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越之太乙仙隐》若水 -------------------------------------------------- 关于“元婴” 由于某位书友对本书中出现“元婴”感到不解,请容笨鸟对本书中的一些设定解释一下。 在本书中,道教派别基本上是按照历史曾经出现的上清派、灵宝派、神霄派等来划分。上清派注重存神,即个人修神炼气,灵宝派注重斋直,看重符醮科仪和劝度世人,这些都是有历史考证的。而书中出现的魏夫人、王妙想、许飞琼等女仙,也都是太平广记或是列仙传里有记载的,若是此类传记中不曾记载,只是出现在神话小说里的人物,如孙悟空、雷震子等人,将不会在本书中出现。而除了在神话小说里,也在一些道藏之类的资料里出现的人物,如托塔天王、哪叱,则有出现的可能。另外像二郎神名叫杨戬,除了小说《封神演义》之外,其他历史资料中并没有提到,因此也不采纳。 而本书出现的仙人,其各自的成仙之道也不相同,有一出生便名列天仙的,也有通过炼丹、斋直、炼气等各种方式成仙了。就像在《太平广记》里魏伯阳是靠炼丹得道飞升,王妙想是得舜帝亲传道法后白日飞升,甚至还有靠天天背《黄庭经》便能得道的。而书中出现的“元婴”,其实只是上清派某些人炼气炼到一定程度后先天真气与魂魄结合成的道胎,大致上类似于哪叱剖骨削肉后的“莲花身”,与一些修真小说里的元婴期、度劫期之类的东西完全不同,也不是成仙的必经阶段。 就算是在上清派里,也并不是每个炼气的人都需要炼出元婴才能飞升。 笨鸟敬上。 第一章 妹妹穿越了? 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直觉。 风魂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今天早上,当他坐在棋桌前,看到对手故意流露出的不屑神情时,他便生出了自己一定会赢的直觉。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赢得了这个围棋棋战头衔的挑战权。 而现在,当那个女孩捧着水晶球,微笑的对他说话的时候,他便马上知道,最好离这个女孩远远的。 她说的是:“先生,您要穿越么?” 他转身就走。 女孩在他身后喊着:“您如果要穿越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哟,我会算你便宜的。” 他觉得自己的后背被风吹得有些冷。 在不摆棋谱的时候,风魂经常也会上上网,看一些玄幻小说,所以,他当然也知道什么是穿越。不过小说毕竟只是小说,在现实生活中,他对这种事既不相信,也没什么兴趣。 只有对现实生活不满的人,才会想着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甚至梦想着,只要去了另一个世界,就能让那个世界围着他转,可以收一堆小弟,或是让见到的每一个美女都爱他爱到神经错乱。 但是风魂觉得,一个在现实生活中不肯努力适应环境的人,就算真的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者是回到了过去,同样也无法做出什么成绩来。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是中盘战胜对手,但毕竟还是拖到了下午。天空中飘着细雨,感觉有些萧瑟。 他打了个哈欠,继续向自己的家走去。 作为一名职业棋手,全国各地他都转了几圈,但这一次的挑战权决定战,恰好是在他所住的城市,也算是他的主场了。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原本想敲门,但最终还是掏出钥匙自己把门打开。 浴室里传来妹妹的声音:“哥,是你么?” “嗯。”风魂脱下鞋,踏上纤尘不染的地板。 “赢了么?” “输了!” “呀!”妹妹从浴室里探出头来。她湿漉漉的头还在滴着水,**的肩膀显露在风魂的面前,甚至连窈窕的身体曲线都隐隐地勾勒在半开的磨砂玻璃上。 她看了风魂一眼,又缩了进去:“赢了啊。” “喂,我的表情那么容易看穿么?” “我是你妹妹嘛!”风芷馨甜甜地回答。 风魂蹑着脚走到浴室前,想要往里看。 “不许偷看,”芷馨头也不回,“偷看自己的妹妹洗澡,这可是不道德的行为哟。” “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妹妹嘛!” 受不了…… 既然知道自己的哥哥会偷看,那还不把门关好? 风魂背靠着磨纱玻璃门坐下:“那个,芷馨,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要什么?” “咦,”芷馨惊奇地说道,“哥,你今天心情不错嘛,居然会想到给我送生日礼物?” “我每年都有送吧?” “可你从来也没主动问过我想要什么,”芷馨哼了一声,“去年我生日的时候,你还爬到我床上,问我想不想怀上一个孩子当礼物……” “那、那是开玩笑,再说你也把我踢出去了。” “前年你送的是文胸,还说要亲手帮我戴……” “这个、咳、老爸老妈死得早,长兄为母,妹妹的育情况,做哥哥的也是要关注的。” “再前年……” “我错了!”风魂侧过身子跪直,“芷馨大姐头,请把那种事都忘了吧。” 风芷馨哼了一声。 “不过呢,”芷馨说道,“哥,你确实从来也没问过我,我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好吧,我现在问你,你想要什么?” 淋水的声音慢慢地小了下来,浴室里安静了许久。 “不许,”妹妹那近乎哽咽的声音传进了风魂的耳中,“不许带别的女人进来……” “我没有……” “上个月十三号,”芷馨的声音低得几乎让人无法听清,“我们吵了架,我住到了姨妈家里……” 风魂心里一痛。 “只有那一次,”他虚弱地说,“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你妹妹嘛!” “……” 房屋里一片安静,静得仿佛连玻璃门另一边的心跳声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 风魂苦苦地笑了一下:“芷馨,其实、其实你不是……” 然而就在这时,浴室内却传来妹妹的惊呼声:“哥,你怎么……呀!” 风魂怔了怔:“芷馨,怎么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惊慌,让风魂感到异常不安。 然而,风芷馨却没有回答。 他又唤了几声,但仍然没有得到回应。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转过身,猛然拉开玻璃门。 浴室内一个人也没有…… ****** 为什么一个人会好好的在浴室里突然消失? 风魂不知道。 他在街上来回地跑着,想要找到自己的妹妹,但这样的努力其实根本毫无意义,芷馨失踪了,但她却是在完全封闭的浴室里失踪的。 他甚至无法找人帮忙,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向人解释。 于是,他只有一次次地回家,又一次次地出来,希望无缘无故消失的芷馨能够再无缘无故的出现。 但是,他怎么也无法找到她。 这时,他又看到了那个捧着水晶球的小女孩。 昏暗的夜色下,小女孩穿着黄色的连衣裙,明媚的眼睛里露出神秘的笑容:“先生,您是在找人么?” 风魂呆呆地看着她。 “我可是很会找人的。”小女孩将她的水晶球捧得高些,“就算是穿越了的人,我也能找得到哟!” 穿越? 风魂的心猛地一跳。 此时此刻,穿越这个词在他的耳中显得异常刺耳。虽然他根本不相信有这回事,但芷馨的消失确实是让人无法解释。 她真的穿越了么? “让我看看你在找的人是谁,”小女孩像模像样的盯着水晶球,“原来是妹妹不见了啊。” 风魂看着小女孩,现在他觉得,这个小女孩确实透着古怪。作为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她的头居然垂到了腰上,头上还扎着小巧的髻。她穿的是一件泡泡袖,眼睛里透着一股贼笑的味道。 “你知道她在哪里?” “嗯,”小女孩把水晶球放在耳边摇了摇,“它告诉我说,你的妹妹穿越了,她去了唐朝!” 唐朝? 风魂的心再次一跳。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如果芷馨是穿越去了唐朝,那确实是有可能的,也许,那并不是穿越……她只是回去了! “你也想去么?”小女孩问,“我可是帮人穿越的行家,我会算你很便宜的。” 风魂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我!” 他往回跑,一直跑到了家中。但这一次,他现自己的家被人破坏得一塌糊涂,沙断成两截,墙壁上到处都是被利器划过的痕迹。 他跑进自己的卧室,幸好这里还是完好无损。他在柜子里翻了一阵,直到翻出了一个暗藏已久的小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块翠玉。 这是一块弧形的玉佩,中央处有个小孔,左右各刻着一条对衬的龙。与一般的龙不同的是,它们的蛇形身体上还刻着翅膀。 将翠玉藏在身上后,风魂再次回到小女孩面前。 “准备好了么?”小女孩捧着水晶球往街的另一边走去,“那就跟我来。” 她似乎很高兴,一边走还一边哼上奇怪的歌儿,在她的裙子下边,一只毛茸茸的可爱尾巴从臀后伸了出来,摇啊摇。 她带着风魂进入了一个大厦,沿着楼顶不停地往上走。 走到五楼的时候,风魂已经累得够呛,虽然围棋也勉强归于体育类,但毕竟对棋手真正要求的是智力和耐久力,而不是运动能力。 “我们是要上几楼?”他忍不住问。 “顶楼。” “这可是十二层啊……” “是啊!” “……为什么不坐电梯?” “电梯?”小女孩睁大眼。 风魂叹气。他推着小女孩来到电梯前,按下键,等梯门打开后,又把她推了进去。 将顶楼的灯按亮后,他们忽的一下就到了。 “厉害!”小女孩兴奋地摇着尾巴。 “……”这丫头是从哪个时代过来的? 到了顶楼,小女孩仍然往上走。 通往天台的门是锁的。 “芝麻开门!”小女孩朝着铁门划了个圈。 门开了。 风魂现在确信,她肯定是个狐仙之类的东西。 一直来到天台的边缘,小狐仙笑盈盈地看着他:“跳下去,你就穿越了!” “……”她是认真的么? “要换别的方式么,”小狐仙说,“被雷劈?身上被砍二十六刀?煤气爆炸?喝开水呛死?” 风魂掉头就走。 “好吧好吧,”小狐仙赶紧叫道,“我们换个没那么糟糕的办法。” 风魂斜眼看她:“你好像很担心我不肯穿越?” “怎么会呢?哈,哈哈,”小狐仙把他拉回来,“不肯跳楼也没关系,我们换个安全的方式。现在,你看那里……对对,那是月亮,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然后呢?风魂按她说的去做。 “然后呀,”小狐仙把水晶球放在一边,自己退了一步,再猛地跳起,“我把你推下去就可以了!” 风魂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成功。”小狐仙拍了拍手,哼着歌儿。 就在这时,夜空中飞来一道剑光。 一个穿着古代衣裙的少女踩着剑光停在了天台上方。 “隐娘,”小狐仙向御剑少女挥着手,“你来迟了,师父已经穿越了。” “穿越了?”叫做隐娘的少女疑惑地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阴阳镜还在我这里,他怎么穿越?” 呆! 小狐仙如同石化般定在那里,手也不挥了,尾巴也不摇了,小口张在那里,简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媚儿,难道你……” 两个人一起探头往下看。 在紧靠大厦的马路上…… 一具尸体正躺在那里! 第二章 木老先生 当风魂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一阵酸痛,简直就像是裂成了碎片。 他艰难地站起,打量着周围,结果现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毫无疑问的是,他是处在一个山崖上,然而,天却是紫色的,而崖外萦绕着飘渺的青云。 他沿着唯一的小路往山顶走着,周围的奇花异草对他来说,都是前所未见,此外,还有各种奇兽。 这真的是唐朝么? 他看着那长着翅膀在天空飞翔的马,以及树梢间游来游去的鱼,只觉得头皮麻。虽然在二十一世纪,确实是有许多物种因为人类的扩张而灭绝,但是,中国的古代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生物么? 嗯,其实想一想,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山海经》里记载的那些神话动物只怕比这些会飞的马要奇怪得多。 他来到山顶,却看到那里已经有人了。 一个穿着九色袍服的老人正坐在那里,面前的树桩上摆着紫木制成的棋盘,两个小童跪在一个香炉旁,紫色的烟从香炉中冒出,带着淡淡的香味不断往上飘,直至溶进天空。 风魂学着古装戏里的人物般朝老人长揖了一下:“请问……” 老人一动不动,只是注视着棋盘,而那两个小童却惊讶地抬头看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 风魂干咳一声,踏步上前,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这是一个残局,黑白双方正面临着惨烈的撕杀。黑方似乎不顾一切地想要连成一片,就算是活棋,也要用尽各种手段与另一块活棋相连。而白棋也是一直在阻止黑方的这种意图,完全违反了棋理。 他猛然醒悟过来,毫无疑问,这盘棋所采用的是唐朝以前的规则,不但是用座子法,还需要还棋头。盘上的地切割得越碎,需要还出的棋头也越多,这才是他觉得双方都违背棋理的原因,其实,这只是因为围棋规则有所不同。 风魂在职业棋手中虽然还不能算是国手,却也得到过好几个棋战头衔,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所谓一理通,百理通,既然知道这盘棋所用的是中国古代的围棋规则,而不是基本取自于日本的“现代规则”,很快也就理清了思路。 老者手边棋盒里放的是白子,而此时显然应该是轮到黑棋走。双方的形势基本势均力敌,难分难解。 风魂想了一阵,无意识地从黑盒里取出一子,落在棋盘上。这一子隐隐攻击着几块白棋,同时又将三块黑棋连成一路,应该是此时黑方能够下出的最强手。 老者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见对方已经注意到自己,风魂这才干咳一声,学古代人一样鞠了个躬:“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时代?” “有趣,”老者微笑着,“你自己落在此间,却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算是一件怪事。至于现在是哪朝哪代……嗯,你问的是天庭还是人间?如果是天庭的话,玉皇刚刚才承三清之命,继天帝位,统领宇内。至于人间……我也记不得了。” 旁边一个小童插口:“人间的帝王好像是叫司马曜,年号宁康,国号为晋。” 晋朝? 风魂吃了一惊。 那小狐仙不是要把他送到唐朝去么?怎么却跑到晋朝来了?而且,天庭和玉皇是怎么回事? 老者打量了一下风魂:“小友,你身有五谷之气,六神未能相安,显然不曾得道,可是你却又能够进入我的大荒之境,莫非是身上藏有什么上古神器不成?” 神器? 风魂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被称为神器的东西,勉强要说“上古”的话,他身上最古老的恐怕就只有那块翠玉了。 他将翠玉取出。 老者看了翠玉一眼,眸中闪过叹息之色:“原来竟是这不祥之物,你身怀此物,竟然还未受天遣,也算是异数了。” 天遣?风魂呆了呆,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这块翠玉其实不属于他,而是他的妹妹芷馨的。只是,芷馨并不知道这块翠玉的存在。 老者再次看向棋盘:“小友的棋艺,在人间应该已算不错的了,但也仅止于此。” 他拾起一粒白子,落在盘上。 风魂看去,初时还不觉得这一子有何用处,然而,越看却越是心惊。就在刚才,他还觉得自己已经看清了棋盘上的所有变化,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突然现棋盘上的每一粒白子都有如星辰般互相呼应,一如星图,而他刚才所下的那一黑子,却是愚蠢得近乎可笑的俗手,不但打破了所有黑子之间的神秘连系,更像是在将整盘棋莫名其妙的送给白方。 他对自己的棋艺本是极有自信,然而老者这看似随意的一手,却仿佛在将围棋的至妙之境展示在他眼前,让他难以置信。 他的额上溢出冷汗,棋盘在他的眼中越扩越大,一如天地,而他就像是天地中最微不足道的沙粒,却自以为拥有能够分列星辰的力量。 老者淡然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仙家的棋路,又岂是凡人所能看清?小友,凡事皆须量力而行才是!” 老者将那粒黑子拾出,轻轻一弹。 一颗流星飞往下界。 风魂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 当风魂再次苏醒时,已是三天以后。 他跌跌撞撞地来到老者面前,拜倒在地。 此时,他已经明白,自己遇到的是一个仙人。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妹妹能从浴室里莫名其妙的消失,既然他能够遇到一个拿着水晶球的小狐仙,既然他能够穿越到这里,那就算这个世界有神仙,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小友无需如此,”老者微笑着将他扶起,“你既然出现在此,那也算是你我的缘分,我看你心有郁结,可是有什么疑惑之事?老夫略略通些卦术,或许可以帮得上你。” “我想找回我妹妹,”风魂看着老人,“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我想要找回她。” “找人啊,”老者将几枚棋子往桌上一扔,掐指算了一算,紧接着便露出惊异之色,“奇怪,以卦象所示,你所要寻找的人既不在此间,也不在此时,而是在三百年之后。” 如果现在是晋朝,那三百年之后,岂非就是唐朝? 风魂看着老者:“您能不能将我送到那个时代?” 对方可是神仙,要是见到了神仙还不求他,上帝都不会原谅的。 老者却摇头说道:“小友莫不是在说笑?自三清化身鸿均,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以来,三界各有其序,天命无处不在,纵是神仙,也无法用术法直接将人送往另一时代……” “可我却是从一千多年以后穿越来的,”风魂急道,“既然我能从未来穿越到现在,为什么不能从现在穿越到唐朝?” “穿越?”老人疑惑地再次打量风魂,“除非你所活的那个时代,天庭已经崩溃,天命已经消失,否则断无穿越之理。若是人人都能回到过去,三界岂非早就大乱?” 风魂呆在那里。 若是按这个老人的说法,他岂不是要在这里活上个三百多年,才能见到芷馨? 那个小狐仙明明说好是将他送到唐朝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老者见到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有不忍,于是轻叹一声:“伏羲卦术也有算错的时候,定数亦有反复无常之时,你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妨留在此间,也算是你的仙机。” 旁边一小童哼了一声:“三百年时间也长不到哪去,你若是能学得仙术,脱却胞胎,打一个盹也就过去了……” 另一小童取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爱睡?上次你可是一睡就睡了七十多年,怎么叫都叫不醒。” 两个小童开始斗起嘴来。 风魂立时生出希望。对于凡人来说,三百年时间足够变成木乃伊了,但对于仙人来说,自然是算不了什么。 何况,就算真的就这样到了唐朝,除了下棋就没有别的本事的他,恐怕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更不知道该如何找到芷馨,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拜这个老仙人为师,学会仙术后,再看有没别的法子找回妹妹。 他正襟跪下,想要向老者行礼。 老人却阻止了他:“你若是想跟我学习仙术,那还是早些打消念头为好。凡人要想成仙,绝非易事,纵然苦修一生,能得仙道者,万人之中能有一二已算不错的了。以你的资质,要想修习仙术,恐怕是到死都难。” 呆。 风魂觉得自己想哭。好不容易有了成仙的希望,居然就这样直接被封杀了。 老者却笑道:“成仙之道不只一途,修习仙术不过是其中之一。如果你真的有心学道,那便跟我学下棋便是。你也不需拜我为师,三年之内,我都会住在其间,你便留在这里,算是我的棋友吧。我承青气而生,别人也称我为木公,你就叫我……” “木老先生!”风魂站起,恭敬地说道。 旁边的两个小童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傻瓜。 木公却呵呵地笑道:“也好,也好!” 第三章 金童玉女 为了成为职业棋手,风魂从小就打了无数棋谱,然而,木公所教的棋路,竟像是他以前所学的东西全无用处,不单涉及星相、伏羲卦术等众多知识,甚至还需要研究天地之理,查看五行风水。 在这大荒境中有一石室,里面便放了各种道家宝典,从炼丹、制符、御剑到阴阳双修、各类仙术无所不有。风魂知道涉猎过杂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只选自己需要的书籍翻看,一年多后,也慢慢的由棋入道,对道法有了更多的了解。 那两个小童一个叫做梁休,另一个叫做浴月。两个都长得水灵粉嫩,煞是可爱。 时间一长后,风魂才知道,浴月竟是个女孩子,她的头扎着两个小包,里面暗藏着两只红玉般的小角,显然并非人类。 对于风魂来说,这大荒境自然是处处透着神秘,而对浴月来说,这种整天焚香扫叶的日子却过得颇为无趣,风魂的到来,倒是给她带来了不少乐趣。 木公很少出门,但往往一坐在那便动也不动,浴月说他是神游去了。 而梁休总是趁着这个时候躲起来睡觉,把所有的事都推给浴月去做,于是,风魂就时常帮她的忙。 其实许多事本就是可做可不做的,比如铺云。天上的紫云每隔三十三天便要洗上一次,这时候,浴月会用一个紫葫芦把紫云全都收进去,再来到一个叫做洗霞池的地方,把紫云放进去洗上一遍。 其实就算不洗,风魂也看不出这些云彩能脏到哪去。 “金童玉女本就是被派来做这种事的,”浴月嘟着嘴,“每一个金仙身边都会有我和阿休这样的金童玉女,而这也是我们提高仙阶的最好机会。” “仙阶?” “嗯,”浴月伸出手指摇啊摇,紫云也在洗霞池里搅啊搅,“天帝之下有四御,四御之下有五方,五方之下是一众上仙,还有各路仙官,星宿众将,此外才是那数都数不清的各路天兵,而我们这些金童玉女的地位……” “比天兵还不如?” “谁说的?”浴月大怒,“谁说我们不如天兵了?太过分了,我们的地位要比天兵……” “高一点点?” “……高一点点!”小女孩叹气。 “不错了。”风魂哼了一声。果然,不管在哪里,地位最低下的还是那些当兵的,哪怕是领导家里扫厕所的,地位都要比当兵的高。 “不过呢,”浴月得意地说,“我可是大荒境的玉女,走出去,连那些星将都得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话,就算回到西海,我那个势利的老爹也不敢欺负我。” 风魂明白。 这就好像省级领导家里扫厕所的,就算走在街上,架式也比替县级政府开车的派头要大。所以浴月才说,当金童玉女是提高仙阶的最佳途径,如果摊上一个好领导,在关键时刻提携一下,就算是开车的也有可能一不留神就变成某某部副职啊什么的,怎么也比通过正常途径升官快。 “不跟你说了,我下去洗一下澡。” “去吧。” “我是说,我要到池里洗一下澡。” “那就去啊。”风魂耸肩。我又没阻止你。 “喂,”浴月瞪着他,“我可是个女孩子……” “我知道。” “那你还不避一避?” “放心吧,”风魂朝小女孩的胸口扫了一眼,然后兴致缺缺地坐在那里抬头看天,“你去洗就是,我不会偷看的,我对没育的小丫头不感兴趣……疼!” 小女孩拿着紫葫芦直接敲在他的头上。 又过了一段时间,梁休和浴月连续几天早出晚归,问了浴月后风魂才知道,所有的金童玉女通常都会兼任一些别的司职,而这几天轮到他们去各地行雨。 但是有一天,他们是吵着架回来的,梁休一回来便跑去睡了,把浴月一个人扔在那里。风魂正用石子演练着木公所教的一种遁甲之术,见浴月嘟着嘴很不高兴,就问了她。 “明天我们要去卫城,”小女孩恼怒地说道,“阿休不肯去。上次他就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气死我了。” 风魂问:“他为什么不肯去?” “还不是因为玉清夫人住在那里?”小女孩哼了一声,“他不去,我一个人又要行云又要布雨,忙都忙不过来。万一误了时辰,我还要跟他一起受罚,哼。” 风魂心里一动:“要不要我帮忙?” 在这里待了一年多,他也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而这几天木公也神游去了,刚好他有了空闲。 浴月想了想:“也好,不过你可要什么都听我的,万一越帮越忙,我就把你扔在卫城,不让你回来。” 第二天,风魂便跟着浴月一同出了。 他们骑着一匹人面马身、长有双翼的英招,英招飞在空中,度极快。 这些日子,风魂也渐渐学会了不少道法,虽然无法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般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但像一些五行之术,奇门遁甲也掌握了不少。只是,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大用处,算是什么等级,他却一概不知。 一路上,他见到了许多石城,这让他越地确定,自己确实是到了古代。只是,所经之处,基本上都过于荒凉,大地裂开口子,百姓衣不遮体。 司马曜当皇帝的时候,已是东晋末期,北方早已沦陷到胡人手中,南方百姓生活贫困,天师道借机起事,攻城掠地,焚烧官府,使东晋朝廷大为惊恐。 而风魂知道,接下来将会是更加混乱的南北朝时期,虽然也会出一些像刘裕和孝文帝等少数几个名君,但总体来说,却是一个王朝不断更替的时代,老百姓的日子将更为难过。 来到卫城后,浴月取出各种仙家法器,如行云幡,降雨符,让风魂帮她一同召风唤雨,这些东西操作起来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摇来摇去,念念咒法,风魂甚至觉得,浴月一个人本就可以轻松搞定,她之所以把自己拖来,也不过就是因为一个人出游太过无聊而已。 其实想想也是,像她这样一个小丫头总是呆在大荒境那种不见人烟的地方,身边陪着的又是梁休这种孤僻而又贪睡的金童,自然难免觉得寂寞。 这时,风魂看到有条彩虹从一座绿山搭上了云端,变化万千,美丽至极。 浴月收起法器:“来,我们去见见玉清夫人。” 她让英招朝着那座山岭飞去。 英招落在石洞前,一个美艳的女子正等在那里,见到英招上坐着两个人,她的脸上先是一喜,却又很快就变得失望。 风魂知道,那是因为她现自己不是梁休。 浴月牵着他一同跳下英招,向玉清夫人走去。 “浴月,”玉清夫人掩起失望之色,微笑地看着浴月,“这位公子是……” “他叫风魂,是大荒境的一个闲人。” 闲人么?风魂叹气。 他确实很闲! “他是替阿休来这里行雨的,”浴月看着玉清夫人嚅嚅地说道:“阿休今天刚好不舒服,那个、他并不是因为今天轮到他来卫城行云才刚好不舒服的,他只是……” “我知道!”玉清夫人微笑地打断浴月的解释,她朝风魂盈盈地一福,“妾身梁玉清,多谢风公子愿意暂代阿休行降雨之职,如不嫌弃的话,请至妾身的少仙洞里稍歇片刻,妾身恰好准备了些糕点!” 说完后,她伸了伸手,那段彩虹被她收入袖中。 她领着风魂和浴月进入洞中,将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果品糕点端了出来。 风魂这一年多在大荒境里,能吃到的东西除了树上的果实就只有地上的果实,好在这些东西都是仙树上长出来的,就算比不上传说中吃上一颗能活九千九百年的蟠桃,至少强身健体这类基本的功效是绝无疑问的。 只是这些果实虽然解饿,却不解谗,而他也不好意思去问木公能不能把那些天马啊灵蛇啊之类的东西烤来吃,只好将就着。 因此,玉清夫人的这些糕点已经算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唯一能够吃到的“非绿色食品”了。 见风魂吃得起劲,梁玉清不觉掩嘴一笑,而浴月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显然是在怪他没形象。 趁他贪吃的时候,梁玉清问了浴月一些事,但基本都和梁休有关,虽然其实也问不出什么来,但梁玉清显然已很满足。 “再过些日子,东皇陛下便将返虚而去,”梁玉清向浴月问道,“到那时,你有何打算?” 浴月哼了一声,嘟着嘴:“无非就是回西海去,还能怎样?我原本是上元天的玉女,归上元夫人管,结果夫人跟王母娘娘翻脸,不知所踪,幸好在那之前,我就被夫人送到了大荒境,其他那些出身于上元天却未能与上元夫人一同离去的玉女,早就被王母娘娘返籍了。” 梁玉清犹豫了一下:“那阿休呢?他有没说他想去哪里?如果他想去雷部的话,我可以……” “夫人,”浴月摇了摇头,“我想,阿休不会去雷部的。” 梁玉清无意识地用手拈了一块糕点,却又放了下去:“莫非,他不想去天庭任职?那、那他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住到这里来,我可以……” “夫人,”浴月沉默了一下,“我想……阿休恐怕是想去下界为妖……” 梁玉清猛地站起,掩口定在那里。她的神情实在是过于惊慌,使得风魂吓了一跳,口中含着半块糕点怔在那里。 “不可以,”梁玉清的身子止不住地颤着,“他、他怎么能那么想?他、他是在东皇陛下身边做过金童的,就算他不想去天庭,也不会有人难为他,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小女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了一跳。 “我只是随便乱说的!”浴月赶紧安慰她,“阿休他不可能会去做妖怪的,他只是有点懒,又不是傻瓜……不、我、我是说他又不懒……我是说……” 风魂看着差点急哭了的小女孩,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丫头,既然现在开始着急,那刚才就不会想一想哪些话不该说么? 虽然浴月开始改口说她只是乱猜,但梁玉清却知道那恐怕真的是梁休的想法。一旦下界为妖,就意味着他将放弃仙籍,宁愿接受各种天劫也不肯服从天庭管束,一不小心应劫而死的话,轻则坠入轮回,重则形神俱灭。 浴月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赶紧告辞,抓着风魂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他们骑着英招,直往大荒境飞去。 雨后的天空透着清新的味道,然而干裂的大地并没有因为这场雨而湿润多少。 坐在浴月身后,风魂比较着玉清夫人与梁休的相貌,很简单地就猜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玉清夫人对梁休的那种关爱与担忧,显然只可能是出自于母爱,但梁休为什么如此不愿与自己的母亲见面? “浴月,”他向小女孩问道:“阿休和玉清夫人之间生了什么事?” 浴月回头看了他一下:“我跟你说,你可不要让阿休知道。” “好!”看来有八卦可以听了。 小女孩告诉他:“其实,玉清夫人原本是太微天的玉女,可是有一天,她和王母娘娘身边的另一个玉女,与太白星君一同私奔了。王母娘娘非常生气,派五岳之神去捉拿他们,结果,太白星君被抓了回去,另一个玉女逃走了。而玉清夫人当时已经怀了阿休,只好找织女向王母娘娘求情,这才没有被打入轮回。王母娘娘命她守在少仙洞,永远不许离开,而阿休一出生就被带走了。后来,阿休长大,但身边的人一直都在嘲笑他……” 原来如此。风魂明白了过来。 天界的规矩繁多而复杂,像梁休这样的私生子,自然难免到处受人白眼,时长日久之后,他自己也不免以生母为耻,甚至宁愿下界为妖也不肯呆在天庭。 虽然是穿越了,但在这之前,风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接触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有仙神有妖怪的古代,而浴月所说的太白星君,在风魂的第一印象里无疑应该是电视《西游记》里那个拿着拂尘被孙悟空甩得团团转的老不死,却想不到那样的老家伙也能勾引到两个良家妇女……不、是良家玉女私奔。 虽然像许多网络小说一样穿越了,但风魂并没有当主角的**,他只希望能够好好地活上三百年,找回自己的妹妹后,回到属于他的时代。 在想着心事的时候,浴月却让英招停了下来。 前方,有两个人正朝着他们飞来。其中一个青年身穿黑色轻裘,头上长有鹿一般的黑色双角,见到浴月,咦了一声,落在英招之前。 “常表哥。”浴月怯生生地说道。 黑裘青年略一点头,同时扫了风魂一眼,风魂却没有太注意他,而是惊讶地看着与他同行的另外一人。 那是一个粗壮的大汉,背上背着宣花巨斧,身上刻有古怪花纹,体型异常高大。一些古代小说里常常形容某壮汉身高八尺,风魂对这个时代与他那个时候的丈量单位之间的换算不是很清楚,但单以肉眼来看,这大汉便足有三米之高,浓眉阔目,凶神恶煞。 这汉子若是跑去nBa打篮球,只怕连魔术队的魔兽霍华德跳起来,也够不着他的手臂,他只要接过球往对方球筐里放就可以了,那真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中锋。 “浴月,你怎么会在这里?”黑裘青年看着小女孩。 “今天刚好轮到我前往卫城行雨。”浴月低着脑袋。 青年点点头,他看向风魂,淡淡地问:“在下南海敖常,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浴月抢着说道:“他叫风魂,是……” 风魂微笑地接过话:“我只是大荒境的一个闲人。” 敖常怔了怔。他身为南海龙太子,自然一眼便看出风魂只是一个凡人,但这样一个凡人居然住在大荒境,自然让他不免有些疑惑,只是疑惑归疑惑,他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聊了几句,这才与那大汉离去。 见敖常飞得远了,浴月这才安下心来,想要让英招继续向前飞去。 谁知那大汉忽然又掉了个头,踏着虚空冷喝一声:“且慢。” 第四章 北极战神 这一声大喝有如天雷,震得风魂耳朵都差点聋了。 大汉踏云而来,直直地盯着风魂:“你身上藏的是何物?” 他这一问,风魂立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那枚翠玉,虽然木公曾说过这块翠玉是不祥之物,但他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现在见到这个家伙毫无礼貌地问他,心里也不禁生气,于是冷冷地说道:“关你屁事!” 大汉大怒。 敖常也飞了过来,赶紧向风魂介绍道:“这位乃是西方太极天皇座下北极战神符将军,风兄不可无理。” 敖常并非是对风魂有什么好感,只是,风魂毕竟是与浴月同行,他生恐浴月受到牵连,只好提醒风魂。 风魂对天界的仙阶并不了解,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小女孩的脸色却变得苍白。 北极战神符奚斤乃是西皇座下的五极战神之一,西皇为四御之一,一向残忍好杀,自命不凡。东皇退位,西方太极天皇虽然自知无法成为新的天帝,却只盼天界能重回上古时期四御分冶的局面,却不想元始天尊降下敕令,一向排在四御之下的玉皇扶摇直上,继天帝位,令太极天皇大为不满。 玉皇虽然登上天帝之位,但毕竟资历不足,人心不稳,明知西皇处处刁难,只是一再容忍,反而使得太极天皇越狂妄,容得手下胡作非为,若不是东皇虽然退位,威望仍在,西皇恐怕早已带着手下五极战神、八大元帅生出事端。 只是,东皇返虚在即,天庭中一众神仙眼见玉皇大帝只知隐忍,任由西皇嚣张,自不免各思出路,有些甚至在暗中与西皇勾结,以图安身保命。 浴月乃是大荒境玉女,对天庭中的许多事自然了如指掌,眼见敖常在这么敏感的时期竟与西皇座下北极战神走在一起,更是暗暗心惊。 小女孩虽然心惊,风魂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如果这个家伙是天界的城管他或许还怕些,至于什么北极战神南极熊之类的东西,他既没听过,也不了解。再看看《西游记》,一个石头里钻出来的猴子都能打得玉皇大帝钻在龙椅底下不敢出来,这些战神天将什么的,无非就是放在边上当背景的角色演员罢了。 见风魂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北极战神符奚斤怒哼一声,将手一指。 风魂只觉得一丝荧光从自己的身上溢出,他下意识地掏出翠玉观察,只见出荧光的正是它。 “竟是青龙之圭?”北极战神眸中一亮,伸手便向翠玉抓去。 这翠玉原本属于风芷馨,风魂自然不愿意无缘无故被人抢走,心急之下,使劲拍了一下英招,英招负痛,直往远处飞奔。 北极战神大怒,拨出背上巨斧,身形突然变得巨大,一斧便向风魂和浴月劈去。 敖常担心伤到浴月,赶紧叫道:“符将军手下留情!” 然而符奚斤根本就无视敖常的惊呼,对他来说,杀死一个凡人和一个玉女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别说是敖常劝阻,便是西海龙王在此,他也完全不放在眼中。 浴月没有想到风魂竟敢反抗北极战神,大惊之下,连忙喊道:“抱紧我。” 风魂赶紧抱住小女孩的腰,这个北极战神说杀就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在大荒境待了一年多,听浴月说起,只觉得天界中这个也是规矩,那个也是规矩,竟是律法森严,戒律繁多,却没想到路上随便遇到一个战将天神,竟是说杀就杀,完全不将人命放在眼中。 眼见宣花大斧劈下,浴月从英招背上跃出,化作一条粉红色的蛟龙,直往低处飞去。在她身后,英招被巨斧劈成了两截,淋下无数血雨。 风魂此时也暗暗后悔,他没想到对方竟是动真格的,虽然这块翠玉是芷馨的,但若是为了这样一块死物便害死自己和浴月,那无论如何也得不偿失。 浴月所变的蛟龙飞得极快,但符奚斤化作小山般的巨人,每一步都踏出数丈,竟是紧追其后。 眼见这凶人追近,风魂慌忙将翠玉放入口袋,取出数枚棋子,以木公所传的遁法朝空中一扔,棋子凝在空中,布成七星,幻出一道青色屏障。 北极战神一斧劈在青色屏障之上,立时间,山川震动,万兽齐鸣。 风魂回过头来,见青色屏障已被劈出一条裂缝,不禁感到气馁。 他却不知,此时此刻,符奚斤亦是大为惊诧。太极天皇座下,符奚斤虽然不是实力最强的,但纯以力气而论,却无人能够胜得过他,他的劈山斧为万截寒铁所铸,在他手中直有劈山裂地之能,他甚至曾自比上古战神刑天,认为自己的一斧之威,就算不及刑天,也绝不会相差太多。 然而对方明明只是一个凡人,随手幻化出的屏障,他全力一劈竟然无法完全击破。符奚斤虽然蛮撞而狂妄,却也不是不识货的人,一眼便认出风魂所用的乃是太乙救苦天尊东皇陛下所传的奇门遁法,不禁也暗责自己鲁莽。 四海龙王他或许不看在眼中,但东皇陛下,就算是太极天皇也不敢轻易招惹。仙家道法,从来都不会轻易传人,这凡人竟然能够使用太乙道法,自然与东皇陛下有着莫大渊源。 只是,事已至此,若让符奚斤就此收手,他却只恐惹人耻笑。若是让人知道一个凡人竟能从他手中逃出,那他还有何颜面自比刑天?何况,那青龙之圭乃是西皇渴求之物,若能抢到手中,对符奚斤来说自是大功一件,就算是得罪了东皇,反正东皇现在早已不是天帝,又返虚在即,还能拿他如何? 符奚斤冷笑一声,再劈三斧,将青色屏障破开,朝着风魂与浴月真追而去。 在符奚斤身后,南海龙太子敖常心知北极战神已动了杀心,不禁暗暗叫苦,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紧追其后,希望至少能保住浴月的性命。 风魂也知事态非常,接连使出遁法,但他毕竟只学了一年多时间,能力有限,如何能敌得过西皇手下重将?不知不觉,便已被这凶人迫近。 符奚斤又是倾天一斧,直劈而来。 眼见形势危急,风魂将行雨用的各种法器都朝符奚斤掷去,一时间风雷交加,乌云齐布。但这也不过是将劈山斧的威势挡了一挡,毫无其它用处。 无奈之下,风魂只好跳出龙背,心想符奚斤竟然要的是他,那他不如自己投去送死,至少能让浴月逃走。然而,浴月却将龙身一卷,将他卷住的同时回头一挡,竟是要以自身替风魂挡住这一击。 “将军不可。”敖常化作黑龙真扑而来,拦在巨斧与浴月之间。 虽然并不如何将这南海龙太子看在眼中,但符奚斤毕竟有事要他去做,倒也不想真的把他劈了,劈山斧划了一道曲线,绕过敖常虚虚一击,那凌烈的劲风击在浴月身上,立时将她震得喷出鲜血。 浴月带着风魂直往下坠,幸好,底下却是一条大河,他们坠入河中,溅起浪花。 “为何阻我?”北极战神怒视着黑龙。 敖常连忙说道:“浴月是我未婚妻子,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符奚斤哼了一声,落到河面之上,想要搜寻浴月与风魂的踪迹,只是,浴月虽然道行并不比风魂好上多少,但毕竟是一条蛟龙,龙入大川,但加上他又被敖常阻了一阻,竟是被浴月和风魂逃得不见踪影。 费了一番工夫,却被这样的小角色逃了,北极战神符奚斤自是怒极。他冷笑一眼,鄙夷地看着敖常:“自己的未婚妻跟着别的男人到处游玩,你竟然还能看得下去,甚至放纵他们逃走,龙族若都是你这样的窝囊废,难怪只能没出息地守着四海,任由天庭宰割。” 敖常只能暗自苦笑。 浴月虽然名义上是他的未婚妻,但毕竟只有三百多岁,三百多岁对于凡人来说当然漫长,但对于龙族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小孩子,再加上她又是大荒境的玉女,就算犯了什么错,那也只有东皇陛下有资格去管束她,他又不像符奚斤一样有太极天皇随时罩着,南海龙太子的名号虽然听着威风,但在天庭中,也没有多少人真的当一回事,别说大荒境玉女,便是太微天随便哪个玉女走到他面前,他也只能好声好气地跟她们说话,以防她们在王母娘娘面前乱嚼舌头,弄得自己连这个南海龙太子的身份也没了。 明知道符奚斤只是在迁怒于他,偏偏敖常又不敢出言顶撞,只好听着符奚斤的污言辱语,暗暗埋怨浴月这小丫头的不懂事…… ****** 风魂将浴月背进了一片小林之中,看着天空,暗暗叫苦。 浴月虽然以龙身带他沿着大川逃了一阵,但毕竟被符奚斤的斧风击伤,伤重难支,重新变成小丫头模样,身上的龙鳞也化作了粉红色的裙子,倒在岸边,昏迷不醒。 风魂看向远处,只见山岭之上云气卷集,显然是那北极战神仍在寻找他们,只好将浴月背到这里,取出黑白棋子布在地上,棋子互相呼应,将他们隐在林中。 这是木公所传的“青烟锁云阵”,风魂也不知道这阵法是否就能帮助他们藏住身形,幸好,他几次看到符奚斤在空中踏云而过,虽然也查看了此间,但并未现他们,转而离去。 敖常并不在符奚斤的身边。 符奚斤亦知浴月已受重伤,而风魂显然修行不足,这两人定然跑不了多远,于是便把敖常打走,以免他碍手碍脚,自己沿着河岸继续搜寻。 敖常虽然猜到符奚斤的打算,却苦于不敢违背,再加上确实有事需要赶往南海,无奈之下,只好离去。 风魂将浴月平放在草地之上,浴月身上未见伤痕,嘴边却淌有血丝,显然是被劲风震伤肺腑。他不知道这小丫头伤得到底有多重,只能徒自着急,大荒境内虽然有一些道书上记载着仙家医术,但他却从未学过,那些仙丹仙草,他既然用不上,自然也不会想到时时在身上备上一些。 他终归是来自比较和平的未来,网络的新闻上就算报道了什么恶**件,也无非就是城管打人、建筑商强制拆迁之类,哪会有什么安危意识,这一下,真是药到用时方恨少,早知如此,那些仙丹妙药不妨多抓几把放在身上,想来神仙的东西,就算治不好伤病,也绝不会像他那个时代的过期疫苗毒奶粉一样害死人。 眼见浴月气息微弱,脸色越来越差,风魂心里一片焦急。 说到底,风魂在大荒境里与这个小丫头只认识了一年多时间,虽然时常陪着她聊天说话,缓解她以前的无聊和寂寞,但毕竟也谈不上什么骨肉至亲,现在,见浴月竟为了他这样一个误入仙境的凡人不惜牺牲性命,心里自然感激莫名,更不愿她就这样死在这里。 夕阳落至树梢,残光铺在败叶之上,游离着浅浅金光。 风魂一咬牙,脱下外衣盖在浴月身上,自己掉头便向林外跑去。 他一路朝山顶奔去,在他身后,夕阳越沉越低,倒影直追其后。 他看向远处,只见北极战神符奚斤已踏云奔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被现。 其实,这亦是理所当然,虽然河岸极宽,再加上河道的前后数十里都在符奚斤的搜寻之中,范围极大,但符奚斤乃是仙神,就算是长于战斗而不精术法,也毕竟有些神通。风魂若藏在青烟锁云阵中,他还无法找出,一跑出来,符奚斤的搜神之术自然能大致确认出他的方位。 眼见这北极战神即将杀至,风魂却只顾着往地面扔棋子。 他左一子,右一子,看似扔得随意,却又与天空中隐隐出现的星图相合。 北极战神踏着虚空奔至这里,也不打话,一斧便朝风魂杀来。 像风魂这样的凡人根本就没有与他交谈的资格。 但风魂却向后使劲一跳,同时扔出了手中的最后一粒棋子。 夜色铺至,两色棋子却如星辰般开始闪耀。 白子如火,闪出耀目红光;黑子如水,生出幽幽蓝影。 围棋为上古帝王舜帝所明,本就暗合天地之理。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故棋盘为方,棋子为圆,方曰幽而圆曰明,幽明者,乃元气之吞吐也。元气为天地之始,阴阳应其而生,黑白棋子落于棋盘之上,相斗相生,意为阴阳二气各尽其所,则无所不能。 风魂跟着木公学棋,却不知,木公其实是教他以棋入道。风魂在他的时代已经是一名出色的职业棋手,开始赢得不少高水平的头衔战,围棋经过几千年的展,以及中日韩三国棋手的不断演变和交流,已经达到了一个绝对的高度,而木公在风魂原有的棋艺之上,让他再进一步,暗窥天地之法,实是为他指出了一条凡入圣的捷径。 此时,风魂扔出的棋子虽然只是寥寥几粒,却暗合阵法,策动了他所立的山丘与天空中隐现的星辰之间的共鸣,这正是太乙救苦天尊所传的“幽玄困仙阵”。 符奚斤轻视风魂,只想一斧将其劈死了事,却不想反而误入阵中。一时间,风雷应幽玄而生,将他紧紧困在其中,他左突右闯,竟无法脱身而出。 风魂没想到自己的冒险竟然真的见效,大喜之下,转身就跑。 他跑下了山,进入了小林之中,将浴月抱起,往远处逃去。 现在,他只希望能够找到某个村庄或是城市,寻得医生替浴月治疗,至于人间的医师是否真的能够治得好龙女的内伤,那也就不得而知了。 天色已经昏暗,不曾被污染过的夜空,美丽得让人心动。 他的身体开始感觉疲惫,在踩过一条小溪后,他看到前方现出一个村庄的轮廓。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大地为之震动,到处飞鸟惊起。 风魂回头一看,只见后方正爆起金光,那座山竟被从上到下劈成了两半。北极战神符奚斤身体变得硕大无比,他灰头土脸,一脸狂怒,持着劈山斧直奔而来,大地在他的脚下不断震响。 风魂大惊失色,向前急跑。连幽玄困仙阵都无法将这凶人困住,他已无计可施。 他却不知,“幽玄困仙阵”乃是太乙道法中的无上秘技,就算是北极战神符奚斤也无法破去,只是风魂道行太浅,只能做到以那座山丘为盘,以天上的寥寥星辰为子,符奚斤虽然破不去这困仙阵,却把整个山给劈了,自然能够脱困。 这就好比有人在那下棋,下不过对手没关系,他把棋盘给砸了,还把对方暴打一通,虽然粗鲁,却至少不用担心下不过别人。 这也是风魂能力不足,若是木公亲自在此,以神州大地为棋盘,以浩瀚星空为棋子,幽明幻灭,玄妙无端,便是漫天神佛困入其中,能够逃得出来的,恐怕也只有昊天金母和西方极乐世界教主等三五个人。 符奚斤身为西皇座下五极战神之一,却被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凡夫俗子耍得团团转,自是怒极,三两下便追到风魂身后,暴喝一声,双手持斧,竟欲将风魂与浴月一同劈为肉酱。 就在风魂命危之时,突然间,一道剑光从云端急掠而下,锵的一声,硬生生阻住了劈山斧。 风魂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着五色彩衣的妙丽女子挡在了他与符奚斤之间,这女子手持长剑,剑气越过虚空,遥遥地逼住了北极战神。 “什么人?”符奚斤怒视着妙丽女子。 虽然这女人是趁着他的不备破云而下,但她适才那一剑之威,竟也有着惊天裂地之势,而一击之后,飘退两步,剑气虚指,竟是一气呵成,举重若轻,迫得符奚斤不敢大意。 妙丽女子曼声道:“苍梧山王妙想,受太一东皇之命,前来相迎风魂公子,还请符将军斧下留情,妙想若有得罪之处,日后再亲往霁金殿向将军请罪。” 第五章 妙丽女仙 见到有人相救,风魂虽然心神稍定,但终究还是难以安下心来。 这北极战神凶神恶煞,毫不讲理,其身形更是涨得有如高山。相比之下,王妙想身材曼妙娇小,立在符奚斤身前,简直就像是一只被山崖的倒影压迫住的小雀儿。 然而符奚斤却是皱了皱眉,犹豫不决。 这王妙想虽然长居于苍梧山,却曾得舜帝亲传道法,乃是王母娘娘身边著名的女剑仙,符奚斤虽然不惧于她,却也不敢轻视。 更何况,她既然自称受太一东皇之命前来,显然,此间之事已为东皇陛下所知。符奚斤就算再狂妄,也不敢公然与东皇作对。要知,太一东皇又称东王公,生于混元之初,聚青阳之元气而得道。昔日,帝俊因为与刑天争天帝位时所受旧伤复,历五哀而死,天界众仙为恐五千年前那差点导致天地崩溃的争神之战再次生,齐往大荒境,求得东王公坐镇天庭,暂代天帝之职,天界在这数千年中才得相安无事,纵然其间还生了封神之劫,但那互不相容的阐截二教,亦只敢在人间斗法,而不敢扰乱天界。 只是,由于东皇返虚在即,元始天尊这才降下敕令,由原本只排在上清三元宫右侧第十二位的玉皇继任为天帝,号曰“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玉皇大帝”,然而,玉皇继位虽然是出于元始天尊之敕命,天界却已有乱象,但只要东皇一日仍在,太极天皇等不服天庭管束的几位仙神,俱不敢公然生出事端,只敢在暗中筹谋。 见王妙想自称受东皇之命前来,符奚斤也只好强压下继续抢夺青龙之圭的想法,将劈山斧插还后背,冷笑一声:“既是东皇陛下令你前来救这小子,那你便将他带去好了,等东皇陛下返虚之后,看他又能逃到哪去。” 说完,符奚斤也不再多看一眼,纵上夜空,踏着云端朝南而去。 见北极战神已然离去,王妙想这才将剑收回,纤巧地行至风魂面前,取出一个玉瓶,将瓶中玉液喂入浴月口中。 小丫头的气息渐渐平稳,脸色也好转起来。 风魂见这个妙丽女子不但逼退了符奚斤,且用仙液救了浴月,虽然他孤陋寡闻,不曾从《封神演义》《西游记》之类的神话传说中听过王妙想这个名字,却也知道她必是女仙之流,又见她长得漂亮,不觉多看了几眼。 王妙想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抽出仙剑将其放大,道:“那符奚斤行而无信,你们还是尽快随我离去,以免他回头才好。” 风魂也巴不得最好永远别再见到那说杀就杀的家伙,赶紧向她道了好几声谢,抱着小丫头跟她一同踏在剑上。 王妙想将手一招,仙剑腾起,如电光般直往大荒境掠去。 风魂还是第一次乘剑而行,原本还有些担心,却不想这仙剑飞得比飞机还要平稳,虽然脚下夜景退得飞快,但却自有一阵清风托着他和浴月,仿佛乘风一般。 圆月升起,将丝丝银光渗入夜色,一缕幽香从王妙想身上传来,让风魂闻之欲醉。 虽然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一年多,但风魂真正见到的“古代女子”也就只有玉清夫人和王妙想两人,浴月虽然也是女的,但暂时育不全,可以忽略,而玉清夫人和王妙想不但是仙人,而且都美得出奇,可见,文人用“美若天仙”来形容女子美貌,确实是有来由的。 这时,风魂想到他那个时代的网络小说中,常常也写到有人穿越到某个古代后,通过抄袭“后人”诗词而博得美人芳心的事,心里一阵痒,也想有样学样。 他抱着小女孩,看着天上圆月,装作有感而地叹道:“如此美景,真是让人诗兴大。” 王妙想回过头来,讶异地说道:“原来风公子竟深知诗词之道么?既然如此,公子何不作诗一,让妙想学习一二?” 风魂故作沉吟,然后才慢慢地念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他一边念一边摇头摆脑,大有文人雅士的风范。 王妙想怔了一怔,然后才掩嘴笑道:“真是无上的佳作,此诗真的是风公子所作么?” “只是一时有了诗兴,”风魂很谦虚地回答,“偶得,偶得而已。” “可是,”王妙想笑意不减,“我却记得此诗分明是出自青莲居士李太白,莫非是妙想一时记错了?” 呆! “那个,”风魂小声地问,“李白不是唐朝的人么?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出生吧?” “公子说笑了,”王妙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青莲居士可是灵霄宝殿的仙人,其所司为太白星君一职,故又称李太白,因其时常喝醉,又被人称为醉仙。不过,虽然他所作的诗词极为众仙称道,但因为他时常醉酒闹事,甚至曾做出勾引太微天玉女私奔的丑事,王母娘娘几次都差点将他谪落凡尘,幸好玉皇陛下怜其才华,才让他保住仙职。但这样下去,只怕他真的会有被谪下人间的一天呢。” 风魂不禁大是尴尬,原本想要抄袭“后人”,却没想到竟然一不小心抄到了“仙(先)人”头上。难怪按史书记载,李白常常在醉酒之后自称是天上谪仙,敢情他真的是被轰下天庭的神仙? 不过,如果李白就是太白星君的话,那梁玉清不就是被他勾引的玉女之一?而梁休其实是李白的私生子? 靠,这什么跟什么啊。 王妙想轻描淡写地说道:“公子虽有雅致,但这剽窃他人诗作之事,却未免有些轻浮,不知风公子以为然否?” 见这女剑仙语气中隐隐有责怪之意,风魂忙将浴月放在脚前,自己立在仙剑之上合掌弯腰:“我错了!” 王妙想本以为风魂必是百般辩解,万般抵赖,却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认错,倒也呆了一呆,面容稍霁:“公子既然知错,适才为何又要……” “仙女姐姐你太过美丽,我是想与姐姐多亲近些,却又担心自己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你不愿理我,只好故意弄些诗词包装自己,没想到一眼就被聪慧的仙女姐姐给看穿了。”风魂尴尬地挠头。 见风魂竟然如此大胆地称赞自己的美貌与聪慧,王妙想也不禁俏脸微红。她自幼便在苍梧山黄庭观辟谷服气,守贞求道,成仙之后,所遇的都是些朝谒精诚的仙神,虽然知道自己相貌定然不丑,但毕竟无人曾这样当面夸赞她,甚至直言是为了亲近她而弄虚作假,一时间,心里也难免有些羞怯和欣喜。 “包装?”她掩嘴一笑,“公子你真是有趣呢。公子太多心了,妙想原本亦不过是苍梧山一凡家女孩,若非得舜帝怜悯,亲传道法,此时早已化为山间花泥了,又怎会因为公子现在仅是凡人,便不理公子?” 见她不再怪责自己,风魂也就放下心来,重新将浴月抱起。听到王妙想说她若非是得道成仙,现在早就死了,风魂也忍不住好奇地问:“仙女姐姐,你现在多少岁了?”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不止。 果然,王妙想顿了顿足,嗔道:“公子这话问的,可比适才的‘包装’还要无礼呢。” “我又错了!”风魂赶紧说道。王妙想既是女仙,那年龄就算再大也不稀奇,弄不好,别说可以称她姐姐,便是叫她婆婆也没问题。 他可不想朝着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喊“老婆婆”! 仙剑仍然载着他们飞往大荒境,两人却不知不觉聊了起来。听风魂说他是来自一千数百年之后的时代,王妙想也如木公一般深感讶异,更是不禁问起千年之后的事。 听风魂说那时候的人可以用钢铁造出载着人们在天上飞往各地的机械,王妙想睁大眼睛:“原来千年后的木甲术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么?不过你们的方式也真是笨呢,秦朝时的烈裔画一条龙,就可以载着他游遍四海;鲁国的公输先生做一只木鸟,也可以三天而不落,更别提什么句曲山茅山宗所传的纵地之法,逍遥山十二真君亦传有纵提之术,你们不学这些,却要浪费那么多的精钢去做这个叫‘飞机’的事物,还要担心它从天上掉下来,岂非太笨了些?” 风魂又说有一个叫美国的国家已经能够造出航天飞机将人送到月球。 王妙想更是摇头不止:“笨,实在是笨,举一国之力,不过将人送到桂宫之上半个时辰不到,取回一些沙土。有这诚心,你们不会遍访仙人,练些仙药么?嫦娥仙子也不过是服了一颗仙药,便登上桂宫的。对了,你们的登月之人可曾见到嫦娥仙子?” 风魂郁闷地摇头:“没有,大约是嫦娥仙子那时已经搬到别处去了。而且登到月亮上的是美国人,他们只知道耶酥,不知道嫦娥仙子是谁。” “耶酥又是何人?” “外国人……咳、蛮夷所信奉的神仙,为了拯救世人,被一些凡夫俗子钉死在十字架上。” “可叹,”王妙想摇头叹息,“既是神仙,却被凡人钉死,可知其修行太浅,我若是遇见他,定教他一套五行遁法,免得他空有教世之心,却无自保之力。” 风魂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跟女剑仙谈基督和航天飞机,会不会太怪异了些?怎么想都有些对琴弹牛的感觉——成语虽是“对牛弹琴”,但王妙想花容月貌,玉脂凝肤,风魂怎么也不愿将其比作是牛,只好改成“对琴弹牛”了。 想来,这“牛”既然可以吹,自然也可以弹。 清澄的夜空慢慢化成了紫色云端,不知不觉间,王妙想已带着他和浴月进入了大荒境。 王妙想并没有前去拜谒木公,只是朝着山顶遥遥一拜,临去之前,却又将风魂拉到一边,嘱咐道:“你说你是来自千年之后,此事与我说说并无关系,切不可轻易再透露与他人,天命无常,仙有邪仙,神有恶神,凡事皆要小心为是。更何况,万事万物皆有运数,你若真的是来自未来,那便等于是洞悉了部分天机,若有人因此图谋于你,你道行尚浅,岂非反替自己惹了无数劫难?太一陛下返虚在即,你若有什么疑惑,可早些向他询问,切记,切记!” 风魂听出她语中的关切之意,不禁也心生暖意,牵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多谢妙想姐姐,你对我真好。” 王妙想俏脸一红,却也没有怪他自作主张地将“仙女姐姐”改成了“妙想姐姐”,她幼时本是孤苦之人,现在虽然登了仙阶,但云端之上,戒律繁多,各路神仙更是往往勾心斗角,她不愿居住于天界,更多时候仍是独自守在自己的苍梧山上,虽然更自在些,却也难免有寂寞之感。 现在,被风魂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地叫着,无形间,也觉得与他亲近了许多,自不免替他着想,生怕风魂生出意外。 “太一陛下返虚之后,你若是无处可去,不妨前往苍梧山找我,我会在那里等你……”说到这里,她忽又觉得这话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颇为暧昧,不由得再次脸生红霞,瞪了风魂一眼,抽回手,御着剑光飞上天空。 风魂见她说得好好的,突然一眼瞪来,转身就走,只觉得一头雾水,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王妙想回过头来,见到他那不知所措的模样,不觉扑哧一声笑出,挥了挥手,这才御剑离去。 风魂也挥着手,兴奋地看着她那远去的背影,心想这女剑仙莫非是对我有了意思?若是自己真的要从现在活个三百多年直到唐朝,那倒不妨去苍梧山找她,与这样的美妙女仙守个三百多年,怎么也好过到处流浪吧? 就在他想象着这三百多年将会如何如何过,甚至差点流口水的时候,旁边却传来哼的一声。 他转头看去,只见原本被他放在旁边的浴月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小女孩双手撑着下巴,很鄙夷地看着他:“人家已经走了。” 风魂问:“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醒了好久了,”小女孩撇着嘴,“只是看你们聊得这么亲亲热热,懒得打扰你们罢了。” 原来如此。 风魂背对着小女孩蹲了下来:“走吧,我背你。” “才不要你背。”小女孩跳了起来,转身便向山顶跑去,看上去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一阵风吹过,刮起了小女孩的裙边。 “浴月……” “干嘛?”小女孩回头。 “看到了……” “呀!”小女孩尖叫一声,赶紧蹲下,双手将裙子直往下扯,同时还恶狠狠地瞪着风魂,“流氓!” 这能怪我么?风魂抬头看天。 浴月原来的衣裙在她变成蛟龙时就已被扯破,她现在身穿的粉红色连体裙是她回复人身时,身上的龙鳞自然化成的。但她的龙鳞好像只能变出这件裙子来,所以,她的裙子里是完全真空的。 在前面对她又是背又是抱的时候,风魂就现这点了。 “把刚才看到的全部忘掉!”浴月继续瞪他。 “育不良的小丫头而已,”风魂嘀咕,“胸都没有,你以为我喜欢看啊……疼!” 一块石头经由小女孩的手飞来,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 第六章 太乙天书 经由这次意外,风魂已经知道,木公绝非是一般的仙人,于是,更加地潜心向其学习道法。 而对那北极战神为什么要抢夺他的翠玉之事,虽然风魂有向木公询问,木公却也没有多加解释,只是微微一笑,取过翠玉,用隐咒封去了翠玉所泄的灵气,以防止那些仙神仅仅是通过观气,便知风魂身携宝物。 不知不觉中,风魂在大荒境又待了一年,在一年之中,木公所教他的东西杂了许多,从三气五行,到九宫八卦,却又都只是涉及各种仙家理论,真正实用的,仍只是那些通过棋子或是碎石不断练习和演变的奇门遁甲和各种阵势。 当然,在成为职业棋手的过程中风魂便已明白,贪多反而嚼不烂,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同时成为围棋国手和篮球高手,或者做古力,或者做姚明,总不能既当古力又当姚明。 当然,对于仙家来说,大道无极,化生万物,只要掌握了道法之究极,就可以无所不学,无所不会。 但这终究只是一种境界,木公当然早已达到了这种境界,风魂却是还差得远了。 不过,木公正是在教导他如何向这种境界慢慢迈进。 在闲暇的时候,风魂总是与浴月呆在一起,甚至渐渐地代替梁休做了那些本是金童该做的事,这让浴月也很高兴,毕竟梁休不但贪睡,许多时候也不爱说话,而风魂陪在她的身边,虽然有时候难免斗斗嘴生生气,但日子比起以前来要有趣了许多。 只是不知为何,有的时候,风魂会觉得,梁休从背后看他的视线里带着奇怪的怨毒,但等他回过头时,男孩却又早已将头转开,又或是已闭上眼睛睡着。 偶尔,也会有些心神惶惶的仙人前来寻木公问事。 只是,大多数的时候,那些仙人来时不安,去时惶惶,显然不曾从木公这得到什么让他们安心的东西。 后来风魂才注意到,这些仙人拜访的时候,木公总是要么恰巧神游,要么恰巧睡去,简直就像是在故意避开他们。 有一日,空中仙鹤齐飞,桃花乱坠,浴月告诉他,来的是南极仙翁。 “哦,是那老头子啊!”风魂嘴里叼着草根,以手为枕躺在洗霞池边看天,任由那漫天的桃花飘到他的脸上,“一个老家伙还搞出这么多花花鸟鸟当背景,弄得我还以为是哪个天女降临呢。” “就你的嘴最毒,”浴月将紫色云霞放进池中搅啊搅,“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这样的话被南极仙翁听到也就罢了,最多不过是笑笑了事,若是被王母娘娘或是太极天皇这样的金仙听去,那可没有好果子吃。” “放心吧,”风魂打着呵欠,“隔了这么远,鬼才听得到!” 话音未了,只听空中传来平缓而柔和的老者声音:“小子,你怎知我听不到?” 风魂吓了一跳,差点把草根吞进肚子里去。 浴月在旁边掩嘴偷笑。 “差点忘了,”风魂坐起,自嘲地喃喃,“这些人比鬼还要厉害,他们可是神仙,神仙啊!” “你这小子挺有意思,”南极仙翁的声音再次响起,“老夫对你颇为中意,给你一颗桃子吃吧。” 一颗脸盆般巨大的桃子从天空落下,风魂接住。 他的眼晴一亮,南极仙翁的桃子,在传说中不但能治百病,而且咬一口便能多活百年。一口能活一百年,这么一大颗吃下去,活上个几千年岂不是轻而易举? “你要吃么?”他将桃子递向浴月。 小女孩一边摇头,一边掩着脸死命笑着。 你要吃我还不给你呢!风魂捧着大桃子,咬上一口…… “呸、呸!” 他赶紧又吐了出来,这桃子闻着香气喷人,咬在嘴里,竟然苦得涩。 小女孩已笑得在地上直打滚。 风魂呆呆地看着手中这好看不好吃的大桃子,原来,就算是得罪了南极仙翁,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天庭中谁都知道,仙翁的桃子可是吃不得的,”浴月笑得直喘气,“人人都知道他老人家随时随地都带着仙桃,可他自己又不会种桃子,哪有那么多的仙桃带?只好每次出游前,从人间摘些乱七八糟的果子冒充仙桃,充充门面,这些果子通常都是不能吃的。” 原来如此,风魂叹气。 原来连仙人也会搞面子工程啊。 “小丫头很是有趣,”南极仙翁在山顶笑呵呵地说,“我也送你一颗桃子吃。” “不要!”浴月惊叫。 在南极仙翁离去之后,风魂也开始向浴月询问一些关于天界仙神的趣事,渐渐地,对天界的了解也就越来越多。 此时,他也早就知道,木公就是太一东皇,又称东方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或者是东王公。在玉皇大帝登位前的两千多年里,木公一直都暂代天帝之位,统辖亿万仙官。汉初时,有一小儿在道旁唱着儿歌,曰:“着青裙,入天门,揖金母,拜木公。”其他人都不知他唱的是什么,唯有助刘邦得天下的张良张子房明白其意,走上前朝那小儿下拜。 后来,张良才告诉他人,说那小儿乃是东王公身边的金童,唱的是世人得道成仙后,女仙皆需揖金母,男仙则要拜木公。其中金母为众女仙之,乃是玉皇大帝之妻,又称王母娘娘。 “东王父,西王母”,指的便是太一东皇与昊天金母。 “玉清夫人和妙想仙子都说木公将要返虚而去,”风魂不解地向浴月问道,“返虚是什么意思?” 浴月忧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弄清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 ****** 跑上山顶的时候,风魂已累得喘不过气来。 木公坐在那儿,微笑地看着他:“小友,何事值得你如此惊慌?” 风魂看着木公,口中呐呐,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却一阵难过。 在这之前,他实在是不曾想到,原来连神仙也是会死的。 万事万物都有衰亡的时候,所谓的长生不老,就算对神仙来说也只是一个幻想。只是道行越高的仙人,往往能够活得更长。而木公得道于混元之初,活到此时,已过了千千万万年,他是应青阳之元气而生,所谓的返虚,也是指重新化作青阳之气,这既可以看作是死亡,也可以看作是仙人的至高境界,即天人合一。 但不管怎么解释,至少,风魂现在已经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将再也见不到这个教他学棋的老人了。 “小友既然来了,何不与我再下一局?”木公和蔼地指了指棋盘 风魂默默地坐到木公对面,布下座子。只是,他的心中悲切不安,如何定得下心来?莫说无法将那乾坤之法、伏羲卦术化入棋中,便是连最基本的水平也挥不出,还在布局阶段,便已处处出错。 木公也未责怪于他,只是淡淡地念道:“幽冥之中,生乎空洞;空洞之中,生乎太无;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若言有,不见其形;若言无,万物从之以生……” 风魂知道木公是在暗暗点化自己,开始静思聆听,并在不知不觉间,猛然醒悟过来。 终归到底,他还是在用凡人的角度看待神仙,将生死看作头等大事,然而木公并非凡人,甚至与那些靠修行得道的神仙也完全不同。木公本生于虚无,出生之时,甚至还未有天地日月,更别说人类与各种鸟畜,而所谓的死亡,也不过是重归虚无,虚无并不代表不存在,只不过是另一种“生命形态”而已。 既然明白了这个道理,风魂也静下心来,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棋盘上。虽然开局不利,但他与木公学了近三年的棋艺,早已以棋入道,深知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并无优劣,只有平衡,落下一子,不再用它,那便是好棋也可以变成废子,下一缓手,多番借用,腐朽也可化为神奇。 从小处看,这天地之内,岂有不会衰亡的事物?但从大处看,这浩瀚宇宙,却又是既无始、亦无终。阴阳总会流转,道却无处不在。 自然即是道。 天之道、地之道、棋之道! 看着风魂契合天地之理的着法,木公脸带笑容,暗暗点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风魂更是经常陪在木公身边。 他父母死得较早,这些年中,身边的亲人便只有妹妹风芷馨,而现在连芷馨也不知去了哪里。 在这三年中,不知不觉,木公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是如师如父。 从一开始,木公便说风魂在这大荒境中只能留得三年,仙家最讲机缘因果,木公既然这么说,那只是难以改变,眼见三年之期将满,风魂不免有些难舍,同时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大荒境后,在这个根本不熟悉的时代能够做些什么。 一日,木公取出了一卷竹简,向他说道:“老夫即将化虚而去,虽说天地循环,乃是正理,却也绝非毫无挂碍,这卷《太乙天书》记载了老夫生平所得,其中包含了御剑飞仙、五行化妙、练丹制符等各种仙家术法,有些是你适合学的,你可以自行精研,有些不适合你学,你不妨寻些合适之人收其为徒,传授与他,也算是让三界之间,留得我太乙一脉。” 风魂小心收下,却又有些疑惑。 这天地之中,潜心习道者不计其数,其中更有不少悟性极高的仙人,木公却为何将这《太乙天书》独传于他? 木公知他所想,道:“幽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既然误入我的大荒之境,那便是你我的缘分。而且,你身藏青龙之圭,青龙之圭乃是昔日东海应龙所佩之物,应龙为黄帝时期著名龙神,他助黄帝杀夸父、斩蚩尤,却在一统大荒后反遭轩辕黄帝背叛,惨死于天帝俊与黄帝合谋之下,那时,我虽还不是天帝,但也参与其事,虽然三界纷争,难言对错,却终究是对他不住。你既然携有青龙之圭,想来与应龙的后人多少有些关系,我将道法传你,也算是稍稍弥补对应龙公子的亏欠。” 风魂这才知道他身上带着的翠玉竟是来自上古龙神! 芷馨会是龙神的后裔?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看着自己的妹妹从小长大,十几年下来,对芷馨的身体也多多少少看了个遍,她既没有像浴月那样头长龙角,身上也没有什么鳞片,虽然有时能够轻易地看穿他的不轨意图,但这本事显然和异能没什么关系。 他开始想念芷馨。 这份想念越来越深,甚至时常让他起呆来。 浴月也知道他很快便要离去,想到自己又要回到以前那无聊的日子,甚至用不了多久,她也要回到西海那华美却毫无温馨可言的家中,也不禁郁郁寡欢。 那一天,又到了洗霞的时候。 那是风魂在大荒境最后一次陪她到洗霞池。 浴月将紫霞放入池中搅啊搅。 风魂看着她的背影,想起芷馨在家中也时常放着洗衣机不用,用手搓着换洗的衣服。 浴月将紫霞挂上天空。 风魂想起在家中的时候,芷馨也时常蹑手蹑脚地走过他的身边,瘦小的身子踩在凳子上,在阳台晾晒着衣服。 浴月笑嬉嬉地走到他的面前瞅着他。 在家中,芷馨无聊的时候,有时也会凑过来看他打棋谱。 他伸出手,将小女孩紧紧抱住。小女孩第一次被人这样搂着,心如小鹿般乱跳,却又很喜欢这种感觉,不舍得把风魂推开。 风魂还记得,在芷馨也像浴月这么小的时候,他曾在一个夜里钻进芷馨的被窝,搂着哭泣的她。 那是他们的父母因车祸而死的那天晚上。 芷馨一直在哭着,不肯停下来。 当时,风魂的心中却没有因为失去双亲而有太多的悲伤,甚至还多少有些怨恨,怨恨那两个人死得太自私,将妹妹惹哭了。 他一个晚上都在想着如何让芷馨停止悲伤,甚至差点冲动地告诉她,她没必要为相片上的那两个人哭泣,因为他们其实并不是她的父母。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对她说:“我想亲你,可以么?” 芷馨擦着眼睛,却仍然泪流不止,她抽泣着说:“不要,哥哥亲妹妹,很奇怪的。” “那我只亲眼睛,哥哥亲妹妹的眼睛,这是可以的。” “真的吗?”芷馨闭上眼睛,“那、只可以亲眼睛……” 风魂吻在了妹妹的眼睛上,湿湿的,很咸。 泪水,渐渐地干了。 “闭上眼睛!”他轻轻地将浴月推开一些,看着小女孩。 浴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脸颊却不自禁地红烫,她闭上眼睛,心跳得怦怦直响,小嘴也不自觉地往外微微地嘟了一些。 风魂看着她,仿佛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年代,在那些日子里,他总是打着棋谱,希望早点成为一名能够赚取对局费的职业棋手,不需要再靠亲戚的周济过日子。虽然没有钱请出色的老师教他,虽然没有钱去那些有名的围棋道场学习,但他最终还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天分成功的入了段,并一步步地往上爬。 而在他的身后,始终站着一个小女孩,默默地将所有的生活琐事揽去,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芷馨……”他低唤了一声,无法自拨地吻在浴月的眼睛上。 但是,小女孩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 浴月听到了他呼唤的名字。 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泪水还是无法控制地溢了出来。 湿湿的……很咸…… 第七章 太阴剑诀 三年之期终于到了。 木公将风魂叫到面前,给了他一柄仙剑“金光”,让他出了大荒境后,不妨先往东南方向走。又让他自己去丹室拿想要的仙丹或是道家书籍,也不必再上来辞行。 风魂也知道道家讲的是不求而得、顺其自然,也就没有再考虑太多,只是向木公拜了几拜,便离开了。 梁休把风魂带到丹房后便自行离去,也没有多说什么了。 梁休的态度虽然不好,但风魂也早就习惯,虽然在这里呆了三年,但他和梁休加起来恐怕也没有说上几句话,关系自然好不到哪去。 他在丹房里转了一圈,却不知道那些红红绿绿的仙丹有何妙用,但既然木公敢让他自己随便拿,那想必其中不管哪颗都是吃不死人的,于是,他也不管那么多,找了个药袋,各式各样的都扔进几颗。 其实,木公自己并不炼丹,这些仙丹基本都是浴月和以前的一些仙童玉女炼制出来的,虽然效用远胜于人间的各种药草,但像嫦娥所服用的那种吃上一粒便能登上月球的仙药却是没有的。 而且,风魂现在也早就明白,从古至今,世上虽然不乏靠服仙药登上天界的仙人,但这类仙人往往都没什么本事,纵然上了仙界,也不过就是领些如同侍女佣人般的所谓仙职,其地位甚至还不如人间地仙。真正有本事的,还是靠自身修行登凡入圣的得道之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否则的话,太上老君何必在人间传下《道德经》?与其让人辟谷服气、朝谒精诚,还不如派些玉女下凡,到处分仙药了事。 看看《封神演义》就知道了,那些靠着封神担上天职的,无非就是某某星某某宿,根本没几人让人记得清,反而是后来肉身成圣的李靖、哪叱、雷震子等,上了天庭后,或是封为托塔天王,统领十万天兵天将,或是封为三坛海会大神等其它天庭重职。而像6压这种道行精湛的家伙,就算只是一个散仙,也没有谁敢拿眼斜他。 以木公的本事,如果想送给风魂几颗直接升仙的金丹,自然轻而易举,甚至走关系将他送到天庭担个闲职,估计也没人敢反对,但他却只是给了风魂一卷《太乙天书》,显然是对他有着更大的期待。 当然,这也只是风魂自己瞎猜,说不定木公根本不是对他“期待很大”,而是“基本没有期待”,所以才随手送一本书了事。 将那药袋装满后,风魂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浴月在这里,他就能知道这些仙药具体有何用处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里,小女孩好像都在故意避开他,可他却想不起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小丫头。 总不至于亲了一下她的眼睛,她就生了这么多天气吧?上次不小心看到了她的光**,她也没气这么久。 藏好药袋,拿着木公给他的金光剑,他开始往山下走去。一路之上,他不断回头,希望能看到小女孩前来送他。 但是浴月始终没有出现。 直至到了山脚,他才看到山腰处飞出一条蛟龙,身披红鳞,莹洁带水,踏着青气纵跃至他的面前。 “浴月,”他轻抚着龙额,“我要走了。” 蛟龙慢慢变小,回复成小女孩的样子。 “浴月,怎么了?”风魂蹲在她的面前,问,“你是在生我的气么?” 浴月别过头,声音如蚊子般轻不可闻:“芷馨……是谁?” 风魂自己却不记得他曾在浴月面前提到过芷馨的名字,反怔了一怔:“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小女孩突然变得高兴起来,“是妹妹么?果然只是妹妹啊,我就一直在想,很可能是妹妹呢,原来真的是啊……” 这丫头到底怎么了? 不管怎么说,见浴月愿意前来送他,风魂还是觉得很高兴,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要不,你也做我的妹妹吧,等我道法有成的时候,就去西海找你。” 这个时代的地理常识和他的认识似乎有些不同,他也不知道古时候所谓的“四海”对应到他那个时代到底是哪四海,但这并没有关系,如果他真的要从东晋活个三百多年,才能到唐朝去寻找芷馨,那他有的是时间去寻找“西海”。 浴月怔了一怔,好像又有些变得落寞了:“原来……我也是妹妹啊……” “怎么了?” “啊,没什么?”浴月突然又绽露出笑容,“当妹妹也蛮好的,我只有一堆姐姐,却没有哥哥,堂哥表哥倒是一大堆,但没有一个对我好的,连那些姐姐也没有一个对我好的。所以,你不许对我不好。” 其实,虽然浴月从来没有具体谈到她的家世,但风魂从她偶尔流露出的寂寞中知道,她在自己的家中只怕过得并不开心。她害怕孤单,却宁愿到这没有什么人来往的大荒境当一名玉女也不愿回去,由此可见,在她的心中,回到家里竟是比孤独寂寞还要难以忍受。 只是,在木公返虚后,她恐怕终究还是要回家的。 他叹息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风魂哥哥,”小女孩甜甜地喊了一声,“你一定要来西海找我,不然的话,我会恨你的,我会扎小人,把你做成木偶,用针一遍遍地扎,还把你的手扯断,脚扯断,脑袋也扯断,再用线缝起来,继续扎,继续扯……” 喂,有用这么可爱的笑容告诉对方自己会诅咒他的小孩子么? “知道了知道了!”风魂一边叹气一边摆手,“不过,你也记得要多喝牛奶多吃豆类食品,不要等我下次见到你时,还是一副要胸没胸育不全的样子……疼!” 小女孩抢过金光剑,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离开大荒境后,风魂按木公所指点的,往西南方行去。 虽然手中拿着一柄仙剑,但他却根本没学过御剑之术,无法像王妙想一样凭着一把剑纵跃千里。此外,他也不会什么筋斗云,那种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本事,他是绝对没有的。 不但他没有,依浴月所说,天界之中也没有哪个仙神会这种一个纵跃十万八千里的本事,至于什么大闹天宫后又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浴月更是连听也不曾听过,而且,天界现在正视西方佛教为邪道,怎么也不可能请如来佛祖帮他们镇压一只猴子。 看来,那《西游记》不过是后人胡编乱写的神话小说而已。 他在深山老林里走了好几天,虽然依靠一些遁法也能够日行千里,但却是始终不见人烟。 他取出《太乙天书》,想要看看是否有记载什么能够加快行程的术法,不用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只要能够日行万里就可以了。 竹简依着他的思索不断变化文字,各种道家心经逐一闪过,并渐渐地凝固成几行小字。 “金光纵?”风魂疑惑地念着,“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桡万物者,莫疾乎风;阴中伏阳,阳气不降;风雷相交,倏忽千里……此为太阴金光之术,风雷纵跃之法。” 仙家的口诀本就难懂,好在风魂在木公身边跟了三年,这三年也不是白呆的。 他坐在山林中,对这番口决不断揣摩,只是,虽然坐了这大半天,却又总觉得这个叫“金光纵”的仙法和他所学的遁法根本对不上。 太阴金光之术……太阴金光之术…… 他再仔细地看了看旁边的一小行批注,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要想使用金光纵,必须要先学会《太阴剑诀》。 靠,这大半天白坐了。 金光纵的口诀消散,一段名为太阴剑诀的御剑之术浮上了竹简。 风魂继续研究,虽然他在大荒境学的主要是阴阳阵术和一些简单的遁法,但在骨子里,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像《仙剑奇侠传》里的李逍遥一样,拿着仙剑威风八面地到处行侠,或是像王妙想一样,踩着剑纵游千里。 不管怎样,拿着仙剑面对敌人,总比到处扔棋子帅气得多。而且,木公既然给了他一柄仙剑,想来也是希望他能够学会仙家的御剑之术吧? 于是,他改成研究太阴剑诀,不知不觉地,又坐了一整夜。 御剑之术与五行遁法虽然道出同源,但练习的方式却截然不同。五行遁法讲究的是借用身周的五行之气,呼风唤雨,变化万端。而御剑之术则着靠自己的悟性在体内凝成先天真气,再以气御剑,以剑制御万物,从本质上来说,倒更类似于武侠小说里的剑法,只是层次上高出了无数截。 “道”为仙家妙传之根本,“术”则是依附于“道”之上的各种神通。五行遁法是术,御剑飞升也是术,伏羲卦象和炼丹制符仍然是术。 风魂在木公的教导上已经以棋入道,再由“道”而反过来学“术”,理解起来就简单多了。只是,理解起来虽然容易,但揣摩了一晚后,他还是觉得,这套剑决所要求的真气运行方式与他体内的经脉走向很难结合在一起,他在大荒境所学的大乙道法讲究的是阴阳平衡,而这套剑法的真气走向却全都在阴脉之上。 他再次仔细地查看着混在一起的注解和批注,然后又明白了过来。 太阴剑诀……太阴……原来这套剑诀只有女人才可以学…… 靠,白坐了一天一夜! 他将竹简收入怀中,看着逐渐亮的天空,重重叹气。 在大荒境吃仙果吃多了,渐渐的,他的体质也早就被改变,这一天一夜坐下来,累是不会累,只是忙活了一夜却一事无成,让他感觉有些难受。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地一怔。 以前,他的体质远不如现在,而且熬夜打棋谱却毫无所得的事更是常见,却从来没有抱怨过。 为什么现在只是白学了一整天,就会在心里生出厌烦? 还是说,那时候就算熬得再苦再累,他至少知道自己有个目标。而在这个时代,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躺在草地上,落寞地看着天空。 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一个少女的惊叫声。 他愕了一愕,猛地跃起,施起遁法,如飞马一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显然,那出声音的人正面临着危险。 他跃上树梢,凝神看着前方的山崖。 一个人影正紧紧抓着树藤,挂在山崖的正中间。 只是,那真的是一个人么?还是一只猴子? 那个人身上披着野草,看上去脏兮兮的,怎么看都更像是山间的野猴。 树藤断去,“野猴”掉了下来,再次出一声尖叫。 风魂赶紧跃过去,同时扔出了几颗棋子。 毫无疑问,“野猴”出的确实是少女的声音。 这就证明了……她至少是一只母猴! 第八章 薛红线 当少女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夕阳的光线正透过树梢洒在她的脸上。 一阵焦味扑到她的鼻间。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青年正坐在前方不远的位置,烤着一头野兔。 “失败了啊。”风魂看着已经出黑烟的兔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果然,没学过的东西不可能一碰就会,就算是烧烤,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掌握的技术。 他看向少女:“醒来了?” 少女猛地跳去,蹦得远远的。 果然是只母猴么? 风魂看着少女,实在是无法把她当成一个人。她身上到处都是污泥,头乱得跟野藤一样,衣服和泥土混在一起,甚至长出了青草。 如果她真的是个人类,那她到底在这深山老林里呆了多久?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然而,虽然身上脏得一塌糊涂,但她那透过丝的眼睛却非常的明亮。 那无疑是人的眼睛。 “你迷路了么?”风魂问她。 她躲在一棵树后,眼神中充满了戒心。 “算了,不管怎样,我先把你**去吧。”风魂说道。以遁法带上她,再保持同一个方向,总会离开这片深山,找到有人的村庄,到那时,才找人收留这个野人吧。 他拾起几个小石子,往地上一扔,小石子摆成了一个简单的阵形。 一道瀑布泻下,将那用来烤野兔的篝火浇灭。 就在他准备抓住这只“野猴”并将她带走的时候,她却突然冲过来,跪在风魂面前不断磕头,她的额头恰好碰在一块石头上,流出了一丝丝的血。 风魂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 她抬起头来看着风魂,泪水将她脸上的污垢打得湿了:“仙……仙人……” 风魂心里一动:“你是来求仙的?” 少女身子一伏,又要开始磕头。风魂只好再次把她拉住:“我不是什么仙人,而且你在这里,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什么神仙。” 这里离大荒境有数千里,而且,一般人根本进不了大荒境。 但是少女显然不相信他不是神仙,只是一直想着要磕头。她的样子让风魂感到同情,显然,为了寻找仙人,她已经在这里走了不知多少日子,没有死在野兽的口中,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我还是把你**去吧,你的家在哪里?” 少女却抓住他,拼命地摇头。 风魂头疼地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说道:“算了,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薛……薛……”少女口吃地说着,却始终难以正常地出声音。 她到底在这里走了多久? 风魂拿了一根树枝给她,让她把名字写出来。 少女抓起树枝,在地上写出了三个字。 薛、红、线! ****** 天渐渐黑了。 风魂坐在池边,看着薛红线熟稔地用小刀将他另外抓的一头野兔剥皮去脏,再放到篝火上烤。 香气很快便扑了过来。 风魂咽了口口水,他实在已记不得烤肉到底是什么味道了,在大荒境里,他能吃到的东西除了仙果还是仙果,而且随着道法的精进,甚至一两个月不吃东西也很正常。 薛红线将烤好的兔肉像献祭一样摆在他的面前,再次跪伏在地上。 看着她这一副虔诚的样子,风魂简直不好意思去吃她的烤兔。然而,烤兔的诱惑最终还是太过强大,他撕了两块腿肉,并将其中一块递给少女。 少女使劲摇头,肚子却不争气地出了咕的一声。 风魂差点笑出来,怎么想,她也不可能不饿,毕竟昏迷了一整天,醒来后又是磕又是跪的,又饿又累也很正常。 “一起吃吧。”他说。 少女怯怯地接过腿肉,一口一口的,三两下就吞进了脖子里,然后又拜了下去。 风魂一边咬着兔肉,一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真的不是神仙。 不过,她说她叫薛红线,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么? 虽然在穿越之前,风魂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打棋谱上,但偶尔累着的时候,也会去翻些传奇志怪来看。芷馨便很喜欢看《唐传奇》等记载着奇奇怪怪的人和事的书,连带之下,风魂对古代野史的一些传奇人物也多少了解一些。 在唐初,有两个著名的女剑侠,其中一个便是叫薛红线,而另一个叫做聂隐娘。 “应该只是同名同姓吧?”风魂想。毕竟现在还是东晋,那个女剑侠恐怕还没有出生。 但是,有些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你寻找仙人,是想学仙?”风魂问,“想长生?” 虽然这少女的身上太过肮脏,根本无法判断她的相貌,但她的年纪应该不会太大,甚至可能比风芷馨还小上一些。这样的年纪便看穿红尘想要追求长生,未免让人难以理解。 这个年纪,难道不是应该躲在闺房里想象着将来要嫁的如意郎君的模样么?为什么她却要跑到这样的深山老林里求仙?而且,不是每个乡村少女都能够像她这样用清秀的笔迹写出自己的名字。 薛红线却抬起头来,咬了咬牙:“我要……除妖……” 那一瞬间,风魂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痛苦的火焰。 这个世上既然有神仙,那自然也会有妖怪。 而薛红线学仙的目的,竟是想除妖?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怪,让她痛恨到这种地步? “好,”风魂看着她,将手中的金光剑平放在薛红线的面前,“你拜我为师,我教你御剑之术。” 就像木公所说,相遇即是缘分,他不会无缘无故地遇上这个少女,《太乙天书》里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显现出只有女人才能够练习的剑诀。 木公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送他这把金光剑。 薛红线接过剑,重重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血,从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虽然少女毫不畏痛,但风魂既已收她为徒,自不免心疼起来。 他从怀中取出药袋,看着那五颜六色的丹药,犹豫了一下,挑出一个金色的丹药:“把嘴张开。” 他把金色小药放入薛红线口中。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金色小药到底有何作用,但想来,既然是仙丹,治好这丑徒儿额上的伤应该不成问题。而且,这种金色小药是整个袋子里最好看的一个。 金色小药入口即化,还没等薛红线反应过来,便已沿着食道自行流下,很快地便融进了她的身体。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风魂说道。不管怎样,还是先把她**深山,让她换下全是污泥的破旧衣服并好好洗个澡,虽然这个新收的徒儿看起来漂亮不到哪去,但也不能让她一直这样当个小母猴。 话刚说完,却见这女徒儿虽然变得不安,就算是蒙着污垢,也能看到她的脸已红得跟什么时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憋在那里。 “怎么了……” “对、对不起……”薛红线像要哭出来般,掉头跑到远处,钻进一堆草丛里。 一种怪异的咕声和秽气传了过来。 拉肚子?风魂呆呆地看着药袋里的那些“仙丹”。难道连仙药也会让人吃得拉肚子? 神仙的东西也会有伪劣产品? 不,仔细想想,这也是有可能的。南极仙翁的仙桃不也是从人间摘来凑数的么?而且这些丹药中恐怕有不少都是浴月炼出来的,那小丫头心情不好或是偷偷懒,炼出让人拉肚子的仙丹来,也不是什么太让人奇怪的事。 大意了…… ****** 月色已黑,天上的星辰明灭不定。 远处,瀑布的轰隆声不绝于耳。 风魂躺在草地上,看着头上的星图,那些星辰在他的眼中仿若仙家的棋子,约捺虚实,时隐时现,却又总是暗合天地之理。 在树林的另一端,薛红线正将她自己整个人浸在了瀑布之中。 自从吃了那金色的仙丹,她不但拉了一通肚子,身上的污垢也开始一块块地脱落,然而,她却并没有感到半分难受,反而在体内生出一股清凉的感觉,仿佛脱胎换骨般,异常地舒适。 她手持金光剑立在水中,瀑布将她的身子冲刷出一道道污水。虽然那瀑布的冲力非常强劲,但手中仙剑却自然地生出一股托力,让她安稳地站在瀑布之中。 此时,她已确信自己真的是遇见了仙人,直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 身上的污泥尽被洗去,连皮肤都不知不觉间脱去一层,变得远比她走入山林前更加晶莹白皙,她心知这是仙丹的妙用,欣喜之下,也不禁暗暗庆幸自己这些日子的艰辛没有白费。 她回头看了一眼,脸有些红。 师父可是仙人,当然不可能会来偷看。 于是,她脱下破旧的衣裙,在水中洗净,清爽的夜风拂在她光洁的身上,感觉异常奇怪。 她将湿漉漉的衣裙套回身上,那早已被荆棘勾出一条条裂缝的衣裙只能勉强将她的身体遮住。 师父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事吧?她想。 星辰开始悄悄地隐去,天边现出霞光。 她将长略略地梳理了一下,手持金光仙,向另一头走去。 “洗完了?”风魂转过头来,紧接着马上一震。 “师父……”少女被师父那奇怪的眼神看得有些难为情,她红着脸,手下意识地挡住一些重要却又难以被衣裳完全盖住的部位。 那破旧的衣裳湿湿地贴在她的身上,将她窈窕的身体曲线完全展示在风魂的面前,玲珑有致,天姿娇美。 在洗去污色后,她的肌肤更是滋润如玉,健康的肤色间又隐隐透着予人心怜的娇嫩,当然,这种娇嫩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仙丹的妙用。 她的神情有若空山灵雨,恬静间又带着奇怪的幽怨。 原来自己竟收了个如此漂亮的女徒弟?风魂心中大是懊恼。 刚才竟然没去偷看…… 既然知道自己的徒弟是个美人儿,风魂反而不打算太快走出山林了。 他将太阴剑诀让红线背下,并不断为她讲解。 每到清晨,他便带着这女徒儿在山林间静坐修行,在红线学习御剑之术的时候,他也开始练习天书中所记载的一些神通道法。 自从服了那粒金色仙丹后,红线便已不用再进任何食物,自然而然地达到服谷辟气的阶段,肌肤越来越晶莹,眼睛也愈明亮。 红线的悟性极高,很快地便在体内凝成了太乙真气,让风魂暗暗称奇。只是不知为何,在这之后,她却又突然停滞了,始终无法做到以气御剑。 风魂从小学棋,心知技艺的学习过程有时就是这样,在突进之后,往往会遭遇瓶颈,只要过了这一阶段,往往便能达到身心上的突破,进入更高的境界。 但红线却显得有些心急,又深恐自己会让师父失望,于是连休息睡觉的时间都用来练习御剑之法。 风魂看在眼中,虽然没有阻止,却心知她只是这样的话,就算再勤练十年也是无法达到御剑的阶段。仙家讲的是心平气和,于清静无为中自然得道,而太乙道法对“自然无为”的要求虽然不像太上老君所传的上清一脉那么高,但像她这般心怀焦虑,那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学成的。 “红线,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一日,他看着自己的这个漂亮女徒弟,低声问道。 红线却猛地跪下,摇头不语。 不愿说么? 风魂也就没有追问,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那天夜里,风魂侧卧在一根树枝上,看着远处不时腾起的剑光。 剑气凌厉,惊得飞鸟四散。 风魂原本很喜欢呆在旁边看这个美丽女徒练剑,她的衣裙到处裂开口子,一举一动间,不免泄出春光,煞是养眼。 然而此时,他却只是留在这里,静默地注视着腾飞的剑光。 天地间蓦然一亮,金光剑化作长虹冲入云霄,如闪电般将青空划出裂痕。 这一剑之威,竟是远胜天雷。 然而,怒光一闪即灭,金光剑变是黯淡无光,从高处坠下。 风魂暗叹一声,将手一引。 金光剑斜斜地飞入他的手中。 他纵起遁法,跃到前方,落在红线身边,将已昏迷在地的少女抱起。 傻丫头…… 他带着红线向远处纵去,离开这片深山老林。 第九章 红线寻妖 红线醒来的时候,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土丘上。 风魂坐在她的旁边,面前摆着数张符纸,还有一盒朱砂。他手持毛笔,沾着朱砂在符纸上画着七扭八弯的字符。 在离土丘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困苦的村子。村子周围的田地早已因为干旱而荒废,大地裂出裂痕,到处都是一片败破。 红线想起自己昏倒前的情形,心里猛地一慌,手下意识地往边上一抓,抓住了金光剑。 见师父并没有将仙剑收去,她才放下心来。 “师父……” 她悄然坐起,不安地跪在师父身边,却又突然现自己身上的衣裳竟已换了一套。这是一身农家少女的衣裙,粗衫粗布,倒也合身。 难道,是师父亲手替我换的? 虽然师父是个仙人,仙人讲的是无欲无求,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很可能已经被师父看了个通透,红线仍然不免有些窘迫,脸也起热来。 风魂转头向她笑了笑,继续将面前的一张符纸画完,然后朝天空一扔。 符纸祭在空中。 丝丝的云彩在符纸周围生出,并越积越多,直至将炽热的阳光完全遮住。 阴云与阳云互相碰撞,生出闪电。 远处的村民端着锅盆从家中跑了出来,激动与期待地看着天空的乌云。 红线疑惑地看着她的师父。 “那是祭云符。”风魂向她解释,“这里已两年多不曾下雨,田间的作物也颗粒无收,再这样下去,他们根本无法生存。” 红线这才知道师父是在做善事,想到自己不但帮不上忙,反而因为昏迷拖累了师父,甚至醒来后也不曾注意到此间百姓的穷苦,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身子是否被师父看了去这样的小事,不觉又羞又愧。 “师父……对不起……”她低着头,不安地说道。 然而,风魂却没有看她,只是注视着村子的上空,一脸凝重。 红线转头看去,也现了异样。 祭云符已经消失,好不容易积起的乌云并没有带来阵雨,反而正在散去。 风魂脸现怒容,挚着朱砂笔,又画了一张祭云符,祭上天空。 还没等乌云再次积起,在村子另一端的山崖上,同样有一道符纸飞出,打在祭云符上。两张符纸一同碎成纸屑。 红线也看了出来,那是有人在干扰她的师父祭雨。 那些村民不明白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天公好不容易有下雨的迹象,方自喜悦,那些乌云却聚而复散,让他们极是失望。 风魂的心中也是怒至极点,他带着红线离开深山来到此间,现这里的百姓正面临着严重的旱灾,于是想利用所学的道法替他们做点事,却不想竟有人阻止他,而且,对方显然也是会仙家法术的习道之人。 身为习道之人,不替穷苦百姓消灾也就算了,还不让别人行善,这真是岂有此理。如此看来,只怕这里的旱灾也并非天意,而是有人利用道法从中作怪,将百姓的生死视作儿戏。 他冷哼一声,又画了一张祭云符祭上天空。 果然,那处山崖也再次飞出一张符纸。 还没等那张符纸撞上祭云符,风魂已先掷出数枚黑白棋子,棋子散在祭云符周围,形成阵法将其护住。 对方又扔出几道符纸,却都未能破去阵法。 乌云重新聚集,翻滚涌动。 阵雨刷下。 那些村民欣喜地欢呼着,兴高采烈。 风魂站了起来,凝视着远处的山崖。红线跪在他的身侧,也不知她的师父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此刻,在那个山崖之上,同样有人隔着狂卷的雨幕向他们的方向看来。 那是一个高挑的女子,身穿绿色长裙,头梳太华髻,一支玉摇插在髻上。 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手持拂尘的道士。 阵雨打在绿裳女子身上,却自然地沿着那曼妙的轮廓滑落,没有一丁一点真正沾到她的衣裳。她抬起头来,目光穿越乌云,看着那几枚时隐时现的棋子,沉吟片刻:“道覆,你猜,在对面祭雨的是什么人?” 妖术师徐道覆站在她的身后冷笑一声:“定是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空有好心,反而办了坏事。” 绿裳女子微微点头:“这人用来护符的阵法竟连我也无法破去,可知他所学的道法必是极为精妙,乃是真正的仙家之术。但他既有如此能力,却没能看出此地之所以会有旱灾的原因,急于布云祭雨,反而浪费了不少云气,让住在这里的百姓未来几年更加难以生存,由此可见,他的经验必是极为欠缺。” 徐道覆哼了一声。 绿裳女子微微一笑:“也罢,我既然路过这里,总不能就这样不顾而去,不妨帮他弥补一下所犯的过失,也算是给此间的百姓留些生机。” “天师,”妖术师徐道覆皱了皱眉,“我们还有要事要做!” “没事,耽误不了太久的……” …… ****** 第二日清晨,薛红线一个人在荒凉的郊野间走着。 昨日阵雨过后,风魂带着她到那村中借宿,那些村民并不知道那场阵雨其实是风魂召出来的,虽然如此,因为久旱之下终于等到阵雨,高兴之余,也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而风魂与红线也探听到,在村子西面的荒林里藏有妖怪,那妖怪也不知在这片土地上住了多久,原本还只是守着它自己的住处,只要别人不闯到它的地盘,它也不会出来伤人。 然而这大半年来,不知何故,它却不时跑了出来,附近的野兽死的死伤的伤,一些村民也莫名其妙地惨死。这附近的百姓本就因为干旱而度日艰难,又遇到妖怪袭扰,更是苦不堪言。 风魂听到有妖怪作恶,想了一阵后,便在暗中让红线独自前来荒野寻找妖怪并将其除去。薛红线的太阴御剑之术其实并没有练成,但她表面温顺柔弱,内心却极为刚烈,否则也不会一个女儿家独自远走它乡,闯进深山寻找谁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神仙,并在爬崖的时候差点摔死。 虽然知道自己还不能做到御剑的地步,但师父既已下令,她也不去想自己是否真的具有除妖的能力,一大清早便提着金光剑进入荒郊,心想自己若能杀了作恶的妖怪那自然是好,若是杀不了,那就干脆死在妖物口中算了,总好过让师父失望。 一路之上,野兽难寻,就算找到一些,也都是尸体或是残骸,显然,这一整座山都已被妖物的阴影笼罩着。 在一处峡谷,她现一串足印,这足印只有双趾,却大得惊人,踩在地上深达一尺。她追着足印,一直跑了数里,沿途更是现许多刚死不久的动物,连狮子猛虎这等凶残的猛兽也难逃这妖物的毒手。 在一个足印里,她现了成滩的血迹,那是一个狐窝,几只小狐狸的尸体瘫成肉泥,看上去竟是被这妖物活活踩死。 “你们是被父母抛弃了么?”她想,“这也难怪,做父母的自身难保,又如何照顾得了你们?你们也不要太难过,这世上比你们可怜的人比比皆是,若有来世,你们还是继续做狐狸吧,怎么也比做人好些。” 她用仙剑削了块巨石将这染血的足印盖上,也算是将几头小狐埋葬,然后便继续追去。 又追了半里,路边出现了两只狐狸的尸体,一公一母,显然是那些小狐狸的父母。 “就算抛弃了孩子,终究也是难逃一死,”她冷笑着,“你们若早知如此,又是否宁愿与自己的孩子死在一起?” 就在她准备不理这两具狐狸尸体继续上路的时候,附近却传来几声奇怪的吱声,她心生好奇,循声而去,现那声音是从一段枯木间传来。 她将枯木剖开,两只小狐狸惊慌地跃了出来,胆怯地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便跑到了狐尸旁,蹭在已经死去的父母身上出悲泣般的吱声。 薛红线这才知道,原来这两只狐狸并不是抛弃了自己的孩子,而是眼见妖物出现,只好各自叼着一个孩子弃家逃走,不想妖物紧追不止,无奈之下,只好将这两只小狐狸藏在枯木之中,自己将妖物引开,虽然未能逃脱,却总算是救下了其中两个孩子。 它们倒也算是好父母,她想。 “只是,”她看着这两只悲伤无依的小狐狸,却又想道,“你们的父母已经死了,这山野如此荒凉,又是久旱成灾,没有父母的照顾,你们又如何能够活下去?如此孤独与寂寞地活着,还不如陪着家人一同死去算了,你们的父亲母亲如此疼爱你们,甚至为了救你们不惜牺牲自己,你们若是死了,到了阴曹地府再去寻找它们,这样就又有人照顾你们了。” 她拔出金光剑指着两只小狐狸,剑尖晃动,在刺眼的阳光下耀出光芒。 两只小狐狸反应不一,一只只知道蹭在父母尸身上哀鸣,另一只稍大些的显然更懂事些,看到了薛红线的杀意,缩着身子瑟瑟抖。 远处,忽地传来响彻山谷的嚎叫:“噜……寻……噜……寻……” 红线心中一惊,她看着剑上的小狐,心想自己若真的杀了这两只可怜的小狐狸,那又和妖物有何区别? 她紧握仙剑,咬了咬牙,向两只小狐狸说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杀了那只妖怪,替你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报仇。” 提着剑,她朝着嚎叫声直奔而去。 第十章 婉儿媚儿 直奔到山谷之中,红线终于找到了那只妖物,妖物身体极其硕大,形似水牛,却又以双足行走。它头长铁角,皮毛漆黑,两只眼睛如火一般通红。 “噜……寻……噜……寻……” 它的口中出嘶吼。 太阴剑诀本是御剑之术,面对敌人,只需立在那里,操控剑光袭杀敌人。然而红线却未能做到这一步,但她既然寻到了妖物,自然毫不退缩,以身和剑直往妖物撞去。 妖物也现了她,将巨掌一挡。 金光剑刺在巨掌之上,击穿了一个血洞。 妖物怒嚎一声,巨掌横挡,拍在红线身上。红线被拍得飞出,胸口猛地一闷,身体剧痛。但她却毫不停留,只是硬生生将喉间涌出的鲜血强行咽下,又往那妖物撞去。 妖物益怒了,它双掌乱扫,带起强烈劲风。 红线便在这劲风之中,与妖物缠斗不止,妖物本就凶猛壮硕,力劲极大,红线身体娇小,站在它的面前直如飘浮在海面上的落叶一般。但她性子极烈,想着那两只失去亲人的小狐狸,竟是一步不肯相让。 只是,她一个初学御剑的女孩子,又如何能够与这等强壮的妖物硬拼,还未多久,便又被妖物一掌击飞。 妖物挚起身边石块,朝她直砸而去,她方自跌落在地,眼见石影飞来,下意识地身子一翻。 石块砸在她的腿上,出闷响。 她的腿骨竟已断去。 她紧咬着牙,竟是一声不哼,拄着金光剑强迫自己站起。 那妖物早已被她激怒,眼见她不知死活又站了起来,更是直扑而来。 她冷笑一声,仙剑直指,心想自己就算是死,也要让这妖物身上再多一个伤口。 就在这时,几声轻响在她的身边响起,她怔了怔,却现那是几枚棋子。 棋子之间虚实相生,一座木屋拔地而起,将她关在其中。 那妖物一遍遍地在屋外怒击着木墙,但那足以杀狮裂虎的力道却无法在木墙上击出丁点缺口。 红线险死还生,怔了半晌,直到腿上巨痛传来,让她再也无法忍受,跌坐在地。 这时,她现在自己的身边多了一粒丹药。 就算再迟钝,她也知道这是师父在暗中保护自己。 她脑中一团乱麻,心想:“师父啊师父,你若是不相信我能够除去妖物,那又为何要让我独自上山?你若是信任我,却又为何要在暗处跟着我?” 她越想越多,只觉这必是师父对自己的考验,而自己连这样一个妖怪都杀不了,必是已让师父失望透顶,否则他又怎会只扔下丹药,却不肯现身? 她越是心灰意冷,胸间怨气便积得越多,只以为自己如此艰难地寻到仙人,却终究还是一事无成,一怒之下,她将金光剑朝着地上的丹药一击,竟将其劈得粉碎,紧接着剑身往脖子一横,便欲自刎而死。 ****** 妖物还在击打着木屋,它又推又砸,也无法进入其中。 屋内却失去了任何动静。 风魂藏身在阴暗的角落,沉思了许久,然后转身离去。那木屋乃是以遁法造出,妖物无法进入其中,而红线除非能够悟出以气御剑的法门,否则也没本事出来,这样,至少她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风魂掠至一处山崖,昨日,便是有人在这里干扰他祭雨。 他看着崖下的村庄,静默着。昨天他才制造了一场阵雨,按说地面多少也会留下些湿气,然而此刻看去,那些田地仍然干涸得让人心惊,就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将那场阵雨留下的水气全都吸入其中,一丝一毫也不溢出。 他坐在崖边,将袖子平放在地。 两只小狐狸从他的袖子里钻了出来。 他从口袋里取出几枚果子放在小狐狸面前,其中一只在他的手上蹭了蹭,便啃了起来。而另一只显然戒心更强一些,盯了他一阵,却终是耐不住饥,也啃了起来。 “你们说,”他向两只小狐狸问道:“我那样对她到底是对是错?她能明白我的用意么?” 两只小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啃起了果子。 风魂失笑一声,心想自己跟狐狸说这个有什么用?虽然如此,他对红线还是难免担心,虽说她只要呆在木屋之中便不会有事,但风魂总是难以安下心来。 傍晚的时候,他又到那山谷去看了看,那木屋仍然完好无损,而妖怪也砸得累了,只是守在旁边,也不离开。 风魂带着两只小狐狸到处逛了逛,在夜半时又回到了崖边。 他取出两粒仙丹分别放在两只小狐面前:“你们已经没了父母,而这个地方看起来也不再适合你们生存了,你们这么小,万一活不下去闯到村子里,被人熬成狐狸汤那可就糟了。这两粒仙丹至少可以让你们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继续活下去,若是你们运气好,修成个狐仙狐妖什么,至少也不用再怕被寻常人伤害了。” 那只稍大一些的小狐闻了闻仙丹,一口便吞了下去。 而小的那只却扭过头,大约是觉得这个怪东西看起来不像是很好吃的样子。然而,大些的那只却将它扑倒,并叼起另一粒仙丹硬塞进它的口中,然后跃到风魂面前轻趴着。 见这只小狐狸不但像是能够听懂他的话,而且还知道照顾妹妹,没有把两粒仙丹都吞进自己肚子里去,风魂也不禁暗暗称奇。 “我再给你们取个名字吧,”他想了想,指着面前这只显然更懂事的小狐狸说道,“你就叫婉儿。” 然后又指着更小的那只:“你就叫媚儿。” 婉儿将两只前爪微拱,像是殷殷下拜的样子,而媚儿还在那里翻滚不停,像是因为肚子里被它的姐姐塞进了怪东西而很不高兴。 干脆再做得彻底些。 风魂取出太乙天书,随手挑了一段仙家口诀念给它们听,也不管它们是否真的听得懂。 不懂事的媚儿显然对他念的东西毫无兴趣,只顾着跳来跳去,最后干脆趴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而婉儿却安静地伏在月下,一动不动地听着…… 天亮之后,虽然媚儿依依不舍,但婉儿还是带着它离开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担心这两只小狐狸是否真的能够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活下来,但风魂毕竟无法总是将它们带在身边。 在它们走远后,风魂沉吟了一下,考虑着是不是该去看看红线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香飘来,他转身一看,然后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绿裳的女子。 这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对这两只小狐狸倒是不错,只可惜,山下的那些老百姓,你却反而害了他们。” 风魂愕了愕,然后醒悟过来:“你就是前天想要阻止我祭雨的人?” “不错,”绿裳女子曼妙地走到崖边,看着脚下村落,“小兄弟,你可知道,你前天召来的那场阵雨只能帮得了这些百姓短短几天,却反而给他们留下了更大的灾难?” 见这女子不但貌美,而且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恶意,风魂也就走到她的身边,与她一同看着那些干涸的田地。此时,他也知道此地绝不仅仅是老天爷不肯下雨这么简单,而是另有异常。天上下雨,地上必然积有水气,水气渐渐上升,化成云气,这本是一个循环不息的过程。 可他前天召了一场阵雨后,仅仅隔了一夜,地上的水气便已消失,天空中也未见丝毫云彩,这些水气竟像是凭空消失了般,非常怪异。 他虚心地向这女子弯下腰来拜了一下:“还请姐姐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子取出一条手帕晃了晃,手帕化成祥云,她毫不避嫌地牵起风魂的手踏上祥云:“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看,你便知道了。” 她的手温润如玉,风魂忍不住反手握住,舍不得放开。 祥云载着他们向山顶飘去,又向一条深沟落下。这深沟也不知是如何形成的,只有数尺之宽,却深难见底。越往下,便越是炽热,让人几乎难以忍受。 绿裳女子捏了一道避火诀,那些热气自行散开,让风魂感觉好受许多。 沉到地底,风魂看到了火光。 在这地底之下,竟有着一个夹层,夹层里燃烧着熊熊烈火。 “这是……”风魂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奇景。这是地底溶岩?却又不像,溶岩只是由溶浆组成,而这些火焰却看不出是如何产生的。 “小心。”绿裳女子继续捏着避火诀,进入火海之中。 他们到了火海深处,绿裳女子忽地笑道:“小兄弟,你可真是毫无防人之心呢。前天我还曾想打断你的祭雨,今日你却毫无提防地跟着我进入这凶险之处,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害你?” 风魂也笑道:“姐姐你也很不小心呢,一直让我牵着你的手,你又怎知我就一定是正人君子,不会趁机非礼姐姐?” “你是正人君子么?”女子却扑嗤一笑,“适才下落之时,你一直在偷看我的胸口,这也是正人君子会做的事么?” 风魂见自己的举动早就被她现,不觉尴尬地挠了挠头,傻笑了一下。这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事,宋朝以前的女子衣裳其实并不如何保守,而这女子胸部饱满,乳沟半露,想不吸引人注目都难。 第十一章 冰火毒蟒 绿裳女子又笑道:“你虽然不是正人君子,却也不是心恶之人,否则也不会善待那两只小狐狸。世上许多人都自以为是,以为牛马骡驴生来便是让人任用的,飞鸟走兽从来就是为了让人奉祀和食用的,却不曾想,万类皆有其慧,就算是鸟畜也不例外。你因为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而祭雨,我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习道之人为求仙位种善因积道德本是常事,说是为人,其实多是为己。等见到你竟将那凡人求也求不到的仙丹毫不犹豫地送给两只野狐时,我才忍不住出来见你,要知道,这天上专司功过的神仙可不会因为你有可能弄出两只狐妖而给你记上一功。” 风魂哂道:“那些仙阶神职什么的,我也不稀罕。” 女子看出他是真的对成仙封神不感兴趣,而非口是心非,于是嫣然一笑。 “姐姐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你不也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么?”绿裳女子语声娇柔,“我叫孙恩,你呢?” “我叫风魂。” “风魂?”孙恩心底一算,紧接着脸现讶意,“这天地间竟没有你的运数可查,莫非你不是这一朝代的人么?” 风魂也是大吃一惊:“姐姐,你难不成只凭着一个名字就能推算出别人的来历么?但这如何可能?这天下同名同姓的,岂非不计其数?” “名姓相同者虽然众多,但运数则各不相同,偶然之间必有必然,从姓名推算出来历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推算前因容易,推算将来却难。”孙恩睇了他一眼,“你还没告诉我,你可是来自未来之人?” 风魂刚想回答,脑海中却猛地闪过王妙想曾对他做出的警告,心生戒意,脸上却淡淡一笑:“姐姐定是在说笑,三界之间,各有其序,若是真有人来自未来,岂非早就天下大乱?小弟只是在大荒境住了几年,想必是姐姐的推算之法出了差错吧。” 孙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信或不信,只是沉吟良久,忽地看向周围,脸色微微一变:“糟了!” 风魂也注意到他们的处境有些不妙,刚才他们只顾着在火海中说话,却没注意到一只巨蟒已围上了他们。这只巨蟒腰身粗得惊人,在他们身边盘成数圈,也不知到底有多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风魂心惊地看着这全身着火的巨蟒,单是它那盯着他们的脑袋,便有如房屋般巨大。 “这是冰火毒蟒,”孙恩说道,“它的蛇皮会分泌出黑油,只要爬过的地方便会起火。” “那就应该叫火蟒才对,怎么叫冰火毒蟒?” “那是因为它能吸食水气,水气在它的肚中凝结成冰,”孙恩道,“它吸食的水气越多,皮肤分泌出的黑油也越多。因此,凡是它居住的地方都会产生旱灾。试想,地面上的水气若是被吸尽,天空中的云气又如何能够再生,没有云气,又哪来的雨?” “所以姐姐前天才阻止我祭雨?” “嗯,”孙恩叹了一声,“此地的水气本已被它吸尽,它困在这里,再多等一些日子,定会自行死去。但你前天祭了一场雨,反而无形间帮助它进一步成长。这样下去,恐怕它终将破土而出,若是转移到其它地方,只怕反而会给别的地方带来灾难。” 风魂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好心办了坏事。 他正想询问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那毒蟒已张开巨口向他们咬来,口中喷出的果然是彻骨的寒气。 孙恩纵着祥云躲开它的巨口。 毒蟒巨大的身体在夹层间不断翻滚,烈焰狂卷,碎石乱坠。孙恩虽然捏着避火诀,却不敢接触到它的身体,以防黑油沾到她与风魂身上。她本是想带着风魂来查探一下这毒蟒究竟成长到什么地步,却不想它经过前天的那一场阵雨,身体竟粗壮到如此惊人的地步,而自己却太过大意,反而被它困住。 毒蟒绕着他们不断游走,蛇身翻滚乱撞。 孙恩扔出几张符纸,符纸化成雷电击在巨蟒身上,却毫无用处。 她蹙了蹙眉,从袖中取出一个钢圈祭出,钢圈打在巨蟒的七寸,巨蟒吃痛,身体怒抽了一下,将夹层上方击出深深的裂口。 “这孽畜马上就要破地而出了,”孙恩脸色大变,“我们先用遁法离开这里。” 风魂忙道:“难道就放着它跑出去不管?” “我的法宝和咒符都伤不了它,”孙恩叹道,“只好先保住我们自己的性命再想办法。” 风魂想了一想,然而,比起孙恩,他根本就没有多少除妖灭怪的经验,要说这方面的知识,最多也就是看了些《西游记》和《封神演义》这类基本属于瞎编的神怪小说。 想起《西游记》,他猛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孙姐姐,我们让它吃下去吧。” “什么?”孙恩疑惑地说道。 “我们让它吃下去,到它肚子里去对付它。”风魂说道。孙悟空岂非就喜欢往妖怪肚子里钻?孙悟空姓孙,孙恩也姓孙,他们本就是一家人。 孙恩一边操控祥云一边皱眉:“这可是胡闹,像这等妖物,单是它的胃酸便足以溶金化铁……嗯,不,它是靠吸食水气活着,没有胃酸也说不定,但这还是太过冒险。” “我们不用到它的胃里去,”风魂说道,“姐姐,你相信我就是。” 孙恩睇了他一眼,见他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于是说道:“也罢,希望不要被你害死。” 祥云左移右转,直飞到巨蟒的脑袋前。 巨蟒张开血口,朝着他们喷出一串冰柱。 孙恩再次祭出钢圈,将冰柱砸了个粉碎,然后直接载着风魂冲进了巨蟒口中。 巨蟒将口一闭,他们面前一片漆黑。 风魂略略一算,大约飞到了七寸的位置时,蓦然扔出数枚棋子,一座木屋立时出现,将他们罩在其中。 木屋不断涨大,硬生生将巨蟒的喉道卡住。这本就是蟒蛇最脆弱的部位,又是从内往外卡,立时间,这冰火毒蟒的脖子越鼓越大,竟卡在了夹层间,再也无法动弹。它腹部以下虽然还在**,但要害被镇住,又如何还有力气?抽到后来,它终于累了,再也动弹不了。 孙恩收起祥云,与风魂一同在屋中落下。巨蟒因为难受而猛张着口,外边热气冲来,它肚内的寒冰却又往外直溢,反而让这木屋所在之处寒热对流、清凉无比。 孙恩笑道:“还是你聪明,竟能想出这种法子。” 风魂说道:“我也只是借用了你们孙家一只猴子的办法而已。” 孙恩疑惑地问:“我孙家的猴子?” “咳,没什么。”风魂尴尬地笑了笑。如果要跟她提孙悟空,就不得不说到《西游记》,再提到《西游记》的作者,她只怕马上就能推算出那个叫吴承恩的家伙是“未来之人”而非“过去之人”。 他用手划了划,将木屋打开一个门,然后和孙恩一同走到门口,往巨蟒腹内看去。孙恩掷出一张符纸,符纸召出光来,立时间,那些积在毒蟒腹内的寒冰将光线反复折射,耀得五光十色,极是美妙。 “你看那里,”孙恩指着镶在巨蟒腹腔内一粒珍珠般晶莹的珠子,“那就是这只巨蟒的元丹了,一般的妖物都是将元丹藏在头颅内或其它极难找到的地方,而它却只是简简单单地挂在这里,可见这只毒蟒并无什么智慧,只是恰好应天地之气而成精罢了。只需摘除了它的元丹,它便自会死去。” 风魂却迟疑了一下:“既然它没有什么智慧,那想必也不是故意要害此地的百姓,我们真的必须杀了它么?” 孙恩看了风魂一眼,低声道:“且不说像这种为祸一方的妖怪,只要除去它便是一件功德,单是它的这粒元丹便已是无数求道之人梦寐以求而不得,若是拿来练化服用,足可抵得上数百年的修行,就算不用来服食而是练成法宝,也比得上不知多少的仙家利器……” “但它也是一条命啊。”风魂轻轻一叹。 在那个时代,每当看到网络上有人出虐猫虐狗的图片,他的心里便极不舒服,他虽然不是什么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却多少也有恻隐之心。这毒蟒若真的是故意要伤害地面上的生灵,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将其除去,但它如果只是出于生存的本性而吸食水气,那他就难免有些犹豫。 孙恩牵着他的手,微微一笑:“你若真的不想杀它,我却也有办法,只是,你真的不想要它的元丹么?就算你自己不想要,送给你那个女徒儿岂不也好?我看她的心未必像你这么软呢。” 想起薛红线,风魂也不禁苦笑了一下,心想还是赶紧把这只巨蟒处理掉,回去找她的好,那丫头性子有些走极端,万一真的想不开,那可就糟了。 …… 第十二章 呲铁卢循 山谷之中,薛红线仍然被困在遁法造出的木屋中。 金光剑掉落在地,而她的脖子上却留下了一道剑痕。 剑痕并不深。 “原来,我连死去的勇气也没有,”她跌坐在地,呆呆地想,“只是,我若真的就这样死了,那先前所有的努力又有何用处?” 她看着地上的粉末,那原本是师父留给她的仙丹。 “原来,我只是自己不肯相信师父真的会关心我,”她想,“就像我不相信父亲和母亲也有可能会爱我一样。但师父若真的不关心我,他又何苦躲在暗中保护我?” 她伸出手,将这些粉末聚拢并一点一点捡起,抹在脖子处的伤口上,同时泪水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伤口很快地便愈合,连疤也脱落了。 她用手移动已断去腿骨的左腿,额头因为剧痛而冒出冷汗。她盘腿坐好,脑中回忆着师父在深山时对自己的教诲。 “我总以为自己学不会御剑,是因为悟性不够,甚至差点自暴自弃。”她想,“其实我何曾真的静下心来倾听过师父的讲解?师父说这太阴剑诀,太阴二字才是根本,而剑诀本身只不过是枝节,可我却始终没有真正想着去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师父带我去看日出,我满脑子只有剑诀,师父带我在瀑布间静坐,我脑中仍然只有剑诀,师父叫我停止练剑,多看看周围风景,我却以为他是嫌我剑练得不好,反而更是连休息的时间也偷偷跑去练剑。师父说御剑御剑,其实不是以气御剑,而是以心御剑,我连心都静不下来,又如何能够御得了剑?” 她将金光剑放入鞘中,横在腿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屏去呼吸,不思不想,不言不语。 她就这样盘膝而坐,任由屋外的光线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 阳之精气曰神,阴之精气曰灵。所谓的太阴,意即心灵之极致。阴气又称为幽气,幽者,含气者也,又为内景。 红线将气含在体内,又静思去虑,将心灵提至极致,不需她再做什么,内景便自然而然地扩展至大地。八卦之中,地即是坤,坤又出于四象中的太阴,故太阴之道,即为地之道。 其实,所谓的道,原本讲的是阴阳相调,只注重阴气的话很容易走入极端。然而至阴之中藏有至阳,木公所传的这套御剑法门,便是通过追求“阴之极至”从而体悟至阳,达到阴阳平衡,这种方式与玉虚天王所传的上清一脉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有违常理,乃是他独创的秘法。 如果是他人,便是明白这套方式也难以学成,但红线性情刚烈,反而让她更容易达到这个“极”字,一旦屏住呼吸,便宁死也不肯再吸一口气,任由心灵化作内景。 那妖物仍然守在屋外,偶尔起怒来,拼命撞击着木墙。 然而,天空中却突然飘下了雪花。 阴之胜则生出霜雪。 妖物不知生了什么事,只是愈地烦躁,不停地嘶吼着,却又拿这木屋毫无办法。 雪花不再出现,冰雹却又莫名其妙地落了下来,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坑。 阴之专则化作霰雹。 忽地,一道剑光闪过,那座木屋竟被劈成了两半,然后骤然消失。 妖物见红线现出身来,也不管那么多,凶猛地向她扑去。 薛红线仍然盘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金光剑自行离鞘,绕着她转了一圈,再闪电般击向妖物…… ****** 风魂站在祥云之上,看着远处的异象,欣慰地舒了一口气。 孙恩笑道:“看来,你这女徒儿天资不错。” “嗯,”风魂使劲点头,“她的姿色是很不错。” “我是说天资不错,不是姿色不错,”孙恩瞅了他一眼,又笑道,“我看她的悟性只怕比你这个当师父的还强得多。” 风魂说道:“其实我的姿色……咳、我的天资也很不错的。” 孙恩摇头一笑。 看着她那妩媚的模样,风魂心想,你的姿色也很不错呢。 他提了提手中的小蛇,问:“我们应该把它扔到哪去?” 小蛇的头上套着一个钢圈。 这就是那只冰火毒蟒,孙恩将她的钢圈幻大后套在它的脑袋上,再花了两个时辰用禁制强迫它的巨大身体变得只有这般大小。 孙恩扔出一粒豆子,豆子变成了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 她让风魂将毒蟒交给这变出的士兵。 “我会将它带到南海去,”她说道,“只要没有人破去它身上的禁制,它就不会再成长害人,而南海那无穷无尽的海水,它吸再多也没关系。” 风魂点了点头。 这样,他既不用杀死这只“小蛇”,又免得它再为祸一方。 “多谢姐姐,要是没有你在的话,我恐怕犯了大错也不知道。” “没有你的妙计,我也抓不住它,”孙恩微微一笑,“不过,你既然称我作姐姐,那我也不想瞒你,其实我的本名并不叫孙恩,而是叫孙灵秀。孙恩是我在外头行走所用的假名。” 风魂心知她既然能凭着名字推算别人的来历,那自然也不免对自己的名字极为看重,不轻易透露给别人,现在她告诉自己,那表示她对他已极为信任。一想到孙灵秀已如此信任他,他却将自己是来自未来的事瞒着她,不禁心生愧疚。 “灵秀姐姐,我……” 孙灵秀却伸手遮住他的口,柔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并不是要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别人,才算是信任那个人。我只要知道你是个值得我相信的人便已足够,就算是亲如姐弟,也没必要知道彼此所有的事情呢。” 他心中感动,牵过孙灵秀的手,脸上却笑道:“孙灵秀这个名字可比孙恩好听多了,别人如果只听到孙恩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个男人呢,姐姐你为什么取这样难听的一个名字?” 孙灵秀妩媚地斜了他一眼:“我告诉你我的本名不叫孙恩,你就说孙恩这个名字难听,灵秀这个名字好听得多,若我现在再告诉你我其实还是叫孙恩,你是否又会换个说法?” 风魂点头:“其实孙恩这个名字虽然比较男性化,却很有特色,而灵秀这个名字虽然更适合女人家,却实在是太普通了,走到路上叫一声‘灵秀’,恐怕会有十几个女孩子应呢。” 孙灵秀失笑道:“你的嘴还真是毒呢,哪会有十几个那么多?要不,你帮我取个更好些的名字?” 风魂差点喊出“孙悟空”! “孙灵秀这个名字就挺好的,真的!”他傻笑着。 两人手牵着手,依依难舍。 就在这时,一只头长双角,皮毛漆黑的巨大妖物从山谷那头拼命逃了出来,沿途洒下无数血水,它摇摇晃晃的,跌在他们脚下,哀鸣着:“噜……寻……噜……寻……” 孙灵秀让祥云落下,她轻移到妖物身前,抚着它的脑袋,妖物的头搭在地上,它原本火红的眼睛已变得黯淡,眸中满是哀求之色。 风魂见到它身上的伤口,猜到它是被红线的金光剑所伤:“这应该就是那只经常在附近伤人的妖怪吧,这周围的野兽死的死逃的逃,想必都是它做的好事。” 孙灵秀却摇头说道:“因为大旱,这附近的野兽本就没有留下多少,这妖物名为呲铁,本是靠啃食山中铁矿为生,平常并不伤人。只是因为有冰火毒蟒在地层之下催生地火,它体内燥热难耐,这才迷失了本性。” 风魂说道:“但也不能把它留在这里,只要它一日仍在,附近的生灵便一日不安。” “这倒无妨,”孙灵秀微笑着说道,“它能吞食铁矿,再排出精铁,我本就有用它之处,才来到这里寻它。幸好你那姿色不错的女徒弟剑下留情,没有杀了它,否则我还真是难办呢。” 风魂原本也以为红线既然练成了御剑之法,那就绝不会留得这妖物性命,没想到她竟没有一剑杀了它。 孙灵秀摸着呲铁的脑袋:“你留在这里,早晚也会死在除妖之人剑下,不如与我一同去南海吧。” 呲铁悲呜两声,点了点头。 “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孙灵秀以手指颊,想了一想,“噜寻……噜寻……,嗯,你不如就叫卢循好了,噜寻和卢循差不多,这样你也可以算是自呼其名。” 她转头看向风魂:“你送给那两只小狐狸的仙丹可还有多的?” 风魂也不犹豫,取出药袋掏出十几粒便要送给她。孙灵秀却微微一笑,只是取了一粒,掷入呲铁口中。 呲铁身上的剑伤很快便消失了,它本是成了精的妖怪,其性其实甚为温驯,只是在地火的诱下才变得狂暴,现在受了薛红线一剑,垂死之下却又得了仙丹,本性开始恢复,又知是孙灵秀救了它,于是伏在她的身前任她差遣。 她飘到呲铁卢循的背上,向风魂说道:“此间的事既已完成,我也该离开,下次再见到你就不知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风魂赶紧说道:“姐姐放心,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一有空就去南海找你……” 孙灵秀却叹了口气:“南海现在已是兵戈之地,你还是不要去找我的好。各人有各人的运数,祸福难定,就算你真去了南海,到时我也不知是生是死,倒不如像庄子所说,相忘于江湖的好。” 风魂见她话中不祥,心里一惊,脸上却仍然笑着:“姐姐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孙灵秀心底一暖,却也没有再多做停留,只是在呲铁的脚下纵起祥云,托着她往空中飘去。 风魂向她挥别。 直到她远得不见踪影,他才静在那里,想着孙灵秀离去时的幽伤表情。 那种表情就像是与他再也不可能见面一般。 他回想着这个时代的历史,然而,对于东晋这个时代,他了解的真的不多,只是知道这个时代的士族喜欢谈论玄学,好作空谈。同时,这也是西方佛教刚刚开始进入中原的时候。 而在东晋末期,最重要的一场战役便是淝水之战,前秦苻坚率百万大军南下,想要统一天下,而南方的风流宰相谢安镇之以静,让他的侄儿谢玄率北府将士在淝水与苻坚对恃,最终以八万人马大破苻坚的百万雄狮,成为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淝水之战结束了没有?他想。 当然,有些事情想得再多也没用,他收拢心思,以遁法向山谷逸去。 在那里,他看到了红线。 地上积着不合时宜的雪花,而红线就坐在雪上,失魂落魄着。 风魂一眼便看到她腿上的伤,他走过去蹲在红线身边,轻轻摸着她的头:“怎么了?” “师父!”红线猛地扑在他的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傻丫头! 风魂抱起她,慢慢地向谷外走去。 红线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泪水渐渐地流了出来…… …… 同一时间。 孙灵秀在远离风魂之后,却又停了下来。 祥云定在空中,她沉思了好一阵。 前方绿光一闪,一个手持拂尘身穿道袍的道士停在了她的面前。 孙灵秀看着面前的道士,脸色变得清淡而平静:“道覆,情形如何?” “天庭果然已有动静,”妖术师徐道覆淡淡地禀道,“听说是北方紫微大帝偶然路过南海,现有妖类干预人间战事,故向天庭禀告。只是,天庭是否知道参与其事的并非人间界的妖类,而是来自我们妖灵界,却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想来他们绝不会束手不管。” 孙灵秀冷然道:“玉皇初登帝位,天界自身尚且不稳,绝不会用太多精力来管理人间界,最多也就是派出一两个仙神下凡,我们只要利用好这个时机,必能有所作为。真正需要小心的,反而是西方太极天皇,他的野心太大,却又没有公然抗拒天庭的把握,谁也不知道他会弄出什么鬼来。” “至少,西皇已暗中承诺会支持我们……” “这才是我所担心的,”孙灵秀轻轻一叹,“像西皇这种翻脸无情的金仙,我宁愿与其为敌,也不愿要他的承诺……” 徐道覆也沉默了。 “多想无益,我们还是先回南海吧。”孙灵秀招了招手,带着徐道覆一同向南海飞去。 …… 第十三章 名山会稽 风魂将红线放在一块石头上,弯腰掀起她的裙脚,查看她左腿上的伤。 她小腿的腿骨已经断裂。 这美丽女徒的性子过于坚强,反而让风魂更加担心,他将稍有移位的断裂处复位,抹上弄碎的仙丹,又用木板固定住。 风魂做的并不够好,但红线虽然疼得冒出冷汗,却始终没有哼上一声。 风魂又给了她一粒仙丹,想让她服下,但她却只是默默地收起,也不服用。风魂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眼睛依旧湿润,也就没有劝她。 他把红线抱到草地上,小心地让她躺在自己怀中。 红线渐渐的睡着了。 金光剑始终被她搂在怀中。 月亮渐渐的升了起来,柔风吹过,让草地上流动着浅绿色的粼光。一只猫头鹰落在前方的树梢上,瞅了瞅他们,又向远方飞掠。 风魂搂着薛红线,脑中却想起了风芷馨,如果他无法在三百年后找到芷馨,那独自穿越到古代的芷馨是否也会像红线一样,孤苦地走在陌生的环境里?她又是否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红线的伤很快的恢复了。她的体内本就已练成了仙家真气,腿伤上又抹有仙丹,自然好得极快。 而一旦突破了以气御剑这一关,她的御剑之术更是突飞猛进。 风魂带着她仍然是往西南方走,偶尔经过一些村庄和城镇,也会一同进去逛逛。他对东晋的一些习俗和许多东西并不了解,许多时候都需要红线替他解说,渐渐的,红线也知道她的这个“神仙师父”在很多方面都一窍不通,却也只是以为师父定是从小在仙山或洞天之中修行,不了解世俗之事乃是理所当然,在回答师父的问题之余,话也渐渐多了。 那时候的男女之防本就不严,民间女子登高临水、连夜游玩都是常事,风魂与红线虽然是年轻男女走在一起,也没有遇到什么人加以议论。如果说有引起关注的话,那也只是因为红线不但貌美,而且举止间自有一种秀气,不同于一般的乡野女子。 在民间流连了一些日子之后,风魂对当前的时局也开始有了了解。 此时,淝水之战已经结束,北方由于苻坚在大败之后又不断遭遇背叛,已经四分五裂,其实苻坚也算是有为的名主,只可惜他手下的重要谋臣王猛死得太早,而他在统一北方后又心生骄傲,以为能够一举征服南方,结果反而在大意之下惨败于淝水,若非遭此逆转,他恐怕真的能够将唐初的盛世提前个数百年。 淝水之战的大胜,本使南方人心大定,而在面对北方强敌时临危受命、镇之以静的名相谢安更是声望达到极点。然而仅仅过了两年,受到朝廷排挤的谢安便因病而死,会稽王司马道子把持朝政,与孝武帝司马曜的争斗日趋尖锐,而沿海诸郡的老百姓又因为无法忍受各种苛捐杂税和朝廷的强制征兵,在天师道的煽动下开始动暴乱。 沿海八郡的百姓对天师道的起义纷纷响应,在短短的十几天内,前来投奔的人数便已扩展至数万。他们焚烧官府,没收士族财产,并打得守卫郡县的朝廷军队纷纷溃逃。 而真正让风魂在意的是,天师道领的名字,竟是叫做孙恩。 天师道之所以能够带着那些聚集而来的普通老百姓不断取得胜利,据说,便是因为天师孙恩不但信徒众多,其本身更是有着各种神通。天师孙恩不只能够将符纸化入水中治疗各种伤病,更能撒豆成兵,搬神运鬼,而其身边的一些道徒也往往具有呼风唤雨的奇能,在战场上施展出来,竟是无往而不利。 风魂多方打听,现低层的老百姓虽然将天师孙恩传得神通广大,但其实根本没有谁知道他到底相貌如何,说他像个文弱书生的也有,说他高大魁梧身长八尺的也有,甚至有人说他是三头六臂,每个头上还开着天眼。 但没有人猜他是个女人! 应该只是巧合吧?他想。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这天师孙恩和他所认识的孙灵秀不会是同一个人。 而随着关于天师道动暴乱的消息知道得越多,薛红线却也渐渐变得不安起来,有好几次,风魂都见她张开口像是要向自己说些什么,却终又闭上。 风魂问:“红线,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红线犹豫了一下,才低着头幽幽说道:“再过几天便是我生母的祭日,我想回家一趟。” “你家在哪里?” “会稽。” 会稽?风魂觉得这个地名最近好像经常有人提到。 然后,他心中醒悟过来。 天师道已经从临海打到了上虞,接下来即将攻打的地方岂非就是会稽?镇守在会稽的乃是内史王凝之,风魂对历史了解不多,但一听到王凝之这个名字时,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不为什么,只因为这王凝之有个在后世极出名的父亲和弟弟。 他的老爸王羲之、弟弟王献之并称为“二王”,都是中国古代历史上著名的书法家,他们的每一帖每一字在二十一世纪都可称得上是无价之宝。尤其是王羲之,他的《兰亭序》可是被后世称为“天下第一行书”,只可惜其真迹据说被唐太宗李世民拿去陪葬了,流传下来的全都是摹本。 或许应该去跟王凝之套套近乎,如果弄到一两张他老爸和老弟的真迹,回到自己的时代后,不就一辈子不愁失业了? “好,”他看着红线,“我跟你一起去。” 虽然他答应了红线,但红线却只是低着头,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此时,红线已经学会了太乙金光纵,于是风魂便站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让红线以御剑之术载着她一同前往会稽。 红线意动剑动,立时风雷惊起,仿若白日惊虹,直往南方飞去。 这太乙金光纵,乃是以太阴之气御动风雷,度极快,不一时,他们便已跃过徐州,又在太湖游玩了一日,再继续南下,直落在会稽山上。 这会稽山在上古时期又称茅山(并非是现在江苏境内的茅山),乃是大禹所葬之处,而山脚古城因山而得名,亦名会稽。 风魂在他自己的那个时代本是一名职业棋手,转战过全国各地,其实也到过这会稽山下,那时这山虽然仍叫会稽山,但这片地却已不叫会稽,而早已更名为绍兴。围棋本就承载着传统文化的内涵,每到一处,自不免接触到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只是毕竟隔了一千多年,别说人不相同,便是这景物也仅有个相似的轮廓,虽然仍是千岩竟秀,万壑争流,却少了二十一世纪那无处不在的人工味道,多了无数的自然秀丽。 风魂见红线默默看着山下石城,心知她的家必在其中,于是笑道:“你先回家去吧,这里风景不错,我先到处转转,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禹**。” 他那个时代的人最重**,红线既然总是不愿说她的家世,风魂也不追问。 红线自然知道师父的体贴,眼眶一红:“师父……” “傻丫头,”风魂牵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去吧。” 红线点了点头,这才御着剑光往山下去了。 美丽女徒走后,风魂便在这会稽山上到处乱逛,在一千多年后他虽然也到过绍兴,但那时他心里只记挂着棋战的输赢,那有心思游玩?再加上时间紧迫,也没有游玩的空暇。 而现在有了闲心,再加上又是以遁法行走,不劳不累,自然不免看得兴起。 东晋著名的道教宗师葛洪便是在这会稽山上练丹飞升,留下了知名景胜“葛仙炼丹岩”,此外还有香炉峰、阳明洞,虽然此时都还没有被人“开”,却让风魂看得赏心悦目。 他又飘到山侧,想要寻找会稽山的天然大佛弥勒岩,却怎么也无法寻到。 这弥勒岩既是“天然形成”,怎么却无法找到?莫非是此时还没有被人“雕刻”上去?他有些不解,却没有太过在意,又转去看那传说中大禹治水后,王母娘娘之女瑶姬从东海而来、所乘石船化成的石帆山。 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前,风魂也曾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那些主角穿越之后所做的事无一不是改变历史、建功立业,最不济也要娶个三妻四妾坐拥天下财富,他每次看了后都觉得难以理解,在二十一世纪,人们的生活节奏便已是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那些主角穿越之后,还要在那忙碌一生,真是何苦来着。 在这空气清新风景自然民风纯朴的古代到处游山玩水,岂非才是一种乐趣?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那些穿越小说不写后宫不写争霸,只写游山玩水逛遍各地的话,那早就没人看了。 虽然借助遁法,但他逛得写意,不知不觉中天色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竟是一连几天过去了。 直到逛得有些厌了,他站在高处看着脚下石城,心想:“‘到绍兴、喝黄酒’,这会稽可是中国黄酒的起源地,我既然已是到了这里,若不去喝一趟真正的‘古代美酒’,岂非是白来了一场?” 只是,喝酒却是要钱的,他身上要仙丹是有不少,要钱却一分没有。 想了一想,他便用术法擒了一只猛虎,扛到山下寻到一处看上去颇为殷实的山庄叫卖。不一会儿,山庄的主人便走了进来,看到被擒的猛虎大吃一惊,与风魂略一讨价,便让人将猛虎抬了进去,给了风魂一些钱币。 风魂对这个时期的钱币本就没有多少认识,但看到那山庄主人脸上的笑容,却也知道自己定是卖亏了,他走在路上,看着那几枚制造粗劣印迹模糊的五铢钱,也不知道它们够不够让自己去喝酒。 接近城门的时候,他思来想去,总觉得靠这点钱就去学古代豪侠们“千金一掷换美酒”,似乎不太靠谱,又想到自己口袋里的仙丹可都是秦始皇用五百名童男童女都换不来的东西,不利用太浪费了。 于是,他找了根木棍,又用钱币换了块旧布。 他自己写不来这个时期的繁体字,于是找了个看上去“很有文化”的路人请他帮忙,想要在破布上写上“贩卖仙丹,包冶百病”。 谁知那家伙一听之后,便吓得跑了。 没过多久,那家伙便带着几名士兵跑了过来。 难道是这个时代的城管?风魂不解地看着那些气势汹汹的士兵。 “奸细,”士兵们将他擒住,冷笑道,“身为奸细,竟然如此张狂,简直是不想活了。” 风魂这才知道他们是把他当成天师道信徒了。 他暗叹一声,心想自己还真是倒霉,无奈之下,只好使了个隐身遁法,脱身而去。 那些士兵明明抓住了他,忽然之间却又抓了个空,不禁面面相觑,更加确信那可疑的青年必是天师道道徒,而且既然会这种装神弄鬼的本事,地位也绝对不低,联想到那些叛民将要进攻会稽的传闻,俱都心惊不已。 恰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他们身边,有个美艳的女人探出身来,向他们清清冷冷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刚才那突然消失的人却又是谁?” 这几名士兵从马车上的标志认出了问话的夫人是谁,慌忙束手行礼,并告诉她刚才那青年定是天师道的细作,进入城中恐有不轨。 那女子想了一想,让身边的丫环取出笔墨,就在马车上画了起来。画完之后,递出马车:“我已将那人的相貌画下,你们可找人临摹并四处张贴,定要将那细作找出来。” 那几名士兵慌忙接画而去。 马车继续驶进城中,经过石桥,七转八弯之后,进入一个华贵的宅院。 那女子下了马车,进入房中,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刚才所画的人像经过他人多次临摹之后,恐怕会与真人不再相似,于是又用桌上纸笔画了十数张,找人分下去。 画完之后,她无事可做,于是静坐在院中看着飘飞的柳絮,平淡自然,也不觉寂寞。 忽地,有道剑光直落而下。 一个身穿五色彩衣的妙丽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亦不惊慌,只是从容地站起,弯腰下拜:“仙子不是在助我夫君布坛列阵,以抵御那妖师孙恩的邪术么?如何有空来到这里?” 王妙想微笑着将她扶起:“道韫夫人不必如此多礼,妙想虽是受王母娘娘之命前来,却也早闻夫人的才学,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与夫人交谈。” 谢道韫淡淡一笑,虽然她对自己的才学亦有自信,却也知道在这大战之前的时刻,妙想仙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找她谈心。 果然,只见王妙想将一张人像画摆在她的面前:“请问夫人,您是在哪里见到这位风魂公子的呢?” …… 第十四章 又见女仙 风魂隐着身形在城里转了一圈,心里叫苦。 古时候的士兵效率果然奇高,不知不觉间,他的人像竟贴满了街头巷尾。 更糟糕的是,这画也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竟画得惟妙惟肖,虽只有黑白两色,却将他的特点突出无疑。 照这样看去,他别说登上酒楼喝酒,根本是连现身都成问题。 会稽城内河道交错,绿柳石桥,风景怡人,然而有些地方极其干净,有些小巷却又极脏,衣不覆体的难民聚集其间,眼神中藏着冷漠却又无可捉摸的兴奋。 这种分割太过强烈,风魂很快便明白,想必有些街道是不许平民百姓踏足的,而有些区域士族子弟也是视若不见,仿佛在这个石城里根本就不存在。 这个时代的等级制度本就极其森严。 而那些士兵更是将这些难民封堵在狭窄肮脏的街道里,像囚犯一般看管着,显然是担心万一天师道真的进攻会稽,这些人会揭竿响应。 他们将老百姓逼得越紧,岂不越是强迫老百姓造反?风魂想。 只可惜这个道理,并不是每个人都明白的。 他在城中逛了一圈,因为不能现身,兴致有些提不起来,想着还是离开算了。 这时,他现他的人像画又被那些士兵揭去了。 他暗觉奇怪,现出身形在街道上到处转了一圈,却也没有人喊着要捉他。 风魂猜想,必是那些士兵现他并不是天师道的探子,至于他们是如何现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他想既然进了城,是否要去找红线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一回头,然后便看到一个俏丽的女子正微笑地看着他。 风魂又惊又喜,伸手便将她抓住:“妙想姐姐。” 王妙想见风魂一见面便将她的手牵住,俏脸微红,却也没有挣开,而是任由他牵着,两人一同漫步在杨柳之间。 王妙想问:“你如何会在这里?” 风魂却先问道:“木公可是已经……” 王妙想叹息一声,轻轻点头。 虽然早已猜到木公恐怕已经返虚而去,但得到证实之后,风魂还是不免有些惆怅。他向王妙想解释,说是他新收的女徒弟在会稽城中探亲,自己只是在这等她,又说道自己原本想弄些钱来逛逛酒楼,尝尝会稽有名的“古代美酒”,结果却被人当成探子差点抓去。 王妙想掩嘴一笑,也不多说,领着他便往一座精美细致的酒楼行走。 他们登上酒楼,寻了个临窗的座席坐下。 东晋时期的“坐”乃是正坐,在风魂的时代看来已经不是坐而是跪了。好在风魂从小学棋,虽然将脚裸放在膝下的这种“正坐”他并不怎么适应,但盘膝而坐却是习惯的,而王妙想当然也不会去介意他坐得到底正不正。 围棋讲究的本就是文化内涵的承载和身与境的结合,所以风魂在这样一个虽然讲究礼仪精神却更为开放的时代,并没有什么不适应感。 王妙想曲跪在风魂身边,浅笑着为他斟上一杯美酒。风魂饮了一口,果然是清香醇厚,口味极佳。 黄酒其实便是米酒,在东晋时期又被称为“白酒”或“浊酒”,乃是吴越文化的代表,而会稽流传至千年之后的绍兴黄酒,在国际市场上也极受欢迎。 王妙想也小小地啜了一口。她其实早已辟谷服气,但浊酒虽然是以糯米酿成,却已不算是“谷”,而算是“清泉”或是“露”了。 在道家方士的辟谷修行中,“不食五谷”却又“惟饮酒”的修道之人,也多了去了。 她虽然只是饮了这么一口,脸上却自然地生出红霞,更显风韵秀气,让风魂看得心动。 “姐姐,你又怎么会在这里?”风魂问。王妙想是天界女仙,就算不居天界,也是长住在苍梧山中,如果没有要事绝不会自己踏足尘间。 王妙想柔声道:“北方紫微陛下路过临海之时,现有妖类协助天师道对抗官府。虽然一般来说,我们天界是不插手人间的战事纷争和朝代更替的,只是……” 风魂明白过来:“只是天庭自己虽然不插手,却也绝不允许那些妖怪去插手,所以才把你派了下来,是么?” 王妙想微微点头:“与我一同下界的,还有紫微天尊座下危宿使者践天先生,人间朝政**,惹起百姓反抗,纵是被推翻也是应当。但那妖师孙恩却以撒豆成兵、召唤妖魔等各种邪术操控战事,术若不正,天命又如何能够得到匡扶,所以,我与危宿使者前来,便是要将那孙恩除去。” “原来是这样。”风魂说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庭真正关心的并不是百姓的死活,而仅仅是他们所立下的“规矩”,其实商纣时期也曾生过各路仙神为了天界名位而下界斗法的事,阐截二教在人间扶持各自的帝王,打得难分难解,但神仙干预朝廷更替可以,别人要想这么做却绝对不行。若真的被一些邪魔外道或是妖怪当上了人间帝王,干扰人间信仰,天庭岂非大失颜面? 在西方佛教已经不知不觉渗入到中原各地,抢夺道家信仰的情况下,天庭对这种事自然更加重视。 风魂想了想,小声问道:“那孙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长得如何?” “我也不知,”王妙想摇头,“我也曾到知机殿中,试图推算那孙恩的来历,但卦象却飘渺难测,竟是无法算出他的出身。我亦曾让本地的内史王凝之替我收集那孙恩的资料,但毫无用处,虽然天师道的那些信徒将其奉为领,但真正见过他的人,恐怕根本没有几个……你是否有什么心事?” 风魂慌忙摇头。 王妙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追问。 风魂当然是在担心,万一那天师孙恩真的就是孙灵秀,他该如何是好?王妙想可是王母娘娘身边数一数二的女剑仙,自幼精修,又得舜帝亲传,孙灵秀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她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个什么危宿使者,那天师孙恩不来会稽也罢,若真的前来,简直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他能够看着王妙想杀死孙灵秀么? 当然,这种担心只是建立在孙灵秀真的就是天师孙恩的基础上,而风魂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 这种事他当然无法说出来,只好苦笑了一下,将怀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看向窗外,忽地怔了一怔。 此时,在酒楼斜对面的石桥上,恰好有一辆华美的马车经过。马车前有卫兵开道,马车后有丫环随行,显然,轿中坐的必是一位官家小姐。 那小姐掀开窗帘,神情寂寞地看了水面上的荷花一眼。 她不是薛红线却又是谁? 酒楼中有人也注意到了红线,低声议论道:“那不是长史大人府上的千金么?听说她失踪了一年多,怎么又回来了?” 有人笑道:“定是与情郎私奔后被抛弃了,无处可去,只好又跑回家中。越是豪门大户,丑事越多,薛长史有这样的女儿,也算是丢尽了人。” 此时,风魂也不禁摸起了鼻子。 虽然他早就猜到红线绝不是普通的乡村女孩,却也只以为她是出身于哪户殷实人家,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一位官家小姐。 要知道,晋朝的官员选拔,实行的乃是曹魏时期传下的九品中正制,只有门阀世家的子弟才能够在朝廷当官。红线的父亲既然能够在这样一个要郡当上长史一职,那这薛家至少也是一个中品以上的士族。 这样一个出身富贵的官家小姐,为何却一个人孤伶伶地跑到深山老林里去求仙? “莫非她就是你新收的女徒弟?”王妙想掩嘴笑道,“模样儿真的很不错呢。” “咳,我之所以收她为徒,是因为她的天资不错。” 王妙想继续微笑:“姿色不错?” “天资、天资啊……” ****** 马车驶入一座豪宅之中。 红线下了马车,慢慢地走进院子之中。 回到家中,她身上的粗衫自然也早已换成了上等的绸缎。 因为名字中有个红字,所以她从小便喜欢穿红色的衣裙。 此时,她身穿红裙,头系红丝,连绣花鞋也是红色的。 她将仙剑藏在闺房之中,并没有带在身边。 一名丫环看到她,赶紧叫道:“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老爷和兰夫人已经等得心急了。” 红线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进入正房,在那里,她的父亲会稽长史薛据与他的妾室兰夫人早已等在那里。 薛据脸色阴沉:“你又跑到哪去了?” 红线抬起头来,与父亲冷然地对视着。薛据知道女儿性子硬,原本还强压着怒火,只是脸色有些难看而已,现在见她这样,又如何还压得住?脸上立时现出怒容。 兰夫人见这对父女总是一见面便起争执,更是心中一叹。她的本名叫做杜兰香,出身于寒门庶族,士族大户最讲究门当户对,她能被薛据娶为妾室,在他人眼中已经算是极大的幸运,虽然红线的母亲已经去世,但以杜兰香的出身,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转为正室的。 她牵起红线的手,低声劝道:“你父亲也是关心你……” 薛红线却将杜兰香的手猛然甩开,冰冷冷地道:“用不着你来假惺惺!” 薛据更是大怒,抬起手便想给女儿一个耳光。杜兰香慌忙将他拉住,急道:“你可别再将这孩子逼走了。” 薛据滞在那里,想起女儿在外面流浪了一年多,定是吃了无数的苦,现在好不容易愿意回来,自己却又总是没有给她好脸色看过,万一真的将她再次逼走,外头现在兵荒马乱的,却又如何能再找得回来? 只是,虽然知道应该对这孩子好些,但他严肃惯了的人,却又哪做得来讨好儿女的事? 杜兰香看着仿佛雕像般凝在当场的这两个人,心底暗暗苦笑。这一父一女,当父亲的心头虽热,外表却冷;当女儿的内心纤细,性子却倔。这两人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放在一起如何能不争吵? 她有意缓和这对父女之间的气氛,赶紧把薛据拉开一些,又吩咐下人端上早已准备的饭菜。 红线却不体谅她的好心,只是看着他们冷冷一笑:“我刚才只是去给母亲扫墓,今日本是她的忌日,你们自然不会记得。” 杜兰香与薛据震了一震,呆在那里。 第十五章 杜兰香 红线说完,也不再看他们,掉头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薛据却怒喝一声:“站住。” 红线停在那里,也不回头。 杜兰香心恐夫君再次责骂红线,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 薛据静了一静,然后才看着女儿的背影,轻叹一声:“马上便要吃饭了,有什么事,等吃完再说吧。” 杜兰香这才放下心来,心知薛据这话虽然说得别扭,但以他的性子,已经算是低声下气了。她走到红线身后,拉着红线柔声说道:“你们父女也好久不曾聚在一起用膳,今日就别再互相赌气了。” 这一次,红线没有挣脱。 这一顿饭吃得极是安静,杜兰香曲跪在夫君身旁,见这一父一女谁也不说话,倒觉得这样还更好些。只是红线吃得极少,就算动筷,也只是沾沾汤水,连米饭也没什么动。 她以为红线心情不好,故而不愿多吃,有心为她挟菜,却又知道自己挟的红线定然不会去吃,只好暗暗推了一下薛据。 她却不知红线自从服食仙丹之后,体内的五谷浊气去除,三尸不见,已在不知不觉间进入辟谷的阶段,对这些人间的饭菜饮食,反而自然地生出厌恶之心。 薛据见女儿吃的少,心生怜惜,挟了一些菜欲放入红线碗中,却又突然想到,红线从小长到大,自己似乎竟是第一次为她挟菜,不觉滞在那里。 红线看到父亲那凝在半中间的筷子,也不由得怔了一怔,默默地看了父亲一眼,自己将碗移上前去,接过父亲所挟的菜,一点一点放入口中。 又吃了一阵,薛据放下碗筷,忽地叹了一声。 他一向不苟言笑,有什么事也藏在心中,现在突然一叹,反不由得让杜兰香与红线一同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他。 薛据看着这两个天底下他最关心的女人,表情变得凝重:“我还没有告诉你们,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和仆人,明日一早,便会将你们送往建康。” 杜兰香亦是聪慧之人,很快便明白了夫君是在担心什么,低声问:“莫非那天师道真的是往这里来么?但此城兵马众多,地势也好,既然早有准备,又何必怕他们?” 一提到这事,薛据马上便又显出怒容:“早有准备?那王凝之做了什么准备?整天在那摆坛念咒,我劝他早早派人驻守要口,他却说什么已经请得神仙下凡,此战必胜。拜拜鬼神就能打胜仗,那当初还征什么乐属?大家都去拜太上老君得了,也不至于弄得现在这样到处都是叛民。” 杜兰香心知夫君虽然出身名门士族,却最看不起那些空谈玄学的世家子弟,亦不相信鬼神之说。当初朝廷在沿海八郡强征佃民当兵,还美名其曰的说是“乐属”,薛据也曾上书明确反对,却根本没有人当一回事,结果弄得现在天怒人怨。 而现在会稽眼看便要遭到天师道的进犯,内史王凝之不去考虑如何守城,却整天在那祭神拜鬼,更是让薛据怒至极点。只是,他虽然不满,无奈自己却是王凝之的下属,也就毫无办法。 杜兰香想到自己离开之后,万一会稽城真的被攻破,那天师孙恩对官府和士族的人从来都是一杀了之,到那时,自己和夫君只怕真的便是天人两隔,心里立时一痛,张口便欲说话。 谁知红线却抢先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我不走。” 薛据怒道:“我不是在问你意见……” 红线本也是担心父亲安危,想要守在他的身边,但父亲这么一怒,她的性子也立时倔了起来,冷笑一声:“你自然巴不得我永远不在身边,就像你们巴不得母亲早死一样。你们气死了母亲,只要再把我赶走,那就不会再有人烦你们了。” 薛据大怒,抬起手便又要打她耳光。然而红线只是盯着他,那粉嫩的脸,让他无论如何也打不下手。 红线其实也知道父亲这一掌是打不下来的,从小到大,父亲已是不知多少次气得想要揍她,却终究是没有一次真正打在她的身上。她放下碗筷,冷冷说道:“我去休息了。” 说完之后,她就这样站起,转身向自己的闺房走去。 “她、她……”薛据气得全身抖,指着女儿消失的背影向杜兰香说道,“我薛家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死丫头?这样的性子,真不知道她是像谁。” 杜兰香见这父女俩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便又争了起来,原本还在那暗暗叹气,现在被薛据这么一问,反扑嗤一声掩嘴失笑,心想:“这孩子的脾气,还不就是像你呗!” …… 那一个下午,薛红线都待在她的闺房中没有出来。 薛据因为叛民离会稽越来越近,手中事多,也忙到了很晚才回来。 天黑之后,他躺在床上,还在想着该怎么说动红线,让她前往建康。 谁知杜兰香却从侧面抱住了他,低声说道:“相公,我也不走。” 薛据没有想到女儿还没有说服,身边这一向温柔听话的小妾却也闹起了性子,不觉怔了一怔。 只是,对着这个女人,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起火的。 杜兰香将身子伏在他的胸口,轻轻颤动。 这个男人若是死在这里,她又如何还能活得下去? 薛据虽然性情急躁,却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战乱之下,什么事都有可能生,他又怎能忍心让这个女人和红线陪他一起面对危险? 他内心沉重,却又不擅说辞,不知该如何劝说安慰杜兰香,只好翻过身来,将她那火热的**压在身下。 杜兰香微闭着眼睛,藉由身体的摩擦与拥吻,体会着这个男子那表面粗鲁实则温柔与含蓄的情意。 夜渐渐地深了。 薛据已经睡着。 杜兰香微叹一声,如猫一般从他的怀中钻出,飘下了床。 她披上轻纱,无声无息地离开房间,行走在清风明月之下。 她来到后院的假山之间,这里花草幽香,清泉粼粼,虽只是人工雕琢而成,却也宛然有鉴湖的影子。 她踏入溪中,将一块二十来斤重的石块轻而易举地移开。 在这底上藏着一件事物。 她本以为,除非那男人终老死去,自己都将不会再用到这个事物,然而天命无常,许多事情,又如何是自己说了算的? 她将手伸向那显露出来的**口,心想:“相公,我才在你身边陪了这短短的数年时光,又如何能够满足?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死在这个城里的。” 手伸了进去,她整个人却忽地怔住。 溪水缓缓地流过她的脚踝,是遗忘许久的冰凉。 一个红影从假山之后闪出,冷冷地问:“你是在找这个么?” 那是薛红线。 她穿着红衣,束着红带,连插在腰间的仙剑不知何时竟也变成了红色。 但她手中却提着一件白色的长裙。 白得就像杜兰香那如雪的肌肤。 杜兰香缓缓地站起,转过身来看着红线。 她看到了红线脸上的冷笑与怨恨,心底却莫名地闪过揪痛。 月光洒在她那修长的身上,与晃动的溪面结合成画一般的梦境。她那温存之后未经洗弄的秀斜挂在香肩上,自有一种凌乱却成熟的风情。 红线看着这个女人,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比自己的母亲美丽太多。 但这是不公平的! “为什么不现出你的真身?”红线冷然说道,“怕人知道你的真身有多丑么?” 杜兰香轻轻叹息:“没有你手上的那件裙子,我是无法变回原形的。” 红线咬了咬牙,将手中的白色长裙抛了过去。 她实在也很想知道这个气死了母亲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怪。 杜兰香接过白裙,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没有这件裙子,她身上的灵气便无法使用,实与普通人类无异。她褪下身上的轻衫,任其沿着溪水流下,挂在一块石头上。 她轻柔地将白色裙子穿在身上,然后摇身一变。 一只白龙显现在红线的面前,鳞片有如白玉,龙睛温情如水,纤长的身体轻盘在假山间,一如精美的玉雕。 她竟是一条螭龙。 虽然早已猜到这个女人并非人类,但红线怎么也没有想到,杜兰香的真身竟比她所化的人形更加美丽。自从父亲将这个女人带回家后,原本就善妒的母亲自然难以容她,谁知这个女人就像有着神通一般,不管母亲如何害她,她都有办法一一避过。 母亲一直说她是妖怪变的,但父亲却始终不信,渐渐的,竟连府内的丫环也更喜欢这位兰夫人。母亲因妒成疾,最终死在了红线的面前。 红线看着这条白玉般的螭龙,想起母亲死前那充满绝望的眼睛,身子不禁悸动了一下。她看着螭龙,冷笑一声:“如果父亲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你猜他会怎么想?” 杜兰香重新化作人形,身上的鳞片也变作长裙,裙脚飘在水面上。她轻叹一声:“他不会看到的。” 手一挥,一缕清香袭向了红线。 第十六章 兰花夜放 红线站在那儿,不言不语,一道剑光却蓦然闪现,只是绕了一圈,不但清香散去,更是直追向惊慌退去的杜兰香。 杜兰香虽然猜到红线在这失踪的一年多里,恐怕确实学了些东西,却终究以为这短短的时间里,她纵有小成,也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刚才那忘魂香撒向红线,不过是想让她将今夜所见之事忘去,还深怕撒得多了,手中留情。 谁知红线所学乃是东方太乙救苦天尊传下的仙家剑路,至阴的仙气再配上其至烈的性格,玄极生妙,早已深得太阴御剑之道。杜兰香若是直接以真身全力与红线为敌,还不至于如此轻易地遇险,偏偏她又担心太多,被红线控着仙剑击来,竟是连闪避也来不及。 她心中一叹,心想我虽无心,但这孩子的母亲总是因我而死,她寻我报仇也是应该的。于是闭上眼睛,束手等死。 谁知仙剑指在她的喉前,却又定在那里。 她张目看去,只见红线虽然紧抿着嘴唇,眼神却极是犹豫,心知这孩子虽然恨她入骨,却终究是心地善良,又未曾杀过人。于是,她也不趁机躲避,只是定定地看着红线,看她到底会做何选择。 红线猛一跺脚,厉声道:“你若立誓就此离开我父亲,永远不进入我家,我就放过你。” 杜兰香苦苦一笑:“要让我离开你父亲,还不如让我死在这里。” 红线怒道:“你一个妖怪,为何总是缠着我父亲不放?” 杜兰香却道:“我并非妖类。” 红线冷笑:“不是妖怪,难道还是神仙不成?” 杜兰香轻叹一声:“勉强说来,我确实是神仙。” 红线显然不信。 杜兰香说道:“我等龙族自黄帝时期归降于天庭,只要不犯大错,皆能分封于五湖四海、各路河川。我本受封于鉴湖,因为不耐寂寞,喜欢化作人形游玩于鉴湖周边,谁知有一天,遇见了你的父亲,一时竟无法自拔。那时他还年轻,因为不愿受家族的指婚而逃了出来,却又好作不平,沿途得罪了许多歹人。我救下他后,也不露面,当时只是觉得他与别人不同,不知不觉地喜欢在暗处观察他。我看着他因为无奈而回到家中,看着他与不喜欢的女子完婚,又生下了你。他生性与你一般,纵有心事也不说出,然而我日日地在暗中看他,只觉得自己才是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最终,我耐不住情思,利用身为地方神灵的一些神通,让你父亲娶了化作杜家小姐的我为妾,这样,我就能天天守在他的身边,再也不愿离开。” 红线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也有着自己不了解的一面,一时竟呆在那里。这些年来,她年纪虽小,却反而更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的母亲总是逢人便说父亲新娶的兰夫人是个妖怪,却总没有人信,但她却知道,这位兰夫人确实有些古怪。 母亲多次想害这位兰夫人不成,反渐渐地怕了杜兰香,只敢将怨气在自己的女儿身上,红线也觉得所有的错都在杜兰香身上,再看到母亲死后那无法瞑目的眼睛,小小年纪怨怒却深,竟独自跑出家门去寻找传说中的神仙,想要学成本事将这祸害家中的妖魔斩除。 然而,就算没有杜兰香,父亲和母亲又真的能够和睦相处么? 红线呆呆地想着。 杜兰香看着呆在那里的红线,也是心底酸。 红线的母亲薛夫人本就是世家小姐,出身名贵,在丈夫心中竟不如一个出身寒门的小妾,自是极不甘心,几次三番想要将这个新来的小妾害死,然而杜兰香本是螭龙所化,又岂是她害的成的?薛夫人由妒生恨,对丈夫恼恨之下,连自己的孩子也折磨起来,偏偏红线性子也从小刚烈,纵有苦楚也不说出,薛据事多,又粗心了些,以为薛夫人再怎么也不会害到自己的孩子,竟不知红线从小就受到母亲的虐待。 杜兰香其实是看着红线出生长大的,爱屋及乌,连这孩子也极是喜欢,她利用神职私改了这一土地上的姻缘簿,嫁到了薛家,原也想对红线好些。谁知她对红线稍一关心,薛夫人便更是折磨红线,她因为私改姻缘,对薛家的这对母女本就心有愧疚,不想真的伤害薛夫人,虽然心疼红线,却也不敢再去接近她,只是暗中弄些神通,让这孩子所受的苦楚与疼痛减轻一些,谁知这孩子内心纤细敏感,察觉出她的异常,反而更相信母亲的话,觉得这兰夫人果然是个妖怪。 月色如水,搅得银光游离。 杜兰香和薛红线站在这些假山之间,互相沉默,竟都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时间慢慢地流逝,夜风极冷。 忽地,红线将手一招,仙剑飞入她的手中。 她跺一跺脚,跃上天空,如一道电光般向远处飞去。 她竟是下不了手。 杜兰香心中一惊,知道这孩子心性极傲,这一去只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慌忙化成龙形飞上夜空,想要将其追回。 然而红线的金光纵本是太乙秘技,风雷闪动,纵跃千里,一忽儿便没了影子。 杜兰香看着无烟无云的月色,心底焦急,却又不知该往哪里去追。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却从下方跃了上来,微笑地看着她:“你想找到她么?我来帮你!” 杜兰香所化的螭龙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却又不认得他。 青年朝她摊了摊手:“我叫风魂,是红线的师父。放心吧,那丫头虽然偶尔喜欢犯傻,却不是真的不懂事,我这就带你去将她追回。” 说完,也不多话,便以遁法向会稽山逸去。 杜兰香虽然不能确定风魂真的就是红线的师父,但关心则乱,又见风魂所用的遁法与红线的御剑虽然神通不同,但确实是同出一源,也就紧追其后。 到了会稽山上,风魂回头说道:“你在这先等一等,我去找她。” 他绕着山路转了一转,果然见到了红线。 此时,红线已撤下剑光,独自走在山间小路之上,心思重重。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杜兰香甚至比母亲对她还好?她每次受了母亲的针扎或是踢打,夜晚总是会有人悄悄潜入她的屋中,将出清香的药抹在伤口,身上很快也就不疼了;有时她在梦中哭醒,也会现自己睡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只是一觉醒来,将她抱在怀中的女人却又不见踪影,让她不知是梦境还是幻觉。 红线虽然不敢肯定那个总在夜间悄悄照顾她的女人就是杜兰香,但现在想来,在薛府之中,能那般神出鬼没,又拥有能轻易抚去疼痛的奇药的人,除了兰夫人又还能有谁? 她又如何真的能够狠下心来,杀了杜兰香? 她一边走着,一边暗自苦恼。 就在这时,眼前人影一闪,她抬起头来,然后便看到了风魂。 “师父……”她低下头,眼睛无由地一红。 “有人欺负你?”风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走过来搂住她,恶狠狠说道,“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帮你教训他。” 红线擦了擦眼泪,在师父怀中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师父,我们离开这里吧……” 话还没说完,她只觉得身子一软,也不知师父做了什么手脚,她体内的太阴真气竟被封住,整个人也被师父抱了起来。 她满脸通红,也不知师父想要对她做什么,却只见风魂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师父在此间还有些事情要做,你还是在家中多留些时日吧。不是每个人都还能见到关心自己的亲人,别再耍小性子了,乖。” 微风晃动,她现自己已经到了崖前,而杜兰香正站在那儿等着他们。 红线这才知道师父是要把她送还回去,却又怕她跑了,才暂时封了她的气脉,不禁又气又急,却又觉得,师父这种做法岂不比她还要孩子气?一时间又是想笑。 风魂将这美丽女徒交到杜兰香手中,向红线说道:“过些日子我再来找你。” 说完后身子一晃,竟自走了。 杜兰香低下头来,见红线双眼微红,担心这样反更惹得她生气,只好小心问道:“跟我回去好么?你父亲醒来若是现我们不见了,会担心的。” 红线躺在她的怀中,体内的太阴真气慢慢地又回复了。虽然如此,不知怎的,她竟是不舍得从杜兰香怀中下来,心底的酸楚与那曾经熟悉的温暖交杂在一起,竟是难分难解。 最终,她微微地点了点头,泪水却又流了出来。 杜兰香抱着她跃出山崖,向她们的家中飞去…… 第十七章 危机突现 风魂现出身来,看着红线被那螭龙所化的女子抱得远去。 他也知道那丫头性子太傲,若真的将她的真气一直封闭下去,反而容易把她逼急,还不如只是封上一时,把她交给兰夫人后,让她自己做出选择。 这位兰夫人对红线的关心和爱惜,连他这外人都看得出来,红线若真的不肯接受,那他也毫无办法。 幸好红线没有再使性子,乖乖地跟她走了。 想起这美丽女徒刚才那副别扭的模样,他也不禁暗暗好笑,幸好芷馨虽然偶尔也耍耍小脾气,却比红线要乖巧得太多,否则的话,自己若是有个这样的妹妹,早就被气死了。 这时,一个妙丽的女子飘到他的身后,低声笑道:“你对你这女徒儿还真是很不错呢。她的御剑功夫也极出色,刚才突然一下窜到这里,连我也被她吓了一跳。” “差得远呢。”风魂不断摇头。红线的金光纵也算有成,但她刚才只顾低头乱走,连有人跟在身后都不知道,虽然是心中有事,其本领显然也是差得王妙想太多。 “时间也不早了,”王妙想说道,“我还要再去金坛之上布阵行法,你可愿与我一起。” 风魂牵住王妙想,微笑着:“我自然要跟着姐姐。” 王妙想脸颊微红,任他牵着,向城中飘去,落到内史府的后院之中。绕过一片竹林,一个祭坛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坛下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男子慌忙迎上。 王妙想向风魂介绍道:“这位是本地的父母官王凝之王先生。” 又向王凝之说道:“这位乃是东皇陛下的传人风魂风公子。” 风魂心想,原来这个人就是王凝之。 定睛看去,只见王凝之举止稳重,一副老实模样,心想他的父亲和弟弟可是流芳百世的书法家,怎么他看起来却如此普通? 王凝之见风魂是与王妙想一同前来,又说是太一东皇的传人,以为风魂也是天庭派下来助他对付天师孙恩的仙人,连忙拜倒在地。 风魂连忙将他扶起,直说自己也只是一个路过此间的闲人,他见这王凝之谨小慎微的样子,也不好意思马上去问他能否送自己一两幅他老爸或是老弟的真迹,好在将来当成国宝卖钱。 王妙想又引见风魂去见边上一人:“这位就是北方紫微大帝座下,危宿使者践天先生。” 这践天身形高大,脸却冷得跟冰一样,不见丝毫表情。他身穿金甲,头顶暗黄道冠,看了风魂一眼,也不多作理会,只是哼了一声。 风魂大怒,心想你是神仙又怎么了?南极仙翁我都见过,你一个北皇座下的天将有什么好哼的?于是干脆自己也学着践天,冷哼一声。 危宿使者践天却早就转过头去看着金坛,不再理会他。 风魂看向王妙想,却见这位妙丽的女剑仙正掩嘴偷笑,才知这个危宿使者本就是脾气古怪,对谁都是这样打招呼,倒不是故意针对他,也就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头,心道刚才自己还在想,要是有个红线这样的妹妹一定会被气死,现在想来,红线已经不错了,谁要是做了这家伙的父母,那就是气死了都无法在棺材里闭上眼睛。 这金坛建得较大,高有五尺,宽为九丈,长也九丈,四面布有醮纸,纸上画着仙家咒符,坛中还有个极大的香炉。 布设金坛,讲究的事太多,风魂看着王妙想行法画咒,虽然插不上手,却也并不觉厌,等金坛完全布好之后,那天师道果然已带着叛乱的百姓逐渐向会稽逼近。 在这其间,风魂寻了个空向王凝之求要他父亲和老弟的字迹,谁知王凝之却百般推托,风魂也只好作罢。 他却不知,王羲之的几个儿子在书法上都得其所传,王凝之的名气虽然不及他的弟弟王献之,前来求字的名门子弟亦有不少。文人自古相轻,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例外,风魂当着他的面去要别人写的字,那和在一家酒楼里当着老板的面夸别家的酒更香有什么区别?王凝之虽然家中确实藏有一些父亲与兄弟的真迹,又如何乐意拿出来? 天师道带着起义的百姓终于带到了会稽城外,风魂担心那天师孙恩真的就是孙灵秀,心里也有些紧张。 那一日,敌人开始攻城,天空中落下无数黄豆,尽皆变成手执兵戈的士兵。 王妙想见对方果然用出撒豆成兵之术,也立在金坛之中,持剑而舞。这开坛作法本应披头散,她却只将一缕青丝从髻中分出咬在皓齿之间,身上五色彩衣随着剑舞轻旋,有如凌波踏水,曼妙自然。 风魂看着王妙想的舞,一时间竟是痴了,只想着如此美妙的人儿若是能娶回家中,哪怕只是看着她舞来舞去,便也一辈子无憾。 心随剑走,仙气飘散,不知不觉间,一缕清香覆盖上整个会稽城,敌方的撒豆成兵之术全被破去,以妖术搬运来的妖魔鬼神,也尽皆惶惶,不敢靠近会稽成一步。 危宿使者践天只是负着手守在坛前,替王妙想护法。 那些起义的八郡百姓并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又缺少攻城器械,没有妖术的帮助,又如何能够攻入城中?所幸他们不知从哪弄来了无数精铁制成的兵器,又凭着对朝廷的愤怒,将城中杀出的军队数次打败,一时间,竟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 那天师孙恩显然也藏在百姓之中,眼见撒豆成兵之术被破,又带着天师道一众道徒招风引雨,甚至将会稽山削下一截,砸入城中。 然而王妙想不喜不怒,仿若兰花轻舞,那风雨便自行消退,砸下的断山也化成土气消失无踪。 危宿使者站在一旁面带冷笑,知道对方除了现身斗法,单靠这些鬼神之术根本就无能为力。而风魂也对王妙想的仙家道术暗暗赞叹,心想这样的女仙娶回家中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是,万一她要是生起气来自己还真是打她不过。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黑,那些乱民攻城无用,不得不暂时退去。 一阵阴风吹来,数只幽影落在金坛周围,眼睛时明时灭。 风魂知道这是天师道的行法之人被逼现身,想要与王妙想直接交手,否则的话,便是弄再多玄虚,面对王妙想的仙家道法也毫无用处。 果然,一道绿光从天而降,落在王妙想面前。 这是一名男子,身穿道袍,手持拂尘,面目阴沉难测,眼神淡定无光。 风魂见来的不是孙灵秀,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王妙想收起剑舞,朝九嶷山的方向拜了一拜,这才看向眼前的道士,淡淡问:“阁下可是天师孙恩?” 对方却朝着她慢慢地行了个道稽:“天师门下徐道覆,见过妙想仙子。” 见来的竟然不是孙恩,王妙想倒不禁怔了一怔,她目光如烛,一眼便看出徐道覆并非与她斗法之人,于是冷笑一声:“汝师既自号天师,莫非只敢在暗处装神弄鬼,却不敢现身不成?” 徐道覆淡淡说道:“天师说,妙想仙子虽然已得舜帝真传,却还未达玄感之境,要对付仙子,只要道覆一人足矣。” 王妙想自幼习道,守贞如一,虽然朝蔼精诚,却也难免有些心高气傲,见自己竟然受到如此轻视,也不禁生出愠怒。她自然是没有达到玄感之境,但能够达到玄感之境的,充其量也不过只有王母娘娘与太一东皇等少数几个金仙而已,其余众仙,便是玉皇大帝,离这玄感之境也还差得太远。 她看着徐道覆冷冷说道:“也好,我就看看你有何本事。” 话音未了,却听危宿使者践天在她身后说道:“此人由我来处理,仙子只管行法便是,以防那孙恩利用此人为饵,暗中再弄玄虚。” 说完后,践天将袖子一拂,一块金砖祭在空中,金光流转,隐隐地将徐道覆罩住。 王妙想见践天已先一步祭出玄元砖,也就还剑入鞘,谁知那徐道覆看到践天祭出金砖,立时脸色惊慌,急急后退。王妙想不禁暗自好笑,心想此人说得冠冕堂皇,原来竟是如此无用,正要看看践天如何将这人擒住,却听风魂在坛下急急叫道:“姐姐小心!” 王妙想心中一惊,急忙回头,却见危宿使者践天竟是面露凶光,玄元砖亦朝着她直砸而下。她足尖点地,往后退去,但终究是慢了一步,金砖追来,竟砸在她的胸口。 她虽然受了重伤,但毕竟道法精微,怒叱一声,竟将喉间涌出的浊血化作元气,仙剑自动出鞘,挡住了玄元砖的又一击。只是,玄元砖虽然被她暂时击退,她的伤势却再次加重,五内受创,连元婴也差点被震碎,整个人向后抛飞。 这时,风魂已飞了过来,紧紧地将她抱住。 风魂也没有想到践天竟真的会对王妙想下毒手,因为事情本是与他无关,所以他只是站在坛下当个看客,再加上已得木公所传,一眼便看出不管是一直藏在暗中施法的天师孙恩还是这胆敢现身的徐道覆,其本事都与王妙想相差太远,因此也不担心。谁知无意之间,看到危宿使者践天表面上是要对付徐道覆,眼睛却暗瞅着王妙想的背影露出杀意,他大惊之下,下意识地便向王妙想出警告,却仍是迟了一步。 他抱着王妙想撞在墙上,眼见践天已一步步地逼来,只觉头皮麻。 徐道覆见计谋已成,也不多话,带着身边妖魔逸走,散落在城中的黄豆再次化成士兵,连那些被困住看管的难民也加入了战团,会稽内史王凝之见形势有异,匆匆赶来金坛,更是被退走的徐道覆直接击杀。 践天看着风魂,阴沉地冷笑一声:“将青龙之圭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风魂没想到这危宿使者一开始便直接向他要青龙之圭,立时心里一惊。知道他身上藏有那块上古翠玉的只有木公、王妙想、浴月、梁休和北极战神符奚斤等少数几人,木公已经返虚,王妙想和浴月自然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梁休虽然与风魂关系并不好,但他长年呆在大荒境当金童,想来也不至于与这危宿使者有所瓜葛。 将他身藏青龙之圭这种事告诉践天的,必是符奚斤无疑,但这两人一个是北方紫微大帝座下,一个是西方太极天皇手下战将,又怎会勾结在一起? 见践天逼近,风魂不敢多话,将单手一掷,数枚棋子飞向践天。 “雕虫小技!”践天将手一指,其中一粒棋子立时化为粉碎,其它棋子落在地上失了呼应,亦毫无作用。 但风魂趁着这一空档,将身子一晃,带着王妙想借地而遁。 见风魂与王妙想消失,践天也不恼怒,只是飞上高处祭出玄元砖,玄元砖洒出金光,将方圆数百尺的范围全都照住,金光彻入地底,果然见到风魂正背着王妙想向南逃逸。 玄元砖朝风魂猛砸而下,一时间土石乱飞,竟砸出一个深达丈余的大坑。 践天落在坑中,却无法找到半片血肉,也未现风魂与王妙想的踪影,这才意识到自己只以为那叫风魂的小子修行太浅,小看了他,却忘了他所学乃是太一东皇所传的遁术,另有一番玄妙。 践天冷笑一声,也不慌忙,他再次跃上空中,正要将玄元砖往周围照去,就在这时,城北却飞出一道白光,显是有人正借用神通从会稽城中逃走,他心中一惊,虽觉风魂就算要逃也无如此快法,终究怕他真的就此跑了,连忙收回玄元砖,朝那白光直追而去。 风魂背着王妙想从金坛之下钻了出来,抹一把冷汗,朝着与践天相反的方向遁走。他刚才虽然瞒了践天一阵,却以为自己终究难以逃脱,幸好那践天像是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才让他找到逃脱的空隙。 践天越过城墙,直追上白光,却见那竟是一条白玉般的螭龙,龙背上乘着一个中年男子。在螭龙身边还飞着一个红衣少女,见有人追来,红衣少女立时持剑定在空中,紧张地看着践天。 践天心知自己追错了人,也停在那里,皱了皱眉。 这时,妖术师徐道覆带着十几名天师道道徒飞了过来。 践天对螭龙与红衣少女不再理会,转头朝徐道覆说道:“王妙想已受重伤,定然还在城中,你们以咒法守住城墙,一有警讯便马上通知我。还有她身边那个叫风魂的小子,他身上藏有一件重要事物,你们也要将他找出。” 徐道覆没有想到王妙想受了危宿使者践天的玄元砖重创,竟仍然能够逃出,心知若不将她找出杀死,必有后患,立时带着那些道徒散开,布下天网。 践天也跃入城中,以刺史府为中心,用玄元砖仔细搜索。 在他身后,那红衣少女一边陪着螭龙继续往北飞行,一边暗暗想道:“为何他们要寻找师父?” 第十八章 谢道韫 风魂潜入一处豪华的院子,进入屋内,将王妙想放在床上。 他虽想一股作气逃出会稽城,然而王妙想的气息极为微弱,禁不起折腾,而那些天师道道徒役使鬼神四处封锁,他的遁法虽然另有玄妙,却不像红线的金光纵能够一息之间纵跃千里,只好带着王妙想藏在这里。 他解开王妙想的衣裳,见她浑圆的**间竟是一片黑,心中焦急,忙取出两粒仙丹,一粒塞入她口中,另一粒捏成粉末,抹在她的伤处。 然而王妙想生气已经极弱,她口中的仙丹竟是含而不化,风魂不得不将它取出放入自己口中咬碎后,再伏下身子,用舌头度入她的口中。 王妙想在仙丹的作用下慢慢苏醒过来,见自己仍然未死,方自疑惑,却又现自己竟是在风魂面前坦胸露乳,她本是自幼修真之人,何曾在男子面前露过这种地方?一羞一怯,刚刚被仙丹凝固了一些的元婴受到震动,竟差点魂消魄散。 风魂见她醒来之后脸色反更加苍白,身体也颤抖不休,焦急万分,他看着这个妙丽的仙子,却见她眼中含泪,唇间轻颤,似乎有什么事欲说还休。 他猛然醒悟过来,连忙将床上被子抓了过来,盖住这美丽女仙的身子。 王妙想这才安下心来,想起昏迷前的遭遇,心知是风魂救了她,又因为酥胸竟被风魂看去,虽然是事急从权,终究有些羞涩,只好低声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虽然不想让她担心,但风魂也知道现在不是隐瞒的时候,只好告诉她他们仍在会稽城中,会稽城已被攻破,而践天仍在搜寻他们。 王妙想闭上眼睛暗暗省察自身,知道自己的元婴已经受了重创,就算服了仙丹,也无法马上复原,又见仙剑仍然随在身边,并未失去,心里一叹,向风魂说道:“你将我的剑抽出来。” 风魂以为她想出了什么脱身之法,听话地将仙剑抽出。 王妙想闭着眼睛,轻轻说道:“你用剑杀了我,然后自己逃走吧。” 风魂身子一震,仙剑竟差点失手落下。 王妙想凄凉说道:“践天与我与一同受天庭之命而来,现在竟做出此事,显然是与西皇暗中有所勾结,他担心我回归天界后上告于紫微大帝,必不肯放过我。你杀了我,我还可借你的手兵解而去,转世度劫之后,多少还有些希望,若是落在践天手中,他必定连我的元神也不放过,我连转世再修的机会也无,你杀了我,亦是帮我。” 风魂知道王妙想既然已登仙界,那是早已历尽三十三劫,修到今天这种地步绝非易事,若是就这样兵解,就算保得元婴,来世也要重新度劫,那是谈何容易的事? 他摇了摇头,将仙剑还入鞘中,卸下蚊帐,躺在王妙想身边。 王妙想见风魂不肯杀她,急道:“只要我死了,践天与你无怨无仇,或许会放过你……” 风魂心想,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修真之人最重道行,王妙想忍了不知多少苦楚才修到这一步,最算走投无路,也绝不会愿意就这样放弃这一世的修行。说到底,她还是希望用自己的死来保全风魂,免得风魂为了保护她同遭践天的毒手。 他钻入被中,牵起王妙想的手,低声说道:“就算你死了,践天也不会放过我的。他想从我身上得到青龙之圭,又怎肯饶过我?更何况,你现在可是我的女人,我怎么舍得亲手杀你?” 王妙想羞道:“谁、谁是你的女人了?” “你刚才昏迷的时候,我亲了你又摸了你,现在还跟你睡在一起。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是共枕眠,我们现在不但是共枕眠,而且还是共被眠,你不是我的女人那还有谁是?”他将王妙想小心地搂在怀中,“你看,我现在还抱了你。” 王妙想从小修仙,何曾听过这种情人般肉麻的话?脸上害臊,心里又不自禁地生出一丝甜蜜。 “也罢,”她低声说道,“你先扶我坐起,我试着看能不能聚些真气,践天的玄元砖有搜天查地之能,我们躲不了多久的,必须得想办法避开他,逃出城外。” 风魂将她扶起,谁知这一扶,王妙想的酥胸又露了出来。 王妙想愈羞怯,又心想反正已经被他看去了,就让他再多看几眼也是一样。 风魂却闭上眼睛,伸出手去系她的衣裳。 王妙想见他体贴,心里也生出暖意,谁知他不闭上眼睛还好,这一闭眼,摸索起来,反而在她的胸口连摸了好几下,连那两粒嫣红的小豆也不经意间碰了去,羞得王妙想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风魂心中暗笑,却又怕她现自己其实是故意的,吃了几下豆腐后,也就老老实实地帮她系好衣裳。 王妙想在风魂的帮助下盘膝坐好,归元入定,开始调息体内元气。 风魂不敢打扰她,只是坐在一旁端详,见她面目娇美,皮肤白皙,益觉得要是能娶个这样的美丽女仙回家,那真的是一生无憾。 但芷馨会不高兴的吧?不知怎的,他却又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一想到风芷馨,他的心又乱了起来,不禁越想越多,脑海中勾勒了一出爱情剧,剧中自己与王妙想躲在房中偷情,谁知芷馨刚好回家,见到他与妙想仙子的不堪画面,含着眼泪跑入雨中,他想要追出去,王妙想却抽出一把水果刀握在手中,说你要是去追她我就自杀,他站在那里,竟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靠,这不是台湾的三流言情剧么? 就在他做着白日梦的时候,蚊帐却突然被人揭了开来。 他猛地一惊,暗悔自己的大意,手不自禁地抓住了王妙想的仙剑。 站在床前的是一个从容淡雅的女子,她看了入定的王妙想一眼,又看了看风魂,也不惊慌,只是淡淡地放下蚊帐,退了开来。 这个女人太过淡定,反而让风魂一时间生出冷汗,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子却只是立在屋口,也不说话。外头人马喧闹,火光冲天,她却只是沉默不语,也不知是认了命,还是另有主见。 几个丫环牵着一个三岁多的男孩跑了过来,男孩抱住这女子喊着“韫姨”。 “夫人,”一个仆人跪在那女子面前哭道,“那些乱民已经进入城中,听说内史大人已经被妖人杀害了,夫人,您快躲一躲。” 那女子却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躲也无用,我身为谢家子女,若是因为害怕贼人而狼狈躲避,岂非辱没了父亲与叔父的名声?” 那些丫环仆人哭着哀求,她却只是不胆不怯,反牵着那三岁多的孩子安慰道:“涛儿莫怕,韫姨一定会保护你的。” 此时,风魂躲在帐内,脑中忽地一震,想到了这个女人是谁。 她就是谢道韫! 风魂对历史本身了解不多,如果问他某一时代的君王或是大将之类的人物,除了像三国或是唐初这种人尽皆知的之外,别的他都不太说得上来。但如果问他一些历史上的才子佳人,他却能够逐一说出。这一方面是因为芷馨很喜欢看这方面的野史传记,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本身是一个棋手,所谓琴棋书画,对于中国历史上的文人雅士,多少也会有些认识。 这谢道韫就是东晋末期有名的才女,同时也是名相谢安的侄女,会稽刺史王凝之的妻子。 他的妹妹芷馨很喜欢看《红楼梦》,每一次看都要哭得哗啦啦的,《红楼梦》中有一诗句,曰“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 这“咏絮才”说的便是谢道韫。 有一天,名相谢安召集子侄辈讲经义,外面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谢安一时兴起,问:“白雪纷纷何所似?”谢道韫的哥哥谢朗抢着回答说:“撒盐空中差可拟。” 这时,还只是个小女孩的谢道韫接了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 这一咏雪名句不但让谢安当场赞叹,更是直传到千年之后。 风魂听着外面的兵戈之声,心里也替这个后世知名的才女担心起来,那天师道带着难民起义,对普通百姓并不为难,但对世族豪门的人却从不放过,尤其谢道韫还是会稽内史王凝之的妻子。 果然,他听到远处有人群向这里拥来。 那些仆人丫环更加急了,甚至有人想要与谢道韫交换衣服,替她送死。 谢道韫却从容地阻止他们,返回房中抽了一支长剑,淡淡地看了帐中的风魂和王妙想一眼后,竟朝外迎了出去。 她的神情异常平静,让那些仆人也不知不觉镇静了下来,随在她的身后。 她让人将大门打开,自己走了出去并立在台阶之上,手持长剑,清清冷冷地看着那些拥来的乱民。那些乱民俱是饱受朝廷压迫,对官府和豪门大户恨之入骨,每攻下一处便要将当地的大户诛尽杀绝。他们杀了内史府中的所有官吏,还不解恨,又杀到了这里。 然而此时,不知怎的,他们见谢道韫独自一人挡在那里,任由晨风吹拂,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她气势所逼,不敢上前。 此时,已有人认出她的身份,知道她是谢安的侄女,谢玄的妹妹,更是犹豫起来。虽然谢安已经去世,但民间百姓对谢安的尊敬并无丝毫减损,更有人认为,如果谢安还活着,老百姓绝不至于被逼到走上绝路的地步。 江左风流宰相,唯有谢安一人! 天色慢慢地越来越亮,远处腾起的黑烟反而更多更浓。 那些乱民互相对看,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而难以捉摸的声音从不可知的方向传了过来:“据说安公生前,曾称赞道韫夫人雅人深致,如今看来,夫人不但德才俱备,连勇气亦是惊人。孙恩在此,见过道韫夫人。” 天师孙恩既已出现,所有人更是安静下来。 谢道韫淡淡道:“妇道人家,不敢自言胆量,不过是家门风范,不容败在我一人手中,只好站在这里求死而已。” 风魂在内头也听到了天师孙恩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时东时西,阴柔难辨,明明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无法肯定,竟让他分辨不出这声音到底有没有听过。 “好一个家门风范,”天师孙恩语声飘渺,“当年,若非有安公镇之以静,又有令兄谢玄临危不乱,这南方早已沦落到胡人铁蹄之下。可惜你谢家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反而受到排挤,当日安公下土之日,满山都是哭声,我亦是其中之一,今日我若是杀了你,只怕江左的百姓亦不容我。” 那些乱民听到孙恩要放过她,都不由得松了口气,他们本是喊打喊杀地冲来,现在竟因为一个女人能够活下去而感到安心,这只怕是他们自己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 这时,府中的那个孩子因为害怕,竟挣脱了丫环的手跑了出来,紧紧抱住谢道韫的腿。 “只是,”天师孙恩的声音忽地转冷,“我可以放过你谢家的人,却不可放过王家的人……” 谢道韫知道孙恩是将这孩子误认成王家的子孙,持着剑大声说道:“事在王门,你又何必牵连他人?这孩子是我的外侄刘涛,与王家无关,你若要杀这府中一人,那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其他人都将孙恩视若妖魔,她却竟是毫不畏惧。 孙恩沉默了一下,语气又转阴柔:“罢了,道韫夫人不让须眉,令孙恩心折,只要你在这府中一日,孙恩必不容人进入内中妄杀一人。” 谢道韫这才暗中松一口气,知道自己后背亦是一片冷汗。她也不言谢,只是慢慢地退入府中,令人将门关上。 那些乱民既已听到天师的命令,也就散开,又寻其他豪门大户去了。 第十九章 欲突重围 风魂在暗处听到谢道韫与天师孙恩的对答,不禁对这才女的果敢和勇气深为佩服,而那天师孙恩似乎也本就有留情之意,否则,就算谢道韫不死,这府中的其他人恐怕也难以逃出生天。 虽然知道这里不会像其它豪宅一样化为火海,但风魂也明白,就算那些天师道徒不会进入此间搜查,践天的玄元砖却也早晚会照到这里。 这里终究不是适合藏身的久留之地。 他看向王妙想,却见这位仙子也已睁开眼睛倾听着外头动静,脸上同样露出欣佩之意。见风魂向她看来,王妙想低声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那天师孙恩虽然已答应放过谢道韫,但危宿使者践天若是现他们藏在这里,杀向此间,却必定会连累到她。 风魂担心地问:“可姐姐的伤……” “暂时已被我压下,”王妙想道,“只要不与践天动手,其他人还拦不住我。” 这时,谢道韫已向此屋走来,风魂心中一动,溜下床来到谢道韫面前。谢道韫刚想殷殷下拜,风魂已将一件事物塞进她的手中,低声道:“在下风魂,希望夫人能替在下暂时保管此物,若是我与妙想姐姐能逃过此劫,日后再来求见夫人。” 说完便闪到王妙想身边,牵着她遁地而去。 谢道韫怔了一怔,低头看这手中事物,却只看出这是一块佩玉,刻有左右双龙,光华流转,却不知有何其它用处。 风魂与王妙想遁出王府,却见一道光束恰好照至他们身后,他们暗暗庆幸自己离开及时,急忙向城墙隐去。 然而,那些天师道徒已带着各类役鬼上天入地,封锁在城墙周围,风魂自然不怕这些役鬼,但王妙想伤重未愈,一旦打草惊蛇,危宿使者践天必然追至,他们将逃无可逃。 城中仍然乱成一团,天师道开仓放粮,附近的难民疯狂拥入,一些豪宅的火势又还未熄灭。风魂不敢多作耽搁,与王妙想略一商量,干脆直接藏在人流之中,逆**流往城门走。 城门处亦有不少妖魔守在那里,那些维持秩序的信徒与涌进城中的难民虽然看不到这些妖魔,风魂和王妙想却知道自己不得不赌上一赌,他们用遁术隐去身上灵气,只是借用步法在人群中快地往外直走。 由于难民太多,拥挤不堪,王妙想的仙家气息与众多凡人混在一起,那些妖魔果然无法分出,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逃出城门的时候,一道厉喝传来:“站住!” 守城的天师道道徒与那些信徒立时封闭入口,阻止人群移动。 风魂回头一看,只见那徐道覆正从空中直飞而来,他心中急急祈祷,希望这家伙是现别的异常,与他和王妙想无关。 但妖术师徐道覆分明是冲他们而来。 风魂心知已被看破,焦急之下,扔出一枚棋子,棋子化作利刃击向徐道覆,与其同时,王妙想也娇叱一声,仙剑飞起。 徐道覆只是在天空中见到他们形迹可疑,这才飞过来查看,哪里想到王妙想竟真的敢这样光明正大地从城门离开?大意之下,被风魂的遁法与王妙想的仙剑一同攻击,竟是身陷险境,他拂尘一抖,将风魂用棋子化出的利刃破去,然而王妙想虽然已经受伤,仙剑之利仍然不是他可以抵挡的。 就在徐道覆的身体将要被仙剑洞穿之时,一朵桃花从空中落下,无巧不巧地阻住了王妙想的仙剑,若是平常时候,这种障法对王妙想自然无用,但此时她元婴受创,真气已弱,只好被迫收回仙剑。 一个身穿绿色长裙、头插步摇的女子现了出来,将那朵桃花拈在手中。徐道覆持着拂尘守在她的身边,恭敬不语。 绿裳女子没有看向王妙想,反而先盯着风魂,轻轻一叹。 风魂也摸着鼻子苦苦一笑:“灵秀姐姐……原来真的是你!” 那些难民虽然不知道这飞在空中的女子其实便是他们崇拜的“天师孙恩”,却也看出风魂与王妙想是天师道想要抓的人,立时散在一旁,将他们团团围住。天师道起义前,便已是到处治病救人,在这些平民百姓中声望极高,现在利用难民对朝廷和豪门大户的不满聚众生事,每打下一处便开仓放粮,救济灾民,更是深得人心。 孙灵秀看着风魂,也是心生惋惜,在知道践天不但要她底下的道徒帮助找出王妙想,还要找到一个名叫风魂的青年时,她便已心生不祥,然而事已至此,她竟不能放过王妙想,亦不能为了风魂得罪危宿使者践天,也只好沉默不语。 远处破空声响起,危宿使者践天已是踏着日光奔来。 风魂被孙灵秀和徐道覆率着天师道道徒围住,已经知道自己难以逃脱,而王妙想刚才勉强攻出一剑,体内真气翻涌,也知自己无法再战。两人对望一眼,只得跃上空中,想要一同赴死。 孙灵秀暗叹一声,知道用不着自己动手,又不忍亲眼见到风魂惨死,于是悄然退去。 风魂牵着王妙想的手,又转头注目看她,心想不能将她娶回家中,那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只是,这一世无法再见到芷馨,却还是有些难以甘心。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在不经意间现人群中闪出一道红光,心里蓦然生出明悟,转身便将王妙想紧紧抱住。王妙想本已自忖必死,又见风魂深情地看着自己,不知怎的心中竟并不难过,反有一些羞涩,谁知风魂忽又抱了过来,虽然觉得两人抱在一起死也是好的,但终究是众目之下,很难为情,正想将他挣脱。 一道红色剑光却突然从人群间掠出,挟着他们便往远处纵去。徐道覆和那些天师道道徒役使鬼神想要拦截,却被剑光轻易地破出重围。 在他们身后,危宿使者践天也现有人想要救出王妙想和风魂,大怒之下,立时祭出玄元砖向那剑光砸去,谁知那剑光竟是极快,连玄元砖也追之不及。 无奈之下,他只好收回玄元砖,朝剑光掠去的方向紧追不舍。 早就红光闪现之时,风魂便已知道出现的是他的美丽女徒薛红线。 他抱紧王妙想,让红线用剑光载着,任由身边风雷交加,彩云倒卷。 然而,金光纵虽然快,却毕竟是多载了两人,红线用尽全力也无法甩脱践天,她在山中绕来绕去,又窜入乌云之间想要躲过践天的视线,然而践天手持玄元砖,一道光束竟是将她三人全都照定,躲到哪里也是无用。 太阴御剑之道虽然为太乙救苦天尊另辟捷径创出的仙家秘法,但红线学剑时日终究还是太短,连体内元婴也未聚成,如何能与身为星宿战将的践天相持?时间一长,体内真气渐渐耗尽。 眼见践天追近,红线咬了咬牙,性子一起,干脆将风魂与王妙想顺着剑势往前一送,自己却回过身来,纵着红光劈向身后的天将。 王妙想大吃一惊,心知红线只是凭着她那传自木公的纵地之法才能逃到这里,若真与践天硬拼,实与送死无异,赶紧激出体内最后一口真气,将仙剑飞出,支援红线。 王妙想的剑光是白色,红线的剑光为红色,这一红一白两道剑光有如蛟龙般和在一起,闪电般划向危宿使者践天。 践天冷笑一声,将玄天砖幻大得有如小山,直迎上去。 两道剑光劈在玄天砖上,出轰的一声巨响,玄天砖只是震了一震,王妙想与薛红线的两道剑光却一同抛飞,连人也往下直坠。 风魂赶紧用遁术将她们分左右抱住,落在山间。他低头看去,只见王妙想旧创复,已是再度昏迷,而薛红线也是嘴角溢血,体内的太阴真气溃散,只是勉强保持着清醒。 践天冷哼一声,也落了下来,玄天砖罩在他们头顶,随时便可以将他们一同压个粉碎。 风魂将红线小心放下,让她跌坐在地,自己却将手一招,将红线的金光剑召住手中。他一只手搂着王妙想,另一只手却持着红线的仙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同时朝着危宿使者践天淡淡道:“你最好退开几步,否则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践天冷眼看他。 风魂道:“青龙之圭早已被我藏了起来,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它在哪里,你若是想要青龙之圭,最好按我的话做。” 他也不知道践天是否会将夺取青龙之圭的事看得比杀王妙想更重,只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试上一试。 践天这才皱了皱眉。 风魂将王妙想也慢慢放下,自己踏前几步,解开衣服,将身上的东西一件件扔到地上,从棋子到药袋,甚至还有太乙天书,没有一件落下:“这就是我身上所有的东西,你如果不信,我也可以把衣服全脱光让你看。虽然我不喜欢把自己的身体露给一个男人看,但你如果真的想看的话,我也不是那么在意的。总之,青龙之圭并不在这里,信不信由你。” 践天冷冷说道:“我信。” 早在内史府后院的金坛上时,践天便已偷偷查看风魂身上是否有青龙之圭的灵气溢出,却一无所得。只是他并不知道,其实那时风魂是将青龙之圭带在身上的,只是它上面早已被木公亲自施了隐咒,确保它的灵气绝不外泄,践天就算再厉害,又怎看得穿木公亲自施展的咒法? 践天看着风魂,面无表情地道:“青龙之圭在哪里?” 风魂说道:“你如果答应放过我们,我就带你去找它。” 践天道:“你和这个女孩子我可以放过,王妙想却必须得死。” 风魂看了脚下昏迷未醒的王妙想一眼,暗暗心疼,嘴里却继续说道:“你要杀她,无非是担心她重返天庭之后,将你与灵……与天师孙恩勾结的事告知紫微大帝,但她现在被你伤成这样,根本无法穿越罡风重返天界。你如果肯放过她,我就代她立誓,永不再返天庭。” 他虽然猜到践天勾结的只怕不是孙灵秀,而是西方太极天皇,却并不说出。 践天沉默了一下,将玄元砖收回:“也好。” 见践天答应得如此容易,风魂反而更不放心,知道这恶神一旦将青龙之圭弄到手中,必会立时反悔,将他们除去,但现在这样的情形,风魂也只能能拖多久就算多久。 他弯下腰,正要将地上的东西收起,践天却忽地说道:“仙丹留下。” 其实以王妙想和薛红线现在的伤势,就算服了仙丹也绝没有那么快好,但仙家妙药,毕竟有固元还本的奇妙功能,王妙想若非遇到偷袭,就算是践天也无法如此轻易地伤到她,所以践天预防万一,不让风魂留下他从太虚境**的仙丹。 风魂只好将整个药袋扔了过去,同时庆幸那太乙天书从外表看上去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竹简,没有引起践天的注意。 践天又看了看王妙想和薛红线。 风魂无法,只好将王妙想身上的丹药也搜出,一同扔到践天脚前,又指着红线向危宿使者说道:“这是我在人间新收的徒弟,她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仙家丹药。” 践天注视着他,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那些仙药收入一个宝袋之中,冷冷问道:“青龙之圭藏在哪里。” 风魂耸了耸肩:“你跟着我往北走就知道了。” 第二十章 隔体神交 践天知道风魂道行太浅,而他的女徒弟除了那御剑千里的奇技,别的本事也强不到哪去,而王妙想连受重创,能保得元婴不灭已是难得,也就不怕风魂弄出什么花样,只是哼了一声,不再多说。 风魂将王妙想抱起,又见她脸色金白,也不知她是否还醒得过来,心里极是难过。他抱着这受伤的仙子往北行去,薛红线经过一番调息,真气也恢复了些,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虽然他走得慢,践天却也不催,只是不急不缓地跟着。 天黑之后,他抱着王妙想在森林之中休息,而红线倚在他的身边,像是支持不住想要睡去,却又偷偷塞了一样事物给他。 风魂现红线偷塞过来的竟是一粒仙丹,在一怔之后,马上便想了起来。在对付那只呲铁时,红线的脚骨折断,风魂曾给了她一粒仙丹让她服下,而红线那时只是流着泪,将仙丹收入怀中没有服用。 这显然就是当时的那粒仙丹。 他将这粒仙丹悄悄放入自己口中咬碎,又故意摸了摸王妙想的脸与酥胸,然后像是情不自禁地伏身吻了下去。 践天从远处看了过来,以为风魂竟是趁着王妙想的昏迷想非礼她,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却不知风魂已将仙丹偷偷渡入王妙想口中。 在仙丹的帮助下,王妙想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时断时续的内息也开始正常。 风魂这才放心了些。 他将王妙想的身子移了移,让她在自己怀中躺得舒服些。 夜风清凉,树叶不停地晃动,在清冷的月色下有如魅影。 风魂看向红线,见她也没有睡,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远处的危宿使者,眸中透着强烈的不甘。风魂知道这丫头性子傲,虽然是输给北方紫微大帝座下的星宿战将,骨子里仍是极不服气,他在心中暗暗好笑之余,却也不免感到欣慰。 他向红线问道:“你父亲呢?” 红线低声回答:“兰姨已将父亲带到鉴湖去了,她本是鉴湖的水神,在那里,父亲不会有事的。” 风魂点了点头,又腾出手抽出红线的那柄仙剑,问:“这剑怎么变成红色的了?” 木公将这仙剑交给他的时候,这剑看上去还与寻常宝剑无异,然而此时,它不但剑柄剑鞘都是通红,连剑身也红中带紫,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红线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自从我换上红衣之后,它也就慢慢地变成了红色,初时还没有这么红,谁知后来就越来越艳了。” 风魂心想,莫非这剑自身有通灵之能?不过,若它真的只是寻常仙剑,木公也没必要亲手交给他了。 只怕这仙剑还另有什么神奇之处。 他又看了看剑身,却见剑身上还有细细的花纹,仔细看去,却是用篆书写就的“紫绡”二字,心想这莫非就是此剑的名字?但若是这样,当初木公给他的时候,何不直接说它是“紫绡剑”,而说是“金光剑”? 还是说,此剑已通灵到能自己给自己取名字不成? 他越想越是不解,便将王妙想的剑也抽了出来。 王妙想的剑却是白的,白得就像雪一样。 风魂想,妙想姐姐穿的是五色彩衣,这剑却是白的,可知这把剑不像红线的仙剑,会自行搭配主人的衣色。 不过这也难说,妙想姐姐的肌肤白得跟雪一样,这把剑配在她的身上,岂非比什么“五彩剑”更合适一些?她身穿五彩霓裳,若剑也有五种颜色,反而杂眼,不像薛红线的满身红那样出彩,倒不如配上这种纯白色的剑,更显灵气一些。 再说,若是真的能将这美丽女仙娶回家中,让她脱去衣服天天舞着这雪白的剑,岂非也极好看?当然,是剑好看还是人好看,这种事就无关紧要了。 他又想了一通,终究觉得应该还是王妙想自己挑了一把白色的仙剑,而不是这剑像红线的“紫绡”一样,会自己变颜色。 红线转头看向师父,见他只顾沉思,以为师父在考虑明日怎么对付那来自天界的恶神,不敢打扰他。 她哪知道风魂在这不知还能多活几天的重要时刻,所想的却是如此无关紧要的事? 第二天的早晨,王妙想总算是醒了过来。 她虚弱地睁开眼,知道自己竟是在风魂怀中躺了一夜,面颊羞红,但毕竟浑身无力,无法挣脱开来,只好任由风魂搂着。 她见危宿使者践天竟是守在远处,于是低声问风魂是怎么回事。 风魂将与践天所做的交易告诉她,又说他早已将青龙之圭藏在太湖附近,这就带践天去找。 王妙想自然知道那青龙之圭已被风魂交给谢道韫保管,这话不过是说给践天听罢了,但事已至此,她也别无办法可想。 践天掠了过来,冷冷地看着他们:“可以上路了么?” 王妙想想到自己与此人一同受天庭之命下界,谁知他竟突然下了毒手,于是怒盯着他。践天却也不回避她的怒视,只是面无表情,竟不说话,亦不解释。 王妙想认识践天亦非一日两日,心知他虽然脾气古怪,以往却总是嫉恶如仇,为人并不勾心斗角,口是心非,实是猜不出他为何会在暗中做出这背叛紫微大帝的事来。 风魂抱起王妙想,以她伤重难支为借口,走得极慢。 践天也不催促,只是冷笑道:“你若是敢骗我,到时我定会让你所受折磨,比形神俱灭更惨。” 风魂心知这种人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又走了一日,到了晚边,他们在一条小溪边休息。 风魂让红线帮忙取些水来,喂入王妙想口中,自己则暗暗思索着该如何才能从践天手中逃出。 践天毕竟是天界战将,修行至少千年以上,单靠他与红线这两个初学道法的人实在是难以抗衡,真正能够对付得了践天的,只有受伤之前的王妙想。 然而王妙想体内元婴受创,连仙家真气都难以形成,幸好靠着红线偷偷藏下的那粒仙丹才勉强吊着性命,又如何能够再战? 风魂想得头痛,忽又想到,木公的《太乙天书》中或许记载着快治愈受伤仙人的办法,于是也不装模作样,直接将那竹简取出,仔细研究。 天书内云隐雾现,各种图形与文字走马观花般涌现,最终显现的,是一副副让人气血贲张的画面,看得风魂瞠目结舌,身体热。 王妙想被他抱在怀中,自然很快地便察觉出他身体的异常,也不由抬头往天书里看了一下,立时满面通红,直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天书中出现的竟是无数张男女交合的画面,从衣裳半解到**相拥,竟是各种姿势都有,且画得惟妙惟肖。 王妙想已经明白风魂的身体为什么会“异常”,偏偏又无力移开,被迫感受着他那突然膨起的雄风,除了心中害臊,也只好瞪了风魂一眼,心想他怎能一边抱着我一边却去看如此龌龊的东西? 风魂却也是心中叫苦,他哪知道木公所传的天书里竟会跑出春宫图来?红线见他们样子古怪,也想凑过来看,直接被他按住脑袋,又找个借口打她到边上调息去。 他又看了一阵,终于弄了明白,原来这并非什么春宫图,而是道家的阴阳双修之法。 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这合体双修其实也是道家飞升化境的门径之一,只是修炼这类双修术的人往往更看重其中的“房中术”,又或是专一的采阴补阳,靠折损他人真阴来增加自身寿命,伤天害理。再加上这种以男女交合为主的修行方式有违儒家礼教对中国传统的影响,所以才被多数人视为邪术。其实双修之法也只是道家各种术法中的一种,本身无所谓正与邪,只是看人如何应用而已。 这天书所记载的,便是教人如何通过男女交合双修双益,快增长体内元气的法门,开篇明义曰:“物无阴阳,违天背元;阴阳栽接,返本还元。此为延命返魂之道,又名白玉轮。” 只是这双修术虽然能够快治好王妙想体内的伤势,但风魂总不能当着践天和红线的面脱光怀中女仙的衣服做这种事吧?如果是在暗室里他倒是巴不得,但被人看着做这种事,就算是他也没有这样的厚脸皮。 他继续往下看,然后渐渐明白,自己还是将“双修”的意思误解了,其实双修的本意只是通过男女双方元阴元阳的接触与调合来达到彼此助益,而所谓的房中术或是采补都不过是其中的表相,只是许多人往往会被这表相所吸引,不知不觉落了下乘,甚至是在**的诱惑下误入魔道。 而这“白玉轮”却是真正上乘的双修法门,可以不宽衣、不解带,阴阳对坐而心通神达,两情相应而二气交感,也就是说,只要“隔体神交”就可以了。 风魂向远处的践天看了一眼,见那恶神只是立在树下不言不语,也就不去管他,而是低下头来,将这太乙白玉轮的口诀小声地念给王妙想听。 王妙想终是长期习道之人,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精义,同时也知道自己差点误会了风魂。虽然如此,但这“白玉轮”就算再“纯洁”,毕竟也是双修法门,难免涉及一些男女之事和身体接触,让她心如小鹿,又是期待又是害臊。 风魂低声说道:“我也知道姐姐难为情,但这是唯一的办法,若是到了太湖姐姐的伤还无法回复到足以对付践天,我们就都无法活下去了。” 王妙想这才美目微闭,双唇轻启。 风魂伏下身子吻在她的唇上,两人的气息自自然然地贯通在一起,元气相连,水乳相交。 风魂的神思在王妙想的引导下进入她的体内,并终于见到了她的元婴。那是一个简直可以放在掌上的小人儿,与王妙想长得一般无二,却是赤身**。 虽然只是元婴,但王妙想终究害羞,下意识地便用两只小手将胸前与腿间的处女要害遮住,低着头儿。风魂用神思将这可爱的小人儿拢住,元阳通过接触的双唇渡入美丽女仙的身体之中,轻抚着她元婴上的伤处。 王妙想的元婴本就是经过长年累月的修行之后,体内先天真气与元神合体,自然蒂结,在风魂帮助下伤势很快地开始愈合,真气也再次凝聚。 风魂大喜之下,想要一股作气将她完全恢复,然而随着王妙想真阴的再生,并与他的真阳不断摩擦,反生出一股燥热之气,充斥在王妙想体内。 在外头,正在打坐的红线忽地听到几声轻微的娇哼,讶异地扭头看去,却见师父不但与这美丽的仙子吻在一起,他怀中的仙子更是身子轻扭,反手便将师父紧紧抱住,胸脯也直往上贴。 红线俏脸立时一红,赶紧扭过头去继续打坐,同时沉思静虑,直想着把刚才看到的事当作幻象来处理。 此时,风魂也已心知不妙。王妙想毕竟是重伤之后,心志不像平常那般坚定,若是继续下去,二气交感转变成男女**,不但会让她好不容易治愈好的伤势复,甚至可能使她直接玉殒香消,就这样死去。 他赶紧收回渡入美丽女仙口中的元气,离开她的玉唇,将她推开一些。 王妙想也猛然清醒过来,想到刚才的凶险,又为自己竟差点情迷意乱而暗暗羞愧,不觉惊出一身冷汗,脸色极为苍白。 远处的践天也注意到他们,他并不知王妙想虽然看上去脸色难看,体内的元婴却已在风魂的帮助下凝固了许多,伤势得到极大的复原,只以为王妙想枉为修行经年的女仙,受伤之后不但不想着调息炼神,反而妄动**,这样下去,只怕不用他动手,王妙想自己也会伤重而亡,于是哼了一声,不再去看他们。 第二十一章 情缘难断 接下来的时间里,风魂继续研究太乙白玉轮,王妙想一边听着他的见解,一边暗生戒意,心知这双修术虽然玄妙,却与她过往的修行背道而驰,虽然是事出急迫不得不用,但若不加以警戒,就算治好了她体内的伤势,时长日久之后,也有可能增加她的心魔,让她以往的道行毁于一旦。 她的道法虽然是得自舜帝亲传,但仍然属于上清一脉,而太乙天书中所记载的道法却是不拘一格,另辟奇径,虽然别有神通,却终究是与她的根基不同。 只是金仙亲传的道书仙籍,本应该唯有缘人才能看到其中奥妙,自己为何也与风魂一样能够看到天书中显现出的图形与文字? 她越想越是心惊,担心自己或有什么未完之劫,要知天命无常,就算是历完三十三劫的仙人也不敢保证不会再遇天劫。她左思右想,越是担心,心事越多。 风魂哪里知道怀中女仙竟想了那么多? 对他来说,从来也不曾将这样一个美人儿抱上如此之久,温玉入怀,不舍放手,如果不是有那恶神碍事的话,简直巴不得这美丽女仙一直伤下去,自己好抱着她不放。 这样又走上两日,王妙想在风魂和他的太乙双修之法的帮助下,体内伤势已是好得差不多了。但她知道践天亦是修了千年以上的上仙,与那种应劫封神的天将不同,乃是肉身成圣,而他所持的玄元砖也是玄妙无端,不可小视。 她重伤初愈,不想与践天硬拼,因此仍然装作身虚体弱,连动都无法动上一下。 他们终于到了太湖湖畔。 黄昏之下,湖光涟漪。 践天看着风魂,冷冷地问:“青龙之圭藏在哪里?” 风魂将王妙想放在一旁,让红线照顾她,自己则抽出红线的紫绡剑,往湖边的小树林走去:“你随我来。” 践天面无表情地跟在他的身后。 进入林中,风魂提着剑左一剑右一剑,或是劈在石上,或是砍倒身旁大树,有时又停了下来皱眉苦想。 践天问:“你在做什么?” 风魂回答:“当然是在解开机关,青龙之圭乃是不祥之物,我既然藏在这里,自然要做些手脚将它的灵气隐藏起来,否则,随便哪个妖魔或是仙神路过这里,被它的灵气吸引过来,我不就白藏了?” 践天见他说得合理,也就哼了一声,由他弄去。 风魂又劈了几剑,忽地将一块石头挑开,看着露出的土坑:“看,就在这里。” 践天冷峻的脸上终现出喜容,掠了过来,然而他一眼看去,却见土坑之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立知上当。 他猛然转身,想要抓住风魂。 风魂却已往后急退,顺势再将一棵小树苗斩断。立时间,周围那些散落在地的断枝、碎石,与交错却隐约相连的剑痕互相呼应,形成了奇妙的阵势。 风刃闪现,雷电交加,践天被困在这突然出现的风雷之中,一时间竟无法脱身。他大怒之下,祭出玄元砖,玄元砖出光芒,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并不断地向外扩张,想要突破这风雷之阵。 风魂一边退一边将紫绡剑往空中一抛,同时喊了一声:“徒儿!” 薛红线早已知机地将手一指,紫绡剑划了个圈,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直劈向危宿使者践天,剑气冲霄,连划过的空气都散出焦味。 践天怒哼一声,玄元砖挡在身前,硬接了红线的紫绡剑。 金光乍现,伴随着轰隆的巨响,整个大地都为之震动,太湖湖面亦是生出急浪。 虽然挡住了紫绡剑,但践天已是暗暗心惊。上次这丫头的紫绡剑与他的玄元砖一撞即飞,然而仅仅过了这么两天,她的剑术竟是凌厉了不知多少,硬生生将玄元砖逼住,让践天无法借它脱阵而出。 红线学习御剑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她那不服输的性格,却使得她越挫越勇,这两天更是暗下苦心修炼太阴真气,无形间竟再次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践天当然并不惧怕,他双手一张,玄天砖幻大得有如小山,将紫绡剑逼退。 他正想继续追击,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白光却拐了个弯袭来。 这道白光既不像红线的紫绡剑般气势惊人,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色彩。 践天却猛地一惊,生出冷汗。 他一眼看去,只见原本瘫在地上的王妙想已经轻盈盈地站起,素手虚虚的一点,操控着那道白光绕过玄元砖,拦腰向他斩去。 这白光划过的轨迹空空灵灵,无可捉摸。 践天想要退,却偏偏被困在阵中,想要挡,玄天砖又被红线的紫绡剑再次逼住。 仙剑一闪,有如蛟龙般划出华美的光华。 即接着便是冲天的血光。 践天已被王妙想的仙剑拦腰斩断。 这时,一道红影从践天的断腰处闪出,向天边急飞而去。 王妙想知道那是践天的元神想要借血光遁走,她蹙了蹙眉,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轻叹一声,将仙剑招回。 践天肉身已失,已无法再做仙人,王妙想虽然对践天下毒手伤害自己一事心生愠怒,却毕竟心软,不愿让他就这样在自己手中形神俱灭。 风魂见践天已死,也松了口气,他走过去,从践天的尸体上摸出一个袋囊,往里面看了看,见自己的药袋确实是被收在里面。他又见到那玄天砖在失了主人后,时升时降地浮在那儿,于是便用了个咒法将其收来,由于不知如何用法,干脆也扔进践天这能容纳万物的百宝囊中。 他将百宝囊系在腰上,来到王妙想身边,见她低头沉思,习惯性地便去牵她的手。 王妙想的手轻轻一颤,没有挣开。 …… 月上树梢。 王妙想坐在树下,返神入虚,查看体内伤势。 元婴虽然在风魂的隔体神交下痊愈了许多,但还没有完全复元。她想静下心来小心调息,但不知为何,脑中却乱成一团。 被风魂抱在怀中的那种温暖感觉仍然残留着,她想要将其屏在脑外,却怎么也做不到。她甚至想到了昨夜在天书中看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一时间身子热,就仿佛自己真的已脱了个精光,摆出各种姿势任由风魂调戏侵犯。 更糟糕的是,虽然这些遐想有些不堪,但她现自己在羞涩之余,竟也有些期待和喜悦。 她心中一惊,想到:“难道我在这次受伤之后,竟受外魔侵入了不成?” 她左思右想,愈觉得侵入心头的多半是情魔,若不及早斩却情尘,只怕早晚会生出劫难,甚至再入轮回。 然而,若是就这样离开风魂,她又有些不舍,而且这次若不是风魂及时救了她,她早已死在践天手中,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对风魂不再理睬,离他而去。 她又想道:“可我若是再留在他的身边,他现在一见我便又牵又抱,万一我心志不坚,堕入情魔,岂不是白白修行了这么多年?” 她有些焦急,想了许久后,忽地转出一个念头,心想:“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她站起身子,飘到湖边,见风魂正展开天书,指着书中文字进行讲解,而薛红线搂着紫绡剑跪坐在他的身边,仔细听着。 王妙想见他俩人肩碰着肩,无拘无束,心底竟微微地生出醋意,却又赶紧将醋意压下,同时警告自己不可再动妄念。 她走到两人面前,也屈膝跪坐,问:“你们在讨论什么?” 风魂尴尬地挠了挠头,笑道:“红线所学的太阴剑术中有一句口诀比较难懂,她跑来问我,结果我这当师父的也解释不清,真是惭愧。” 王妙想问:“哪一句?” 风魂在天书上指了一指:“就是这句。” 王妙想看向天书,微微一怔:“哪句?” 风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是这句啊!” 王妙想道:“可在我眼中,这天书上现在一个字句也没有,只与人间的寻常书简无异。” 风魂与红线对望了一眼,也觉得莫名其妙:“可是,昨日姐姐不是还能看到这天书中显现出来的东西么?” 王妙想又看了看,见自己确实无法再从天书中看出字来,心底反松了一口气。她微笑道:“或许是昨日东皇陛下知你我有难,暗中显灵,才让我看到书中道法。其实这天书乃是木公亲传,我以往所学与太一道法截然不同,定非有缘之人,看不到才是正理。” 风魂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牵强,却也想不到别的解释,也就没有再多想,干脆将那一句念了出来。 王妙想毕竟是练剑多年的女剑仙,很快地便将这一句解释给红线听,又反复类推,让风魂和红线大为佩服。风魂心知自己虽然已经以棋入道,但真正学习道法的时间并不比红线长上多少,对御剑之术更是了解有限,也就不打断这美丽女仙的讲解。 反正在围棋这一行中,师父领进门之后、徒弟慢慢越师父也是常事,所以他也不觉得红线将来的成就若是在他这师父之上,会是什么丢脸的事。 王妙想在讲完之后,让红线留在这里静静参详,自己则暗示风魂到一旁与她说话。 月色弥漫,粼光随着波澜在湖面上晃出一道道弧形。 偶有鲤鱼跃出水面,又扑地落了下去,溅起些许水花。 风魂与王妙想并肩走着,他不知不觉地越靠越近,并下意识地去牵王妙想的手。谁知这仙子却轻轻一闪,避了开来,没有让他牵着。 他呆了一呆,转头看去,只见妙想仙子的神情有如古井,竟是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他低头想了一想,也没想出自己做过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最多也就是昨晚不小心让她看到了天书里的“春宫图”,但那也不是他故意的。 而且,这仙子看不到天书里的太阴剑诀,却能看到那些裸男裸女,这岂非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低声道:“妙想姐姐,你在想什么?” 美丽仙子浅浅一笑,转身面对着他:“我在想,从第一次见到你时,不知为何,便觉得你像是亲人一般。我本不擅与人交谈,与你却越走越近,真是奇怪呢。” 风魂笑道:“那定是我与姐姐有缘。” 王妙想面颊一红,又道:“你一直唤我作姐姐,我听你这样叫我,也很喜欢,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再亲密些……” 风魂听到她这句“再亲密些”,心中一喜,想到:“我对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在一张床上同过枕共过被,甚至连你的美胸也不小心摸了去,若想要再‘亲密’下去,岂不就只有互相脱光衣服做那种事?难怪那天书上会故意显出春宫图让你看了,肯定是知道你没什么经验,让你多了解一些其中奥妙。” 他刚一想完,却听这美丽女仙顿了一顿后,又说道:“我们何不结拜为姐弟,彼此互相扶持,一同共度磨难,这样,对你我的修行也更有助益……” 风魂听到这里,只觉得像是被冷水浇了一盆,他万般期待,谁知这仙子说的却是什么结拜姐弟。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若只是当成姐弟,那就不是更加亲密,反是更为疏远了。 他看着王妙想,却见这美丽的仙子已转过头去,不敢看他,心里立时冷冷一笑,知道她定是担心自己妨碍了她的修行,才故意用一个姐弟的名义拴住他,以免他总是生出非分之想。 他越想越气,差点扭头就走。 王妙想悄悄瞄了他一眼,见他脸色难看:“魂弟……” 风魂哼了一声:“不要叫我魂弟。” 王妙想跺了跺脚,心底也开始急了:“那你想让我唤你做什么?” 风魂冲口而出:“我只想听你叫我作夫君。” 王妙想呆了一呆,一时竟是不知所措,只是念着:“你……你……” 风魂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却又想到,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又何必再躲躲藏藏?于是干脆继续说道:“我就是想要把你娶回家,还想要你每晚都脱光衣服舞剑舞给我看,我想要一天到晚抱着你,说情情爱爱的话给你听,还要吻遍你的全身,看你脸红,看你害臊。” 王妙想急道:“无……无耻……” 第二十二章 许飞琼 风魂心里其实已经在后悔,自己都想找个山崖跳下去,嘴里却仍然说道:“我就是这么无耻,你竟是现在才知道么?你要么做我的老婆,要么就当做从不曾认识我,我才不要弄什么结拜姐弟这种傻事,要结拜你自己找别人结拜去。” 他说完之后,定定地看向王妙想,只见王妙想显然已是被他的这一番话弄得手足无措。她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完全是一副又羞又急,不知如何是好的俏模样,看得风魂又是怜爱又是难过,心想自己何必这样去逼她做决定?万一她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只夜鸟飞过他们的头底,呱呱地叫了两声。 王妙想静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去,声音有如蚊子般低不可闻:“你这次冒死救了我,若不报答你,我也过意不去,就算回山之后,也难以静心修行,所以……” 风魂听她又扯到什么报恩去,脾气不由又跑了出来,冷哼一声:“虽然这次我救了你,但你也曾从北极战神手中救过我和浴月,充其量只是打平而已,你如果只是为了报恩才假心假意地跟我在一起,我也不稀罕。” 王妙想气苦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风魂瞪着她:“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王妙想张口结舌,却不知该怎么将心事说出,不禁又是难过又是委屈,终于眼睛一红,跺了跺脚,直道:“我、我不理你了……” 她纵着剑光便往夜空飞去。 风魂见她就这样说走便走,心底也是极气,却又想到她临走时的奇怪表情,不禁暗自后悔不该把她逼得太急,竟让她哭了出来。而且,自己终究还是没弄清她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他却哪里知道,王妙想自幼清苦,无依无靠,只在山中修行,虽然也历了一些劫难,但因从不涉足尘世,那些劫难也基本都是有惊无险,靠着她个人的心志便能度过。但这一次,她遭遇同伴背叛,险些命散黄泉,幸亏有风魂在她身边,又宁死也不肯抛下她,她对风魂本就极有好感,又经过这番生死与共,竟是不知不觉中对风魂生出情愫。 只是她虽然修行多年,却是从小孤单,对这男女之情根本一窍不通,只以为自己是受伤之后,情魔趁虚而入。其实情魔乃是藉由修道之人心灵上的空隙由外而入,干扰修行,与这自内心的真情真意如何相同?外魔还可以抵御,真正的情思却是剪不断、理还乱,她将自己的初恋当成外魔来处理,只想将其斩去,结果却是越斩越乱,弄得满脑子都是风魂的影子,最后无计可施,又以为之所以抵御不了,只是因为自己重伤之后心志不坚,万般苦恼下,竟想出了“结拜姐弟”这样的傻事来。 结果这“姐弟”不但没有结拜成,反而让风魂把心里的念头都说了出来,她清修惯了的人,何曾听过什么“脱光衣服舞剑”“被吻遍全身”这样的话?自然又羞又急,却又想道:“若是他真的喜欢的话,脱给他看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及至风魂逼她做出决定,她一边苦恼,一边却又是喜欢又是害臊,心想:“罢了,就算真的是难免再陷天劫,我也愿意跟他在一起。” 只是她毕竟脸薄,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不免绕了个弯,又是报恩又是修行什么的,其实真正想说的无非是最后一句:“你若是真的想要娶我的话,我、我也是很愿意的!” 结果还没等她说完,风魂却误解了她的意思,直接用话顶了过来,她羞急之下,竟是无法把心底的想法从口中说出,终于气得哭了出来,御剑而去。 在她离去之后,风魂把她的泪水和表情反复地想来想去,猛然间也醒悟过来,知道自己犯了个不应该犯的错误。 风魂自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那个时代就算是女孩子也开放得很,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头染色那是正常,就算在大街上对着男朋友高喊“我爱你”也不算什么太肉麻的事。但这古代的女子却完全不同,行事要拘束保守得多,看这美丽女仙最后那窘迫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万个愿意,但她这一辈子也不曾说过情话,甚至不像二十一世纪的小女生一样,至少可以从电视里的言情片中得到“借鉴”。她别来扭去,想告诉风魂自己愿意陪他一辈子,却又绕了一些,结果风魂用话一顶,就把她气得哭了。 虽然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但王妙想既已跑了,风魂除了看天之外,竟是无可奈何。这女剑仙的剑遁他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薛红线的金光纵倒是有追上的可能,但这情情爱爱的事情,似乎也不太好去拜托自己的女徒儿。 想来想去,风魂也想不出个办法来,只好等在这里,希望这仙女姐姐自己掉头回来。 ****** 离开风魂后,王妙想不知不觉间越飞越慢,频频回头。 她落在一处山脚,轻轻一叹,心想:“我为何要一直回头看呢?魂弟知道他的遁法不及我的御剑快,自然不会来追我,但他不来追我,我又怎好意思自己回头找他?” 她呆在那儿,一会儿心中后悔,不该就这样负气离开,一会儿又想,魂弟若是真的喜欢我,那就应该追来才是,他不追来,莫非是在生我的气么? 她一生之中,竟从未曾像现在这般进退失据,又想回去找风魂说个清楚,又觉这样回去的话,岂非等于是自己去投怀送抱?若让魂弟以为我其实是一个受不了空闺寂寞的寻常女子,岂不反让他看轻了? 她就在那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王妙想犹豫难决时,一道剑光突然从远处飞来,落在树梢之上。 王妙想心里一惊,慌忙拭去脸上泪痕,抬头看着树梢上的持剑少女。 这少女凤髻霓衣,婉丽可人,她看着王妙想,宛然一笑:“妙想姊姊竟在这里游山玩水,倒叫我这做妹妹的好找。咦,姊姊似乎哭过,莫不是被人间的哪个负心男子抛弃了?姊姊不妨告诉飞琼,让飞琼替姊姊打抱不平!” 她面带笑容,语气却时轻时重,尖酸刻薄。一般人就算看见他人偷哭,也只会装作不见,她却反而故意点出,竟有幸灾乐祸之意。 王妙想也知道她是故意找碴,若是平时,也就是一笑了事,偏偏此时她心情本就不好,而这少女的话语多多少少又真的触到了她的苦楚之处,尤其是这“负心男子”四字,听在她的耳中竟是分外刺耳,忍不住便也放下脸来。 这少女名叫许飞琼,同样也是王母娘娘座下的女剑仙,所不同的是,王妙想属于上清一脉,诵的是《黄庭经》,修的是舜帝亲传的剑术,而许飞琼却是灵宝一脉,平日背的是《灵宝经》,炼剑的方式也并非“御剑”,而是“祭剑”。 其实这道家派系,虽然各自的修行方式有所不同,平日里倒也没什么纷争。尤其是上清派与灵宝派,虽然一个拜元始天尊,注重“存思”,一个拜灵宝天尊(通天教主),看重“斋直”,但大家都是三清子弟,就算曾经闹出过封神之劫,经过这一千多年,也早已冰释前嫌,甚至连彼此的教义也开始互相吸收和融合起来。 只是,许飞琼年轻好胜,又曾听王母娘娘亲口夸赞王妙想的剑术,其他人谈论起来,也总是暗示她的剑术比王妙想还差上一些,时间一长,她难免不甚服气,总想找王妙想比试一下,偏偏王妙想平日的性格总是和和气气,既不得罪人,也不与人斗气,不管许飞琼如何挑衅,她却总是面带微笑,不气不恼,弄得许飞琼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次,因王妙想下界之后,知机殿的旋枢老人算出她恐有劫难,王母娘娘有些担心,于是许飞琼便自告奋勇,下界找她,其实也是存了“你在天上不和我斗,我就跑到人间来找你打”的想法。 许飞琼在人间转了一圈,终于找到王妙想,却见王妙想梨花带雨,分明是哭过一场。 许飞琼也不去管王妙想为何会哭,只想着这是一个激她的好机会,于是便用言语逗她,谁知王妙想竟真的寒下脸来,倒把许飞琼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莫不是真的猜着了? 虽然觉得揭人伤痛有些不妥,但毕竟机会难得,许飞琼不但不退让,反而故意将双手一拍:“呀,原来姊姊竟真的是被情郎抛弃了?姊姊这么漂亮,怎可能会有男人忍心抛弃姊姊呢?让我这做妹妹的来猜猜,嗯,定是那男子向姊姊求爱,姊姊明明喜欢人家,偏偏口是心非,弄得人家自讨没趣,就再也不理姊姊了?” 她竟是一猜一个准! 王妙想虽然想装作无事,偏偏脸色已气得煞白,又担心风魂真的如许飞琼所说,再也不来找她,不知不觉间紧咬着牙,又气又恼。 第二十三章 昊天金母 许飞琼却仍不肯放过她,又将手放在颊上,作出一副思索的样子:“姊姊难得有喜欢的人,若是这次不成的话,岂非再也嫁不出去了?是了,我回去一定要告诉那些姐妹们,让大家帮忙,尤其是麻姑,她最喜欢牵系姻缘、**之美……” “够了,”王妙想将手一指,仙剑出鞘,“你嚼这么多舌头,无非就是想与我比试一场?我若是胜了你,你就离我远远的,从此不要在我的面前出现。” “好,”许飞琼哼了一声,“若是我胜了呢?” 王妙想冷冷道:“那我就死在这里。” 许飞琼没想到一向温和的王妙想竟会说出如此赌气的话,方自有些暗悔,却见王妙想站在那里冷笑不止,只以为她是在小瞧自己,立时也怒了起来:“好,我如果败了,那我也死在这里。” 她将手一放,一支飞剑祭上天空,与王妙想的雪剑对恃。 事情弄到这种地步,双方竟是再也无法退让,弄成一副不死不休的局面。 朝霞飘过山顶,晨光透下,将两人的衣裳映出绮丽的色彩。 两人互相怒视着。 就在她们即将相斗之时,天空中却传来一个飘渺清雅的声音:“一大清早的,你二人也不回瑶池见我,怎的反在这里要生要死?飞琼,我就知你主动要求来到人间,定无好事;妙想,你一向温柔文静,如何也与飞琼斗起气来?” 两个仙子同时一惊,听出这声音竟是出自昊天金母,亦即王母娘娘,慌忙将剑收回,缓缓下拜。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从云端之上落下,梳太华髻,戴晨婴冠,身后还陪着数名女仙。 王妙想没有想到西王母竟会亲临下界,慌忙跪伏。许飞琼也安静地守在旁边,一声也不敢再吭。 昊天金母将王妙想唤起,问她这几天所遇之事,王妙想也不敢隐瞒,将受到危宿使者践天偷袭,幸好得到东皇传人相救,反而斩了践天的事一一说出,只是没有说出她与风魂之间的情感纠葛。 她虽不擅言谈,说得平淡,其他女仙却俱都脸色凝重,知道其中凶险。那践天乃是北皇座下七宿使者之一,竟会与妖人勾结,做出暗中偷袭这样的事来,如何不让她们心惊? 许飞琼更是怒道:“那践天竟如此无耻,姊姊应该连他的元神也一起斩了才是,如何还心软放过他?若他不知好歹,反跑到北皇面前搬弄是非,岂非反让这恶人得意了去?” 王妙想还未说话,金母却先瞪了许飞琼一眼:“危宿使者虽然自寻恶果,然修仙之人理应心存善念,妙想容他有再世为人的机会,这又如何有错?紫微大帝明事通理,自会分辨其中是非。反倒是你,妙想重伤初愈,你不将她护往瑶池,反要在这与她斗剑,还不知错?” 许飞琼听到王妙想受人陷害,原本还同仇敌忾,替她不平,现在被金母这么一责骂,虽然不敢反驳,心中却又不服起来,只是抿着嘴。 旁边有女仙魏存华魏夫人闪了出来,笑道:“飞琼只是孩子心性,又不知妙想有伤在身,原也怪不得她,她知道妙想受人陷害,懂得替妙想生气,可知其心地也是好的。” 昊天金母说道:“我只恐这丫头不知收敛,早晚会惹出事来。” 许飞琼束着手,不敢吭声。 金母又向王妙想说道:“其实你的遭遇,我与存华早已从旋枢星君的推算中知道个大概,只是不及你自己说的详细。你此番下界,虽然未能将那妖人孙恩除去,却也怪不得你。那孙恩之事,我方才去了一趟句曲山,已另有安排,人间的战事,还是由人间自己来解决。只是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我原本是想在你回瑶池之后要你去做,既然你现在受了伤……” 王妙想连忙再次跪倒:“妙想所受的伤已基本痊愈,并无影响,娘娘若有要事,只管吩咐妙想就是。” 金母方自犹豫,许飞琼却抢着说道:“姊姊还是回山休息的好,娘娘,那要事不如由我来代妙想姊姊完成,这样可好?” 许飞琼心知这次比剑是比不成了,于是想到,王妙想下界诛杀孙恩的任务未能完成,虽然错不在她,但毕竟是失败了,我若能将这新的任务接下,漂漂亮亮地完成,岂非也算是胜了她? 她的小小算盘,金母又如何看不出来?金母皱了皱眉,方要驳回许飞琼的自荐。魏夫人却微微一笑,向金母建议道:“娘娘,既然如此,何不让妙想与飞琼一同前去?妙想虽然稳重,但毕竟伤势刚好。此行凶险较多,有飞琼助她,也更让人放心一些。” 昊天金母看了许飞琼一眼,心想这倒是个好办法,脸上却故作沉吟:“我只恐这丫头太不懂事,妙想管不住她……” 许飞琼自从登上瑶池,几乎就没被安排过什么重要的任务,现在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赶紧立誓道:“娘娘放心,这次我一定全听妙想姊姊的,就算她打我骂我,我也不还手。” 其他女仙不禁掩嘴失笑。 金母也觉好笑,摇头道:“你若不做错事,以妙想的好性子,哪里会打你骂你?罢了,你就跟着妙想走这一趟,此行若是无事最好,若是遇到凶险,只怕没有人来得及帮上你们。你们要万分小心,不可大意。” 王妙想与许飞琼见王母娘娘说得慎重,也俱都凝神起来。 虽然身边都是心腹,金母还是淡淡地看了周围一眼,才向二人说道:“我要你们去一趟妖灵界,也不用你们在那做些什么,只是看看有无异常,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回来报我!” 许飞琼还没听出什么来,王妙想却是心中一惊。 天地共分六界,分别是天界、地府、人间,以及妖灵、魔风、素外。自从三清化身鸿均,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以来,这天地人三界早已被天命覆盖,受天庭掌控。而魔风界神鬼难行,可以忽略不计,素外界虽在天地之中,却是五行之外,纵是神仙也无法轻易进入,也没有人把它当一回事。 唯有这妖灵界,名义上虽然也归天庭掌管,但因为不被天命覆盖,基本都是自治,天庭最多也就是派几个仙神前去管理,而这些被派去妖灵界的仙神,其实也与被配边疆没什么区别。 而这妖灵界,却也是妖类最多的所在,自从数万年前的仙妖大战中,妖王共工败在四御大帝手下,触不周山而死,从那以后,愿意服从天庭管束的妖类便是被安排在这妖灵界中。由于这妖灵界的入口是在北方紫微大帝的管辖范围之内,因此,妖灵界中若生什么事,也往往都是紫微大帝最先知道,再报与天帝。 王母娘娘会派人去查看妖灵界中有无异常,分明就是担心紫微大帝有所欺瞒。 王妙想越想越是心寒。 如果危宿使者践天之所以暗算她,并非是其暗中与西皇勾结,而是直接受命于北方紫微大帝,那她与许飞琼这一次的任务,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魏夫人看出她的担心,将她牵起,低声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北极紫微大帝陛下素来仁义,又与玉皇天帝互相敬重,与西皇不同。娘娘只是担心北极陛下对他的座下太过宽容,难免受底下人欺瞒,才让你查探一下,并非真有什么问题。” 王妙想也知道自己想多了,玉皇能登上帝位,虽然很大部分是靠着王母娘娘的声望,却也是得到紫微大帝与南极仙翁支持的。若是紫微大帝真的也像西皇一样存有异心,那这天界早就乱了,西方太极天皇亦不会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有心闹事却又不敢动手。 而王妙想也明白了王母娘娘为何要派她去妖灵界,而不是派别人去。无论如何,王母总是对紫微大帝的能力有所怀疑,才会派人去查探,若是被紫微大帝知道,总是难免生出嫌隙,不太好看。 而王妙想与紫微大帝其实是有些渊源的,王妙想的剑术得自舜帝亲传,而舜帝又是紫微大帝的外传弟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妙想其实也算是紫微大帝的再传弟子。只是舜帝虽然传了王妙想剑术,却不曾公开收她为徒,所以这层关系也只算是有实无名。 但不管怎样,王妙想就算真的生出差错,紫微大帝看在舜帝的份上,应该也不会太过难为她。 在她旁边,许飞琼却是一脸失望,心想自己还以为是什么非常重要而又艰难无比的事,原来只是去妖灵界逛上一圈就回来,早知如此,也就不来争了。 魏夫人这边安慰完王妙想,让她别担心太多,那边看到许飞琼的神情,又知这丫头想得太简单了,只好把许飞琼也拉到一旁,小心嘱咐,要她一切都听王妙想的,绝不可自行生事。 昊天金母见王妙想面容平静,知道她已明白了自己让她前往妖灵界的用意,暗暗点头。这时,她又见王妙想脸上虽然平静,眉宇间却又隐藏着一丝愁苦,于是轻轻一叹,问:“妙想,东皇陛下在大荒境亲传《太乙天书》的那个青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妙想没想到金母突然问起风魂来,脸上无由地一红:“魂弟……风、风公子他是、是……我、我也说不清楚……” 其他人听到王妙想的回答还不觉得有什么,金母道行精微,已是玄感中人,见王妙想那进退失据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想道:“这孩子竟似有因情生劫的迹象,若不能过得这关,只怕这多年的清修会毁于一朝。” 她开始暗暗后悔,想着要不要收回成命,让王妙想回山静心修行去。但事情既已安排妥当,若再更改总是不好,于是只好叹一口气,不再多说。 …… 第二十四章 秀极山庄 风魂在太湖湖畔等了许多天,还是没有等到他的仙女姐姐回头,无奈之下,他又带着红线到处逛了一圈,想要打听出苍梧山的位置。 然而,不管他如何打听,也没有人知道这苍梧山到底是在哪里,而风魂探寻自己的记忆,也不记得在穿越以前有从电视或其它地方听到过苍梧山这个地名。 古代的人不像二十一世纪一样信息达,既没有电视看,也没有电脑玩,其它地方的名胜古迹自然不太了解。而风魂对国内的地理常识虽然并非一窍不通,但毕竟隔了一千五六百年,此时的会稽山,在他所来的那个时代仍然叫会稽山,但此时的苍梧山,谁知道在未来会不会换个名字? 而且这苍梧山既然是王妙想自幼修行的地方,说不定是什么根本没有凡人居住的荒山野岭也有可能。 此时,朝野之间的战事也在快演变,天师道的壮大以及会稽城的失守,让朝廷大为震惊,为了镇压天师道,朝廷派出了训练有素的北府兵,分别由刘牢之与谢琰率领,前去围剿天师道和那些起义的乱民。 刘牢之与谢琰都是参加过淝水之战的名将,尤其是这谢琰,更是名相谢安之子。他们名分两路,协同作战,很快便收复了被天师道控制的义兴和吴兴,又渡过浙江,直逼会稽城。天师孙恩不敢与北府兵作战,只好放弃会稽,退守至海岛。 谢琰如此轻易地便收复沿海,心生骄傲,以为这天师孙恩不过如此,又为了争功与刘牢之闹出矛盾。刘牢之大怒之下,带着自己的部下返回京口,而谢琰则带兵驻在临海,想要用战船攻打天师道的根据地,将孙恩和其部众一举歼灭。 谁知天师孙恩的退兵竟是诱敌之计,在谢琰屯兵临海之时,天道师率着部众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悄悄地从浃口登6,绕到了朝廷军队的后方,在平常人最为迷糊的清晨时分进行偷袭,谢琰连阵势都还来不及布成就被天师道打得溃不成军,他本人也战死当场。 谢琰与王凝之不同,他不但是谢安之子,本身也是征战多年的北府名将,他的战败已不止是让朝廷震动,甚至是开始恐慌。朝廷任命刘牢之为都督,全线指挥各路晋军,对天师道大举围剿。 然而,天师道带着起义军在刘牢之的逼迫下退出浃口,却又在一夜之间,将整只军队移至了长江口,十万之众分乘楼船千艘,逆长江而上,直逼京口。天师道的神出鬼没让朝廷措手不及,建康的豪门大户纷纷出逃,无奈之下,司马道子只好将出身寒门的北府参军刘裕临时提拔为建武将军,命其率水军迎击天师道。 司马道子其实也没有对刘裕抱多大希望,只是想让刘裕充当炮灰,为他和那些王公重臣的逃跑争取一些时间。 风魂一路走来,沿途所见的人都觉得天师孙恩攻下建康已是必然的事,然而风魂一听到刘裕的名字,却是暗暗担心,心想灵秀姐姐这一次恐怕是要败了。 这就好像他如果穿越到隋朝末期,听到李世民亲自率兵与人打战,那不管对手是谁,他也绝不担心李世民会战败一样,因为历史已经写在那里。 刘裕在此时的声望或许还及不上谢琰这种出身于上品士族的将领,但他却是东晋灭亡之后,南朝的少数几个名君之一。宋文帝刘裕的军事才华与治国的能力,是被后世的历史学家认可的。 虽然担心孙灵秀,但风魂却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没有改变历史的自信,也不明白孙灵秀明明只是一个女子,为何要编出一个天师孙恩的名号,试图推翻朝廷? 她是想成为像武则天一样的女皇么? 如果这真的是她的目的,那她是绝不会成功的,中国的历史上只有武则天这一个女皇帝,这也是写在历史教科书上的,虽说史书记载的东西也未必都是事实,但绝不会相差得太过离谱,连东晋之后,南方的皇帝是男人还是女人这种事都弄错。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红线在他的对面屈膝跪坐,见师父自从妙想仙子走了之后,便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想:“莫非师父喜欢妙想仙子,想要让她做我的师母不成?” 她看着风魂,低声问:“师父,你是在想妙想仙子么?” 风魂摇头:“不是。” 竟然不是?红线心道:“难道师父竟是在想另一个女人?男人都是这样朝三暮四的么?” 她心中好奇,又问:“师父,那你是在想谁?” 刚好风魂唤了一声:“红线……” 薛红线吓了一跳,赶紧摆手:“不、不行,你是我师父,这种事是不行的。” 风魂疑惑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薛红线这才明白师父只是凑巧在这时叫她,并非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不觉俏脸红。 风魂见这美丽女徒好好的红起脸来,再配上她的红衣红裙,竟有一份清清甜甜的可爱,不觉也看得痴了,心想:“这丫头虽然有时容易急,注定做不成贤妻良母,但以她的模样儿,做女朋友倒是很不错。” 红线的脸愈红了,她低着头:“师父……不许这样看我。” 风魂干咳一声,自己也觉不好意思,赶紧移开目光,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既想要王妙想做老婆,又想要红线做情人,虽说这个时代并不禁止三妻四妾,但自己好歹也是来自一夫一妻的二十一世纪,怎么可以动不动就见异思迁? 他收拢心思,向红线说道:“我要到鉴湖附近去一趟,你要不要也回去见见你的亲人?” 红线想到会稽城被攻陷的那日,自己将父亲和兰夫人送到鉴湖后匆匆离开,父亲一定还在担心她,于是点了点头。 风魂看着她,又说道:“我知道你之所以学仙,原本是想对付那位兰夫人,现在你们既然已经和好,你如果想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 红线却抢着说道:“师父,我只是去与父亲和兰姨作个别,只要一日便可回来。” 风魂心中一暖。他在这个时代本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也不认识什么人。王妙想已经被他气跑了,如果连这女徒儿也不再跟着他,那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该怎么办。 他笑道:“也不用太急,你在你的家人身边多留两日吧,三日之后,我在太湖等你。” 说好之后,他便与红线分开。红线的金光纵迅如雷电,一忽儿就没影了,而风魂反正不急,又在镇上逛了一圈,见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心里也有些难过,而一些豪门大户不但不知收敛,反而屯积粮草,将这些难民当作蝗虫般轰来赶去,使得到处都是饿殍弃尸。 当一个王朝弄到这种民不聊生的地步,真是想不灭亡都难。 他来到鉴湖与会稽城之间的山野间,又找人打听了一番,最终来到一个山庄门口。 门上匾额写着“秀极山庄”四个纤丽秀气的楷体字。 他敲了敲门,没过多久,一个丫环便将门打开一条缝,怀疑地看着他。 风魂向她说道:“听说道韫夫人移居至此,在下……” 那丫环瞪了他一眼:“夫人不见客。” 说完便将门关上了。 风魂摇了摇头,觉得这丫头的脾气似乎比她的主人还大。他也不气,只是使了个遁法穿门而入,又闪到那丫环面前,微笑地道:“听说道韫夫人移居至此,在下风魂,前来求见。” 那丫环明明关好门往回走,突然又被他绕到面前,立时吓得脸色苍白:“夫人不、不、不……” “不见客?”风魂很好心地替她说完,“没关系,既然夫人不见我,那你跟我走就可以了。” 那丫环直后退:“我、我为什么要跟、跟……” 风魂很无奈地说道:“在下乃是奉山那头的黑虎大王之命前来,黑虎大王想要娶妻,他听说道韫夫人身边的丫环一个个都如花似玉,因此着我来问问夫人,看夫人可愿意从身边挑出一个丫环嫁给他。黑虎大王一向敬重道韫夫人,若是夫人不愿意的话,他也并无怨言。可现在你不肯让我去见夫人,我无法完成黑虎大王交待的事,又怕他生起气来,一口将我吃了,倒不如将你捉去嫁给我家大王,大王一高兴,多半就不会吃我了。只是难为了姐姐、妹妹……嗯,你多大了?” 那丫环颤声道:“十……十六……” 风魂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下:“二八年华,正是嫁人的好时候,恭喜小妹妹,能当上黑虎大王身边的虎夫人,那也是你的福气。” 丫环紧贴着门,简直要哭出来:“不、不嫁可、可不可以?” 风魂摇头:“道韫夫人说你不用嫁,那你自然不用嫁,如果只是你自己说不嫁……那你还是要嫁的。” 那丫环赶紧往院子里跑去。 风魂暗暗好笑。 过了一会儿,那丫环又跑了回来,同时还抿着嘴:“夫人请你进去。” 风魂见她那赌气模样,知道必是谢道韫已告诉她自己是在逗她玩。他一边走,一边微笑:“小妹妹,你别生气,我变戏法给你看。” “我才不看。”那丫环哼了一声,眼睛却忍不住睁大起来。 风魂伸出右手:“你看,我的手上可是空的……是空的吧?” 丫环不自禁地点头。 风魂手一翻:“你看,一只壁虎。” 果然,一只壁虎出现在他的手心,还东张西望地爬啊爬。 丫环的眼睛已睁得通圆,怎么也猜不出这只壁虎是从哪来的。 风魂手再一翻,壁虎没了:“你知道它现在跑哪去了么?” 那丫环想要摇头,却现风魂正盯着她的胸口。她心里一惊,果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冰凉凉的,像是真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啊爬。她吓得尖叫一声,双手直往胸口乱拍,又怕那壁虎掉到肚脐上去,赶紧把衣口往下拉,却哪看到什么壁虎? 她知道自己被捉弄了,一抬头,却见风魂正贪婪地瞅着她半露的椒乳,脸立时一红,哭着便跑开了。 玩过头了?风魂挠了挠头。他其实只是弄了一个幻术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壁虎,谁知这小丫头在心理作用下,真的就露出酥胸去找壁虎。 这时,他看见前方多出一个人影,却正是谢道韫。 谢道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风魂知道自己捉弄那丫环的行为已被她看在眼中,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他走上前,向谢道韫揖了一礼:“夫人可还记得在下?” 谢道韫还礼道:“风公子多次在妾身面前显现神通,妾身自然记得。公子想必不知,当日公子进城时,揖拿公子的那些画像,正是妾身所画。” 风魂苦笑:“原来那些画是夫人画的,难怪画得那么像。” 谢道韫又问:“那日会稽城破,妙想仙子受妖人所伤,不知她现在可好?” 风魂忙道:“妙想姐姐的伤已经好了,多谢夫人挂心。当日事突然,妙想姐姐虽然有心助内史大人守城,却遭奸人所害,使得内史大人遇难,连夫人也差点陷在城中……” 谢道韫叹道:“这也只是妾身的命而已。” 风魂不敢再多说。 其实他也听说谢道韫与王凝之的夫妻关系并不是很好,但这夫妻间的事,外人所知的也不一定是事实,再加上士族之间的婚姻多数只讲求门当户对,至于婚姻双方是否美满,并没有多少人关心。反正对于男人来说,还可以娶妾,就算不娶妾,逛逛花街柳巷也很正常,而对女人来说,听从父母之命,从一则终也是“本份”,有怨言也不敢说。 对女人来说,这种事当然尤其不公平。 其实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还算好的了,除了高等士族对这种事特别重视之外,那些寒门庶族,自主婚姻的年轻女子还是有不少的,就算改嫁,就多也就是被人说说闲话,还不至于上升到礼教的高度。真正算的上是“桎梏”的,是在宋朝的理学开始出现之后,对女子“贞烈”和“三从四德”的要求真是达到了顶点。 女生要是穿越的话,最好是穿越到唐朝以前。 当然,如果是穿越到母系社会时期,那女子的社会地位无疑是最高的,唯一的问题是,身上可能还长毛。 他在谢道韫的带领下进入屋中,屋内挂着一些字画,他仔细看了看,竟在桌上现了王羲之的真迹,他心里一喜,却又觉得自己和谢道韫其实算不上太熟,就这样向她要似乎不太好。 谢道韫何等聪慧的人?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思,微笑道:“此贴原是我夫君所藏,妾身离开会稽时,随身带了出来。公子若是喜欢,便请收下便是。” 风魂得知这竟是王凝之收藏的,差点说道:“我那几天一直向他要,他却总是骗我说他没有,活该他死在那里。” 虽然想这么说,但这话未免太不厚道,而且对死人不敬,他只好咽了下去,向谢道韫拜谢了一声,又道:“其实在下这次前来……” 谢道韫说道:“公子可是想要回青龙之圭?那日公子将那圭玉放在妾身手中,妾身便一直小心保管,以备公子取回。公子且在这等上一等,妾身这便去取来。” 风魂赶紧说道:“多谢夫人。” 谢道韫款款地还了一礼,向屋外走去。 风魂待她走后,又在桌上翻了翻,想看看除了王羲之的真迹之外,是否还能找到王献之的。就在这时,他心中忽地一动,心想:“奇怪,她怎么知道那翠玉叫作青龙之圭?” 第二十五章 互斗智谋 谢道韫走进自己的卧室,将床头的被铺掀起一些,又轻轻一按。 一个暗盒自动跳出。 她将盒内的翠玉取出,方一回头,却见屋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她吓了一跳,惊魂初定后,才紧抚着胸口,看着眼前这粉嫩如玉的孩子:“阿休,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她呼作阿休的男孩看了她手中的翠玉一眼:“韫姨,可是这圭玉的主人来了么?” 谢道韫嗯了一声,道:“如果不是你说起,我还真不知道这圭玉的名字,你在这等一等,我将它送还给风公子后,便来陪你。” 阿休却将她拦住,将一张纸递上,同时露出个可爱的笑容:“就让他多等一下也没关系,我新作了一道诗,还想要韫姨你帮我看一看呢。” 谢道韫想了一想,也觉应该耽误不了太多工夫。这孩子原是她离开会稽时在山野间遇到的,因为觉是他孤伶伶的很是可怜,以为他定是因为战事失了亲人,于是便将他带到此间。 谁知这孩子不但模样儿长得水灵粉嫩,就连才气也极为惊人,不输于会稽的那些清谈之士。谢道韫虽然从小便被誉为才女,对着这孩子,竟也有自愧不如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对他极是喜爱。 谢道韫接过纸张,轻轻念了起来:“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非复匠,云构自然。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她越念越是喜欢,只觉这孩子年纪虽小,所作的诗词格局却大,这诗虽然写的是东岳泰山,但单以气派而论,尽可称得上是将整个天地包括其中。 阿休走上前来,拉她坐到床上:“韫姨,这诗做得可好?” 谢道韫道:“自是极好,我很喜欢。” 阿休又问:“那韫姨是喜欢这诗更多一些,还是喜欢我更多一些?” 谢道韫心觉好笑,觉得孩子终归是孩子,喜欢让人夸他。然而她刚要开口,却见阿休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竟是异常地炽热,让她心底蓦地慌。 阿休只是一推,也不知他小小身体里哪来的力气,竟将她整个人推倒在床上。他整个人伏了上去,将谢道韫抱住:“韫姨,我想要你,你想不想要我?” 他趴在谢道韫的胸口,狂热地吻着。 谢道韫竟被他吻得全身无力,她虚弱地挣扎着:“阿休,不行这样,你还只是一个孩子……” 然而阿休却不说话,只是用行动来回应她。 明明知道抚慰自己身体的只是一个孩子,但不知怎的,谢道韫那空闺已久的身体竟生出了反应,母性的温柔与女性的本能交炽在一起,竟让她不知该如何去拒绝这个孩子的爱抚。 …… 当男孩走进书房的时候,风魂一眼便认出了他。 风魂实在不曾想到,在离开大荒境后,会在这种地方遇见木公身边的这个金童。他现在也明白了,谢道韫为什么会知道那块翠玉的名字。 梁休将青龙之圭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嘴角流露着嘲弄:“风大哥,你可是在等这个?” 风魂被他的这声大哥叫得全身寒,连汗毛都倒坚了起来。 风魂在大荒境的三年中,梁休的性格孤僻冷漠,对他基本都是爱理不理的,而他当然也无所谓。而此时的梁休,就像在离开大荒境后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仿佛在刻意显露出他的可爱。 风魂不得不承认,如果只是单单看模样的话,曾在天界做过金童的梁休,和浴月一样,都像琢玉一般清秀粉嫩,风魂甚至想着,等梁休再大一些后,一定能够迷倒不知多少的少女。 嗯,弄不好也可以迷倒不少男人。 当然,风魂自己是不会被一个男孩“迷倒”的。 他头疼地看着梁休:“你怎么会在这里?道韫夫人呢?” 梁休淡淡地道:“夫人因为大累,已经睡去了,她让我将这块翠玉替她交还给你。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风大哥还真是敢到处乱塞啊。” 风魂道:“没办法,我也知道它重要,但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有人拼命想得到它,也有人像我一样,根本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处,或者,你能告诉我些什么?” 梁休摇了摇头:“东皇肯定是知道它的来历的,西皇既然这么想抢到它,那自然也知道它的价值。只可惜东皇陛下没有告诉我,而我也不好去问太极天皇,所以,我知道的也并不比你更多。” “这样啊,”风魂伸出手,“看来我只好去问别人了。” 梁休笑道:“为什么风大哥会认为我会就这样把它给你呢?” 风魂也笑:“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 梁休脸色放冷:“风大哥的假笑还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风魂淡淡道:“比起你这口是心非的‘大哥’,我已经觉得自己没那么恶心了。” 仿佛有一阵无形的风吹了进来,让气氛有些冷。 风魂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好吧,你不妨直接告诉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梁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将木公的太乙天书借与我看个几年,风大哥放心,等我看够了,一定会还给你的。” 果然是为了太乙天书?风魂想。 其实想想也是,他身上除了太乙天书,也不会有什么其它东西是梁休所贪图的。梁休虽然看上去岁数不太,但他是天上金童,岁数不能只看外表。他在木公身边待了不知多少年,木公却将道法独传给不知从何哪跑出来的风魂,梁休自然难免介怀。 而且人间界要比天庭危险得多,梁休既然选择了下界,只怕是不会再回去了。以后不管是遇到妖魔还是遭遇天劫都需要他自己面对,他渴望得到木公留下的天书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风魂当然不会将天书就这样给他。 他淡淡地问:“你怎么能肯定,我会为了你手中那块不但不知有何用处,反而会惹来杀祸的东西,就把太乙天书交给你?” 梁休面无表情:“当日,北极战神想要抢夺这青龙之圭,你宁愿跟浴月死在一起也不肯交给他,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它对你的重要性么?” 风魂苦笑:“我当时只是没想到那姓符的家伙真的会动手,如果早知道我会因为这身外之物差点死在那里,我一早就给他了。” “原来如此,”梁休点了点头,“既然风大哥觉得这块玉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那不妨就送给小弟了。” 风魂叹气:“你拿它又有什么用?难道不怕西皇改成追杀你?” 梁休冷冷道:“在西皇陛下追杀我之前,我一定会亲自把它送到西皇面前。西皇若是一时高兴,让我在霁金殿担个官职,又若是亲自传我一套神通道法,我岂非也就赚了?” 风魂露出笑容:“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先恭喜你了。那北极战神费了一番工夫都没有抢到手的青龙之圭却被你这么轻易地送上门去,西皇一定会笑得合不扰嘴。不过听说西皇生性多疑,而你不但在大荒境做过金童,你的生父还是太白星君,生母又曾在太微天做过玉女……” 梁休瞪着他:“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们。” 风魂叹道:“我只是替你着想,你好心好意地将青龙之圭送上前去,可万一太极天皇怀疑你有什么别的意图,那岂不是糟透了?” 两个人互相看着,谁也不肯退上一步。 梁休忽地一笑,又变回他刚刚踏进书房时那副清秀可爱的模样。风魂见他说变就变,心里再次生出警戒来。 这孩子就像毒蛇一样,看着安静,却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梁休看着风魂,忽地问道:“风大哥下山那天,不是带了不少大荒境的仙丹么?不知那些仙丹大哥自己有没有服用过?” 风魂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道这个,皱了皱眉:“我自己还没服用……” “那就是给别人吃过?”梁休笑容不减,“忘了告诉风大哥,那些仙丹绝大部分都是浴月炼出来的,还有一些则是以前的金童玉女留下来的。不过呢,在大哥你离开前的那一晚,小弟也炼制了二三十粒,顺手便扔进了丹房之内,在大哥离开了之后,小弟查了一查,现小弟炼着好玩的那些丹药少了几颗,想必是被风大哥你带走了,这真是让小弟暗暗替大哥着急。” 风魂道:“难道说……” 梁休说道:“小弟炼的那些仙丹,与浴月炼的大体上没什么区别,只是不小心多放了几株毒草而已,比如山间野兽看上一眼便会马上死去的风狸杖,又比如神农炎帝因不小心服用而死去的断魂草。不过大哥可以放心,小弟又在其中添加了玉红,让这些毒草的药性不会太快显现,不管是谁服用,都会过个一年半载才作。不过作之后,只怕连神农炎帝复生,也无法将那人救活呢。” 风魂想了一想,不得不承认梁休若真要瞒过浴月在那些仙丹里掺入毒丹,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虽然梁休也可能只是在瞎编,但他毕竟不敢肯定。 到目前为止,服用过他带下山的仙丹的人只有王妙想、薛红线,以及被红线所伤的呲铁卢循和路上遇到的那两只小狐狸,除了红线吃了后拉肚子,其他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他还在想着,梁休却叹了口气:“风大哥那天带了不少仙丹下山,那些仙丹的妙用也各有不同。不过,若是有哪粒让人吃得拉肚子的话,那大哥就一定要小心了,弄不好那颗就是小弟炼制好扔进去的。没办法,断魂草的用量比较难以控制,小弟可能多放了一些。” 风魂脸色一变。 梁休笑道:“看大哥的表情,像是已经有人吃到了。不过大哥可以放心,那些毒丹的配方小弟还记得,大哥若是需要,小弟随时可以炼出解药来。就算大哥不相信小弟炼出的解药,只要拿着小弟写下的配方去找浴月,浴月也能帮你的。” 看着这男孩脸上的笑容,风魂越来越觉得他比毒蛇还要可怕。这个孩子的心底显然藏着太多的阴影,甚至让他的性格都开始扭曲。 风魂叹了口气,将竹简从百宝囊中取出,打开来放在桌上:“你不是想要它么?其实,我就算把它送给你,你又能有什么用?” 梁休冷冷问:“这话怎么说?” 风魂笑道:“因为除了我,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到上面显现的字,你若不信,不妨自己去看看。” 梁休半信半疑地看去,果然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他看着风魂,问:“我想,你自然会告诉我该怎么看到它上面写的东西,不是么?” “也对,”风魂道,“我就来帮你吧。” 风魂朝着竹简双手乱舞:“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就让太白星君的私生子梁休能够看到天书上的字吧。” 字当然没有显现。 第二十六章 泄露天机 梁休怒视着风魂,眼中简直要冒出火来。 风魂摇头叹气:“看来我是帮不了你了。” 太乙天书上的字当然并非只有风魂才能看到,至少薛红线便完全没有障碍。但王妙想却只能看到那么一次,后面再要看时,也是无法看到。 如果连王妙想都无法随心所欲地看到天书上的字,风魂相信,梁休更不可能看得到。梁休在木公身边待了那么久,木公若真的想传梁休道法,又何必拐这么多弯? 风魂笑道:“我相信你确实很聪明,但你最好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你若真的在仙丹里面掺入毒药,浴月虽然不会知道,但东皇陛下何等人物,就算闭着眼睛也算得出来,你就算胆量再大,又怎敢在木公眼皮底下做这种事?至于吃了仙丹拉肚子这种事,开始确实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时间一长,我也早就想通了。那些仙丹之中,想必有一些是可以让凡人脱胎换骨的。仙家之所以要辟谷,是因为五谷之中藏有三尸虫,而食五谷杂粮的本就只有人间界的凡人。所以那种脱胎换骨的仙丹,不管是野兽还是妖魔吃了都不会有事,但凡人吃了,虽然能够将凡胎换成仙骨,却不免拉拉肚子,排尽体内浊气。” 梁休见自己的把戏被揭穿,脸色立时也变得阴晴不定。其实他根本就不会炼制什么仙丹毒药,那种让人脱胎换骨又或是还本归元的仙丹,本就并非每一个金童玉女都会炼制,否则,天上有十方玉女,无数金童,这仙丹岂非满街都是? 炼丹本就是仙家神通之一,天庭之中自有专门炼制仙丹的仙人,甚至也有一些凡人经由炼丹而悟道飞升,比如灵宝派著名的仙人葛玄便是如此。只是浴月在炼丹上有她天生的悟性,所以木公才教了她一些炼制仙丹的窍门。风魂不知道这一点,每次都只看到浴月一个人在那炼丹,还以为那是因为梁休偷懒,把所有事都推给浴月去做。 见到梁休的脸色,风魂暗中松了口气。他虽然觉得那些仙丹中掺有毒药的可能性不大,却也不是百分百的有把握,毕竟事关红线性命,万一她真的服用了毒丹,那可就糟了。 他收起天书,向梁休摇头道:“其实你又何必弄这么多名堂?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将青龙之圭还我,我将这天书中的秘传念一段给你听,岂非是大家都好?” 梁休看着他:“你先念。” 风魂也不多话,捧着天书真的就念了一段出来。 梁休慢慢听完,又复述了一遍。风魂见他竟将如此拗口的仙家口诀听上一遍便全都记住,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记忆。 风魂笑道:“现在你可以将青龙之圭还我了吧? 梁休却是静了下来,将风魂所念的口诀暗中揣摩了一阵,忽地冷冷一笑:“有一句话是你刚才说的,现在我要还给你。” 风魂问:“什么话?” 梁休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但你也最好不要把我当成傻瓜。你念的这套御剑之法专积阴气,体内走的也全是阴脉,分明就只有女人才可以学。” 风魂摸着鼻子苦笑。他原本想用这男人根本炼不成的太阴剑诀应付一下,把青龙之圭骗到手再说,反正这剑诀梁休就算听去也练不成,除非他学东方不败一样去自宫,却没想到,梁休如此快地便看破了这太阴剑诀的要点。 风魂自己也曾在山林中将这太阴剑诀独自研究了一整天,才弄明白它是女人学的东西,由此可知,梁休的天赋和悟性竟是远在他之上,同时也在红线之上。 就在风魂头疼,不知道该怎么把青龙之圭弄到手的时候,梁休却在沉思良久之后,忽地把青龙之圭扔了过来。 风魂接住翠玉,疑惑地看着他。 梁休面无表情说道:“你既然已将这套剑诀念给我听,我自然要将它还给你。” 风魂奇道:“莫非你真的打算去练这女孩子学的剑诀?” 若是这孩子为了炼太阴剑诀真的跑去自宫,那他岂不是很对不起梁玉清,以及他还没有见过面的李白? 梁休却冷冷说道:“我自然不会去练它。但天下之道本就是同源同根,既然有专积阴气的御剑之道,自然也有专积阳气的剑术。我只要把它反过来练,将阴气改成阳气,将内景化作外景,我就不信练不成。” 风魂怔了怔。虽然觉得这孩子说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却又像是有哪里不太对劲。至阴与至阳本就是相对的,太阴剑诀的要点是将太阴之气练到极点,以生出至阳,从而达到阴阳平衡。而如果反过来,专练至阳之气,岂非也能生出至阴? 只是,真的就如此简单么? 风魂看着太乙天书,想要看看里面是否真的记载了“太阳剑诀”,然而不管他怎么搜,也搜不出来。这时,他猛一醒悟,明白了为什么只有“太阴剑诀”,而不可能有“太阳剑诀”。 阴与阳虽然相生,却也相克,混沌之初,阴气下降,凝而为地,阳气上升,散布成天,故阴阳之道,同时也是天地之道。然而地盘是固定的,天盘却是流转的,故大地承载,日月流动,而这同样也暗合了男人与女人的区别,故女人承载,男人外泄。 这专走一脉的修炼法诀本身已是极为危险,但因为阴气是温和稳定的,所以能够控制,然而阳气却是像天盘一样流转不休,根本无法把握,因此,这所谓的“太阳剑诀”虽然在理论上并非不可行,却无异于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 风魂看向梁休,见梁休一脸坚毅,分明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这孩子确实很聪明……但他最好不要被他自己的聪明给害了! 风魂暗暗担心。 ****** 离开秀极山庄后,风魂仍在想着梁休的事。 此时他已经在暗暗后悔,不该将太阴剑诀念给梁休听。 他如何想得到梁休竟会要将太阴剑诀反过来炼?如果梁休练出了差错,虽然那并非风魂的本意,风魂却也难免感到对不起玉清夫人。 而如果梁休真的将那太阳剑诀练成了,以那孩子的阴骛性格,谁知道他将来到底会弄出什么样的祸患来? 李白真不愧是名垂千古的大诗人,连他的私生子都这么不简单。 风魂回到了太湖湖畔,一时间竟是无事可做。他本与红线约好,三天后在这里见面,然而现在才过了一天多些。 无聊之下,他将得自危宿使者践天的玄元砖取了出来,研究了一番。 这金砖之上花纹密布,显然都是古篆。 风魂从太乙天书中找到一段祭炼法宝用的方法,打算将这玄元砖重新祭炼。践天已死,这玄元砖自然成了无主之物,而风魂除了那些普普通通的棋子,身上没有任何应敌的法宝,多少有些遗憾。 于是,他坐在空地上,一边祭炼玄元砖,一边等待红线。 在将玄元砖炼得收自如后,他又觉得有些无趣,毕竟在他的本性中,对打来打去的东西不敢兴趣,木公所传的阵势和遁法暗合棋道,讲的是虚实并用,各逞奇谋,他自然觉是有意思。然而直截了当的法宝硬拼虽然更加痛快,却也不怎么合他的性格。 他收回玄元砖,想要将那张王羲之的亲笔真迹取出来欣赏一番,就在这时,他心念一动,将身子快一转。 一个穿着绿裳的女子正微笑地看着他。 风魂心中一喜:“灵秀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女子正是孙灵秀。 孙灵秀依旧穿着绿色长裙,头插步摇。她走到风魂面前,轻轻一叹:“那日践天先生追着你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出现。我既怕他出了差池,又担心你死在他的手中,这两天刚好有空,便找过来看一看。你既然已将践天的法宝炼祭成了你自己的,想来是践天追杀你和王妙想失败,自己反而死了。只是你竟在这露天之下,光明正大地祭炼自己抢开的法宝,也未免太不小心了吧?” 风魂挠头:“姐姐教训的很有道理,我确实太不小心了。” 他终归是来自比较和平的二十一世纪,虽然遭遇了几次凶险,但还是很缺乏那种步步为营的危机意识,幸好来的是孙灵秀,如果来的是北极战神或是其他凶神,他只怕又有危险了。 孙灵秀看着他,失笑地摇了摇头:“看你的样子,一定是在想幸好来的是我而不是别人。可我与践天本就在暗中勾结,一同设计暗算王妙想,差点连你也害死。你又怎知我现在不会再来害你。” 风魂牵着她的手,低声说道:“我知道姐姐一定不会害我的。你并不是来找践天,而是担心我遇害,才跑来找我的,我猜得对不对?” 孙灵秀注视着他:“真不知道你是太有自信呢,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 她反手握住风魂:“但是知道你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 他们手牵手地在湖边坐下。 风魂说道:“姐姐,既然我们这么投缘,不如结拜成姐弟吧,你说好不好?” 孙灵秀叹道:“我本是不祥之人,做我的弟弟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其实我根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找你,只是实在放心不下,这才将战事临时托付给道覆,自己跑了过来。” 风魂想起她这时候本应该带着千艘楼船逆长江而上,进攻建康,见她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跑来看他是生是死,他不禁也心生感激。 他低声问:“姐姐又何必去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呢?” 孙灵秀道:“你是不会明白的。” 风魂道:“姐姐若不肯告诉我,我自然不会明白。” 孙灵秀静了一静,才慢慢地说道:“因为我想建立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四洲十类都可以和平共处,不管是妖魔还是人类,彼此不再伤害,也不再受天庭的控制。只有在这人间界,我才有可能实现我的想法,只有不惜一些代价地战斗,我才有可能建立一个像我的想象一般美好的世界。” 风魂愕然。他实在没想到,孙灵秀竟是为了这么不切实际的理由进行战斗。 一个妖魔与人类和平共处的世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人与人之间也无法做到和平共处,妖与人又如何能够和平地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更何况,仙神人鬼妖,三界中的秩序本就是天庭所定,妖的地位甚至排在鬼类之后。在一些修道之人眼中,不管是什么样的妖类,只要杀了它们便是功德。 天庭又怎会心甘情愿地让人间界变成一个不受他们控制的世界? 孙灵秀看着他:“你若是真的愿意把我当作姐姐,那就告诉我,你可是来自未来之人?在未来的世界里,可曾有过那样的一个世界?” 风魂张开口,却无法说出话来。 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也还谈不上是人人平等,更何况是人与妖了。当然,在那个时代,真正相信有妖怪和神仙存在的人也已经少得可怜。 孙灵秀看着他的样子,眼神慢慢地黯了下来。 风魂牵着她的手,轻轻问:“姐姐你自己并非妖类,又何必去管妖类的事?再说,天庭不是已将妖灵界划给妖类了么?妖类只要生活在那里……” 孙灵秀淡淡地说道:“妖灵界已经完蛋了。” 风魂怔在那里。 孙灵秀叹道:“其实我本就是来自妖灵界,妖灵界虽然是天庭划给妖灵的地方,其实也生活了不少人类。然而现在的妖灵界,比这人间界还要混乱不堪,生活在那里的妖类过的日子极为悲惨,然而天庭对此却视而不见,我之所以想要趁天界目前的不稳推翻晋朝,就是想要营造出一个新的世界,让那些逃出妖灵界的妖类能够有个安全的栖息之所。” 风魂难过地看着她。孙灵秀的想法虽好,却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然而这世界上,岂非正是有太多这种明知理想不可能实现而又为之奋斗一生的人,才变得越来越好? 风魂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孙灵秀放弃理想,可他真的能够看着她就这样一步步地自寻死路不成? 孙灵秀站了起来,笑道:“你也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有多么困难。知道你还活着,我也可以放心离开了。他们还在长江等我。” 风魂也站了起来,犹豫良久,终于说道:“姐姐,你要小心一个人。” 孙灵秀着着他,也未显露出多少讶意,只是淡淡地问:“谁?” 风魂道:“刘裕。” 如果孙灵秀真的想在人间界建立一个不同以往的王朝,那她最大的敌人无疑就是名字早已被写在历史教科书上的刘裕。 第二十七章 形急势危 孙灵秀怔了怔,脸上现出惊讶:“刘裕?为何会是刘裕?” 她本以为风魂会让她小心刘牢之,又或是其他那些早已建立起声望的朝廷名将。而这刘裕虽然也参加过淝水之战,却因为出身寒门,最高只做到一名参军,这次朝廷虽然派刘裕沿长江而下,迎击天师道,但给他的水军也全都是临时征召的。 孙灵秀注视着风魂:“这刘裕,可就是人间界未来的君主?” 风魂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未来的事透露出来,是不是真的能够改变什么,他只是不忍心看着孙灵秀一步一步地走向毁灭。 孙灵秀的脸色终于变了。她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离开长江前来寻找风魂,除了关心风魂之外,最主要的一点也是因为没有将刘裕和他那临时召集的水军放在眼中。天师道不管是人数还是战船都要胜过刘裕的水军,又有一众能够役使鬼神的道徒,无论如何也没有败的理由。 但如果刘裕真的是未来人主,就必定有其不可轻视的地方,甚至很可能是天命所归。在她的信徒即将与人间未来的君主交战的时候,她却跑到了这里? 孙灵秀暗暗蹙眉。 风魂想起王妙想在大荒境时的警告,心里也叹了一声。王妙想说他既然是来自未来,便等于是提前知道了部分天机,现在他将“天机”告诉了孙灵秀,如果孙灵秀因为他的话而亲自出手刺杀了刘裕,那这历史岂非便等于是被他改变了? 孙灵秀道:“你肯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我很感激,现在我必须走了。” 风魂见她眸中杀机一闪即逝,心知自己只怕是猜中了。 她必定会趁着刘裕声望还未形成的现在,抢先一步将他刺杀。 风魂道:“姐姐只管去吧。” 然而孙灵秀方抬起脚,却又顿在那里,脸色再次一变。 风魂不解:“姐姐,怎么了?” 孙灵秀看向湖面,表情凝重:“来不及了。” 风魂心中一惊。 就在这时,一个温纯厚重的声音在太湖上空传来:“存心不善,风水无益;父母不孝,奉神无益;心高气傲,博学无益;作事乖张,聪明无益。进一步想,多此而少彼,补东而缺西,时刻忧愁;退一步想,良田万顷,一日止食米一升,大厦千间,一夜止眠地八尺。一升八尺,受用不久,多何用乎?” 孙灵秀淡淡问:“来者可是净明宗宗主许逊许真君?” “区区小事,不用劳烦吾师,”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道者落在湖面之上,向孙灵秀稽,“逍遥山净明宗吴猛,奉家师许真君之命,前来向天师候教。” 孙灵秀看着吴猛,并没有因为来的是徒弟而不是师父便放松下来。 逍遥山的净明宗与句曲山的茅山宗,乃是道家在当世最有名的两大宗派。净明宗宗主许逊虽然只是人间地仙,其道法却早已不输于天界上仙,只是为了在人间传播净明教义与上清道法,才没有登上仙阶。 而这吴猛,此时虽是净明十二弟子之,许逊的大弟子,但在入逍遥山之前,他原本却是许逊的师父。吴猛原本就是洪崖山有名的修道之人,而许逊却举过孝廉,做过县令,后因不满朝廷政令,辞去官职,拜在吴猛门下。 上元夫人座下玉女谌婴转世度劫之后,在逍遥山创立净明宗,吴猛便带着许逊一同拜在谌母门下。吴猛虽然是谌母门下的众弟子之,但谌母却认为许逊才是可以继承她衣钵的人,传道总是先传给许逊,再由许逊传给吴猛等其他弟子,甚至还在跟随上元夫人破出三界前留下书信,让许逊接掌净明宗,又让其他弟子改拜许逊为师,结果,许逊反成了吴猛及净明宗其他弟子的师父 吴猛当初之所以收许逊为徒,便是看出许逊的仙缘远在他之上,有借用之心,对谌母的安排,也认为理所当然。而许逊虽然受谌母之命成为了吴猛等人的师父,但他为人谦厚,名义上虽是师徒,其实却仍将吴猛等人当作师兄师弟对待,平日里带着这十二弟子遍行天下,治病救人,使得净明教义在百姓中深得人心,许逊自己也被玉皇大帝赐为妙济真君,只是仍然让他留在人间,传播上清道法。 孙灵秀看着吴猛,美目流转:“不知来的人还有谁?” 她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响亮的歌声传来:“畜生本是人来变,人畜轮回古至今;不见披毛并戴羽,劝君休使畜生心。百年世事有天罗,莫把心机太用过;富了又贫贫又富,江河成路路成河。” 孙灵秀道:“来的莫非是净明十二真君中的周广周先生?” 一个儒者打扮的男子落在孙灵秀与风魂的侧面,拜礼道:“姑娘好眼力。” 孙灵秀微笑道:“早就听说净明十二真君中,吴猛总说今生,周广爱谈轮回。周先生的这转轮歌小女子早就听过,但由周先生亲口唱出,果然不同寻常。” 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在孙灵秀的身后响起:“你直接说我大师兄和二师兄喜欢唠叨就可以了,这什么今生来世的,连我这做他们师妹的都会厌烦,更别说其他人了。小盱子,你说是不是?” 风魂回过头,却见这次出现的却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衣着朴素的抱剑少年,而说话的却是一个虽然清秀、却异常矮小的女孩。这女孩穿着短裙,露出有如白藕的手臂和小腿,个子虽小,却非常匀称,她看着身旁的少年:“小盱子,你说话啊,大师兄和二师兄总是喜欢教训人,你说他们烦不烦?” 那少年却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孙灵秀回身看着他们,道:“莫非是女神婴彭兰,与靖盱真人盱烈?” 风魂见这女孩外号叫“女神婴”,原本还在想她的外号取得真合适,然而,当他看着久了,却是越看越惊。 这女孩的身体竟完全是由元婴所化。 元婴虽然是上清一脉练气练到极高境界时,体内真气与元神结合的体现,展现出了修道之人的实力,但这天地之中,却很少有人直接用元婴在人间行走。因为肉身若是被毁,至少还有转世的机会,元婴若是受到伤害,却很可能直接形神俱灭。 然而这彭兰却是舍弃了肉身,直接用元婴出现在他人面前,也不知是太有自信,还是另有苦衷。 女神婴彭兰看着那个叫盱烈的少年,跺脚道:“我问你话呢。” 盱烈却仍然不言不语。 孙灵秀目光一转:“我知道他为何不肯回答你的问题。” 彭兰抿着嘴,冷冷地看了孙灵秀一眼:“我和我师弟的事,要你来插嘴?” 孙灵秀含笑不语。 彭兰又追问了盱烈几句,见他仍是不答,只好不服气地看了孙灵秀一眼。 孙灵秀笑道:“他身为十二弟子中最小的一个,自然不敢当着大师兄和二师兄的面说他们很烦,可他要说他们不烦,又知道你这做师姐的必定会不甘心,甚至可能对他教训起来,所以他就只好不说话了。” 风魂看着那少年一脸无奈的样子,不禁也失笑起来,心想灵秀姐姐看来是猜对了。 只是,这吴猛、周广、彭兰、盱烈四人显然是冲着孙灵秀来的,而孙灵秀竟然能够表现得这么轻松自如,也让风魂暗暗地佩服起来。 其实孙灵秀虽然表面看上去轻松,心里却早已暗生警戒,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难以脱险。这四人之中,吴猛与周广都是修道多年的人物,早已是人间地仙,彭兰虽然曾经死过一回,失了肉身,但魂魄能够凝成元婴,已经是证明了她的实力。 而真正让孙灵秀不敢小看的,却还是这个叫盱烈的少年。 净明宗十二弟子中,包括彭兰在内的其他十一人原本都是拜在谌母门下,只是后来奉了谌母之命才改拜许逊为师,唯有这盱烈,才是许逊自己收下的徒弟。 这盱烈曾以为自己的母亲是死在许逊手中,于是学了魔道,一心一意找许逊报仇。许逊不愿伤他,总是避免与他见面。谁知彭兰替师父出头,自己找上了盱烈,大意之下,竟死在盱烈剑下。 许逊见自己的避让反而导致了彭兰的死,深悔之下,亲自寻到盱烈解说前事。那时的盱烈入魔已深,许逊却以不可思议的毅力将其感化。盱烈知道自己母亲的死其实与许逊无关后,也为自己杀了彭兰而心生愧疚,竟带剑闯入了地府,将彭兰的魂魄救出。许逊让彭兰的魂魄在逍遥山下接受香火,又让盱烈代她积累功德,最终在建木之果的帮助下,彭兰的魂魄竟真的凝练成元婴。 而盱烈也在这一连串的事情生之后,拜在许逊门下,补十二真君之位,称为靖盱真人。 此时,吴猛、周广、彭兰、盱烈四人分成三角,已将孙灵秀和风魂困在其中。 孙灵秀看着吴猛,曼声道:“净明宗什么时候投靠了朝廷,竟然帮朝廷来对付我天师道,莫非是想成为当朝的国教?” 吴猛道:“天师说笑了,当今朝政混乱,百姓潦倒,就算更朝换代那也是天理。我净明宗虽然遍行天下,却从不过问朝廷之事,如何会去投靠朝廷?” 孙灵秀淡淡道:“那你们为何在此?” 吴猛回答道:“贫道只是想请天师在这太湖多游玩几日,如此而已。” 孙灵秀道:“游玩?” 女神婴彭兰冷哼一声:“王母娘娘亲往逍遥山降下旨意,让我们取你的性命,只是师父说你虽然役使妖魔,以妖术干涉人间战事,其实也算不上是大恶之人,才让我们将你困上几天便可以了。” 孙灵秀心念快转动,脸上却仍然显得平静:“莫非,许真君让你们在这困住我,他自己却带着其他弟子亲往长江对付我的那些门人和信徒?” 彭兰怒道:“师父哪会做出这种事?” 孙灵秀不理彭兰,只是注视着吴猛:“你们自然不会仅仅是将我困在这里,事到如此,道兄又何不说个明白?” 吴猛无奈地道:“净明宗这次下山的,确实只有我们四人,只是……” “只是,”孙灵秀的心越来越冷,“被王母娘娘派来对付我天师道的,除了你净明宗,莫非还有茅山宗?” 吴猛沉默。 风魂站在孙灵秀身边听着他们的对答,他虽然对这什么净明宗和茅山宗不太了解,却也看得出孙灵秀难以再保持镇定了。他刚刚才把刘裕是南方未来皇帝的事告诉孙灵秀,紧接着,形势却急转直下,莫非这历史真的是无法改变的? 孙灵秀心底自然也是一片焦急,王母在派出王妙想下界对付她失败之后,竟会说动净明宗与茅山宗一同插手,天师道就算再厉害,也无法同时对付道家的这两大宗派。要知道,茅山宗的三茅真君同样也是人间地仙,尤其是大茅君茅盈,与许逊一样,其实都有位列仙班的资格,不管是神通还是道法,都远胜于人间的其他地仙。 若是三茅真君亲赴长江,那徐道覆和天师道的其他道徒只怕有难了。 第二十八章 六仪击刑 “原来如此,”孙灵秀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不管是净明宗还是茅山宗,其实都可以算是道出于上元夫人。净明宗上一任宗主谌婴本就是上元夫人门下,茅盈更是在东汉时得了上元夫人的《三元流珠经》,才能成为地仙。上元夫人与王母闹翻后破出三界,你们的师父许逊与茅山宗宗主茅盈之所以一直不能位列仙班,表面上是因为玉皇大帝要让他们在人间传播道法,其实谁都知道那是因为王母娘娘信不过他们。现在你们如此尽心地替王母办事,莫非是王母许了你们什么好处不成?” 周广锵然道:“良心自有良心报,奸狡还需奸狡磨。姑娘自可以将我等的心思往坏处想,但在我等看来,这人间界此时虽然混乱,但久乱必治,自会有有为的君主来收拾残局。但若任由妖灵界插手进来,却谁也不知这乱象何时才能了结。姑娘若是愿意就此罢手,回妖灵界去,我等自然不会再为难姑娘。” 孙灵秀心中一震,知道自己的来历早已被人看破。她道:“王母娘娘要你们杀我,你们却打算放我走,也不怕王母怪罪么?” 周广哂道:“玉皇才是三界之主,我等并无须听从王母的号令。” 孙灵秀笑道:“谁都知道虽然名义上的天帝是玉皇,但几乎每一件要事都是由王母决定的,你们竟然说出如此大逆的话,也就难怪许逊一直上不了天庭。” 周广也笑道:“谁说家师想上天庭了?这人间界逍遥自在,岂不比天界有趣得多?” 孙灵秀不再多说,只是转看向风魂,低声道:“这是姐姐的事,与你并无关系,你不妨离开这儿,等姐姐日后再去找你。” 风魂知道孙灵秀是准备出手了,他沉默半晌,终是摇头说道:“我与姐姐并肩作战,直到姐姐你安全离去为止。” 他如何能够在这个时候独自离开,让孙灵秀面对强敌。 孙灵秀轻叹一声,牵着风魂的手:“你听我说……” 风魂截道:“除非知道姐姐平安无事,否则我绝不会离开。” 孙灵秀看着他:“罢了,既然你不愿离去,那就……” 风魂刚想问“就什么”?一股花香已闯入他的鼻息之间,他只觉全身一软,立时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孙灵秀笑道:“你就先休息一下吧。” 风魂没想到孙灵秀竟会对他下药,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孙灵秀看向吴猛等人:“我这兄弟并非天师道弟子,也与这人间的战事无关,还请各位不要为难他。” 吴猛道:“天师尽管放心,我等绝不会伤害无关之人。” 周广长叹道:“我们只是想让姑娘在这太湖多留几日,并非真的要与姑娘为难,莫非姑娘非要逼我等动手不成?” 女神婴彭兰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二师兄,你也真是罗嗦,如果念念诗唱唱歌,又这样聊个几句,大家便可以和和气气不再为敌,那这天下早就没有架可以打了,大家一起比唱歌就行。小盱子,你说是不是?” 盱烈还是闭口不言。 彭兰气得跺脚:“你今天怎么成了哑巴?” 盱烈无奈地道:“师姐说的有道理。” 彭兰问:“哪句话有道理?” 盱烈道:“唱歌比打架好,这句很有道理。” 彭兰气苦:“我有说过这句么?” 趁着这个空档,孙灵秀扔下手帕,手帕化成祥云,托着风魂移到了净明宗四人的合围之外。 见风魂已被移到安全之处,孙灵秀将手一拈,一朵兰花出现在她的手中。吴猛等人不敢大意,一同注视着她。 孙灵秀心知拖得越久,留在长江的徐道覆等天师道道徒危险越大。她将手一抖,无数花瓣飞上天空,又落在地上,俱都化成金甲战士,朝着吴猛等人掩杀而去。 周广知道这落花成士、撒豆成兵之术看似小技,但若不尽快破解,将有利于孙灵秀趁乱逃脱,立时口吐真言,以指为剑交错划去:“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 那些金甲战士立时碎散,却又重新化作无数飞花旋散开来,挟带着漫天的香气。而孙灵秀却散失在花瓣之中,无影无踪。 吴猛喝道:“小心她借风而遁。” 周广道:“她跑不了。” 话一说完,周广便以地为盘,用真言闭去了开、休、生三门,让孙灵秀无法用出风云二遁。而吴猛踏前一步,以他的龙虎真气逆风而击,竟将风强行定住,那些花瓣也定在空中,不飘不散。 孙灵秀原本是隐在风中,这下被逼得不得不现出身来。她娇笑道:“我走了!” 身子一提,便要往天空遁去。 谁知盱烈把手中之剑往空中一扔,竟化作无数剑影,将她上空封了去。 孙灵秀脸色一变,又往彭兰看去,只见女神婴彭兰倒持水火二剑,双臂交互在胸前,分明是“玉女守门”之势,连地遁也封住了。 孙灵秀知道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天空中的剑影也在不断地往下直压,竟是要将她完全困住。 她双袖轻舞,舞得那些花瓣乱飞,自己也有如仙子凌波,曼妙醉人。盱烈与彭兰紧盯着她,想看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然而周广却一眼看出她是以舞姿迷惑人眼,脚下却在暗暗地画出九宫图。 周广乃是净明十二弟子中最精通奇门遁术的一个,他看着孙灵秀脚下的九宫图,笑道:“天盘乙奇,地盘六辛,这是‘青龙逃走’,姑娘莫非是想用龙遁?” 孙灵秀停在那里,面寒如水。盱烈以剑影锁住天空,彭兰以玉女守门封住地脉,这都不算如何出奇。然而这周广仅以真言便封去了最难破解的风云二遁,又如此轻易地看穿她所画的九宫图的格局,只要有这周广在,她根本不可能用遁术逃脱。 她用脚尖将九宫图动了一动,脸上却朝着周广露出妩媚的笑容:“周先生好眼力。” 周广却不为她的媚笑所动,只是盯着她的脚,长叹一声:“天盘六辛,地盘乙奇,这是白虎猖狂,主客两伤。看来姑娘是对周某动了杀心了。” 孙灵秀早已知道瞒不过他,于是冷笑一声,摘下头上步摇,同时低喝一声:“震!” 大地轰隆作响,太湖卷起波浪,一团雾气覆了上来。 周广脸色也终于变了:“雾中有毒,大家小心。” 在他提醒同伴的时候,孙灵秀已如鬼影般,借着雾气向周广袭来。 吴猛沉声一喝,闪到周广身前袖子一拂,龙虎真气猛击向雾中的孙灵秀,孙灵秀不敢与他硬拼,身子后退,步摇却脱手而出,以诡异的曲线绕过吴猛。吴猛担心周广受伤,急退到周广身前想要截住步摇,然而步摇上铃铛作响,仿若鬼哭狼嚎,直夺人心。 吴猛乃多年修真之士,不为所动,但周广虽然强于奇门遁甲,本身道行却弱,心神被震了一震,不知不觉间忘了屏闭呼吸,将毒气吸了进去,体内立时如火烧一般极其难受。 另一边,彭兰正用处女之身镇住地脉,不让孙灵秀借地遁而逃,不敢乱动。而盱烈却分出剑影,在雾气中缠住孙灵秀。 吴猛见周广吸入毒雾,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符,以龙虎真气焚烧成灰。立时间,天水落下,不但驱散了毒雾,连周广体内的毒也解了。 孙灵秀冷然问:“这莫非是取自于天山的巽宫净水?” 吴猛道:“正是。” 孙灵秀脸色凝重。 双方的这一次交手,从奇门遁术到偷袭暗算,看似简单,其实却是斗智斗勇。孙灵秀虽然成功地让周广中了毒,然而吴猛却随身带着专门净化毒素的巽宫净水,让她功亏一篑。此时,孙灵秀固然知道自己恐怕难以脱身,而吴猛与周广也不禁心生警觉,知道孙灵秀不但道法惊人,其表面的娇媚惑人之下,同时也暗藏着毒辣的一面。 吴猛沉声道:“我等本是奉了师命手下留情,天师既然不愿承吾师之情,那就莫怪我等不客气了。” 孙灵秀冷笑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女神婴彭兰叫道:“大师兄二师兄,就你们话多,像她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我们直接杀了她就是,还免得师父不好向王母娘娘交待。” 吴猛还有些犹豫,周广却已将手指一捏,倒转九宫,将此地的格局硬是转成了“六仪击刑”,乃是不死不破的凶格。此格一出,所有用于逃脱的遁术都无法再用,除非有人死去,否则谁也无法离开。 吴猛知道周广的心中已动了怒气,只好暗叹一声。而盱烈与彭兰也不用再怕孙灵秀用遁术逃走,俱都腾出了手。四人将孙灵秀围住,准备将她置于死地。 孙灵秀在刚才的交手中已经试出了对手的虚实,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时对付他们四人。但形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除了拼死一战,她也别无它法。 她将手一招,收回步摇,步摇轻晃,那魔音依旧时快时慢地响着。 吴猛沉声一喝,喝声将魔音中断,他自己也闪前一步,与孙灵秀快地硬拼了一招。孙灵秀娇躯一晃,钗尖如电光般破入龙虎真气之中,然而彭兰与盱烈也已出手,彭兰的水火双剑化作两只蛟龙向孙灵秀剪来,而盱烈将漫天的剑影挥去,只留下了一支,剑光凌厉,将空气切割出刺鼻的焦味。 孙灵秀心中一叹,知道自己此番已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却听风魂的声音传来:“灵秀姐姐,我来帮你。” 一块金砖掷了过来,又蓦然幻大,硬生生地逼住了彭兰的水火双剑与盱烈的飞剑。 风魂的突然插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孙灵秀略一思索,便已猜到,定是吴猛的巽宫净水误将风魂体内的花毒也解开了。 风魂扔出的玄元砖本是危宿使者践天所炼的仙家法宝,就算是王妙想也不愿与它硬拼,盱烈还好,看出情形不对,立时将剑光召回。彭兰却不肯服气,硬将水火二元剑撞在玄元砖上,结果两剑一同撞飞,她自己也闷哼一声,向后跌飞。 盱烈担心彭兰受伤,急忙后退,将她抱住。 风魂将盱、彭二人迫退之后,玄元砖立时移到周广头顶,一道光束将周广照定,竟让他无法动弹。 风魂对奇门遁甲的了解本是出自木公所传,知道此地的格局已被周广改成了“六仪击刑”,若不逆转回来,这一战只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既要救出孙灵秀,又不想伤害他人,于是想用玄元砖压住周广,让他暂时无法再用出遁甲,而自己却捏着数枚棋子准备扔出,想要用“九星反吟”将“六仪击刑”盖住。九星反吟虽然也是凶格,但凶上加凶,反而能够在奇门打开一条生路。 孙灵秀却误解了风魂的意图,她只认定“六仪击刑”唯有用血光才可以破解,又见风魂已将周广定住,立时急掠上前,步摇虚指。 吴猛见形势危急,赶紧以龙虎真气向孙灵秀攻去。然而孙灵秀竟不闪不避,步摇脱手而出,钗尖刺入周广的心口,她自己也硬受了龙虎真气一击,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周广本就受玄元砖所镇,无法动弹,又被步摇刺穿心脏,立地倒在地上。六仪击刑,不死不休。现在有人死去,这凶格也自行解开。孙灵秀强压下伤势,直掠到已呆在那里的风魂身边:“什么呆,还不快走?” 风魂本是只想救出孙灵秀,却没想到竟害死了周广。虽然人不是他亲手杀的,但他无疑也是帮凶。他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响,竟是一片空白。 吴猛怒喝一声,龙虎真气向风魂与孙灵秀直追而来,盱烈与彭兰见周广惨死,悲痛之下也将飞剑一同袭来。 孙灵秀来不及说话,牵着风魂便跃入太湖,借水气遁走。 吴猛见孙灵秀与风魂已经逃走,无奈之下,只好长叹一声,转过身来,将还没有自投地府的周广魂魄收入袖中,又看向盱、彭二人:“二师弟刚死,我们先回山,看看师父可有办法将他救活,其它事以后再议。” 彭兰却咬着牙道:“大师兄,你先将二师兄送回山去,我一定要追上那两个贼人,替二师兄报仇。” 吴猛看向盱烈。 盱烈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能放过他们。” 吴猛知道时间拖得越长,救活周广的可能性便越是渺茫,也不再多说,让他二人多加小心,自己带着周广的尸体与魂魄朝逍遥山的方向飞去。 彭兰看着湖面,恨恨地道:“小盱子,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他们逃到了哪里?” 盱烈取出一面小旗扔在地上,立时间,数十只幽影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第二十九章 变数再生 风魂在山野间用棋子布下“青烟锁云阵”,以防有人追踪,他扶着孙灵秀在阵中歇息。 孙灵秀受到龙虎真气的重创,虽然服了风魂给她的仙丹,一时间却也无法与人交手。 风魂问:“姐姐,你的伤势怎样?” 孙灵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生命危险,然后又轻叹一声:“你实在是不应该出手的。” 风魂道:“我怎能看着他们杀害姐姐?” 孙灵秀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晚了,他们已经是和净明宗结下了仇怨。她自己还无所谓,但这些事原本与风魂无关,如果不是为了她,风魂根本不会被牵累进来。 她还想说话,却见风魂正凝神注视着周围。她也看去,只见一条条时隐时现的黑影在山野间飞掠。 “这些都是附近的怨灵和厉鬼,”孙灵秀道,“它们肯定是在搜寻我们。” 风魂愕道:“这术法分明带着邪气,那净明门下,怎有人会使用这种邪术?” 孙灵秀道:“用这术法的必是盱烈。在拜许逊为师之前,他曾入过魔道,学过不少邪派的术法,只是这些术法有伤天和,许逊向来禁止他对敌人使用。想是这次他一心想为师兄报仇,连他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风魂皱了皱眉,他们现在藏身在锁云阵中,暂时还不用担心,但只要他们一离开,必定会被这些怨灵厉鬼现。他实在不想再跟那几个人动手了。 他看向孙灵秀,却见她面色沉重,于是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孙灵秀叹道:“我在想,该如何尽快赶到长江。” 风魂知道她是在替天师道的那些道徒担心,净明宗的这几个弟子的能力他已是亲眼所见,那前往长江的茅山宗既然与净明宗齐名,就必定也有不少高手能人,恐怕不是那些天师道道徒应付得了的。 风魂想了想,说道:“姐姐,不如由我将敌人引开,你等这些怨灵离开后再出去,偷偷前往长江。” 孙灵秀看着他。 风魂笑道:“你不用担心我,硬拼我肯定是拼不过他们,但如果只是逃跑,他们也未必能追得上我。” 孙灵秀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她现在受了伤,若是跟着风魂一起逃,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也就只好同意。她看着风魂,道:“这次再次分手,就真的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见面了。” 风魂笑道:“上次姐姐也这么说,结果我们不还是见面了?” “也是呢,”孙灵秀道,“如果不是你,我真的就死在太湖了。我却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风魂牵着她的手:“在我心中,早已将你当成亲姐姐,弟弟救姐姐难道不是应该的?” 孙灵秀流波一转,妩媚地道:“做姐弟便可以么?你若是想要姐姐的身子,我也是可以给你的。你莫以为姐姐是个水性扬花的人,我还从不曾让任何男人碰过我,但你若是现在想要的话……” 风魂见孙灵秀艳丽动人,媚眼如波,想不心动都难。他忍不住将孙灵秀抱在怀中,替她宽衣解带。孙灵秀脸带晕红,婉态殊绝,无需做作,便自有风情万种。 风魂将手放在她的胸脯之上,正要将胸兜除去,只是不知怎的,一个妙丽的身影却忽地在他的脑中闪过。 他内心犹豫难舍,男性的冲动让他想要将这怀中美人压在身下,内心中却又有着某种奇怪的情感在阻止他。 他将孙灵秀扶好,笑道:“我既然已将你视作是亲姐姐,若再对你做出这种事来,岂非等于禽兽了?” 孙灵秀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才轻轻地问:“你刚才是否是想到了别的女人?” 风魂避开她的目光,觉得自己不好回答。 孙灵秀知道自己猜中了,眸中一黯,问:“在会稽城内,你也曾拼死去救王妙想,你和妙想仙子又是什么关系?” 风魂叹道:“我也叫她做姐姐。” 孙灵秀道:“你叫她做姐姐,叫我也做姐姐。但我与她在你的心中,只怕还是有些不同的吧?” 风魂低声道:“我是真心将你当成姐姐。” 孙灵秀道:“那王妙想呢?莫非你已喜欢上她,想要她做你的妻子?虽然我在你的怀中……你却想起了她?” 风魂沉默着。他无法告诉孙灵秀,自己刚才想到的人除了王妙想,竟还有他的妹妹风芷馨。他看着孙灵秀,心生愧疚,担心自己伤害到她。 孙灵秀却平静地整好衣裳,笑道:“我虽然知道你心地不坏,却也一直觉得你是那种行事不拘一格,只要有女人入怀便绝不会推开的男人。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专一,这倒是我看错了。” 风魂苦笑。怀中抱着一个女人,脑中却同时想到了另外两个女人,这也算是专一么?其实,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纯洁正派的好男人,以前他也曾瞒着芷馨将别的女人带回家中,也从没有生出过什么内疚感。只是这一次,大约是真的离家太远,远得隔了十几个世纪,使得他对芷馨的想念越来越深。 还有王妙想,这个被他气哭离去的美丽仙子,竟也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他的内心。 孙灵秀见他沉默,心中一叹,脸上却笑道:“也罢,你既然视我为姐,我就唤你一声魂弟好了。只是,日后你若真的娶了妙想仙子,那她便是我的弟媳了。可她是奉王母之命要杀我的人,到时我和她打起来,那你又会帮谁呢?” 风魂道:“我当然是帮姐姐你。” 孙灵秀失笑道:“你定是知道我打不过她。不过任何女人都有小心眼的时候,你若真的帮我,小心她吃起醋来,那你可就有得受了。” 风魂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若真娶了她,自然会将她管得服服帖帖的。” 两人开始说笑起来。 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歇息够了,风魂便站了起来,与孙灵秀告别,自己脱阵而出,将那些追踪他们的幽魂野鬼引开。 孙灵秀看着他那消逝的背影,用手轻捂着自己的心口,落寞地叹了一声…… ****** 烈日高照,风魂在山林间狂奔着。 现在他已经知道,紧追着他的只有盱烈和彭兰两人,但这两人真的是阴魂不散,不管风魂如何想方设法都无法摆脱他们。 他来到一处斜坡,使了个幻术,让坡下看上去像是有人影在奔跑,自己则躲到巨石之后,并用青烟锁云阵隐住身形。 只是一会,便有两个身影落在斜坡之上。 “他在那里,”彭兰的声音传来,“我们快追。” 盱烈却阻止了她:“等一下,怨灵没有追上去,那必定只是一个幻术,真人肯定还藏在附近。” 风魂在暗中苦笑。他本想将这两人骗开,自己往反方向逃,然而这盱烈的拘鬼之术实在是太过厉害,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幻术。 女神婴彭兰对盱烈的话早已没有任何怀疑,只是不解:“你说他会藏在哪里?” 盱烈道:“此人每到快要被追上时便能隐踪匿迹,由此可知他必定会某种奇特的遁甲之术又或是九宫阵法,我们要想找到他,就只能跟他比耐心,看谁先耗到对方犯错。” 彭兰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可是小盱子,师父曾说过你这役鬼之术虽然好用,但有损阴德。而且持续的时间越长,这些被拘役的鬼魂对你便越怨怒,万一你受伤或是给它们找到别的机会,它们反而会来害你。” 盱烈说道:“师姐,你不用担心,我会小心的。” 彭兰还是有些担心:“可是……” 盱烈道:“师姐难道不想找到那害死二师兄的贼人?师姐只管放心,那些邪派之人经常使用这种阴毒的术法,自然早晚遭到报应,我只是偶尔用上这么一次两次,不碍事的。而且这些飘荡在山野间的鬼魂原本就多是恶灵,强迫它们做事,也算不上什么伤天害理。” 风魂在石后听着,心想这少年在太湖湖畔时一声不吭,实在被逼得无奈了才勉强说上两句,现在跟他的师姐单独在一起时,话倒像是多了起来。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天空却飘过了一朵红云,红云落下,一个阴柔的女子声音传来:“何人在此役使鬼魂?” 风魂无法看到这突然出现的女人相貌,彭兰与盱烈却盯着对方,互望一眼。 这乘云而降的女人身着绛衣,容貌俊美,皮肤光滑如玉,举止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仙风道骨。她看着盱烈,娇喝道:“如此恶术,尔等怎可以轻易用出?你们师出何派,因何在此?” 盱烈在外人面前本就不喜多言,见这女人质问,也懒得回答。彭兰刚才自己还在说盱烈,现在却忍不住要为师弟出头,她瞪了对方一眼:“关你什么事?” 那女子淡淡道:“我乃北方紫微大帝座下、女宿使者朱玄真,你觉得我管不得么?” 彭兰怔了一怔,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天界的仙人,就算性子再不好,她也不敢去跟天界的星将斗嘴,只好哼了一声:“我们是净明宗的弟子,正奉师父之命,在这里追捕天师道的贼人。” “你们是妙济真君许逊的徒弟?”朱玄真怀疑地看着他们:“净明宗亦是上清一脉,许逊与他的十二弟子在人间所行的善事,我在天界亦有耳闻。许逊的徒弟,怎会使用这种有损阴德的恶术?” 彭兰道:“那贼人害死了我的二师兄之后想要逃跑,我们也是没办法……” 朱玄真点了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那这也怪不得你们。那天师道在人间作恶,紫微大帝也曾将与我并列为北方七宿的危宿使者践天派到人间,想要擒拿那天师孙恩,只是不知为何,践天却一直没有回去覆命……” 彭兰赶紧说道:“我们在追踪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就是天师孙恩,但她已经逃走了,我们现在在追的是她的同伴。” “这样啊,”朱玄真目光闪动,“听说那孙恩其实是个女人,这可是真的?” 彭兰点头:“嗯,她确实是个女的。” 朱玄真看了看盱烈,沉思一阵,又道:“虽然你们事出无奈,但这拘鬼之术用的时间越长,对人体的伤害也越大,我既然见到了,也就不能不管。也罢,你们将所要寻找之人的模样和姓名告诉我,我略通一些伏羲卦术,可帮你们找他。” 彭兰大喜,她本就担心盱烈会受到那些恶鬼的反噬,现在既有天界仙人相助,那自然是喜出望外,又见这朱玄真如此和气,心里也立时对她生出好感。而盱烈却皱了皱眉,一声不吭。 彭兰将风魂的样子告诉了朱玄真,又说道:“我们在太湖时也忘了问他的名字,不知道他叫什么。” 朱玄真道:“无妨。” 她将右手放入左袖之中,掐指算了算,然后便向坡下指去:“你们要寻的人,已往那个方向逃了。” 彭兰见贼人果然是往那个方向逃了,不禁跺足,向盱烈抱怨道:“我就说我看到了他的身影,你却偏偏说那是个幻术,现在定是又被他逃远了。” 盱烈见自己的判断竟然出错,不禁有些疑惑,但不管是什么术法,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道理,他想了想,道:“莫非那人是故意在自己身后弄出一个幻术,让我们以为他是在声东击西,骗我们守在这里?” 彭兰笑道:“一定是这样,小盱子,我知道你一直都相信自己足够聪明,但这世上总会有人比你更聪明的。算了,我们先去追他吧,追上他之后,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断,替周师兄报仇。” “等一下,”朱玄真却说道:“那人狡计不少,我们若只是在他身后追,必定又会被他跑了,我倒有一个办法,定让他无处可遁。” 彭兰忙问:“什么办法。” “我精通御剑之道,可带着一人提前赶到他的前面,”朱玄真看着盱烈,“你不妨役使鬼神继续追他,我带着你师姐赶到他的前方布下石阵。只要让他无法再借遁术逃走,他便离死不远了。” 盱烈想了想,也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于是便带着那些恶灵先往坡下掠去。 风魂在暗处听到他们的对话,原本还有些担心,怕自己真的被这女宿使者朱玄真的卦象寻了出来,谁知朱玄真的卦象却出了错。他一边等朱玄真和彭兰离开,一边心想,难道因为自己是来自未来的人,不在这一时代的命数之中,所以伏羲卦术才对他不起作用? 只是,卦术若真的是对他不起作用,那卦象也应该是模糊不清才对,朱玄真如何能如此确信地指出一个方向? 风魂越想越觉可疑,总觉得她是故意将路指错。 彭兰见盱烈已走远,忙道:“我们也快过去吧,万一小盱子一个人遇到敌人,那就不好了。” 朱玄真牵起她的手,微笑着:“你这么担心他,难道是喜欢他不成?” 彭兰脸一红,不知怎的竟有些扭捏起来:“谁、谁说的?他是我师弟,我关心他也是应该的。如果不是他害的,我也就不会死上一次,弄得现在……你、你做什么?” 风魂听彭兰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惶不安,赶紧小心地探头看去,却见这女神婴已全身软地倒在地上。 “我早就听说,许逊有一个长得小巧漂亮的女徒弟,原本还以为不可能会有机会弄上手,”朱玄真的声音变得粗哑而淫秽,她摸着彭兰的脸,**道,“想不到今天运气这么好。” 彭兰的脸变得苍白:“你、你难道不是女人?” 朱玄真笑道:“我当然不是女人,我也不是朱玄真。” 第三十章 幼女奸淫 彭兰没有想到竟会遇到这种事情,心惊肉跳地问:“你到底是谁?” 朱玄真道:“我是朱玄真在人间的弟弟,叫朱孺子。你想必是早就听过我的名字了。” 彭兰倒在地上,已是心生绝望,宁愿自己马上死去。 这朱孺子乃是出了名的淫贼,精通各种采阴补阳的邪术,也不知害死过多少闺中少女,尤其是他喜好幼女,连十来岁的小女孩也不放过,行迹令人指。许逊便曾亲自下山,想要将他诛除,却总是被他逃脱。 彭兰落在他的手中,心知自己若是无法逃走,将要遭受的羞辱只怕比死还不如,赶紧喊道:“小盱……” 朱孺子却将手一点,点在她的咽喉处:“迟了。” 他抱起彭兰,心里万分得意。这彭兰的体魄乃是由元婴炼成,若是得到她的真阴,所得的益处远胜过采补数百名寻常处女。而且他喜欢幼女,这女神婴彭兰因为是道婴凝成,模样娇小可爱,就算没有好处,他也绝不想放过。 就在得意之时,朱孺子忽地心生警戒,眼角也闪过一道寒光,他立时将身子往前一纵,同时回过身来。 那寒光乃是风魂祭出的玄元砖。 风魂本想用玄元砖从朱孺子的身后偷袭他,谁知朱孺子恶事作惯了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肯放松警惕,竟让他的偷袭失败。及至朱孺子转过身来,更是无耻地将彭兰挡在身前,风魂生怕伤到彭兰,只好将玄元砖收回。 而朱孺子竟趁着他的这一犹豫,身子一闪,带着彭兰消失不见。 风魂无论如何也不愿让这男扮女装的淫贼将彭兰劫走,立时纵上天空,想要找出朱孺子所遁的方向。 谁知一道阴风吹来,盱烈竟从远处带着那些阴魂掠来,同时将飞剑掷出,击向风魂。风魂不想与他纠缠,赶紧又落回地面。 盱烈落到他的面前,正要继续攻击,却听风魂急匆匆地叫道:“再动手,你师姐就是被人抢走了。” 盱烈脸色一变,他本就是在离开之后,越想越觉得那“朱玄真”有些可疑,又隐隐听到彭兰的惊呼,于是赶了回来,结果却看到风魂腾上了天空,下意识地便去攻击他。现在被风魂这么一提醒,立时也现彭兰与那“朱玄真”一同失踪了,赶紧住手。 风魂怕他误会,继续叫道:“那个女宿使者是假的,他其实是个男人,叫朱孺子?” “朱孺子?”盱烈心中一惊。他当然也听过这朱孺子的名字,心急之下,立即役使恶鬼四处搜寻,紧接着便往南方纵去。 风魂知道他已现了朱孺子的踪迹,连忙紧追着他。 他们一同追了数十里,直到离开山林,紧接着,却都怔在那里。 在他们的前方,是一座石城。 风魂问:“难道他躲进了城中?” 盱烈脸色变得惨白。这既然是座城市,自然到处都是生人,他的役鬼之术也就无法再用,而那朱孺子显然也是算到了这点,才一直往这个方向逃。 风魂知道若不尽快想出办法,就算找到彭兰,她只怕也已被那朱孺子给糟蹋了,脑中一边想着办法,一边向盱烈说道:“我知道你可能无法信任我,但此时此刻,我们如果不联起手来,你师姐恐怕真的就让人给害了。我对那朱孺子的事了解不多,你如果相信我,就把关于他的事说给我听,我看看可能想出办法来。” 此时此刻,盱烈也别无它法,只好把朱孺子的恶迹说给风魂听。 风魂听到朱孺子害了那么多无辜幼女,却仍然一次又一次地逃脱,不禁也头痛起来。这种人只要一有异动便会逃走,要找到他已不容易,要从他手中救出彭兰,就更难了。 风魂快思考,却总是想不出办法。最后,他想到:“如果我现在是在和这种人下围棋,那我该如何用心理战来对付他?” 他念头一闪,立时看向盱烈:“你可做过坏事?” 盱烈怔了怔:“什么?” 风魂再次问:“你可做过坏事?” 盱烈看着他:“曾经做过不少。” “那就好办了,”风魂说道,“像这种只敢躲在阴沟里行恶的人,胆子往往比别人小得多,甚至连一刻也不敢睡着。所以,我要你带着你的这些恶灵闯进城里到处破坏,任何可疑的地方都不放过,做出一副为了救回师姐什么都敢做的样子,只要记得别真的伤到无辜就可以了。像他这种人,不怕那些循规蹈矩的正派人士,却害怕比他更恶的人。你装出因为师姐失踪而疯的样子,他害怕你真的找到他,必定没有心事在这个时候对你师姐做那种事,这样,至少你师姐暂时是安全的。” 盱烈目光一闪,冷冷道:“也不用装,只要能救回我师姐,我本就敢去做任何事,就算杀了无辜的人也无所谓。” 风魂摸着鼻子,苦笑道:“能不牵连无辜,最好还是不要牵连。在你到处破坏的时候,我却躲在暗处搜他。他知道你有役鬼之术,必定不敢再往城外逃,而我对五行遁甲和风水之术多少有些精通,或许可以找出些线索。” 盱烈看着他:“我们本来是来追杀你的,你为何却要帮我?” 风魂叹道:“我说了你可能不信,在太湖的时候,我并不是真的想害死你师兄。而且,对那种喜欢摧残女孩子的人我也非常痛恨,像朱孺子那种人,我绝不介意杀了他。” 盱烈见他不像是在说假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腾身便要跃入城中。风魂赶紧叫住他,道:“你能不能用你的役鬼帮我往太湖送一封信?我的一个女徒儿现在肯定会在那等我,我要让她赶到这里来。万一朱孺子逃出城外,她的御剑之术非常不错,多一个人总是多个帮手。” 盱烈点了点头。 风魂写了一封给红线的信,让盱烈派役鬼送去,然后两人便分头行事。 风魂潜入城中没多久,盱烈便已闹得满城风雨,他让无数恶灵满街乱走,又跳到空中大喊着“朱孺子出来”,甚至打到了官府,强迫地方官帮他抓一个叫“朱孺子”的人。盱烈本就是修仙之人,又入过魔道,他一门心思闹起来,谁又拦得住他?而他就像疯了一样,拆楼断桥,又不时让他那让人心惊胆寒的冷笑传遍全城。 风魂一边在街上乱跑,一边用玄元砖暗暗搜寻。玄元砖有通天彻地之能,连那些地窖和暗道也能照出,只是这石城太大,他一个人又如何搜得过来,寻了许久,也没找到可疑之处。 他知道拖得越久,彭兰便越是危险,而盱烈在远处弄出的巨大声响也让他暗暗心惊,担心那家伙真的闹过头了。 无奈之下,他停在那里,心想自己何不也算上一卦? 他对自己的伏羲之术本没有多少信心,只是事到如今,死马也只能当成活马来医。他以“十干克应”的方法占了一卦,结果算到的却是六壬中的最后一格,即“壬加癸”,亦名为“幼女**”。 他心中一惊,想到,彭兰是“幼女”,这“幼女**”岂不表示她现在正在被那朱孺子糟蹋么?难道真的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他忽又想到:“不对,我算的是朱孺子的藏身之处,这‘幼女**’四字应该当作地名来解才对。幼女**,家有丑声,门吉星凶,反祸福隆。什么地方是家有丑声、门吉星凶?”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干脆抓住一个路人,问:“这个城里什么地方是‘家有丑声、门吉星凶’?” 那无辜的过路人被他吓了一跳:“什、什么?” 风魂暗自好笑,心想我这样问他,他如何答得出来?于是松开他,微笑地问:“我想要**幼女,你觉得我应该去哪里?” 那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就去迎香楼啊,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小青绾也可以让你开苞。” 风魂道:“这迎香楼莫非是青楼?” 那人道:“废话,不是青楼难道还是红楼。” 风魂问明迎香楼的方向后,连谢谢也来不及说一声,便往迎香楼跑去。那人看着他的背影连连叹气:“这小子到底有多久没碰过女人,怎就憋成这样?” 所谓的青楼自然就是古时候的妓院,风魂跑到了迎香楼前,用玄元砖一照,心知自己只怕是找对了。玄元砖虽然能够照进那华美的阁楼,却无法照入地底,显然是在它的地下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盱烈还没有闹到这里,但街头的人已经慌张地四处躲避,迎香楼也想要关门。 风魂趁门还没有完全关上,先从地上捡了好几块石头藏在怀中,然后直接闪了进去。一个大汉拦住他:“我们要关门了……” 风魂塞了一小块石头给他:“真的关了么?” 这些石块在他怀中早已变成了金碇,虽然这只是幻术,但那大汉又如何看得出来,立时满脸堆笑:“还没关,还没关……” 满脸脂粉的老鸨走了过来,看到风魂身上那肮肮脏脏的衣服,刚要皱眉,一眼便见到风魂赏给守门大汉的“金碇”,马上变得眉开眼笑:“哟,公子爷又来了啊。” 风魂笑道:“我可是第一次来。” 老鸨贴着他:“公子爷一身贵气,我是肯定在哪儿见过的。” 风魂心想反正石头不要钱,于是连塞给她两块,喜得她胸前的肥肉乱颤,又连连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风魂虽是第一次来青楼,但平日里武侠书也看了不少,知道这种地方有钱就是大爷,于是又到处乱赏了一些。 第三十一章 青楼之内 很快的,风魂身边便聚集了不少环肥燕瘦的女人,只是不知怎的,这些女子虽然一个个长得不错,但在他眼中总是觉得太过俗气。然后他便意识到自己是在将她们与王妙想和孙灵秀相比,王妙想乃是天上女仙,冰清玉洁,而孙灵秀也是天生的媚骨,这些女人如何比得上? 想到自己原本有机会将孙灵秀吃了,却好死不死地放过机会,风魂开始后悔了。那样一个美艳动人的姐姐愿意投怀送抱,自己又不是柳下惠,当时到底是哪来的毅力把她推开的? 风魂越想越是后悔,真想回头再找他的灵秀姐姐去。 老鸨见他突然不说话,心想这些女儿莫非他都看不上眼?于是将他拖到一边,陪笑道:“莫非公子爷对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么?年纪大些的?长得像男人的?或者……” 风魂心中一动,在她耳边笑着说道:“不瞒你说,我比较喜欢年纪小一些的,越小越好。” 老鸨犹豫了一下:“公子爷想必也知道,年纪太小的女孩子,官府可是只允许做青儿,不允许太早陪客的。” 风魂又塞了两块“金碇”:“真的不允许么?” 老鸨赶紧道:“官府当然是不允许的,但官府还不许老百姓造反呢,沿海的百姓还不是一样反了?” 风魂又笑:“忘了告诉你,我不只是喜欢小丫头,还特别喜欢那种病怏怏的小丫头。越是那种病得站都站不起来,就算受了欺负也只能哭的小丫头,我越是喜欢……” 老鸨喜道:“公子爷放心,多的就是这种。” 风魂问:“多的就是这种?” 老鸨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失口,只是用手帕掩着嘴笑道:“公子爷的趣味还真是与别人不同呢,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就是。” 没过多久,风魂便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果然,有一个最多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躺在那儿,苍白瘦弱,满脸恐慌。 门被关上了,风魂走到床边看着这害怕的小女孩,脸上虽然平静,心中却已是怒到极点。这女孩显然经过了邪术的多次采补,元阴早已耗尽,就算扔在那里不管也根本活不了多久,然而那老妈子为了赚钱,竟仍要把她拖出来。 这小女孩若再经糟蹋,只怕连能不能活到明天都很成问题。 可想而知,这里确实是那朱孺子的藏身之所。那朱孺子在其它任何地方摧残幼女,都有可能被那些修道之人现,然而在这种烟花柳巷之处,再不堪的事也不会被人注意。而且那些洁身之好的修仙人士也绝不会跑到这里来,朱孺子从别处偷来幼女,采补之后就直接送给青楼,就算有人现,最多也只会以为那些女孩是遇到了人贩子,而官府对青楼买卖人口的事也从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经常有女孩病死,这些女孩既然入了青楼,那自然便是“贱籍”,是生是死也没什么人会去关心。 风魂强忍着将这迎香楼直接拆了的怒气。 他坐到床边,向那无力地想要缩到床角的小女孩说道:“你不要怕,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小女孩惊惧地看着他。 风魂暗叹一声,从药袋中取出一粒固本还原的仙丹让她吃了,小女孩不敢反抗,颤抖着含入口中。仙丹入口即化,将她那亏尽的元阴弥补了一些。 见这小女孩的脸色好了一些,风魂问:“你叫什么名字?” 见他神情和善,小女孩渐渐也没那么害怕了,她低声回答:“小红。” “小红,”风魂说道,“我想在这里找一个人,你有没有见过他?” 他将朱孺子的相貌特征说了出来,而小红越听越是慌张,身子往里直缩。风魂知道她必定是见过朱孺子,于是问道:“就是这个人把你抓来的?” 小红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风魂又问:“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小红颤着声:“地、地下。” 看着她那害怕的样子,风魂心中一痛。那些连这样的小女孩也不肯放过的人,难道就没想过,如果是自己的女儿遇到同样的事那又会怎样? 在周广死在孙灵秀手中时,风魂会因为周广的死而感到内疚。毕竟,他并不是真的想害死别人。虽然在那之前他也帮王妙想杀了践天,但当时的形势,践天不死,死的就是王妙想和他,谁也没有办法。 而现在,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亲手杀死一个人。 他绝不能让朱孺子这种人再活下去。 他看着小红:“你在这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出去……” 小红听到他说会救自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扑过来就抓住他的衣服,一脸泪水地看着他。风魂知道她害怕自己只是随便说说,其实却一走了之,心中一软,又坐回床边:“我有一个朋友被那坏人抓去了,她也是个女孩子,你也知道,我如果不赶紧去救她,她会生什么事,对吧?” 小红默默地点头。 风魂看着她:“我现在要去救她,你放心,等我救了她之后,一定会回来带你走的。” 风魂帮她躺好,又用被子盖在她身上,临走之时还不放心,又在她的周围扔下几颗棋子,布下迷阵,以防自己离开时她被那老鸨又或是别的恶人带走。 安排好后,他用遁法离开房间,寻着路往下方走。一路之上,各种****传来,如果是在平常时候,他或许还会觉得新鲜有趣,但此时此刻,只要一想到小红的遭遇,他便心生反感。 他找到了一条暗道,潜了进去,却又现沿途被人设了许多禁制。显然,这些禁制一旦被触,那朱孺子很可能便会知警逃走。好在风魂的遁法乃是木公亲传,一路之上,将那些禁制小心破解,终于在不触那些禁制的情况下潜了进去。 在通道尽头有数间密室,其中一间果然传出了彭兰的叫骂声。风魂潜到门口,隐着身形朝内看去,只见彭兰被反绑着吊在中央处,在她身前还站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那女人吃吃地笑着:“你再骂也没用,等我主人一回来,你就会喜欢了。” 彭兰怒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不知羞耻?” 那女人道:“是么?那我问你,你的身子可是已经越来越热?你的裙子底下可是已经开始湿了?。” 彭兰又惊又怒地看着她。 那女人笑道:“我已经按我主人的吩咐在你身上抹了一种叫‘女儿娇’的液体,这种液体可是由南海淫蚌的唾液炼成,再贞烈的女人也受不了。你现在虽然生气,但再过一会,你就会忘了自己是谁,只想找男人来脱你衣服。你会像母狗一样爬在我主人的身上,直到元阴耗尽,被活生生地**死。” 彭兰的眼睛开始变得恐慌,她知道自己的身子真的已经在不受控制地生出反应。她的脸变得绯红,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她的身体虽然是道家元婴,不受寻常毒素伤害,但这“女儿娇”也不知是怎么炼成的,竟连元婴也一样起作用。 风魂躲在门外,正想闯进去救出彭兰,却又忽地心生警戒,赶紧闪到了隔壁房间。只过了一会,果然听到那女人娇媚的声音:“主人,外头的情形如何?” 朱孺子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那小子跟疯子一样在城里到处破坏,弄得每个人都知道我躲在这附近。哼,像他这样瞎闹,翻了城也找不到我。” 彭兰知道他说的是盱烈,心中既生出希望,又知道盱烈恐怕真的很难及时将她救出,虽然不想在敌人面前出丑,偏偏药性渐渐作,就算意识仍然保持着清醒,悬在半空的双腿也不自禁地摩擦起来。 朱孺子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一下:“不用急,很快我就会让你舒服的。” 彭兰想要骂他,然而声音却变得娇喘无力:“你这恶人……杀、杀了我……” 朱孺子**道:“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杀你?” 那花枝招展的女子见到彭兰的样子,自己也情难自禁起来,她贴到朱孺子身上,低笑道:“主人,这丫头一定从没见人做过那种事,不知道其中的美妙,不如我们先做给她看。” 朱孺子把她压到墙上,拔开她的衣服便吻在她的胸脯上。那女子像母鸡一样咯咯地笑着,声音淫秽不堪。 风魂躲在暗处,心想这女人从背后看应该长得不错,怎么笑起来声音这么难听?当然,这并不是他所要关心的,事实上,他已暗暗取出了玄元砖,想要趁朱孺子与这女人做那种事的时候偷袭他。 朱孺子总不至于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还能随时保持警惕吧? 然而还没等风魂动手,那女子却出了一声惊叫,叫声惊惶,却又很快便戛然而止。 彭兰微颤的声音传进了风魂的耳中:“你、你杀了她?” 朱孺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当然要杀了她。我之所以留她在身边,只是让她帮我做些繁琐的小事而已。现在被你师弟这样一闹,我想不搬走都不行,像她这样的女人我要找随时都有一堆,又何必带在身边?” 彭兰怒道:“那你也不用杀她……你、你……不许碰我……” 朱孺子**着:“动啊,对,就是这样,我最喜欢看小女孩像你这样挣扎,来,小**也摇一下……” 风魂听到这里,已知道再不出去只怕就迟了,连忙将玄元砖往上一晃,一道光束穿越地面,提醒盱烈他在这里。他自己却闪着身形进入那个房间。 朱孺子现有人闯进来,也吃了一惊:“什么人?” 风魂停在门口,见朱孺子已经掀起了彭兰的裙子,正从后边扶着她的臀部。他也不着急,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彭兰和吃惊地看过来的朱孺子。彭兰的眼神虽然还勉强保持着清醒,但身上已是香汗淋漓。 风魂脸上含笑地看着躲在彭兰身后的朱孺子:“我是来找这个小丫头的。” 朱孺子不知道风魂是怎么溜进来的,心中惊疑不定,他冷笑道:“你如果想救她,那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现在就杀……” 风魂仍然笑着:“谁说我是来救她的?” 话一说完,他的玄元砖已然出手,竟硬生生砸在彭兰的胸口。彭兰喷出一口鲜血,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 风魂收回玄元砖,冷冷地道:“我是来杀她的!” 第三十二章 盱烈彭兰 朱孺子没想到风魂一出手便将彭兰打成重伤,一时竟怔在那里。 风魂淡淡道:“我杀了她的二师兄,又被她和她那个师弟追杀了好几天,你怎会以为我要救她?” 彭兰此时也认出了风魂,她喷出一口鲜血之后,虽然身体受创,精神倒好了一些。她看着风魂,心想与其受辱,倒不如死在这人手中,于是叫道:“你这恶贼,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早晚会要了你的命,替周师兄报仇。” 风魂冷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他举起玄元砖又要扔出,朱孺子赶紧叫道:“且慢。” 彭兰长得娇小可爱,又是元婴,朱孺子好不容易弄到手中,哪里舍得就这样让她被人杀死?只是他生性多疑,仍然不敢从彭兰的身后出来,只是陪笑道:“她已经被我下了药,半个时辰内若不与男人交合,必死无疑。兄台不如先让我把她玩个够,到时我再帮你杀了她。” 风魂哼了一声:“若是你玩上瘾了,反而迷恋于她,帮她来杀我,那我岂不糟了?” 朱孺子笑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我下的药淫毒无比,等作起来,不到元阴完全失尽她自己都停不下来,她现在已是必死无疑,何不让她舒舒服服地死去?” 风魂心里暗惊,知道他说的只怕是事实,脸上却故作犹豫。 就在这时,他们的头顶却传来一声巨响,一道剑光劈下,将地面劈开一条裂缝。风魂失声道:“糟了,她师弟追来了。” 果然,盱烈已挟着怒气从天空直落而来,同时将长剑劈来。 风魂冲朱孺子叫道:“我们一起对付这个小子。” 话一说完,他便将玄元砖朝盱烈扔去。 朱孺子叫声“好”,心中却已打起了鬼主意,想要趁着风魂拦住盱烈时,自己悄悄把彭兰带走。谁知风魂的玄元砖与盱烈的飞剑猛然一撞,紧接着风魂却喷着鲜血跌飞过来。 朱孺子心想原来这家伙这么没用,连那小子的一剑都接不住。这一思考间,风魂已经撞上了彭兰。朱孺子冷笑一声,干脆伸脚一踢,想要落井下石,将风魂踢向盱烈,谁知他这一脚却踢了个空,只觉眼前一花,风魂竟带着彭兰闪到了远处,而玄元砖与盱烈的飞剑却一同攻了过来。 朱孺子错愕之下,见风魂正抱着彭兰在门外微笑,这才知道他刚才竟是诈伤,心中立时又惊又怒,方一躲过盱烈的飞剑,便被玄元砖拍了个正着。 幸好朱孺子在被玄元砖拍中时顺势一滚,虽然受了伤,还没有死在当场。他知道形势危急,黄光一闪,借着地脉遁走。 “不要让他跑了。”风魂抱着彭兰从头顶的裂缝跃到空中,将玄元砖往地面乱照,果然照到了地底的朱孺子。 盱烈对朱孺子早已恨之入骨,也不答话,将剑一扔,化作无数剑影落下,俱皆钻入地底。朱孺子也是倒霉,遇到了玄元砖这具有砌地之能的仙家宝物,又因为受伤遁得慢了一些,结果被盱烈的剑影封得无路可逃,只好纵出地面,想要从空中逃走,却被等在空中的玄元砖直接砸在脑门上,惨死当场。 见朱孺子已经死了,风魂这才放下心来。然而,他的胸口忽地一紧,低头看去,只见彭兰已是眼带春情,满脸媚色,将身子直往他身上贴。 他赶紧把彭兰扔给盱烈:“她被下了药,你先将她带走,我马上就去追你。” 盱烈也看出彭兰有些不对劲,连忙带着她御剑而去。 风魂回过头,只见迎香楼已经被盱烈刚才的那一剑劈得分开,虽然没有马上倒下,却无疑成了危楼,许多人正惊慌地从里往外逃,其中有不少男女还是光着身子的。 他跃入楼中,找到小红,将她抱在怀中,这才用遁法朝着盱烈追去。 他抱着小红离开石城,见前方有剑光闪过,于是便纵跃过去。他落在地上,见盱烈满脸忧色,而女神婴在他怀中已经昏迷,显然是盱烈出于无奈,只好先把她弄晕了。 风魂取出一粒仙丹让盱烈喂给彭兰,试着看能不能解开淫毒,然而毫无用处,彭兰就算在昏迷中也不断地挣扎,那娇嫩的低吟听得风魂和盱烈这两个男人都不由得生出男性的冲动。 小红在风魂怀中睁大眼睛看着彭兰,脸也变得羞红。 风魂想了一想,向盱烈说道:“要想解开淫毒,唯一的办法便是行男女之事。我看得出,你其实非常喜欢你师姐,事到如今,你何不找个山洞与她结合,助她解开淫毒?” 盱烈低头看着彭兰,摇头道:“这毒性太过强烈,以她现在的体质还没等淫毒散尽恐怕便会死去,就算勉强不死,也会像你怀中这个小女孩……” 盱烈没有说完,但风魂却低头看着小红,心中替她难过。小红的元阴被那朱孺子采补得太过厉害,就算服用了仙丹,只怕也多活不了几年。 他叹了口气,重新看着盱烈,又道:“任何事都有两面性,采补之术固然可以损人利己,却也可以损己利人。你在夺去她的元阴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元阳渡给她,让阴阳二气在你与她体内不断循环,只要支撑到淫毒散尽,她便不至于因为阴亏而死。唯一的问题是,由于她已经失了神智,本应该是合体双修,变成了单方采补,你与她的元阴元阳虽然不会耗尽,真阴与真阳却难免丢失,对你们日后的修仙非常不利。尤其是你师姐,她本就失了肉身,若再失了真阴,若要成仙,便只剩下转世度劫这个办法了。” 盱烈低声说道:“只要能帮她活下来,最多我陪着她一起度劫,同生共死。只是,我并没有学过双修术……” 风魂知道净明宗也是属于上清一脉,上清派与灵宝派一样,都看不起鼎炉之术。尤其是上清一脉,更加注重个人的修身养性和存思炼神,虽然不将双修术直接视作邪术,却也从不涉猎。盱烈既然是上清弟子,没有学过双修术也很正常。 他说道:“我恰好记得一些。” 他将从太乙天书中记下的双修法门告诉盱烈,盱烈本就入过魔道,所学较杂,很快便理解了其中奥秘。 盱烈在附近寻了个山洞,想要抱着彭兰进入其中,却又有些犹豫。 风魂问:“还有什么问题么?” 盱烈低头看着怀中的女神婴,迟疑了一下:“虽然我确实很喜欢她,但我并不敢肯定她是否也喜欢我。如果我趁着她的神智不清占有她,那我又和那朱孺子有什么区别?” 原来是这个问题。风魂笑道:“相信我好了,只要不是傻瓜,谁都看得出你师姐对你的心意。否则,你一天到晚不说话,又曾经杀过她,她却为何总是喜欢缠着你?再说了,就算她真的不喜欢你,大不了救回她之后,你跪在地上让她杀了你好了,总比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死去好吧?” 盱烈这才抱着她进入山洞。 此时,天色也渐渐黑了,风魂将小红放在树下,侧耳倾听,果然不一会儿,山洞里便传出了动静。尤其是女神婴彭兰,早已因为淫毒而迷失在**之中,出的呻吟与**虽然不堪入耳,却又稚气甜美,简直比风魂穿越之间在电脑上看过的日本H动漫的配音还要诱人。 风魂心中暗笑,转过头来,却见小红竟是一脸惊恐,用双手堵着耳朵,全身颤抖。风魂知道山洞里传出的声音让她想起了曾经受到的折磨,赶紧取出数枚棋子抛在周围,用阵法将声音完全屏蔽。 月亮升了起来,浅浅的银光覆在了山野,远远近近,都带着如画一般的迷朦。 风魂见小红已在树下睡着,便纵了出去,遁入城中。城内虽然安静了许多,但白日被盱烈破坏掉的建筑依旧残缺着,而那迎香楼虽然被从上到下劈得分开,仿佛随时都要分成两边倒下,却又一直垂垂未倒。 风魂知道那是因为盱烈留了余地,不想真的伤及无辜。他钻入那已空无一人的楼中,寻了两坛酒,又包了些果品,找了些厚毯,这才回到城外,将毯子盖在小红身上,自己开了坛酒痛痛快快地喝着。 他在穿越之前,其实连啤酒也没什么喝,但自从那次在王妙想的陪伴下进入酒楼喝了一次后,便觉得这古时候的美酒果然醇厚怡人,开始喜欢起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身边紫光一闪,却是盱烈已从洞中掠了出来。盱烈看了风魂一眼,在他身边坐下,接过风魂递过来的另一坛酒,也不多话,咕噜咕噜地便一口气喝了大半坛下去,看得风魂怔。 盱烈放下酒坛,见风魂盯着他,脸红了红,道:“我在入逍遥山之前,本也喜欢喝酒,只是拜师之后,师父师兄都是辟谷服气的修仙之人,我自然也不好一个人下山找酒喝。” 风魂见这少年虽然看似沉默,其实却不像想象般那样难以相处,也笑了一笑,问道:“你师姐睡着了?” 盱烈点了点头,看着风魂:“你帮我救回师姐,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风魂道:“我叫风魂,风月的风,魂魄的魂,以前只是一个靠下棋为生的棋手而已。” 盱烈看着远处,犹豫了一下。风魂知道自己虽然助这少年救回了他心爱的师姐,却毕竟也害死过他的二师兄,想必他现在也不知该拿自己如何是好,于是说道:“你二师兄会死,我确实也有很大的责任,我也不想再逃,明日我便跟你们去见你师父,看他如何处置便是。” 盱烈沉默了一下,忽地放下酒坛,将飞剑挚出。剑身泛出紫光,寒气迫人,又出浅浅荧光。 风魂动容道:“好剑。此剑莫非也是仙家宝物?” 他本就看出盱烈的剑绝非只是人间界的普通飞剑,它散出的光芒,简直不弱于王妙想那柄雪白色的仙剑。 “此剑名为紫华流光剑,原本是上元夫人的女儿萦尘仙子所佩的仙剑。”盱烈静了一静,又道,“我母亲便是死在这支剑下。” 风魂怔了怔。在离开孙灵秀前,风魂也听孙灵秀说了关于这少年的一些事,知道盱烈曾将妙济真君许逊误认作杀死母亲的仇人,又为了报仇入过魔道,甚至还毁去了彭兰的肉身,经过不少波折之后,最终才拜在许逊门下。 盱烈又看向远处,道:“萦尘仙子是师父喜欢的人,她跟着上元夫人破出三界,去了素外界,这些年来,师父一直在寻找前往素外界的路径,想要找到她。” 风魂见他说得平静,不像是心中还存有仇恨的样子。有些事情虽然说着简单,内中的纠葛,却只怕复杂得难以对外人说清。 盱烈道:“萦尘仙子杀了我母亲,我本应恨她才对,但我为了替母亲报仇,又害死过师姐,她岂非也应该恨我?这些年来,师姐在我身边的日子,是我心中最快乐的时候,而在那之前,我却因为只看到仇恨,心中唯一的感受便只有痛苦。若是有人非要我在对萦尘仙子的恨,与对师姐的情之间选择其一,你说我该怎么选?” 风魂苦笑。 盱烈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你帮我救回师姐,我很感激。” 风魂心生暖意,他拍了拍盱烈的肩,笑道:“如果不是为了追我,你师姐本就不会遇到朱孺子。算了,这种事也很难扯得清楚,你还是先回到洞中去吧。女孩子在这种时候都希望喜欢的人一直陪在身边,万一她醒来没看到你,生起气来,那可就谁也帮不了你了。” 盱烈失笑一声,将那坛酒一口喝尽,又掠回山洞去了。 风魂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少年倒适合用来交朋友。 又坐了一会儿,他的身边传来细微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小红在睡梦中着抖,显然是做了恶梦。 第三十三章 真君许逊 天还没亮,小红便醒来了。风魂收起地上的棋子,听到山洞里也传出细微的声音,显然是盱烈与彭兰正卿卿我我地交谈着。风魂牵过小红,低声问:“你家住哪里?这两天我就把你送回去。” 小红却流着泪默默摇头。 风魂看她神情悲凉,心中轻叹一声,问:“莫非你的家人也被那恶人害死了?” 小红点了点头。 风魂替她难过,想到,既然她失了亲人,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何不把她也收做徒弟,让她与红线做伴?想到这里,他取出太乙天书,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应小红学的仙家道法。然而竹简间云涌雾现,却没有显现出任何口诀。 其实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小红元阴尽失,已不可能再练成任何仙家道法,但若放着她不管,她还能再活多少岁真的很成问题。而且,听那老鸨透露出的口风,在那迎香楼里,像小红这样的女孩恐怕还有好几个。 风魂收起天书,想着到底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时,盱烈与彭兰已走了出来。 女神婴彭兰此时已经听盱烈说了所有的事,知道是风魂帮助盱烈救了她,又见风魂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和盱烈的样子,脸也不禁红了。她心中虽然感激,嘴上却不认输,哼了一声:“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放过你,你害死我二师兄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风魂使劲点头:“是极是极……不过在算帐之间,你们难道不该先请我喝杯喜酒?就算看在我替你们守了一晚门的份上,这杯酒你也应该要请我喝的吧?” 彭兰就算再大方,毕竟也只是个方经初夜的女孩儿,被风魂这么一取笑,整个脸都红了起来,只好跺了跺脚,偷偷在盱烈手背上揪了一下,小声埋怨道:“都怪你……” 她嘴上埋怨,心里其实却是喜欢,风魂与盱烈自然都看得出来,两人对视一笑。彭兰见他们笑得暧昧,更是脸色羞红,却又不好意思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好不理他们,转过来拉着小红。 她原本只是想利用小红转移一下话题,结果听到小红一边哭泣一边诉说遭遇,立时也大怒起来,恨不得找出朱孺子的尸体再把他碎尸万断,又想到自己竟差点遭遇到与小红同样的下场,也不由得心惊不已。 彭兰与盱烈都是修道之人,自然也都看得出小红的情形。元气乃是人体的根本,身受重伤还有治愈的可能,元阴亏尽,就算不死也难免病痨一生,更何况小红本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毫无根基,如果不是服了风魂的仙丹,恐怕下个月都活不到。 这天下受苦受难的人万万千千,沿海难民起事,北方各族乱战,身世凄凉的自然不只小红一个,只是这一个现在既然站在他们面前,而他们却束手无策,自然难免心中难过。 彭兰看着盱烈,道:“师父或许有办法帮她,我们不如把她先带回逍遥山去。” 盱烈还没有回答,风魂却先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彭兰与盱烈对望一眼后,一同看着他。 风魂摸着鼻子苦笑:“逃跑总不是办法,如果你们师父非要找我,替你们二师兄报仇,那我早晚会被他找到的。” 彭兰低声说道:“其实我二师兄也未必真的死了。” 盱烈点了点头。周广的魂魄在投入地府前便已被吴猛收了去,虽然返魂之术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要看运气,却也并非绝不可能做到。 风魂又道:“只是,我还要在这等一下我的女徒弟,她的御剑飞行很快,却不知什么原因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我想多等一下她。” 于是,他们在这附近等了大半天,薛红线却始终没有出现。风魂担心这美丽女徒出了什么事,想要去太湖寻她,又觉得她可能是与亲人多相处了几天,不忍分离,这才耽搁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却有几道剑光一同往那石城飞去,风魂还在疑惑,彭兰与盱烈却惊喜地一同站了起来。一道剑光绕在他们头顶,彭兰赶紧向上空招手:“曾师兄,我们在这里。” 落下的是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体形纤瘦,乃是净明十二弟子中的曾亨。曾亨看着他们,道:“师父正在城中,让我在这附近寻找你们,你们快随我去。” 彭兰问:“师父他怎么会到这里?” 曾亨道:“盱师弟昨日在那城中闹得满城风雨,早有路过的道士将他认出,告到了师父面前。师父听说他违背师命役使恶灵,甚至跑到闹市折腾,如何不生气?当然要带着我们前来找他。” 彭兰听说师父要怪罪盱烈,赶紧叫道:“盱师弟是为了救我才做出那些事的,他要怪就怪我好了,不关盱师弟的事。” 曾亨笑道:“这话你自己跟师父说去,总之,这次盱师弟看来是要受罚了。” 说完,曾亨也不管他们,自己御剑跑了。 彭兰气得跺脚:“小盱子,你放心,师父要是敢责罚你,我就、我就……” 彭兰自己原本是妙济真君许逊的师妹,他们最初的师父谌母跟随上元夫人破虚而去后,她才由许逊的师妹变成了徒弟。许逊性情温厚,彭兰对他虽然尊敬,倒并不害怕,然而盱烈却是十二弟子中唯一一个由许逊亲自收下的徒弟,再加上盱烈曾入过邪道,许逊虽然平日温和,对大忠大义之事却极看重,又对盱烈颇有期望,生怕他再入岐途,自然也管得较为严厉。 彭兰平日活泼爱动,却总喜欢缠着这个跟木头人一般的师弟,连她自己有时也想不明白。净明宗虽是道家门派,这十二弟子中,对飞升成仙、位列仙班感兴趣的却真没有几个,彭兰不受拘束的性情虽然与修道之途不太相合,她的师父及一众师兄们倒也都纵容着她,毕竟整个玉隆宫也只有她这一个女孩儿,其他人自然难免宠着她。 此时,彭兰听到盱烈很可能要受罚,立时急了。她本就喜欢盱烈,昨夜更是连身子都给了他,关心则乱,当然想要替他出头。盱烈却知道师父突然赶到这里,绝不仅仅是找他问罪这么简单,于是牵住彭兰的手,向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担心。 风魂见这刚才还在急的女神婴被她的师弟这么一牵,竟真的就安静了下来,不觉好笑。 事到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计议的了,他们带上小红,一同向那石城飞去。 风魂跟着盱、彭二人落在城中的一个大院之内,院内散落着几个人,连那吴猛也在其中,知道这些人便是净明宗的十二弟子。 吴猛见到风魂竟跟着盱烈彭兰一同出现,奇怪地看了过来。 彭兰走到吴猛面前,低声问:“大师兄,二师兄他……” 吴猛道:“幸好我带他回去得及时,师父又还存留着一些还魂香,总算将周师弟幸运地救了回来,暂时留在山中静养。” 彭兰和盱烈听到周广未死,这才放下心来,连风魂也松了口气。 吴猛又道:“师父正在里面等你们,你们快进去。” 几人正要一同往里走,这时,却有一个“咕”的声音传来。彭兰等人愕然相顾,最后都看向了满脸通红地捂着肚子的小红。 曾亨不知从哪又钻了出来,牵着小红,笑道:“这小妹妹像是饿了,我带她买些吃的去。” 风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自己学了道法,又在大荒境吃了不少仙果,虽然没有刻意地去辟谷服气,但吃不吃东西早就无所谓了。而盱烈和彭兰也和他差不多,以至于三人一直都忘了小红只是凡间女孩,是会饿的。 风魂看着曾亨,道:“有劳了。” 曾亨将小红带走后,风魂又跟着彭兰盱烈往内走,穿过中庭,进入一个房间。然而房间的正中央站着的却不是妙济真君许逊,而是一个女子。 风魂三人一看到那个女子,全都大吃一惊,盱烈立时挚出紫华流光剑,彭兰也咬牙切齿地抽出水火双剑,连风魂都忍不住将手放入怀中握住玄元砖,又惊又疑,心想:“我明明已经将他砸死了,他怎么还能站在这里?” 就在这时,边上却传出温和纯厚的声音:“彭兰、盱烈,你二人不可无礼。这位乃是北极天紫微大帝座前使者,女宿星君朱玄真朱姑娘。” 在门边上站着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正是彭兰等人的师父,逍遥山净明宗宗主许逊。许逊负手站在那儿,如清风一般不着痕迹,而风魂三人一进房间便被那女子震住,才未注意到他。 盱烈与彭兰这才知道眼前的女子并不是男扮女装的朱孺子,而是真正的朱玄真。只是,她与当时男扮女装诱骗彭兰的朱孺子实在是长是太过相似,如果不是细心分辨,简直难以看出区别。 而在朱玄真的脚前躺着一具尸体,那才真的是已经成了死人的朱孺子。 风魂知道眼前的女子竟是真正的女宿使者朱玄真,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将玄元砖掏出来。这朱玄真与践天同为北皇座下七宿使者之一,若是现践天的玄元砖落在他的手中,谁知道是否又会生出别的事端来?更何况,既然践天能够做出暗算王妙想的恶事来,这朱玄真是善是恶,只怕也难以说清。 风魂心中还在想着,朱玄真却清清冷冷地朝他看了过来,他心中一惊,也不知自己所想的事是否已被她看破。 朱玄真只是清描淡写地看了风魂一眼,便转过头去,重新注视着朱孺子的尸体,沉默无语。 妙济真君许逊看着他的两个徒弟,问:“你们这两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朱孺子可是死在你们手中?” 盱烈还未说话,彭兰却是口快,已抢着将他们追踪风魂,却被冒充朱玄真的朱孺子所骗,以及彭兰自己被朱孺子抓去,盱烈为了救她在城中大闹,而风魂在暗中搜寻朱孺子等事一一说了出来。有些事虽然只是盱烈告诉她的,但她却也说得有如亲眼目睹一般,让人听得惊心动魄。除了盱烈帮她“解毒”的那段,她一个女孩子家终究是不好意思说出,才含含糊糊地带了过去。 许逊听到自己的女徒儿竟曾落在朱孺子手中,心里也难免大吃一惊,及至听到彭兰不曾被朱孺子所害,这才放下心来。彭兰虽然在最后关头因为害羞有所隐瞒,但许逊何等样人,早便看出他这两个徒弟一个失了真阴,一个失了真阳,昨夜必是一同在暗处行过房事,但净明宗门下弟子本就不禁婚嫁,再加上许逊其实也早便看出这二人在经过以前的许多事情之后,相互之间已生出情愫,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彭兰说完之后,又跺了跺脚:“师父,盱师弟是为了救我才带着恶灵在城中破坏的,你若是要责罚他,那就先责罚我。” 许逊愕道:“谁告诉你我要责罚他?五鬼之术虽是恶法,但事急从权,而且盱烈虽然在城中破坏了不少建筑,但他在如此心急之下,仍没有误伤到无辜之人,我怎会因此怪罪他?” 彭兰怔道:“可是曾师兄说……” 许逊笑道:“有人告诉我盱烈在这里大肆破坏,我知道他断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担心你们出了意外,这才急急赶来,谁知没找到你们,倒找到了朱孺子的尸体。这朱孺子作恶多端,我几次三番都想将他找出来诛杀,却总是被他逃了,你们能够将他除去,那也算是替那些被他害苦了的无辜女子报了仇。” 彭兰这才知道自己是被曾亨捉弄了,不禁气得跺脚,直嚷着要把曾亨揪出来揍一顿。 第三十四章 皆有苦衷 许逊看向风魂,道:“若非风兄弟不计嫌隙,仗义相助,我这女徒儿只怕已遭恶人所害,许逊感激不尽。太湖之事,我的大弟子也已经全都告诉我了,周广用出六仪击刑这一凶格在先,孙姑娘为了自保,这才杀了周广。双方各有立场,本就难分对错,何况我的二弟子既然已活了过来,也就没有什么仇恨可言。我净明门下,仇可以不报,恩情却不能不报……” 风魂方要说些客套话,却又想起一件事,赶紧说道:“这城中应该还有一些被那朱孺子所害的女孩,可以的话,还请宗主将她们一一寻出,妥为安置。” “这事无需人说,我也会去做。”许逊说到这里,忽地皱了皱眉,看向朱玄真,“星君……” 风魂与盱、彭三人这才现朱玄真一直在看着他们,神情不善。他们心中一惊,同时想到:“莫非她是要替她弟弟报仇?” 彭兰心直口快,直接冲着朱玄真冷笑:“你这样看着我们,是要让我们替你弟弟偿命么?” 朱玄真淡淡地看着他们:“舍弟恶贯满盈,咎由自取,我本就有心下界取他性命,又如何会要你们偿命?我只是想要问你们一件事罢了。” 彭兰与盱烈对望一眼:“什么事?” 朱玄真冷冷地道:“舍弟丧命之处,我也曾去察看,并仔细推算了一番。他本想借地脉逃走,却被人找出了位置,又用剑雨逼得离开地面。我想知道的是,那件既能透进地脉追人遗迹,又砸死了舍弟的宝物,现在在谁手中,可否取出来让我看一看?” 彭兰与盱烈没有想到她问的竟是这事,不约而同地看向风魂,风魂却是暗暗叫苦,知道这女宿使者定是已经看出朱孺子是死在玄元砖之下。 玄元砖本是践天的遗物,他只是觉得这东西很好用,便顺手收了下来,现在看来,这随手的举动只怕是要给他惹出大麻烦了。 风魂僵在那里,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许逊见他面有难色,沉吟了一下,也走到朱孺子的尸体前,仔细查看了一番。 朱玄真淡淡地问:“许宗主可看出舍弟是死在何物之下?” 许逊早就看出朱孺子除了脑门有一道浅浅的紫色印痕,身上并无其它致命的伤痕,他叹了一声:“这宝物既能直接攻击敌人的三魂七魄,又有彻地之能,难道是危宿星君的玄元砖不成?” 风魂苦笑。当日王妙想被玄元砖重创之时,除了胸口有一些淤血,身上的伤并不重,然而她体内的元婴却受到了几乎无法治愈的重创。这透过皮肤伤人元神的奇特能力,确实不是一般的仙家宝物所具备的,也就难怪朱玄真和许逊都能这么简单的判断出来。 朱玄真看着风魂,冷然道:“不久之前,危宿使者与王母娘娘座下的妙想仙子一同下界,诛杀那为祸人间的孙恩,结果他两人都如同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回天庭覆命。我也曾替危宿使者算上一卦,卦象显示的却是他有血光之灾。我这次之所以来到人间,主要便是奉紫微大帝之命,查清危宿使者和妙想仙子的生死……” 风魂听到这里,忍不住冲口说道:“你是说,连妙想姐姐也没有回到天界?” 朱玄真皱眉:“瑶池的王母娘娘也曾派人到人间寻找王妙想,却也没有找着,甚至连下界寻找妙想仙子的灵宝派女剑仙许飞琼也失踪了。此事已经在天庭之中引起议论,虽然践天与王妙想下界的目的是为了诛除妖师孙恩,但以那孙恩的本事,想来也伤不到危宿使者和妙想仙子。因此,到底生了什么事,确实是无人知道。” 风魂听到王妙想竟然失踪了,不禁心急如焚,尤其是想到她当时是被自己气跑的,更是又内疚又难过,担心她真的出了意外。朱玄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践天其实是死在王妙想剑下,只以为他二人是一同出了意外,此时,见风魂脸上的担心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里想道:“他既然在担心王妙想,那王妙想与践天的失踪便应该与他无关。但他既认识妙想仙子,怀中暗藏的又分明是玄元砖,只怕还是知道些什么。” 她语气放缓,道:“你若是真的藏有玄元砖,那便告诉我,你是如何得到它的?” 谁知风魂却淡淡道:“我用来杀死朱孺子的并不是玄元砖,至于是什么,我也不想告诉你。” 朱玄真立时愠怒起来:“你不说,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么?” 她身子一闪,便要将风魂擒下,然而还没等她抓住风魂,一个人影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她。她看着挡在面前的许逊,冷冷地道:“莫非许宗主是要袒护此人?” 许逊平静地道:“他对我净明宗有恩,我自然不能看着他受制于人。” 朱玄真冷笑道:“许逊,莫要以为玉皇陛下已经降诏,让你进入灵霄宝殿担任要职,你便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盱烈与彭兰这才知道他们的师父即将位列仙班,不由得一同看向许逊。 许逊微微一笑,向朱玄真说道:“星君言重了,在下做事,一向只求问心无愧。我看风兄弟话语中虽然有所隐瞒,但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没有苦衷?星君又何必非要逼问他?” 朱玄真盯着许逊:“这事关系到危宿使者的生死,我岂能轻易放过?” 许逊却道:“星君若是非要对风兄弟隐瞒的事穷究到底,许逊自然也毫无办法。只是,若是有人对北皇陛下隐瞒之事也穷究起来,星君又会如何?” 朱玄真大怒:“紫微大帝一向嫉恶如仇,心怀仁义,许逊,你何德何仁,竟然连紫微大帝也敢质疑?” 许逊不亢不卑地道:“我只是要告诉星君,人人心中皆有苦衷,就算是四御大帝也不例外。风兄弟若是有什么话不愿说出来,那也请星君看在许某的面子上,将他放过,免得彼此两伤。” 风魂见许逊竟然为了他强行出头,不禁心生感激。朱玄真再怎么说也是紫微大帝座下的星将,而许逊只是一个人间地位,却为了他这样一个才刚刚认识的人不惜得罪天界上仙,单是这份义气,已让风魂心中感动。 朱玄真长袖一拂,冷笑地看着许逊:“你若只是替人强行出头也还算了,却还用言语辱及紫微大帝,这可是你自己找死,莫要怪我。” 许逊长叹一声,道:“紫微大帝德高望重,我又怎敢质疑。我只是想告诉星君,这天地之中,总有些事是难以说清楚的,便是连四御大帝也会有需要隐瞒之事,又何况是他人?” 朱玄真见他说得诚恳,不禁也犹疑起来,心想:“此人一向拘谨谦厚,若非真的知道些什么,又哪敢说出这样大逆的话来?现在想来,我向紫微大帝陛下请求下界寻找践天时,陛下多番阻止,最后不得已之下才让我下界,莫非陛下真的如这许逊所说,有什么难言之隐?但陛下若真有苦衷,我在他身边多年,擅且不知,这许逊只是一个刚刚才接受天诏的下界地仙,他又如何会知道?” 她心中念头纷转,想到最后,终究还是觉得北极紫微大帝定然不会犯错,倒是这许逊表面虽然谦恭,内里却未必不是奸狡之人,这风魂对他的两个徒弟有恩,他为了报恩,自然公私不分,甚至编出各种借口。 朱玄真越想越气,面寒如水,无形的杀意不知不觉间从她的身上溢出。 风魂知道她出手在即,心中一惊,他虽然感激许逊,却也不希望别人为了自己强行出头。他抬起脚便要站上前去,这时,一只小手却从身后紧紧地抓住他。他低头一看,却是小红不知何时也进入屋中,在他身后看着朱玄真,脸色苍白,全身抖。 风魂知道小红也像他刚进房间时一样认错了人,赶紧转身将她抱在怀中。 朱玄真也看到了小红的异样,见这小女孩一入房间便看着自己,满脸惊恐,不禁皱了皱眉:“她是怎么回事?” 风魂回头怒视着朱玄真:“去问你的死鬼弟弟!” 朱玄真这才明白过来,眼神不禁一黯。她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小红,然而她走得越近,小红便越是害怕。朱玄真无奈之下,只好停在那里,却又忽地想道:“我在天界之时,他人有时会问我在人间可还留有亲人,我生怕被人知道自己有一个四处作恶的弟弟,总是骗他们说没有。许逊刚才说,天地之中,人人皆有苦衷,纵是仙神也不例外,其实这话也未尝没有道理!” 她轻叹一声,看着许逊:“今日之事,便就此算了,我这弟弟虽然是自寻恶果,但既然已经死了,还请宗主替我将他葬了。等许宗主飞升之后,你我不妨再在天庭相见,那时,玄真再向宗主言谢。” 说完之后,她便飘然而去。 朱玄真走后,彭兰轻轻扯了下许逊的衣袖:“师父,你真的要上天庭了么?” 许逊叹道:“天界近来事多,玉皇天帝已经下诏,命我上灵霄宝殿,担任天庭御史。” 许逊初登天庭,便将担任御史这一要职,换了是其他人早已高兴得跳了起来,但许逊却反而面有忧色。彭兰知道师父最大的梦想不是位列仙班,而是前往素外界寻回他的恋人萦尘仙子,然而天帝诏命,谁也无法违背,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 彭兰与盱烈都知道他们的师父这一上天,以后是再难相见,心里也不免难过…… ****** 朱玄真离开后,许逊便让他的几个弟子去寻找那些被朱孺子所害的女孩。 那天夜里,小红已经睡着,风魂来到中庭,却见净明宗宗主许逊正负手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月光皎洁,夜风清冷。 风魂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许逊却先转过身来,道:“风兄弟可是有话想要问我?” 风魂点了点头,将他对小红及那些女孩的担心说了出来。 许逊叹道:“此事我也无能为力,我山中虽有一些灵药可以助她们延长寿命,却终究只是勉强帮她们拖延一些时日。那些女孩中有几个颇具慧根,如果没有遇到朱孺子,或许还有修仙习道的机会,现在也是绝无可能了。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将她们送回各自家中,没有家的,便在逍遥山下寻些善良人家收留,别无它法。” 风魂心里一痛,其他女孩他甚至不忍心去见她们,但小红他既然已经遇到,便不免多关心些。尤其是小红在被他救出之后,对他非常依恋,他更不忍心看到这孩子只能活个短短的十几年便病死。 许逊沉吟一下,道:“你若是想延长那孩子的寿命,其实也并非全无办法。” 风魂赶紧追问:“什么办法?” 许逊道:“让她进佛门。” 风魂怔了一怔。 许逊道:“道家注重元气,佛家却只讲究空灵。据我所知,在九嶷山附近住着一位神尼,若能让小红拜她为师,或许能够悟成正果。只是佛家与道门的修行截然不同,纵然有个好师父,若是自身悟性不够,再努力也是枉然。我虽然有把握让那位神尼收小红为徒,但将来成就如何,也只能看她自己。” 风魂犹豫许久。佛门远比道门要清苦得多,青灯古佛,光阴虚耗,却也未必能够做到四大皆空。小红若是不进佛门,也许还能快快乐乐地活个十几年,若是进了佛门,能够看到佛光自然是好,否则的话,岂非连这十几年也浪费了? 只是,这毕竟是小红唯一的机会。风魂想了许久,终于叹道:“也只好这样了,多谢宗主愿意帮她。” 许逊说道:“你也不用谢我,其实,我也有件事想要你帮我。” 风魂道:“宗主请说。” 许逊从怀中娶中一张捆好的宣纸,道:“我知道你与孙灵秀孙姑娘相熟,我想请你帮我将此物交给她。” 风魂疑惑地将那纸卷接过,收入百宝囊中。许逊竟然连孙灵秀真正的名字也知道,让他颇为意外。 许逊说道:“你帮我告诉她,妖灵界之事,天庭其实并不知情。如今的天界虽然人心不稳,却也并非如她所想,到处都是官官相护。她若是不肯相信别人,只想靠着自己一个人来改变妖灵界的命运,最终只会误人误己。” 说完之后,许逊也没有容他多问,就这样负手离去。 第三十五章 玉女守门 天亮之后,风魂向彭兰与盱烈告别,又找到小红,他也不隐瞒,把自己之所以要让她进入佛门的原因说与她听,又让她拜师之后,好好修行,这样,以后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小红抓着他,只知道默默流泪,让风魂也心中难过。最终,他只好狠下心来,趁彭兰安慰小红的时候,借着遁法离开。 风魂一路往太湖而去,因为不知红线为何没有按着他托盱烈寄去的书信赶来见他,心里担心。而另一方面,他也很想知道长江的战况到底如何,孙灵秀有没有遇到危险。 这一路之上,到处都是兵荒马乱,难民比前些日子要多得多。他找人打听,然而消息满天飞,只知道天师道已经兵败长江,天师孙恩已带着门下道徒逃到了南海,然而战事并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这次已不只是沿海八郡生起义,而是整个长江以南都开始被卷入了战火之中。 天气开始转冷,不时有阵雨倾盆而下,到处都是逃亡的难民,有时又有追来的士兵将这些难民往回驱赶,甚至进行杀戮。风魂知道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一路行来,也只能遇到的便帮上一些,大多数时候,只好赶自己的路。 只是有好几次,他都听到一些难民在那悄悄议论,说是有人曾多次见到穿着红衣的仙女从天而降,为那些逃荒的难民辟山开路,驱赶追兵。风魂听着他们对那红衣仙女的形容,心想,难道他们说的竟是红线不成? 直到临近历阳之时,他看到一群难民想要越过浙江,却被那洪流困住,这时,竟真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从云端落下,只是一剑,便将那江水劈得分开,助那些难民匆匆渡过。那些难民望空下拜,少女却已跃上云端,消失不见。 风魂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我一直在担心她,却原来她在到处做这些事情。 他赶紧也纵上云端,踩着一片云彩,向那正要御剑而去的少女叫喊。少女赶紧跃了过来,欣喜地跪拜在他的面前:“师父!” 风魂看着自己的美丽女徒儿,问:“你接到我的信了么?” 红线点了点头。 风魂又问:“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红线往地面看去,眼睛微红,低声说道:“我想帮他们。” 风魂暗叹,心想整个时局已是如此,靠她一个人又如何帮得过来?只是,红线终究是一片好心,风魂也不能说她做得不对。 他牵起红线,说道:“这些人似乎都在往南逃,我们先到处看看吧。” 他们到处转了转,帮助了一些难民,也打听了不少消息。原来,建武将军刘裕在茅山道士的帮助下,借着风势大破天师道,天师孙恩也负伤而逃,而刘裕也在朝廷的命令下带兵追至郁州,迫使天师道连连败退,不得不退至海岛。然而,江州刺史恒玄竟趁着天师道之乱和荆州水灾一举攻下荆、雍二州,甚至连北府名将刘牢之也被恒玄收买,背叛朝廷。 恒玄的父亲恒温在世前便曾经操控朝政,甚至随心所欲地废杀过皇帝,如果不是谢安在暗中悄悄弄鬼,恒温早已加封九锡,接受晋帝禅让。恒玄从小便自负才华,认为自己早晚能够继承父亲遗志,成为天下之主,他大肆招兵买马,最终趁着沿海之乱,大举进逼京城。 恒玄为人强横,又性情暴躁,他自以为胜券在握,毫不收敛,一路之上惹得天怒人怨。他还未接近江州,江、扬各地的百姓已纷纷出逃,恒玄生性贪鄙,竟派兵追杀逃跑的百姓,又到处劫掠,百姓出于对他的畏惧,竟宁愿拖家带口地逃往同样困苦不堪的沿海各郡。 风魂听到这些,只能摇头叹息。晋朝已经衰败,这恒玄既然势大,若能好好的善待百姓,收得人心,成为皇帝也是早晚的事。像现在这样弄得人人怕他,除了暂时威风一阵,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朝代更替的事,其实与他无关,真正让风魂担心的是,孙灵秀真的败给了刘裕。虽然这也是历史“早已注定”的事,但真的生时,还是令风魂有些叹息。 他看着红线:“我们先去一趟南海……咳,你在想什么?” 红线慌忙说道:“没、没想什么?” 风魂疑惑地看着红线那微红的俏脸。 红线的脸更加红了,她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徒儿只是在想……师父为什么要一直牵着我的手呢?” 风魂这才注意到自己自从重新见到这美丽女徒后,便始终没有把她的手放开过,不觉大为尴尬,一时间继续牵着不是,就这样放开嘛,反而显得更加着相。 其实他也不是刻意去牵红线,只是最近牵人牵惯了,见到王妙想用牵,见到孙灵秀也牵,在重遇红线之前,也一直牵着小红。所谓习惯成自然,对红线也不知不觉地牵了起来。 红线看着师父那挠头的模样,扑嗤一声笑了出来。风魂不好意思地松开她的手,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最近剑术学得怎样?” 红线想了一想,小声地道:“又多学会了一些。” 风魂问:“学会了什么?” 红线红着脸将手塞进风魂掌中:“学会了被师父牵手。” 这丫头…… ****** 深蓝色的海面虽然平静,天空却积满了乌云。湍流在海面之下涌动,不时有飞鱼跃出水面,快地滑行了数里,又潜了下去。 红线说道:“师父,好像又要下阵雨了。” 风魂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些疑惑。 此时,他们站在海面上,看着那苍茫的大海,竟是难以辩认方向。而这阵雨也是奇怪,一下就下半个时辰,然后又停上半个时辰,紧接着又继续下。它就这样时倾时止,循环不休。 风魂放眼望去,竟是看不到一座海岛,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孙灵秀。 再看向身边的美丽女徒,只见薛红线身上已被淋得湿漉漉的,乌黑的头搭在肩上,红色的裙子紧贴着窈窕的娇躯,胸口悄然地鼓出两座小峰,虽还不够饱满,却也极具曲线美。 他干咳一声,不敢让这女徒儿知道自己在偷看她。 阵雨又下了下来,雨帘一重重地铺去,由近而远,放眼看去,天地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师父,难道是我们误入了什么阵法之内?”红线悄悄问。 风魂点了点头,也觉得这很有可能。现在他们被困在这里,别说不知往哪走,连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都弄不清了,几个方位看上去全都一样,也没有什么标志可以用来判断。 他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红线把右手翻在他面前。 风魂在她的手心划了几个交叉,然后让她转圈。红线按师父的话,右足点在虚处,亭亭地转了好几圈,雨珠随着红裙的旋动轻灵地洒开,看上去就像是雨中的精灵。 她立在那儿,正想问师父转得可够,谁知眼前却连师父的影子也没有。 风魂从远处向她飞来:“我让你在原地打转,你怎么越转越远?” 红线一脸委屈:“徒儿明明就是在原地转啊。” “那就不会错了,”风魂点头,“散势鸷鸟,循因而动。这是战国鬼谷子传下的散势流水阵。我们虽然没有动,但水气却带着我们走。” “那要如何出去?” “很简单,”风魂说道,“任何阵势,最难的就是将其判断出来,只要知道它是什么阵法,破起来就简单多了。所谓山不转水转,水气既然想带我们走,我们就用‘玉女守门’,不被水气带动便可以了。” “那要怎么做?” 风魂说道:“我教你。” 他像摆模特一样,让红线双腿微弯,后背轻伏,又将紫绡剑插在胸前。红线的衣裳本就紧贴在身上,他又“不小心”多摸了几下,弄得红线脸红红的,煞是艳丽。 “好了。”他拍了拍手,又见红线宛如小猫般的姿势很是养眼,不觉又多看了两眼。谁知只是这么一耽搁,两人间的距离突然变得远了,等风魂急急忙忙跳过去,红线竟已消失不见。 风魂暗叫糟糕,知道不是女徒弟消失,而是他这做师父的又被水气带远了,只好哭笑不得地想道:“她倒是‘玉女守门’了,留下我一个孤男在这里无门可入!” 风魂是个大男人,自然无法像红线一样摆摆姿势便可以“玉女守门”,好在这散势流水阵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用“玉女守门”才能破阵而出,否则这阵法就不叫“散势流水”,而应该改名叫“男人进不得”了。 风魂从袋中取出几枚棋子抛在身边,棋子相互呼应,只一会儿便将身边的水气分了开来。天空坠下的阵雨有如幻境般诡异地扭曲着,无数的水珠在他的周围旋转。 一缕阳光透了进来,他知道那就是阵口,赶紧纵了出去。 他重新立在空中,只见,前方已是明媚的阳光,而身后的不远处却仍然是瀑布般的雨幕。他往下看去,心里猛地一震。 在前方的海面上,停着不知多少的战船,这些战船布列整齐,场面极为壮观。他看着船上的旗帜,上面写的分明是“晋”与“刘”。 这无疑就是刘裕所率领的建武水师。 风魂看着那气势磅礴的场景,心中赞叹。这些水军本是朝廷为了拖延逆长江而上的天师道,临时组建出来当炮灰的,然而只是这短短的时日里,在刘裕的手中竟变成了无敌的雄师,刘裕能够成为南方的未来之主,绝不仅仅只是运气而已。 他又往远处看去,只见被刘裕的水师团团围住的,却是一团迷雾,迷雾内一座海岛隐约可见。 风魂想了想,便已知道是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孙灵秀和跟随她起义的天师道信徒便是被困在海岛之上,而那团迷雾则是孙灵秀用来阻止刘裕强行攻岛的鬼神之术。刘裕虽然已将天师道包围住,但鉴于天师道以往在海上的神出鬼没,为了不让“天师孙恩”逃走,便请茅山道士在外围布下了散势流水阵,逼迫天师道在这里做最后一战。 刘裕的想法无疑是要尽快将天师道的残军消灭,然后北上,以扶持晋室的名义号召各路晋军一同对抗攻打建康的恒玄。而孙灵秀知道朝廷的局势已经越来越纷乱,刘裕不可能与她一直在这里耗下去,自然是能拖则拖,只要能够保存住这最后的实力,在这纷纷乱乱的时局下,多少还能有些机会。 第三十六章 改变历史 风魂停在空中想要寻找红线的踪影,却怎么也没有看到。 这时,从那些战船上腾出了几道身影,风魂知道那多半是帮助刘裕制遏天师道道术的茅山道士,连忙使了个身法,隐起身形。 那几名道士惊疑地四处张望,无法看破风魂的太乙遁法。 风魂潜身往海岛飞去。 他进入那团迷雾之中,雾中不时有幽影掠过,那是天师道道徒所役使的鬼神。这些幽影在风魂的周围暴躁地飞着,它们虽然感应到生人的气息,却无法找出风魂的位置。 风魂取出玄元砖,玄元砖照出的光束将迷雾破开,帮助他驱散鬼魂,深入到海岛上空。 海岛之上的天师道道徒从那些幽影的反应中知道有人潜了进来,也立时散到空中,一同搜索。风魂不想与他们产生误会,于是现出身来,向其中一名天师道道徒说道:“我叫风魂,前来求见孙天师,劳烦兄台代为禀报。” 那人将风魂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也不多话,一边让人到岛上通报,一边和其他人将风魂围住。 不一会儿,便有人过来传话,让风魂进入岛中。 风魂跟着引路的人落在岛上,岛中乱石峥嶙,还有一座被海风蚀化得千穿百孔的山崖。衣衫褴褛的灾民全都好奇地看着风魂,有说有笑,他们最近虽然连连战败,甚至被困在这里,却都没有心灰意冷。 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反抗的话,面前还有一条艰难的路,若是不反抗,也早晚是被朝廷的各种苛税逼迫至死。天师道那众生平等的口号虽然看着虚幻,至少能让他们找到战斗的理由。 风魂穿过石林间的崎岖小路,一个手持拂尘的道者站在路旁冷漠地看着他。 那个人是徐道覆。 上次见面时,徐道覆还在与践天一同设计暗算王妙想,而现在,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风魂,眼神冷淡。 风魂本就不想与他交谈,也只是漠然地从徐道覆身边走过。 来到一处石洞,引路的道徒揖了一礼便离开了。风魂进入洞中,然后便看到了孙灵秀。 孙灵秀仍然穿着修长的绿色长裙,髻上失了步摇,却插着一朵粉红色的花。她的眼睛很是灰暗,神情也异常憔悴。 她看着风魂,轻轻淡淡地说道:“我败了。” 风魂能够感受到她内心的痛。 孙灵秀在此之前,仅仅是带着身边的几十名信徒起事,却几乎无人可挡地攻克了沿海八郡,威震天下,之后又以奇计大破谢琰所率领的北府雄兵,连谢琰本人都死于非命。紧接着,她又将刘牢之甩得团团转,以让人不可思议的战略避开了晋军的主力,逆着长江直逼建康。 然而,就在天师道几乎要攻下京城,人人都以为“天师孙恩”马上就要取晋室而代之的时候,她却碰到了刘裕。 难道,这真的就是所谓的天命么? 历史,真的就无法改变么?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得那样惨,”孙灵秀想要微笑,泪水却无法控制地流出来,“我的人比刘裕多,我的战船也比刘裕多,可他就那样顺着风势杀下来,我却怎么挡也挡不住。” 风魂心痛地上前将她紧紧抱住。 孙灵秀说道:“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做得更好,却原来我……这么没用……” 风魂不忍心去看她的痛苦。 他捧着孙灵秀的脸吻了下去,孙灵秀的泪水流到他们紧贴在一起的双唇间,慢慢地渗了进去,是异样的苦。 风魂将她缓缓地推倒在地,然后疯狂地吻着她,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停住她的眼泪。他剥开孙灵秀的衣襟,抚摸着那丰满而滚热的胸脯,孙灵秀慢慢地生出反应,回应着他。 粗鲁的挤压,均匀的递送,这一刻,风魂只想让她忘却那无法磨灭的痛苦。 这一刻,风魂只想让她记住,她现在只是他身体下的一个女人,而不是什么天师。 海风钻过蚀穿的岩石,出呜呜的悲声,那悲声一层又一层地反射着,层次不清地回荡在他们耳中。 夜渐渐地深了,人慢慢地静了。 无情的风却永不停歇。 风魂抱着孙灵秀,让她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她实在是太累了,自从上一次与风魂分开后,只怕便一直没有入睡过。 摩擦之后的热度依然从她的**传递过来,让风魂刚刚熄灭的**又渐渐地燃起。这一刻的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以至于让每一个男人都忍不住想要一遍又一遍地去欺凌。 这时,一个黑影从洞口掠过。 风魂怔了一怔,他悄悄起身穿上衣服,掠了出去。 淡淡的月光照在崖上,在崖前的倒影下,风魂又看见了手持拂尘的徐道覆。 无形的气流在两人之间碰撞,激出的冷风撞上崖壁,出奇异的拍击声。 “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风魂看着对方。 徐道覆的目光在黑暗中透了过来,森森冷冷,他淡淡地道:“来自未来,知晓天机,是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风魂面无表情地回答:“也不是很有趣。” 徐道覆道:“为什么要告诉她?” 风魂皱了皱眉:“告诉她什么?” “还没有生的事,”徐道覆冷然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把还没有生的事情告诉她?” 风魂不明白地看着徐道覆。 “你可知道她为了实现她的愿望,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徐道覆道,“她带着我们闯出了妖灵界,带着我们在这人间界开创出新的希望。以往,不管受到多大的打击,她总是能够一次次地站起来,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那是因为这一次她的对手是……” “那一战我们本有机会赢的,”徐道覆冷冷地看着他,“虽然晋军借着风势攻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我们以前也同样遇到过这种事,最终都取得了胜利。可是那一次,战争才一开始她便失去了信心,指挥到后来,她完全乱了方寸。那根本不像是她,她本不应该惧怕任何人,但那一刻,她却在害怕‘刘裕’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她在害怕那所谓的未来。” 风魂脑中轰的一声巨响。 他终于明白了徐道覆的指责。 长江那一仗,孙灵秀本是能够赢下来的,她的军事才华绝不比刘裕差,她的战船数量也远过对方。然而,她却失去了必胜的信念……因为风魂将原本不该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告诉孙灵秀,刘裕才是命中注定的未来人主。 孙灵秀相信他,孙灵秀知道风魂绝不会骗她。 知晓那所谓的“未来”未必是一件好事,就像风魂一听到刘裕的名字,便下意识地认定刘裕不可能会战败。孙灵秀在知道刘裕是未来的皇帝之后,也不知不觉在心底生出了无法战胜他的潜意识。 未来也许并没有被注定,是风魂那随口的一句话,让原本无可捉摸的“未来”变成了现实。他过于相信自己在书本上看到的东西,结果在不经意间影响了孙灵秀的信心,让原本有可能取胜的一场战斗变成了惨败。 如果不是他的“预言”,孙灵秀就算败,也绝不会败得这么惨痛,败得这么狼狈。 是他害了孙灵秀! 他呆在那里。 海风刮在他的身上,生出刀割一般的痛。他的脑中一阵纷乱,简直难以理清思路。 等他重新看向周围的时候,徐道覆已经走了。 山崖的倒影依旧覆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漆黑的怪兽在吞噬着他。 他迷迷糊糊地回到那个山洞,洞中,他听到孙灵秀低低地唤着他:“魂弟……” 他在孙灵秀的身后躺了下来,重新将那**而完美的娇躯搂在怀中。他只是离开了这么一会,孙灵秀的身体已变得冰冰凉凉。 他们互相依偎着等待天明,黑夜却意外的漫长。 “魂弟,”孙灵秀虚弱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带我走吧。” 风魂心中一痛,他将手绕了过去,紧紧握着孙灵秀胸前那饱满的山峰,小声说道:“你真的能够一走了之么?你的信徒还在等你带他们重新取得胜利,你的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你。你还没有创造一个人与妖和平相处的世界……” “不可能有那样一个世界的,”孙灵秀落寞地道,“我只是在做一个梦,现在该是醒来的时候了。” “不对,”风魂将她的身子翻过来,注视着她的眼睛,“那不只是一个梦,而是有可能真正实现的未来。” “可是……” “我来帮你,”风魂一字一句地说,“我来帮你实现你的梦。” “你想做什么?” “我帮你去刺杀刘裕,”风魂静了静,然后继续说道,“曾经有人对我说,定数也有反复无常的时候。不管刘裕是否真的是南方未来的皇帝,总之,我帮你去杀了他。” 孙灵秀沉默了许久:“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 风魂分开她的双腿并伏身上去,一阵拥吻之后,狠狠地撞进她的体内:“我有为你做更多事的理由……” ****** 风魂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也许,有些事根本就无所谓对和错,问题的关键只在于做事的人是否下定了决心。 风魂下定了决心。 他站在悬崖上,透过迷雾,看着那一重重的战船。刘裕是孙灵秀对未来失去信心的主因,要让孙灵秀重新恢复信心,便只有杀了刘裕,让她明白,未来并非不可改变。 “伏羲卦术也有算错的时候,定数亦有反复无常之时!” 这话是木公说的。 他跃出悬崖,快地往下落,在足尖点到海面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便消失了。 他借着水遁,以令人不可思议的度接近那些战船的中央,寻找着刘裕的位置。战场上的排兵布阵同样是暗合阵法,而弄清这些阵法对风魂来说没有任何困难。 很快的,他便找到了主舰的位置。 他从海底向刘裕的主舰潜去,海面之下并不是常人想象的一片黑暗,而是五光十色,仿佛是映入镜中的彩虹随着某种节奏扭曲成迷乱的世界。 如果是其它时候,风魂或许会停下来欣赏。 但他现在没有这样的心情。 他还从来不曾想到过,自己竟然也会去充当一名刺客。 在接近主舰时,他停了下来。 水流在他的身边涌动,隐隐的,他似乎听到了奇怪的铃声。他取出玄元砖悄悄照去,结果在一些暗礁或是珊瑚之上,现了不少插在那里的三角形小旗。 插下小旗的,自然是那些茅山道士。 对于风魂来说,刘裕的手下哪怕有再多士兵都无所谓,反正那些士兵根本没有现他的本事。而真正让他头疼的,无疑还是这些帮助刘裕对付天师道的茅山道士。这些道士知道天师道中藏着能够撒豆成兵又或是役使鬼神的妖术师,自然会小心防范,不敢大意。 风魂用术法杀了一条鱼,不一会儿,鱼血便已漫开,引来了附近的鲨鱼。风魂故意现出身来,不断地向这些鲨鱼挑衅,鲨鱼群狂怒地向他攻击。 他将这些鲨鱼引入那三角小旗的阵眼之中,并将其中一条踢向暗礁。暗礁上的几支小旗被鲨鱼碰得折了,触动了警报。 五名茅山道士捏着避水诀飞了过来,见到鲨鱼群,赶紧用术法将它们赶走,又四处搜了一阵,没有现什么异常,这才重新布好旗阵。 而风魂早已溜了进去。 风魂来到主舰之下,借木遁进入船中,隐起身形小心寻找。幸运的是,那些茅山道士虽然在外围布下警戒线,这主舰之内却只是些寻常士兵。风魂按风水之术判明主舱客舱,终于在一个船舱中找到了刘裕。 刘裕虽然身为主帅,所穿的盔甲却比普通士兵的战袍还要破旧,舱内不但不见任何贵重物品,反而挂着残破的衰衣和斗笠,仿佛这里住的不是什么将军,而只是寻常的农夫。 按照史书的记载,刘裕虽然出身寒门,却也和三国时的刘备一样,算是汉室的后代。刘裕在当上皇帝之后依旧勤俭度日,甚至将他曾用过的衰衣挂在皇宫之内,告诉子孙不可奢侈忘本。只可惜他的后代根本不能体谅他的苦心,反而嘲笑先祖是个“乡巴佬”,刘裕辛辛苦苦打下了属于他的一片江山,他的子孙却为了这片江山自相残杀,仅仅隔了几代,便败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刘裕正站在房中,看着桌上的地图陷入沉思。 风魂隐在门边,内心犹豫。虽然刘裕的后代不成器,但他本人却确确实实是个明君,给南方百姓带来了一段安定的日子。 他真的应该杀了这个人么? 只是,一想到昨夜孙灵秀在他怀中那憔悴而无助的样子,风魂的内心便蓦然一痛。他猛一咬牙,取出玄元砖便朝刘裕掷去。 然而,刘裕却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数道风声急掠而来,风魂心中一惊,收回玄元砖,纵起身形穿了出去,却已迟了一步。三名仙风道骨的茅山道士已将他围在中央。 此时,风魂已经明白到,他落入了陷阱之中…… 第三十七章 魏夫人 风魂脚下点着战船的主桅,双手轻轻负在身后。他的前方与左后方飞着的是两个身穿紫羽华衣的中年道者,而右后方的道士则要年轻许多,身背木剑,有些紧张。 前方的道者脸上无须,面目阴沉,他一手握着阴阳拂尘,一手持着句曲山镇山之宝龙虎流金铃,铃声以奇妙的韵律虚虚实实地响着。他看着风魂,道:“句曲山茅固、茅衷,与门下弟子陶叔景在此,我看阁下也是修仙之士,为何要与妖人为伍,做出行刺他人的不耻勾当?” 风魂淡淡道:“原来是茅山宗定录真君与保命真君,久仰,久仰。” 茅山宗三茅真君,此时竟有两个在这里。 三茅真君即是大茅君茅盈、二茅君茅固、三茅君茅衷,这三兄弟生于汉初,得上元夫人《三元流珠经》而成地仙,为茅山宗的开山祖师。上元夫人破虚而去后,他三人分别被王母娘娘赐为司命真君、定录真君、保命真君,在人间济世救民,传播上清道法。他三人在吴中一带声望极高,吴中百姓感激他们的善行,甚至已开始将句曲山改称为茅山,并一直持续到千年之后。 风魂将目光转了一圈,从茅固、茅衷、陶叔景三人身上扫过,茅山宗一向长于各种神通道法,直至道教式微的千年之后,仍然有不少人打着“茅山道士”的名头,以除魔灭妖为名坑蒙拐骗。 风魂知道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被困住了,然而,他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这点。他只是不明白,他已经很小心了,然而对方却像是早算到有人要暗算刘裕,并在这里设下陷阱等着他。 风魂固然心中惊疑,却不知二茅君茅固看着他,也是暗自疑惑,心想:“此人虽然不似长年修真之人,但根骨极佳,遁法中带着青气,虽然不知心性如何,但所学必是正宗的仙家道法,与天师道的那些妖术师不同,为何却会与那些妖道为伍?” 茅固看着风魂,再次喝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师出何门?” 他想的是,若这青年是其它正宗道派的门下弟子,看在他还未酿下大错的份在,将他警诫一番,也就是了。 然而风魂本就无门无派,他所学虽然是大乙东皇传下的道法,但这“大乙门下”,到现在算起来也就只有他和他的美丽女徒儿两个人。风魂知道自己就算告诉对方他的道法是东皇亲传,对方多半也不会相信。东皇不但是四御之,更是上一任的天帝,像风魂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误打误撞地得到他的亲传,一般人如何能够相信? 他暗暗想着脱身逃走的办法。 茅固生于汉朝初期,活了几百年,又长时间在人间济世,如何看不出风魂的打算?他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龙虎流金铃挥了挥:“你逃不走的。” 无形的护罩从流金铃上飞往风魂,要将他罩在其中。 风魂却身子一闪,如电光般闪向陶叔景。 他看出围着自己的这三人之中,茅固和茅衷都是地仙的级别,在他们的手中定然讨不了好,只有这陶叔景的修为相对弱些,于是打定主意要以他为突破口。 陶叔景的修行比起句曲山的三位祖师虽然要差得多,但他却是大茅君茅盈的徒,亦是年轻一辈中天分最高的,如何会将风魂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看在眼中? 陶叔景冷哼一声,左手五指伏在掌心,右手抽出桃木剑,喝了声“打”。 此为茅山道术中的“五雷正法”。立时间,氤氲从虚无间生出,雷霆开始闪现。 风魂纵着身法,在那一道道闪电中穿梭,而他的身后,流金铃出的罩气依然紧追着他,三茅君茅衷亦用开旗咒召出手持大刀的雷庭战将,一刀劈向风魂。 风魂心知形势危急,祭出玄元砖便往后挡。茅固和茅衷都没有想到风魂身上竟然藏有上界星将的仙家宝物,大吃一惊。 茅固忙用龙虎流金铃将玄元砖逼住,而茅衷召出的雷将则跃过玄元砖,朝风魂迫去。然而就只是这一耽搁,风魂竟已用遁法穿过了陶叔景施出的五雷屏障,紧贴着他。 陶叔景左闪右避,想要摆脱风魂,然而风魂却如影随形,让陶叔景无处可逃。 那雷庭战将手持大刀想要劈下,茅衷担心连陶叔景也一同伤到,连忙将其制止。没过多久,开旗咒的效果便已消失,那雷将的身子一闪,自回雷庭去了。 陶叔景眼见自己无法摆脱敌人,赶紧脚踩禹步,快念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 还没等陶叔景的“六丁护身咒”念完,风魂早已一脚把他踢入海中,同时笑道:“六丁神还在睡觉,没空保护你。” 说完,风魂召回玄元砖,身子一闪,遁空而去。茅固和茅衷俱用道术追袭他,却都被他从从容容的避过。 茅衷大骇:“此子所用的道法既非我们上清一脉,又非灵宝一脉,与虚静和神霄更是不同,虽然另创一途,却又分明是玄门正宗。他到底来自何处?” 茅固亦是沉默不语。 这时,一个清淡和蔼的女子声音从云端之上传来:“这是太乙救苦天尊传下的大乙道法,在此之前,大一东皇陛下从未将道法传与他人,你们自然不认得。” 茅固与茅衷望着云端下拜,茅固道:“此人的遁术不可小视,我们虽早有防备,却仍然被他轻易遁走,若他下次再来刺杀刘将军,我们恐怕难以防住他。夫人可有什么办法?” 云端上的那位夫人说道:“无妨,此事交由我来处理。便是为了妙想那傻孩子,我也应当去见一见他。” ****** 风魂绕了一圈,见自己已经摆脱了敌人,这才往海岛飞去。 帮助孙灵秀对付刘裕的想法失败了,一时间,他也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先去见孙灵秀,其它事到时再说。 这时,有人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挡住他的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踩着云轮,穿着青衣,还扛着一面黄色的大旗。她一边挡住风魂,一边唱着歌儿:“咦!玄感妙象外,和声自相招。灵云郁紫晨,兰风扇绿轺。小女子黄灵微,奉上真司命南岳夫人之命,请风魂风公子亲往一谈。” 她连最后一句都是唱的。 风魂看着她,问:“上真司命南岳夫人是谁?” 小女孩又唱:“咦!上真司命南岳夫人啊,就是紫虚元君。” 风魂还是不明白:“紫虚元君又是哪位?” 小女孩继续唱:“咦!紫虚元君啊,便是魏夫人。” 风魂大吃一惊:“你说的魏夫人,便是受锡于天台霍山,得玉虚宫清虚天王之命主持上清派的魏存华魏夫人?” 风魂在大荒境时也经常向浴月问些关于天界仙神的事,其中便多次提到这位魏夫人。魏夫人在天界女仙中的地位几乎仅次于王母娘娘和上元夫人,而更重要的是,上清派的重要经文《黄庭经》,正是由她受元始天尊之命修订整编,再传到人间,成为茅山、净明、全真等各家道派的立派宝典,而她本人更是受玉虚境元始天尊之命主持上清奉道,乃是上清派名义上的一派之主。 要知道,人间界当前最主要的两大道家宗派茅山宗和净明宗都是属于上清一脉,而仙界中像王妙想、张道陵、沈羲等上清弟子亦是数不胜数,由此便可以知道魏夫人的地位到底有多高。 不过净明宗在五代之时逐渐式微,到了宋末元初才开始再次盛行,玉真子刘玉在将净明宗改为忠孝净明道后,虽然还是奉许逊为祖师,镇派典籍却不是《黄庭经》,而是《太上灵宝经》,净明道被归入了灵宝派,但这也是后来的事。 风魂听到要见他的竟是魏夫人,心中自是难免惊疑,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含笑问道:“我不去行不行?” 小女孩这次没有用唱,只是撇了撇嘴:“你说呢?” 还没等风魂回答,她便已将黄旗一展,竟幻出一道金光,将风魂卷了进去。 风魂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漫山奇兽、遍地清流的山中。他不知这里到底是黄旗幻化出的虚假天地,还是自己被传送到了哪一个洞天福地,只是事到如今,他除了往前走,也没有其它办法。 没过多久,他便在一棵苍松下见到了魏夫人。 魏夫人身穿彩色云裳,梳的是飞仙髻,髻上还插着一根金凤钗。虽然已得道多年,但她的容貌看上去却只有三十来岁,肌肤光洁如玉,神情淡定清雅。 在她的身后,那个叫黄灵微的小女孩已经站在那儿。 风魂朝着魏夫人拜了一拜,魏夫人微笑道:“公子请坐,我让灵微冒昧地将公子请来,还请公子莫要责怪。” 风魂在她的对面坐下。 魏夫人见风魂虽然被莫名其妙地招到这里,却神情从容,没有现出丝毫慌乱或是紧张,不禁暗自点头。她本是天界仙阶较高的少数几个女仙之一,风魂虽然算是木公门下,却毕竟只是下界凡人。然而风魂虽然在举止间对她表示出敬意,目光却毫不闪避地与她对视,仿佛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的尊卑之分。 她却不知,风魂本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未来,在那个时代,人人平等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现实虽然未必全都是公平的,但至少法律的原则便是公正与平等。更何况风魂本就是一名棋手,任何一局棋,对面而坐的两名棋手之间,棋艺或许有好有坏,身份却不存在高贵与卑下。 魏夫人心中想道:“此子与他人不同,难怪妙想会中意他。” 风魂不知道魏夫人心中所想,他虽是被迫来到这里,但既然来了,心里的一些问题便忍不住想要问出来。他看着魏夫人,道:“夫人可是从瑶池而来?” 魏夫人点了点头:“我确是从瑶池来到这里,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想要问我?” 风魂低声说道:“不知妙想仙子近日可曾回到瑶池?” 魏夫人摇头:“不曾。” 风魂心中一惊:“那夫人可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魏夫人看着他:“实不相瞒,我虽然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但她到底是生是死,有无危险,我却毫无所知。” 风魂心中紧张:“她究竟去了哪里?” “妖灵界,”魏夫人表情凝重,“此事我本不应该透露给你,但你既然如此关心她,我也就不妨说给你听。妙想与另一名叫做许飞琼的女仙,原本是一同奉王母娘娘之命前往妖灵界查探动静,谁知她二人进入妖灵界没有多久,我便接到了妙想用飞剑传书之法传来的书信,信上却只有一片血迹。王母娘娘担心她二人安危,想要再派人前去接应,然而妖灵界的入口竟已被人封住,谁也无法进出。” 魏夫人说到这里,袖子轻拂,一支雪白色的仙剑飞了出来。 仙剑之上血迹斑斑。 风魂一眼便认出这是王妙想的飞剑,整个人震在那里。对于任何剑仙来说,都绝不会轻易地让所佩的飞剑离开自己。 王妙想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险,竟要用她护身的仙剑来传递一封血书? “此剑本是舜帝所铸,剑名飞雪!”魏夫人看着雪白的仙剑,“若非迫不得已,妙想绝不会抛下此剑。只是,单从那纸血书,我们也无法看出她和飞琼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更不明白妖灵界此时到底形势如何。” 虽然不知道现了什么事,但仙剑传血书,谁都知道她们必是遇到了极大的凶险。 风魂沉默了一下,忽地问道:“夫人可否将飞雪剑暂时交给我来保管?” 魏夫人看着他:“你可是想去妖灵界寻找妙想?只是,妖灵界与人间界唯一的通道便只有北极天的森罗万象境,而森罗万象境已经被人封闭,根本无法进入。” 风魂疑惑地问:“我曾听说,这森罗万象境是归北极紫微大帝统辖,有谁这么大胆,敢在紫微陛下的眼底将它封锁?” 魏夫人没有说话。 风魂想起那危宿使者践天便是北皇座下,心中更是惊疑。他伸出手接过飞雪剑,静静地凝视着它。 魏夫人道:“公子可知道在北极天,除了紫微大帝之外,还有哪几路仙神?” 风魂想了想,说道:“我唯一知道的便只有北皇座下的七宿使者,而真正见过面的,也只有危宿使者践天和女宿使者朱玄真。” “北方有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魏夫人淡淡道,“这七宿使者虽然皆是真仙,但除非偷袭暗算,否则谁也敌不过妙想。然而,北极天真正不容忽视的却并非这七宿星将,而是北极四圣。” “北极四圣?” “这四圣,乃是北府驱邪天篷元帅、元景丹天天猷元帅、元照临虚翊圣元帅,以及玄天上道真武元帅。”魏夫人低声说道,“北极天的事务其实多半都是由这天篷、天猷、翊圣、真武四圣共同管理,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向紫微大帝汇报。而分管森罗万象境的不是别人,正是其中的翊圣元帅。实不相瞒,紫微大帝虽然素来仁义,但治下不严,往往会被底下人欺瞒,这也是天庭中不少人都知道的事。” “夫人的意思是……” “紫微陛下得道已不知多少万年,与玉皇陛下又一向交好,为人绝无问题,”魏夫人说道,“而那翊圣元帅既然分管森罗万象境,妖灵界内若是生了什么异常,他绝无不知道的道理,所以,若是有人对紫微大帝有所欺瞒,多半便是这翊圣元帅。而这翊圣元帅的来历,其实连玉皇天帝和王母娘娘都不清楚,只知道他又名黑杀,在封神之劫时才成为四圣之一,又有人将他称为黑杀真君。” 玉皇虽然是名义上的三界之主,但他成为天帝的时日毕竟不长。而四御大帝一向各有统辖,玉皇也无法在这短短时日内将所有的权力都收归于天庭,只能是暂时维持原有的分治局面。而真正让玉皇大帝担心的不是别人,乃是素有野心的西方太极天皇大帝,在西皇还没有甘心臣服天庭之前,若是北极天先乱起来,那恐怕是玉皇和王母娘娘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风魂将翊圣元帅黑杀的名字记在心中,魏夫人专门将此人的名字说出来,自然是在提醒他,王妙想和许飞琼若真是在妖灵界出了事,这黑杀真君只怕是难逃干系。 第三十八章 欺欺骗骗 松叶飘落,沿着溪水慢慢地向山下流去。 风魂向魏夫人说道:“多谢夫人将这些事告诉我,夫人可还有什么其它事么。” 魏夫人道:“我想知道,风公子与那妖师孙恩究竟是何关系?” 风魂知道这才是魏夫人找他谈话的正题,他也不隐瞒,只是说道:“我视她为姐,想要帮她,如此而已。” 魏夫人凤目微闭,过了一会,才慢慢道:“公子可知道,我为何能够提前知晓刘裕有危险,并让茅固与茅衷兄弟二人小心防范?” 风魂摇头。 魏夫人道:“人间界如今一片乱象,天庭自然会多加注意。玉皇早已让知机殿的旋枢、天机各星详细推算,得知那建武将军刘裕便是南方的未来人主。按理说,这刘裕既然有天命护佑,一生之中应当绝无凶险。然而昨夜旋枢星君竟推算出刘裕今日可能遇刺,再继续推算,所有的卦象却都变得模糊不清,竟像是整个人间界的定数都将被人改变。此事太过古怪,王母娘娘不得不派我下界,想要弄清到底生了什么事。” 风魂沉默不语。如果刘裕真的死在今日,那所谓的“历史”自然全都改写了。 魏夫人盯着风魂:“自从三清化身鸿均,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以来,三界之中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按理说,绝无可能有人能够轻易地改变天命。然而风公子却似乎是天命中的异数,我真的很想知道,公子究竟是来自何处?” 风魂听到这里,已知道王妙想并没有把他是来自未来的事告诉别人。在大荒境时木公便曾经说过,若是人人都能“穿越”,这三界之中早就乱了,看来这话竟是真的。他仅仅是动了刺杀刘裕的念头便已让天庭一阵紧张,若是真的杀了刘裕,那所谓的“天命”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所要做的事,到底是对是错? 魏夫人见他没有回答,于是轻叹一声:“公子既有改变命数的能耐,那更该小心谨慎才是,若是被有心之人轻易利用,犯下大错,岂非反会给三界众生带来无数灾祸?那样的话,公子又于心何忍?” 风魂说道:“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人利用……” 他顿在那里。 孙灵秀也知道他是来自未来。 如果她昨夜是故意装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用眼泪来打动他,让他在心软之下主动帮助她对付刘裕的话……风魂越想越是心寒。 他很希望自己这忽然闪现的念头是错的,然而内心中却隐隐地出现一个声音,告诉他,孙灵秀昨夜的样子很可能真的是装出来的。 魏夫人平静地注视着他:“我虽不知公子你从何处而来,但像公子这种非常之人,哪怕只是活着,对三界来说已是意味着危险,若是其它时候,不管公子有无犯错,我都将先取公子的性命再说。” 风魂问:“那夫人为何没有这么做?” 魏夫人道:“那是因为我相信,东皇陛下绝不会将道法传给一个心存恶念之人,我更不想让太乙一脉因我而断绝。但若像今日之事再次生,我必定不会放过公子。” 风魂沉默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夫人若是没有别的话了,请容在下告辞。” 他固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对是错,却也绝不轻易屈服于他人的警告。 魏夫人却凤目一转,并没有因风魂明确表现出的抵触而动怒,反又笑了一笑:“倒是还有一件事,危宿使者践天的玄元砖,可是在你手中?” 风魂干咳一声,正要回答。 魏夫人笑道:“践天死有余辜,你将他的法宝收了去,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天界之中几乎人人都知道玄元砖乃是危宿使者的宝物,如今危宿使者失踪,他的宝物却在你手中,那岂非人人都知道他的死与你有关?” 风魂尴尬地挠了挠头。魏夫人的担心当然很有道理,至少那女宿使者朱玄真便差点因为玄元砖找上他的麻烦。只是玄元砖确实好用,如果让他就这样交出来,他也有些舍不得。 魏夫人轻轻地取出一枚金光流转的铁丸:“这是昔日东皇陛下赠与我的石精金光化形丸,公子何不用铸炼之法,将那玄元砖铸炼成别的事物?” “多谢夫人。”风魂将石精金光化形丸接过。将玄元砖铸炼成其它形状的法宝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他虽然没有学过铸炼之术,但太乙天书中应该会有这方面的知识。他既然打定了去妖灵界寻找王妙想的主意,那自然要小心谨慎,若是再让别人认出玄元砖来,谁知道会不会惹出新的麻烦? 魏夫人道:“灵微,替我送风公子出去吧。” 小女孩黄灵微从魏夫人身后跳上前来,黄旗再次一展,仙风刮过,将风魂眼前的山山水水晃得扭曲起来。 风魂现自己重新回到了海上。 他将王妙想的飞雪剑与魏夫人送他的石精金光化形丸一同放入百宝囊中,同时凝视着迷雾中的海岛,想了许久,这才飞入其中。 很快的,便有一名天师道徒出来为他带路,他进入岛中,落在山崖之上。 孙灵秀已经等在那里。 海风吹拂着她的衣裳,勾勒出极具冲击力的曲线美,风魂回想着昨夜将她那**的**搂在怀中时的美好感觉,心里却涌起淡淡的难过。 孙灵秀微笑着向他迎下,他却不知不觉间退了一步。 孙灵秀定在那儿,脸色微微一变。 风魂道:“刘裕还活着。” 孙灵秀道:“我知道!” 风魂问:“你昨晚的样子……可是装出来的?” 孙灵秀滞了一滞,静默许久,然后轻轻一叹:“嗯。你的心肠太软,我知道我只要表现得柔弱一些,你一定会主动帮我。” 见她竟然主动承认,风魂只好苦笑:“你把我看得很透。” “但我也明白,我不可能骗你太久,”孙灵秀神情黯然,“我只想让你知道,如果我有别的选择,我绝不愿意对你做这样的事。” “我知道。”风魂点了点头,然后沉默。 他并不想责怪孙灵秀,世事如棋局,这就好像下棋一样,孙灵秀下出骗招,他自己不曾看破,反而心甘情愿地跳进去,就算输了,也只能怪自己太大意。 他只是有些心痛。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纸卷递向孙灵秀,同时淡淡地说道:“这是净明宗许真君托我交给你的,我昨晚一时忘了。” “妙济真君许逊?”孙灵秀有些错愕地将纸卷接了过来。 风魂不想多做停留,事实上,他也不知道留在这里还能与孙灵秀再说些什么。他转过身,向岛外纵去。 孙灵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寂寞地不言不语。过了许久,她才叹息一声,将那张纸卷慢慢地展开。 纸卷内还藏着一小张羊皮纸,那是一张地图。 孙灵秀先是看着纸卷上的一行行字,脸上渐渐地现出冷笑,然而才看向地图,紧接着,却是一片震惊。 妖术师徐道覆从远处飞了过来,见到孙灵秀那呆的样子,皱了皱眉。孙灵秀将那小张地图朝徐道覆递了过去。 徐道覆疑惑地接过地图看了一眼,紧接着却也错愕起来:“天师,这张地图从何而来?” 孙灵秀道:“这是妙济真君许逊让风公子带来的。” 徐道覆怀疑地道:“天师觉得这张地图是真的?” “以许逊的为人,想必不至于用一张假地图骗我们,”孙灵秀道,“只是,许逊又如何会有这张地图?莫非他真的去过妖灵界?” 徐道覆说道:“我曾听过传闻,说许逊为了寻找他的恋人,曾经踏遍三界。如果这传闻是真的,那他去过妖灵界也绝非不可能的事。只是,就算他真的去过妖灵界,又找到这地图上所画的神秘通道,他又为何要将这地图送给我们?” 孙灵秀道:“众所周知,妖灵界唯一的入口便是黑杀真君主持的森罗万象境,我们当初亦是牺牲了许多人,才闯过了黑杀真君布下的防线。然而这地图所画的,却是妖灵界的另一处出口,而且这出口竟是位于玄天境……” 徐道覆道:“玄天境乃是北极四圣中的真武元帅管辖之处。” 孙灵秀的眸中闪过光芒:“莫非,这地图其实是真武元帅所画?” 两人讨论了一阵,并无所获。 此时风魂已经走远,孙灵秀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幽幽地叹了一声。 风魂离开海岛,又跃过船阵,向外遁去。那些茅山道士显然得到通知,并没有人拦他,甚至替他将散势流水阵打开一道缺口。 他飞出阵外,回头看去,不管是战船还是海岛都已消失不见。 他并没有马上回到6地,而是继续在海上游转。红线在散势流水阵中与他分开后,既然没有在那海岛周围出现,那多半是跑到阵外去了。 他逛得心不在焉,一方面,王妙想的生死让他担心,而另一方面,虽然想装作并不在意,但孙灵秀的行为仍然让他的心底隐隐作痛。 天色已晚,风魂落在一片露出海面的珊瑚礁上,脑中不知不觉全是前一夜与孙灵秀互相拥吻的画面。 她当时的样子真的全都是装出来的么? 风魂在礁石岛上无意识地踱着,总感觉自己像是漏掉了什么东西。 他停在那里,忽地想道:“也许,我根本是错怪了她。有些东西可以装出来,但还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当我将她抱在怀中时,她身体的放松。当我将她压在身下时,她身体所传递出的紧张和喜悦。当她要我带她走的时候,她语气中的呜咽和苦楚。还有当她承认她是在欺骗我时,她眼中的难过……这些怎么可能全都是个谎言?” “可是,若她没有欺骗我,那她又为何要承认?”风魂想着。 有些念头本就是越理越乱,风魂现在也是如此。 月亮在海面上升起,有人在月光下踏云而过。 风魂以为是红线,脑中混乱的思绪还没有理清,人却已纵上前去。然而,那个路过的家伙却不是他的美丽女徒,而是一个体型高大,身背宣花大斧的汉子。 风魂一眼便将这汉子认了出来,马上要回头逃走。 但那个家伙也已经看了过来,立时大喝一声,纵身挡在他的面前,冷然道:“小子,想不到你自己跑来送死,我看你这次还能往哪里逃!” 风魂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撞见西皇座下的北极战神符奚斤,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这家伙不但想要抢夺青龙之圭,而且性情暴躁,跟他说什么也没用,于是想也不想便一砖砸去。 “玄元砖?”符奚斤一斧劈在砖上,震得金光四溅,“践天的玄元砖怎会在你手中?” 风魂收回玄元砖,淡淡道:“这是践天先生送给我的,他已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 符奚斤手持劈山斧,惊疑地看着风魂:“他说了什么?” 第三十九章 为师不尊 “当然是你与他互相合作的事。”风魂双手负后,“我和践天先生已经结拜为兄弟,他将这玄元砖送给我,我也将青龙之圭送给了他。怎么,他还没告诉你么?” “有这种事?”符奚斤打量着风魂,果然没有在他身上查探到青龙之圭溢出的灵气。而以风魂的本事,自然也没有能力从危宿使者践天的手中抢到这玄元砖。 符奚斤冷冷道:“他既然拿到了青龙之圭,为什么不来找我?” 风魂心想,果然是你把青龙之圭的事告诉践天,让他来找我抢夺。他心中念头一转,脸上却装出无奈的样子:“他暂时躲了起来。当日在会稽城时,我将青龙之圭送给他,作为回报,他帮我擒住妙想仙子……” 符奚斤冷笑:“他帮你擒王妙想?王妙想上次不是还救过你么?你为何要让践天帮你擒她。” “她上次救我,只不过是奉了东皇陛下之命罢了,”风魂恨恨地道,“我本以为她是对我有意思,想要让她成为我的女人。谁知她不知好歹,不但对我冷冷淡淡,还摆出一幅看不起人的样子。我在无意中得知践天兄准备对付她,于是就跟践天兄做了笔交易,只要他能帮我得到那臭女人,我就把青龙之圭送给他。” 符奚斤问:“如此说来,你已经将青龙之圭给了践天?他帮你把王妙想弄到手了?” “那是自然,”风魂一脸**,“嘿,你肯定不会想到,那个女人看上去虽然贞烈,被我喂下用南海蚌母的唾液制成的‘女儿娇’后,会变成什么样的骚样。” 符奚斤暗想:“南海蚌母的唾液的确能够让任何女人变成荡妇,这小子既然对这个都有研究,看来他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王妙想貌美如花,就算这小子对她起了色心也不奇怪。” 符奚斤问:“既然王妙想已经被你们擒住,那践天又为何要躲起来?” “这都是我的错。”风魂叹一口气,“我以为她既被玄元砖重伤,又被我喂下春药折磨了好几天,虽然未死,却也是奄奄一息。谁知她趁着我的大意,竟在死前用最后一口元气强行将她的飞雪剑强行送出,剑上还挂着一封血书,我们听说那封血书已被她的飞剑送到了南岳夫人魏存华手中,又不敢确定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只好先躲起来看看情形。” “王妙想飞剑传血书,此事我倒也听人说过,”符奚斤淡淡道,“你们竟敢将昊天金母座下的女仙**至死,难怪出事之后不敢露面。不过据我所知,那封血书上除了血迹,并没有写任何东西,否则,单是魏存华一个人便足于将你们碎尸万断。” 风魂心想:“妙想姐姐你可不要怪我,我只是嘴上随便骗他一骗,绝不是真的想要把你‘**至死’,虽然我确实想让你在我面前脱光衣服摆出骚样……咳,我想到哪去了?” 他向符奚斤赔笑道:“将军说的是!事实上,践天兄早已有心带我前去投靠西皇陛下。他告诉我,他与将军您相熟,只要有您帮我引荐……” 这时,符奚斤突然喝问:“你说什么?” 风魂怔了怔:“我是说,践天兄有心带我投靠西皇陛下,如果将军肯帮忙引荐的话……” “践天想要背弃紫微大帝,投靠太极天皇陛下?”符奚斤的脸上越来越阴沉,“他对你这么说?” 风魂见这家伙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突然变脸,立时知道自己必是说错了话, 他虽然是在骗符奚斤,但所说的话倒有不少都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践天用玄元砖将王妙想击成重伤是真的,王妙想飞剑传血书也是真的,甚至连风魂自己向王妙想求爱不成这一点也是真的。然而现在符奚斤显然再次开始怀疑他,而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你撒谎的本事确实不错,我差点就被你骗了。”符奚斤慢慢地露出冷笑,“但你可知道,践天恨太极天皇恨得入骨,纵然全天下的人都臣服于太极天皇陛下,他也绝不会臣服?” 风魂怔在那里。 那践天明明与这北极战神符奚斤相互勾结,却又将符奚斤的老板西方太极天皇视作仇敌,这种事他如何想得到?况且,践天所做的事显然已经背叛了北极紫微大帝,若没有西皇这种级别的金仙收留他,他到底哪来的胆量暗算王妙想,犯下这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天庭追杀的重罪? “践天此人素来将恩怨看得极重,”符奚斤继续冷笑,“我曾经对他有恩,因此,虽然我在西皇手下做事,他仍然视我为友。然而太极天皇陛下连他的老婆都抢了,你觉得,他会心甘情愿地成为西皇的手下么?” ****** 风魂已经完全怔住了。 他原本猜想,危宿使者践天暗算王妙想的做法多半是出于西皇的授意,但现在看来,践天显然是另有原因。践天本就是北极天的七宿使者之一,普通的仙神肯定无法收买他。 虽然说王妙想如果死在会稽,直接受益的便是孙灵秀和她的天师道,但就算孙灵秀真的在人间界当了女皇,难道践天还会希图她赐下的人间官职不成? 其实这件事他本有机会向孙灵秀问个清楚,只可惜他并不是很喜欢询问别人的**。再加上王妙想没事,践天自己反而死了,他也就没什么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孙灵秀与践天、西皇之间的关系真的是扑朔迷离,让人难以琢磨。 符奚斤既已知道风魂是在骗他,如何不怒?而玄元砖既然在这小子手中,那么践天分明已是凶多吉少。 他猛然举起劈山斧。 风魂转身先跑。 符奚斤更是大怒,踏云直追。风魂打不过他,逃跑的本事却还算好,左闪右突,绕得符奚斤头晕。 符奚斤追得不耐烦,身形突然变大,直有顶天立地之势,劈山斧幻出无数斧影,直往风魂盖去。风魂已是无处可逃,只好大骂他作弊,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道红光从远处急地掠来,撞入斧影之中,紧接着便是“咣”的一声巨响,狂风乱卷,脚下的海浪也涌起无数水柱。 符奚斤大吃一惊,退了几步,这才看清挡在风魂面前的乃是一个红衣少女。 这少女自然便是薛红线,她挡在师父面前,紫绡剑横在那里,竟是硬生生将符奚斤那势能开山裂地的斧影接了下来。她的太阴剑诀走的是至阴至寒的极端,只是立在那儿,便自有一股寒气溢出。那溅起的海浪莫名地凝成了冰柱,又一根根坠入海中。 风魂也没想到自己这美丽女徒竟能将北极战神如此强劲的斧势接下,又见她虽然身形不动,红裙却微微颤着,知道她其实也接得勉强,赶紧拉着她便往远处遁走。 符奚斤刚才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那一斧竟会被一个小丫头接下,怔了一怔。此时见到风魂又要逃,赶紧继续追。他知道风魂滑头,一边追一边扑天盖地地用斧影乱扫,让风魂逃得极是狼狈。 风魂知道形势不妙,暗叫糟糕,幸好红线及时缓过气来,叫了一声:“师父,抱紧我。” 风魂赶紧将她从后边牢牢抱住。 符奚斤方自觉得已将他二人困住,谁知斧影之下红光一闪,薛红线竟载着风魂如疾电般窜得远了。 符奚斤见这突然出现的女孩儿不但能硬接他一斧,其剑遁更是快得不可思议,不禁也惊诧不已。他提着劈山斧在后头直追,虽然他仗着身形硕大,一步便达数百丈,却怎么也无法追及。 正当他不得不放弃的时候,前方的红光却又突然顿住,然后往下直坠。 风魂也吓了一跳,红线明明飞得好好的,怎么忽然一下就失控了?他担心红线是在刚才的那一击中受了伤,赶紧问道:“红线,你怎么了?” 薛红线想要控制剑势,偏偏又是害羞又是慌乱,反而越坠越快,只好缩着身体羞羞地说:“师父你这样抱我,我、我快不起来。” 风魂这才觉自己从红线胁下绕过的两只手,竟刚好交叉覆在她的胸口上。 她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风魂只觉得触手一片柔软,感觉极是美妙,忍不住更是揉捏了一下。红线只是一个方自育成熟的女孩子,被师父这么一摸,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胸前凸点在师父手心中的滑动,如何不羞?偏偏敌人越追越近,她又不敢把师父一个人扔下,只好努力控制剑势。 风魂大声鼓励:“加油,徒儿你要知道,身为修仙之人就算遇到再大的挫折也要坚持下去,你要把这当成小小的试练,心剑合一,不要被任何外在因素干扰……” 红线气道:“师父,你再一边说话一边摸我,我、我就把你踢下去。” 符奚斤在后边追着,只见前方的红光一忽儿快一忽儿慢,即将追上之时,对方马上又逃得远了,待要放弃,对方却又摇坠起来。他以为风魂是在把他当猴子耍弄,更是怒到极点,干脆将劈山斧朝他们猛力掷了过去。 风魂与红线现形势危险,赶紧一个祭出玄元砖,一个御着紫绡剑,齐心合力挡住符奚斤的劈山斧。三者都是仙家法宝,撞在一起,立时劲气狂卷,浪花乱溅,连月色都暗了下来。 待风消浪止,符奚斤收回劈山斧定睛一看,只见天际有道红光一闪即逝,显然是那师徒两人逃得没影了。 脚下是一座小小的孤岛,符奚斤落在岛上,脸色极是难看。 这时,一条黑龙从海中穿出,在符奚斤的头顶绕了一圈后,又落了下来,变成一个身穿黑色裘衣的青年。 这青年正是风魂曾经见过一面的南海龙太子敖常。 南海龙太子向符奚斤恭手行礼,疑惑地问:“将军,适才生了何事?” 符奚斤冷哼一声,不想让敖常知道那个叫风魂的小子居然再一次从他手中逃脱,他看着敖常,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让你办的事办好了?” 敖常赶紧道:“将军只管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灵秀姑娘仍以为我们南海龙族会在暗中助她,却不知道我们已经和刘裕取得联系,今晚便撤去迷雾,助刘裕将她一网打尽。” 符奚斤道:“孙灵秀和她身边的那些妖术师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太极天皇陛下不想让人知道他曾和这些人有所接触。你务必将他们全部除去,不可漏下一人。” 敖常犹豫地道:“那些普通信徒倒还好办,但以灵秀姑娘的奇门遁甲之术,若她存心要逃,只怕难以将她困住。” “那个女人不用你操心,”符奚斤冷冷道,“到时自会有人将她的级送给天皇陛下,你只要派你的南海水族守住周围,别让其他人漏网便是。还有,不要让人知道你今晚所做的事与我有关。” 敖常赶紧应命。他本就是被迫听命于西皇,心里其实巴不得与这北极战神撇清关系,就算符奚斤不说,他也不敢让人知道他们南海一族和太极天皇在私底下有所牵连。 符奚斤如何看不出敖常的心思?他冷笑一声,道:“你们南海龙族若是一心一意向着天皇陛下,日后西皇登天帝位时自会有你们的好处。若是三心二意蛇鼠两端,惹得天皇陛下火,小心你们连这南海都呆不下去。” 敖常赶紧低头,直说不敢。 符奚斤再哼一声,跃空而去。 直到符奚斤去远,敖常才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苦苦地叹了一声,也化作龙形去了。 等到敖常也去得远了,只见青气一闪,风魂却牵着他的美丽女徒从一块巨石内跳了出来。刚才他其实只是施了个幻术假装逃远,自己则带着红线躲了起来,没想到却在无意中听到了符奚斤与敖常的这一番话。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孙灵秀今晚有危险,这里本就是南海龙族的地盘,若是敖常带着他的虾兵蟹将暗中出卖孙灵秀,恐怕孙灵秀和她底下的那些人真的是一个也别想逃走。 风魂踱了几步,终究是心里担心孙灵秀。也许孙灵秀昨晚真的是想利用他,但不管怎样,他都无法坐视孙灵秀遇到危险而不理不会。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美丽女徒:“红线……” 薛红线捂着胸口便跳得远远的。 喂,别把你的师父当成色鬼啊!风魂干咳一声:“那个,徒儿,刚才为师并非故意要摸……咳、故意碰到你那里的,你要相信我!” 红线低着头:“师父啊……你不许再提这件事。” “好吧,不提。” “也不许再故意摸我。” “好吧,不再故意摸……但要不是故意的呢?” “如果不是故意的,”薛红线脸红红地看着其它地方,“那、那倒没什么关系!” 风魂的心怦怦地跳得极快。 第四十章 劫数难逃 月亮已升到了海面的正上空,红线用剑载着师父,一直往南飞去。 “师父啊。” “又怎么了?” “为什么你教我的剑术,你自己都不会呢?” “那是因为太阴剑诀只有女孩子才可以学,”风魂解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可为什么师父您别的本事,好像也不怎么厉害呢。” “那是因为……因为……” “师父,你真的是神仙么?” “这个,”风魂在她身后尴尬地说道,“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我不是神仙,是你自己不信的吧。” “师父,”红线偷笑,“难道说,你自己的道法也是刚学的?” “这个、那个……嗯。” “师父,我知道修仙之人单从外表是看不出年龄的,”红线又问,“有一些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其实可能都有几百岁了。那师父你呢?” “我?我其实……也大不了你几岁。” “有一百多岁么?” “应该……比你大个四五岁吧。”风魂叹气。如果考虑到“时差”的问题,那就不是他大红线四五岁,而是红线大他一千多岁了。这个时代,他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曾曾祖父只怕都还没有出生。 “原来是这样,”红线偷笑道,“我就说呢,一开始我还觉得师父很厉害,后来就越看越觉得师父和传说中的得道仙人有些不同,御剑之术一点不会,打起架来好像也不怎么厉害,路上看到漂亮的女人就目不转睛……” “喂喂,我好歹也是你师父,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风魂大惭。 “不过呢,”红线想了想,轻笑着说道,“有个这样的师父其实也很不错呢。” “咳,你是在安慰我么?” “才不是么?”薛红线眼睛一红,低声说道,“如果不是遇到师父,徒儿现在恐怕早就死在那片深山老林中,也就不会再有机会明白父亲和兰夫人对我的关心,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不但学会御剑飞行,还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天地。徒儿……是真的很感激师父呢。” 这丫头…… 风魂叹一口气。当初薛红线进入山中寻找仙人,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他当时能够遇到她并收她为徒,也更像是命运的安排。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从遥远的未来来到这个陌生的古代,有红线这样一个女徒弟陪在身边,感觉也没有那么孤独了,因此,能够收下红线当徒弟,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离家太远,远得就算走遍整个世界也无法回去……这样的寂寞又有谁能够明白? 月亮突然消失,漫天都是乌云。 他们已经进入了散势流水阵。 这一次,风魂没有再让红线去“玉女守门”,而是直接用棋子在他们身边布下阵势,帮他们穿过水幕进入阵内。 风魂看到,那座海岛已不再被迷雾笼罩,刘裕所率领的晋军已经在进攻海岛。而空中不时有身影掠过,显然是天师道道徒正与茅山道士一同斗法。天师道所使用的是撒豆成兵及各类役鬼之术,而那些茅山道士用的则是开旗咒和五方卫灵等符录斋醮之法,一时间,鬼神乱飞,遍地阴风。 茅山宗虽是上清一脉,以个人的存神修炼为主,然其斋醮行符之术却极为纯正,唐代之后,甚至有“茅山为天下道学之宗”的说法,更何况句曲山的镇山之宝龙虎流金铃和神玺玉制章皆是王母娘娘亲赐的仙界法宝,全力施用之下,那些天师道道徒自然渐渐地被压制住,难以抗衡。 而海水之下更是暗潮汹涌,显然是南海龙族在暗中相助刘裕。 几名茅山道士现了风魂和红线,想要上来拦截他们。风魂不想与他们动手,立时让红线用金光纵带着他闯入战团。 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桡万物者,莫疾乎风;风雷相交,倏忽千里。红线的太阴金光纵挟着风雷左突右闯,不管有谁拦截,都被她轻松跃过。一般的道士和普通士兵更是只看到红光闪过,连跃空而过的是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 风魂让红线落在岛上,然后抓住一名天师道徒:“天师在哪里?” 那名道徒给风魂带过路,认出了他,惊疑地说道:“在后崖……” 风魂扔下他,借着遁法便往山崖掠去。在崖后,他果然看到了孙灵秀。 孙灵秀站在那儿,轻轻摸着一个巨型妖物搭在地上的脑袋,那个妖物正是那只被她取名叫做卢循的吡铁。她看见风魂,惊讶地愕了一愕,然后便眼带笑意。 “灵秀姐姐,”风魂跳过去紧紧抓住她的手,“跟我走吧!” “傻弟弟,”孙灵秀微笑地用另一只手摸着他的脸,“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风魂急道,“西皇让南海龙族在暗中帮助刘裕,想要把你置于死地。” “南海龙族在暗中听命于太极天皇?”孙灵秀只是怔了一怔,然后便又淡然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从一开始他们便是因太极天皇之命才假装与我合作。我若真的能够成为人间之主,他们自然能够从协议中得到好处。我若是做不到,反正他们也不会失去什么。” “姐姐……” “魂弟,你明知道我骗过你,你还这么担心我,我真的很高兴。”孙灵秀注视着他,“不过你真的不应该来的,战场之上太过凶险,你还是尽快离去吧。” “你跟我一起走。” “他们不会让我离开的,”孙灵秀凄凉一笑,“我若继续活着,对谁都没有好处。不管是南海龙族还是西方太极天皇,甚至还有王母娘娘和紫微大帝,他们都不会希望我继续活下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既然活在这天地之中,便自有无法逃脱的命运,我原本有机会做得更好,但现在既然输了,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已经是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死子,现在只是被人提开而已。” 风魂心中一痛,他将孙灵秀猛力地抱在怀中:“不,不管有多少人想要你死,至少我希望你活下去,就算为了我……” “太迟了,”孙灵秀轻叹一声,“魂弟……已经太迟了。” “还来得及……” 孙灵秀却慢慢地将他推开,晶莹的泪水缓缓地流淌在她的脸庞:“前晚,你没有把我带走……现在我已经走不了了。” 风魂只觉得自己的心有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也许,在他们相拥而睡的那个晚上,孙灵秀是真的想要跟他走,然而他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历史并没有因为他的决定而被改变,等他开始明白自己的错误时,命运便已经成了无法被阻止的车轮。 “魂弟,走吧,”孙灵秀将一张小小的纸卷塞进他的手心,“不要因为我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在这里,快点去妖灵界,那里有另一个人需要你去救她……” 风魂怔了怔,低下头去,现孙灵秀递来的那张纸卷竟是一份地图。他愕然抬头,看着孙灵秀:“姐姐,难道这是……” “进入妖灵界的地图,”孙灵秀梨花带雨地微微一笑,“森罗万象境已经被人封闭,这张地图画的便是从玄天境进入妖灵界的办法。我也不知道这张地图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我想,许逊应该没有必要骗我。” 风魂这才知道,这张地图竟是许逊让他带给孙灵秀的。他看着孙灵秀,低声问:“姐姐,你知道妙想仙子在妖灵界遇到危险的事?” “嗯,”孙灵秀叹道,“魂弟,不要怪我没有把这事告诉你。妖灵界远比人间凶险得多,我故意瞒着你,便是不想让你遇到危险。不过,我虽然知道黑杀真君关闭森罗万象境,便是为了捉拿王妙想和许飞琼,但她们现在到底是生是死,我却也没有消息。毕竟,人人都以为森罗万象境是妖灵界的唯一入口,在此之前,连我也不知道还有别的路。” 风魂沉默着。此时,他也恨不得赶紧前往妖灵界寻找王妙想,然而,他又无法就这样离开孙灵秀。 “魂弟,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请你帮我,”孙灵秀说道,“你进入妖灵界之后,若是遇到一个叫师道宣的人,请帮我把这张地图拿给他看。太极天皇绝不会让我和道覆他们活着离开这里,我也只能将这张地图托付给你。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并不想强迫你……” “我会帮你找到他的,但我也绝不会让你死在这里。”风魂看着孙灵秀。 孙灵秀的表情是那样的平静,就仿佛是阵雨过后那朵散出清香的荷花。也许,从一开始,她便做好了死的觉悟,虽然也曾犹豫,虽然也曾害怕,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却能如此轻松地去面对。 海岛上,兵器相交的声音越来越近,天空中,那些茅山道士也完全控制了局面。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云端之上传来:“孙姑娘何必再负隅顽抗,徒增无谓牺牲?句曲山茅盈在此,特来向天师讨教!” 大茅君茅盈也到了。 孙灵秀没有理会茅盈的求战,只是慢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风魂:“魂弟,你走吧!” 风魂咬了咬牙,正要说话。这时,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入他的耳中:“风公子,今日之事,已不是你所能作得了主的,世事不可预料,有人想要她死,自然也有人想要她活,你若留在这里,于你于她皆无益处,何不如她所说,尽快离去?三界之中,乱象已生,公子既不属劫数中人,能不牵连其中,还是不要被牵连的好。” 风魂听出说话的乃是魏夫人,不禁四处张望。然而孙灵秀仍然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红线在远处看着他们,没有走近,显然,魏夫人所说的话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 风魂心中一动,想道:“听魏夫人的意思,似乎是太极天皇和南海龙族虽然想要灵秀姐姐死在这里,但魏夫人却有心保住她的性命,而我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反而会影响到她的计划。” 想到这里,风魂不敢再做停留,只好低声向孙灵秀说了一声“保重”,掠到红线身边,带着红线朝岛外飞去。 一个扛着黄旗的小女孩现出身来,朝风魂招了招手。 风魂赶紧牵着红线飞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烛龙之毒 风魂跟着黄灵微从那些茅山道士让开的缺口离开,还没飞多远,几条蛟龙却从海中飞出,将他们拦住。 为道的黑龙正是南海龙太子敖常,他现出人形,惊疑地看了风魂和红线一眼。 “咄,”黄灵微叱道,“你们这些臭蛇,为什么要挡我?” 敖常身为龙太子,却被一个小女孩骂成臭蛇,让风魂听着好笑。然而敖常却没有露出半点怨怒,只是朝黄灵微陪笑道:“灵微仙子怎会出现在此?莫非南岳夫人……” 黄灵微哼了一声:“夫人已回天台霍山训道去了,你找夫人有事?” 敖常道:“那仙子您不陪着夫人,怎会跑到这里来?” 黄灵微撇嘴道:“夫人知道茅家三兄弟今日准备帮助刘裕对付那些妖道,她让我来告诉他三人,那妖师孙恩以妖术祸害人间,断不可让其逃了。又让他三人除恶之后,回句曲山,不可再妄行干预人间战事,她还说……喂,你是什么身份,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生气地瞪着敖常。 敖常心想:“是你自己要说出来的。” 他又看向风魂,淡淡地问:“风兄又如何会在这里?” 风魂笑道:“我为何会在这里,似乎与敖兄无关。” 敖常目光闪烁:“风兄言重了,只是小弟得到指示,今日此地有战事生,为防那些妖人逃走,只许人进,不许人出……” “不许人出?”黄灵微冷笑道,“也包括我么?” 敖常赶紧挤出笑脸:“仙子说笑了,仙子自然不包括在内。” 黄灵微哼了一声,扫了风魂和红线一眼:“那我的朋友呢?” 敖常嘴里苦:“这个……自然也不包括在内。” 黄灵微不再理他,只是向风魂和红线说道:“我们走。” 说完,黄灵微便扛着她的黄旗往前飞,那些龙族自然没有一个敢拦她。 经过敖常身边的时候,风魂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敖兄,你这样活着,不觉太累了些?” 敖常长叹一声:“习惯了!” 他好歹也是一名“太子”,却见谁都要陪笑脸,这个也不敢得罪,那个也不敢得罪,连黄灵微这样一个小丫头都能欺负他,确实是让风魂无比同情。风魂善意地朝敖常笑了笑,然后便跟在黄灵微的身后。 很快的,黄灵微便将风魂二人带到了散势流水阵的外围, 风魂看着黄灵微,笑问:“他们龙族莫非是被西皇陛下抓到了什么把柄?” “他们活该,”黄灵微嘴角撇了一撇,“其实王母娘娘和夫人早就知道南海龙王所做的丑事,偏偏他还生怕别人知道,结果受了西皇的威胁,弄得他们南海龙族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风魂失笑地摇了摇头。 既然将风魂师徒两人带了出来,黄灵微也就扛着她的黄旗离开了。 ****** 按照那份地图,要去妖灵界,便只能先到玄天境。 风魂让红线用金光纵载着他往北走,不但越过长江黄河,甚至穿过柔然。 此时的长江以北同样是处于战火之中,甚至比南方还要更乱。自从苻坚在淝水大败后,原本被他统治的北方各族纷纷反叛,鲜卑族慕容垂在北方称王,国号为“燕”,命太子慕容宝率大军征讨同为鲜卑部落的拓跋氏族,而漠北的柔然、敕勒等游牧民族也想在中原分一勺羹,各族的军事冲突持续不断,普通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红线见北方同样是一片残败的景象,心中难过。 风魂也无法安慰她。 过了柔然,天气越来越冷,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好在风魂和红线都已算是修道之人,对风雪并不畏惧。他们寻了不少地方,又问了一些地方神灵,终于来到了玄天境。 天界不只是分为“九重”,还有“九野”,九野之下,还有各处仙境。这些仙境,或是荒无一人,或是为各路仙人和修真者长居之处,皆是凡人到不了的地方。毕竟这天界的仙神也是不知多少,没事的时候不可能都挤在灵霄宝殿,更何况一些小仙小神连登上灵霄宝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是散在这些仙境之中。 而这些仙境也有小有大,管束这些仙境的仙人,职位也各有高低。这就像同样是龙族,受封于四海和五湖,与受封于不知名的小江小河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大一些的,像太一东皇的大荒境,王母娘娘的昆仑境,南极仙翁的长生境,基本等同于这些金仙各自的封国,而像森罗万象境、玄天上道境、元景丹天境这一类的,地位虽然要差上一些,只能算是“省与直辖市”的级别,但能够坐镇此间的自然也不是一般的仙人。 玄天境虽然也到处都是晶莹一片,却并不寒冷,镜影般的湖泊散布在各处,树木也以常年不落的古桃为主。仙人与修道者散居在各自的仙山,不像人间界总能找到让人聚居的城市和村镇。 风魂来到一个叫炎山的地方,通往妖灵界的秘密通道烈龙窟便是在这山上。虽然叫做炎山,但不知为何,却有一条条散着寒气的溪流从山上流下,让其蒙上了模糊的雾气,却又有一种朦胧的美。 风魂带着红线来到了烈龙窟,炎山之上虽然到处都是冰流,然而此处却异常地燥热。焦黄色的土壁裂开口子,淌出红色的浆水,热气滚滚,凝而不散。 风魂看着地图,在地图上,烈龙窟被涂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显然是在暗示其中的危险,而炎山山顶却有一处涂着蓝色,这两处是整张地图标记得最明显的地方,但又没有更多的说明。 “师父,我们要到山顶去看看么?”红线问。 风魂想了想,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先进入烈龙窟探探再说。 从窟口进入数百尺,通道便往下折去。红线用剑遁载着风魂越降越低。 窟内越来越热,让风魂极其难受。倒是红线因为所炼的太阴剑诀专积阴气,身上自自然然地生出一股凉气与空气中的燥热相抗,风魂只好从后边紧贴着她。 进到极深之处,红线突然停住。 “怎么了?”风魂低声问。 “师父,好像下面有点不对劲。”红线小声回答。 风魂往脚下看去,果然下面烈焰滚滚,不断腾出让人目眩的火光。 火光之内,竟张开了两只黑色的眼睛。 红线立时意识到危险,赶紧掉头便往上飞去。然而那团烈焰竟在他们身后直追,并出震天动地的吼声。 那竟是一条火龙。 烈龙窟内有雷无风,红线的金光纵难以施展开来,而那火龙有如往外喷的岩浆一般,气势惊人。而四壁上更是流出无数浆水,竟将他们的退路隐隐封住。 红线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火龙向他们吐出温度极高的热气,热气翻滚,竟将他们罩入其中。 红线只觉得师父的身体在她身后一沉,竟似要掉下去。她吓得赶紧拉住师父,急飞出窟口。 她担心窟口仍不安全,只好沿着左侧绕了一圈,落在一处阴暗的山峡内,结果方一落地,风魂便栽了下去。 在风魂的后背已是一片水泡,脸色黑。他艰难看着红线,虚弱地说道:“徒儿……师父出丑了!” 然后便昏了过去。 红线慌忙从风魂的百宝囊中取出仙丹喂入他的口中,然而却毫无用处。 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喊着师父,急得想哭。 这时,旁边却传来一阵桀桀的笑声:“小娃子,你们怎么跑到烈龙窟里去了?那烛龙可是生于洪荒之始,它的毒火连大罗金仙也能焚成飞灰,你师父已被火毒攻心,活不了多久了。” 薛红线看去,只见在石壁上挂着一个全身焦黑的老太婆,这老太婆体形矮小,身上缠着一条条火蛇。这些火蛇从壁里钻出,将她紧紧缠住,让她无法逃走。 此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顶上浓烟覆盖,四处闪着火光。这老太婆的身体已经和石壁混成了一色,而火蛇和石壁上流出的溶浆也极难区分,使得红线刚才竟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这老太婆虽然怪异而丑陋,但红线并不害怕。她瞪着这老太婆,将紫绡剑紧紧握在手中。 老太婆的笑声有如鸦叫:“你看我也没有用。烛龙的毒火不比寻常,一般的修道者沾之即死。你师父还能活着,想来修行算是不错的了,却也撑不了多久。” 红线急道:“有没办法救他?” 老太婆哼道:“看到那些散出寒气的溪流没有?若是将溪中的水取来替你师父洗一下伤口,你师父……” 还没等她说完,红线便已掠了出去。 “性急的小丫头,”老太婆呱呱笑道,“我还没告诉你取水的办法呢,那些溪水可是碰不得……” 话还未完,薛红线却已掠了回来,她用剑鞘装了一些溪水,小心倒在风魂背上,并用手替他轻轻擦着。风魂背上的黑气在溪水的作用下,终于减轻了许多。 老太婆惊疑地看着红线:“小娃子,你不会冷么?” 红线没空理他,只顾着替师父清洗被炙伤的地方。然而黑气虽然减轻不少,却无法完全褪去,而那散着寒气的溪水若是不小心溅到别处,便会马上冻结成冰。 “只靠玄寒水是无法完全驱尽火毒的,”老太婆在旁边冷笑一声,“小娃子,你先回答我,你碰这些溪水不会觉得冷么?” 红线此时也知道要想救活她的师父,只靠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她看着这怪异的老太婆摇了摇头。 老太婆暗自忖道:“这玄寒之水连我也无法碰触,她却只如无事一般,她学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老太婆将声音压得极低:“如果你真的对这玄寒水毫不畏惧,那你师父倒还有救。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和你师父为何要到那烈龙窟去?玄天境内,谁都知道那是烛龙被困之处,轻易不会去接近它。” 红线说道:“我们是要从那里去妖灵界,师父有一张地图,说那里是妖灵界的入口。” “妖灵界入口?”老太婆桀桀地怪笑不止,“不管那张地图是谁给你们的,总之,那个人定是要害死你们。我在这里活了上千年,从来也不曾听说从烈龙窟可以进入妖灵界。更何况窟内就算真有秘道,你们又如何通过它?那烛龙有形无质,便是仙人也穿不过去。” 红线此时也猜到那张地图多半是骗人的,但这已不是她所关心的事,此时,她唯一想做的便是救活师父。 老太婆道:“你过来,我告诉你救活你师父的办法。” 红线放下师父,靠近那全身焦黑的老太婆。 老太婆道:“再近一些。” 红线又往前走了几步,然而,一条火蛇却从这老太婆身边的石壁上蓦然钻出,迅捷地卷向红线。红线在遇到风魂之前,能够在那样的荒山野岭中独自活下来,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这老女人虽然装得和善,红线心中却早有戒备,眼见火蛇卷近,她只冷笑一声,紫绡剑闪出光芒,立时便将这火蛇逼退。 红线退回原地,盯着这老女人:“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有救你师父的本事罢了,”老太婆嘿笑,“你听着,要想解你师父体内的烛龙火毒,只有先取得太阴玄寒玉。这玄寒玉原本是太一东皇所佩的仙家宝物,后来由太一东皇送给了北极紫微大帝,又经了几人之手,落在这玄天境中。” 太阴玄寒玉?红线心中一动。她问:“那它现在在哪里?” “就在这山顶之上,”老太婆道,“在这炎山山顶有一个天然湖泊,名为玄寒天池。这山中溪流里的溪水,便是从那天池流下来的。只是,管理玄天上道境的真武元帅已在这山中布下无数禁制,但是无妨,你只要按我的吩咐去做,这些禁制便能一一避过。此外,在天池附近还有四只神兽分镇在周围,守在南面的是玄天灵龟,我可教你骗过它,这样,你便可以进入天池。” “然后呢?” “然后就简单了,”老太婆怪笑着,“在那天池里,你会看到一个比你小上一两岁的女孩儿,太阴玄寒玉便挂在她的胸口。你切切记着,不要和她说话,只要把玄玉从她身上抢过来带回这里,放在你师父心口处便可以了,你师父沾染的火毒不多,时间又短,最多半个时辰便可恢复过来。” 红线咬了咬下唇:“你为何肯帮我?” “你这娃儿年龄不大,疑心倒不小,”老太婆哼了一声,“我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帮你。我被这些火蛇缠在这里,只有太阴玄寒玉才能弄断这些火蛇,我只要你在救活你师父后,把那玄玉借我用上一用便可以了。” 红线虽然有些不太相信她,但事到如今,除了按这老女人所说的去做也别无它法。何况,对方只是要她在救活师父后才借用玄玉,这条件也不算过分。 当下,红线便将这老太婆所嘱咐的事项一一记下,这才提着剑,往山顶飞去。 第四十二章 池中女孩 红线往炎山山顶飞去,沿途果然遇到各种禁制。然而那老太婆显然对这些禁制非常了解,她按着老太婆所说的去做,或是小心渡过,或是悄悄破解,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在天池南面的坡上,老太婆所说的灵龟正守在那里,这灵龟大得有如小山。 灵龟虽大,却好哄骗,红线将紫绡剑悄悄放出,松动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石头滚下斜坡,引起了灵龟的注意。灵龟的口中吐出一道电光,瞬间将那圆石击得粉末,它慢慢地爬了过去,小心查看,而红线早已从它的身后偷偷溜过。 红线来到天池附近,藏在暗处朝池内看去。池面之上寒气逼人,而池中果然有一个漂亮的女孩。那女孩穿着洁白的衣裳,寂寞地伏着一块石头,半个身子沉入水中,裙脚托在水面,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失了伙伴的天鹅。 红线正要飞过去,看这女孩儿身上是否真的藏有太阴玄寒玉,然而,另一边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只好又躲了起来。 池中的女孩儿也看到有人接近,便游了过去:“癸儿,你帮我摘到雪莲花了么?” 接近天池的是一个梳着双髻的丫环,她还没有靠近湖面,便是被寒气逼得全身抖,只好将手中的雪莲花朝池中的女孩儿抛了过去:“小姐,这雪莲花难找得很,我也只寻到这两朵呢。” 女孩儿欣喜地接住雪莲花:“两朵也就够了,这么多花儿,也只有雪莲花才不会在这里冻坏。癸儿,你快离开吧,不要又被冻得病了。” 癸儿虽想陪她多说些话,无奈此处实在太冷,她不敢多作停留,只好马上离开。 等癸儿走开后,女孩儿轻轻拔弄着这两朵新摘的雪莲花,落寞地叹了一声。 她叹息方完,一道剑光却突然窜了过来。女孩儿吓了一跳,却现落在面前的竟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女,她睁大眼睛,一脸疑惑,少女却已直接伸手拔开她胸前衣襟。 一块晶莹透明的白玉挂在女孩儿的**间。 女孩儿从未想过竟还有别人能够跳进这至寒至冷的湖水之中,更没想到这陌生的少女一跳过来便对她“耍流氓”。她张着小口,一脸惊愕,怎么也无法明白生了什么事。 而红线也不理她,直接从她胸口摘下玄玉便往回跃去。 红线跃出天池,正要迅逃走,谁知身后却传来一声尖叫。红线怔了一怔,回过头来,却见那女孩儿已是一脸恐慌,在水中挣扎,然后快地沉了下去。 红线大吃一惊,赶紧又跳了回去,将那女孩儿从水中捞起。 她抱着女孩儿跃到一块巨石上,低头看去,只见这刚才还是好端端的女孩,此时竟是全身烫,皮肤也覆上了一层黑气。 红线忙将玄玉重新放回她的胸口。 女孩儿这才渐渐地平复下来,皮肤上的黑气也逐渐消失,她紧捂着心口的玄玉,眼中的惊恐逐渐消失,只是呆呆地看着红线。 红线也呆呆地看着她。 远处传来那个叫癸儿的丫环担心的询问声:“小姐,你怎么了?” 女孩儿看了红线一眼,回头叫道:“我、我没事,癸儿,你先回去吧。” 等癸儿再次走远,女孩儿才看着红线,怯生生地问:“你、你是谁?” 薛红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先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此时,这女孩儿趴坐在石上,细腰倚着石头,然而自膝部以下的部位竟是空的,只有空荡荡的裙脚紧贴着巨石滑入池中。 红线那瞪眼的样子让女孩儿有些害怕,女孩儿缩了缩身子,才小声地回答:“我,我的脚接触过烛龙的毒火,爹爹为了保住我的性命,只好把、把……” 红线沉默了一阵。 毫无疑问,这女孩儿虽然断去了双腿,但体内的火毒仍然没有完全排尽,只好随身带着太阴玄寒玉勉强维持住性命。那老太婆叫红线不要和她说话,就是怕红线知道实情后,不忍心把玄玉抢夺过来。 “可是,”红线想着,“若不把太阴玄寒玉带给师父,那师父岂不也是性命不保?” 女孩儿看出她的为难,低声问:“你想要玄玉,莫非是有其他人也……” “我的师父,”红线不想瞒她,“我的师父也沾染了烛龙的火毒,有人告诉我,只有你身上的玄玉才能救他。” “可是,”女孩儿小小声地说,“我、我如果离开了玄玉,也、也会死的。” 红线只觉得整个头都是痛的,就她的本心来说,当然更希望先把师父救活再说。可是,她毕竟跟这女孩子无冤无仇,若是就这样把她害死,也是于心不忍。 “你师父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嗯,”红线叹了一声,“如果不是他救了我,又教我御剑之术,我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女孩儿犹豫了一下:“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只要把我也带到你师父身边,让玄玉同时接触到我们两人,这样,他可以用玄玉解毒,我、我也不会有事。” 红线心中一动,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她看着面前的女孩:“你真的愿意跟我下山?” “嗯,”女孩儿点了点头,“我也不希望看到别人死去,而且,你如果非要抢走我的玄玉,我、我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红线心想:“这倒也是,我如果非要抢走玄寒玉,她也不能怎么样。再说了,这太阴玄寒玉本是东皇陛下的佩玉,而东皇陛下又算是我的师祖,我就算拿走玄玉,也不能算作是抢。现在她既然自愿跟我去救师父,那其实也算是救了她自己。” 于是,红线便背起这个断腿女孩,依着原路往山下飞去。在过完那只蠢笨的灵龟后,红线问:“你为何要一直待在那天池之中。” 女孩儿说道:“我中的火毒太深了,便是玄玉也无法完全治好我。爹爹无奈之下,只好让我一直泡在池中,希望那至寒之水能够慢慢消去我体内的火毒,只是……” “只是没什么用处?” “不,一开始还是很有用的,”女孩儿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连动也无法动弹,玄玉只能勉强保住我的性命,后来在寒水中泡得久了,渐渐的也好了许多,现在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身子也可以动了。只是肺腑间残余的最后那点火毒总是无法驱除,爹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红线又问:“我把你**天池,不会有问题么?” “只是这一会,并没有关系,”女孩在红线背上说道,“而且,你、你身上好像有种奇怪的气息,和玄玉给我的感觉很像,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算她不说,红线也能隐隐感到从背上传来的那丝寒气,似乎与她的太阴真气非常相似。只是那丝寒气虽然微弱,却连绵不绝,从她背上的肌肤一阵阵地传递而来,渐渐地充斥了她的全身,让她觉得异常舒适。 其实,红线的太阴真气与这太阴玄寒玉的能量本就是同根同源,也同样都有解除火毒的功效。若非如此,在烈龙窟时,那烛龙的毒火本已将她和风魂困住,她又如何能够安全无事,连紧挨着她的风魂,也仅仅是背上沾了些许火毒? 只可惜她虽然有太阴真气,却不曾学过太乙白玉轮,否则,只要用隔体双修之法将她体内的太阴真气度给风魂,也就根本不用来找这玄玉。 “我、我叫灵凝,”女孩低声说道,“你、你呢?” 红线听灵凝说话时总有一种怯生生的感觉,心里好笑。她道:“我姓薛,叫薛红线。你平常很少和别人说话么?” 灵凝小脸一红:“我爹爹从、从来就不爱说话,我又一直泡在天池水中,别人一靠近那里就生病,我从、从小到大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说这么多过。我、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红线怔了一怔,心想:“从我抢她的玄玉到现在,其实我和她也没有说什么太多的话,如果这样也算是她从小到大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那她真是蛮可怜的。” 她对灵凝不知不觉生出一份同情,于是说道:“可惜我暂时无法在玄天境留太久,等师父好了后,我可能便要跟他一同离开。不过,等以后有空时,我一定会来找你,我不怕那天池的寒气,想陪你多久都可以,好么?” 灵凝心中一喜:“嗯。” 很快的,她们便来到山脚。红线带着灵凝飞到她的师父身边,将她放下。 灵凝坐在风魂面前,眼睛忽地睁大:“你师父竟是男、男的么?” “是啊,”红线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灵凝捂着胸口的玄玉,差点哭出来。 红线也猛然醒悟过来。 要想救她师父,就必须把这太阴玄寒玉放在她师父心口处半个时辰以上。可灵凝同样也离不开玄寒玉,因此,唯一的办法便只有他们两人胸口对胸口地贴在一起,并将玄寒玉置于两人之间。 灵凝一开始时,以为红线既然是女的,她的师父必定也是女子,也就没有担心此事。却没想到风魂不但是个男人,而且年纪极轻。灵凝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要她坦胸露乳地与这样一个青年男子抱在一起,她如何不会惊慌? 红线悄悄地提起剑鞘,心想:“此时还是救师父要紧,我不如先将她敲晕,再把她移到师父身上。这样,师父可以解毒,而她反正都昏过去了,也就不会害羞。” 这个办法实在是太“两全其美”了,红线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得意。她将剑鞘举在灵凝头顶,正想往下敲。 这时,旁边却传来桀桀的怪笑声:“丫头,你怎么连她整个人都带了过来?嘿嘿,凝儿,我的凝儿,我们母女真是好久不曾见面了。” 灵凝这才看到那个被火蛇捆在石壁上的老太婆,身子不禁缩了一缩,然后整个人定在那里:“你、你是……” “你已经认不出我了么?”老太婆的笑声中充满了怨毒,“你真的已经认不出我了么?” 灵凝失声道:“娘……你、你还活着?” 红线大吃一惊。 她们竟然是母女? “那个人可是告诉你我已经死了?”老太婆盯着灵凝,满是火痕的身体因为怪笑而乱颤着,“他自然巴不得我早点死,你们都巴不得我早点死。他把我捆在这里,让我受尽火蛇的折磨,我却偏偏不死,我偏要看着他怎么疼你爱你。” 灵凝看着已经不**形的母亲,心中剧痛,她流着泪:“娘,难道是……是爹爹他……” “当然是他把我困在这里,”老太婆冷笑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灵凝摇着头,泪流满面:“爹爹只告诉我说,有恶人将烛龙引到家中,他只来得及将凝儿救出,而娘你……”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么?”老太婆恨恨道,“那么我来告诉你吧。当日你差点死在烛龙的毒火之下,你爹没有本事找到真凶,便怪我没有把你保护好。他恼我怪我,便把我捆在这里,日日受这阴火折磨……” “不、不会的,”灵凝掩着脸,“爹爹绝不会、绝不会……” “凝儿,对不起我的是你爹爹,我也不怪你,”老太婆叹道,“你过来,让我好好的看看你。这么多年,你也长大了。” 灵凝哭着便向她母亲爬去。 薛红线看着这对凄凉相见的母女,想起自己的母亲便是因为父亲的薄情含恨而去,不禁心中难过,心想莫非天下的男人都是这般无情无义?然而,等灵凝离她的母亲越来越近时,红线却又想起一事,赶紧向灵凝叫道:“别过去。” 这丑陋的老女人既然明知道天池中泡着的是自己的女儿,却仍然让红线上山抢夺太阴玄寒玉,分明就是想让她的女儿死在那里。 灵凝却没有理她,只是用力爬向自己的母亲。她的双腿本就残废,又没什么力气,身体在地上拖出泥痕。 红线想要跃过去将灵凝拦住,但是却迟了一步,一条黑影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瞬间缠上灵凝,将她拉向她的母亲。她身上的玄寒玉本就是那些火蛇所惧之物,立时,那些火蛇纷纷逃散,来不及逃的,也被玄寒散出的极寒能量冻结,碎成冰片落在地上。 那老太婆脱身而出,立时将灵凝搂得紧紧的:“女儿啊,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灵凝呼吸越来越急促:“娘,你搂得太紧,我、我喘不过气来……” 红线又惊又怒,这老太婆神情怨毒无比,眼中更是闪着凶戾的光芒。她哪里是在抱她女儿?她的样子,分明便是想将灵凝活活掐死。 红线用剑指着这老太婆,怒道:“把灵凝放开。” 老太婆却冷笑一声,用她那焦黑的手撕破灵凝的衣裳,摘下太阴玄寒玉抛给红线:“你还是赶紧救你的师父去,再拖下去,你师父就算能活下来,也会跟这丫头一样变成残废。我跟我女儿的事,你最好少管。” 说完,她抱着灵凝便向外头掠去。 红线接过太阴玄寒玉,低头看去,只见师父身上的黑气越来越重,知道那恶毒的老太婆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骗她。她赶紧把风魂翻了个身,又将玄玉平放在风魂的心口位置。 然后,她跺了跺脚,御着剑光便往那老太婆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四十三章 风魂灵凝 灵凝体内残留的火毒早已深入肺腑,一离开玄玉,身体马上便燥热得无法忍受。她向母亲哭喊着,然而那老太婆却毫不理会。 很快的,那老太婆便把她拎到了烈龙窟窟口,桀桀笑道:“死丫头,上次我将烛龙引到家中都能被你活下来。现在我直接把你扔进去,看你爹还怎么救你。” 灵凝体内虽然难受,意识却还勉强保持着清醒。她这才知道母亲竟是一心想要她死,不禁万分难过,心想:“娘为什么这么恨我?” 母亲那因为怨恨而扭曲到极点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明白,要怪就怪你爹爹去,谁让他什么都瞒着你!明明只是他跟外头不知道哪个贱女人偷生的贱种,却非要带回家中,还要我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照看。我嫁了他几百年,他却把你这个贱丫头当成宝,我为你跟他吵了几句,他便要夺去我的仙籍,把我赶出玄天境。哼,他这么无情无义,我便让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再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偷生的宝贝女儿。” 老太婆将手一松,灵凝便坠了下去。 底下焰火翻腾,显然是那烛龙马上便要出来。老太婆向下看着,口中竟因为兴奋而出怪笑。 忽地,一道剑光从她身边窜过,追上灵凝。 想要救灵凝的自然是薛红线,她抱住灵凝正要往窟口飞去,那老太婆已勃然大怒,也跳了下来,一掌劈向红线:“想救这野种?你干脆陪她一起死。” 这老太婆被火蛇烧得全身焦黑,却仍然能够活下来,自然也不是凡人。她一掌拍下,**强劲阴风,红线抱着灵凝左闪右避,竟是无法脱身。 红线冷叱一声,紫绡剑自动抵御在她的头顶。然而这通道本就不大,毫无闪避的空间,而老太婆却是不顾自身也要将她们打落下去。 红线瞅了个空看向脚下,只见烛龙已经腾了上来,炫目的火光中藏着漆黑的两只眼睛,吼声回荡不休,震得碎石与岩浆乱溅。她朝这恶毒的老女人叫道:“再不让开,你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老太婆恨恨道:“我被那些火蛇折磨成这副模样也要活下来,为的就是要亲手杀了这野丫头,你以为我会放过她么?” 眼见烛龙越来越近,红线只好硬着头皮往外闯。然而那老太婆却猛然将她抱住,拖着她和灵凝往下坠,竟真的是想和她们同归于尽。 红线怒道:“你这疯女人,难怪你老公宁愿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也不要你。” 老太婆狂笑道:“男人本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要是相信男人,那就是……想跑?” 红线本想趁她说话挣脱她,但这老太婆实在是反应太快,她只挣脱了一半,双腿仍被抱住。 烛龙已经冲了上来。 无奈之下,红线只好把灵凝往上一扔,同时让紫绡剑化作红光托住灵凝,载着她往洞口飞去。 那老太婆现灵凝要被送走,急怒之下,想放开红线往上追,却迟了一步。烛龙已经涌了上来,将她和红线一同卷入那翻翻滚滚的毒火之中。 而灵凝被剑光载着,不但飞出烈龙窟,更是绕了一圈,直飞到风魂身边方才坠落在地。 灵凝喘着气,用尽全身之力才勉勉强强爬到风魂身上,紧接着便也昏迷了过去。 周围的光线时明时暗,火蛇仍不断地从石壁上窜出,又再缩回。 地上,一个清秀的女孩儿,和一个来自人间界的俊郎青年,就这样上身紧贴地倒在地上,在他们的胸乳之间,夹着一块透明的白玉…… ****** 风魂觉得他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到自己被火烧死,一会儿梦到自己被水淹死。此外,他还梦到有人送他两个馒头,他吃着吃着就咽死了。 然后,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感觉自己的胸口真的被压了两个柔软的小馒头。 这时,他才现躺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个女孩。 他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周围,不明白生了什么事。如果说这是一个春梦,那眼前的场景也未免太糟糕了些;而如果说这是一个噩梦,一睁眼便看到一个女孩半裸着胸部压在自己身上,那这样的“噩梦”以后不妨多做些。 女孩显然也现他醒来了,身子因为紧张而缩了起来,眼睛紧闭,不敢睁开。风魂甚至能够通过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肌肤察觉到她那急促的心跳。 “那个,”他终于忍不住轻轻问道,“能告诉我你是谁么?” “我、我叫灵凝。”灵凝觉得好害羞。只是,她生怕风魂体内的火毒没有完全驱除干净,不敢马上起身。 “你哭过?”风魂现自己的皮肤冰凉凉的,这种冰凉感并不只是从夹在他与灵凝胸乳间的玉石上传来,更多的还是源于女孩流在他肩上的泪水。他不知道灵凝为什么非要躺在自己身上,见她似乎犹犹豫豫不敢起身的样子,他也只好一动不动,“能告诉我,生了什么事么?” 灵凝点了点头,小声地从薛红线上山抢玉石开始说起。她本就不擅言辞,再加上知道原来那女人并非自己的亲生母亲,难怪总是想要杀她,而红线为了救她,却又与她的母亲一同葬身在烈龙窟中,她越说越伤心,哽哽咽咽的,眼泪也越流越多。 风魂这才知道在自己因火毒昏倒之后,竟生了这样的事。他默察体内,现体内的火毒早已消失,赶紧半抱着灵凝坐起,却看到了那支因失了主人坠落在地的紫绡剑。 灵凝紧捂着破碎的衣襟,勉勉强强遮住**:“你、你的毒……” “我已经好了。”风魂担心红线安危,将紫绡剑收入百宝囊后,想要抱起灵凝。他一手环在灵凝背上,另一只手往她的腿弯勾去,谁知却捞了个空,只勾到那空空的裙脚。他怔了一怔:“你的脚……” 灵凝低着头,只是流泪。 风魂想起自己的父母因车祸去世时,妹妹芷馨也是这般难过。而这女孩的遭遇却比芷馨还要悲苦得多,至少,他的父母在世的时候,对芷馨是极好的。 虽然想要安慰她,但眼下还是查找红线要紧。无奈之下,风魂只好将空着的这只手托住她的臀部,带着她向外掠去。 他们来到烈龙窟口,见深处仍是毒火涌现,而红线和灵凝的母亲却都失了踪影。灵凝知道她们必是凶多吉少,一个毕竟是她的母亲,尽管现在已经知道并非亲生,但对灵凝来说仍是有着感情,而另一个虽然才刚刚认识,却又是为了救她而死。 她悲从中来,更是泪流满面。 风魂却沉吟半晌,然后带着灵凝离开窟口,将她放在一块石上:“能让我看看玄玉么?” 玄玉一直被灵凝捂在心口,见风魂想看,她虽在悲泣之下,还是多少有些害羞,只好将被撕破的衣襟小小地掀开一些,露出乳沟。风魂看着太阴玄寒玉,见上面刻着奇怪的纹痕,再仔细辩认,看出那是用古篆刻下的“太阴”二字。 他取出太乙天书,将红线所练的太阴剑诀又读了一遍,暗自忖道:“红线未必会有事。” 只是,这种想法也多少算是自我安慰,如果红线还活着,那她又为何没有再上来?而且紫绡剑坠而无光,分明便是已经和它的主人失去了精神上的联系,以此分析,红线就算没死,也必是重伤到连将自己的飞剑召回的能力都没有。 风魂沉默着踱了几步,灵凝见他苦思,也不敢去打扰他。 风魂看向烈龙窟,心想:“不管怎样,我都不能扔下红线不管。为今之计,只有先下去查看一下再说。然而那毒火太过厉害,红线有太阴真气附身,未必有事,我却是碰都碰不得。这太阴玄寒玉虽然可能能帮我抵御毒火,但灵凝却离不开它,我总不能带着灵凝一同下去冒险?” 他想了许久,竟是无计可施,不禁恨恨地想:“烈龙窟明明是置人于死的凶地,那张地图却说它是进入妖灵界的入口。以此看来,许逊竟是故意用一张假地图来瞒骗灵秀姐姐,他一副忠厚模样,想不到竟是如此恶毒的人。” 只是,虽然觉得许逊很可能是包藏祸心,但风魂回想着与许逊的接触,却又觉得他实在不像是那种大奸大恶的人。 他将那张地图取了出来,仔细看着,但不管怎么看,上面确实标明了妖灵界与玄天境的秘密入口就是这烈龙窟。只是,烈龙窟的位置涂上了鲜明的红色,而这炎山山顶却又有一个地方涂上了深蓝色。而这两个位置,是整张地图上最显眼的两个所在。 灵凝从他的手弯处看过来,风魂心中一动,将地图上的蓝色位置指给她看:“这山顶的位置,莫非就是天池?红线就是在这里找到你的?” 灵凝擦干眼泪,点了点头:“嗯。” 风魂又仔细地看了看地图,结果注意到在天池与烈龙窟之间,隐约画着两条虚线。他掠到一条溪水旁边,见这由天池流下来的至寒之水果然是冷得惊人,他只是站在溪边便已有些受不了。可想而知,山顶的天池只怕更是阴寒,连神仙也未必能够接近。 至阳至烈的烛龙……至阴至寒的湖水…… 风魂猛然醒悟过来,忖道:“我真是该死,在进入烈龙窟前红线曾问我要不要先到山顶看看,我却只顾着要早些进入妖灵界寻找妙想姐姐,没有多加思考,结果不但差点害死自己,现在更是连红线都生死不明。她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必将无法安心。” 他又想到:“这张地图恐怕不是许逊画的,只有久居于玄天境的人,才能想出这种办法。只是,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他自己也未必能够进入烈龙窟,那他又是如何确信窟内藏有通往妖灵界的神秘通道?” 他抱起灵凝,往山顶遁去。 他急着找回红线,没有想太多,灵凝却被他这样一个明明还很陌生的男子抱来抱去,又是看胸又是摸臀,早羞得连心底的难过都暂时忘了,只是缩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身上的男人气息。 风魂一路上山,现沿途埋下了各种禁制,好在他虽然不会御剑,但擅长的就是列势布阵和破解各类禁制。他一边破解一边靠近天池,没有耽搁太多。 巨蛇突然窜了过来,盘成一圈挡在风魂面前,口吐红信,目露凶光。 风魂心中一惊,正要想办法应付,灵凝却先伸出手来,朝那只巨蛇说道:“龙儿,我在这里。” 巨蛇立时消除了敌意,长长的身子朝他们绕了一圈,又将脑袋递了过来。灵凝摸着它的头,说道:“他不是坏人,你让他过去吧。” 巨蛇慢慢地游走了。 风魂问:“这蛇是你爹安排在这里保护你的?” 灵凝点头:“嗯。” 风魂心想,她父亲只怕不是一般的仙人。 这玄天境本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一般的凡人到都到不了,更别说住在这里。而灵凝体内虽然没有道家真气,不曾经过什么修行,但她骨秀清妍,显然早已入了仙籍,甚至很可能是天仙中人。 这世上的凡人并非都只有靠修炼或是服丹才能够成仙,也有某一人修炼成仙然后举家飞升的,即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比如舜帝成仙,他的两个妻子娥皇和女英自然也跟着入了仙籍,又比如黄帝登龙上天时,他的一些大臣抱着龙须,也上了天界。但总的来说,能够带着家人一同成仙的,都绝非一般的修道者,若非在人间积有大功,便是在成仙前便已经名动三界,连天庭也不得不重视他和他的家人。 此外,还有一出生便位列仙籍的,亦即“天仙”。比如王母娘娘,她得道于混元之初,又为女仙之,她的一众女儿自然也全都是天仙。甚至连梁休这种上界星君的私生子,虽然名义上还不算仙人,却也能随随便便地在天界当个金童,只是他自己太固执,否则,要是肯让他的母亲替他走走关系的话,当完金童之后,在雷部供个职位,就算不是仙,那也是“神”了。 这也和人间的科举一般,有人十年寒窗,好不容易才考上个举人,然后从品阶最底的地方官做起。而有人摊了个好父母,一出身便注定要当个郡主啊王子啊什么的,还有一些虽然不是出身于王室,但父母是朝廷重臣,只要自己不犯大错,一成年便也能世袭个闲职。 天上人间,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 当然,此时的人间界还没有科举这一回事,整个晋朝实行的都是“九品中正制”,若是出身低贱,不管你读多少书都当不了官,而寒门庶族,也绝对入不了上三品。 天界至少比人间界要好得多,虽然也有裙带关系的存在,但总的来说,要想在天庭担任要职,受人尊重,仍然要靠自身的修为。而像玉皇王母,四御大帝,也全都是历了无数劫难的金仙,凡入圣,谁都无话可说。否则的话,像魏夫人、许逊这类靠自身修行位列仙班的,哪还有什么机会? 而灵凝虽然没有修炼过什么仙家道法,但身中烛龙火毒,却仅仅是断去双腿,又能够长期泡在天池寒水之中,虽然有一部分是借助了太阴玄寒玉的功效,但她自己也无疑是天仙体质,才能坚持到现在。 风魂抱着灵凝来到天池附近,见此处果然寒气逼人。他又将周围的地形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越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他将灵凝放在一旁,从囊中取出许多符纸,然后用朱砂在每张纸上画上咒符,再将这些符低贴在一块将天池寒水拦住的巨岩之上。 他重新抱起灵凝飞到空中,心想自己即将做的事无疑是大手笔,若是成功也就算了,若是出了差错,只怕非得被守卫玄天境的天兵天将抓起来关一辈子不可。但为了找到红线,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灵凝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也看出他表情凝重,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风魂道:“我要杀了那只烛龙。” 话一说完,他便将手往那巨石一指,喝了声“震”,那些符纸立时爆开,将巨石炸得四分五裂。天池中的至寒之水找到缺口,滚滚地往山下涌去,风魂一直盯着,见其真的自行找出一条河道,直往烈龙窟冲去。 ************** ************** 《太乙金光纵》继续更新,也请喜欢的朋友们多多支持,有红票的给些红票,没红票的也请帮忙推荐一下。 ^_^笨鸟敬上。 第四十四章 镜反之门 天池寒水一阵阵地涌进窟内,立时间,大地震动,窟中传来震天动地的吼声。那烛龙乃是至炎之物,有形无质,这天池之水却是至寒,又有质无形。两者撞在一起,立时引得阴阳对流,寒气与热气不断腾起,整个炎山都像是要裂开。 灵凝看着这惊天动地的景象,只觉心惊肉跳。远处更有镇守玄天境的天将现异象,挟着雷云滚滚而来。 风魂见另一边的山腰处有几个丫环玉女惊慌地往山顶跑来,于是向怀中的灵凝问道:“她们是来找你的么?我这就送你过去。” 灵凝却抓住他的手臂:“你、你可是要到那窟内找红线姐姐?我、我跟你一起去?” 风魂道:“我也不知道那烛龙是否真的死了,你跟着我,很可能有危险。” “红线姐姐是为了救我才掉下去的,”灵凝急道,“我怎能不去找她?而、而且她万一也中了火毒,我、我的玄玉还能帮她。” 风魂见她神情,分明便是不愿回家,而且她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虽然红线体内有太阴真气,但那烛龙的毒火实在是太过厉害,风魂自己只是背上沾了一点便差点命丧黄泉,灵凝本是天仙体质,他父亲又为她找到了太阴玄寒玉,却仍然保不住双腿。红线整个人掉入烛龙体内,就算能活下来,也难保她不受火毒伤害。将玄寒玉带在身边,或许能够及时救助红线。 远处阵旗汹涌,雷云已然逼近,风魂也没有时间多想,干脆便抱着灵凝闯进已覆盖了半座炎山的迷雾之中,直飞入烈龙窟内。 他们往下落去,通道内尽是雾气,这雾气既不炎热,也不寒冷,显然是天池寒水与那烛龙互相融消后,已合为一气。 灵凝在这炎山之上长居多年,怎么也没想到风魂竟能用这种办法来杀死烛龙,不由想着:“他、他到底是什么人?不过爹爹也曾说过,烛龙虽然可怕,但克它之物却也就在它身边,以爹爹的本事,定是也早就想到用天池水杀死烛龙的办法,他却为何不做?从我有记忆开始,娘便一直对我不好,却原来,我竟是爹爹跟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难怪她不喜欢我。这明明是爹爹对不起娘在先,他又一直瞒着我,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她心中酸楚,不知不觉又流出泪来。 ****** 烈龙窟内的通道非常的深,风魂降了大半个时辰,竟仍然没有到达地底。 越到下方,空气间的浮力越大。 周围渐渐明亮起来,风魂往下看去,只见脚下竟是一潭清池,池水极清,里面流动着梦幻般的光芒。 他知道必是那天池寒水流下来后,一部分化作雾气,剩下的与烛龙有形无质的身体混成一片,然后聚在这里。烛龙固然已被消灭,而水中的至寒之气也消失了。水中杂质经过至阳之火的洗炼,没有被焚去的自然都是具有非凡特性的晶砂,故能出这种奇异的光芒。 只是,这些水既然聚在这里,那这里自然便是底部,而他们一路过来也没有现别的岔道,由此看来,那张地图果然是骗人的,至少,风魂看不出有任何地方可以让他再往前走,进入妖灵界中。 除非潜入水下看看。 但这些水既在这里形成清池,自然是已寻不到其它可泄之处,要想在水中寻到其它道路只怕是不太可能。唯一期待的,便是希望能在水中找到红线。 由于没有地方可以放置灵凝,风魂只好捏着辟水诀带她潜入水中。水中流动着红与蓝两色细沙,晶莹透亮,他潜到深处,却仍然没有找到红线的踪迹。 他心中已开始生出绝望。 这时,他感到自己的脚底像是接触到什么光滑平整的东西,然后身边的水流卷起一道旋涡,将他往上方直送。 他抱着灵凝浮出水面,心中疑惑,不明白刚才生了什么事,待要再往下潜,怀中的灵凝却“咦”了一声。风魂方要问她现了什么,她已先说道:“这、这不是我们刚才到过的地方。” 风魂猛然醒悟过来,这才注意到此处已不是烈龙窟。 虽然同样是一条往上方直通的道路,但烈龙窟的土壁因为常年被炎火焚烧,已是一片焦黑,而这里的却更像是一条寻寻常常的地底通道,周围也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只是,自己刚才明明是往水底潜着,然后又被那道奇怪的涡流送了上来,按理仍然应该是被送回原来的水面才对,又怎会到了另一个地方? 风魂不太明白,于是再试一次。这一次,他同样是潜到深处,结果那道涡流再次生出,等他重新回到水面,结果现水面之上土壁非常焦黑,他竟是又被送回了烈龙窟内。 他明白生了什么事,看来,这烈龙窟底部真的通往另一个世界。而水底显然藏有一个像镜面一样的“门”,只要碰触到那个门,整个人便会被传送到另一个世界。而那个“门”似乎具有某种像地心一样的磁力,因此,不管是对于这两个世界中的哪一个,这道门的位置都是处于“下方”。 而因为那神秘磁力的关系,这些水才会聚在这里无处可泄,因为水只能往下流,它穿过那道门后,“下”就变成了“上”,于是它就只能将那道门淹在中央。 既然弄清楚了,风魂也就再一次潜下去,前往“另一个世界”。 红与蓝两色晶砂在他身边沉浮着,他心中一动,一只手搂住灵凝,另一只手用了个捉光掠影的道术,将这些晶砂全部收进百宝囊中。这些砂粒能够经受烛龙的烈火焚烧而不化成灰烬,自然不是一般的铁砂,若是用来铸炼,必是上好的材料。 他和灵凝再次从水中冒出头来,看着这个不知是哪里的地方,虽然此处已不是玄天境,但是否真的如地图所示的是妖灵界,他们却也不得而知。 风魂只好抱着灵凝往上飞去,这一次的通道并非像烈龙窟一样是笔直的,而是弯弯曲曲,途中又分成许多岔道,有些岔道还是死路,而形成这些地下通道的岩石也非常古怪,有的红有的紫,还有一些又是透明的,显然与人间界的地层并不一样。 风魂不管那么多,只是往上方飞着,遇到堵死的道路便另寻一条,心想这样子总是能够到达地面。 飞了许久,他不知不觉也累了,正想找个地方休息,却现怀中的灵凝满脸通红,身子轻颤,像是极为愤怒又万分惊恐。风魂低头看她:“怎么了?” 灵凝哭道:“你、你这恶人,再一直摸我,我、我宁愿死在这里。” 风魂呆了呆:“我哪有一直摸你?” 灵凝怔了一下,这才想道:“他的左手始终搂着我的后背,右手托着我的大腿,虽然这个位置也有些羞人,却一直没有乱动。可、可我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动我?” 风魂学过道法,在黑暗中也能看得真切,灵凝却什么也看不到,一开始还以为是风魂品行不端,趁着黑暗欺负她,心里又是羞怯又是害怕,既后悔不该跟着这个明明不认识的人到这陌生之地,又担心他会有更过分的举动,只好一边紧张一边想着,不如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寻死。 乃至风魂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风魂的两只手始终抱着她,他又没有第三只手,怎可能一边双手抱她一边在那羞人之处摸个不停? 这一想,灵凝反而更加慌恐,哭道:“你、你看看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难道是虫子?” 风魂用眼睛将她的身上扫了一遍,这才现乱动的居然是他的百宝囊。这百宝囊本是用绳子系在他的腰上,却不知在何时跑到了灵凝的双腿之间,而且囊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动着,使得灵凝误以为是他在做那不安份的事。 他赶紧改成用左手将灵凝拦腰搂住,右手探入百宝囊,将那一直挣扎的事物取出。 那竟是红线的紫绡剑。 紫绡剑在他手中幻大,并出红色光芒。它在那动个不停,风魂把持不住,不得不松开它,它却向上方直飞而去,只留下一道红影。风魂想要追它,但它的度实在是太快,风魂怎么也追不上,只好任由它去,心中倒是不忧反喜。 灵凝低声道:“这、这只剑岂不就是……” “嗯,”风魂道,“是我那女徒弟使用的飞剑。这支仙剑是太一东皇所传,自有灵性,它现在自行飞去,定是红线在远处召它。看来,我那女徒弟平安无事,只是误打误撞地闯到了这里。” 知道薛红线没死,灵凝心里也好受了些,又想道:“她既然活着,那母亲说不定也不会有事,母亲虽然对我不好,我、我却也不希望她出事。” 风魂却知道,红线练的是至阴至寒的太阴剑诀,能够在烛龙的毒火中活下来倒也正常,而灵凝的母亲却没那个本事,必是已经化成了灰烬。这时,他想起一事,又将手探入囊中,将王妙想的那支飞雪剑也取了出来。然而,紫绡剑虽然寻主而去,这飞雪剑却仍然死气沉沉,毫无反应。 他心中黯然,对王妙想更加担心起来。王妙想的修行远胜出红线,这飞雪剑却没有像紫绡剑一样寻主而去,那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是此处并非妖灵界,要么是王妙想已经生意外。 此时,风魂已开始相信许逊给他的那张地图并非是用来骗人的,此处多半便是妖灵界,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王妙想真的出了事。 他轻叹一声,将飞雪剑寒到灵凝手中:“这剑你先拿着。” 飞雪剑生出洁白光芒,将黑暗抵消了一些。灵凝见风魂好端端的给她一把剑,心中疑惑。 风魂对她笑道:“你拿着它,如果现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就用它给我一剑,看我还敢不敢欺负你。” 灵凝这才知道风魂是在逗她,不觉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也明白自己前面是错怪了风魂,只好脸红红地说道:“对、对不起!” 风魂将她重新抱好,笑道:“应该是我要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用玄玉救了我,我现在早已经死了。” 灵凝赶紧道:“但、但是是红线姐姐先救了我,如果不是她,我、我就被我娘扔下烈龙窟了。” 风魂道:“可如果红线没有去抢你的玄玉,你也就不会下山,更不会见到你娘,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灵凝又道:“可、可是……可是……” 风魂见她呐呐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什么来,不禁暗中失笑。这女孩实在是太过单纯善良,不管怎么想,都是风魂和红线无端端的把她先扯了进来,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反而一直在担心红线的生死。 还有刚才也是,虽然风魂并没有存心“欺负”她,但她一个好好的女孩儿,跟着风魂跑到这陌生的险地,而且从救他开始,也没有被他少吃豆腐,结果却因为不小心误会了风魂那么一次,下意识地便向他说对不起。 她这么单纯,反而让风魂过意不去,感觉自己和她比起来恐怕真的是什么恶人也说不定。 风魂抱着她继续往上飞,又见她虽然因为太少和人交流而时常有些紧张,但内心深处似乎是喜欢与人说话的,于是便一边飞一边陪着她说个不停,又讲了些人间界的趣事,这些事对灵凝来说自是倍感新鲜,不知不觉地便笑个不停。 又飞了许久,风魂终于飞出了地面,紧接着却是浑身一震。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四十五章 昏天暗地 此时,他们站在一座山峰顶上,空中是电光闪动的乌云,便是乌云散开的地方,也全是青潆潆的一片。山下到处都是炉火,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全都如同奴隶般忙碌着,还有一些高大的神人在监视它们。 死气沉沉的黑土向四面八方铺开,没有花草树木,有的只是峥嶙的怪石和光秃秃的山峰,不时有寒风刮过,卷起乌黑的尘土,让这本就灰暗的天地显得益丑陋。 灵凝颤声道:“这里真的是妖灵界吗?我记得以前爹爹说过的妖灵界,不、不是这个样子的。” 风魂沉声道:“它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它应该是非常美丽和宁静的地方,”灵凝低声说道,“爹爹说过,妖灵界并不在天命的覆盖之下,因此天庭很少主动干涉这里,只是让这里的妖族自行管理。而妖族和人类不同,很少自相惨杀,因此这妖灵界便等同于世外桃源,连一些不想在天庭任职,喜欢清静自在的仙人都慢慢地迁到了这里。这、这个地方多半不是妖灵界。” 恐怕这里真的就是妖灵界!风魂想着。 如果妖灵界仍像以往一样和平安宁,孙灵秀又何必带着她身边的人闯出妖灵界,试图在人间重新建立一个人与妖和平共处的世界? 只是,这里究竟生了什么事? 风魂正想拿出地图查看一下,山脚却突然起了骚乱,几道黑光闪现,紧接着却是一道红光腾起,快地向天边纵起。风魂一眼认出那道红光正是御着紫绡剑的红线,想要隔空将她叫住,却已太迟。而几个神人追上天空,却也只能望着红线的背影兴叹。 风魂见那些人显然是要捉拿红线,心想他们只怕不是善类,担心被他们现自己,于是也在身边扔下棋子,布下“青烟锁云阵”将自己和灵凝的身形藏住。 那些神人有的倒长双臂,有的长有两个脑袋,俱都与常人不同。他们身上并无妖气,却又和那些经过修行身带仙气的仙人不同,显然都是入了神道。 数千年前,帝俊与刑天互争帝位,三界中不但凡人死了无数,连仙人都差点死个一干二净。为了防止同样的惨况再次生,在天帝俊因旧伤作,历五哀而死之后,东王父接掌天庭,与西王母一同上奏三清,请求将天地人三界覆盖在天命之下,这才有了三清化身鸿均,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之事。 于是,在天命的影响下,万事万物皆分出等级与次序,仙神人鬼妖,仙与神无疑是处在最高阶层,而妖类却是最低贱的。其实早在女娲造人之后没多久,仙与妖便曾有过连番大战,结果却是妖族大败,妖王共王亦触不周山而死,从那之后,妖类便再也没有与天庭相抗的能力,而随着人类的兴盛,妖族更是越来越衰败。虽然如此,为了安抚妖族,天庭仍是将不在天命覆盖之下的妖灵界划给了愿意服从天界管束的妖类,只是派一些仙与神进行看管。 毕竟,狗急了都会跳墙,妖类虽然势弱,却也多少都带有些与生俱来的本事。而天界也不像别人想象中的那么安稳团结。 天庭不但将妖灵界单独分给妖族,甚至还允许那些积功德修道行、并成功度过雷劫的妖类位列仙籍,虽然由妖修成仙,要远比由凡人修成仙要困难得多,却也算是给了它们“上进”的机会。 而一些完全听命于天庭的妖,也可以和人间界某些有威望或是有功德的凡人一样,通过“封神”成功进入神道。这种事在三界之中其实也并不稀奇,就比如三国时的关羽,他虽然武力群,却根本没有修过道法,靠自身修行是不可能成仙的,但因为为人忠义,受百姓爱戴,于是在死后被天庭封为武财神,接受人间香火。而人间界各地的山神、灶神和土地神,其实也基本都是当地德高望重的凡人在死后进入神道,成为地方神灵的。 而这些神灵之间又各有区别,能在天界任职的,又被称为“天神”,一般修道者口中的“神仙”,便是将这些天神也算在其中。而那些仅能在天界之外当个地方神灵的,虽然在普通老百姓心目中也是神仙,却地位卑微,一些修道之士甚至根本不将他们当作是神仙中人。 追逐红线的这些神人,无疑都是从妖族进入神道的,因此才长得这般奇怪。 这些神人追不到红线,只好散在附近,仔细搜寻。其中有两个神人落在风魂身边,却没有现风魂和红线。 其中一个神人虽是人身,却长有鹰头,他看着风魂二人出来的那个洞口,说道:“那只红剑好像是从这里飞出来的,我们可要下去搜一搜?” 另一人叫道:“要去你自己去,这些地下通道复杂得不得了,以前也有人下去之后迷了路,再也上不来。为了防止那些奴隶逃到这些地道中,山下的洞口全都封死了,只是这峰顶上的几个还留着,你下去之后,要是找不到路出来,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那人被同伴这么一说,自然也不敢进去了,只好说道:“那丫头也真有本事,不知从哪跑了出来,巫罗大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擒住她,正要对她用刑,逼她说出她是从哪来的,结果莫名其妙地又飞来那支红剑,她一抓住剑,捆住她的铁索说断就断,连整个人都一下飞没了。” 另一人道:“不过,巫姑大人已亲自追她而去,她定然跑不了多远。” 两人议论一番,怎么也猜不透那红衣少女到底是何来历,而其他的神人搜了半天,也同样没搜出什么东西来,最后只好各自散去。 等他们一走,风魂便现出身来,他用右手取出地图,由于还要抱着灵凝,不太方便,干脆便把地图交给灵凝,让她来研究。灵凝看着地图研究一番,然后说道:“原来这里叫丰沮山,想不到在玄天境与妖灵界之间,竟真有这样一条神秘通道。能找出这样的一条路,还真是不容易呢,只是……只是……” 风魂问:“只是什么?” 灵凝脸一红:“没、没什么?” 其实她心中想的是:“只是,这地图上的字迹怎么有些眼熟?” ****** 风魂带着灵凝潜到山下。 那些做着苦工的妖脖子上都挂着项圈,仿佛是在象征着他们那低贱的身份。他们在挖掘搬运着某种矿物,稍慢一些,往往便会挨上鞭子。 其中一些充当苦力的妖显然还是老人和孩子。 一个身体虚弱的孩童倒在地上,立时有神人踩住他,连抽了几鞭,逼他起来。 旁边有个模样与人类无异,只是面有白斑的大汉朝那神人怒道:“翟宣,你自己原本也是妖,现在受封成神,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同族么?” 那神人一鞭便朝那白斑大汉抽去,抽得皮开肉绽。那大汉却巍然不动,只是怒视着他。 那叫做翟宣的神人冷冷道:“你们是妖,我是神,你们如何算是我的同族?我若不这样对你们,便也得跟你们一样受苦受累。” 说完,他又抽了脚下孩童一鞭。 那白斑大汉大怒,冲上去便要推开翟宣,谁知他项上钢圈却闪过冷光,然而生出倒刺。白斑大汉立时倒在地上,满脸痛苦。 翟宣冷冷地说道:“你最好也老实些,否则白白的死在这里,就不要怪我。” 这时,一个地位更高的神人飞了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翟宣赶紧恭身道:“这几人想要偷懒,我已惩罚了他们。” 那刚回过来的神人皱了皱眉,冷然看着周围,大声道:“天尊即将与婴勺夫人大婚,你们若是按时建成玉坛,巫罗大人得到天尊赏赐,你们自然也能够多少得到些好处。若是误了时辰,天尊一怒之下,不但巫罗大人与我等受罚,你们也难逃一死。我也不想逼尔等太过,你们最好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神人自行飞走,翟宣则重新监督这些妖族奴隶做着苦工。 风魂带着灵凝,借遁法悄悄溜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冥思苦想。 灵凝看他的神情像是充满疑惑,忍不住问道:“你、你在想什么?” 风魂却奇怪地看着她:“你为什么每次说话之前都要咬一下嘴唇?” 灵凝没想到自己的小习惯竟会被他注意到,不禁俏脸一红,小声说道:“小时候,我每次和我娘说话,都惹得她讨厌我。所以,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不爱和我说话的,每次说话前,都会为难一下,于是就、就这样了。” 风魂心生怜惜,不由说道:“那是你母亲不好,你这么善良可爱,谁都会喜欢和你说话的。” 灵凝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她可爱,心中不觉生出奇妙的喜悦。她红着脸,又说道:“可我爹爹也很少和我说话。” 风魂问:“你父亲可是跟其他人也不爱说话,整天板着脸的那种人?” 灵凝扑嗤一笑,点了点头。她父亲虽然也不怎么说话,对她其实却是极好的,不像对其他人,总是一脸严肃。 风魂说道:“我只是在想,刚才那个神人提到什么天尊,这天地六界之中,到底有几个神仙有资格被称为天尊?” 灵凝想了想,道:“虽然不多,却也不少。四御大帝和玉皇陛下,都是可以被呼为天尊的。而天庭二十八部之中,只有雷部的雷君可以享用天尊之名,即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这是因为雷部有除恶之职,时常要代表天庭对人间至邪至恶的奸逆进行惩处,别的二十七部,最多也不过是正神而已。五岳大帝中,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不但总管人间祸福,而且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自然也可被称为天尊,其他四岳之主虽称大帝,其实却都是虚职,你要是称他们天尊,他们一定会被你吓到的。至于其他,应该便没有了。” 风魂奇道:“你明明很少和人说话,怎么对这个却记得这么清楚?” 灵凝红着脸道:“就因为没什么人陪我说话,我在天池里寂寞时,便只好让癸儿帮我找些书来看。偏偏家中的书大多数都是些道德经灵宝经之类的道书,我不太看得懂,只有这天庭的仙位表,反正都是些官职和人名,我闲着无事,也就看了几十遍。” 这么无聊的东西,居然能看上个“几十遍”?风魂真不知道自己是该佩服她还是同情她。 “对了,”风魂想起一件事,“我听说紫微大帝座下有个北极四圣……” 灵凝听他突然提到北极四圣,心立时跳得快了起来。 风魂却是问她:“那北极四圣之中又有个天篷元帅,他可是姓猪?” 灵凝掩嘴笑道:“天篷元帅原本是西天女护法摩利支天座前的御车将军,后来因事触犯佛规,才投入天庭。他乃是西土之人,怎可能姓猪?” 风魂心想,他现在不姓猪,以后也会姓的。 灵凝又道:“不过天篷元帅长得可真吓人,我虽然只见过他一次,却被他吓得不轻,也不知西牛贺洲的人,是否都长得像他这样?” 风魂问:“可是大鼻子,大耳朵,还拿着个大耙子当武器?” “他又不是猪,怎么会是大鼻子大耳朵?”灵凝笑个不停,“不,但是他却有三头六臂,头赤红,又总是光着脚丫,看上去脏兮兮的。他的兵器可不是什么耙子,而是天篷印和撼帝钟。还有,他看上去总是满脸煞气,非常吓人,口音也怪怪的,让人听不太懂。” 看来《西游记》果然全是瞎编的!风魂叹气。 不过按灵凝所说,天界中能够被尊称为天尊的,总共就只有那几个金仙和天神,玉皇和四御大帝暂且不说,那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和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在天界也全都是位高权重,想来怎么也不至于跑到这妖灵界来称王称霸,那么,刚才那神人口中的“天尊”却又是谁? 要知道,妖灵界虽然也是天地六界之一,但对于一般的仙人来说,它却只算得上是“化外之地”,许多人宁愿在天庭当个闲职,也不愿跑到这妖灵界来。毕竟天庭属于“天帝脚下”,总是会有晋升的机会,而在妖灵界这种地方,就算做了再多事,也很难得到提升。 难道真的是紫微大帝? 妖灵界与天地人三界“唯一”的通道便是森罗万象境,因此,这里虽然名义上不归北极大帝管,但有什么异状却都是北极大帝最先知道,再上奏天庭。因此,北极紫微大帝若真的有心侵占妖灵界,天庭确实很难知道。 但紫微大帝若真有野心,现在天界之中,东皇已经返虚而去,南极生长大帝原本就没有什么实力,紫微大帝完全可以和西皇联起手来,推翻初登天帝之位的玉皇,瓜分三界,甚至继天帝位也有可能,又哪会在乎区区一个妖灵界? 更何况,玉皇之所以能够继天帝位,据说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紫微大帝全力支持。若是紫微大帝真有野心,当初便可以与西皇齐心合力,将重选天帝之事压下来,使天界重回上古时期四御分治的局面,岂不比现在更好? 灵凝也知道风魂在疑惑什么,然而,虽然她背熟了仙位表,但那些神人所说的“天尊”的身份,她同样也猜不出来。 对于普通修道者来说,能够称神入圣已不容易,想要成为“天尊”,那无疑是妄想。 灵凝低声说道:“此地的‘天尊’,恐怕是某个人自封的。” 第四十六章 漫山蛇影 听到灵凝的猜测,风魂立时也醒悟过来。 这就好像人间一样,一旦出现乱世,稍有本事的人都想称王称帝,现在天庭不稳,若是有人霸占了整个妖灵界,又有能力封住妖灵界与外界的所有入口,自然想怎么自称都可以,别说“天尊”了,便是自称“天帝”,也没人拿他有办法。 因此,魏夫人才会怀疑主管森罗万象境的黑杀真君,妖灵界遇到这么大的麻烦,天庭却一无所知,而那黑杀真君更是无缘无故地封闭了森罗万象境,要说他没有问题,那真是谁也不信。 唯一需要弄明白的,便是黑杀元帅所行之事,究竟是得到了紫微大帝的授意,还是他个人对天庭和紫微大帝的背叛? 虽然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紫微大帝会纵容手下做出这种大逆之事的理由。 风魂向灵凝说道:“我还是先把你送回玄天境吧。” 如果连王妙想和许飞琼都在这妖灵界中不知生死,那此处定是危险重重。既然知道红线目前还平安无事,那风魂便想先把灵凝送回去再说,毕竟灵凝只是无辜受他牵连之人,又无自保之力,没必要跟他涉险。 灵凝低着头,只是想着:“我连走路都无法走,更没有那薛姐姐御剑的本事,他自然嫌我碍手碍脚。” 风魂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心里同意,于是抱着她又往那峰顶飞去。在来的时候,他便现那些地道确实是错综复杂,如果从其它洞口往下走,多半会迷路,只好重新回到那处,尽可能找曾走过的路回去。 然而他们才飞到山腰处,突然天空一亮,紧接着便是无数火焰飞在他们附近,将他二人照了个通透。许多手持兵戈的神人已紧紧地将他们包围住。 另有一人身披苗疆巫袍,手持蛇杖,面目阴沉森冷。他站在众神人之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这拿着蛇杖的巫仙从远处盯着风魂和灵凝,冷冷问:“尔等究竟是何人,从何处而来?” 风魂暗道不好,既然自己已经被现,那就不可以再从烈龙窟回玄天境去。森罗万象境已经被封死,将来他找回王妙想和薛红线,便只有从烈龙窟这一条路回人间界去,若是这条秘密通道被人知道后同样封死,那就算找到了王妙想也回不去了。 他看着那巫仙,露出笑容:“在下姓风,只是闲来无事,带着我妹妹到处逛了逛,不小心误入此间。我现在可以离开么?” 那巫仙看到灵凝被风魂抱在怀中,正要怀疑她是龙绡鱼人,却又见她裙下空荡,显然并非鱼尾,而是残疾。他惊疑地看着风魂和灵凝,喝问:“你们究竟是来自何处,与刚才逃走的那红衣丫头又是什么关系?你们最好从实招来,否则莫要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他之所以没有马上让那些神人动手,也是因为风魂和灵凝显然都不是妖族。妖灵界虽然在这数千年中归妖族自治,其实也住着不少凡人和修道者,那位“天尊”控制了妖灵界后,马上便将所有妖类降为奴隶,对一般凡人,倒还不怎么为难。而那些修道者只要不站在那些反抗的妖族一方,也都委以重任。 然而,对于那些同情族类的凡人与修道者,那位天尊却是将他们视作污秽,绝不留情。 风魂也看出那巫仙多少有些顾虑,想要编个谎言骗他一骗,先脱身再说。偏偏他对妖灵界的具体状况一无所知,有心编个来历,也不知如何编起,只好苦笑。 那巫仙便是刚才几名神人口中的“巫罗大人”,他见风魂不肯说出来历,心中越起疑,立时喝令道:“将他们拿下。” 那些神人齐拥而上,攻向风魂。 灵凝眼见敌人众多,担心风魂抱着她无法腾出双手,急道:“你快放下我,自己逃走吧。他们定不敢为难我,我爹爹……” 风魂却说道:“抱紧我,不要说话。” 他猛地纵入那些神人之中,左闪右避,那些神人明明看到他就在身边,却怎么也砍不着他。 巫罗见这来历不明的青年所使的并非御器之法,而是遁术,也不禁动容。按理说,遁术与御法虽然各有强处,但御器之法更适合用于战斗,遁术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起到作用,毕竟当敌人近在眼前的时候,以飞剑之类的兵器御敌容易,要想只靠着奇门遁甲或是五行遁术来回应变,既费神又容易出错。 然而风魂却左手抱着灵凝,右手掐着天地二盘,拇指在并扰的另外四指之上不断移动,自己的身子也随之左穿右闪,竟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 巫罗虽是苗疆出身,却也看出风魂所用的奇门遁甲不同寻常。以遁甲之术占课演卦容易,用到具体的排兵布阵、风水术数已经极难,而风魂却是将自身化入盘中,竟是意动人动,行云流水。 巫罗暗想:“听说被天尊当众处死的天庭令史孙公符有一个逃走的女儿,同样也擅长此道,但这小子的遁法,只怕比那位孙家小姐要出神入化得多。” 眼见那些神人拿风魂毫无办法,巫罗沉喝一声:“你们让开。” 他将手中蛇杖一挥,竟召出无数条飞蛇,半数为青,半数为红。几名闪避不急的神人被飞蛇咬中,立时惨叫一声,坠了下去。 风魂见这巫仙竟毫不在乎手下人的性命,也吃了一惊。他不想与这些飞蛇纠缠,立时将身子一沉,往下方直落。他足尖点地,想要借地脉遁走,谁知却毫无效果。他怔了一怔,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土遁为何会失败,眼见那些飞蛇接近,只好慌忙闪避。 他一边躲一边往远处逃去,那些飞蛇却穷追不舍,一路之上,他又试了试风云二遁,却仍然毫无效果。 只怕是时辰方位的问题,他心中想道。 奇门遁甲最重方位,他用来闪避飞蛇和那些神人的遁法,只需要将周围的环境视作地盘,所以还不受影响,但要用到远遁,却需要明了方位时辰。不过,这也只能解释奇门遁甲中的风云二遁为何不能成功使用,却不能解释为何连土遁也不能用。毕竟土遁属于五行遁术,只要沾了地气便可以施展。 天地六界中,“不在五行之内”的应该只有连神仙也到不了的魔风界和素外界才对。 天空中的飞蛇越来越多,覆盖了整个天空。而那些矿渣堆成的小山,也渐渐地影响了风魂的遁法。 一条飞蛇已冲着风魂扑来,风魂竟是无法闪开,更知道自己只要一停滞,只怕咬上自己的绝不仅仅是这一只飞蛇,只好继续掐着六壬,宁可冒着被蛇咬上的危险。 灵凝却突然伸手,硬是抓住了那只飞蛇,飞蛇身子一卷,一口咬在她的手臂上,痛得她赶紧将这飞蛇甩开。 风魂眼见灵凝被飞蛇咬中,心中更是焦急。只看刚才那几个被飞蛇咬中后马上坠地死去的神人,便可以知道这些蛇究竟有多毒,灵凝只是一个没有修炼过任何仙术的女孩儿,哪里禁得起蛇毒? 只是,他心中再急也是无用。 就在这时,旁边却突然传来声音,他快看去,却见一座矿渣山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有人在里面向他招手。他也来不及再想太多,立时使了个遁术,瞬间移了过去。 他和灵凝一进入其中,那人马上便将缝隙关闭,外面又恢复成普通矿渣山的模样。那些飞蛇失去了敌人的身影,只好到处乱飞,巫罗察觉有异,连忙让飞蛇散开,自己落了下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风魂和灵凝。 巫罗不知道风魂是躲入了暗道之中,只以为他已经借用遁术成功脱身,只好无奈地收回飞蛇,又让那些神人小心警戒,一有异常马上通报他。 暗道内毫无光线,那人带着风魂走了好长的一段路,直至来到一个石室,室内已有几个手持火把的妖等在那儿。 风魂早已看出暗中救下他的便是那面有白斑的大汉,赶紧向他说道:“我的同伴已被刚才那些怪蛇咬伤,你们可有什么解毒药?” 白斑大汉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巫罗的寒金赤炼蛇毒性猛烈,无药可解,你的同伴现在肯定已经……” 他本想说风魂怀中的女孩儿此时定已魂归黄泉,谁知一眼看去,灵凝正用双手搂着风魂的脖子,好奇地扭头打量着他,怎么也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风魂也现灵凝好像没事,不禁低头问道:“你的手臂怎样了?” 灵凝见他关心自己,心里也有些喜欢。她卷起袖子,将伤口露了出来:“只是有些痛。” 风魂见她的手臂虽然留下了飞蛇的齿痕,却不像中了毒的样子,自然也很快地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灵凝从小便中了烛龙的火毒,又常年泡在天池寒水之中,虽说没有炼过什么先天真气之类的东西,但体质在长期的磨难中总是会得到些好处。再加上她肺腑之内积有火毒,心口处又藏着玄玉,那巫罗的飞蛇再毒,难道还毒得过烛龙?只怕那些蛇毒,连她的毛细血管都渗不进去。 白斑大汉和那几名妖见灵凝被巫罗的飞蛇咬了,却仍然无事,都不禁惊异地看着她,灵凝从没有被这么多人一同盯着看,俏脸立时一阵通红。 风魂干咳一声,向那白斑大汉道谢,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风魂和灵凝只怕便死在那些飞蛇的毒吻之下了。 那白斑大汉淡淡道:“你也不用谢我,我们虽然不知你们是从哪来的,但你们既是巫罗的敌人,我们便不能让你轻易地死在这里。这妖灵界中,敢与耀魄威天尊和十巫为敌的人本就少得可怜。” “耀魄天尊?”风魂愕了愕,“这家伙是谁?” 白斑大汉与其它妖古怪地对视了一眼:“你莫非真的是初次进入这妖灵界?我们也不知这耀魄天尊的来历,但他来到这里已有数百年,仗着道法高强,竟带着一些仙人强行并吞了整个妖灵界,凡是敢反抗他的人基本都被他杀了。原本由天庭派驻到此间的仙官多次上奏天庭,却都了无音迅,大部分仙官都成了那耀魄天尊的手下,不肯服从他的,更是被他当众处死。” 灵凝颤声道:“怎、怎么会这样?难道天庭竟没有收到那些控告他的奏章么?” 白斑大汉冷笑道:“那耀魄天尊控制妖灵界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天庭怎么可能会不知情?他甚至胆敢公然处死天庭派驻在这里的仙官,连为我们妖族据理力争的令史大人孙公符,也被他当众凌迟,受尽千刀万剐之后方才惨死。可以想见,那耀魄天尊必是有极大的后台才敢这么做。天庭把妖灵界让给我们妖族居住,恐怕早就心不甘情不愿,自然默许他的所做所为。” 风魂沉默了一阵,心想若自己是他,只怕也绝不相信天庭会对这耀魄天尊的恶行毫不知情。 就算初登天帝之位的玉皇真的不知情,这天界之上,只怕也有其他仙神替耀魄天尊隐瞒,而且位阶绝对不低,否则,又怎有本事将那些奏章强压下去? 风魂道:“我有一个结拜姐姐,她当初便是从妖灵界中闯出去的,名叫孙灵秀,你们可知道她?” 那些妖立时惊愕地看着他。 第四十七章 人鱼公主 那白斑大汉惊疑地看着风魂:“你竟然认识灵秀小姐?她现在可好?” 风魂苦笑道:“我离开她的时候,她正在受西海龙族和人间界朝廷兵马的围剿,我也不知她现在是生是死。她本想在人间重建一个人与妖皆能和平相处的世界,但这又谈何容易?” 那些妖沉默了一阵。 白斑大汉叹道:“灵秀小姐便是孙公符孙令史的女儿,令史大人死后,妖灵界基本已被那耀魄天尊掌控,灵秀小姐带着我族中许多不愿服从耀魄天尊的同胞闯出了森罗万象境。不过据说,那一战死伤惨重,能够成功逃脱的,只有灵秀小姐等寥寥几人。” 风魂想起许逊曾让他代传给孙灵秀的话,由于当时连生意外,他也一直忘了说给孙灵秀听。显然,孙灵秀也像这些妖一样对天庭失去信任,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在人间建立一个不再任由天界管束的世界。而许逊正是要告诉她,这种理想是不可能行得通的,而且天界之上,也并非全是“官官相护”。 他又想起了那张纸卷,通往妖灵界的地图便是藏在那纸卷里。而那纸卷本身,风魂猜想,恐怕是许逊代孙灵秀所写的状纸,许逊即将担任天庭上的御史一职,他让风魂传话的目的,显然是要告诉孙灵秀,只要孙灵秀亲往灵霄宝殿告御状,许逊一定会替她出头。 不过这样想的话,却又有个疑惑,那就是,许逊虽然即将担任重职,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初登天庭的仙人,若非对妖灵界之事了若指掌,他又哪来的把握,敢保证孙灵秀告御状能够成功? 风魂越想越觉头疼,只觉得在这些表象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风魂看着白斑大汉:“其实我这次进入妖灵界,一方面是要寻人,别一方面也是受灵秀小姐所托,要将一副地图交给一个叫师道宣的人。” 白斑大汉道:“什么地图?” 风魂见对方的样子显然是认得师道宣,也知道他在哪里。风魂也不打算隐瞒,低声说道:“那地图所画的是一个秘密通道,可以让人不经由森罗万象境,便离开妖灵界前往人间。” 那些妖立时骚动起来,有的惊喜,有人怀疑。他们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悲惨,自然是希望能够逃出妖灵界。 白斑大汉却盯着风魂:“我如何才能相信你的话?” 风魂苦笑一下,确实,对他们来说,自己只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外人,这些人敢冒险救他,已经是难得了,又哪会轻易相信他的话? 灵凝急道:“他、他说的是真的,我们便是从那个通道进来的。在此之前,连我也以为只有从森罗万象境才能进入这里呢。” 白斑大汉见他们的样子不像说谎,也不禁心中激动,如果真的有个秘密通道能够带着他和他的族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已沦为魔窟的地方,那自然是他所期盼的事,只是,他世世代代住在这里也不知道有那样一个秘密通道,风魂所说的话,他自然不敢轻易相信。 他们将风魂与灵凝留在这里,自己到一旁商量了一阵,没过多久,那白斑大汉走过来向他们说道:“我虽然想要相信你们,但你们人类的心,远比我等妖族难测得多,更何况,师先生带着还没有被迫戴上禁灵箍的我族同胞四处逃亡,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不过,我却可以将你们先送出此间,到时,自会有知道师先生藏身之处的人来见你们,但他是否相信你们的话,就非我所知了。” 风魂问:“你说的禁灵箍,可是你们身上的这个项圈?” 自从来到这里,他遇见的每一个妖脖子上都戴着那钢制项圈。 白斑大汉淡淡道:“我们妖族多多少少都具有一些与生俱来的能力,而这禁灵箍却能强行束缚住我们的妖力,亦使我们无法攻击那些神人。这就是耀魄天尊给我们的选择,要么戴上这表示奴隶身份的钢圈,要么脖子被砍断。” 这倒是与满清征服中原后的留头不留、留不留头的辫子政策差不多!风魂想着。他再一次觉得,天庭虽将万物万类分出等级,但其实神也好,人也好,在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当一个人的权力达到顶点的时候,便自自然然地会想把芸芸众生视作蝼蚁,仿佛上天生他,便是要让他将别人踩在脚下。 暗处传来一丝碎响,白斑大汉脸色变了变,向风魂二人说道:“上面马上就要点名了,我们必须上去,以免这些暗道被人现。你们可先往前走,过一会,自然有人来替你们带路。” 说完,白斑大汉与那几名妖便匆匆走了。 风魂抱着灵凝往前方行去,走了一段,果然有人闪到他们面前,向他们低声说道:“跟我来。” 这带路的,竟然是那个叫翟宣的神人。 风魂这才知道,那些神人之中,有些也是与这些被迫成为奴隶的妖族勾结在一起的,想来,白斑大汉与翟宣在地面上的争执,不过是演给其他一些不知内情的人看看而已。 翟宣领在前头,一声不吭。风魂跟在他的身后,同时腾出手触了下四壁,却见剥落的都是暗青色的石屑,他猛地醒悟过来,想道:“原来此地全都是玉石,难道我的土遁不起作用。” 玉石虽然也勉强算作是“土”,却不带地气,这也是玉虽然易碎,却有不少道家法宝都是用玉做成的原因,那是专门用来克制与五行有关的阵法和遁术。想来,这丰沮山脚埋着的全是玉石,风魂不知就里,想要借地气而遁,自然不会成功。 通道的尽头是一潭池水,翟宣冷冷地道:“我们在这等一下。” 风魂说道:“翟兄何不点明一个方向,我可自行前去寻找接应之人,免得耽误。” 翟宣却冷笑一声,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扔到水面,那轻飘飘的布很快地便沉了下去。 “这是来自乌凤潭的流沙天水,”翟宣懒得去看风魂,“除了那些龙绡鱼人能在这流沙水中通行,其它任何东西触之即沉,你若以为捏个避水诀便可以在水中行走,那还不如自己去找个脸盆,把头埋下去淹死。” 风魂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来接应他们的竟真的全都是人鱼,总共有五人,三名男的,两名女的。他们的下半身无一例外的全都是鱼尾,男鱼人上身完全**,女的倒是在胸前罩着两个大贝壳。 他们与翟宣小声说了几句后,便分别给了风魂和灵凝各人一个小珠子,让他们含在口中。然后,风魂和灵凝便由其中的两名鱼人背着潜入水底。 在完全没入水中之前,风魂现翟宣和其中一个鱼人互相交换了个奇怪的眼色。 背灵凝的是一个女鱼人,而背风魂的却是一个男的。说实话,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风魂真希望背他的也是一个女鱼人。 他讨厌被一个男人背在背上的感觉,虽然那只是一只鱼人。 只是,比起这个来,他更加在意翟宣与那个鱼人偷偷交换的眼神。 他将地图从囊中悄悄取出,狠下心来将手一松,任其沉了下去。 反正这地图他已看了许多遍,虽然无法全部记清,但大体上都记住了。 这显然是一个地底河道,他们拐了许多个弯,直至来到一个长有许多奇怪的水底植物的所在。这时,风魂注意到,周围的鱼人越来越多,而且正悄悄地将他和灵凝围住。 他假装没有现,任由那鱼人背着游了一段,忽地一个腾身,使劲踩了一下那个鱼人的肩,借反力接近灵凝,迅地将她从女鱼人背上捞了过来。 然而接下来,不管他换了多少种遁法,都无法离开这里,想要抱着灵凝往上游,身子却偏偏一直往下沉。 最终,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带着灵凝跌坐在水底,看着那些鱼人一拥而上。 灵凝也知道了这些鱼人的不怀好意,惊慌地抱住风魂。 风魂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就擒,马上取出玄元砖,示威地举在手中。虽然这流沙水与普通河水不同,但玄元砖毕竟是仙家宝物,耀出的光芒立时将整个湖底照得照亮,那些鱼人一时间被这夺目的光芒慑住,不敢接近。 风魂却只能心中苦笑,就算暂时吓住这些鱼人,他无法脱身又有何用?总不能真的用这玄元砖把冲过来的鱼人见一个砸死一个,且不说是否能全部砸死,万一真的全砸死了,谁来带他和灵凝离开? 会落到这样的处境,说到底还是风魂自己太过大意,既然明知道那些妖绝不会轻易地相信他,他自己怎么反而那么简单地就去相信他们? 就在他自嘲的时候,一个咬牙切齿的女子声音穿过那清澈却不流动的流沙水,以古怪的方式直接回响在风魂和灵凝的脑海中:“玄元砖?原来害死我父亲的就是你们!你们既然自己找上门来送死,那便不要怪我,我离离今日定要用你们的鲜血来奠拜父亲的亡魂。” 第四十八章 八卦成列 前方,一个漂亮的美人鱼游了出来,她同样有着美丽的鱼尾,年纪不大,青色的头梳成双平髻,胸前也罩着两个贝壳,**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珍珠。 美人鱼少女拿着水刺,盯着风魂的眼睛简直要冒出火来。 风魂被她吓了一跳,心想:“她一看到玄元砖便说我害死了她父亲,难不成她老爸就是那死鬼践天?践天长得不咋样,生的女儿却这般漂亮,而且还有鱼尾巴……莫非践天的老婆帮他生了个怪胎?” “你才是怪胎!”美人鱼少女的声音却再次闯进他的脑海中,“我父亲虽是仙人,我母亲却是龙绡宫的鲛人,我天生长有尾巴有何稀奇?虽然也有父亲是凡人,母亲是鲛人,生出来的孩子也和凡人一样……等一下,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 此时,风魂已经知道这少女竟能够使用读心术,赶紧收拢心思,什么也不敢再想。 美人鱼少女愤恨地朝他举起水刺:“你杀了我父亲,抢了他的玄元砖,竟然还敢带着他老人家的玄元砖来乌凤潭炫耀,我今日定让你们在这里死无全尸。” 谁吃饱撑的,没事拿着从敌人尸体上捡来的东西到处炫耀了?风魂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他要是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仇敌的女儿,那真是打死他他也不来,就算来了,也先把玄元砖扔了再说。 他在脑中向这美人鱼少女说道:“好吧,你父亲的死确实与我有关,你要杀我为你父亲报仇,我也没有办法。但跟我一起来的这个女孩却是无辜的,希望你放了她。你父亲的死不关她的事,她甚至连你父亲都不认识。” 美人鱼少女哼了一声,朝灵凝看去,像是在用她的读心术询问灵凝什么问题。只是一会儿,她便再次瞪向风魂:“混蛋,你竟然还敢骗我,她自己都说了,她认得我父亲。” 耶?风魂反而怔了一怔。 “不过她也说了,她和我父亲只是在两年前见过几面,她甚至不知道我父亲已经死了。”美人鱼少女哼了一声,“好吧,我答应你,绝不杀她。” 风魂稍有些放心。 美人鱼少女却又说道:“杀了你之后,我会将她留在这里……” “喂,”风魂赶紧说道,“那和让她死有什么区别?” “我只答应不杀她,可没说过要救她,”美人鱼少女冷笑道,“她要是能自己离开这流沙天水,那是她的本事,否则,被困死在这里,那也与我无关。” 风魂还想再说,但那美人鱼少女已挥了挥手,那些鱼人开始慢慢向他逼近。 风魂此时已是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离离,住手。” 这次的声音却不像美人鱼少女那般是直接传进脑海,而是透过潭水传递到风魂耳中。美人鱼少女离离听到那女子的声音,立时不甘心地等在那里,其他鱼人也没有再逼上前来。 风魂在水底四处张望,想要看看说话的是谁,然而几只巨型乌贼已游上前,还没等风魂反应过来,便一同排出浓黑的墨汁。紧接着,风魂只觉得脑后一麻,整个人便昏迷过去。 ****** 天空中完全不见日月,只有青潆潆的雾气和夹着闪电的乌云。 地面基本上难以见到植物,全都是干裂的大地和焦黑的沙石。 红线落在一座山峰之上,茫然地看着这不知是何所在的天和地。这种不知该走哪个方向的无助感觉,让她回想起了自己独自在深山中求仙的那些日子。 天地虽大,却不知家在何方。 身后传来一声低吠,她猛然转身,然后便看到了一只全身漆黑的巨狗。这只狗大得出奇,齿间滴血,额上还长有双角。 红线抽出紫绡剑紧盯着这只古怪的黑狗。自从飞出丰沮山后,她便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追踪她。她的金光纵本是奇快,但不管她往哪飞,纵然飞得自己都晕头转向,不辨东西,那种被追踪的感觉仍然无时无刻不在。 所以她现在不想再跑了。 一个身穿黑色巫袍的女人从青雾之间落下,立在红线面前。她手持黑色长鞭,额上戴着黑环,双颊间隐隐现着金色的线条,眼眸乌黑,却又闪着一丝血光。 红线瞪着她:“你这女人,为什么要一直追我?” 这女巫仙便是耀魄天尊座下十巫中的巫姑,她所御使的天狗遴甲,能闻无味之气,能听无声之音,若是用来追踪,三界中只怕没有哪个仙神能够逃出它的耳目。红线仗剑逃出丰沮山后,巫罗便请了巫姑来帮他捉拿这来历不明的红衣少女。 巫姑看着红线,不言不语,只是眼眸中的红光越来越亮。 红线不知不觉被她的眼睛吸引,脑袋昏昏沉沉,困意无端地生了出来。红线立时意识到对方在使用巫术,将手一松,紫绡剑闪电般便劈向巫姑。 天狗遴甲一跃而起,要来咬紫绡剑,紫绡剑却生出至寒之气,召来无数闪电冰雹。 阴气胜则凝为霜雪,阴气专则化作霰雹。 巫姑大吃一惊,不敢再小视红线。召唤冰雹虽不出奇,但基本都是属于术法一类。然而红线以剑气所化的冰雹显然与普通术法截然不同,一时间,整个峰顶变成冰天雪地,连一向不惧寒暑的天狗都被冻得僵在那里。 巫姑冷叱一声,双臂一震,阴火腾起,一圈又一圈地向外扩散。 冰火相交,寒风倒卷,连天空中的黑云都被惊得四散。 天狗乘胜追击,张开血口向红线咬去。红线不得不召回紫绡剑,剑光一闪,一道弧形剑气将天狗击退。 巫姑喝道:“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你最好赶快说出,若是我相识之人,或许还可饶你一命。” 红线哼了一声:“我师父名叫风魂,你听过么?” 没听过…… 巫姑心中惊异,红线这至阴至寒的御剑之道,她不但见所未见,也从未听闻。她转了无数念头,却仍想不出这红衣少女所学的剑术究竟是出自哪家剑派,哪个道门,一开始时,难免还有些顾忌,担心红线是哪个著名剑仙的徒弟,她虽然不怕,但无缘无故惹出强敌总是不好。现在听到红线报出的师父名号,她竟是从未听过,想必不过是哪个新出来的小门小派中的修道者,自然也不再顾虑。 巫姑看着红线:“你若现在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我看在你剑术还算不错,又是人非妖的份上,还可饶你不死。” 红线性傲,刚才对方不容分说地便向她动手,她心中其实早已动气,现在见这个古怪的女人一脸看不起人的样子,更是大怒,一剑便向对方劈去:“你现在就算求我,我也不饶你。” 巫姑冷笑一声,身子一闪,竟带着天狗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八面巨大的镜子立在红线周围,按着八卦方位将红线困住。 红线知机,立时御着剑光想要脱阵而出,却已迟了,那八面大镜各射出一道精光,将她罩在中央。不管她如何飞,那八道精光都将她拖住,又按着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幻不休,不时生出各种幻象。 红线心中着急,她自己的师父便擅长阵法,自然知道其中凶险。好在她前些日子也多少跟师父学了一些,于是赶紧想道:“师父曾说过,八卦阵势看似变化无端,其实内中定理却是一致的,无非就是八卦成列、象在其中,因而什么之,又什么什么在其中,还有变动不居,又什么什么虚……师父啊,如果我死在这里,全都是你的错,谁让你教我的时候不肯好好教。” 她却不想,当初风魂要教她的时候,她还说这些阵法遁术又复杂又不实用,还暗笑师父只会遁甲不会御剑,还不如她厉害。 事到如今,再去怪师父不好好教显然已是无济于事,红线盯着那八面镜子,连这些镜子中哪个是生门哪个是死门都分不出来,更别说还要找出其中的生克祸福,那真是谈何容易。 她见那些精光生出的尽是幻象,显然是对方想要将她生擒,于是跺了跺脚,怒道:“你想要活捉我,我宁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说完,她便将剑往脖子一横,血光溅出,身子更是直挺挺地倒下。 隐在暗处的巫姑本来还想看看红线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却没想到这丫头说自杀便自杀,登时也吓了一跳。她仔细看去,见红线倒在地上,脖子上的鲜血渐渐凝固,身子也不再有任何热气出,分明是真的死了,只好哼了一声:“这女孩宁死不屈,倒也刚烈。” 她停住八门,走上前去,正要将红线的尸体带回丰沮山交给巫罗。 红线却突然跃起,剑光一闪,竟劈在巫姑胸口。幸好巫姑退得及时,才只是伤及皮肤,没有被当场开膛破肚。巫姑见红线不但装死,更是出手狠辣,不由恨到极点,立时又要用八门金锁阵困住红线。 红线眼见阵势即将再次动,立时化作红色剑光遁向天际。 巫姑低下头来,见自己的黑袍已被划破,左乳更是被那丫头的飞剑划得流出鲜血。她怒火中烧,骑上天狗便往红线遁走的方向追去。 天狗腾云驾雾,度竟不下于红线的金光纵。 谁知红线却又折了回来。 红线早已明白,只靠剑遁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对方,于是以退为进,装作逃走,在巫姑急追的时候又突然窜回。巫姑一向只追过别人,哪里想到自己也会受到偷袭?两人度都快,刹那间便已交错而过。红线是出其不意,巫姑却是毫无准备,两人错身的一瞬间,巫姑和天狗都已被红线刺了一剑。 巫姑和天狗遴甲直往下坠,狠狠地掼在地面。好在巫姑毕竟不是凡人,虽伤不死。 红线落在巫姑面前,朝她冷哼一声:“这次我就饶你不死,你要是再敢追我,我定然连你的心脏都刺穿。” 巫姑的本事明明远在红线之上,却因为大小看红线,被红线的急智攻了个措手不及。红线虽然没有杀她,但她已气得吐出一口鲜血,颓废地倒在地上。 红线见巫姑那副模样,知道她伤好之后必定不肯放过自己,而下一次,自己只怕很难再有这么好运。红线不想动手杀人,于是盯着那只天狗,心想:“她之所以总是能够追到我,全是这只黑狗作怪,只要杀了这条狗,她哪还能找得到我?” 天狗遴甲本是神兽,如何看不出红线的不怀好意?立时掉头就逃。 “别跑。”红线提着剑朝它追去。 第四十九章 生死红线 遴甲虽然负伤,为了保命,逃得却是飞快。红线一心杀它,自然也急追不舍,只是一会儿,这一人一兽便跑得没影了。 遴甲本是巫姑的爱犬,巫姑如何舍得让它被人杀死?她心中恼怒,赶紧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将瓶中金液倒入口中,静坐调息。然而红线的紫绡剑虽然不像玄元砖般,能够直接伤人魂魄,却带有极阴极寒之气,巫姑身体的伤势虽然在仙液的作用下勉强复原,体内经脉却被冻住,无法运劲。 她知道急也无用,只好静下心来,想要等待体内寒气散开。 一个黑影突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猛一抬头,却见出现的是一个腰缠蓝布,上身**的天神。这天神肩生四臂,额上长着三只眼睛,身体硕大。 巫姑认出这个天神,大喜道:“愚大人,你快帮我擒住那伤我的丫头,我定要将她……” 这四臂天神却盯着巫姑的胸脯,那里的衣裳早已被红线划破,浑圆的**半露在外。巫姑现这天神眼神中的淫秽,心中一惊。这天神同样也是耀魄天尊座下,平日对她倒是和和气气,谁知现在见她受伤,竟毫不掩饰心中的淫欲。 那四臂天神直接将她推翻在地,跨坐在她身上,巫姑想要挣扎,无奈体内寒气未散,根本使不出劲来。四臂天神用他的四只手直接剥开巫姑的衣裳,同时怪笑道:“你身为天尊座下的十巫之一,居然会输给那样一个小丫头,真是没用。” 巫姑颤声道:“你竟敢对我做这种事,天尊知道后,定不会放过你。” 四臂天神冷笑道:“真以为你被天尊宠幸过几次,他就把你当成宝了?实话告诉你,你们这所谓的十巫,只有你哥哥巫咸还有些本事,天尊稍为看重一些。像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就算死了,天尊最多也就是随便找个人顶上来。至于巫咸,他就算知道我把她妹妹上了,又敢把我怎么样?更何况,他根本不会知道。” 说完,他也不管巫姑如何恐慌,两只手抓住巫姑双手,另两只手则压着她饱满的**,身子一挺,硬生生将某个东西送进巫姑体内。 巫姑被迫忍受着身体上的屈辱,同时更知道这混蛋必在事后杀人灭口。此人在成为天神之前,本就是为祸一方的食人妖魔,杀人的手段极其残忍。 巫姑暗中咬断自己的舌根,元神想借着血光逃走。这四臂天神却早有准备,冷笑一声,一掌拍在巫姑的天灵盖上,将她的元神封在体内:“你还没享受完,别急着走啊。” 巫姑知道自己今日不但要受尽凌辱,更是连转劫重修的机会也不用再想,心中绝望,只能一边强忍着私密处的撞击,一边默默流泪。 这天神还不尽兴,用他那四只手臂将巫姑的身体翻来扭去,弄出各种姿势,直到自己体内的气流畅快地射进巫姑体内,才怪笑道:“你也不用太难过,等一会,我必定替你报仇,让那伤了你的小丫头尝尝你现在所受的滋味。那丫头不但长得比你漂亮,而且分明还是处女,和她比起来,你不过是我的菜前点心罢了。” 说完,他用双手刺入巫姑胸口,硬生生掏出心脏放入口中,就这样嚼了起来…… ****** 在另一边,红线终于追上了那条黑狗。 然而那条黑狗却全身颤抖地趴跪在那,泪水汪汪。它的体型虽然巨大,但装出可怜来,竟也像模像样,仿佛自己只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红线提着剑,虽然明知道它是装的,却真是狠不下心来杀它。 趁她犹豫,天狗遴甲慢慢地向后移着,红线哼了一声,将剑轻轻一抖,它又赶紧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 红线心中好笑,于是便将剑指着它:“想要我不杀你也可以,但从现在,你只能一直跟在我身边,做我的家犬,不许再回那个女人那里,听到没有?” 遴甲乖乖地点头。 虽然知道它绝不会真的这么听话,但红线既然不想杀它,也就只好把它带在身边。而且,红线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心里也想找个伴儿,这家伙虽然只是一只狗,但它懂得人言,带在身边多少还可以打一些寂寞。 她收剑入鞘,用手轻拍着遴甲的脑袋,遴甲竟真的一动不动,完全一副认命的模样。 红线虽然胆子并不算小,但身处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多少还是有些不安。尤其是她离开烈龙窟后便被巫罗擒住,眼见巫罗要对她用刑,幸好紫绡剑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她才幸运地脱身,结果又被巫姑追杀。于是在她看来,这鬼地方不但奇怪,更是处处都是坏人。 她担心再有敌人追来,便要带着遴甲离开这里。哪知刚才还摆出一副害怕模样的遴甲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突然惊怒地跃起,要往来路奔去。 红线见这畜生出尔反尔,心里大怒,跃过去拦住它,将剑一指:“你真的不想活了?” 遴甲却对她又是拜又是跪,不但表现得极为紧张,眼眶中更是流出了血泪。红线知道这种神兽天生便具有灵性,心里一惊,忙问:“可是你的女主人出了事?” 遴甲拼命点头。 红线心中疑惑,她虽然伤了巫姑,但已刻意避开了致命要害,按理说,那女人至少没有生命危险。然而这黑狗的样子,让红线觉得那女人恐怕真的遇到了什么凶险,虽说她本就是自己的敌人,是生是死也与自己无关,但红线还是很想知道到底生了什么。 于是,她跃到遴甲背上,让它载着,直往他们来时的方向奔去。 回到那处地方,那里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看到。红线心中惊疑,却见遴甲已低吠着在一处空地上扒着,那处的泥土不知为何本就松软,很快地便被遴甲扒出了一个大坑。 一具尸体被它挖了出来。 红线看着巫姑的尸体,大吃一惊。巫姑不但全身**,四肢断折,皮肤上到处都是淤青,她的胸膛更是已被挖开,显然是心脏被人取了出来。 红线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了这么一下,这女人竟横遭惨死。她提着剑四处张望,想要找出凶手,巫姑虽然是她的敌人,但那凶手竟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将一个女人活活地折磨至死,红线怎会不怒? 遴甲悲伤地出呜呜的叫声,忽地又竖起黑毛跳到红线身边,双眼怒瞪。 在他们的前方,那长着三目四臂的天神现了出来。 遴甲的身子颤了颤,显然是认得这个天神,因此有些惧怕。但主人的惨死终究是激了它的野性,它瞪着四臂天神,牙齿磨出咯咯的声音。 红线也提着剑怒视对方,这天神的嘴边仍然留有血迹,分明是他在吃完巫姑的心脏后没有擦干净。她瞪着对方:“是你杀了这个女人?” 四臂天神**地向红线逼近:“小丫头,你记住了,吾乃此界的堵山大神天愚,你等会儿舒服的时候,只要娇滴滴地喊我天愚大人就可以了。” 红线大怒,将剑一放,紫绡剑有如蛟龙般劈向这淫神。谁知天神愚竟是避也不避,只是将其中一只手挥了挥,便将紫绡剑击飞。红线心中一惊,知道这敌人神通非凡,立时抓住飞回的紫绡剑,同时将体内的至寒之气提升到极致,和身一卷,连人带剑击向天愚。 天神愚见红线的剑光中挟着冰魄,一时也不敢小视,四臂连挥,将自身护得水泄不通。也不知他的手臂是什么做的,紫绡剑接连不断地与之交击,竟传出金属碰撞般的锵响。 突然,天神愚双手一拍,夹住紫绡剑猛一用力,要将剑身扭断。红线赶紧抽剑,却怎么也抽不动。紫绡剑在天神愚的手掌中弯了一弯,再弹出悦耳的轻响。 幸好这时,遴甲也纵过来咬向天神愚,却被天神愚一脚踢开。 红线趁机带剑退开,立在远处紧张地看向她的仙剑,见剑身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天神愚见自己这连仙家宝物都能轻易摧毁的双手,不但无法弄折红线的飞剑,掌心更是隐隐作痛,不禁想到:“这丫头的仙剑来历不凡,婴勺夫人喜欢收藏仙家名剑,若是能将此剑弄去给她,当做她与天尊的大婚贺礼,她必定喜欢。只可惜这小丫头已经知道我奸杀巫姑的事,否则,她如此俏丽,玩完之后,倒可以将她送给婴勺夫人做丫环。不过她的模样可人,心脏也必定可口,送给婴勺夫人未免浪费。” 红线见这恶神盯着她的胸口,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分明是在想着她心脏的味道,心里也不禁有些慌张。此时,她也知道自己绝非这恶神的对手,以她最初的性子,原本是宁死也不愿逃走的,不过自从拜师之后,在风魂身边待久了,她多少也沾惹了师父的一些不良习气,知道“敌弱我打、敌强我逃”的道理,于是想着要找机会逃走。 她将身一纵,但天神愚却看出她的念头,额上的第三眼出一道黑光。红线只觉得眼前一暗,竟有漫天黑线挡在她的面前,这些黑线如网一般,层层叠叠,将她缠住。 天神愚已飞了过来,**着伸出四只魔掌想要将她抱住。 此时,遴甲再次跃了过来,咬住天神愚的手臂。天神愚却腾住一只手击在遴甲头上,遴甲的头骨立时出碎裂的响声,呜了一声,倒在地上。 红线刚用紫绡剑斩断缠住她的黑线,却已被天神愚抓住了左手胳膊。天神愚的巨掌刚硬得连紫绡剑都伤不了,红线的胳膊又如何能够承受?只听喀的一声,她的左臂骨头已断作两节。 “哎,力气用大了些,放心,待会我会很温柔的!”天神愚露出丑陋的嘴脸,一边嘿笑,一边用其中两只手扣住红线的胳膊,另两只手一只去摸她胸部,还有一只去摸她下身。 此时,红线已是心生绝望,只恨自己没有早些选择自尽。 谁知这恶神还没有摸上她,却突然慌乱起来,空着的那两只手直往下拍。红线一眼看去,却见那头骨已经碎去的天狗遴甲竟然又跳了起来,一口咬在天神愚的**。天神愚没有想到这黑狗竟会在临死之前突然反扑,一口咬在这男人最脆弱的部位。他的四臂虽然不惧任何仙家法宝,但这金刚不坏的本事还没有修到**,只好将全身真气聚在那里,凭着强的功力支撑着不让那东西被这恶狗咬断,同时用手死命敲在遴甲头上,直砸得它脑浆爆出。 然而这遴甲寻常时候虽然有些畏死,此刻为了替死去的主人报仇,竟是死咬着不肯松开。天神愚担心自己真的成了“太监”,不得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对付这黑狗,而红线趁着这突然生的变数,挣脱开来,当胸一剑刺在天神愚的身上。 天神愚的先天真气大部分都集中在某个更重要的部位上,无法护持全身,自然被红线刺了一个窟窿。好个天神愚,以前不愧是纵横一方的妖魔,胸前被红线刺出血洞,巨痛之下,却仍然守得男根不断。 红线见这样都刺他不死,想要再刺,天神愚大喝一声,一拳打在她的身上。红线喷出鲜血,跌飞在地。天神愚这一拳已是毫不留情,若非他的大部分真气还要去应付遴甲的牙齿,单是这一拳,已足以让红线五脏爆裂,死在当场。 红线踉踉跄跄地借势走了几步,不敢再战,御着剑光便朝天空飞去。 天神愚已是怒到极点,用四只手硬将遴甲的上下双锷拗断,又将它砸了个稀巴烂,这才跃上空中,朝天际的那点红光追去。 他知道红线被他打了一拳,绝对无力逃远。 他方一飞走,在一块石头后面,红线却艰难地连滚带爬跑了出来。她的伤势比天愚想象的还要重得多,五脏错位,连肋骨都断了好几处,没有痛得当场昏倒已属不易,更别提御剑远遁了。 红线颤着手,从怀中取出一颗师父留给她的仙丹,和血咽下,这才往巫姑和遴甲的尸体爬去。红线爬到巫姑身边,心中说了声对不起,将自己的身子挤到巫姑的尸体下方,又耗尽最后一点神智,勉强用泥土把自己露在外头的部位藏住,这才晕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但此时此刻,她已想不出别的办法。 只过了一会儿,天神愚便已飞了回来,手中拿着红线的紫绡剑。他猜想红线定是藏在附近某处,于是四处寻找,连再小的洞**都不放过,却完全没有想到红线竟会藏在巫姑的尸体下方。 他找了一阵,没有找着,心想:“那丫头莫非还有力气跑得更远?” 于是,他用额上的第三眼射出一道黄光,黄光卷起土石,将巫姑和遴甲的尸体完全掩住,以防被人现,自己腾起身形,往其它地方搜去。 第五十章 龙绡宫中 风魂清醒过来,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白玉制成的房子里。 灵凝坐在他的身边,紧张地看着他。 他一边起身一边晃了晃脑袋,感觉头还是有些痛。他像灵凝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灵凝小声回答:“你昏过去后,那些长着尾巴的怪人把我们抓到了这里,然后就一直没有露面。” 风魂查看了一下身上的东西,现除了玄元砖外,别的东西倒是一样不少。 那美人女少女明明想要当场杀他,为父报仇,却为何又改成将他生擒? 风魂看向周围,见这半透明的房子外边纹波粼动,显然此处还是那乌凤潭底。那些鱼人知道他没本事从流沙天水中脱身,自然也不担心他逃走。 他见灵凝用一只手紧捂着胸口,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赶紧问道:“你怎么了?” 灵凝摇头:“没、没什么!” 风魂见她哪像是没什么的样子?于是将她抱到旁边的一张小床上,让她平躺着。 风魂握着她的手,见她小手冰凉,不免心生怜意。灵凝体内仍残留着火毒,身体本就不好,自从被红线带下炎山,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被风魂抱着,但一路之上还是难免紧张,时间一长,终是不免感到劳累疲倦。 风魂想到红线穿过那烛龙的身体却仍然没事,由此可见她的太阴真气确实与灵凝身上的太乙玄寒玉一般,能够抵御火毒。而那玄寒玉终究只是外物,对于体内没有真气的灵凝来说,功效自是难免打折。 何不让灵凝也去学太阴剑诀?她双腿残废,要想像红线一样精通御剑是不太可能,但只要学会太阴剑诀的心法,在体内生出至阴至寒之气,便可以不再依靠玄玉来勉强维持生命。 想到这里,他向灵凝说道:“你闭上眼睛。” 灵凝虽然认识风魂的时间不算太长,却也开始对他生出信任,于是听话地将眼睛闭上。谁知风魂却伏了过来,并用手托住她的俏脸,吻在她的唇上。 灵凝从来也不曾被男子吻过,一时又羞又急,想要推开风魂,双手却又软软的毫无力气。而风魂更是过分地用舌头挤开她的双唇,强迫她将小口张开。 灵凝心如小鹿般乱撞,不知怎的却又像是在期待什么。这时,风魂的声音在她的心灵中奇怪地响了起来:“别紧张,我不会害你的。” 风魂所用的,正是太乙天书中所记载的双修心法“太乙白玉轮”。他将自己的元阳之气度到灵凝体内,在她的经脉与肺腑间查看了一番。灵凝没有王妙想那样的道家元婴,甚至连普通的道家真气也没有,自然无法与他配合,但他不采不补,只是一边护住她的魂魄,一边窥探她身体内的五行之气,也就不会对她生出伤害。 通过元气的贯通,两人的心灵也自自然然地桥接在一起,灵凝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某种温暖的气息包围着,那是一种被人轻轻呵护的感觉,奇妙,却令人安心,而风魂对她的关怀,也借着这种心灵上的接触展现在她的面前。 风魂用双修术将灵凝的体内元气照了一番,心想:“原来如此。” 灵凝确实是天仙体质,只怕从一出生就没有进食过五谷杂粮,体内气脉清纯,毫无浊气。当然,若非如此,她在被烛龙火毒伤害之时,只怕便早就死在当场,绝不会仅仅是失去双腿那么幸运。 然而,虽然她父亲找来玄玉救她,却还是迟了一步,火毒早已经深入到了她的肺腑,所以在一开始,玄寒玉最多只能保得她心跳不绝。直至她挂着玄玉在那天池寒水中浸泡多年,体内的大部分火毒才慢慢散开。 可她肺部的那点火毒却始终无法驱除。 心肝脾肺肾,这“五祭”之中,肺部本是属金,最容易被毒火侵蚀,火毒积在她的肺中,早已扰乱了她体内的五行之气。而肺部又与心脏紧靠在一起,那毒火只要稍一扩散便会马上危及她的性命,因此,她爹爹不得不让她时时刻刻将太阴玄寒玉紧贴在心口位置。 当然,这也并非是太阴玄寒玉效力不足,若是换了一般的修道者,可自行将玄玉生出的至寒之气导向肺部,慢慢解开火毒。然而灵凝虽是天仙体质,却从未炼过任何仙家道气,自然也不知该如何通过经脉导气。 而在她身染火毒之后,她父亲当然也不敢再教她御气之道,毕竟对于一般初学者来说总是难免出错。就连红线那已是极高的天份,初学太阴剑诀时擅且差点误入岐途。万一灵凝在学习御气时,反而误将火毒导入心脉,那真是死得快了。 风魂暗自心惊,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自作聪明去教她太阴剑诀,一边也忍不住心中后悔。 他很可能会害死灵凝。 风魂自己当时只是背上沾了点火毒,便已差点魂归九泉。而那烛龙火毒在灵凝肺部已积了数年,单靠玄寒玉只能护住她的心脉,却无法阻止火毒慢慢扩散到其它地方。这才是她爹爹明知道天池寒水已驱不尽她体内火毒,却仍然不得不让她常年泡在里面的原因,那是为了用水中的至寒之气将她肺部的火毒压住,不让它扩散。 而现在,那天池已经被风魂给毁了,而灵凝体内的火毒也开始有扩散的迹象。 风魂离开她的双唇,沉默不语。 灵凝在元气相通的那一刻,心灵也与他连接在一起,如何不知他此时的愧疚和难过?她心地纯真,虽然也知道自己可能难免一死,却不想让人替她担心。她将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放在风魂掌中,低声道:“你不用替我担心,一天到晚留在那寒水之中无人说话……其实也并不比死了更好。” 风魂看着她,眼神一黯。 灵凝本是想安慰他,却又觉得自己这样一说,似乎更会让人难过。她心底着急,想要继续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时,风魂忽又想到:“我虽然没有治好她的办法,但木公留给我的太乙天书里,从星象卦术到医学杂论,无一不包含其中,里面必有救她之法。” 想到这里,他马上将太乙天书取出,准备查找。 这时,门却被人打了开来,一个手持长弋,长得像是巨蚌的家伙站在门口瞪着他,道:“出来,樱樱夫人想要见你。” 风魂问:“只见我一个么?” 蚌兵道:“夫人要见的是你,至于你是否要将这女孩带在身边,悉听尊便。” 风魂自然不放心将灵凝一个人留在这儿,便顺手将天书塞给她,将她抱起走出门外。 一离开那半透明的玉室,他们便进入水中。只是这些水与那流沙天水显然不同,他们走在路上,虽然能够感受到一些浮力,但呼吸自如,也不觉有什么让人不舒适的地方。 一路行去,风魂和灵凝看见周围有不少鱼人,这些鱼人自由自在地游着,有些没事干的,还看着他们指指点点,与其说是把他们当成敌人,倒不如说是把他们当成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而且,大部分的女鱼人都是不着片缕,连胸前都没有罩上贝壳,看得风魂大饱眼福。 灵凝脸红红地问:“她们、她们为什么不穿衣服?” 那蚌兵回过头来,打了个哈欠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见过穿衣服的鱼了?只有你们人类才喜欢穿那么多碍手碍脚的东西。” 灵凝还是不解:“可我们一开始见到的女鱼人,至少都在她们的、的……” 她没好意思把“**”这个词说出来。 “樱樱夫人说,人类中的雄性满脑子都是奇怪的念头,所以让她们离开龙绡宫时一定要穿上衣服,”蚌兵说道,“不过她们还是不喜欢穿衣服,最多也就是罩上两个贝壳应付一下。” 雄性人类的脑袋里全是奇怪的念头? 灵凝悄悄地抬头看了风魂一眼,见风魂根本没注意她和蚌兵的对话,一直在兴致勃勃地盯着那些美丽女鱼人的胸口看。她的俏脸更加嫣红,又想到自己的**也被他看过,心里更是羞怯怯的,于是打开天书,装作没有注意到风魂看那些女鱼人胸脯的“奇怪眼神”。 她一开始只是做做样子,谁知那天书里竟慢慢地现出一些字来,她不知不觉地,竟看得入神。 第五十一章 上古传说 风魂跟着那蚌兵来到一座水中宫殿,大殿之内,一个穿着落地长裙的女子立在那儿。这女人只怕是这整个乌凤潭中唯一穿着衣裳的……鱼?还是人? 风魂悄悄看向这女人腰下,从勾勒出的曲线来看,倒像是人类的双腿。 那个叫做离离的美人鱼少女也在殿中,她看着风魂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那穿着长裙的女子倒是很和善的样子,她以人间一般贵妇的礼仪朝风魂殷切地行了一礼:“妾身樱樱,乃是这龙绡宫宫主。风公子之名,妾身前些日子便已听闻,不想今日有幸一会。” 风魂抱着灵凝不好回礼,只好弯腰拜了一下,瞅了旁边的离离一眼后,朝樱樱夫人苦笑道:“夫人客气了,夫人所说的‘有幸’,意思莫非是很高兴在下这个仇人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樱樱夫人还未回答,离离便先抢着说道:“娘,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客气?他明明就是害死爹爹的恶人。” 樱樱夫人看了她女儿一眼:“不许对风公子如此无礼。” 风魂道:“令媛说的不无道理,我明明就是你们的仇人,你对我这么客气,我自己都难免心虚。” 那践天竟然娶了个人鱼做妻子,又生了个美人鱼女儿,确实是让风魂怎么也想不到。不过北极战神符奚斤曾不小心透露,说践天的妻子被太极天皇抢了去,想来,践天那被抢去的妻子应该不是这个樱樱夫人。 离离却瞪了风魂一眼:“谁用你来帮腔?而且我的名字叫离离,不叫什么‘令媛’,你好好的怎能给人乱起名字?‘令媛’这个名字难听死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上次在潭边见到的一个人也跟你一样,好好的给我取个名字叫‘姑娘’,我说我的名字叫离离,你为什么要给我另取一个名字?他又说‘姑娘’不是名字,而是……等一下,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 “……”我怎么知道? 樱樱夫人轻叹一声,向风魂说道:“我这女儿从未离开过瑶湖,不解人间之事,还请公子不要怪她。” 风魂只好连说不敢。这樱樱夫人对他完全不像有敌意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樱樱夫人知道他心中不解,于是说道:“公子可随我去见一人,所有疑惑,他自会向你解释。” 离离也想跟去,樱樱夫人却向她说道:“你先留在这儿。” 离离翘着嘴巴,不太高兴。 风魂抱着灵凝跟着樱樱夫人身后,直往宫殿后方走去。这龙绡宫确是奇妙,到处都是透明的冰玉,珍珠更是有如不值钱的沙子一般铺得满地,斑驳的色彩在各个角落闪动,华美得直让人赞叹。 风魂又在暗中观察了一下,见樱樱夫人确实是像凡人一样用双腿行走,而非长有鱼尾。樱樱夫人回过头来,看出他的疑问,于是解释道:“我们鲛人一族虽然一般不与人类配婚,却也不完全禁止。人类与鲛人生理不同,若要与人类成婚,便需要服下巫药,将鱼尾变**脚,而且再也变不回来。” 风魂心想,服药之后变作人脚,这倒是和安徒生童话里的人鱼差不多。不过在安徒生的童话中,那人鱼公主并不是无法再变回鱼尾,只是要用利刃刺穿心爱之人的胸口,用那热血来洗她的脚,而她却不忍心下手,于是在日出时变成了泡沫。 说到鲛人,风魂记得《山海经》和《搜神记》都有关于他们的记载。《搜神记》里便记载着: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由于他的妹妹芷馨便非常喜欢看这些与神话志异有关的书籍,因此,这些东西风魂自己也随着看了不少。 风魂看着满地的珍珠,心想:“传说中,这些鲛人的眼泪能变成珍珠,莫非这些全是他们流出的眼泪?” 不过书中也记载着鲛人“善织绡”,既然擅长于纺织,却为何他们自己都不穿衣服?看来书中所记的也未必全是真的。 风魂低下头来,却见灵凝还在拿着他的竹简看。灵凝能够看到天书上的字,已经让他心中好奇,见她居然还看得这么入神,不禁问道:“你在看什么?” 灵凝慌忙将天书放下:“我、我不是有意偷看……” 风魂笑道:“我不是怪你偷看,而是问你在看什么?” 灵凝脸一红:“这、这竹简里写着好多东西,有不少上古时期的事,我以前也不曾听过,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风魂没事翻看天书时,确实也看到里面记载了不少东西。不过这些东西太杂,很多他都用不上,因此也没太过在意,现在听灵凝这么一说,也就随口问道:“你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灵凝怯怯地说道:“也、也没什么。只是这里面有一篇《玉虚无上灵宝自然北斗本生真经》……” “玉虚……灵宝……北……什么经?” “玉虚无上灵宝自然北斗本生真经。”灵凝掩嘴笑道。 “这么长的名字,难为你记得下来,”风魂摇头,“上面写了什么?” 灵凝道:“上面说,原来西方太极天皇与北极紫微大帝竟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而太极天皇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耀魄……怎、怎么了?” 此时,风魂已怔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连樱樱夫人也猛然回过身来,一脸震惊。 樱樱夫人颤声说道:“西皇和北皇竟是亲兄弟?为何我从未听人说过?” 灵凝自己很少与人交谈,她虽然也第一次从这天书中看到,却还以为这是其他人都知道的事。此刻见到风魂和樱樱夫人的神情,才知道这竟是一个并不为人所知的事,于是赶紧说道:“这只是竹简里写的,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风魂心想,这竹简乃是太一东皇亲传的道书,这什么什么真经纵然不是木公所写,也必是他亲手收录,怎可能是假? 樱樱夫人脸色苍白:“你说太极天皇名叫耀魄,莫非耀魄天尊竟是西皇?” 灵凝紧张得差点哭出来:“我、没说西皇名叫耀魄,我、我只是说这里面写着,太极天皇又名耀魄、耀魄……宝!” 耀魄宝?! 风魂和樱樱夫人不禁对望了一眼。 太极天皇是否真的就是在妖灵界中为非作歹的耀魄天尊,此事暂且不说,但他与北极紫微大帝乃是亲兄弟这样的事,便已足够骇人听闻。尤其是樱樱夫人,她的丈夫本就是紫微大帝座下的星将,却也从未听过此事,由此可知,便是天界,知道这事的仙人只怕也寥寥无几。 樱樱夫人向风魂低声说道:“公子,你这竹简……” 风魂叹道:“实不相瞒,这竹简乃是太一东皇陛下返虚前留给我的道书,里面记载的东西,只怕不假。” 樱樱夫人早就知道风魂乃是东皇传人,灵凝却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不由睁大眼睛看着他。 风魂向灵凝说道:“你把那段念给我们听。” 灵凝也没有再打开竹简,就这样背道:“那篇经文上写着:乾坤开道,龙汉之主同御,圣德无边,禀受八万四千大劫而成天帝。天帝有一玉妃,明哲慈慧,号曰紫光夫人,誓劫尘中已誓愿,愿生圣子,辅佐乾坤,以裨造化;后三千劫,因上春日百花荣茂之时,游戏后苑至金莲温玉池边,脱服澡盥,忽有所感,莲花九苞,应时开,化生九子,其二长子是为天皇大帝、紫微大帝;天皇大帝,其神曰耀魄宝,执万神图,主御群灵;紫微大帝,居紫微垣大虚宫中,掌符图纪纲元化,为众星之主领。” “按这经文所说,太极天皇与紫微大帝都是天帝同御与那紫光夫人所生之子。”风魂一脸疑惑,“但第一任天帝不是帝俊么?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乃以乳为目,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帝俊斩了刑天,成功登上天帝之位,这应该是众人皆知的事。天帝俊死后,木公应众仙之请,暂代天帝之职,直到木公即将返虚之前,玉皇领三清敕命而成天帝。这天帝同御又是哪位?” 樱樱夫人却道:“不,在天帝俊登位之前虽是四御分治,但在混元之初的仙妖大战中,众仙为了对付那妖王共工,确实也曾推选出一位天帝,那位天帝想来便是这篇经文中所说的天帝同御。那位天帝虽然带着众仙战胜了妖王共工,他自己却也未能活下来,在那之后,才是四御分治。” 风魂点头:“结果后来又生了帝俊与刑天的争神之战,那一战似乎比仙妖大战还要惨烈,天界中的仙人死了大半。而且不知为何,那一战四御大帝既不干涉,也不参与,只在事后共推打败了刑天的帝俊为天界之主。而天帝俊虽然登上帝位,野心却仍然不减,又征服了四海的龙族,成为真正的三界之主,只可惜他虽然厉害,最终还是死翘翘了。” 樱樱夫人失笑道:“风公子,这种不敬之辞在此间说说没关系,在别处可不敢乱说,就算你是东皇陛下的传人,也会生出祸患的。” 连灵凝都在那点头。 风魂尴尬地笑了笑,又道:“不过,能从争神之战前活到现在的仙人,天庭中已是不多。而能从仙妖大战和争神之战同时活过来的,充其量也只有玉皇、王母、上元夫人、四御大帝等屈指可数的几个金仙。所以像太极天皇和紫微大帝的来历,只要这几个金仙不说,自然是无人知道。而且我认为,虽然西皇的真名叫做耀魄宝,但那耀魄天尊,却应该不是西皇。” 这时,一个阴沉的声音从暗处传了过来:“那耀魄天尊,绝不会是西皇。” 第五十二章 地图之谜 一块晶壁之前现出一个有形无影的男子。 风魂看着这说话的男子,心里一惊。 这人分明便是践天。 只是,践天的**已毁在王妙想的飞雪剑下,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乃是他的元神。道家修行最重肉身,践天失了肉身,自然已无法再做仙人。风魂本以为践天的元神在逃走之后,多半是转劫重修去了,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着践天,苦笑了一下:“践天先生,多日不见,你仍然是神清气爽啊。” 践天冷冷道:“你是在讽刺我么?” 风魂叹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打招呼而已。” 践天却先不理他,而是看向灵凝。灵凝轻轻缩了下身子,怯生生说道:“危宿叔叔……” 践天皱了皱眉:“你如何也会跑到这里?你爹不担心你么?” 灵凝低声说道:“爹爹并不知道我来了这里。” 践天又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委屈难过的样子,也没有去追问她。他看着风魂,接起前面的话题:“那耀魄天尊,我也曾在无意间见过一面,他的道行显然在我之上,甚至不见得弱于北极四圣中最强的天篷、真武二圣,但要和西皇相比,却差得多。西皇志在三界,也没空理会妖灵界这样一个天庭眼中的蛮荒之地。我曾怀疑耀魄天尊其实是四圣中的哪一位伪装的,但这仍然有些事情无法解释。” 风魂道:“有人曾提醒我,说那翊圣元帅黑杀可能有问题……” 灵凝却突然说道:“黑杀叔叔绝、绝不会是歹人。” 风魂见她喊践天叔叔,喊那黑杀真君也是叔叔,不禁对她的身份再次好奇起来,低头看了看她。 灵凝脸一红,用竹简挡着自己的脸:“我、我只是随便猜猜!” 践天道:“对不知情的人来说,翊圣元帅黑杀乃是四圣中最神秘的一个,连玉皇和王母只怕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但其实,他却是北极天中对紫微陛下最忠心的一个。所以……” 践天沉默不语。 风魂明白他的顾虑。 再猜下去,矛头难免便会指向紫微大帝。这妖灵界内的事连践天都知道,黑杀真君掌管森罗万象境,更没有理由不知情。而黑杀真君既然对北极大帝忠心耿耿,又怎会对他有所隐瞒?北极大帝若是真的知情,却不闻不问,也不向天庭禀报…… 践天犹豫了一下:“我想……恐怕还是翊圣元帅有些问题。” 风魂见践天也如魏夫人一般,绝不相信紫微大帝有所图谋,而宁愿相信他是被底下人欺瞒,心里也只好暗叹一声。紫微大帝再怎么也是从仙妖浩劫中活到现在的金仙,又怎会那么容易被人瞒骗? 风魂沉声问道:“那日在会稽城,先生暗中相助灵秀姑娘,可是有什么苦衷么?” 践天没有回答。 樱樱夫人却轻叹一声:“那也是我的错。灵秀姑娘的父亲孙令史对我族有大恩,我知道他奉天庭之命要与妙想仙子一同去杀灵秀小姐,便哭求他一定要帮助灵秀小姐活下来。若是知道反而因此害他失去肉身……” 践天却淡淡截道:“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那样做。妖灵界当前的惨况连我都看不下去,孙灵秀乃是耀魄天尊迫害下的最大苦主,只要她活着,天庭或者还有被迫重视妖灵界的时候。否则,当所有一切都被强压下去,只怕再也没有谁会去关心妖灵界中受害者的死活。” 风魂这才明白践天背叛天庭,暗算王妙想的用心。有些事情确实是难分对错,只不过是大家都有各自的立场而已。对践天来说,他为了防止孙灵秀被王妙想所杀,只好主动攻击王妙想。而对王妙想来说,她本是与践天一同下界“除恶”,却莫名其妙地遭遇暗算,若是真的死在会稽,岂非也冤枉得很? 践天挥了挥手,玄元砖立时飞了出来,落在风魂面前。风魂愕然地腾出一只手将它接住。 践天看着风魂,道:“当日之事,你们若不杀我,我也必会杀了你们。所以,我并无理由怨恨你与妙想仙子。如今我只剩了元神在此,以前的道术大多无法再用,这玄元砖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成了废物,还不如送给你。” 风魂怔了一怔,忍不住问道:“以先生的道行,若是早日转劫,重修起来自然也容易得多,为何却……” 践天长叹道:“以前我心中只记挂着对西皇的仇恨,一心想要暗中报仇,虽然后来不小心落在这流沙天水之中,与樱樱生出情愫,又有了离离,大部分时间却仍然流离在外,很少与她们见面。那日死在妙想剑下,我虽然也有心尽快转劫,魂魄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这里,那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中对她们的想念与愧疚,竟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我既已死了一回,报仇自是无望,而来世之事,我也不想再问,只愿趁着元神未散之时,好好地陪在她们母女身边。” 樱樱夫人看着践天,面带温情。 风魂收起玄元砖,微微一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世上的事确实难以说清,践天虽然失了报仇的希望,却能找回心中的亲情,对他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践天又道:“这龙绡宫虽然有流沙寒水护着,却也不再安全,那耀魄天尊前几日已派人递来书信,要我们将离离当作人质送往支离宫给那婴勺夫人当侍女……” 风魂道:“我知道有一处秘密通道可以让你们悄悄离开妖灵界,不过那张地图却被我在来的时候悄悄扔了。” 樱樱夫人摇头一叹:“丰沮山中与我们暗中联系的那些妖族也提到此事,他们不相信你,于是想让我将你们擒下后,搜出地图交给他们。我本也有心按他们的意思去做,却没想到你却突然拿出了玄元砖,我这才改变主意。你也不要怪那些妖族,他们饱受欺压,自然是难以相信他人。” 风魂道:“我本就不想怪他们,换了我是他们,只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们既然想要地图,那我便画一张给他们就是。” 于是,樱樱夫人将他们带到一处石桌旁,又让人找来笔墨。风魂将灵凝放在一张石凳上,自己也坐在旁边拿起笔画了一阵,但玄天境的那一部分还好说,只要画出一个大致的位置便可以了,丰沮山内部的那些通道却是复杂得不得了,他提着笔,竟是一脑子的茫然。 灵凝低声说道:“我、我来画吧。” 风魂将笔递给她,却见她想都不想便画了起来,竟是一丝不乱,连那玄天境中没画全的部位都帮他补齐了。风魂暗自一惊,心想:“原来这丫头竟和梁休一样,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那张地图,风魂自己看了无数遍都还记不清楚,灵凝却只看了几眼便能够凭着记忆把它画下来,这不是过目不忘又是什么? 在灵凝画图的时候,樱樱夫人向风魂问道:“公子偷偷进入妖灵界,可是有什么要事不成?” 风魂叹了口气,将王妙想飞剑传血书的事说了出来。 樱樱夫人沉吟片刻,这才柔声向风魂说道:“前些时候,我也曾听闻,有一名来历不明的少女因为对妖族受苦之事看不过眼,突然出手攻击十巫中的巫礼,引出一阵混乱,但后来到底生了什么事却也没人知道,莫非那少女便是妙想仙子和许飞琼之中的一个?” 践天道:“这妖灵界到处都是耀魄天尊的手下,那少女却仍然如此胆大妄为,与其说是过于自负,不如说是想要找死。王妙想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不计后果之事,那少女恐怕是许飞琼。但以那巫礼的本事,不管是王妙想还是许飞琼他都无法留住,只怕是她们惹出了更大的敌人。若是耀魄天尊亲自出手……她们只怕是难以活下来。” 风魂对王妙想不禁更是担心起来。 这时,灵凝已将地图画好。践天接过地图看了一看,动容道:“你们竟是穿过烈龙窟来到这里?那烈龙窟内烛龙的毒火奇烈无比,便是金仙也难保不死,你们如何能够穿过它的身体?” 风魂也不隐瞒,便将他中了火毒,又被灵凝救了,然后引天池寒水杀了烛龙等事说了出来。除了关于灵凝母亲的事事关**,这才漏了过去。 践天却看向灵凝,问:“你爹爹呢?他怎会允许有人毁了天池寒水?” 灵凝低着头:“爹爹事忙,已好一阵日子没有回玄天境了。” 风魂终究不是傻子,早已看出灵凝的父亲绝不是普通人物。他摸了摸鼻子,看着女孩儿:“灵凝,莫非你父亲便是四圣中的……” 灵凝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竟是玄天上道真武元帅的女儿! ****** 践天看着地图,沉默许久,忽地双手一搓,竟将那地图毁去。樱樱夫人和灵凝一同愕然地看着他,风魂却仿佛早就猜到了践天会这么做,不言不语。 践天转头看向风魂:“普天之下,能够画出这张地图的只有一个人。” 风魂明白他的意思。 那个神秘通道绝不会是有人误打误撞现的,若非对烛龙和天池寒水的特性都有极深的认识,那画出地图的人,又怎能想得出以寒水杀死烛龙的办法?风魂按着地图的提示将天池打开缺口,那寒水又怎会如此凑巧地泄进烈龙窟中? 践天一直在怀疑那耀魄天尊其实是北极四圣中的一位,或至少与四圣中的某人有勾结。而因为森罗万象境乃是妖灵界与外界的“唯一出口”,所以他自然而然地便会去怀疑掌管森罗万象境的黑杀真君。 可是现在,事实证明森罗万象境并非妖灵界与外界相通的唯一通道,虽然那烛龙的毒火难以穿越,可若是有一人,他既熟知烛龙毒火的特性,又有不弱于那黑杀真君的本事,是否也能随心所欲地来往于妖灵界?毕竟,连红线都能穿过烛龙的身体而不死,若是有其他人也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也不如何出奇。 践天看向樱樱夫人:“你先带灵凝去休息,我与风公子还有些事要谈。” 灵凝虽然不解世事,却如何看不出他们是在怀疑自己的父亲?她心中焦急,不禁说道:“我爹爹、我爹爹他绝、绝不会……” 她本就不擅与人交谈,越是心急便越是说不出话,不禁流出泪来。 风魂叹了一声:“灵凝……你可是早就看出那张地图是你父亲画的?” 灵凝既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也能够一眼看出自己父亲的笔迹,可她却一直没有说出来。 灵凝掩面痛哭。 风魂心中一软,将她小心搂进怀中。灵凝扑在他的身上,仍是泪流不止。 风魂看向践天,说道:“我想,真武元帅与耀魄天尊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否则,这张地图又怎会落在许逊手中,而许逊又要把它送给灵秀?如果没有那张地图,谁又想得到穿过烛龙的身体,竟能进入妖灵界?” 践天却说道:“我与灵凝的父亲多少也有些交情,若是平常时候,也绝不会去怀疑他。只是,四圣之中若是有人会背叛紫微大帝,那便只有她的父亲。” 灵凝抬起头来,气道:“你、你胡说!我爹爹一向最敬重紫微陛下,他才不会……” 践天却淡淡地截道:“你会这样想,那是因为有一件事你并不知道。如果不是天界中有不少人暗中阻挠,北极天早就一分为二,而玄天上道真武元帅,也早已变成北方玄天真武大帝了。” 风魂与灵凝一同怔住。 ************ ************ 出这章后,《太乙仙隐》就会因为字数过二十万而自动从新书榜上消失,还请大家继续支持,有红票的给些红票,看到这里却还没有收藏的,也希望能不怕麻烦地收藏一下。 你的每一个收藏,每一次点击,都是对笨鸟的最好支持。 ^_^笨鸟敬上! 第五十三章 初遇小方 红线冒着雨在山间行走。 雨水沿着山坡在她的脚下汇成湍急的溪流,让她举步维艰。 虽然服了仙丹,但她体内的伤势仍然未能痊愈,又失了仙剑,无法御剑飞行。她担心那天神愚找她不到,折返回来,不敢在巫姑的尸体下藏太久,只好离开那儿。 妖灵界内方向难辨,她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只能慌不择路地乱走。 暴雨刷下,天空中飞过几只人面鸟身的飞兽,这些飞兽的背上又都坐着手持长戈的神人。 红线知道这些神人必是天神愚派来搜她的,赶紧找了一处地方躲了起来。雨势太大,这些神人时高时低地飞掠着,未能现她的身影,很快便离开了。 红线继续跌撞着前行,那被天神愚捏断的左臂分外痛楚。 远处又传来一些异兽的吠声,她越来越心惊,知道自己既失了飞剑,又不通遁术,早晚会被那些神人抓住。她全力疾奔,任由阵雨在她身上甩出无数雨珠。她来到一处悬崖上方,心道:“我便是死,也绝不让自己的身子被那恶神糟蹋。” 她就这样跃出悬崖。 她下落之势越来越快,眼见得就要粉身碎骨。 一阵清风却卷了过来,将她的身子包入其中,又往远处卷去。 红线本就伤重难支,又极是疲倦,虽然知道必是生了意外,却已是无法硬撑下去。她心中惊怒,硬是不肯闭上眼睛歇息,就这样一直睁着,脑中却早已空得无法思考。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恢复了一些思维。 一个带着童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暂时没事了,那些恶人找不到这里……” 她只听到这句,便马上昏迷了过去,耳中虽然隐隐地听到那孩子还说了些什么,但她已无法理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清醒过来。 她猛地坐起,却现自己是在一个神庙之中。案上供的也不知是哪位神仙,看上去和常人区别不大,只是俊朗得多。 这时,一个男孩跳了进来,朝她道:“你醒了?” 红线见这男孩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手中拿着一朵荷花,而他的样貌也有如这荷花一般,粉琢如玉。 男孩见她一脸疑惑,于是笑道:“我叫小方,在山脚采药时看到你从上方掉下来,就把你带到这里了。不是我说你,你以后跳崖时一定要先看看崖下有没有人,我如果反应慢上一步,就被你砸死了。” 红线瞪他。 “有点幽默感好不好?”小方嘀咕了一下。他走到红线身边,也不经她同意便卷起她左臂的衣袖。他虽然动作小心,红线却仍然痛得想要哼出来。 红线看去,只见自己的手简直算是挂在那儿,显然是臂骨已经粉碎。 小方却抓住她的手臂,还扭来扭去,痛得她冷汗直流。她怒瞪着小方:“你这是干么?” “再不治一下,你这只手可就完蛋了。”小方将她错位的手臂移正,又取了一片荷叶贴在臂骨的断裂之处。 红线只觉得手臂传来一阵清凉,那片荷叶竟是溶了进去。 她怔了一下,左手动了动,竟是不再疼痛。她暗想,这到底是什么法术,竟然这么好用? 小方说道:“我也只能治好你的外伤,愚大人的劲气霸道得很,我可没办法连你体内的伤势也一并治好。好在你自己之前似乎也服了一颗救命仙丹,多调息几日,慢慢就会好的。” 红线见这孩子不但能够使用法术,而且竟猜到她是被天神愚所伤,不由得继续瞪他。 小方缩了缩身子,嘀咕道:“哪有像你这样喜欢瞪来瞪去的女孩子,谁要是敢娶你,简直就等于是娶了一只母老虎。” 红线哼了一声:“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叫小方,”小方忽地凑到她的耳边大喊,“小方,小方,小方,小方,我叫小……” 红线双手一推,立时把他推得跌了一大跤。 小方反瞪着她,气道:“好心没好报。” 红线怒道:“是你自己好好的大喊大叫。” 小方道:“可明明是我救了你。” 红线道:“可我明明没让你救。” 小方更气:“好,我现在就把你带到悬崖上,重新把你推下去。” 红线道:“不用那么费劲,你给我一把剑……” 小方道:“然后你用剑自杀?” 红线道:“才不,我用剑把你刺死。” 两人就这样瞪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头却传来一阵翅膀拍击声。小方赶紧向红线说道:“藏在这里,别出声。” 红线也吃了一惊,却见小方也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小方与几个人的对话声,那些人竟是在问小方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受伤少女。 红线想到自己刚刚还和小方吵了起来,不禁开始后悔,心想:“这孩子明明救了我,我却还要跟他争吵,现在他必定会说出我在这里。” 谁知外面却传来小方的声音:“没有见着过,她做了什么?” “她杀了巫姑大人,”外头的人回答,“愚大人本要拿住她替巫姑大人报仇,却不小心被她跑了,我们在附近到处搜,但怎么也没搜到他。” 又有人向小方说道:“这附近无端端的下了这么一阵大雨,弄得我们搜人时费了不少力气,那阵雨可是你弄出来的?” 小方赶紧道:“不是,不是,婴勺夫人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我还忙着找贺喜的礼物,哪有空去弄一场阵雨下来?不过几位大叔若嫌那雨下着碍事,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把它停下来。” “这个最好。” 那些人又说了几句,很快地便走了。 小方却过了好一会儿才进来,一进来就把一套衣服扔给红线,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她:“你最好快把身上的红衣换了,他们全都在找你。” 红线见这男孩嬉皮笑脸的,不由得又要瞪他,但终是想到他在暗中相救自己,只好哼了一声。 小方走出去避了一下,于是红线便换上小方拿的这身衣服。然而这身衣服不但嫌小,而且样式古怪,上身和裤子分家,连肚脐眼都露了出来,手臂和小腿也裸露在外,怎么看也不像是正经女孩穿的衣服。 小方又跳了进来,红线却黑着脸看他。 小方被她瞪得心虚,赶紧问:“喂,这衣服不合身么?我看着蛮好的啊。” “好你个头,”红线哼了一声,“我这样走出去,不是更引人注目么?” 小方嘀咕道:“我们这山脚下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穿的,我让你也这样穿,哪里不对了?再说了,你到底有没意识到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红线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倒也觉得不好意思。她呐呐了几句,想要为自己的态度道歉,但她从小到大就没向别人说过道歉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啦好啦,”小方撑着腰,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谢啊对不起啊什么的都算了,还是说说你的事吧。那些人说你杀了巫姑,居然还有本事从愚大人手中逃脱,你还真是厉害……” “那女人不是我杀的,”红线怒道:“明明是那恶神杀了那个女人,还脱、脱了她衣服……” 小方吓了一跳:“你的意思是,愚大人奸杀了巫姑?那、那不可能,巫姑可是巫咸大人的亲妹妹,凶黎三神中,愚大人的地位还在巫咸大人之下,他如何敢做出这种事?” 红线气道:“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那个长着四只手臂的恶神不但害死了巫姑,还想也那样害我,我虽然逃了一阵,但知道自己定然逃不出他的手心,这才想要跳崖,宁可死在那里也不去受他折磨。要不我好端端的干么去寻死?” 小方越听越惊:“如果是真的,那愚大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这里也不安全,我这就带你下山。” 小方弄出火来,将红线换下的红衣烧成灰烬,这才领着她出去。 红线走出神庙,见周围一片绿郁,竟是长了不少树木。自从进入妖灵界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长有树木的山,其它地方基本都是焦土。 远处的天空乌云密布,分明是还在下着阵雨。 小方赶紧说道:“差点忘了,他们让我把雨停了。我若再不把泽虫收回,他们定会现那雨是我弄出来的。” 小方蹦蹦跳跳地乱舞了一通,远处立时云消雨散,一条小虫子从远处飞来,落在他的手中。红线看去,见这虫子虽然长得像毛毛虫,但背生双翅,双翅不断拍击,出嗡嗡的声音。 小方用一个小竹筒把泽虫收了进去,塞上木塞,这才带着红线继续往山下走。红线越觉得这孩子有些奇怪,不禁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想知道么?”小方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说,“你蹲下一些,我悄悄说给你听。” 红线见他一脸神秘的样子,不由更是好奇,于是弯下腰来。 小方个头较小,立起脚尖才勉强将嘴贴在红线耳边:“你真想知道么?其实我在庙里便告诉过你了,我是……小方小方小方小方……” 他竟然用吼。 红线先是被他的突然大吼吓了一跳,紧接着马上怒了起来,毫不客气地一顿拳头砸了过去。 小方被她揍了好几拳,连眼睛都被她揍出黑圈来,赶紧跳到一棵树下,蹲在那里郁闷地一边划圈一边嘀咕:“我都告诉你我叫小方了,你还要一直问我是谁是谁是谁,可你自己却连名字都不告诉我,也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是谁是谁,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在你问我是谁是谁是谁之前,为什么你自己却不先告诉我你是谁是谁是谁,而且,而且你还打我……” 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太让人同情了。 看着小方那委屈的样子,红线也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专门欺负小孩子的恶婆娘。 她轻咳一声,扭过头去,别扭地说道:“那个……我姓薛,叫薛红线!” 小方却又跳了过来,抓住她的手,把眼泪鼻涕在她的手背上蹭啊蹭。 揍! 第五十四章 再收女徒 红线跟着小方来到山下,见这里竟有一处人类居住的村镇。小方告诉她,这些人原本是散居在妖灵界各个角落,耀魄天尊控制了妖灵界后,天空被青雾覆盖,大地也慢慢地失去了地气,只有一小部分土地才能够种植庄稼。 好在妖灵界内的凡人数量本就有限,逐渐地也就聚集在一起。而一些人类附和耀魄天尊,竟也跟着虐待起那些被迫成为奴隶的妖族,还有一些虽然看不下去,却也不敢吭声。 红线看到天空中仍然飞着许多人面鸟身的飞兽,许多神人散在镇子的入口,显然是在搜查她。 “别动!”小方却晃了一下手,将荷花变了出来。他摘下一片花瓣,然后跳起来将它拍在红线脸上。红线只觉得脸上清凉,还没反应过来,小方又弄了个奇怪的项圈戴在她的脖子上,然后抓着她往镇子里跑去。 红线见几名神人已看了过来,心底紧张,担心自己被他们看破。但那些神人却显然没有去怀疑她,甚至跟小方打起了招呼。其中一个神人问小方他带来的少女是谁,小方却只是蛮不在乎地说了句:“她是我的女朋友,你们可别为难她。” 那神人摇头道:“你怎么找了个有妖族血统的女朋友?” “妖族又怎样?”小方却笑道,“等婴勺夫人大婚的时候,我找一件好礼物送她,婴勺夫人一高兴,自然就会帮她脱了妖籍,说不定还会赠她一个神职呢。” “别做梦了,”那神人哼了一声,“连愚大人和巫咸大人、吴大人都费尽心思想着应该送夫人什么样的礼物,你一个小小的地方神灵,送的东西只怕夫人连看都懒得去看。” “我们走着瞧!”小方牵着红线的手,跑入人群之内。 红线见那些神人竟将她当成妖族,不禁也心中奇怪。这镇子里也有不少妖,只是脖子上都无一例外地戴着项圈,那项圈从外形上看,倒和小方套在她身上的差不多。而这些妖地位显然极低,要么做着苦力,要么被当成牲口一般放在台上让人买卖。 红线心想,那些神人绝不会只是看到她的脖子上套个项圈就把她当成妖,于是找了个摊子,用上面的铜镜照了一下。 在她脸上,不知何时多了好几条斑纹,若只是看她的脸,与其说是人,反倒更像是猫了。她知道这定是小方弄的手脚,心里倒也感激。 摆摊的人却一把夺过铜镜,骂道:“哪来的贱种,你主人也不把你看好。” 作势便要踢她。 红线大怒,身上运劲,准备把这家伙的腿弄断。小方却从旁边窜了过来,一把将她拉开,又盯着那摊主:“你想干么?” 那人却也认得小方,赶紧换了一堆笑脸,向小方又是道歉又是陪笑。 红线觉得这家伙实在是让人恶心。 小方带着红线走开,又偷偷向她说道:“你最好不要再暗中使用真气了,凡是戴上禁灵箍的妖都被封住了妖力,什么本事也使不出来。而且箍上还带有禁咒,一旦他们攻击神仙或是凡人,禁灵箍便会让他们受苦。你要是被人现可以运用真气,那些神人马上就会知道你脖子上的这个是假的。” 红线向周围看去,见大多数人类的衣着虽然与人间不同,却也不像她身上这件露着肚脐。倒是那些身有斑纹的妖族少女穿得和她差不多,显然小方一开始就打算让她装成妖族的女孩。 一个台上,几名妖族少女被迫脱得精光,许多人不顾她们的惊慌在旁边指指点点,还有一个肥胖的家伙在那里叫卖。 红线暗自心惊,人间界虽然处在战乱之中,但这种公然贩卖人口的事却也极少生。而且这些少女除了身上带着斑纹,不管从哪里看都和普通人类差不多。 小方低声说道:“她们其实基本都是人类,只不过是先祖中的哪一个有妖族血统,于是也都被归入妖籍。这妖灵界明明就是天庭划给妖族居住的地方,千百年来,人间一些躲避战乱的凡人也逃了不少进来,妖族从不为难他们。自从天尊来了后,妖与人的日子其实都不如以前好过,只是天尊规定,人类的地位又在妖族之上,于是这些人便也心安理得地把妖族当成低贱的奴隶,完全忘了妖族以前是怎样善待他们。你说,到底是这些妖的心更贱一些,还是这些人的心更贱一些?” 红线沉默。 小方又道:“有的时候,看到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我真恨不得不再去管他们,任由这里的地气也像其它地方一样消失,但若真的那样做的话,这些人无地可耕,只怕真的没有谁能再活下去了。算了,不说这些,我们走吧……” 红线问:“去哪里?” “支离宫。”小方低声说道,“愚大人四处追捕你,你要是一直在外面游荡,早晚会被他找到。婴勺夫人的婚期将近,她的支离宫需要不少丫环。我在那里认识一些管事的人,可以让你藏在里面当个丫环。愚大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你敢跑到支离宫去,就算想到了,他又怎敢去搜婴勺夫人的住处?” 红线想了想,小声问道:“我师父传给我的仙剑被那恶神给抢了去,我想把它偷回,可有什么办法?” “仙剑?”小方说道,“你那仙剑的品质如何?若只是一般的飞剑,恐怕愚大人早就搓成铁屑随手扔了。” 红线道:“那只飞剑是我师祖传下来的,自然不是一般的飞剑。” “你师祖是谁?” 红线道:“他老人家是大荒境的太乙救苦天尊。” 小方吓了一跳:“你可别骗我。” 红线哼了一声:“我骗你干么?我师父本就是东皇陛下唯一的传人。” “如果是真的,那反而好办了。”小方道,“愚大人自己不用剑,所以,他必会将你的剑送给婴勺夫人。婴勺夫人虽然也不用剑,却喜欢收集名剑。你到支离宫后可以小心查探,看看你的仙剑是否已被婴勺夫人收藏了起来。不过,你若真想盗剑,可要万分小心。婴勺夫人不但自身神通非凡,她身边的侍女也都不是弱者。婴勺夫人经常自比王母娘娘,认为自己的本事绝不在王母娘娘之下,只是运气没王母娘娘那么好而已。” 红线惊道:“她真的比王母娘娘还厉害?” “怎么可能?她不要脸的乱吹,你还真信?”小方哂道,“东王父,西王母。王母娘娘可是得道于混元之初的金仙,连上元夫人都不是她的敌手,婴勺夫人算什么?但你若是因此而小看婴勺夫人,那可就是找死。她的实力至少远胜过一般的瑶池女仙,便是与上真司命南岳元君魏夫人交手,也要比过后才知道谁强谁弱。” 小方虽然说得认真,红线却是心中不服,只是想道:“那婴勺夫人再厉害,我只是去将自己的剑盗回,最多找到后用金光纵一逃,她难道还能抓得住我?” ****** 风魂坐在地上打开天书,一直看着,默不作声。 灵凝见风魂自离开瑶湖之后,便只管一边上路一边埋头沉思,也不和她说话,以为他还在怀疑她的父亲,再也不愿理她,心中难过。 风魂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一直在考虑着有什么办法驱散灵凝体内的火毒。然而,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出好的办法来。 他越想越急躁,不知不觉地脑袋里一片空空,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灵凝看见他那个样子,更以为自己已是被他讨厌,坐在旁边默默地又流出泪来。 风魂把天书摊在腿上,无奈地长叹一声,看向灵凝,却见灵凝已是满脸泪水,不禁怔了一下。他倒也不笨,很快便明白这内心寂寞敏感的女孩儿误会了自己,只好把她搂过来,小心地哄着她。 灵凝从小到大也不曾被人哄过,母亲恨她入骨,父亲虽然对她好,但真武元帅天生便是不爱说话的性子,自然也哄不来女儿。现在被风魂这么一哄,心里涌起喜滋滋的感觉。 按理说,她本是未出阁的女孩,和风魂也不算认识太久。但这一路过来,习惯了被他又搂又抱,灵凝竟真的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来说,像是和父亲一样重要。 灵凝低声怨道:“你、你既然不讨厌我,这几天为何又一直不理我?” 风魂正要向她解释,谁知灵凝的一滴眼泪落在天书上,那天书忽地闪出一道蓝光,紧接着便云涌雾现地出现了一串串句子。 这是木公的留言,里面竟提到了灵凝的名字。风魂与灵凝一同看去,却见上面说的是一件往事。 原来,灵凝刚刚身染烛龙火毒时,她的父亲真武元帅求告于木公,于是木公便请紫微大帝将太阴玄寒玉捎给真武元帅。然而,因为玄玉送得太晚,灵凝只能勉强保住性命,无法完全康复,木公心知只靠玄寒玉去护持灵凝的心脉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便在事后寻思将她完全治好的办法。 而红线所练的《太阴剑诀》,便是木公为了治好灵凝而悟出来的。 然而太阴真气虽然能抵御烛龙的毒火,灵凝却无法练习。若灵凝是男子还好办一些,可以让练有太阴真气之人用“白玉轮”,把太阴真气度入灵凝体内。只可惜灵凝是个女孩儿,而那太阴真气同样也只有女子可以练。“白玉轮”乃是阴阳双修之术,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两“阴”自然无法同修。 木公虽然悟出《太阴剑诀》,却也意识到自己的思路有误。灵凝体内的火毒已经与肺火合而为一,若是将它强行驱除,虽然灵凝的性命不再有危险,却将一生体弱,无法再修习任何仙家道法。 于是,木公反其道而思之,终于想出了一个可以利用火毒增强灵凝体质的办法。只是那办法结果虽好,过程却凶险,万一出了差错,灵凝只怕会当场死去。木公不想冒险,再加上其中又有些妨碍之处,于是便将此法藏在天书之中,也未告诉真武元帅。 留言中又提到,若是机来缘到,得他道法之人能够遇到灵凝,不妨证询她自己的意见。若她愿意冒险,便收她为徒,并在成功之后,将天书中的道法传授于她。若她不愿,亦不可强求。 风魂看完留言,心底沉思。灵凝胸口藏着的玄寒玉与红线的太阴真气非常相似,可以说根本就是同出一源,现在见了留言,才知道其中的缘由。 他又往下看去,那天书中的留言散去,木公所提到的办法也显现了出来。风魂见这办法果然是另走奇径,虽然奇妙,却也藏着凶险。 木公多半是猜到真武元帅绝不肯让他疼爱的女儿冒险,所以虽然想到此法,却没有说出来。木公也未必是算到风魂真的能够与灵凝遇到一起,只是道家一向讲求“机缘”,此法既然已经想了出来,木公自然不会轻易将它舍弃,于是便也收入天书,等待它的“机缘”。 风魂看向灵凝,却见她只是看着天书,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灵凝忽地低唤一声:“师父……” 风魂怔了一怔:“什么?” 灵凝脸一红,低声说道:“东皇陛下说,我若是愿意的话,便、便拜你为师,所以我就、就唤你做师父了。” “灵凝,你可要想清楚了,”风魂注视着她,“你也看到上面写的,若是失败的话,你很可能会因火毒失控,死在这里。” 灵凝小声说道:“可是,若是成功了,我便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事也做不成。我可以去学更多东西,甚至可以像红线姐姐一样,御着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想再让别人一直担心我,不管去哪里都要让人抱着背着。” 风魂心想:“你双腿已断,就算依木公的办法治好你,像红线那样的纵跃之术你还是无法学成。但奇门遁甲、五行遁术这些倒确实是可以学了。而且,木公既然提到让我收你为徒,必是有什么让我独授给你的神通道法。” 灵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内心犹豫,于是又说道:“你、你不用担心我,就算真的出了差错,我死在这儿,我也绝不后悔。师父……你若是我,你是宁愿像我现在这样病怏怏地过上一生,还是冒上一些危险,换来一个更让人期待些的未来?” 风魂见她心意已决,也不想再劝她。他笑了笑:“你要做我的徒弟,这样叫一声就可以了么?” 灵凝见他神情,知道他又要捉弄自己,只好红着脸道:“那、那我给你行拜师礼。” 她移正位置,准备磕头行礼。风魂却又拦住:“哪有人坐着拜师的?” 灵凝委屈地道:“我、我也想跪,可是……” 风魂却指了指自己的脸:“别人用跪,你可得用亲,别人拜师磕三个头,你就亲我三下吧!” 灵凝俏脸羞红:“哪、哪有人这样拜师的。” 风魂道:“要入我门下,自然得由我说了算了。” 灵凝道:“那你闭上眼睛。” 风魂闭上眼睛,没一会,脸上便传来了那柔软的触感。灵凝亲了他三下,脸颊烫,正要缩回身子,风魂却已将她搂了过来,笑道:“刚才是徒弟亲师父,现在师父得亲徒弟了。” 灵凝羞羞地推着他:“师父你、你捉弄人!” 第五十五章 天才少女 既然决定要依照木公留下的办法帮灵凝动“手术”,那要做的事也就多了起来。风魂按照木公所传的铸炼之法,先用棋子布阵,生出南明离火,再将从烈龙窟底部收集来的那些晶砂进行铸炼,炼出许多根细针。 炼好针后,他让灵凝解开衣裳。灵凝既已下定决心,自也顾不得害羞,听话地将衣裳解了。风魂看到她那玉脂般的小峰,却也不敢多生念头,只是以定气之法,将那些针一根根刺在她心脏附近的要**上,然后便摘下她胸口上的玄寒玉。 玄玉一取下,火毒马上便要扩散,灵凝体内有如烈火焚烧,难受得直冒冷汗。风魂知道那些针只能暂时帮她护住心脉,于是赶紧将玄玉紧贴在她的肚脐右侧,同时将手掌一送。 玄玉隔着血肉穿入了灵凝的右肾之内。 这等于是让她的肾内突然多出一个大结石,她如何不疼?风魂见她已是全身抖,心中虽然怜惜,却也不敢耽搁,只是抱住她,用嘴将她吻住。灵凝强忍着痛张开小口,而风魂的元气借此度入其中,引诱她肾部的水气。 五藏之中,肾本就是属水,又与玄寒玉的极阴之气混在一起,灵凝体内五行中的水气自然变得盛了起来。风魂将旺盛的水气引向肝部,却又不敢真的让其进入肝脏之内。 肝部暗合东方甲乙,应于木,主于春。风魂小心翼翼地将水气沿着灵凝的肝部外围游走,以水生木,催她体内的木气。木气一盛,他便马上离开灵凝,将手一拢,无形的磁力出,灵凝心脉上的那些细针收了回来。 他马上又抱回灵凝,再次吻住她。 然而这次,灵凝因为太过疼痛,竟是紧咬着牙,风魂心知这是最重要的时刻,心底焦急,只能用舌头去挤灵凝的牙齿,却又如何能挤得开来? 除了在心底拼命地喊着她的名字,风魂这一刻竟是束手无策。 好在灵凝最终还是凭着意志将小口张开了一条缝,让他把元气度了进去。 然而就只是这一延误,火毒便已开始攻击她的心脏。风魂既要阻止火毒,又要引导她体内木气去催其自身的火气。心脏属火,容易与火毒混在一起,因此,这本就是最艰难的一步。 地上空气沉闷,天空中电闪雷鸣,却又下不出雨来,只是让惊雷一遍又一遍地响彻在他们头顶。 风魂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勉强不让灵凝被火毒攻心。 心脏的火气大盛之后,接下来便是脾部的土气。这一次,风魂没有使用灵凝自身的火气,而是引导火毒,借火毒来催生土气。火毒性烈,催出的土气反而更加醇厚。 在这一整个过程中,风魂是以玄寒玉为根,生出水、木、火三气。又借用火毒生出土气。这四气自然远远出了平常人所能承受的负荷,幸好灵凝本就是天仙体质,又经过天池寒水多年的浸泡,勉强还能承受。 然而她体内真正缺少的并不是水、木、火、土四气,而是被火毒侵占了的肺部金气。 人的身体之中,五藏对应五行,只要有一行稍弱便极易生病,更何况她这些年来火气独旺,金气全失,若不是有玄玉护身,早就已经死了。 风魂将自身的金气度了一部分到她体内,再将玄寒玉的至寒之气与她脾内的土气混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培养着这点金气。 这过程极是缓慢。 他担心灵凝无法坚持到最后,若是她昏迷过去,或是又一次痛得闭上嘴,那所有的一切都将白费,她体内的五行之气将彻底乱成一团,经脉也将因为无法承受而全部爆裂。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终,灵凝体内的金气还是逐步地盛了起来,并夺回了她的肺部。火毒被逼出肺部,游离在外,而她自身的五行之气则互相呼应,相生相克。 风魂趁机将那火毒一点一点地溶进了她的心火之中,与其它四气形成一个循环不息的过程,最终达到了体内五气的平衡。 所谓的“火毒”其实并非是真正的毒,而是因为它太过霸道,只要沾上些许便能夺人性命,自然也就成了“毒”。其实万事万物都是如此,对人体无害的,便不是毒,对人体有害的,那便是毒,这跟那东西本身的成分其实没有太大关系。 这就好比在风魂所来的那个时代,曾经引起一时轰动的“毒奶粉”事件。一些奶贩子往牛奶里掺入了三聚氰氨,三聚氰氨本身虽然是无毒的,不过是类似于滑石粉之类的东西,但是,许多婴儿喝了这些牛奶后,残留的三聚氰氨无法排出,非常容易在体内形成结石,导致死亡。 于是三聚氰氨便成了“毒”,掺了它的奶粉也自然就是毒奶粉。 其实有毒的不是三聚氰氨,而是那些为了赚钱便不顾消费者利益的“人心”而已。 同样的,那烛龙之火在灵凝体内危害她生命的时候,那自然便是“火毒”。而现在,它与灵凝的心火融在一起,又与其它四气互相扶持,相互制约,成为了她身体内的一部分,那自然也就不再是“毒”了。 风魂将灵凝的身体放下,再将手贴在她的腰上,握了一握。那玄玉从灵凝的肾内穿了出来,却已不再冰凉,也失了灵气,看上去只跟人间的普通白玉差不多。 风魂元气消耗太多,早已精疲力尽,看向灵凝,见她也是脸色苍白,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来一般。 灵凝艰难地说了声:“师父……” “已经好了,”风魂将她抱住,自己也无力地倒在地上,“已经……没事了!” 两个人一同睡了过去。 等风魂一觉醒来的时候,却见灵凝早已坐在身边。她的脸色已好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了精神。 风魂倒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恍惚。 灵凝原本就算一直被人抱着,也是全身无力,而现在离开玄玉却也不觉得有一点难受。她知道自己的体质已经被改变了,内心欣喜,于是低声说道:“师父……你真好。” 风魂的脑袋还是有些沉重,像是没睡醒的样子。他看着灵凝,见她像个可爱的娃娃一样坐在那儿,本就破了的衣裳仅仅是在胸口打了个小结,勉强遮住**,看上去反而更加诱人。 风魂也没有多想,随手便将她抱了过来:“乖,让为师再亲一下。” “师父你……你坏死了!” …… 灵凝虽然已不用再担心体内的火毒,但毕竟还没有开始学道法,风魂当然也只好再继续抱她上路。樱樱夫人告诉风魂,师道宣目前应该是藏在冀望山附近,他是唯一一个还在反抗耀魄天尊的妖族领袖,找到他的话,或许能够知道王妙想的下落。 灵凝一有空便拿着木公留下的竹简看个不停,她本就过目不忘,以致于连风魂都不知道她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 有天在路上,风魂看到她将手一晃,便弄出水花来,再一晃,又是一小团焰火。 “这是你体内的烛龙毒火?”风魂看着她手心上那团散出惊人热气的火焰,惊讶地问:“你是怎么把它弄出来的?” “东皇陛下在天书里留下了许多操控五行之气的法诀。师父你看这句,”灵凝娇声念道,“夫天阳地阴,阴阳变化而成五行。少阳成木,老阳成火,少阴成金,老阴成水,参而和之,而成夫妇……” “参而和之,而成夫妇?这句我喜欢。” “重点不是这些啦,”灵凝瞅了她师父一眼,“你再听……阴阳之气各尽其所则静矣,偏则风,俱则雨,交则雷,乱则雾,和则雨。积阴过,则露为霜而为雪;积阳过,则雾为烟、为云、为霞。阴中伏阳,阳气不降,击博而生雷霆;阳中伏阴,阴气不凝,坚固而生雹霰。阴阳不合,相对而生闪电;阴阳不区配,乱交而生虹霓。师父,你看,真的有这么神奇么?” “我……我好像没听太懂!” “师父啊,我是认真问你呢,你别再逗我玩了。” 风魂抱着灵凝,一脸郁闷:“我哪有逗你玩?阴阳二气生出五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至于后面的霜啊雪啊阴阳乱交啊……这是要干什么?” 灵凝奇怪地看了风魂一眼,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于是也对自己没有信心起来:“我、我还以为这话的意思是,只要以身体内的五行之气为引,牵动天地中的阴阳二气,再以混元调合的方法进行控制,便能够做到微而动之、几而用之,想让天上下雨它便下雨,想让它下雪它便下雪。不过……也是呢,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灵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天书放在怀中,然后比划双手:“师父你看,我将阳气藏于阴气之间,再轻轻碰撞,按书上所说,这时便应该打雷才对,不过应该不太可能……” 轰! 空中响起一道惊雷,震得大地都颤了一颤。 灵凝呆了一呆,又比划着:“我将阴气积到极点,再将一小丝阳气凝而不,这样便会下雪……但也不太可能吧?” 漫天飘下了鹅毛大雪,很快的,便将远远近近的山覆得一片雪白。 灵凝哭道:“师父,你又骗我,明明就是这么简单!” …… 第五十六章 太乙五雷 灵凝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风魂现在很确信这一点。 不管多艰涩难解的道家心法,她居然都看一眼就能理解。再加上她那经由烛龙毒火和玄寒玉的真阴之气改变了的特殊体质,简直就不用再经过什么修习,便能将它们使用出来。 风魂现在好自卑。 “师父啊,这句‘至幽靡察而大明垂光、至静无心而品物有方’该怎么解释?啊,你也要想一下吗?嗯,我觉得,它的意思应该是……” …… “师父啊,这句‘结气而成、凝云虚构’应该怎么结气……是这样吗?可我怎么觉得应该是……” …… “师父啊,这句……算了,我不问你了,问你你也不懂。” ……好郁闷。 其实风魂自身的悟性也不差,否则木公就不会将道法传给他,又让他在人间收徒。只是灵凝的天份实在是高得恐怖,以至于风魂觉得,和她比起来,自己的智商简直是无限的低。 现在他终于明白木公为什么会特意在天书中提到收灵凝为徒这件事了,这样一个悟性高得出奇的女孩,如果因为染病而无法修行道法,那简直就是暴殇天珍。 没过多久,灵凝便能够用凝云之术弄出一团祥云来,托着她在空中飞行。不过或许真的是习惯成自然了,基本上,都还是由风魂抱着她上路。 在快要接近冀望山的时候,风魂想起了重新铸炼玄元砖的事。虽然践天已将玄元砖送给了他,他已不算是“捡”来的。但天界之上,认得玄元砖的仙神实在是太多,而他又不能去向别人解释,倒不如把它重新铸炼,至少也要让人认不出它来。 要想改变仙家宝物的外观,而又不失去它原本的功效和灵性,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太乙天书中,同样记载着仙家的铸炼之术。 溶烧仙器,本是要用三昧真火,但灵凝那已能够收自如的烛龙离火,却比三昧真火还要至刚至烈,而魏夫人又曾送给风魂一颗石精金光化形丸,这种神仙也难寻到的化形丸具有将仙器改形而不换质的妙用。 于是,风魂便让灵凝提炼大地之气构建成鼎炉,并将玄元砖和石精金光化形丸放出其中,再用烛龙之火进行锻烧。 这时,风魂又想到,那太阴玄寒玉虽然已失了至阴之气,但它的质地仍不是普通的铸炼材料可以相比,何不也放进去? 他将玄玉一同放入炉中,又扔进了数十粒红蓝两色的晶砂。 “炼好之后就送给你用吧。”风魂向灵凝说道,“我收你师姐为徒时,也曾给了她一柄仙剑。你学了不少神通,手上再有件法宝,会更好些。至于想把它炼成什么样子,也随你的心意吧。” 灵凝脸一红:“我、我想要一面镜子。” “镜子?为什么是镜子?” 灵凝用手摸了摸脸,难为情地说:“这里到处都是脏兮兮的,自从来到妖灵界后,也没有时间梳洗,我、我想炼出一面镜子来,看看我的脸上是不是脏脏的。” 晕死! 果然,不管哪个时代的女生都是爱漂亮的。 不过,反正道家的法宝本就是各式各样,什么奇奇怪怪的样子都有,相比之下,镜子也不算太难看。于是风魂也就由着她的心意去了。 铸炼之道本就非常讲究,便是人间的凡剑,也往往要由欧冶子、干将莫邪等铸剑大师才能炼出精品,而且动辄便要耗去两三年,更何况是仙家法宝。风魂得了魏夫人的石精金光化形丸,铸炼的时间可以大幅缩短,却仍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这个过程中,灵凝始终诵着《紫度炎光经》,肃穆静蔼,坐守一旁。风魂也洗心虚迈,如履冰火,不敢打扰她。 他们所选的铸剑之处乃是一个狭窄的山峡,风魂又用阵法将四周封住,以免有人现。然而,炉中的宝光仍然不时窜上云霄,其中又以金白二色为主。 风魂原本以为在石精金光化形丸的帮助下,要不了多久便可炼成,谁知那玄元砖与太阴玄寒玉虽然已经熔化,却始终无法铸成形状。而由于精光外泄,已有不少神人妖魔被吸引过来,到处查看。 风魂算算日子,知道起码已炼了半个多月,虽然他的阵法布得巧妙,炼宝之处暂时还没有被人现,但这样下去,却是早晚的事。 更何况,他本是以寻找王妙想为重,只是以为铸宝的过程不会拖太久,才“抽空”进行铸炼,这一拖拖上半月,谁知道王妙想是否还有时间等他去救? 然而,若是现在强行中断,整个铸宝的过程便将功亏一篑,炉中那上好的材料也将毁去,而始终在用心神守护炉火的灵凝也很可能会受伤。 风魂无奈之下,只好继续等着。 这样又过了几天,风魂见那炉中仍然没有一丝进展,反而是一直闭目静坐的灵凝脸色越来越青。他暗自心惊,想道:“守炉者一般只是以心守鼎,只要不起杂念,便绝无问题。灵凝从小遭受磨难,虽然有时爱哭,其实内心坚强,我就是因为对她极有信心,才让她守炉。但看灵凝现在的脸色,她虽然做到了‘玄忘’,但炉中那还未成形的宝物却似乎在不断地吸取她的灵力,这样下去,只怕宝物还未炼成,她便先要死了。” 他注视着以大地之气构成的透明鼎炉,那里面黄白两色流汁始终在互相渗透,却又无法溶到一起。风魂心想:“莫非是玄元砖与玄寒玉的质地互相冲克,彼此排斥?” 铸炼之道,有时虽然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差错,却仍然有可能生出意外。干将铸剑三年,却因鬼神相妒而始终不成,最终靠他妻子莫邪跳入炉中,以血肉作为剑引,才终于铸成了雌雄二剑。 风魂蓦然站起,取出一枚棋子化成小刀,然后便左手割去。他将手一挥,一股热血溅入炉中,浇在那黄白二色溶汁之上。 溶汁虽然稍为融合了一些,却也仅此而已,没有更多作用。 一道阴风传来,风魂猛一回头,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个影子,又似乎只是个错觉。 他取出黑白棋子,又在周围多布置了些阵法禁制。 灵凝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空中落下了许多神人,将这处峡谷封住,然后四处搜寻。 很快的,又有两名巫仙落下,其中一名手持蛇杖,正是风魂曾在丰沮山见到过的巫罗。另一人打扮与巫罗差不多,年纪则要老得多,满脸皱纹。 两名巫仙现了风魂和灵凝炼宝的位置,一同使用巫术,联手破开风魂布下的禁制,迫使风魂二人现出身来。 巫罗冷哼一声:“原来又是你们。” 年纪更老的那名巫仙沉声问:“他们是谁?” 巫罗道:“大半个月前,他们与那杀了巫姑的红衣少女一样,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我本想擒住他们,却被他们跑了。” 巫罗又道:“他们与那红衣少女必是一伙的。” 老巫仙冷冷道:“既然如此,就先将他们擒下再说。” 巫罗不再多话,只是将蛇杖一摇,立时飞出无数飞蛇。这些飞蛇翅膀拍动,出一阵刺耳的嗡嗡声。 又是这招?风魂耸了耸肩。 这家伙一定没看过日本动漫《女神的圣斗士》,不明白同一个招式绝对不要向圣斗士用出第二遍的道理。 风魂站在灵凝身边,将手一撒,七枚棋子在山峡内布成七星,再幻化出七道风团。这些风团交错卷舞,竟将那些飞蛇卷入其中,再互相碰撞。 等到风团消散,那无数飞蛇早已翅膀碎裂,身体也被风劲扯断,落在地上,身子还不断地蠕动着。 巫罗脸色一变。 那个年纪更老的巫仙乃是十巫中的巫彭,眼见巫罗的漫天飞蛇如此轻易地便被对方破解,立时站前一步。他双臂一振,两道龙影飞出,剪向风魂与灵凝。 风魂见飞来的这两条龙有形无影,戾气十足,分明便是以蛟龙死后魂魄炼出的龙魂。风魂以食作剑划出九道横竖交叉的线条,每划一线,必念一字,这是“奇门九字诀”,分别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他又在斗字诀下书个“辟”字,即“九字辟邪”! 龙魂被这以念驱邪的九字所挡,无法再进一步。 上空,一个高大的神人从峡顶一跃而下,手持大刀劈向风魂。 风魂再书一个“移”字,那神人一刀劈下,却是眼前一花,等他看清下方,又现自己不知怎的换了个位置,劈的不是风魂,而是巫彭。 那神人坠势太快,想要改向已是来不急了。巫彭哼了一声,两只龙魂回一咬,便将那神人咬住,却形体带魂魄都吞了个一干二净。 其他神人见同伴不但没有建功,反而被巫彭大人的龙魂吞了,立时都避到远处,不敢上前。 风魂鼓掌:“厉害,厉害!” 巫彭不为所动,只是再哼一声,往自己身上乱搓。风魂还想着这老头莫非是被气得了羊癫疯?谁知巫彭的身上却飞出不知多少的恶魂厉魄,这些厉魄形态怪异,俱都凶神恶煞。 风魂不敢大意。这些厉魄俱是由神兽死后的魂魄炼成,这种做法固然伤天害理,却绝不容易应付。 风魂双手合扰,往天一拜,口中疾念:“五气朝元,一尘不染;东魂西魄,南神北精;中宫之土,攒簇五雷。太乙救苦,急急如律念。” 这是木公亲传的五雷正法。 雷法为先天之道,雷神为在我之神。因此,道家中不管哪门哪派都传有五雷之术。由于各门各派的雷法都有所不同,所以雷法又可分为神霄雷、玉枢雷、大洞雷、仙都雷等等。而各派之中,又以神霄派的雷法最精最纯,这是因为雷法本就是神霄派的立派之本,不像上清、灵宝、清虚等派,不过是兼习而已。 风魂所召的,乃是太乙雷。 这太乙五雷术,他也还是第一次用。在以前他其实也没学过,还是前些日子灵凝在天书中看到,并教给他的……咳咳。 师父要向徒弟学,这事其实蛮丢脸的。 一时间,惊雷大作,狂风乱起,无数霹雳从虚无中生出,在风魂的周围交错成天网。凡被劈中的恶魄,立时烟散云消。 巫彭口吐鲜血,又惊又怒。这些厉魄乃是他以自身精气喂成,本是刀剑难伤,然而雷法本就具有禳邪荡疬,炼度幽魂的奇效,而风魂的太乙雷又是木雷,木乃东方青气,可催生万物,恰恰克制了那些厉魄所带的阴森死气。 巫罗眼见巫彭难以支撑,立时向那些神人喝道:“这小子也撑不了多久,你们快给我上。” 动万物者,莫疾乎雷。雷法虽然是诸法之中威力最大的,却迅捷而不可持久。 然而那些神人既怕被五雷轰中,更怕被巫彭的厉魄误伤,哪里有胆子上前?风魂也知道需要战决,否则自己很快便会耗尽元气,然而巫彭身上飞出的那些厉魄实在是太多,纵然是太乙五雷,一时竟也无法消灭干净。 风魂将手一合,雷声突然消失,天地归于平静。 巫彭以为风魂已没有力气再施展雷法,立时驱动剩下的厉魄冲向风魂。他在刚才那一波雷击中失去了大半的厉魄,本就心痛不已,此刻自是恨不得将风魂连血带肉啖个干净。 巫罗也是大喜过望,那些神人眼见巫彭大人即将得手,全都喝起彩来。 风魂等到厉魄近身,忽地双手一摊。 所有雷气集成一束,竟从空中劈向巫彭。厉魄度再快,又如何快得过雷光?还没有等它们咬上风魂,那道雷光已劈在了巫彭头顶,直接将他劈死当场。 那些厉魄生前都是神兽,死后却被巫彭拘住,惨遭炼化。此时见到“主人”已死,立时全都拥了回去,将巫彭的尸体咬成无数碎片。 它们戾气未消,又开始攻击其他人。巫罗和那些神人眼见厉魄啖主,早已防备起来,一时逃得逃,散得散。 风魂用雷法护身,凡是接近他的厉魄,都被他一雷轰死。他其实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但那些厉魄知他厉害,不敢上前,很快的都追那些神人去了。 风魂松一口气,看向灵凝,却见灵凝仍然静坐在那里,不闻不问,只是额上开始冒出冷汗。 风魂心想再拖下去不是办法,打算强行中止炼宝。 就在这时,天空却传来一声怒喝。 那声音挟着威势,震耳欲聋:“尔等废才,连这样一个只修了几年道法的小子都擒不住,天尊养你们,难道是拿来做饭桶的?” 一个天神从天而降,他上身**,腰缠蓝布,额上长着三只神目,肩上还生有四只钢筋铁骨般的手臂。 若是薛红线也在这里,必会将这天神认出。 他是“凶黎三神”中的天神愚…… 第五十七章 宝镜阴阳 天神愚立在风魂对面,那些想要攻击他的厉魄,竟被他一拳一个,全都击得化作影子碎散而去。 风魂为了施展雷法,体内元气本就消耗过大,又见这新来的天神凶相十足,显然比那巫彭还要难以对付。他心中焦急,脸上却先露出笑容,朝对方笑道:“这位大叔看上去红光满面,实乃大富大贵之相,想必是个好人,我与我的女徒儿不过是在这里炼点小东西而已,大叔您应该不会来为难我们吧?” 天神愚冷笑道:“我若是好人,这天下就没有恶人了……” 风魂马上改口:“只有本领高强之人才敢于为恶,我看大叔您满目凶光,浑身霸气,必是本领高强。我和我的女徒儿与大叔您相比,只是皓月之下的小小萤火而已,大叔你想必不会为难我们吧?” 天神愚哼了一声:“你这小子,本事不怎样,人看上去倒是圆滑得很。” 那巫罗和其他神人早已过来拜见天神愚。巫罗见天神愚语气中似乎有所缓和,赶紧说道:“愚大人,这小子不但来历不明,而且害了巫彭,大人万万不可放过他。” 天神愚不屑地挡了巫罗一眼:“巫彭本事不济,死在敌人手中也是活该,要报仇,你自己上去好了。要是没胆量,大可以去找你们的十巫之巫咸。” 巫罗诺诺着,不敢再吭声。 天神愚看向鼎炉,见那炉中黄白二气不时腾出,直冲云霄,宝物还未成形,便已有惊天动地之象。他心中沉思,想道:“虽然不知他们炼的是什么宝物,但仅仅是观这气象,便可知道将要出炉的宝物一定不是凡品。天尊和婴勺夫人婚期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在筹备着所送之礼,想要一举博得婴勺夫人的好感。我虽然抢得了那红衣丫头的仙剑,那剑质地不凡,只怕能与天界著名的分天四剑相比。但婚礼之上,送一把剑终究未免有些不吉,我何不将那剑当作常礼送给婴勺夫人,而把这将要出炉的宝物作为送给天尊与婴勺夫人的大婚之礼?” 天神愚主意拿定,于是看向风魂,淡淡道:“你要我放过你,也很容易,只要把你们所炼的这宝物送给我便成。” 风魂苦着脸:“大叔您若是想要这宝物,在下自然奉上,毕竟没了宝物总比没了性命要好。可是你看,这宝物炼了多日,却总是无法成形,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呢。” 天神愚哼了一声:“要成形还不简单?我可以教你。” 风魂赶紧道:“还请大叔指点。” 天神愚道:“这炉中的黄白二色光华夺目,若我没有看错,只怕黄的乃是开天辟地之时产生的混元精金,连天界中,用这混元精金炼成的宝物,也仅有分天四剑中的上元破虚剑和危宿使者手中的玄元砖。而白色的这个,竟连我也认不出来,虽然不知它是什么,却显然比那混元精金还要珍贵。你竟然能弄到这两种材料,真不简单。只是,这两种材质中的随便哪种加以铸炼,都必能炼出仙神也不免垂涎的仙家法宝,你却偏偏要把它们扔在一块。若我没有看错,这两种材质多半是一个至阴,一个至阳,彼此冲克,无法调和。” 风魂见对方一眼便看出虚实,不禁也暗自佩服。 天神愚又道:“凡互相冲克之物,都需要找到东西做引。炼药需有药引,练剑需有剑引。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炉中宝物虽未成形,精魄已生,而且分明在窥视你这女徒儿的血肉。只要把她扔进炉中作引,宝物必成。” 风魂心中一惊。他看向天神愚,见对方一脸冷笑,也赶紧戒备起来。 要用灵凝的性命来换取宝物,他宁可那宝物炼不成。 “你舍不得她么?”天神愚道,“我来帮你。” 他直接冲了过来。 风魂将手一放,随着雷响,一道霹雳击向天神愚。天神愚却伸出四臂中的一只稍稍一挡,竟将霹雳挡住。 风魂见连那些厉魄都可一击致命的雷法,对这恶神却全无用处,更是惊慌,也顾不得太多,抱起灵凝便跑。灵凝本是返神入定,以心守炉,突然一下受到打扰,立时全身一震,嘴角溢出血丝。 而那炼炉之火失了控制,猛地一炸,地面轰地炸出大坑,那黄白二色熔汁悬在空中,有如太极图般互相旋转,竟越转越快,连天空中的黑云都跟着旋了起来,到处都是狂风乱卷。 天神愚知道再不把那断了腿的女孩儿扔进去,宝物只怕会因难以成形而崩裂,赶紧跃去,竟一下便跃到了风魂面前。 风魂心知遇到这种家伙,再急再气也是无用,还不如小心应对。他一边抱着灵凝,一边手捏六壬,忽地一下便移到了炉火的另一侧。 天神愚正要追去,那已开始膨胀的炉火却卷了过来,这炉火乃是由灵凝体内的烛龙离火生出,比三昧真火还要刚烈。天神愚不敢冒险,抽身急退,同时抓住一个神人挡在面前。那神人被炉火扑中,哼都没有哼上一声,便已化成飞灰。 天神愚也吃了一惊。 风魂见那炉火无端端地卷了过去,低头一看,果然是灵凝已经醒了过来,正艰难地用手指着炉火。不管天神愚想要从哪个方向绕来,炉火都能先一步将他拦住,让他无法接近。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却从风魂的背后向他击去。 那是巫罗的蛇杖。 风魂已是来不及躲避,以好用背硬生生承受了巫罗蛇杖的偷袭。幸好巫罗长于巫术,却没有修炼过什么真气,风魂虽然受了他一击,却还能勉力支撑。 但他却无法控制身体的跌势,竟是一头撞向了炉火。 灵凝赶紧控制炉火,想要将它避开。 然而空中的黄白二气却一冲而下,硬是撞进她的胸口,而炉火猛地扩散,将山峡震得塌了。无数土石齐坠而下,天神愚与巫罗赶紧飞上空中。 天空中的黑云停止了卷动,大地却有如地震般,轰隆隆地响个不停。 山峡两边不断塌落,将风魂和灵凝完全埋了进去。 天神愚立在天空,朝巫罗冷冷说道:“那两人已经陷进鼎炉之内,宝物多半已经成形,你立即带人把这地给我挖开……” 他还没说完,却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一道黑色的空间裂缝从地底冲出,将触到的一切事物都吸入其中。天神愚虽然闪得快,巫罗却带着许多神人被吸入其中。 周边的黑云全被卷入,青潆潆的天空也像是被劈成了两半,大地裂出深邃的巨痕,就仿佛是上古战神刑天再现,将它劈了开来。 空间裂缝慢慢地消失,紧接着,却是两个人从地底飞了出来。 风魂仍然抱着灵凝,只是满身尘土。 灵凝的身上却干净的出奇,在她的手上,捧着一面散出光芒的镜子。 这镜子一面金黄,一面银白。黄的那面有如太阳,只是轻轻一晃,便有夺目的光芒照出。白的那面却有如月光,皎洁无瑕,悄然地溢出寒冰之气。 天神愚当然看出那镜子便是风魂与灵凝所炼的宝物,又惊又喜,立时飞了过去,想将那宝镜抢到手中。 灵凝却将黄色的镜面一晃,天神愚只觉得额上三目一痛,什么也无法看清,身体更是像被烈焰焚烧一般,热得难受。 等他还过神来,风魂和灵凝早已消失不见。 风魂与灵凝藏在一个山洞之内,打量着那宝镜。 黄色的一面散出温热之气,银白的那面却是触手冰冷。而那些晶砂则形成美丽的纹案镶在宝镜的边缘。 灵凝越看越是喜欢,捧在手中,让银色那面映出自己的脸。风魂将宝镜取过来时,她还抿着嘴,一脸不舍。 风魂见金黄那面内蕴红光,银白那面寒气逼人,心中已是知道自己和天神愚都猜错了,这宝镜当时之所以一直未能成形,并非是要让灵凝的血肉作引,只是想要吸取她体内的一些玄寒之气。 它本是由玄元砖与玄寒玉合炼而成,在炼制之时又吸收了烛龙离火。然而玄寒玉自身所带的至寒阴气已经转移到了灵凝体内,而这宝镜暗合太极之道,缺了那至寒阴气,所以才一直无法成形。 风魂将金黄那面往周围一照,一道光束射出,竟将山洞外的景象远远近近全都照了出来。那玄元砖原本也有这功能,但这宝镜却照得更深更远,而且层次分明,范围极广。 风魂又将银白那面照去,然而,虽然有淡淡月光射出,周围却没有什么变化。风魂见这月光幽幽静静,飘渺难测,知道它必是另有妙用,只是一时无法弄个明白。 风魂道:“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灵凝喜孜孜地说:“就叫它灵凝镜吧。” 倒…… 风魂干咳一声:“这宝镜一面至阴,一面至阳,显然是暗合二元之道,不如就叫它阴阳镜吧。” 灵凝不高兴地说:“还不如灵凝镜呢。” 风魂叹气。 红线刚拜他为师的时候,性子虽倔,对他的话却无一不从,后来本事渐渐地学会之后,见师父好像还没有自己厉害,虽然亲近之心不减,却不像刚开始时那么敬重了。 而灵凝似乎也有向她师姐学习的趋势,明明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儿,拜师之后,竟也开始学会耍小性子。 难道我就这么没有做“师尊”的威严?风魂想要看天。 灵凝可没想那么多,她已拿过宝镜,一边照着镜子一边用手梳理着秀。 看来在她眼中,这宝镜是否具有别的仙家妙用根本就无所谓,它只要具有身为“镜子”的基本功能就可以了。 第五十八章 冀望山中 风魂便带着灵凝来到冀望山。 冀望山周围全是焦土,根本不像是可以藏人的地方,但樱樱夫人既然说师道宣带着残存的妖族反抗军躲在这附近,那自然不会是假。 鲛人一族与师道宣本就有在暗中联系,以便共同对抗耀魄天尊。风魂按照樱樱夫人的指点,进入一片石林之中。石林内有一潭死水,又黑又脏。 风魂在潭边用石块摆了一个小石堆,然后走出石林,在那等待。 灵凝用阴阳镜暗中照去,早已看到,自从他们来到这里,便一直有人在偷偷观察他们。 一只乌鸦飞了过来,口吐人言:“尔等何人?” 风魂道:“在下风魂,与我这女徒儿一同前来,想求见师道宣师先生。我二人并无恶意,瑶湖的樱樱夫人可以为我们作证。” 乌鸦道:“跟我来。” 乌鸦往远处飞去,风魂则背着灵凝紧跟着它。他们渐渐进入一团迷雾之中,那乌鸦不时呱地叫出声来,提醒他们前进的方向。 其实灵凝一直在用阴阳镜偷偷照着它,它便是不叫,风魂也不会跟丢。 雾气消散,他们来到一个山谷之内。 乌鸦停在一片巨石之上,冷冷地瞅着风魂:“师先生没空,有什么事,你们跟我说就可以了。” 风魂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周围一眼:“我们只是受人之托,将一个重要的东西交付给师先生,师先生若是不想要的话,只要知会一声,我们马上便会离开。这么大的阵仗,我师徒二人可是承受不起。” 在谷中,已藏着不知多少的妖,将他们紧紧地包围住。 那乌鸦往前一飞,幻化**形,个子虽然不高,看上去却非常粗壮。他看着风魂,问:“什么东西?” “至于那是什么东西,我现在也不能说,”风魂道,“不过我却可以告诉你,托我将那东西交给师先生的,乃是孙令史孙大人的女儿灵秀小姐。” 那人怔了一怔,暗处的那些妖也传来骚动。 那人道:“灵秀小姐早已离开了妖灵界,我如何才能想信你们真的是受她之托前来?” 风魂道:“你自然可以不信,只要你说一声,我们马上便会离开。” 那人却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风魂和灵凝,忽然问道:“近些日子,十巫中的巫彭、巫罗、巫姑相继被人杀死,使得耀魄天尊大怒,命人到处搜寻害死他们的人。杀了巫彭三人的,可是你们?” 风魂苦笑道:“那个叫巫彭的,可是一个喜欢役使神兽之魂的老头?” 那人道:“正是。” 风魂只好叹一口气:“他和巫罗的死确实是与我有关,至于那个叫巫姑的,我却没有见过。不过当时巫彭和巫罗也在我面前说起过这事,听他们语气,杀了那巫姑的,应该是我的另一个女徒儿。” 那人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你们跟我进去。” 地面突然陷出一个洞口,那人领着风魂和灵凝进入其中。 灵凝还想用阴阳镜查看,风魂却知道这一路之上,必有许多妖监视他们,若是他们看到灵凝一直拿着镜子左照右照,肯定会生出疑心。于是,风魂小声地嘱咐灵凝,让她先将阴阳镜收起。 七拐八弯之后,风魂跟着那人来到地底深处。那人鞠了一躬后,便先行退去。 没过多久,轻微的脚步声慢慢接近,一个身影随着石壁上的火光晃动,越来越大。 出现的是一个身穿白袍的青年。 这青年眉峰如剑,潇洒俊朗。他看着风魂,轻轻松松地抱了下拳:“师道宣见过二位,听说二位受灵秀小姐所托,有一事物想要交给我,敢问是何事物?” 风魂见这青年举止从容,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不禁也暗暗称奇。他悄悄看了一眼师道宣的影子,见他影子与他本人的身形略有不符,心知他虽然看上去与人无异,其实却仍然是妖。 风魂道:“还请师先生帮忙,那东西要用纸和笔才能画出。” 师道宣一脸疑惑,命人取了纸笔。 风魂将灵凝放在简陋的石桌旁,让她将地图画出来。 趁着这个空档,师道宣向风魂问道:“不知兄台与灵秀小姐是如何认识的?” 风魂也不隐瞒,将自己与孙灵秀因为那冰火毒蟒而互相认识,又在太湖湖畔一同与吴猛等四个净明弟子打了一架,之后又结拜为姐弟等事简略地说了出来。 师道宣只是默然听着,也不知他到底信还不信。 等风魂说完,师道宣才慢慢地道:“其实半个多月前,樱樱夫人便已悄悄派人与我联系,说风兄会前来寻我,她并没有告诉我风兄想要找我的具体原因,只说此事非常重要。难而我等了许久,风兄却今日才到,莫非是被什么意外之事耽搁了?” 风魂叹一口气,告诉他自己因为在路上要炼制一件法宝,不小心拖了半个多月,结果还差点被天神愚和巫罗等人害死,至于要炼的是什么样的法宝,却没有说出来。 师道宣见风魂和灵凝竟能杀死巫彭和巫罗,还从那天神愚手中安然脱身,不禁也暗自佩服起来。此时,巫彭与巫罗、巫姑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青年和两个少女杀死的事早已传遍了妖灵界,所有的神人都在搜寻他们,师道宣能够带着部分族人在暗中反抗那耀魄天尊,自然也是消息灵通。他知道天神愚的本事,对胆敢与之为敌的风魂也露出了更多的敬意。 风魂却知道自己能够从那四臂凶神手中逃脱,不过是侥幸而已。 灵凝画完地图之后,便将它递给师道宣。师道宣接过地图看了一看,脸色立时骤变。 “妖灵界与玄天境之间,竟然藏有彼此相通的暗道?”师道宣的双手微微地着颤。 风魂心知这张地图对他来说无疑非常重要,他朝灵凝看去,见灵凝画完地图之后便始终低着头,也不说话。 师道宣已向风魂问道:“风兄可知,灵秀小姐又是如何得到这张地图的?” 风魂回答:“这张地图,原本是逍遥山净明宗的妙济真君许逊托我转交给灵秀姐姐的。当时,灵秀姐姐正受敌人围剿,生死难知,她知道我要来这妖灵界中,于是便将这张地图交给我,让我前来找你。地图的原件遗失在流沙水中,所以,我也只能让我这女徒弟重画一张。至于那原件是出自于何人之手……我也同样并不知晓。” 灵凝抬起头来,看了师父一眼。 “妙济真君许逊?”师道宣愕了一愕,“这位许真君,可是有一个弟子名叫曾亨?” 风魂点头:“曾亨确实是许宗主门下的十二弟子之一,师先生莫非认识?” 师道宣点头道:“我与曾兄曾因为一件旧事起过冲突,后来不打不相识,反化敌为友。只可惜那之后再没见面,也就没有机会深交。不管怎样,那许真君之名,我也久有听闻,此地图若是出自于他,那必定不假。” 师道宣负手踱了几步,心事重重。有了这张地图,便意味着他有希望将不少受难的族人悄悄**妖灵界,不再受那耀魄天尊的欺压,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却也不少。就算地图是真的,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同胞**去,也绝不容易,更何况那出口并非直接通往人间,而是由真武元帅掌握的玄天境。 风魂虽然知道师道宣正在苦恼,但那些事已经与他无关。他向师道宣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阁下帮忙。我有一位红粉知己,前些日子也来到这妖灵界中,我之所以要来此间,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想找她。” 师道宣看着他,问:“她叫什么名字?” “王妙想!” “王妙想?”师道宣猛地一震,“你来此间,竟是为了找妙想仙子?你若真是要找她……那你只怕是来迟了!” 师道宣告诉风魂:“王妙想与许飞琼二人确实曾在妖灵界内生出事端,在当日,十巫中的巫礼为了炼制鬼灵幡,将数百名妖族子民聚在一起进行屠杀,路过那里的许飞琼突然出手刺伤巫礼,结果惹出了婴勺夫人和凶黎三神中的天吴,将她擒住。便是当日,妙想仙子直闯婴勺夫人的支离宫,只是她虽然救出了许飞琼,自己却失陷在内,没有出来。许飞琼负伤之后,也一直不知所踪。我虽不知她们为何会出现在妖灵界中,但她们出事的起因却是为了相救我的族人,因此也曾多番打探,却再也没有她们的消息。” 风魂沉默了一阵,问道:“那支离宫在哪个位置?” 师道宣道:“支离宫的位置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若是想潜进去寻找王妙想,只怕绝不容易。支离宫内防护极严,便是婴勺夫人身边的女祭、女戚、蒙文文三使,也各有神通,绝不易与。但真正可怕的却还不是她们,而是一个叫小方的孩子。” “小方?” “那小方的真实身分,只怕连婴勺夫人身边的人都没几个知道,”师道宣低声说道,“许多人都以为他只是妖灵界内一个无足轻重的地方神灵,却不知他实是婴勺夫人身边最重要的刺客。婴勺夫人有许多不光彩的事,都是交给那孩子去做。我原本也不知道那孩子如此可怕,直到王妙想闯进支离宫的那天,其他人都无法将她拦住,便是这小方突然出手,才将王妙想击伤。我安排在支离宫的一个内应把这事看在眼中,我事后调查,才现婴勺夫人所做的许多恶事这孩子都有参与,而且手段毒辣。你若是要潜入支离宫,一定要小心他。” 风魂将师道宣的警告默记于心。 第五十九章 仙家名剑 妖灵界内的大部分土地都已是一片荒凉,然而赤阴夫人婴勺所住的支离宫却华美得近乎不可思议。粉色的霞云铺在天空,周围翠山环绕。文玉树散落在各个角落,树上五彩闪烁。 白玉宫殿堂皇富丽,壁上又雕着各类鸾鸟。宫殿后方乃是花园,虽然还比不上王母娘娘的瑶池,却也是琼花瑞草,缤纷夺目,凤凰与窃脂在园中栖息,还有其它一些人间见也无法见到的神兽。 红线现在,便是藏身在这支离宫中。 不过,她所呆的地方,却是整个支离宫最脏最乱的杂院,那是在近乎无人注意的角落,而她的身分,也只是一个小丫环,平日里都在做些栽花培草的事。 丫环也是分等级的,而她现在的“地位”,无疑是最下等的那种。 红线本是官家小姐,自然不太做得来这些事。但现在外头到处都有人在搜寻她,而她又失了飞剑,除了听从小方的安排暂时藏在这里,也别无它法。好在她现在脸上带着小方用荷花花瓣弄出的纹痕,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妖族少女,因此,虽然有些“来历不明”,却也没有人怀疑到她。 她也曾想潜入宫殿,去寻找她的紫绡剑,按小方的分析,天神愚多半会把紫绡剑送给婴勺夫人当收藏品,然而这支离宫实在是太大,以她现在的“身份”又无法探出什么消息来,只好先按下心思,没有轻举妄动。 一晃便是大半个月,虽然没有人想到“杀死巫姑”的凶手竟会躲在支离宫中,她留在这里还算安全,但她自己却待得有些不耐烦了。 “师父失了我的消息,难免会一直担心我。”她想着,“我得尽早去寻他。” 她决定,今夜无法如何都要潜到宫内一趟,如果能找回自己的紫绡剑,那便马上离开。 与她一同扫着落叶的妖族女孩见红线停在那里,像是想什么事想得入神,便小声问道:“你是想家了么?” 红线摇了摇头,也不理她。 妖灵界中没有日月,为了分辨时辰,每到亥时,便会有人在支离宫的上空收起霞云,放出夜色,又将一颗颗星辰布在天空。而到了辰时,夜色与星辰又会被收起,霞云再次出来,将粉红色的光芒散下。 那天夜里,夜色开始弥漫之后,红线见屋中的其他女孩已经熟睡,便蹑着脚悄悄潜出杂院。因为失了飞剑,她无法使用剑遁,只好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在花园之中。 花香四溢,一些未曾入眠的野兽神鸟,在用那闪着浅光的眼睛看着她。 这时,她觉得身后像是有什么动静,于是猛然转身,却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她快一闪,身子急掠向前,又连转了几个弯,然后便躲在一棵树后,竖着耳朵倾听,看是否有人在跟踪她。 声音却是从她头上传来。 “喂,你可别到处乱跑啊,被人现,连我都会跟着你受罚的。”说话的居然是小方。 红线转身抬头,见小方正用双腿勾着树枝,悠闲地倒吊在那儿。 “你跟了我多久?”红线瞪他。 “别总是用眼睛瞪人啊,”小方孩子气地撇着嘴,“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人现了。” 红线哼了一声:“我早就观察过了,这花园晚上根本没有,连守卫都没有。” 小方落到地上,做出一副头疼的样子:“我说你这傻女人,根本不用脑子的么?这花园里一到晚上,便四处布有咒法和禁制,若是一不小心踏进去,轻则引来守卫,重则直接丧命……” 啪啪啪啪啪…… 红线一顿拳头打了过去:“我走了这么一大段,哪有什么咒法禁制?” 小方跌倒在地,气道:“我一路上忙着替你在前方把它们清理干净,你当然碰不到了。我帮了你,你还打我?” “我揍你不是因为你帮我。” “那是因为什么?” 红线瞪他:“因为你说我是傻丫头!” 小方嘀咕:“本来就是……” 踹! 又闹腾了一阵后,满身青淤的小方一边恨恨的抱怨,一边领着红线来到塘边。塘内有文鱼不时跃起,让水面在星光下漾起波澜。 “给你!”小方咬牙裂嘴地囔了几声痛后,将一个小盒子递给红线。 红线打开小盒,见里面放着三颗金丸,问:“这是什么?” “喂,你不是学御剑的么?”小方瞪着她,“连剑丸都不认识?” 红线哼了一声:“我喜欢把剑佩在身上,才不爱把它弄成这个样子。” 她见小方还在捂着脸,也觉自己太过分了,于是低声问道:“真有那么痛?” 小方道:“你让我打几下,看会不会痛。” 红线道:“好,我让你打。” 小方见她嘴上说要让自己打回去,拳头却握得紧紧的,赶紧缩了下身子。 红线心中好笑,她将盒中剑丸取出一粒,随手抖开。金丸立时变化成一支虽薄却韧的长剑,光华流转,寒气逼人。 “这支剑可是昔日上元天留下的名剑之一,唤作形文灵天剑,”小方说道,“上元夫人将这支剑传给了她的侍女纪离容,结果纪离容却在人间应劫而死,此剑也落在人间。后来纪离容转世成了玉隆宫之主谌婴,这支剑她却一直没有找到。它虽然还比不上分天四剑中的上元破虚剑,却与紫华流光剑齐名,原本都是九重天上的名剑。那紫华流光剑听说也落入了凡尘,现在在逍遥山,只可惜我一直没有见过。” 小方又自己从盒出取出一个剑丸,将它展开。这支剑比起形文灵天剑来,却宽厚了许多,剑身画有青色纹符,锋芒不外露,却自有一股浑重的气魄。小方将剑往水面虚虚一劈,他并没怎么用力,塘水却无声无息地分开,露出地底污泥,直到他将剑抬起,塘水才自行并拢。 小方说道:“此剑名唤轩辕,乃是大荒时期轩辕黄帝所用之剑。它自带霸气,就算是凡人拿着它,也能挥出强大的威力,因此,在人间不知有多少人都在垂涎此剑,他也与东皇钟、崆峒印等并列为上古十大神器。不过在天界仙人眼中,它却不算什么,只因为仙家讲的是‘御’或者‘祭’,这剑却太过阳刚,人人都可用它,它却又不以任何一人为主,御之不得,祭之无用,对于凡人或修行稍浅的道门弟子,它自然是无人可挡的神兵利器,但对于道行高深的仙人,它却有如鸡胁一般。” 小方将轩辕剑收入盒子,又把最后那粒剑丸取出,双手一抓,却是双剑。一剑为长,散出光采,一剑为短,漆黑得有如影子。小方道:“这两支剑,却是玄都太真王之妻太真夫人出嫁前所用的雌雄双剑,雌剑名为朱光云碧,雄剑则叫云光石流。你猜这太真夫人是什么来历?我告诉你,她可是昊天金母的小女儿,她的这两支剑,自然也非同一般。” 红线当然也看出这几支剑内蕴宝光,皆是一般人求也求不到的神兵。她疑惑地看着小方。 “我知道你的剑被愚大人抢走了,”小方嘻嘻地笑着,“所以就找了这几支剑送给你。虽然你的剑是太一东皇传下来的,但这三支剑就算不及你自己的剑,也绝不会相差太多,这样,你就不用再冒险跑到婴勺夫人的宝库去找你的剑了。” 红线却把所有的剑都收入盒中,递还给小方。 小方急道:“难道它们还不够好么?” 红线摇了摇头:“虽然我总是忍不住欺负你,却也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但我的那支剑是我师父给我的,哪怕它是废铜烂铁,我也不会扔下不管。我师父虽然有些不正经,本事也不算高,但我却知道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亲人一般关心,所以,那支剑我一定要把它寻回来。” 小方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是你这样乱闯,别说找剑了,简直跟寻死差不多。” 红线道:“就算是寻死,我也要把师父给我的剑找回来。” 小方盯了她好半晌,才叹一口气:“受不了你,算了,我带你去找你的剑吧。” 小方将形文灵天剑取出交给红线:“这把剑你最好还是先留着,等找到你自己的剑后再把它还给我。你修的既然是御剑之道,手中没有剑,遇到敌人拿什么防身?” 红线接过灵天剑,看着这孩子说道:“你用不着跟我一起去冒险。” 小方却又嘻嘻地笑道:“你这傻丫头像瞎子般地四处乱撞,那当然是冒险,有一个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帮你,那就不是冒险了。” 红线作势欲揍,小方却已跳得远远的。 当下,小方便领着红线,小心地潜入宫殿。他对这支离宫内的事物果然熟悉,对何处有人守卫,何处暗布禁制,简直是了若指掌。 红线跟在他的身后,有惊无险地潜到白玉宫殿下方,进入通往宝库的暗道。 “你怎会对这里这么熟悉?”红线低声问。 小方道:“婴勺夫人本就经常让我替她收集宝物,她虽然喜欢收藏,其实却赏不来宝,时常要我来替她看看别人送她的宝物是否真品,时间一长,我对这里自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红线还想再问,小方却突然叫了一声“不好”。 一团黑雾飘来,挡在他们前方。黑雾渐渐成形,化成一个穿着紧身黑衣的女子。 那女子狐疑地看了红线一眼:“小方,你为何半夜跑到这里来?你带的这人又是谁?” 小方陪笑道:“她是我的女朋友,听我说夫人的宝库中尽是三界中难得一见的仙家宝物,想要看看,我缠不过她,只好带她来了。文姨放心,我只带她随便逛逛,绝不会顺手带走什么。” 红线听小方叫这女人做文姨,心里一惊,想到:“原来她就是支离宫三女使中的蒙文文。” 蒙文文冷笑一声:“夫人的宝库,你怎可随意让外人参观?你最好马上带她离开,我看在是你的份上,也不将今晚之事告诉夫人。” 小方却目光一转:“文姨,不如你我做个交易吧,你让我带她进去参观一下,我便不将你的秘密告诉夫人。” 蒙文文眸中精光一闪:“我有何秘密?” “比如说,”小方抬起头来,嘴角淡淡地流露出嘲弄,“你暗中与虎妖师道宣联系的事。” 蒙文文面色一变,手也轻轻地颤了一下。 小方却自说自话地道:“那日我与瑶池女剑仙王妙想交手时,一不小心被你看在眼中。我见你神色有异,事后偷偷跟着你,居然现你溜去找妖族的逆贼去了。那师道宣藏身之处竟然是冀望山,果真是让人无法想到,你说,我要是将此事告诉夫人,她会怎么对你?” 蒙文文道:“你为何一直不告诉夫人?” “谁知道呢?”小方打了个哈欠,“告诉夫人,她又不见得会给我什么好处,我也就一直忘了。你若是不让我们进去,说不定我明天就会想起此事,然后告诉夫人的。” 红线听到他们突然说起王妙想,不禁也仔细听了起来。 蒙文文目光如寒冰,两只手悄悄地收入袖中。 小方却似乎毫不在意:“文姨莫非是想要动手不成?我自然害怕被人现我带人私入宝库,但你现在又何尝不怕被人现?你真有把握在别人现之前杀死我们么?” 蒙文文沉默了一阵,然后冷冷退开:“好,今晚之事我绝不会告诉夫人,你最好也不要从宝库里偷东西,否则,被现了,我可帮不了你。” 小方笑道:“多谢文姨,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的。” 说完,他便带着红线往前走去。 第六十章 三十六变 红线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宝物。 华芜之气弥漫在库内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珍宝缀成的麟文席铺在地上,石壁上更是镶着色彩不一的夜明水晶球。 小方一边陪她走着,一边把所见宝物的来历告诉她,他口若悬河,如数家珍,让红线颇为佩服,毕竟对她来说,单是把这些事记下已不容易。 然而找了一圈,库内仙剑不少,却没有红线的紫绡剑在内。 “多半是愚大人还没有把它送给夫人,”小方想了想,道,“夫人与天尊的大婚在即,他肯定是找不到别的好礼物,只好把那剑拿来当送给夫人的贺礼。” “哪有人用剑作贺礼的?” “一般情况下自然没有,”小方笑道,“但他若实在找不到别的好礼物,又不甘心自己送的东西被别的人比下去,就难说了。” 红线手捏剑诀,想要试着用召剑之法把紫绡剑召来,却又有些犹豫。万一紫绡剑真的还在天神愚手中,天神愚故意让她把剑召回,再追着剑影而来,她岂非既害了自己,也害了小方? 小方道:“也许是你找漏了,你不妨多找找,我到外面看看。” 小方把红线留在库内,自己走了出去。他将库门稍稍带上,走远一些,然后便将后一晃。 一支仙剑出现在他的手。 他看着黑色的剑身,沉默了一阵,想道:“奇怪,我用别的宝贝将这剑换来时,它分明带着一些红。愚大人说他刚把这剑抢到手中时,它本是红得艳丽,只是不知为何,颜色自己便淡了下去。我见这剑黯淡无光,还以为它只是凡品而已,所以才用那几支仙家名剑去讨她喜欢。现在看来,并非此剑光华不足,而是它自身带着灵性,我不是它的主人,又强行给它设下禁制,它自然黯淡了去,若是它回到那傻丫头手中,只怕又不一样了。” 这时,暗处闪过一丝黑影。 小方叹了口气,将黑剑收起,然后才抬头微笑:“文姨,我就说你怎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却原来你是找帮手去了。” 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从天花板下浮了出来,慢慢落下,并用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小方。 而在小方的后方,又有两只蓝色蜘蛛封住了小方的退路。这两只蓝蜘蛛虽然比蒙文文所现出的黑色文蛛小上一些,却也比得上人间的猛虎。 小方看着黑色文蛛,摇头道:“文姨,你这又是何必呢?我说了不会将你是奸细的事告诉夫人,便一定不会说,你本该信我才是。” 蒙文文冷哼一声:“这数年中,凡敢与夫人作对的人大多都死得悄无声息,连那些被天尊宠幸过的女人,也不知不觉全都死光。那些人分明都是被你杀死的,你让我如何敢相信你?” “这样啊,”小方摊了摊手,“那就没办法了。” 后面的两只蓝蜘蛛慢慢逼近小方,紧接着就朝他喷出密集的蛛丝。这些蛛丝也如同它们的身体一般,仿佛是被深蓝色的墨水洗了一道。 这些蛛丝含有剧毒,触之即死。 与此同时,蒙文文也将她的几只长腿缠了过来,腿的前端有如利刃,出森森寒光。 小方却突然失去了踪影。 蒙文文与那两只蓝蜘蛛攻了个空,连忙将长腿与蛛丝收回,却见在他们之间,飞着一只蜂鸟。在他们的攻势收回后,那只小得有若普通人小指指头的蜂鸟又重新变成了小方。 “这是什么神通?”蒙文文将她的八只脚撑在通道的两侧,身体悬空。她看着小方,心中惊疑。 仙家虽然有各种道法神通,但真正的变化之术其实并不多。不少妖族虽然都具有变化外形的本事,但那一般也只是像蒙文文现在这样,在本体和外相之间来回转换。 小方又变成一只狮子,像模像样地吼了一声,再重新变**形:“这是昔日太玄仙子所悟的太玄三十六变,虽然还及不上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的九转七十二变,却也绝不会相差太多,文姨还是第一次见到么?” 蒙文文冷喝一声:“雕虫小技。” 她用四只后足撑住身体,四只前腿则织成刀网,凌厉地袭向小方。小方却也摇身一变,变成与她一模一样的文蛛形状,同样也织出刀网,与蒙文文对攻。刀光在他们之间不时闪现,墙壁被刀气劈出一条条深痕。 那两只蓝蜘蛛同时喷出蓝色汁水。 小方却腾出一只脚,变成长长的人手,他将手一挚,竟拔出了轩辕剑。轩辕剑只是一挡,立时便将蓝色毒液逼了回去。 蒙文文大怒,巨口张开,从内中爬出无数小毒蛛,如蚁群般沿着四壁爬向小方。 小方又随身一变,化成了天神愚的形样,不但额生三目,还长着四臂。两只手臂紧握轩辕剑,另两只手却分别持着朱光玉碧剑和云光石流剑。 小方将身一旋,剑气交错,竟将那些小毒蛛全都劈死,没有一只放过。 小方再如魅影般快一退,轩辕剑挡住追袭的蒙文文,雌雄二剑却化作剑光,将那两只蓝蜘蛛的脑袋削了下来。 蒙文文虽然知道这孩子不可小视,却仍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厉害,心中怯意生出,化作黑影抽身欲退。 “文姨,你这就害怕了么?”小方冷冷一笑,将手中三剑收起,摇身再变。 这一次,他竟是变成红线的模样,连衣服也是红线初次见到他时所穿的红衣红绸。 他抽出那已变作黑色的紫绡剑,闪电般追上蒙文文,有心用她来试试紫绡剑的威力。 他随手一刺,紫绡剑划向蒙文文的要害。 蒙文文满脸惊慌,已是等死。 然而,紫绡剑却突然顿在那里,不管小方如何用劲,它都不再动上一动。小方大吃一惊,为了防止红线将这支剑招回,他本就在剑上下了禁制。然而此时,这剑却显然已不受他控制。 紫绡剑不断挣扎,小方担心它要脱手飞走,死命地将它握住。然而他越是想要控制紫绡剑,紫绡剑便越是震得他手麻。 蒙文文见小方突然露出空隙,随手便挥出一腿。腿尖利落地落入了小方的腹内。 蒙文文喜出望外,还想一举将小方杀死。小方却已将紫绡剑松开,并迅捷地抽出轩辕剑,一剑劈下。 蒙文文惨叫一声,留下三支长腿,负伤逃走。 而紫绡剑却直接飞向宝库,它撞在库门上,竟将那精钢铸成的铁门轰个粉碎。库内的薛红线眼见一支黑剑向她冲来,方自吓了一跳,却见那黑剑绕着她转了一圈,停在她的面前。 红线心中一动,握住黑剑,黑剑立时幻出红光,耀得整个宝库都像是沐浴在朝阳之下。 紫绡剑重新变回了红剑。 红线见紫绡剑竟然自己飞了回来,大喜过望。她快掠出宝库,却见前方似乎站着一个红衣少女,她方自觉得那少女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谁知那人转过身来,竟是小方,而他穿的也不是红衣。 红线搓搓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却见小方虽然冲着她笑,一只手却紧捂着腹部,血丝从他的手缝间溢出。 “你受伤了?”红线赶紧问道。此处剑痕累累,分明便是小方刚才和人在这里交了手,只是交手双方都不敢让人听到动静,才没有弄出声响。 然而现在,由于蒙文文逃走前的惨叫,再加上那精钢铁门被紫绡剑轰出巨响,早已有人现异常,急奔而来。 “不要动。”红线抓住小方,以心御剑,往外疾飞。 一路上,虽然也有一些人现剑光想要拦截,但她的剑遁实在是太急太快,那些人连她和小方的模样都还未看清,便被她冲了出去。 ****** 红色剑光飞出支离宫,直往天边掠去。 支离宫外围矮山的一处隐蔽山腰上,传出一个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师父,那不是师姐么?” “是她,”风魂一脸疑惑,“她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还载了个小男孩?” 灵凝问:“我们要不要去找她?” “她的金光纵太快,我们根本追不上。”风魂道,“还是先躲在这里看看虚实再说。” 支离宫内一阵骚乱,许多神人腾到空中,四处搜寻。风魂和灵凝藏得隐蔽,没有让他们现。那些神人忙乱了一阵,显然没有什么进展,也就渐渐地静了下去。 灵凝躲在暗处,用阴阳镜悄悄地往支离宫照去。 整个支离宫内部层次分明地显现在他们眼中,而那些神人却毫无所觉。 支离宫太大,内部又分了好多层,虽然阴阳镜将它照出,要一层层看个清楚却也不容易。照到后来,灵凝灵力消耗太大,开始有些吃力。 风魂坐在地上,将灵凝搂在怀中,与她一同握住阴阳镜。他一间间屋子仔细扫去,甚至还看到了一些不应该看到的画面,羞得灵凝直脸红,却始终没有现王妙想的踪影。 风魂心想,王妙想就算被抓住,也绝不会被关在那些华美的屋子里,这支离宫表面虽然富丽堂皇,却必定也建有专门用来关人的密室囚牢,而这样的地方,藏在地底深处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于是,他跳过中间几层,将阴阳镜直接往地底照去。 地底有一个区域,连阴阳镜的光芒也难以照耀进去。风魂见那处隐隐透着宝气,于是猜想那里恐怕是婴勺夫人的藏宝之处。 婴勺夫人自然也不会将囚犯关在宝库之中。 风魂继续往下搜,果然,在宝库之下,便是那些被禁制锁住的冰窟水牢。被关在里面的人竟有不少,或是奄奄一息,或是早已死去,尸骸被扔在那里没人理会。 越是风光无限的地方,所隐藏的血腥之气往往越重,这支离宫看来也是如此。 在一个冰窟内,他找到了王妙想。 王妙想被封在一块冰柱之内,也看不出是生是死。她秀凌乱,双眼紧闭,神情却异常的平静。她被冻结在那晶莹剔透的冰块之中,就像是沉寂多年的琥珀,美丽、迷人……却毫无生气。 风魂心中一阵揪痛。 第六十一章 原是女孩 灵凝见这被师父用阴阳镜照定的女子不但貌美,而且自有一种冰清玉洁、凡脱俗的神韵,让人艳羡。她又察觉到师父内心中的难过,于是想道:“师父定是喜欢这个女人。” 风魂强忍心痛,又将阴阳镜一层层往回照,看看是否能寻到悄悄潜进去的办法。但或许是因为适才有人在宫内闹腾,此时,里面的守卫非常森严,而风魂关心则乱,越是想要找出救回王妙想的办法,脑中便越是一团混乱,简直想就这样先杀进去再说。 灵凝在他怀中低声说道:“师父,我见那些牢房里积有不少污水,那底下必是有水脉经过。” 风魂醒悟过来,也知道若想救出王妙想,自己必须先静下心来再说。他将镜光往下照去,见地牢之下果然有水脉。那些水脉虽然错综复杂,也被人设了些禁制,但应该可以让人无声无息地潜进去。 就在这时,灵凝却突然叫道:“师父,你看那里。” 灵凝将手指去,在一条水脉内,有光影正逆流而上。显然,那是有人一边用术法隐身,一边使用剑遁悄悄潜向地牢,若非灵凝细心,风魂还真是没有注意到。 阴阳镜悄然破去了那人的隐身之法,让那人现出形貌。那竟是一个凤髻霓裳的少女,体形娇小,容貌婉丽。 风魂见她的剑光与上清派显然不同,应该是属于灵宝一脉,心里一动,想道:“这少女必是与妙想姐姐一同来到妖灵界的瑶池女仙许飞琼,妙想姐姐为了救她身陷囹圄,她虽然逃走,却也受了伤。现在想必是伤好了,想要溜回来救出妙想姐姐。” 风魂沿着她的前方一路探去,心叫糟糕。这水脉之中虽然无人防守,禁制却有不少,其中一些禁制的功效便是捉光摄影。许飞琼虽然小心翼翼,却没有觉自己的隐身已被阴阳镜无声无息地破了,而支离宫中,已有人注意到地底水脉出现动静。 许多神人已在两个女子的带领下守在地牢,只等许飞琼自投罗网。那两个女人一个手持兕角酒杯,还有一个竟是端着俎器,显然便是师道宣曾提到过的“三女使”中的女祭和女戚。她们原本都是上古战神刑天所率神部中的祭祀女巫,在刑天战败身亡后,便逃到了妖灵界中,不知为何竟会投靠婴勺夫人,成为婴勺夫人的座下女使。 所谓的“三女使”中,那蒙文文只是因为管理宫中的诸多琐事,才勉强与这二人并称,要论真正的本事,蒙文文远在女祭和女戚这二人之下。 风魂见许飞琼有危险,担心连她也陷了进去,赶紧向灵凝说道:“我们帮她。” 灵凝将双袖挥了挥,体内的五行之气悄然放出,凝在空中。阴气集结,阳气暗藏,只听“轰”的一声,一道雷光从苍穹直劈而下,透进地底,让那条水脉震了一震。 女祭与女戚被轰雷所惊,赶紧派人飞上云层,想要弄清雷之人的所在。 许飞琼潜在水脉之中,不知生何事,水脉却又连震了两下。她猛然想道:“莫非是有人在向我示警?” 许飞琼赶紧暗查自身,这才现身上的隐身咒早已被人破去,这一路而来,必定已被人现,于是便匆匆掉头遁走。 风魂见许飞琼已知机逃走,而那女祭和女戚也飞到了空中。女祭的兕角酒杯更是放出铺天盖地的迷雾,云涌而来。 风魂不敢多留,抱起灵凝便走…… ****** 红线带着小方,落在一处山崖之下。 后方不知为何传来了三声雷响,她也不知在自己逃出支离宫后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样?”她扶着冷汗直流的小方。 “只是……中了点毒,”小方紧捂着腹部,“睡一觉就好。” 他倒了下去。 红线往他口中塞了一粒仙丹,又见小方小腹溢出的鲜血带着碧绿,虽然他说自己睡一觉便会没事,但红线终究不放心,又想,反正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于是也不避讳,将他腹下衣服撕开,又取出一粒仙丹捏成药粉,抹在伤口。 她虽然小心,眼角还是不经意间往小方腹下的某个部位扫了一眼。 她怔了怔,既觉得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又觉得自己像是现了什么。 很快,红线便反应过来。正因为“什么也没看见”,所以她才“现了什么”。 她将那被撕破的衣口又掀开些,这次看得仔细了。 原来小方竟是个…… 红线帮小方处理好伤口后,又撕下小方自己的袖子将他小腹裹好。 小方的手虽然像抹了泥一样脏脏的,手臂倒是有如玉藕般白皙。 处理完小方的伤口后,她觉得有些累了,于是便也躺下,将这孩子抱在怀中,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怀中的小方动了几下,睁开眼来,只见小方已经醒了。 小方蹭的一下便跳了起来。 红线担心地问:“你的伤怎样了?” 小方低头看去,见自己的衣服不但被撕破,而且还被包扎过。只是那包扎的水平实在太差,歪歪扭扭,难看至极。 小方气道:“你这傻女人,我都说了我睡一觉就会好了,你还弄出这么多名堂,哪有人像你这么笨的。” 红线也站了起来。 小方吓了一跳,以为红线又要揍他。 抱…… “好可爱,”红线抱着小方摇啊摇,一脸陶醉,“你做我的妹妹吧。” “喂喂,”小方叫道,“我可是个男人、男人。” “不,”红线将他推开一些,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不是男人。” “你、你难道昨晚偷看我的……” 红线却猛地将他抱紧,笑道:“你还没长大,最多只是一个男孩子。乖,叫我声姐姐。” “喂喂!”小方满头大汗。这女人脑子短路了么? 红线本是独生女,从小孤单,也没有什么弟弟妹妹,这下抱着小方,感觉很是有趣,竟像抱着布娃娃一样舍不得放开。 “我已经找回飞剑了,”红线说道,“这妖灵界到处都荒荒凉凉,一点也不好玩,你不如跟我走吧。我让我师父也收你为徒,然而带你到人间四处游玩。” 果然,她一找回她的仙剑便要离开!小方想着。他偎在红线怀中,冷冷一笑:“通往森罗万象境的出口已经被耀魄天尊封住了,你就算想离开妖灵界也走不了,不如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 红线却道:“放心,森罗万象境并不是妖灵界与外界唯一的通道,我就是从其它地方落进来的。” “你不是从森罗万象境来的?”小方惊讶地抬头看她。 “嗯,”红线没有想太多,“我带你去人间界吧,那里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还有不少漂亮裙子,你也不用像在这里一样,故意把自己弄得脏脏的,好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 小方突然将她推开:“你要走就走好了。” 说完,小方便往远处掠去。 红线见这孩子无端端地便生起气来,也怔了一怔。她明明觉得自己是为这孩子着想,结果这孩子却在那闹别扭,她跺了下脚,心里也有些恼怒,想要一走了之,却又犹豫了一下。 这时,她忽地想道:“这孩子的性子,倒有些像小时候的我。” 她终究不太放心,赶紧御着剑光紧追而去。她飞得极快,本以为只要一瞬间便能追上小方,谁知却再也没有看到小方的身影。红线虽然知道小方本事不小,却也不相信他比自己的金光纵飞得更快,于是又绕着圈子,把周围全都搜了一遍,却仍然没有看到小方。 她搜了许久,一无所获,心想小方恐怕是真的走了,无奈之下,也只好御着剑光离开。 在她远去之后,地上的一块石头却突然跳起,变成了小方。 小方看着红线消失的方向,哼了一声,自言自语:“要是真的一直跟在这傻女人身边,我早晚也会变得跟她一样傻,而且、而且……我又哪里走得了……” 小方神情寂寞地往支离宫走去,腹部的伤口虽然好了,心口却反而像是有种揪痛的感觉。小方走了好一阵,眼见便要回到支离宫,却又顿在那里,想道:“其实,我就算真的走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个人也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就算再也见不到我,她只怕也不会放在心上。” 小方迟疑着,几乎便要掉过头来,朝红线追去。 天空却飞来一朵缤纷夺目的云彩,云彩的形状有若鸾鸟,落在地上,化作一个美艳的女人。这女人身穿云光绣袍,头戴金华玄冠,举止娇媚,仪态万方,一笑之间,便有万种风情。 小方缩了缩身子,低头道:“夫人,你不是到九霞涧找青耕姑姑试衣去了么?” 赤阴夫人婴勺转了一圈,笑声如玉:“这件便是你青耕姑姑为我做的嫁衣,你觉得可好?” 小方笑道:“夫人这般漂亮,无论穿什么都好看。” “你这孩子别的没学会,嘴倒是越来越甜了,”婴勺夫人看了小方一眼,“赶明儿,我让青耕替你也做几件漂亮衣裳,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连阿祭和阿戚她们都一直以为你是个男孩子。” “夫人……” “这里没有外人,”婴勺夫人摸了摸小方的头,道,“我说过,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你就不用唤我作夫人。” 小方低着头,嘴唇嚅了一下,小声地叫了声“娘”。 婴勺夫人叹道:“我知道我这些日子一直没空关心你,甚至不敢让天尊和其他人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心里必定委屈。等我嫁给天尊之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将你收作义女,这样,我们母女便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我再让天尊给你个公主的名分……” 小方却抬头笑道:“娘,我可是自由惯了,要真是做了公主,只怕第二天便会逃跑。” “你还能跑到哪去?”婴勺夫人失笑一声。她又提着裙边左看右看,问,“你这孩子眼光一向不错,再帮我看看,这件嫁衣可有什么不足之处?” 小方绕着婴勺夫人转了一圈,说道:“青耕姑姑的巧心,只怕便是瑶池的织女也都比不上,她做出来的衣裳自然不会差。只是这件嫁衣设计虽然精巧,布料却似乎有些不足。” “这已经是妖灵界内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云光绣了。”婴勺夫人惆怅一叹,紧接着却现出怨怒之色,“其实天地间最好的布料,便是那些鲛人所织出的绡衣,可恨乌凤潭的那些鲛人不识好歹,竟敢不按我的吩咐将他们的公主离离送给我做丫头。那龙绡宫宫主樱樱以为她藏在流沙水中便会平安无事,等我大婚之后,必让人将整个瑶湖都填平了去,看她和她的女儿还能躲到哪里。” 小方道:“娘,不如我现在就去帮你把龙绡宫宫主和她女儿杀了吧。那流沙水虽然厉害,却还挡不住我。” “你这孩子,梳妆打扮没学会,一听到打打杀杀便高兴得不得了,真是后悔没有把你生做男孩子,”婴勺夫人淡淡地看了小方一眼,“我刚才回了宫中一趟,阿祭和阿戚说昨夜有人潜入宫中,连蒙文文都被人砍断了半边手脚。文文向我哭诉,说你昨夜带人潜入宫中想要行刺我,却被她现,你伤了她后,因为事情败露连夜逃走……” 小方笑道:“她这是恶人先告状呢。” 婴勺夫人哼了一声:“若非你告诉我,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身边竟藏了妖族的奸细,我原本想等到一切布置妥当后再来对付这贱人。现在你既然伤了她,那就不可再拖延,我这便通知天尊,让天吴和十巫一同围攻冀望山,定要将那些妖族的逆贼一举歼灭,免得他们跑来搅乱我的大婚之礼。” 小方道:“听说那虎妖师道宣本事不小,天吴和巫咸未必擒得住他,娘,不如让我去偷偷把他杀了吧。” 婴勺夫人想了想,道:“也好,我便将阿祭和阿戚也一同派去。上次你帮我暗算王妙想时,她们已看出了你的本事,你也不用再刻意去欺瞒她们了,我直接让她们听命于你就是。” 小方笑道:“只怕她们心中不服。” “那你就给她们一些苦头吃,”婴勺夫人又摸了摸小方的头,“我对你可放心得很。” 小方乖乖地低着头,却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第六十二章 一个屁字 许飞琼遁出水脉,乘着剑光飞到安全之处,这才落了下来。 她来回走了几步,心中懊恼:“我本以为自己沿着水脉潜进去,那些人必定想不到,却没想到如此轻易地就被人现。如果不是我不听姊姊的话,生出事端,姊姊也不会为了救我陷在里面,我若不能将她救出,又哪有脸回瑶池去?” 许飞琼一阵苦恼,也不知如何是好。她那日之所以会失手被擒,便是败给了婴勺夫人,而王妙想乘夜救她,虽然将她救了出去,却在与婴勺夫人相持的时候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孩子偷袭得手,自己虽然逃出,王妙想却反被擒去。 许飞琼以往在瑶池时虽然喜欢装作与王妙想不和的样子,那也只是想找机会与王妙想比试一番,并非真的有什么过节。王妙想被擒了这么久,她却毫无救人的办法,心底自是无比焦急。 一道轻风刮来,许飞琼生出警觉,立时祭出仙剑,冷叱道:“是谁?” 闪身而出的却是一个俊朗的青年,在他身边,还飘着一个清秀的女孩儿。这女孩儿坐在一片祥云之上,膝下裙脚空荡,手中握着一方镜子。 青年抱拳行礼,问:“姑娘莫非便是许飞琼许仙子。” 许飞琼眉头一挑:“你是谁?” 青年道:“我叫风魂,乃是……” “你就是风魂?”许飞琼却先叫了起来,她将风魂左右打量,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魂便将魏夫人收到妙想仙子飞剑寄书的事说了出来,并取出囊中的飞雪剑作为证据。许飞琼这才收起仙剑,又疑惑地看向灵凝:“这便是你那个叫薛红线的徒弟么?她的腿怎么了?” 风魂摇头道:“不,这是我新收的女弟子,名叫灵凝,乃是玄天上道境真武元帅的女儿。” 许飞琼“呀”地叫了一声,看着灵凝:“你就是玄天境的寒波仙子么?听说你中了烛龙火毒,无法离开炎山,怎的也到了这里,还拜了这样一个无赖做师父?” 无……无赖? 风魂瞪着许飞琼。 许飞琼哼了一声,道:“妙想姊姊为了你,这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有时还会一个人悄悄地坐在暗处落泪。姊姊那样一个好人儿,你却忍心去伤害她,你不是无赖又是什么?” 风魂因为那日在太湖湖畔将王妙想气哭飞走,本就时常后悔,听许飞琼这么一说,更是心中刺痛,眼神也不禁黯了下来。 许飞琼见他神情,心想:“妙想姊姊为他伤心难过,他为姊姊却也亲身来到这凶险之地,这样看来,他也不算是无情无义的负心男子。” 这时,她想起一事,又问道:“刚才用雷声向我示警的可是你们?” 灵凝道:“都、都是我的错,我看到有人藏在水脉之中,不小心用阴阳镜多照了几下,结果害你被人现……” 破去我隐身之术的原来是这面镜子?许飞琼朝阴阳镜多看了两眼。 事到如今,不管是怪罪还是自责显然都于事无补,三人互相计议一番,只好打算潜到支离宫周围多观察一阵,看看能否再找到救王妙想的机会。 离开的时候,风魂好奇地看了灵凝一眼:“寒波仙子?” 灵凝脸一红:“那是王母娘娘赐给我的名号,其实、其实我连瑶池也没有去过。” 风魂这才明白过来。 灵凝的父亲既是北极四圣之一,她自然一出生便位列天仙。王母娘娘是名义上的众女仙之,灵凝在瑶池自然也免不了有个位置,而且排位绝对不低。只是排位归排位,她虽然有个好父亲,自身却没什么本事,因此,也不过就是占个称号而已。 许飞琼却随口说道:“再过一些时日,我只怕见到你还得向你下拜行礼,唤你为公主殿下呢。我可说好了,万一妙想姊姊成了你的师母,我可就是你的长辈,唤你做殿下没关系,你却要免去我的拜礼。” 灵凝怔了一怔,脸色由红转白。她也听不出许飞琼这话中是否含有什么讽刺意味,一时间只觉得全身都不自在。 风魂却看出许飞琼只是无心之言,不像是在故意刁难灵凝,于是便向许飞琼问道:“听说灵凝的父亲有可能成为与四御平起平坐的大帝之一,四御也将改成五御,这事竟是真的?” 许飞琼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愕道:“你们竟还不知道?不是五御,而是六御。此事是由玉皇天帝亲自主持,虽然西皇反对,但天庭中支持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基本上便已定了下来,只是还没有宣布而已。” “紫微大帝呢?”风魂更是不解,“如今的四御之中,本就只剩了三御,若是太极天皇与紫微大帝一同反对,便是玉皇陛下也无法作主吧?” 许飞琼笑道:“你在说什么啊,这事本就是由紫御大帝陛下最先提议的,真武元帅虽然拒绝了许多次,但有玉皇天帝和紫微陛下全力支持,天庭众仙才纷纷赞同,否则,增设天尊乃是何等大事,其他人谁又敢提出来?” 风魂与灵凝对望一眼,竟是完全怔住。 许飞琼乃是王母娘娘身边的女仙,她的消息自然是错不到哪里去。但紫微大帝竟亲自提出将自己座下的一名天将升格为仅次于天帝的天尊之一,而玉皇天帝也不反对,这对于紫微大帝来说,需要何等的肚量? 风魂问:“你说四御要变成六御,除了西方太极天皇、南方长生大帝、北方紫微大帝,另外三御是谁?” 许飞琼回答:“东皇陛下虽然已经返虚而去,但名号仍在。另外增加的,便是九灵太妙昊天金母,也就是王母娘娘,以及北方玄天真武大帝。而北方紫微大帝也将更名为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其实我不应该跟你们说这么多的,毕竟此事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你说都已经说了,现在才想到不应该说?风魂无语。 按许飞琼的说法,这六御便是:东方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九灵太妙昊天金母、中天北极紫微大帝、西方太极天皇大帝、南方南极长生大帝,和北方玄天真武大帝? 风魂将这份名单暗自揣摩一番。 木公已经走了,这“东方太乙青华大帝”自然只是占个虚名。王母娘娘虽然原先是在四御之外,但她本就曾得元始天尊亲授方天元统龟山九光之录,凡女子得道成仙者都要拜她,早在上古时期便与东皇平起平坐,现在成为六御之一,其实不过就是多了个称号罢了,算不上升格。 因此,真正得到好处的无疑还是真武元帅,而紫微大帝原本独掌北极天,现在却要将北极天一分为二,分成“中天”和“玄天”,自然是蚀了老本。 但这提议又是由紫微大帝提出来的…… 风魂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向许飞琼问道:“除了四御变成六御,天庭中是否还要增加许多仙职?” 许飞琼哼了一声:“连天尊之位都增设了,其它仙职自然也要增加。我对这些事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现在的天庭二十八部到时也会改成三十六部,以合天罡之数。另外还要增加什么四大天王,九曜星官,还有文曲、武曲两位星君也要从斗部分出,提拔为正神,总管人间文武之事。其它还有很多,我也不太记得清了。” “原来如此。”风魂点头。 这分明就是“政治体制改革”。 就好像明朝朱元璋为了加强皇权,把原本中书省所管辖的事都分给了六部尚书,并将六部尚书从正三品提成了正二品,又在这基础上增加了许多要职。这些职权划分得越细,君权便越是巩固。 而将四御改成六御,无形中也削弱了西方太极天皇的影响力,同时更是要告诉天界众仙,玉皇天帝才是真正的三界之主。要知道,“四御”这一称呼从仙妖大战之后便一直存在,至今已不知过了多少万年,若是玉皇连“四御”都能随心所欲地变成“六御”,那他三界之主的地位,还有几人敢去质疑? 当然,这一“改革”多少也有些冒险,在这种局势下,西方太极天皇无疑会弄出不少动静,甚至有可能铤而走险,公然抗拒天庭,而一些别有用心又或是对改制结果不满的仙人,则很可能会站到西皇那一边去。要是变革失败,玉皇的威信进一步降低还是小事,天界很可能会就此四分五裂。 而北方紫微大帝的支持,显然是玉皇胆敢进行这次“改革”的前提。否则,四御大帝中,东皇已经“弃权”,若是紫微大帝和太极天皇一同反对,结果真是可想而知。 只是,这妖灵界内所生的事,又是否会成为玉皇大帝这次改制的变数? 灵凝见师父突然不说话了,于是小声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风魂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灵凝好奇地问:“什么问题?” “那就是,”风魂耸了耸肩,“四御也好,六御也好,二十八部也好,三十六部也好,其实这些东西……它究竟关我屁事?” 灵凝睁大眼睛。 许飞琼哼了一声。 灵凝小声道:“师父你、你说脏话。” 许飞琼瞪了他一眼:“想不到妙想姊姊竟会喜欢上一个像你这么粗俗的人。” 喂,我不过就是说了个屁字,你们至于吗? 第六十三章 湘妃有泪 “他们要去哪里?” 风魂疑惑地看着支离宫的上空,女祭和女戚正带着许多神人往远处飞去。 灵凝用阴阳镜往宫内照去,见宫中的仕女侍卫都少了许多,而剩下的人也都打着精神,不敢疏忽。 “你们这是什么法宝?”许飞琼惊异地看着阴阳镜,“危宿使者的玄元砖只怕也没有你们这面镜子好用。” 风魂想,这可是玄元砖的升级版,自然要比玄元砖好用。 镜光又照到了王妙想,风魂仍是一阵心疼,许飞琼自王妙想失陷之后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她,见王妙想被冻在冰中,亦是焦躁不安。 “听说那婴勺夫人的神通相当厉害,”风魂低声说道,“不过昨夜我和灵凝一路照过去,似乎也没看到像那婴勺夫人,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许飞琼道:“那女人本就臭美,这些日子又忙着准备嫁人,呆在这宫里的时间不多。我昨晚便是探到她不在宫内,这才沿水脉潜进去,结果却被你们误打误撞地帮了个倒忙。” 风魂见许飞琼完全是心有余悸的样子,猜到她定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婴勺夫人。 虽然不知道女祭和女戚要去哪里,但她们既然走了,宫内的防守自是松了许多。风魂与许飞琼都不想再看王妙想受苦,于是商量着,打算就这样潜进去。 经过昨晚那么一闹,支离宫内的那些人已经封断了地牢下的水脉,要想进入地牢,只能从正面一层层往下走。好在阴阳镜太过好用,那些守卫的具体位置很快便被他们探了个一清二楚。 灵凝用体内五行慢慢引导天空中的阴阳二气,乌云开始集结,然后刷下了阵雨。她做得巧妙,让宫内的那些人以为这是天气的自然变化。 雨越下越大。 许飞琼用剑光载着灵凝便往宫中飞去,风魂紧随其后。 灵凝用阴阳镜一路照着,或是找出无人的小路,或是看出守卫者巡逻时的盲点,悄然经过。虽然如此,他们还是遇到了一些无法绕过的关卡,不得不利用偷袭,将几名神人快放倒,不留给他们出警示的机会。 他们一路小心,倒也无声无息地接近了地牢。 这时,灵凝用阴阳镜随手往回一照,突然叫道:“师父,糟了。” 风魂与许飞琼连忙回头看去。 在一个通道口,已有人现了被他们击昏的神人。 风魂沉声道:“不管他们,送进去再说。” 他们往下直飞,也不再管是否会被人现,找最直接的路闯,遇到有人拦截便击倒再说。 在他们的后方,传来一阵阵喧闹。 他们来到地牢门口,守在那里的两个神人正自惊疑,许飞琼已急掠向前,剑光祭出,将左边一个快戳死,还想回过头来对付另一个,风魂已将手一放,把右边那个轰了个五雷透顶。 为了防止有人用遁法潜入或是逃走,这地牢本就设了各种禁制咒法,那些钢门石墙也全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许飞琼杀进牢中,将躲在里面的神人全都除了,而风魂将门一关,开始乱扔棋子,又取出朱砂笔,在门上画了众多蝌蚪文。 追来的神人已在外头撞门,然而门已被风魂用阵法封住,他们怎么也冲不进来。风魂还不放心,又让灵凝用阴阳镜再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将每一个有可能被人闯进的角落都封住。 一些被关在牢中的囚犯无神地看着他们,而通道的尽头处传来连续的几声脆响。 风魂没有理会太多,奔入冰窖。 许飞琼正站在一块冰柱之前,冰内,妙丽可人的王妙想仍然穿着五色彩衣,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风魂急道:“还不把她放出来?” 许飞琼却是失魂落魄:“这冰弄不碎。” 风魂这才注意到,许飞琼提着的仙剑上沾着几粒冰屑,然而那冰柱上却只留下几条浅得不能再浅的伤口。 风魂道:“你让开,我来。” 许飞琼见风魂一副不相信她能力的样子,气得跳开:“好,你来。” 风魂将手一招,一团烈焰卷向冰块,然而烈焰过后,那冰块连水都没有化出一点。他干咳一声,又默念了几句,一道闪电击在冰柱上,冰柱却只是随着地面晃了一晃,仍然丝毫无伤。 许飞琼冷眼看他:“你来啊,你继续来啊。” 风魂尴尬地挠了挠头,又连试了几种道法,却仍然拿这冰柱毫无办法。 许飞琼将仙剑飞在空中,自己坐在剑上一边撇嘴一边冷笑:“你接着来吧,我看着呢。” 喂,别这么小心眼好不好?风魂叹气。 “灵凝,”他叫道,“你过来。” 许飞琼继续撇嘴:“做师父的不行,准备让徒弟来帮忙了么?” 风魂知道对付这种闹别扭的少女,最好还是先不要去理她,于是吩咐了灵凝几句。灵凝将手一晃,烛龙离火从她手中现出,炙烤着冰块的边缘,风魂担心烛龙离火至阳至烈会伤到王妙想,紧张得手心冒汗。 然而,连玄元砖和太阴玄寒玉都能煅烧的烛龙离火,竟只是让那冰柱的表层上滑落了几滴冰水。灵凝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的,后来不得不加强火势,却仍然没有什么更多效果。 灵凝收起烛龙之火,一脸怔。 风魂见王妙想明明就在眼前,却是无法触及,心中也是一阵烦闷。他呆呆地看着王妙想,只恨不得自己也被冻在里面,与他的妙想姐姐相依相伴。 许飞琼见风魂模样,也不忍再去对他冷讽。她微微地皱了下眉,低声说道:“我知道这冰是怎么回事了。” 风魂转头看她。这冰柱实在是太过奇怪,竟连烛龙之火也无法化开,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天地间怎会有这样的事物。 许飞琼轻轻念道:“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昔日舜帝南巡,在苍梧山飞升而去。他的两个妻子娥皇和女英以为舜帝死去,痛不欲生,跃入湘江,使得湘水因悲伤而结冰,湘竹更是落下血泪。”许飞琼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只怕并非真正的寒冰,而是姊姊的‘湘妃泪’。她落在婴勺夫人手中,不愿受辱,飞剑传血书之后,便以心结泪,将自己困在这湘妃泪中。婴勺夫人也像我们一样,拿这湘妃泪毫无办法,只好把姊姊放在这里。” 风魂用手摸着冰柱,只觉有一阵阵悲伤传递而来,让人心碎。 灵凝小声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许飞琼道:“除非姊姊自己醒过来,否则,恐怕便只有舜帝亲自前来才能救她。” 事到临头,他们又上哪找舜帝去? ******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巨响,灵凝用阴阳镜照去,只见有两只怪兽在门外撞着。那两只兽长得虽然像猪,却是黄色身子,白色脑袋。它们轮流将脑袋撞在门上,那门虽然刚硬,却仍被撞出一个个凹口。 “这是神兽闻遴,”许飞琼叫道,“它们很快便会闯进来,我们先离开再说。” 风魂摇了摇头:“你们先走吧。” 灵凝也急道:“师父……” 风魂却摆了摆手,一言不吭。 外面轰的一声巨响,钢门已被撞开,那些神人冲进了地牢。 许飞琼跺了跺脚:“你就算在这陪着姊姊也是无用。” 说完,许飞琼便飞了出去,祭出剑光,连斩了那两只闻遴后,便与那些神人的法宝斗在一起。 灵凝小声说道:“师父,我在外头等你,你不走我也不走。” 她也乘着祥云飘到外头,助许飞琼将敌人阻住。 风魂注视着湘妃泪中的王妙想,见她虽然沉睡,眉宇间的惆怅却始终凝在那里,自己的心不禁也如刀割一般,隐隐作痛。他隔着冰层摸去,仿佛是在摸着王妙想的脸,想要拂开她眉上的郁结。 他轻轻地道:“妙想姐姐,都是我不好。我明明喜欢你,想要你做我的妻子,却又没有真正地替你着想。我实在是太过自私,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从来没有认真地去体会过你的心意……” 他当时如果稍为替王妙想着想一下,又怎会让她气哭离去,现在更是在这里受苦? “我明明知道你对我的好,也明明知道自己让你不知所措了,却仍然蛮横地逼你做出决定。就算那样,我还自欺欺人地以为是你在逃避,可是我错了,想要逃避的人是我,我明明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明明知道自己只要对你再好一些……只要再好一些……” 风魂撑着冰柱,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自己的胸口,并不断地挤压着。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盲目和错觉,王妙想会慌张,或心乱,是因为她真正地爱上了他。可是自己真的对她付出了同等的爱吗?为什么自己在太湖湖畔时,不敢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为什么在她离开后,自己没有去追她? 王妙想会逃避,那是因为她没有在我的心中看到真正的爱,因此下意识地便害怕了,不安了。 其实我从来、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对不起,”风魂就这样看着湘妃泪中的妙丽女仙,“虽然我很想就这样说对不起。但我其实更想说的是……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然而王妙想却仍然没有反应。 她只是立在那冰柱之中,一动不动。 风魂背靠冰柱颓废地坐下,对许飞琼在外头的叫唤不闻不问。他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根本毫无用处,可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就在这时,他觉得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低头看去,却见百宝囊正在跳动。他愕然地将手探出囊中,取出来的,却是王妙想的飞雪剑。 那白得像雪一样的……飞雪剑。 原本已失去灵性的飞雪剑,在这一刻却突然散出光华。风魂回头一看,却见湘妃泪中的王妙想眉上郁结化开,脸上竟像是露出了微笑。 风魂试着将飞雪剑往冰柱上一削,那连烛龙之火也烧不化的湘妃泪,此刻却如木片般被他一剑剑地削下。 风魂大喜过望。 他破开湘妃泪,将王妙想抱了出来。那柔软腻人的触感,让他生出一种奇妙的幸福。他将王妙想放在腿上,低头看去,却见王妙想不知何时竟也睁开了眼,脉脉含情地看着他。 两人互相对视着,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像是彼此之间早已相知,什么话都已不用再说。 风魂将玉人紧紧抱住,低声问:“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王妙想温柔地道:“我本就一直都是醒着。” 这“湘妃泪”乃是以心结泪,当她心中难过的时候,便是她自己也无法脱困而出。当她生出喜悦的时候,别人就算没有做什么,也会慢慢地自行化开。 风魂吻在了怀中玉人的唇上。 两人互相搂着,不愿分开。 这时,许飞琼急急地冲了进来:“喂,你再不走……姊、姊姊?” 王妙想脸上一烫,慌忙地将风魂推开。风魂干咳一声,也有些尴尬。 许飞琼嘻地一笑:“原来你已将姊姊救了出来,算了,你们继续亲热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她跳了出去,没过一会,却又拉着灵凝狼狈的跳了回来:“姊姊,你不要怪我啊,我虽然想让你和你的情郎继续亲热,不过这些家伙却不太同意。” 那些神人已经冲了进来。 风魂赶紧问王妙想:“姐姐,你可是有哪里受伤?” 王妙想道:“那日我与婴勺夫人动手,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孩子,用暗器从我后肩透进了琵琶骨中,你帮我将那暗器取出。” 风魂将手探进她的后领,手心生出磁力,没多过久,王妙想便娇哼一声,一只透骨神钉被风魂取了出来。风魂见那透骨钉乌黑亮,又在他的手中跳动不停,暗中诧异。 王妙想受制之处解开,休内真气也渐渐流动开来。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地方狭小,风魂等人纵有再多本事,也只能靠硬拼硬斗闯出去。好在王妙想虽然刚刚脱困,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她与许飞琼毕竟是天界中数一数二的女剑仙,而支离宫内的大部分强者又在女祭和女戚的率领下往冀望山去了,剩下的人实力较弱,虽是仗着人多势众,却无法挡住她们。 风魂担心王妙想体力不支,趁着空隙将她拉到后边,用太乙白玉轮度了些元气给她,二气交感,阴阳流转,很快地便助她体内元婴恢复了真气。 许飞琼不知那是双修术中最上乘的隔体神交,见王妙想被她的情郎嘴对嘴地亲了一阵,之后便马上精神抖擞,不禁啧啧称奇,心想原来情爱的力量竟是如此强大…… 第六十四章 婴勺夫人 王妙想与许飞琼领头杀出了支离宫,风魂与灵凝紧随其后。 他们飞上空中,正要离开,天空却突然一暗,变得黑雾迷蒙,黯淡无光。 灵凝将阴阳镜照去,也只能将黑雾逼开丈余,光束根本无法穿透进去。黑雾之内,又有着不知什么东西围着他们绕来绕去,萧萧飒飒,无影无形。 灵凝虽然近来学了不少太乙道法,但毕竟没有经过什么大的阵仗,心中开始有些害怕。风魂知道敌人必是隐在这黑雾之中,担心灵凝应变能力稍差,容易被敌人偷袭,于是便先将灵凝护在身边,然后才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许飞琼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形,她冷冷地道:“又是那死妖婆在弄鬼。” 王妙想却只是倒持仙剑俏立虚空,淡淡地道:“夫人何不现身一见?” 黑雾中传来娇笑,一道光柱散开,内中现出一个妩媚的女子。风魂与灵凝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婴勺夫人,见她衣饰华贵,体态修长,虽然年龄看上去并不算小,但做起少女模样,竟也别有媚态。 婴勺夫人娇柔地笑道:“妾身大婚在即,两位仙子不妨在这多留些时日,何必急着要走?” 王妙想道:“混元周天,自有正气。你夫君何德何能,竟敢霸占妖灵界,自称天尊?你们若立时伏,前往天庭向天帝认罪,或许还能免于一死……” 婴勺夫人冷哼一声:“妙想仙子莫非是在西王母身边待得久了,真以为这天地之内,只要王母娘娘一威,所有人都得向她低头?连玉皇都可以成为天帝,我夫君在这妖灵界中做个天尊还有什么不可以?要想管住我们,只怕玉皇和王母都还不够资格。” 许飞琼怒道:“玉皇乃昊天金阙之主,王母更是得元始天尊授方天元统之录,制召万灵。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不将玉帝和王母娘娘放在眼中?我与妙想姊姊奉王母娘娘之命……” 婴勺夫人却冷笑道:“玉皇才是天帝,耀魄天尊固然是强行霸占妖灵界,却也轮不到西王母来管。你们口口声声都是奉王母娘娘之命,可又有将玉皇看在眼中?” 许飞琼被她这么一逼问,不觉也有些语塞。 其实也不止是她们,整个天庭一众仙官,又何尝不都在看王母娘娘脸色?如果不是王母娘娘在暗中扶持,玉皇确实是很难登上天帝之位。 虽然帝位上坐的是玉皇大帝,但基本上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觉得王母娘娘的地位又在玉皇之上。 但这虽然是事实,却也不能就这样说出来。 “大荒初期,天帝俊斩杀刑天,命仙十二称臣,包括太一东皇、太极天皇在内的一众金仙无不甘心臣服,”婴勺夫人淡淡道,“玉皇若是也有这本事,那自然无人敢小瞧他。他若只是靠个女人登上帝位,天界的一众仙神就算明里不说,暗处又哪会真的敬重于他?不管是天上人间,要想让别人低头,都得凭各自的本事。我夫君能够占有这妖灵界,凭的也是他的本事。” 许飞琼嘀咕:“婚礼还没举行,就夫君夫君的叫,你也不害臊?” 婴勺夫人怒道:“你这死丫头……” 王妙想将许飞琼拉到一边,向婴勺夫人说道:“太上开天,执符御历,玉皇陛下历三千二百劫,方证金仙,又历十万大劫,才证得这玉帝之位,总执神道。玉皇陛下登天帝位,其实与王母娘娘和太一东皇的支持并无关系,乃是他自身修成。” “妙想仙子竟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婴勺夫人嗤笑道,“我从不曾听闻有谁证了金仙后还要度劫。你说玉皇历十万大劫,按这算法,玉皇岂非是出生在开天辟地之前?” 王妙想道:“正是。” 婴勺夫人冷笑不止,许飞琼与灵凝睁大眼睛。 风魂在王妙想身后小声说道:“姐姐,我知道你想吓她……但这是不是编得过头了?怎可能有人生于天地出现之前?” 连木公都只是在天地初开后,才承青气而生。 王妙想没好气地回头看了风魂一眼:“我可是说空话之人?有些事情,只是外人并不知晓而已。事实上,并非玉皇因王母娘娘而登天帝之位,而是王母娘娘因玉皇而成昊天金母。太一东皇与紫微大帝便是因为知道玉皇来历,才齐推玉皇为天帝的。” “既是谁都不知道的事,为何你却会知晓?”婴勺夫人哼了一声,“王妙想,你虽是舜帝传人,却也不过是在后汉时方才登上瑶池的飞仙而已。三界中谁都没有听过的事,却只有你知道?” 风魂也觉得王妙想所说的更像是“宣传”,而并非确有其事。不过与玉皇的来历比起来,他现在倒是更关心另一件事。 “姐姐,原来你是在汉朝时得道飞升的么?”风魂小声向王妙想问道。 王妙想脸一红,暗中捏了他一下:“你还未娶我,便嫌我老了不成?” 风魂心神一荡,悄然握住她那温嫩的玉手:“哪怕你也是生于开天辟地之前,有几亿岁了,我仍然想要你做我妻子。” 两人眼眼相望,一时间竟是不舍得将目光移开。 许飞琼在旁边轻咳一声,嘀咕道:“大敌当前,这两人怎么说着说着就把其他人给忘了?” 王妙想脸颊一烫,慌忙挣脱风魂的手。 风魂也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来,却见灵凝正看着他们掩嘴偷笑。 王妙想重新看向婴勺夫人,淡淡地道:“说这些其实也是无用,有一件事你并未说错,要想让他人低头,还得看各自的本事。你若想再将我们擒下,那就要看你是否还有这能耐。” 婴勺夫人冷然道:“本就是如此。” 说完,婴勺夫人身子一闪,又消失在黑雾之中。 暗云滚滚,仿佛带着无形的杀气挤压而至。忽地,寒光一闪,竟有无数刃光划来。 “你们别动。”王妙想左手轻捏剑诀,右手一卷一放,飞雪剑立时幻出扑天盖地的剑影。 这些剑影紧围着他们,将风魂等人护了个水泄不通。风魂原来还有些担心,怕王妙想刚刚脱困,真气不支,现在见她如此厉害,这才放下心来。 许飞琼有心相助王妙想,却见王妙想的幢幢剑影有若天网,竟让她无处下手,不禁心中受挫,想到:“我在瑶池时一心想找姊姊比试,她却始终避开我。我原本还以为她是怕输,却原来她只是让我而已。” 黑暗中,婴勺夫人怒叱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魔音传来,空间也生出奇妙的塌陷感。风魂与许飞琼只觉得心神一乱,脑中忽然生出许多不堪入目的画面,知道这魔音可以夺人心魄,赶紧凝神静气,不为外魔所动。灵凝以前从未出过远门,不曾经过尘世污染,对这魔音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抱着阴阳镜,好奇地注视着王妙想的剑舞。 婴勺夫人本想用这魔音干扰王妙想的剑舞,却见这瑶池女仙对魔音听而不闻,舞得一丝不乱。 婴勺夫人暗自惊异,她见王妙想与其身后的青年情意绵绵,故用情魔与欲魔扰乱她。谁知王妙想被困了这些日子,身体虽然动弹不得,心中的迷乱却反而渐渐地理清了。她已知道自己对风魂的心意全是出于真心,与情魔无关,因此,虽有外魔想要侵入她的心志,她的心志仍始终坚定。 风魂却没有她这个本事,一开始还能守住心神,但他修行的时日不如王妙想与许飞琼长久,又不像灵凝那般,既不曾沾染世事,又长年受到烛龙火毒与玄池寒水的磨砺,没过我久,便有些难以自持。 而王妙想舞剑时的美妙背影,又让他想到了自己那“让她脱光衣服舞给我看”的不良企图,心神摇坠,脑中立时出现幻觉,放眼看去,只觉不但此时的王妙想已是全身**,摇得香臀**乱颤,连许飞琼和灵凝都开始宽衣解带,媚眼含春,将那诱人的身体往他身上直贴。 他心中虽然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只怕难免出丑,偏偏这心魔无形无质,越是生出抵御之心,它侵入得便越快。 王妙想本是全神贯注地与婴勺夫人对恃着,风魂却突然从身后将她抱住,双手绕上前来死力搓她酥胸,而她的臀后更是被什么**的东西顶着,极是难受。 王妙想心中一惊,想道:“糟了,魂弟虽然已得木公真传,但他毕竟不曾经过清修,更没有历过天劫,完全没有抵御心魔的经验。这样下去,只怕他会欲火焚身,暴毙而死。” 要知道,几乎每一个修道者都是从清心寡欲、朝谒精诚开始的。王妙想在遇见舜帝之前,从小便独自居住在苍梧山黄庭观中,日日诵念《玄经》,虽然明知仙道渺茫,她却从不放弃,这才在十多年后得舜帝亲临,传她道术,此后又经过两三百年的潜心修行才能登上瑶池。就算这样,当面对外魔入侵时,她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只是谨小慎微,小心应对。 风魂原本却是生活在繁华浮躁的二十一世纪,虽然作为棋手,对心态的要求也比较高,却哪及得上古代修道者的常年清修,无思无欲?便是在大荒境的那三年中,也还有浴月陪在他身边说话聊天,一同玩耍,虽然清苦一些,却也谈不上是“清修”。 道非是众生,能应众生修。万事万物皆由道而生,故每个人心中皆有道性,然而是否真的能够得道,却全仗一个“修”字。若论道法遁术,风魂已经不在一般的仙神之下,但遇到这种无形无质的外魔,他没有经过清修的弱点还是难免暴露出来。 王妙想被风魂这么一抱,剑舞登时乱了,那些刃光开始迫近。幸好许飞琼及时现不妥,祭出仙剑补上缺口。 “姐姐……”风魂神智迷乱,开始解王妙想的衣裳。 第六十五章 玄机难测 王妙想知道风魂已被魔音所惑,于是轻叹一声,剑诀一换,低声念道:“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闻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变万神。是为黄庭曰内篇,琴心三叠舞胎仙……” 她诵得自然,也不在语声中加入任何真气,只如寻常无事时念经一般。然而那魔音却自自然然地消失,风魂也觉得身子像是被清风拂过一般,欲念全消,还过神来。 王妙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念着,每一字每一句都有如珠玑一般,清脆悦耳。 风魂知道若非她帮助自己,自己此刻已是难免在许飞琼和灵凝面前丑态毕露,心中感激。他将王妙想松开一些,却也舍不得完全放手,只是从背后轻搂着她的腰。 谁知许飞琼竟也念道:“大道无形,视听不可以见闻;大道无名,度数不可以筹算。资道生形,因形立名,名之大者天地也……” 许飞琼语声轻灵活泼,背的虽是经文,却有如黄鹂唱歌,份外好听。 只是风魂被她这么一闹,一时也不知该听王妙想的,还是该听许飞琼的,心思稍乱,魔音又传了过来。 王妙想气道:“飞琼,别在这时候捣乱。” 许飞琼却娇声笑道:“姊姊,你是上清派的,我是灵宝派的。只许你当着我的面背《黄庭经》,却还不许我背《灵宝经》不成?” 两人这么一说话,反而谁都没念了,那魔音登时逼近。 风魂只觉眼前又开始出现幻像,不禁想道:“我怎可再在她们面前出丑?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主意拿定,他也不去想太多,抽身退上一步,手捏雷诀,心中念咒,再快将手一放,立时间电闪雷鸣,在他们周围闪出一阵阵光亮。这太乙五雷诀迅捷霸道,竟将婴勺夫人的刃光和王妙想的剑影一同清了个干净,紧接着便一排排扫去,直将漫天的黑雾全都驱散。 婴勺夫人躲避不及,现出位置,王妙想与许飞琼见她现身,竟一同放出飞剑。婴勺夫人哪能同时抵御住风魂的雷法和两个女剑仙的飞剑,赶紧将身一闪,想要遁走。 一道光束却照了过来,让她遁无可遁。 这是灵凝的阴阳镜。 婴勺夫人越闪越是狼狈,不禁后悔不该这么冒险,在小方和女祭、女戚,以及支离宫其他强手都不在的时候独自来面对这几个敌人。 王妙想不愿以多欺少,收回仙剑,风魂与许飞琼却没有那么好心,趁机棒打落水狗,一个在婴勺夫人的背上轰了一雷,一个在她手臂上刺了一剑。 婴勺夫人却也不是弱者,硬撑了这一雷一剑,身形一张,竟化作一只巨鸟。这巨鸟红嘴白羽,大得出奇,一飞之下,**罡风,刮得风魂等人皮肤作痛。 “小心,”王妙想提醒道,“这是她的真身。” 白羽巨鸟双翅一振,落下许多白羽,这些白羽全都化作利刃,攻得王妙想与许飞琼不得不全力防守。 巨鸟还不甘心,身子幻大,尖嘴张开,竟要将他们吞入肚中。 风魂冲着巨鸟大叫:“且慢。” 婴勺夫人停在那里,厉声道:“你到现在才开始害怕么?” 风魂却微笑道:“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其实我们又何必在这里打来打去?你放我们走,我们也不再来找你麻烦,岂非大家都好?” 婴勺夫人怒道:“你们已经伤了我……” 风魂道:“你把我妙想姐姐关了那么久,我们伤了你一点皮毛,算作两清,你也不吃亏吧?听说夫人婚期就在这几天,再打下去,你不见得能把我们全都留下,而我们万一又伤了你一点,而且一不小心伤在脸上,夫人岂不是要脸上带着伤痕嫁人?” 风魂这么一说,婴勺夫人不禁也有些犹豫起来。擒住这几个人,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现成的好处,但万一真的一不小心受了伤破了相,岂不是会影响到婚礼? 风魂见她已经意动,便继续说道:“反正这妖灵界的出口已经被封死了,我们也逃不出去,夫人何不先放我们离开,等夫人的大婚过后,再来找我们也不迟?” 婴勺夫人却冷笑一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这个断了腿的小丫头,还有另一个穿红衣用红剑的女孩并非是从森罗万象境进入此间。你们知道妖灵界的另一出口,我现在若是放了你们,只怕到时你们早就逃出妖灵界了。” 风魂与灵凝心中一惊,彼此对望。知道妖灵界另有出口的并没有多少个人,到底是谁泄漏出去的? 婴勺夫人沉默一阵,知道自己并没有同时面对这四个人的把握。当日若不是小方在王妙想背后偷袭,她甚至连王妙想一个人也未必擒得住。 她冷冷地道:“也罢,我现在先放过你们,你们最好能跑多远便跑多远,若下次我再遇见你们,必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她便盘旋着向下方飞去。 许飞琼撇了撇嘴:“她也就是吹吹牛,有本事下次她别仗着人多,一个人来找我们,看看谁死得快。” 王妙想笑而不语。 风魂斜了许飞琼一眼:“要不,下次再遇见她时,我们也别仗着人多,你一个人去对付她?” 许飞琼被婴勺夫人擒住过一次,如何不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她脸上一热,紧接着却是哼了一声:“我至少比某个家伙好些,那恶婆娘只不过是弄了点声音出来,某个人便失态地抱着妙想姊姊不放,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两个人互相怒瞪着。 王妙想见这两人好端端地便斗起气来,只好叹道:“你们再不走,难道想等婴勺夫人带上帮手,再来追我们?” 许飞琼这才扭开头去,不再理会风魂。 …… 离开支离宫,风魂等人飞了好一段路,然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落下,互相计议。 风魂对王妙想离开太湖之后的事大体上都已知道,王妙想却还是次听说玄天境与妖灵界之间藏有秘密通道,又听风魂说了孙灵秀的身世,诧异不已。 王妙想与许飞琼进入此界,本就是奉王母娘娘之命前来弄清妖灵界内生了什么事,现在既然知道耀魄天尊在这里的所作所为,自然应该回瑶池复命。然而红线还没找回,风魂又不能这样一走了之,王妙想好不容易与情郎待在一起,自然也不舍分离,大家讨论了一阵,还是决定先等一等,找回红线再说。 风魂问:“你们觉得,天庭会如何处置这妖灵界中的事?” 许飞琼哼了一声:“那还用说?那什么耀魄天尊霸占妖灵界,奴役妖族,而且竟敢自居天尊,天庭原先不知道也就算了,等我与姊姊回去禀报娘娘,他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风魂不理她,只是看着王妙想,王妙想轻叹一声:“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许飞琼不明白:“这有什么简单不简单的?妖灵界本是天庭分给妖族的,若是谁都可以将它占去,那天庭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王妙想却道:“那耀魄天尊有何来历暂且不说,若是天庭开始对此界用兵,天界的一些不轨之徒是否会乘机闹事?紫微大帝与此事又到底有何干系?灵凝的父亲真武元帅和掌管森罗万象境的黑杀真君又是什么样的立场?这些事情,玉皇陛下和王母娘娘都不可能不去考虑。” 灵凝眼眶一红:“我爹爹……我爹爹绝不会是恶人。” 王妙想微微一笑,牵起灵凝的手:“‘玄妙极至,奚止于辅正除邪;消魔护国,保劫终而制劫始。’这可是昔日太乙救苦天尊东皇陛下亲口夸赞你父亲的话语。真武元帅若是奸佞之人,玉皇陛下与紫微大帝又怎会如此信任他,要将他升为六御之一?东皇陛下又怎会因为未能治好他女儿体内的火毒,而惆怅叹息?” 灵凝感激地看了王妙想一眼。 许飞琼却是心直口快:“可是,真武元帅既然知道从玄天境进入妖灵界的秘径,那他多半也进入过这里。那耀魄天尊的谋逆之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又为何一直没有上奏天庭?” 这事却谁也无法回答。 王妙想看着许飞琼,微微皱了皱眉。 许飞琼道:“姊姊,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只是想嘱咐你,”王妙想低声说道,“你我回去之后,固然应该将所遇之事如实禀告娘娘,但其它的事,却最好不要过问。便是灵凝,回家之后最好也不要去问你父亲。此间之事,必定还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我们能不牵涉其中,还是不要牵涉其中的好。” 许飞琼见她说得慎重,愕了一愕。灵凝抱着阴阳镜,低头不语。 第六十六章 纤云弄巧 风魂来到王妙想身边,见她正在静坐调息,也就没有打扰她,只是坐在她的对面,撑着下额欣赏她的美貌。 王妙想却睁开眼睛,流波中含着笑意。 风魂挠了挠头:“我吵到你了?” 王妙想似埋似怨地道:“你这样看着我,我哪还静得下心来?” 风魂干脆移到她身边,与她并排坐着,又搂住她的腰。 王妙想问:“她们两人呢?” 风魂回答:“灵凝有些累了,还在休息,飞琼仙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好像有什么心事。我还以为,像她那样活泼的人根本不会有心事。” “想是我的吩咐让她有些难以接受,若是天庭真的不过问此间之事,那些妖族便只能一直活在耀魄天尊的淫威之下了。” “想不到她这么关心那些妖,”风魂道,“那时候如果不是她冒冒失失地为那些妖出头,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害你也被困在这里。” “飞琼人虽蛮撞,心地却很善良。”王妙想小声说道,“而且灵宝一脉与我们上清一脉的教义本就不同,我们上清派一向只注重个人的存神清修,往往喜欢一个人躲在深山,只扫自己的门前雪,不管外界如何纷扰。他们灵宝一脉却看重斋直功德,劝度世人,甚至认为有教无类,只要有心积善,人与畜并无分别。当初阐截二教相争,其实主因便是因为截派中收了不少妖族,并认为只要心存善念,就算是妖,也可以不经过人道便直接飞升成仙,与天界中其他仙人的观念起了冲突。” 妖类要想成仙,先便需要修**身,再经过远过人类修真者的天劫,才有可能成功,所以天界之上,出身于妖族的仙人少得可怜。但这仙、神、人、鬼、妖的秩序乃是神鬼二道初创时便定下来的,截教“有教无类”的理想,哪有那么容易实现? 阐教经过封神之劫时的大胜,自然成为道家最主要的派别,并在魏存华魏夫人受清虚敕命主持上清奉道后,正式更名为上清派,再加上早期的神霄派、黄老派开始式微,一时间,凡修道之人皆自称“上清弟子”,而非像以前那样自称是“三清弟子”。 然而事实上,现在道教的几个主要派别之间的教义早已互相融合,上清派弟子也读《灵宝经》,灵宝派弟子也看《黄庭经》,至于那《道德经》则更是人手一部,虽然一些修行的方式仍然不同,却也不再有什么无法调合的理念冲突。 而在元朝之后,上清、灵宝、龙虎等派更是被统一归入正一道,至于修行的方法,基本也只看各人的喜好而定,反正它们原本也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风魂对道派的展自然没什么兴趣,他拉着王妙想躺下,让她将头枕在自己胸口。 “那天你离开后,我一直想去苍梧山找你,”风魂说道,“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苍梧山在什么地方。” “苍梧山其实就是九嶷山,乃是舜帝飞升的地方,”王妙想柔声说道,“便是天界之上,若是只提苍梧山这个名字,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它在哪里。那里有九座山峰,每座峰下又各有一条小河。” “苍梧山就是九嶷山?”风魂怔了一下。许逊当时好像便是说要把小红带到九嶷山去,让那附近的一位神尼收她为徒。 “怎么了?”王妙想轻抚着他的胸膛。 风魂把小红的事说给她听。 “这样啊,许逊说的那位神尼应该便是云光师太,”王妙想低声说道,“等我回瑶池覆命之后,就带你去苍梧山,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那位云光师太能帮上小红么?” “云光神尼的来历不同寻常,”王妙想轻叹一声,“不过,许逊明明只是人间地仙,却能够结识云光神尼,倒是让我想不到。” 风魂笑道:“这有什么,听说许逊的恋人还是上元夫人的女儿呢。上元夫人在女仙中的地位,不是仅次于王母娘娘么?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倒是真的,”王妙想道,“上元夫人为了她的女儿与王母娘娘斗法,差点导致星盘崩溃,此事我也是一直都有在旁边看着的。原来如此,我知道许逊为何会认识云光神尼了。与上元夫人和萦尘仙子一同离去的,还有太微天玉清宫六公主瑞和仙子,而云光神尼又是瑞和仙子的亲妹妹。听说许逊为了寻找萦尘仙子曾踏遍三界,想来,会去求见云光神尼也就并不如何出奇了。” “等一下,”风魂突然叫道,“那云光师太是太微天玉清宫六公主的妹妹?太微天玉清宫,那不就是……” “嗯,云光神尼出家之前,便是玉皇与王母娘娘的亲生女儿云华仙子。” 这来历果然不同寻常!风魂想。 不过,玉皇现在可是天帝,天帝之女竟然跑去出家为尼,这其中只怕又有一段凄凉的故事。 “这是什么?”王妙想摸到风魂怀中的一张纸卷,顺手取出来看了看,“《道德经》?” “咳,我让灵凝抄给我的。”风魂挠头,“神通再多,终究也只是外用,若不筑些根基,以后度劫都难。” “你又不想修仙,为何要去背它?”王妙想抬头看他。 风魂笑道:“人人都想成仙,我怎会不想?” “你对仙道一丝一毫也不感兴趣,我又怎会看不出来?”王妙想妩媚地看他一眼,“有心修道之人,或是行事谨慎,无欲无求,或是踏遍四州,积累功德,便是飞琼那种性子,也曾将自己关在静室中三十年,除了默诵经文什么事也不做。我让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上三年,你呆得住么?” “有没有电脑?能不能上网?允不允许我网上购物和叫外卖?” “啊?” “咳,没什么。”风魂道。如果有电脑还能上网,他倒是不介意关在屋子里当个宅男,要是没有的话,那还不如让他自杀。 他抱着王妙想,低声道:“可我若不学些长生之术,又怎么能一辈子陪着你?你是女仙,不老不死,我却只是一个凡人,就算修到地仙的能耐,以后也还是免不了要应劫。虽然我不觉得一个人活上几千几万年有什么乐趣,但要是我慢慢地变成一个老头子,你却仍然这般漂亮,那别人就会说一朵鲜花插在了死老头身上。” “不是插在牛粪上么?” “姐姐,你怎么狠得下心来把你的情郎比喻成牛粪?” 王妙想失笑道:“明明就是你自己先开始比喻的。” 风魂翻过身来,压在王妙想上面,开始掀她裙子。 王妙想脸上烫:“你、你这是干什么?” “这个嘛,死老头准备把自己插在鲜花身上。” 王妙想听到这个“插”字,俏脸更是红了。她低声说道:“飞琼她们会看见的。” 风魂见她不推不挡,只是担心被人看到,不禁更是意动。他压着王妙想,在她耳边说道:“没关系,我用棋子在旁边布些阵法,这样她们就看不到了。” “你的阵法可挡不住飞琼。” “她难道还好意思冲进来偷看不成?” “这你就放心吧,”王妙想掩嘴笑道,“她一定会冲进来的,不是偷看,而是捣乱。” 风魂把手放在她的胸上,隔着彩衣抚摸那充满弹性的山峰,王妙想眼睫微闭,不挣不扎,任身上的情郎欺负着。 风魂只觉得体内暖流直窜,他在王妙想唇上狠狠吻了一阵,才抬头说道:“姐姐,只要有你陪在我的身边,就算被关三百年我也愿意。” 王妙想美目微张,嗔道:“三百年后你就厌了我么?” “怎么会呢?”风魂笑道,“不过有你陪着我,我整天便会只想着摸你抱你,修成仙体那是无望了,最多凭着神通在人间做个地仙,三百年度一小劫。若是度劫成功,就还能再抱你个三百年,若是度劫不成,那就只好来世再来找你了。” 王妙想沉默了一阵。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来世”这个词异常的刺耳,竟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姐姐,你怎么了?”风魂问。 王妙想猛地将他抱紧:“魂弟,不管你修不修仙,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天劫,我也陪你一起度,度劫不成,我就陪你一起投胎转世。” 风魂心中一暖,将王妙想亲了一下,道:“姐姐,你已经是飞仙中人,我怎舍得让你陪我一同转世受苦?放心吧,太一东皇亲传我道法,我怎会让他老人家和你失望?” 风魂从玉人身上翻下,与她手牵着手看着天空:“姐姐,我念诗词给你听。” 王妙想笑道:“可又是你‘诗兴大’作出来的?” 风魂尴尬地道:“上次的糗事姐姐还没忘记么?” “那可是你与我第一次相遇,我怎忘得掉?好吧,我也不取笑你了,你念给我听吧。” 风魂低声念:“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念完又道:“这词乃是六七百年后宋朝的秦观秦少游作的,说的是天上的织女与凡人相知相恋的事,姐姐可喜欢?” 秦少游的这词本就是流传千古的名句,王妙想又怎会不心动?她知道风魂是想借这道诗词向她示爱,心中感动,却又忍不住想道:“这诗词虽然凄美动人……却似乎有些不祥……” 风魂见她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极是动人,情难自禁,不由她裙下悄悄摸去。王妙想虽然有心任由情郎欺负,却终究羞怯,双腿自然而然地夹得紧紧的。那曲线诱人的娇躯轻蜷着,却无法阻止情郎将手塞进大腿的合扰之处。 一根手指隔着襦裤微微陷进花蕊,还搅了一搅。 这美丽的仙子已是身子烫,那份任君采摘的娇羞让风魂心痒难止。 他脑中一热,不再去管那么多,掀起佳人的裙子,便要去脱她襦裤。 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许飞琼的示警声。两人愕然对望,立时一跃而起,手牵着手躲了起来。 无数神人正从他们上方飞过,簇簇拥拥,不知多少。 云阵搅拌着漫天杀气,激得四处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直至这些神人如狂风般卷过,王妙想看了风魂一眼,脸上红霞仍是未消。风魂被她这一眼瞅得骨头都酥了,只可惜许飞琼和灵凝已飞了过来,他只好把满脑子的淫心暂时压下。 风魂等四人重新聚在一起。 灵凝看向天空:“他、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风魂道,“只怕是师道宣和他底下那些残存妖族的藏身之处已经被现了,这也是我们潜入支离宫时没有遇到那三女使的原因,她们多半是去了冀望山,要将反抗的族类一网打尽。” 许飞琼怒道:“人家已经躲了起来,这些恶贼却仍要赶尽杀绝。我们去帮他们。” 王妙想蹙眉道:“还是要想一想……” “还想什么?”许飞琼急道,“等我们回瑶池复命,只怕再来时这些妖族已经死尽死绝了。” 风魂沉吟一阵,向王妙想道:“姐姐,我们不妨跟去看看,如果能帮助那些妖族那自然是好,实在帮不了,那也到时再想办法。” 灵凝也点了点头。 王妙想见他们的意见相同,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当下,王妙想用仙剑载着风魂,许飞琼则捎上灵凝,四人齐往冀望山而去。 第六十七章 玉女断臂 他们来到冀望山附近,见整座山都已被包围,那些神人正用各种法术攻打冀望山,到处都是雷呜电闪,寒光掠影。一团烈火盖地而去,轰得整座山都在摇晃。 风魂让灵凝用阴阳镜照去,只见那些妖族正躲在冀望山内部,师道宣为了预防万一,显然也在山中设了不少禁制陷阱,让耀魄天尊手下的这些神人一时无法攻下。 但是,双方实力相差悬殊,这些妖族被灭也是尽早的事。 “我们该怎么做?”许飞琼问。她虽有心帮助受迫害的妖族,但如此局势,他们也难以做出什么来。耀魄天尊的手下实在是太多,他们若只是在周边骚扰,自然无法改变局势,想要与妖族反抗军一同作战,却又不知该怎样潜进去。 风魂却向远处指去:“你们看那里。” 阴阳镜散出的光束一路照去,王妙想等人现,在冀望山内部,有一条暗道悄悄通往山外的一个石阵之中,许多老弱的妖族正悄悄地往那早就准备好的出口转移。 但在那石阵的周围,却藏着数百名神人,而带领这些神人的,正是三目四臂,腰缠蓝布的天神愚。 “山中的布置只怕早已被耀魄天尊弄清了,”风魂叹道,“这些神人绝不是临时出动来攻打冀望山,而是早就准备多日,只等现在才来动。” “耀魄天尊是想要用这一战来示威,让被迫为奴的妖族再也不敢起心反抗他,”王妙想低声道,“除了天愚、女祭、女戚,不知他座下的凶黎三神和十巫还有几人到了这里。凶黎三神中的天吴和巫咸都有出神入化的本事,而这十巫虽然能力差些,却也都各有一手神通。” 风魂想起自己在丰沮山时,便曾差点死在巫罗的漫天飞蛇之下,连灵凝都被飞蛇咬了一口。虽然他后来找到破法,再次遇见巫罗时便将他的飞蛇全都消灭干净,但如果十巫中的其他人也像巫罗一样每人有一门绝活,那确实不好对付。 许飞琼却没管那么多,直接向石阵遁去:“先救那些人再说。” 风魂看着许飞琼的背影,抱怨道:“这丫头每次都是这样不经大脑就开始行动么?” 王妙想还没说话,许飞琼却又回过头来斜眼看他:“我听到了。” 风魂叹了一声,合掌:“仙子,我错了。” 王妙想掩嘴笑个不停。 当下,他们潜到那石阵周围,眼见那些妖已经快要来到出口,而地面上的数百名神人也做好了杀戮的准备,许飞琼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太多,将仙剑一祭,如蛟龙般剪去,一下便斩了数名神人。 那些神人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始偷袭妖族,反而先被别人偷袭了,不免乱了起来。而地下通道中的那些老弱妖族注意到出口外的动静,也停了下来。 那些神人围向风魂等人,许飞琼冷叱一声,直掠向前,仙剑在她身边灵光闪耀,无人可挡。王妙想怕她有失,只好跟在她的后头。 风魂见王妙想也跟去了,便小声地嘱咐灵凝乘着祥云紧跟在自己身边,以免失散,然后便也闯了进去。 天神愚看到他们,大怒之下,额上神目一闪,运起巨石朝许飞琼砸去。许飞琼一剑破开巨石,也不搭话,疾电般掠向天神愚,与他战了起来。许飞琼仙剑飞旋,天神愚却只凭着金刚不坏的四臂,两人这一战,立时打得播土扬尘,劲气乱卷,其他人近也无法近身。 王妙想却只是轻握着飞雪剑,轻灵飘逸,那些想要攻击她的神人还没弄明白生了什么事,便一个个向后跌飞。她性情温柔如水,不愿害人性命,那些神人跌飞之后,只是暂时失了力气,身上竟没有一处伤口。 神人虽多,却只有天神愚能与许飞琼打个难分难解,其他人无法挡住王妙想等人。然而其它地方的神人也现这里起了骚乱,匆匆赶来。 一名巫仙立在石峰之上,也不知打开了什么东西,放出一百零八枚钢针。这些钢针仿佛长了眼睛,自行绕过其他神人,直飞向风魂和王妙想等人。 王妙想道:“这是太阳神针,魂弟,灵凝,你们要小心。” 风魂早已戒备,扔出几枚棋子,在空中化作青雾,将那些太阳神针挡在青雾之外。 王妙想知道不可在这太多耽搁,仙剑虚虚一劈,将地面划出缺口。风魂与灵凝连忙跃入地底通道。 王妙想抬头一看,却见许飞琼与天神愚仍然打得风生水起,不肯罢休,赶紧叫道:“飞琼,快下来。” 许飞琼却仿佛不曾听闻一般,只管与天神愚缠斗。那名巫仙将手一指,所有的太阳神针立时飞向许飞琼,许飞琼这才慌了手脚,一边躲太阳神针,一边应付天神愚。 王妙想无奈之下,只好分出剑影,一剑化作万剑,将许飞琼接应下来。就算这样,许飞琼的左臂还是中了一针。 王妙想拉着许飞琼跃入地道,等候在那风魂立时掷出棋子,化作土石封住入口,灵凝也将手一晃,生出烛龙离火附在石上,让那些神人不敢闯进来。 王妙想见许飞琼脸色金白,连忙掀开她的衣袖,见她那玉藕般的手臂上已溢出脓血,赶紧用剑破开皮肉,小心翼翼地将嵌入骨中的那枚太阳神针取出,又让她服下随身携带的仙汁。这太阳神针能破人玄功,伤人体魄,幸好许飞琼已证仙体,又在中针之时立即用真气逼住,否则它早已逆经脉而上,直接攻入心脏。 王妙想向许飞琼柔声说道:“太阳神针形与影是分开来的,我虽然将针取了出来,但针影仍在,两个时辰之内,你千万不可与人动手,要等针影消失……” 风魂叹道:“姐姐,你总是这么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难怪她根本不把你的话听在耳中,一直惹事。” 许飞琼气道:“姊姊说我也就算了,你算什么,居然也一直来挖苦我?” 风魂摊手:“我只是实话实说,哪有挖苦你?” 许飞琼更气:“从在支离宫开始……” 王妙想见他们两人又在斗嘴,脸上一黑:“你们两个住嘴。” 王妙想一向语带温柔,这一下突然放冷,倒把风魂和许飞琼吓了一跳,连什么错事也没做的灵凝都打了个寒颤。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争吵?”王妙想没好气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往前走去,“妖族的那些人就在前方,我们先去和他们打声招呼。” 许飞琼瞪了风魂一眼:“都是你。” 说完,她也跟在王妙想身后。 风魂嘀咕道:“妙想姐姐是仙子,你也是仙子,怎么你这个仙子就比妙想姐姐差了那么多?” 他虽说得小声,许飞琼却听个真切,也不恼怒,只装作没事般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挚着仙剑一回身便要劈向风魂。 王妙想头也不回:“飞琼,两个时辰之内不可与人动手。” 许飞琼滞在那里。 风魂心中暗笑,他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枚太阳神针收入百宝囊中,带着灵凝从从容容地从许飞琼身边走过。 ****** 在几名妖的监视下,他们见到了师道宣。 师道宣的身后还陪着两名妖,一个身体像牛,却长着白色的脑袋,脸上只有一只眼睛。另一个,是个上身赤胸露乳的女人,下身却盘着蛇尾。 师道宣向他们拜谢道:“多谢几位示警。” 风魂看着师道宣,问:“师先生,耀魄天尊怎会知道你们藏在这里?” 师道宣道:“妖灵界基本已被耀魄天尊掌握,他会查出我们的藏身之处,其实也是早晚的事。只是以往他和婴勺夫人有什么动静,我都会提前知道,这次却被攻个措手不及,想必是我安排在婴勺夫人身边的内应已经被识破了。” 风魂问:“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原本想先将部分族胞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想不到连那暗道也早被敌人看穿。”师道宣长叹一声,“事到如今,我也无法可想,只能守住一时是一时。” 说完,师道宣又向王妙想和许飞琼下拜:“我对天界中的仙神本已不抱希望,直至二位出现之后,才知天庭中也有人愿意帮助我族。只是这冀望山守不了多久,两位仙子留在这里,亦不过是陪我等送死而已,倒不如仗着二位的本事先行离开,回天庭之后,将我族的苦难上奏天帝,天帝若有怜悯之心,我们那些受苦的同胞至少还有些希望……” 旁边那人身蛇尾的女人哼了一声:“那些仙神哪会将我们这些低贱的生灵放在心上?他们只会……” 师道宣却回头看了蛇女一眼,用眼神阻止她说下去。 王妙想心知这些人根本不相信天庭会帮助他们,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说道:“从丰沮山另有出口通往玄天上道境,师先生何不用这最后之力冒险突围,闯出妖灵界?” 师道宣沉默了一阵:“先不要说要想突围谈何容易,便是去了玄天上道境,谁又知玄天境的真武元帅是否会相助耀魄天尊?要知道,当日灵秀小姐带着我族近千名同胞闯出妖灵界,正是由于镇守森罗万象境的翊圣元帅黑杀暗中相助耀魄天尊,才使得我们那些同胞尽皆惨死,仅有灵秀小姐和寥寥几人闯了出去。真武元帅和黑杀真君一样,都是紫微大帝座下的北极四圣之一,谁能保证真武元帅不会像黑杀真君一样对待我们?” 灵凝低声说道:“不,我……他……真武元帅绝不是那种助纣为虐的恶神,我可以向你们保证。” 师道宣看了灵凝一眼,淡淡道:“你如何保证?” 灵凝鼓起勇气:“因为、因为我就是真武元帅的女儿,我知道我爹爹绝不是恶人。” 师道宣与他身后的两妖怔在那里。 风魂摸了摸灵凝的头,对她的果敢表示一下赞许,然后才向师道宣说道:“我这女徒弟确实就是真武元帅的女儿寒波仙子,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就陪你一起闯出去,真武元帅再怎么样也不会伤害他的女儿。更何况还有妙想、飞琼两位瑶池女仙也在这里,就算是真武元帅,又怎敢公然站在那自封天尊的逆贼一边?” 王妙想似笑非笑地看了风魂一眼:“别忘了,还有一个东皇陛下的传人在这里。东皇传人,这个来头其实也并不比瑶池女仙的名号差。” 风魂干咳一声:“我这个连道德经都没好好背上几遍的凡夫俗子暂时就不用计算在内,只要在你们后边摇摇旗助助阵就可以了。” 师道宣默然半晌,才道:“你们如此尽心帮助我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耀魄天尊和婴勺夫人这次是倾尽全力要将我们一举而灭,这冀望山已被敌人团团围住,凶黎三神中的天吴、天愚都有参与其中,十巫中的巫即、巫盼、巫礼、巫真、巫抵、巫谢也全都出动。除了那既是凶黎三神之一,又是十巫之的巫咸不知因何没来,基本已是倾巢而出。要想突围,谈何容易?” 风魂却道:“你是否信任我?” 师道宣愕然道:“风兄若是要害我,只要等在外面任我等自生自灭便是,又何必进来?” 风魂道:“既然你信任我,那我希望你能让我暂时充当一下你的军师,我有一套阵法,可以帮助我们闯出去,虽然伤亡是免不了的。” 师道宣还没说话,许飞琼却已先怀疑地看着风魂:“只听说过临时抱佛脚,没听说过临敌练阵法的。就算这里所有能战斗的人全都听你指挥,你突然弄一套阵法出来,却又有几个人记得清楚?不要到时候,所有人刚冲出去就乱成一团,你送死也就算了,大家还得陪你送死。” 风魂哂道:“像你这种两个时辰之内没有战斗力的家伙没有资格质疑我,放心吧,我会找个人把你背出去的。” 许飞琼气得又要拔剑。 风魂不再看她,只是对着师道宣正色道:“兵法便如棋弈,虽然定式可循,却又意在棋先,固而自古无同局。我这套阵法名叫‘无休劫’,师先生可先从底下人中选出精通兵法的六人,你们可以在耀魄天尊的淫威下支持到现在,我相信其中人才必定不少。我将阵势的要诀告诉他们……” 师道宣皱眉:“可他们没有练习的时间。” “这恰好是我想要的,”风魂道,“此阵的要诀本就是循因而动,无休无止,就好像一局棋中,到处都是循环劫,让人难分虚实。其实处处是劫便等于无劫,所以这无休之阵,真正的核心却是无阵,若是有人事先练过,反而会被定式限制住,束手束脚,无法挥出它的妙用。” 师道宣目光一闪,立时念出几个名字,让他身后的两妖把他们叫来。 来的共有四位,其中两人竟还是修真的人类,分别叫焦先和孔元方。而那两个妖,则是人面豹纹的魁武罗,以及狐妖阴采姑。 这二人二妖,再加上一直陪着师道宣的牛身白头牛蜚三,蛇女萤邑,刚好凑足风魂所要的六人之数。 风魂又向王妙想说道:“这无休之阵其实要用到九人,暗合围棋九星之数。师先生再算一星,还有一星,便要依赖姐姐了。只是姐姐你的位置又和别人不同,我们乃是闯关,只能处处争夺先手,一旦失了先机,便只能等死。姐姐是我们当中本事最好的人,只能请姐姐你做为先锋,姐姐你也无需顾及阵势,只需要凭你自己的感觉寻找缝隙向外闯,是攻敌之所必救也好,是以实击虚也好,皆凭姐姐高兴。‘循因而动、无休无止’,姐姐便是所有人的‘因’,所以,姐姐切切不可停下来,姐姐你一停,所有人也就停了。” 许飞琼瞪他:“你这不是让姊姊去做最危险的事么?” 风魂斜了她一眼:“其实我本是想让另一个家伙冲在最前面的,那家伙不管怎么看都没什么头脑,让她看阵形肯定是看不懂的,但要她充当先锋,一股作气往外冲,估计还是很好用。偏偏那家伙两个时辰……不、是一个半时辰之内不能和人动手,我只好让妙想姐姐代替那个人了。” 许飞琼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王妙想微微一笑,按住许飞琼,又问:“加上我也才八位,还有一位呢?” “还有一个,便由灵凝来当,”风魂道,“这一星坐镇天元,一般来说,除非其它位置失陷,否则并不容易受到攻击。灵凝带着这山中无法战斗的老弱之人上路,她有阴阳镜,能够提前知道哪里有危险,又比某个女人聪明得多,我相信她能够照顾好那些没有战斗力的人。不过灵凝,你也要记住,关键时刻不可心肠太软,若是跟不上队伍的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不可回头再去救他们。若是为了几个人便拖累了闯关的度,那只会害了所有人。” 灵凝紧咬下唇,使劲点头。 许飞琼却又找到了空子,冷笑道:“你把所有人都安排得好好的,连你的徒弟都不放过,你自己又做什么?躲在最安全的地方偷懒?” 风魂摊手:“计划归计划,谁也不知会生出什么意外出来。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说的便是善始容易善终难。因此,必须要有人带着一队战斗力强的小分队随机应变,及时填补漏洞,或是应对一些不可知的变数。我是最清楚整个阵势的人,这小分队的队长自然只能由我来担。倒是某个家伙最好赶紧把太阳神针留下的针影消去,及时参战,好去支援她的姊姊,否则……” 他本以为许飞琼又会气个半死,谁知她却突然沉默了起来。 风魂见许飞琼神情有异,一时也没有再说下去。 许飞琼忽将左臂抬起,右手提起仙剑往下一砍。 血光四溅,她的那只玉手就这样落在了地上。 王妙想失声道:“飞琼,你怎么能……” 许飞琼任由断肩鲜血直流,看着风魂道:“现在我可以立即参加战斗了。” 太阳神针的针影本是残留在她的手臂上,只要她一运用真气便会逆经脉而上,闯入她的心室,因此,王妙想才让她两个时辰不要与人动手,那针影已经与针的本体分离,到时自会散去。 而她现在直接将手臂切下,自然是不用再等了。 风魂原本只是见她生气时的样子颇为有趣,所以才故意找话气她,却没想到许飞琼竟因此而自断其臂,不禁大是后悔…… 第六十八章 无休之阵 耀魄天尊手下不知多少的神人仍然在攻打冀望山,轰隆之声络绎不绝。整个山都在摇坠,随时都有塌陷的危险。 忽地,有人带着从山内飞了出来,剑气冲霄,彩衣旋舞。 王妙想带头突围,许飞琼紧随在她的身后。而冀望山中的其他妖族也在师道宣、魁武罗、灵凝等人的带领下一同杀出。 天愚、天吴、十巫等人见这些妖拼死突围,立时带着所有神人阻截围攻。然而这些妖族有人飞在高处,有人跑在地上,时进时退,看上去散乱无章,却又形成一种奇妙的配合。只要有人攻击他们,正面受攻的妖立时变换位置,然后攻击者便会莫名其妙地现自己正受到夹击。明明神人的数量远在妖族之上,却总是无法有效地攻击妖族。 天神愚大怒,直跳过去,连杀了几名妖,却蓦地现自己正受到围攻,就仿佛对方有个陷阱,而自己好死不死地自己塞了进来。魁武罗祭出血刀,蛇女萤邑现出原形朝他喷出黑雾,远处的风魂知道天神愚的厉害,也悄悄地捏了个雷诀震来,迫使天神愚不得不退走。 天神愚退回已阵,却现魁武罗和萤邑早已远去,就仿佛他们刚才的攻击只是做做样子。而原本陪着天神愚一同杀去的神人却没有一个能够回来。 天神愚定神看去,只见那些妖有如星辰一般,位置不断转换流动,竟似暗合天理,又似毫无规律可言,而他只是这么一犹豫,妖族便冲得远了。 天神愚怒火攻心,只能追上去再杀,却每次一冲进妖阵便被迫退出,虽然也杀了不少妖,却总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挫折感。 他抓过一个神人,喝问:“天吴在哪里?” “我在这!”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天神吴身穿道袍,背插银钩,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道者。但他的两个眼眶之内空空洞洞,竟是一个瞎子。 瞎的只是他的眼睛,并不是他的心。 “他们这阵法暗合仙家棋路,我也不曾见过。”天神吴脸色呆滞,口中却快说道,“一般来说,任何阵法都有固定的路子,时间一长都会被人看穿。但他们的这套阵法却如行云流水,变幻难测,明明他们兵力稀少,却能够处处设劫,确是厉害。” 天神愚冷笑道:“凡是被你夸过的人没一个是下场好的,你夸这阵势不错,分明便是已经找出破解的办法了。” 天神吴淡淡道:“你只要带着祭姑娘和戚姑娘赶到前方尽可能拦住为的瑶池女仙王妙想,其它的只管交给我。” 天神愚心知自己对于阵法一窍不通,倒不如任由天吴指挥,于是立时找上女祭和女戚,直追到妖族前方。 风魂落在灵凝身边,用阴阳镜一直观察着战局,见妖族突围的度有些慢了,忙往前方看去,却是许飞琼与天神愚再次打了起来,而女祭和女戚则缠上了王妙想。 女祭也不与王妙想硬斗,只是一边后退一边从她的兕角酒杯中释放出瘴气,王妙想所率的妖一个个触之即死,而女戚则将俎器祭在空中,放出三昧真火缠住王妙想。 王妙想乃是这“不休劫”中的先手,她一被缠住,阵法立时有些运转不畅。风魂心知敌人的兵力远在己方之上,若不尽快突围,则谁都无法幸免,于是便要带着身边的妖族精英到前方支援。 就在这时,左翼突然一片混乱。 趁着妖族的停滞,几名巫仙已联手齐攻,孔元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死在了巫礼放出的太阳神针之下。这些太阳神针无孔不入,凡是被刺中的妖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灵凝!”风魂叫上一声。 灵凝会意过来,召出一团黑云朝着巫礼覆去。这黑云乃是她用体内五行之气调和天地阴阳变出来的,虽然气势惊人,其实和普通乌云没什么区别,但巫礼的视线被阻,不知该让放出去的太阳神针往哪飞,而他身边的神人又不知好歹地往前冲杀,反被太阳神针误伤了不少。 旁边有一巫仙叫道:“还不把你的针收回?” 巫礼赶紧将衣袖一招,无数星点飞入他的袖中。眼见神针差不多都要收回,然而,飞在最后的那支却突然刺向他。他大吃一惊,连念咒诀,但那只神针就是不听使唤,直接刺入他的脑门。 旁边的那名巫仙乃是十巫中的巫真,看情形有些不对,暗用巫术将手一招,黑云立时散去。巫真看去,只见巫礼早已身体僵硬地坠了下去,而一个原本藏在黑云间的青年正要退回妖阵。 那青年便是风魂,他利用巫礼召回太阳神针的时机,将从许飞琼臂上挖出的那枚太阳神针也混了进去。那支太阳神针被他动了手脚,自然不听巫礼使唤。 风魂一击得手,要退回时却被巫真现,巫真祭出一颗红珠,光芒四射。风魂想要看清这红珠有什么名堂,却只觉心神摇动,竟是头昏脑胀。 灵凝在下方现师父危难,忙将阴阳镜照了过来。这阴阳镜不只有通天彻底的功能,还隐藏着其它妙用,灵凝研究许久,渐渐地也掌握了不少。 风魂被那光束一照,立时清醒过来。巫真现自己的夺魂珠竟然无效,也吃了一惊。 虽然只是一瞬间,风魂却已来不及退走,包括巫真在内的五名巫仙已将他困住。风魂心中叫苦,这些巫仙一共十名,巫彭和巫罗已经死了,巫姑据说是死在一个“红衣少女”剑下,那红衣少女怎么想都是薛红线。而巫礼就在刚才死在他自己的太阳神针之下,这样一来,除了为的巫咸之外,剩下活着的五巫等于全在这里。 风魂再自信,也知道自己没本事同时面对五名巫仙。 “姐姐!”他大喊了一声,声音穿透云霄,直传到王妙想耳中。 王妙想立时唤了许飞琼一声,许飞琼赶紧扔下天愚,和她一动往回疾飞。天神愚和女祭、女戚都没有想到她们不往外冲,反而突然掉头而去,一时拦之不及。 这无休之阵只有不停流转才能挥出它的威力,刚才王妙想和许飞琼被缠住,整个阵法自然运行不畅。现在这两个女剑仙突然拆回来,虽然方向改变,整个阵势却也“活”了过来,并在这一冲一返中变化了阵形。 巫真等五巫还没开始攻击风魂,却见整个妖阵都掩了过来,而明明到处都是自己人,他们却反而有种要被敌人淹没的感觉,立时吓得各施各法,先逃再说。 立在远处的天神吴眼睛虽瞎,对战局却一目了然。他也没想到对方竟能通过这种方式变阵,虽然有些意外,天吴却不急不怒,只是静思一番,紧接着便如鬼影般闯进妖阵,背上银钩飞出。 被他攻击的乃是狐妖阴采姑。 阴采姑的位置本就与孔元方互相呼应,孔元方死在太阳神针之下,她又在这突然的变阵中慢了一拍,自然被天神吴找到空隙。阴采姑现出真身,朝天吴喷出一颗牝元珠,然而天吴只是将银钩虚虚一划,阴采姑的头便与身子分离,惨死当场。 风魂原是将冀望山内的妖族分成九分,除了灵凝所率的那一部分没有什么战斗力之外,其它的都是妖族中的战士。现在阴采姑和孙元方一死,他们各自率领的那些妖失了领,又不知该如何应变,只好没头没脑地乱战,很快便被无穷无尽的敌人杀了个干净。 风魂和师道宣都知道不能去对那些遭屠的妖进行援救,否则会连自己也陷进去,只好在王妙想的带领下继续突围。王妙想知道这无休之阵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可停”,虽然经过风魂身边,却只好毫不理会,继续飞着。 她原本是往外冲,现在掉了个头,竟是倒折向冀望山。而其他人随阵而动,自然也全都向冀望山杀去。 天神愚落在天吴身边,大笑道:“他们杀不出去,只好回山继续做缩头乌龟了。” 天吴却沉默不语。 王妙想冲至冀望山,毫不停留地越过山顶继续往前飞去。耀魄天尊的手下虽然众多,却在刚才的拦阻中不知不觉移了位置,现在又全都以为妖族是要回山,一时也没想到赶到前方拦截,竟被王妙想带着妖族往冀望山的另一侧逃去,将他们抛在身后。 天神愚和巫真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前直追。 然而,妖族中的修真者焦方却带着他率领的那些妖停在了冀望山上,拼死拦截。天神愚大怒,率着无数神人围住这些落在后头的妖,大肆杀戮,但这些妖族战士早已抱着必死的觉悟,竟是一步不让。 天吴心知对方是抱着断尾之策,牺牲这些妖来让其他人脱险,于是冷笑一声,准备任由天神愚在这里杀戮,自己带着女戚等人抛下这些妖族死士追上去。 就在这时,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冀望山突然炸开,直炸得天昏地暗,到处都是巨石飞溅。 这一炸出人意料,不知多少的神人被卷入其中,以身作饵的焦方自然也当场身死。 天神愚却没有那么容易被炸死,他灰头土脸地跃了出来,气得脸色青。 女祭、女戚并没有随天神愚杀过去,而是守在天神吴身后。她们眼见天愚吃了暗亏,心中虽然偷笑,脸上却也不敢显露出来。便是巫即、巫盼、巫真、巫抵、巫谢这五巫,因为使用的是擅长远攻的巫术,虽然受了些爆炸的波及,也俱都无碍,见到天神愚的狼狈模样,不禁低头暗笑。 天神愚却又如何看不出他们的心思?只是他自己不够小心,也就怪不得别人,于是冷哼一声:“那些杂碎跑不远,你们还不快追?” 天神吴却面无表情地说道:“也不用急。” 天神愚瞪着天吴:“不是说有秘径可以通往玄天境么?再不追只怕会被他们跑了。” 天神吴淡淡地道:“那个叫风魂的青年和他的断腿女徒最初都是出现在丰沮山,还有杀死巫姑的那个红衣丫头,也曾在丰沮山被巫即擒住过。可想而知,通往玄天境的神秘出口必是在丰沮山附近。巫咸正带人在丰沮山附近搜寻,那些人如果想要从那秘径逃走,必会撞见巫咸。” 天神愚冷笑道:“只靠巫咸一个,未必拦得住他们。” 天吴道:“王妙想与许飞琼不愧是昊天金母的座下女仙,而那个叫风魂的家伙竟精通鬼谷之术,兵家阵法出神入化。若不是有这三人在,这些妖族残党根本无法逃出生天。但就算如此,这些妖也已死伤过半,难有作为。更何况还有另一人与巫咸在一起,有那个人在,便是王妙想也休想胜得过他。” 天神愚问:“谁?” 天吴回答:“他们既然是从玄天境来的,天尊担心他们与四圣中的真武元帅有所瓜葛,于是派人通知了森罗万象境里的那一位。” 天神愚怔了一怔,紧接着便笑道:“这倒是有趣得很,那人与真武同样是四圣之一,却不知哪个更厉害一些?” 天吴没有任何笑意,只是淡淡道:“走吧,我们追上去。” 天神愚道:“你不是说不用急么?” 天吴道:“那些妖已是惊弓之鸟,我们若马上追上去,他们为保性命,自然全力逃窜。但我们若是松上一些,他们见无人追赶,便会松一口气,斗志也难免弱上一截,我们再赶上去追杀,自能事半功倍。有巫咸和那人在丰沮山,不管是王妙想还是那些妖当然都逃不了,但天尊让我们带了这么多人来这里,我们若是让那些家伙逃到丰沮山去,还得靠巫咸来帮我们擦**,那我们还有何面目去见天尊?” 天神愚道:“说不追的是你,说追的也是你,你这瞎子花样怎么这么多?” 天吴也不生气,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眼睛虽然看不到,心却不盲。而有些人眼睛虽然没瞎,却连身边的危险都看不到,实与瞎子无异。” 天神愚怒道:“你说的是我?” 天吴淡淡道:“不,我说的是王妙想和许飞琼。” 天神愚怔住,连巫真等五巫也没明白天吴话中的含意。 倒是女戚和女祭互相对望了一眼…… 第六十九章 用情不专 在师道宣和那些妖抓紧时间休息的时候,风魂也坐在暗处,沉默不语。 这里位于连绵的山丘之间,王妙想与灵凝又用道法在沿途弄了些障眼法,敌人就算追上来,也不会那么容易现他们。 一阵暗香传来,风魂一回头,便看见了王妙想。 风魂低声问道:“飞琼的手臂……” 王妙想道:“断臂上的针影已经消去,我先暂时将它接了上去。但这只是应付一下,等回瑶池之后,还需要求得麻姑的千年断续或是王母娘娘的生肌续骨丹,将她的左臂重新接过。” “她现在怎样了?” “她失血过多,又和天愚战了一场,有些不支,”王妙想道,“她现在正在休息,倒也没受什么其它伤。” 风魂叹道:“都是我不好。” 王妙想在他旁边坐下,柔声说道:“飞琼性子太傲,让她吃些苦头也不是什么坏事。倒是你,你也不该那么蛮撞……” “咳,我有时说话确实毒了一些,但当时……” “我不是说这个,”王妙想看了他一眼,“飞琼虽然是被太阳神针所伤,但你为了帮她报一针之仇,竟跑到阵外去杀那巫礼,这不是蛮撞是什么?” 风魂干咳一声。 虽然有灵凝的黑云掩护,但他潜到阵外去杀巫礼确实是太冲动了些。如果不是王妙想和许飞琼及时掉头回来,他虽然杀了巫礼,自己只怕也会被另外五巫围攻而死。 虽然如此,只要一想到如果不是巫礼的那一针,许飞琼就不用自断一臂,自己也同样不用这么内疚,风魂便觉得不把那一针还给巫礼的话,难免很不甘心。 他将王妙想搂了过来,只觉从她身上传来的幽香清雅醉人,忍不住便想对她说些情话。 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一声惨叫。 风魂与王妙想对望一眼,立时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掠去。 在一处山丘下,他们见到了牛身白头的牛蜚三。 他已经死了。 牛蜚三本就是师道宣身边实力极强的妖族战士,然而他现在倒在地上,眼睛暴出,脸孔更是扭曲到极点。他的胸口被人刺了一剑,一剑穿心,而他看上去竟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随着急促的几道风声,师道宣、蛇女萤邑、人身豹纹的魁武罗,以及许飞琼和灵凝都赶了过来。 师道宣看着倒在地上的牛蜚三,皱眉问:“是谁杀了他?” 风魂摇头:“我们赶到这里时,他便已经死了。” 风魂朝灵凝示意一下,灵凝立时用阴阳镜照向四方,然而扫了几圈,看到的却只有他们自己和那些与他们一同闯出冀望山的妖。 牛蜚三是妖族中的强者,却只是一个照面便被敌人杀死,而他们连敌人的人影也没有看到,这如何不让人心惊? 风魂道:“只怕我们中藏了奸细。” 魁武罗怒道:“这里最大的奸细便是你们,其他人我们全都认识,只有你们是今天才来的,最先现老牛尸体的也是你们……” 师道宣冷冷地看了魁武罗一眼:“住口。” 魁武罗闭上嘴。 师道宣看着牛蜚三的尸体,淡淡道:“风兄师徒与妙想仙子、飞琼仙子若是奸细,我们现在早就死在冀望山了,所以他们定然不是害死牛三的人。而我**来的这些人,实力差的,根本没有本事杀死牛三,实力强的,则都是跟我多年的战友,要出卖我早就出卖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风魂叹道:“所以,杀死他的必是外人。只是那人不但有本事潜进来杀些牛三,还能躲过阴阳镜的查探,要想将他找出来,只怕不容易。” 王妙想忽地说道:“我前番为了救飞琼闯进支离宫,在与婴勺夫人对恃之时,身后却有个男孩突然现身,我被他暗算,才落在婴勺夫人手中。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弄明白他是怎么出现在我身后的,杀了牛道兄的,只怕就是那个孩子。” 要知,到了王妙想这种修为,虽然眼睛看着前方,四面八方任何一个角落出现异常,她都必能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在会稽城之所以会被践天偷袭,那只是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同为天界仙人的践天无端端的会偷袭自己,情有可原,但在支离宫时,她明知道周围全是敌人,却仍然被人暗算成功,由此便可以知道那个暗算她的孩子有多可怕。 “那个男孩名叫小方,”师道宣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安插在婴勺夫人身边的人,乃是支离宫三女使中的蒙文文。如果不是那天她亲眼见到小方暗算妙想仙子,只怕是谁也想不到那个孩子竟有如此本事。今天这一战中,女祭和女戚都已出现,文文却始终不见踪影,只怕是她的身份已经被耀魄天尊和婴勺夫人察觉到了。” “既然那个孩子有这种潜踪匿迹的本事,那我们所有人都不可再落单,以免被他一个个刺杀,”风魂说道,“从现在开始不管做什么事,都必须要两个以上的人同时在一起。灵凝和飞琼仙子一对,我与妙想姐姐一起,师先生……” “不,”王妙想却低声说道,“我们要错开来。若是太过相熟的人处在一起,反而容易松懈。不只是我们,师先生,你手下的所有人也都需要小心观察,时时查看身边有没有陌生人。虽然那个孩子应该不会去刺杀实力太弱的人,但他若是藏在人群之中,我们就算有阴阳镜,也无法时时刻刻照过去。” 师道宣赶紧安排下去。 王妙想看向风魂:“魂弟,我们也要分开来。” 风魂摸着鼻子苦笑,虽然很想一直陪在王妙想身边,但王妙想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他若是一直守着王妙想,心思自然难免花在如何调戏她推倒她这些事上,哪还会去认认真真观察周围? 王妙想安排道:“飞琼,你与灵凝、师先生三人做一组,师先生已经成为妖族反抗耀魄天尊的旗帜,他若是出了事,我们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有灵凝的阴阳镜,再加上你的剑术,我对他的安全会更放心一些。魂弟,你与魁武罗道兄一起,而我则与萤邑姑娘一起。我想,那孩子若是再次下手,多半是选我们几人之一,我们这就上路,大家不管是轮流巡视还是遇到敌人都必须与自己的同伴在一起,互相照应。” 几人决定下来,也不敢再休息,带着群妖一同往丰沮山的方向赶去。 王妙想与蛇女蜚邑落在最后方。王妙想不时在身后做些安排,其中多是以诱惑追兵的幻术为主。 蛇女蜚邑见王妙想不怎么说话,于是娇声说道:“其实仙子你也不用这么小心,大家都不是第一次遇到敌人,牛三哥会被偷袭,只是事先不曾提防,现在已经知道那孩子潜在附近,自然不会再被他暗算得手。仙子若是想与风公子守在一起,我这便去找魁武罗换个位置。” 王妙想本是清静惯了的人,虽然现在陪在风魂身边时,不知不觉话便多了,但与他人相处却仍是有些不太习惯。她向蜚邑微微笑了一笑,婉谢对方的好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天色黯淡,这本就荒凉的大地上覆着一片片乌云,到处都是死气沉沉。两人一直落在群妖的后头,就这样过了许久。蜚邑突然低声问道:“仙子可莫要怪我好奇,我看那风公子只是一个毫无道性的凡人,妙想仙子怎会喜欢上他这种男子呢?” 王妙想笑了笑:“那只是你还不够了解他罢了。” “说的也是呢,或许风公子真有什么我所不了解的优点吧,”蜚邑静了一静,又小声说道,“说起来,昨日我曾见到风公子偷偷跑去见飞琼仙子,对她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飞琼仙子开始时对他还摆着脸色,后来也不知风公子说了些什么,飞琼仙子和气了许多,又将重新接好的手臂露给他看。” 王妙想见她突然提到风魂和许飞琼,心中想道:“魂弟虽然有时喜欢用话气人,其实却和飞琼一样,心地善良。他将飞琼自断一臂的事怪在他自己头上,去向飞琼赔罪也很正常,飞琼只是表面傲气,魂弟有心哄她,两人自然容易和好。” “只是,”蜚邑将蛇尾在地上拖了几下,犹豫许久,才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我看见他们谈了一阵后,突然便抱在了一起……” 王妙想脸色一变。魂弟竟与飞琼抱在一起?这怎么可能? 蜚邑低声说道:“仙子莫要怪我多事,我见那风公子的为人行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用情专一的男人。仙子难道没有看到,他没事时总是喜欢将他的女徒弟灵凝姑娘抱在怀中。我们妖族中也有不少女子样貌与人间女性相差不多,而出于风俗,穿得衣服却要暴露得多,风公子有时便喜欢拿眼睛朝人胸口乱瞅。仙子你乃是瑶池女仙,肯与他在一起,本就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他却一点也不珍惜,我真是替仙子你不值。” 王妙想想要装作对这蛇女的话并不在意,然而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多想了起来。 灵凝虽然失了双腿,但她已经能够自己乘云驾雾,不用人抱也可以上路。然而风魂出于习惯还是经常把她抱在怀中,而灵凝自己也习以为常,一点不觉害羞。王妙想虽然经常看在眼中,却也一直没有多想,这二人本就是师徒,灵凝又只是个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的女孩儿,王妙想自然不会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苟且之事。 现在被蜚邑这么一提醒,王妙想却也不禁觉得,灵凝不懂事也就算了,风魂难道也不知道男女之别?灵凝虽然还小,身体却也已经处在开始育的阶段,她模样清秀,再大一些,也自然是个漂漂亮亮的美人儿,魂弟一直把她抱来摸去,这真的是正常的师徒关系么? 而想到风魂与许飞琼竟曾背着她抱在一起,王妙想更是心中烦闷。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的魂弟会与飞琼背叛她,于是想道:“飞琼在断臂之后,又在闯出冀望山时不断与强敌交手,表面虽然坚强,其实也有些难以支撑。魂弟必是看出她有内伤,所以用天书中的‘太乙白玉轮’助她疗伤……” 那太乙白玉轮乃是阴阳双修之术,王妙想被践天震伤元婴时,风魂便曾用此法助她恢复元气,确实是有不可思议的神奇功效。王妙想想到风魂多半是因为心中过意不气,故而用这太乙白玉轮助许飞琼治疗臂伤,恢复元气,而不是真的与许飞琼有什么私情,心里稍为好受些。 然而,虽然心中为风魂和许飞琼的行为找到借口,但只要一想到他们两人曾嘴对嘴地抱在一起,王妙想心中还是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感。 “仙子也不用焦虑,”蜚邑柔声说道,“人类本就与我们妖族不同,听说男人三妻四妾在人间是很平常的事,你与飞琼仙子如此美貌,风公子想要双拥双抱,享齐人之福也很正常。仙子你看开一些,也就是了。” 王妙想脸色难看,她往前方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沉默不语。 蛇女蜚邑见王妙想已是心烦意乱,眼中闪过笑意,手中更是悄悄地摸出一枚铁丸。她慢慢地移到王妙想身后,口中继续煽动:“不过飞琼仙子明知道风公子是仙子你的情郎,却仍然与风公子抱在一起,未必过份了些。” 王妙想立在那里,沉思片刻,忽地说道:“他们来了。” 蛇女蜚邑已经要将手中铁丸悄悄化作宝剑,却听到王妙想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句,不由抬起头来,竟真的看见风魂与许飞琼从前方向她们飞了过来。 蜚邑赶紧将剑丸藏了起来。 风魂一落在地上便跑过来牵住王妙想:“姐姐!” 王妙想按下心思,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风魂道:“师先生与魁武罗等人正聚在一起讨论前进的路线,偏偏某个家伙跟猴子一样坐不住,想要出来转转,我只好陪那家伙过来了。” 许飞琼斜他一眼:“我逛我的,关你怎么事?是你自己非要跟来。” “对、对,”风魂摊手,“是我自己既好色又无赖,看到一个美丽的仙女独自游逛,厚着脸皮便缠了上去,这样行了吧?” 许飞琼哼了一声。 王妙想看了他们一眼,脸色冷淡:“我和蜚邑姑娘还有事做,你们既然这么闲,那就到别处去逛吧。” 风魂虽是陪着许飞琼出来,却一心只想来找王妙想,却见王妙想莫名其妙地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觉得一头雾水,小心陪笑:“姐姐,我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王妙想淡淡道:“只是我确实还有事做,你们先到别处去吧。顺便嘱咐一下师先生,路线决定好后,一定要尽快赶路,不可再拖延。” 风魂见她如此,也不好再留下来,只好又跟许飞琼往别处飞去。许飞琼见他一脸失落,倒不好再给他脸色,便靠近他些,与他说起话来。 蜚邑微笑道:“前方不知有没有人设下陷阱,后方也不知天愚和天吴带着追兵何时会赶到,大家都在担惊受怕,这两人却还有心思游山玩水般地乱逛,真是让人羡慕。” 王妙想寒着脸,一声不吭。 她来来回回地走了几步,忽地轻叹一声:“我心底有些烦乱,想坐下来调息一下。” 蜚邑柔声道:“仙子只管静思,有我在这儿替你护法。” 王妙想不再说话,只是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宁神静气。 蛇女蜚邑往周围看了一番,见四处无人,于是悄悄地取出剑丸,化作一柄金黄色的宝剑。 她站在王妙想身后,一剑便向王妙想的脖子砍去…… 第七十章 变化之道 风魂与许飞琼绕过一座山,离开王妙想与蛇女蜚邑的视线后,忽地扯住许飞琼的衣袖,拉着她落到地上。 许飞琼问道:“干么?” 风魂将右手在她面前张开来:“这上面有个字。” 许飞琼看去,却见他的手上空空如也,连一点黑迹也没有,于是抿嘴看他,道:“这种把戏,你觉得很好玩么?” 风魂叫道:“真的有个字。” 许飞琼见他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于是又看了他手心一眼,却仍是看不出字迹,只好问道:“什么字?” “一个回字,”风魂道,“刚才姐姐一边赶我走,一边却又偷偷在我手心上写了个回字。” 许飞琼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风魂叹气:“她这是要我们装作离开,然后再悄悄潜回去。笨!” 许飞琼一气,挚出仙剑便想要劈他。 风魂赶紧闪开:“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先回头再说?” 许飞琼哼了一声,收回仙剑:“如果不是看在姊姊的份上,我一定要你好看。” 风魂见她一生气便爱抿起嘴来,而她抿嘴的样子偏偏又份外好看,不禁摇头好笑。 两人隐起身形,借着遁法悄悄潜了回去,还没接近,却见王妙想正坐在地上打坐,而蛇女蜚邑却悄悄地取出一柄黄金剑,朝王妙想的头斩去。 风魂与许飞琼大惊失色,想要出警告,却已是来不及了。 谁知“锵”的一声,那柄黄金剑竟斩在了王妙想的仙剑上,而王妙想自身更是轻巧地一转,闪到了一旁。 蜚邑脸色一变,心知自己早被看破,立时要往远处逃走。 风魂与许飞琼已飞了过来,将她围住。 “不愧是妙想仙子,”蛇女蜚邑停在那里,娇笑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其实我从一开始便在注意你,只是没有证据而已。”王妙想淡淡道,“牛蜚三是妖族中最强的几名战士之一,连我也没有把握将他一击刺杀,而他死时脸色扭曲,分明便是不相信那个人会突然杀他。我与魂弟、飞琼等人虽然目前与妖族一同作战,但对牛蜚三来说,毕竟不是太熟,他不可能对我们毫不防备。所以,刺杀他的必是与他经常并肩作战的同伴,而当时赶到那里的除了我们,便只有师先生、你、魁武罗三位而已。当灵凝拿出阴阳镜开始查看时,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太多反应,你却因为不知道阴阳镜到底有何作用,心中有鬼,悄悄避开了阴阳镜的照射。其他人没有想到杀了牛蜚三的人就在身边,也就没有注意,我却恰好看在眼中。” “原来如此,”蛇女的声音突然变得稚嫩,“所以你故意让我和你分作一组,等我自己露出行迹?” 风魂和许飞琼听她声音突然变了,不禁对望一眼。 蜚邑身子一摇,竟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孩子。 风魂与许飞琼心中惊异。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但这个孩子变成“蛇女”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却始终没有看出她是别人伪装的。 “变化之道,表面上人人皆会,但一般仙神所学的其实都只是障眼法而已,”王妙想看着这孩子,淡淡地道,“而真正的变化之道却是玄妙无端,神鬼莫测。惑人眼目并不困难,换形变体却不容易。而据我所知,所有神通中,真正能称得上是‘玄妙’的变化之术只有两个,一个是太玄仙子的太玄三十六变,一个是二郎真君的九转七十二变。你所会的,应该便是太玄三十六变。” 这孩子自然便是小方,她虽然总是打扮成男孩模样,其实却是一个女孩。在群妖突围的时候她便已悄悄杀死了蜚邑,又变成她的模样跟到这里,然后趁机杀死了牛蜚三,没想到却在暗杀王妙想的时候被她看破。 王妙想原本也只是怀疑而已,所以才故意装作心神不宁,诱使小方下手。小方果然中计,被她抓了个现行。 他们三人知道这孩子的变化神通太过厉害,若是放她走,下次不知又会有谁遭她毒手,于是将其围住,想要把小方留下。 小方却笑道:“你们在这玩吧,我可要走了。” 她将身一纵,竟化作三只小鸟分别往三个方向飞去。王妙想与许飞琼、风魂腾起身形想要拦截,仍是迟了一步。 “一人追一个!”许飞琼纵着剑光朝其中一只小鸟追去。 风魂却冲着王妙想叫道:“姐姐,你追我这边这只。” 他自己却紧随着许飞琼而去。 这孩子所用的乃是分身术,三只小鸟中只会有一只是真身。风魂心想这孩子知道王妙想是我三人中本事最好的,应该没有胆量往她的方向逃走,而我和许飞琼若是各追一个,这孩子精通变化之道,我和许飞琼单独一人想要不让这孩子逃走只怕很难,倒不如放弃掉王妙想方向的那只,让妙想姐姐追一个,我和许飞琼一同追另一个。 王妙想知他想法,立时化作剑光,疾电般朝风魂未能拦截下的那只小鸟追去。她剑光飞快,不一会儿便追上小鸟,将剑一撩,那只小鸟化作青烟消失。 王妙想知道追错了,回身远眺,见被风、许二人紧追的那只小鸟一边逃一边腾挪变化,知道那只才是小方真身,赶紧紧随而去。 小方虽然精通变化,但她整个人都已被盯上了,再怎么变也没用,只好变回人形,将轩辕剑回身一斩。 这轩辕剑乃是人皇轩辕昔日所佩宝剑,极是霸道,竟将空间划开一道深邃的裂口。 许飞琼却也不惧,她将仙剑祭出,化作电光冲上云霄,再直落而下。而她就在这一升一落中以身和剑,越过空间裂痕。 风魂暗自佩服,心想她真不愧是能够登上瑶池的女剑仙。 他停在空间裂缝前,将手一招,一阵疾风刮过,朝许飞琼背影冲去。许飞琼虽然不曾回头,这一刻却是心有灵犀,借着风魂召来的疾风催动身法,竟比电光还要快。 小方一剑之后便马上回身逃去,却不想不但没有拖延许飞琼追她的度,反而是许飞琼在风魂的配合下直掠而来,等她想要转身已是来不及了,背上被许飞琼狠狠地划了一剑。 小方从空中一头栽下,撒了一路血花。 许飞琼知道精通变化玄功的人绝没有这么容易被杀死,轻轻一扭,娇美的身姿划出奇诡的曲线,仙剑更是振出龙吟。 就在这时,远处却有一道红光掠来,只听一声脆响,金光闪溅,许飞琼劈向小方的仙剑竟是被人接了去。 小方睁眼看去,却见救她的那人穿的是只有妖族少女才穿的小巧衣服,手中红剑出夺目光采,分明便是薛红线。 薛红线不认得许飞琼,见这女人不但伤了小方,还要下毒手将小方置于死地,心中大怒,喊了声“小方你先走”,自己便不管好歹地和许飞琼战成一团。 许飞琼毕竟是修行多年的女仙,剑术自是在初学太阴剑诀未久的红线之上,只是她断臂重接后未曾痊愈,又被红线突然窜出,攻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拿红线毫无办法,心中不禁也怒了起来。 剑气冲霄,锵声不断。 远处的风魂飞了过来,见到这失散有些时日的美丽女徒突然窜了出来,不免一阵惊喜,又见红线和许飞琼打了起来,而那精通变化的孩子却趁机逃得无影无踪,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好叫道:“红线住手。” 而王妙想也恰好飞了过来,也将许飞琼喝住。 红线还剑入鞘,一眼看见师父,忙跃上前去拜倒在地。她那日在烈龙窟与灵凝的母亲一同坠入烛龙体内,结果莫名其妙地穿过那神秘之门来到妖灵界,也不知师父沾染的火毒到底解了没有,始终担心,现在见师父无恙,心里自是高兴。 风魂却是曾和灵凝在支离宫附近瞬见她一眼,早已知道她没事。他将这女徒儿拉起,见她身上穿着妖族衣服,连肚脐都露了出来,知她这些日子定也遇到了不少事。 他朝许飞琼看了一眼,见这女仙仍然抱着剑立在那儿,一脸愤愤,于是轻拍了一下红线:“这位是来自昆仑境的瑶池女仙许飞琼许仙子,是你的长辈,你先向她见礼。” 红线虽然有时性子倔些,对师父的话倒是一向听从,也就只好过去向许飞琼拜了一下。 许飞琼见小方逃了,本有些不高兴,然而她唤王妙想作姊姊,红线则是她“姊姊的情郎的徒弟”,也就是她的后辈,她总不能去冲着一个后辈火,也只好抿着嘴哼个一声,也就算了。 红线将许飞琼的哼声听在耳中,心底不禁生起气来,想道:“我不过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拜你一下,你哼什么哼?” 当下,风魂带着红线往群妖的方向慢慢飞去,又与王妙想一同问了红线救小方的原因。红线便将误入妖灵界之后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风魂这才知道小方竟是红线的救命恩人。 ****** 小方在荒郊中独自走着。 背上的剑伤转来一阵火辣辣的痛,幸好她的变化玄功另有妙用,只要没有当场被人杀死,不管什么伤都会慢慢地自行痊愈。 她回过头来,看向远处,想道:“那傻女人救了我,我却把她扔在那里,会不会害了她?” 小方内心犹豫,一方面觉得薛红线跟风魂和灵凝两师徒应该是认识的,却一方面,却也不是很有把握。 她想:“我还是偷溜回去看看再说。” 小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在意薛红线,只觉得从一开始见到她便生出一种亲切感。 小方虽然有个母亲,其实却从未享受过亲情,母亲甚至不愿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而红线虽然霸道了些,却与小方虽接触的其他人不同,直率而毫无心机,有时还蛮不讲理地乱揍过来。 亲情失落的人往往更加渴望亲情,小方与红线相处久了,竟也觉得她像是自己的姐姐一般。 她正要变成飞鸟往来路飞去,身后却传来一道风声。 小方回头一看,心叫糟糕。 落在地上的是三个人,为的道者面部僵硬,双目已盲,正是凶黎三神中的天神吴。在天吴身后的两个道童一个高瘦,一个矮胖,分别是天吴的徒弟天哭子庶无、地耗子恶来。 天吴面无表情地道:“谁伤了你?” 小方露出个笑容:“我暗算王妙想失手,被许飞琼刺了一剑,死是死不了的。” 天吴淡淡道:“你做得很好,现在你可以先回支离山去,剩下的交给我们。” 小方目光一转:“不用我再帮忙么?我虽然受了点伤,其实并不碍事,不管是王妙想还是许飞琼可都不容易对付。” 她话音方落,天空中传来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王妙想虽得舜帝道法,却也只修了两三百年,能厉害到哪去?更何况传她道法的虞舜到底有多厉害,却也只听人说,并没有几个人真的见到。” 地底也传来一个声音:“话不可这么说,虽然成仙不易,但从争神之战到现在,得道成仙者也是数不胜数,王妙想能够在两三百年间从一众仙神中脱颖而出,传出声名,自然不是一般女仙。” 天上那人冷笑道:“她声名虽大,却也没听说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天界之上,近千年来基本太太平平,才让她这种除了长得好看,其实没什么本事的女人混出名气。” 地下那人想了一想,也道:“你这一说倒也有理,王妙想虽然是舜帝传人,倒也确实不曾听闻她斩杀过什么有名的妖魔,现在的女仙和我们那时候的比起来,一个比一个漂亮,大约是现在的女仙排位只讲容貌,不讲本事了。” 小方看去,只见天空中现出的那人矮矮胖胖,脑袋缩进脖子,只是勉强露出眼睛,整个人跟圆球似的。而地底钻出的也好不到哪去,同样矮得出奇,偏偏还瘦得跟竹竿一样。 小方心想:“你们也不用怪别人貌美,实在是你们自己太丑了。” 她笑道:“两位大人莫非便是阴差、阳错二位星君?” 又矮又胖的那个道:“我是阳错。” 矮就算了,偏偏还不胖的那个也道:“我是阴差。” 小方暗暗乍舌。 翊圣元帅黑杀为了对付王妙想,竟将他手下最可怖的两个恶神都派了过来。 小方倒不在乎王妙想的生死,只是这两个恶神都是争神之战前便已成名的妖魔,在帝俊时期就已封做日游神和夜游神,后来犯了过错,又一同被降做阴差星和阳错星,成为黑杀真君座下人见人畏的两个恶煞。 而红线现在弄不好也跟王妙想呆在一起,万一这两个恶神杀得性起,连她也杀了,那就不好了。 阳错从脖子里伸出脑袋看着小方:“听说太玄仙子曾收过一个资质不错的徒弟,可就是你?” 小方道:“不是我。” 阴差哼了一声:“明明就是你,为何不敢承认?” 小方心想:“你们两个向我师父求婚遭拒,曾一路打上三天太上府,吓得我师父连门都不敢出,我要是承认自己是师父的徒弟,你们把我抓去要胁师父嫁给你们怎么办?” 她心中想着,脸上仍然微笑:“真的不是我。” 阴差和阳错瞪了她一眼,也没有再理会她,只是一同看向天吴,冷然道:“时间不多,还是越早动手越好。王妙想便交给我们,其他人则一个也不可放过。” 天吴僵硬地举了下手,天哭子和地耗子两个道童立时出焰火,通知藏在暗处的天神愚、女祭女戚、巫真巫谢等人杀向妖族…… 第七十一章 戳仙剑舞 杀气弥漫,云阵翻涌。 王妙想立在空中,脸色凝重:“必是那孩子沿途留下暗记,才使敌人知道我们的逃亡路线,一早埋伏在这。” 风魂担心灵凝安危:“我们赶紧过去。” 三女正要驱动剑光,却只听高处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几人耳朵聋。 两个矮子一闪而出。 王妙想目光一寒:“阴差星君,阳错星君?” 阳错拍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擂出巨响:“王仙子竟然知道我兄弟二人,倒不容易。我还以为现在的天界仙神,早把我们这些老家伙忘光了。” 王妙想朗声道:“二位星君得道于四御分治时期,莫非也要背叛天庭,相助那自封天尊的逆贼?” 阴差阴森森地道:“我们可不曾听说有谁自封天尊,只知道有人上告翊圣元帅,说是有妖族意图造反,更有两名瑶池女仙与他们合谋。” 许飞琼大怒,正要开口说话,王妙想却将她拉住,低声说道:“他们交给我,你们赶紧去找师先生和灵凝。” 风魂见这两个恶神从一出现便盯着王妙想,知道是敌人专门请来对付王妙想的,绝非等闲。他虽然担心,却也知道若是几人一同被这两人拦住,那师道宣、灵凝和其他妖都有更大危险,只好嘱咐一声:“姐姐小心”。 他在王妙想的头上触了一下,拉了许飞琼便走。 红线紧随着他,而阴差阳错二神亦不阻止。 王妙想却沉吟了一下,暗暗忖道:“奇怪,我还以为飞琼绝没有这么听话,谁知魂弟一扯,她便跟魂弟走了。适才追赶那孩子时也是如此,两人之间竟是配合默契,莫非他们斗嘴斗久了,倒彼此亲近起来?” 她又轻轻用手摸了摸秀:“魂弟为何摘了我一根头去?” 阳错和阴差见王妙想突然低头沉思,以为她心中怯了。阳错冷冷地道:“只要仙子束手就擒,我们看在你修为不易的份上,只将你解往森罗万象境交给元帅处置便是,否则,莫要怪我兄弟辣手摧花,让你形神俱灭。” 王妙想心知这二人在成神之前俱是妖魔,被天庭封神之后也是有名的恶煞,若非脾气古怪,又曾犯过天规,其仙阶绝不会仅仅只是五斗群星中的两个星君,至少也是紫府天将那一等级。而他们虽然只是群星中的两个,然而掌管斗部的坎宫斗府天君对他们却从来不敢多管,甚至任由他们自己跑到北极四圣中的翊圣元帅黑杀那去,仅是在斗部挂个虚职。 王妙想收扰心思,手腕轻轻一转,飞雪剑耀出刺目光芒。她淡淡地道:“天命有定,祸福自招。妙想若是死在二位手中,那也是我自己修行不够。倒是二位也要小心一些,若是败在妙想剑下,上万年的道行,只怕也难免成为天界笑柄。” 阳错和阴差立时心头冒火,各自冷哼一声。 阳错往他的肚子猛力一拍,鼓声一响,所有的景象立时扭曲起来,竟仿佛整个空间都要塌陷下来…… ****** 许飞琼飞了一阵,猛地停在那里使劲甩手,气道:“放开,我手都被你抓痛了。” 风魂赶紧将手松开,而红线也停了下来。 许飞琼瞪着风魂:“你自己不关心姊姊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我也一起拉走,让姊姊一个人在那里面对强敌?” 风魂却道:“我先问你,是你的剑术更厉害,还是妙想姐姐更厉害?” 许飞琼嘀咕道:“还没比过,谁知道?” 风魂反过来瞪她。 许飞琼扭过头,过了一会,才不甘心地说道:“当然是姊姊更厉害。” 虽然以前总是想找王妙想比试一番,但自从进入妖灵界后,也生了不少事,自己的本事和王妙想相比差距不小,她又哪还看不出来? “我也不止一次看到姐姐与他人动手,”风魂低声说道,“但据我分析,我们所看到的还不是她的真正实力。她太过温柔,只要有同伴在她身边,心中便有所牵挂,宁可自己受罪也要保护他人。在支离宫时我便已看了出来,她绝非敌不过婴勺夫人,只是心中想的是先要保护好我们而已。姐姐最大的弱点便是心肠太软,我们若继续站在她身后,她心有挂碍,反而无法一心一意对付敌人,所以我才把你也一同拉走。” 许飞琼静了一下,不得不承认风魂所说的确是实情。便是王妙想闯支离宫救她的那次,若不是为了掩护她逃走,以王妙想的本事,就算小方精通变化之术,也绝对偷袭不到王妙想。 “可是,”许飞琼犹豫了一下,“那两个家伙的恶名,连我也曾在天界听闻,姊姊一人同时对付他们两个,只怕并不容易。” 风魂却简简单单地说道:“我相信她!” 许飞琼看了他一眼,见他虽然说得坚决,神情间其实也是一片紧张,知道他对王妙想的担心其实并不在自己之下,也只好叹道:“算了,我们快走吧,前方的敌人只怕也同样不好对付。” 三人一同冲入前方的乱战之中。 ****** 阳错仍在一嗵嗵地击打着肚皮。 大地鼓起,天空压下,炎热的空气不断地压来,再快散去,如此反复不休。 而阴差却消失无踪。 王妙想手持仙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那鼓声不断跳动,仿佛要裂开一般。 一片黑云压下。 王妙想振出剑光,剑光击在黑云中心。黑云瞬间散开,阴差星却从虚无中跳出,持着巨锤朝王妙想敲下。 王妙想想要躲闪,却现自己的方位感已经乱了。她明明是往左闪,却挪到了右边。她明明觉得自己避开了巨锤,巨锤却仍然在她头顶。 她将剑一挡,仙剑与巨锺相交,震出星火。 她接得太过仓促,力道不足,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往下跌飞。 她明明是往下跌飞,却到了阴差的上方。 阴差星狂笑一声,挟着体积比他自身大上无数倍的巨锤又冲王妙想砸去。 王妙想不知该如何避。 鼓声震响,她的心跳声也在震响,震得她耳朵麻。 她避无可避,只好又是一剑劈向巨锤。 她明明劈的是巨锤的中心,落点却在边缘。巨锤的力道未能卸去,她又一次被击飞,抛向云端。 然后狠狠地撞在地面。 她用剑尖点地,支撑着身体勉强站起,用左袖拭去嘴角血丝,看着阴差和阳错:“阴阳失位,神魔迷踪,这是神魔迷踪**。” 阴差星道:“有见识。” 巨锤砸下。 王妙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盘膝坐下,将飞雪剑平放膝上,对头顶的巨锤不闻不问。 阴差星也不管她要弄什么玄虚,只顾埋头砸去。 锵的一声。 剑光闪现。 阴差星被震得飞起。 他低头看去,却见王妙想仍然静坐在那,在她的头顶上却又多了一个粉嫩如玉的女孩儿。这女孩儿与王妙想长得一般无二,穿着同样的五色彩衣,梳着同样的仙髻,连手中拿的也是飞雪剑。 只是不管人也好,衣也好,剑也好,都比她本人又要小上许多,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那是七八岁时的王妙想。 “为了不受迷踪鼓所惑,竟将元婴离体?”阴差星阴森笑道,“好,我便让你血肉横飞。” 他再次一锺砸去,这一锤将王妙想的元婴和躯壳同时罩住。元婴若是闪避,躯壳自然会被砸成肉酱。 王妙想却抛下躯壳,反迎而上,然后身子一闪,竟奇异地避开锤势,贴着巨锤的边缘划向阴差。阴差星大吃一惊,照这架式,他固然能将王妙想的躯壳砸个粉碎,自己却也不免被她刺中,只好将巨锺改砸为挡,向王妙想的元婴挡去。 神魔迷踪**是以鼓音震人心神,而元婴却是道气凝成,形体即是元神,元神便是形体,自然不为所动。王妙想手持飞雪剑的剑魄,贴着巨锺,随风而动,阴差星一时间竟拿她毫无办法。 远处的阳错星见王妙想的元婴脱体而出,冷笑一声,不再拍鼓,而是直飞向王妙想的躯壳,一掌拍去。 王妙想将身一旋,剑化千影,元婴趁机钻回躯壳之内。 阳错星拍散挡在面前的剑影,冲势不改。 王妙想抽身一退。 阳错星的掌风化作罡风击在地面,印下长达数丈,既宽且深的大坑。 王妙想虽然避开罡风,阴差和阳差却不放过她,巨锤如山,掌影无形,俱是可将精钢玄铁也击个粉碎的魔道神功。王妙想虽然仗着身法又闪又避,但毕竟是以一敌二,太过吃力,终于被阳差星的罡风击中胸口,喷血抛飞。 阳错和阴差停在那里,却见王妙想摇摇晃晃地,还是站了起来,只是脸色苍白,双腿轻颤,已是立都立不稳。 阴差星淡淡道:“只修了两三百年,能有这种道行,也算是不错的了。” 阳错星道:“若是再给她修个两百年,只怕我们也不是她的对手。” 阴差星道:“所以……不可让她活下去。” 两个恶神肩并着肩,又要向王妙想冲去。 王妙想却出一声冷笑。她性情柔和,就算是面对敌人也很少摆出冷脸,这一声冷笑,却听得阴差和阳错寒气透心,只觉有冷风吹过,阴阴戚戚。 阴差和阳错不约而同停在那里,看着王妙想。 王妙想漫不经心地拔下头上钗,任由秀散落,并以一种诡魅飘渺的声音说道:“亏你们修了上万年,原来也只有这种本事。难怪你们的仙职越当越小,敢情不是因为你们长得太丑,而是你们本领太差。” 阴差和阳错立时大怒。 阳错星道:“我们见你长得不错,再加上你我双方也算是各为其主,原本不想让你受辱,只想让你死个干脆。” 阴差星道:“现在我们改变主意了,我们定要将你活捉,毁去你的道行,把你脱光衣服**个够,再把你扔给耀魄天尊手下的那些男人,让他们也尝尝瑶池女仙骚的滋味。” 王妙想却是面无表情,她伸出左手,将秀搓个凌乱,然后随便抓了一把咬在皓齿之间,紧接着却是将剑一划,仙剑竟划在自己腿上,不但将彩衣划破,更**血淋淋的伤口。 鲜血沿着仙剑滑下,一点一滴地落在地上。 阴差和阳错不禁对望一眼,心中惊疑。王妙想这般披头散,自伤身体,与其说是道家仙术,倒更像是要用出什么妖法。 而他们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 两个恶神不再迟疑,阴差星将巨锤和上雷光,阳错星在罡风中暗藏天火,直往王妙想击去。 天昏地暗,空寂无光。 王妙想舞了起来。 被鲜血染红了的剑轻轻一旋,立时间,雷光消散,天火无踪。 仙剑再一旋。 阴差星手中的巨锤碎裂,阳错星掌上的罡风消失。 阴差和阳错大吃一惊,往后疾退。 王妙想森冷的目光从丝间透出,如电如光,奇诡莫测。 仙剑最后一旋。 阴差与阳错一同出惨叫,灰飞烟灭,只留下几缕轻烟。 王妙想立在那里,腿上鲜血越流越多,染得脚下一片通红。 她娇躯颤动不休,神情迷离,目光凄凉。 抬头看天,她悲泣道:“陛下,妙想今日迫不得已,擅用戳仙剑舞,负了你昔日苦心。” 远处,杀声四起;天色,清冷黯淡。 忽地,一个阴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口中的陛下是谁?” 王妙想心中暗惊,知道自己使用戳仙剑舞后真气耗尽,再加上心神不宁,竟是被人来到身后都不知道。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来人。 那人穿着黑色盔甲,身形高大,身周现出慑人煞气,脚下托着五瘟月华。 王妙想静下心来,清清冷冷地向来人施礼:“妙想何幸,竟惹得元帅亲临,是妙想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还是元帅太过悠闲?” 翊圣元帅黑杀面无表情,也没有去理会王妙想语气中的嘲讽,只是冷冷地问:“你适才所呼的陛下是谁?” 王妙想神色不变,道:“妙想曾与苍梧山中得舜帝亲临,传我道法与剑术,我刚才所唤的陛下,自然便是舜帝陛下。” 黑杀真君注视着她,冷笑一声:“不,你所唤的不是虞舜。虞舜的剑术得于紫微大帝,而你刚才的剑舞斩光破元,几近于魔道,绝不会是虞舜教给你的。” 他看着王妙想:“教你这套剑舞的,到底是谁?” …… 第七十二章 怒战天愚 当敌人出现的时候,幸好灵凝的阴阳镜提前照到他们,及时通知了师道宣,才没有被攻个措手不及。 虽然如此,彼此的实力相差悬殊,师道宣唯一能做的,便是自己带着妖族中的骨干拼命抵抗,其他人分散逃走。 他现出真身,是一只白睛吊尾的巨虎,每一纵跃,都生出黑风。 灵凝原本还与师道宣待在一起,后来冲杀得乱了,不知不觉便分了开来。 她用阴阳镜反复照去,四面八方都是人影,也不知师父去了哪里。她心中害怕,只好跟着一些妖往外逃走。 这次围剿他们的神人并没有在翼望山时那么多,再加上灵凝用阴阳镜照出敌人的缺口,专往人少的地方逃,很快的,她也带着一些妖冲出了敌人的包围。 但是十巫中的巫真却飞了过来,祭出夺魂珠,凡是看到夺魂珠的妖都一个个倒了下去。 灵凝有阴阳镜护身,不为夺魂珠所害。 巫真看到一个断腿女孩儿乘着一朵祥云飘在那里,没有倒下,心中也觉奇怪,便飞了过来。 灵凝这些日子虽然也从太乙天书里学了不少防身法术,但她原本只是一个不出闺阁的小姐,哪里经过什么阵仗?上次闯出冀望山时,师父一直就在身边,还好一些,现在独自一人,心底着慌,吓得掉头便逃。 巫真心想:“你这小丫头还能逃到哪去?” 纵身直追。 偏偏灵凝所乘云朵乃是她以身体的极寒水气,再加上烛龙离火混炼而成,虽然不及红线的太乙金光纵神,却也逃得飞快,一路沿着山丘乱飞,竟追得巫真头晕眼花。 巫真又好气又好笑,摸清灵凝飞行的路线,自己往左一拐,飞到一处山口守在那里,只过了一会儿,灵凝果然自己贴着山丘边缘飞到了巫真面前。 她逃得太过心慌,连自己也不知自己转到了哪里。 灵凝见前方有人影,赶紧抬头一看,见敌人竟到了自己前面,她也不知是自己迷了方向,只以为这人追她的度快得惊人,一下就跳到了她的面前,唬得她六神无主,忘了转身再逃。 巫真祭起夺魂珠,一珠砸去。 他这夺魂珠乃是上古神龙的龙睛所炼,不但能夺人魂魄,更是无坚不摧。 灵凝何曾正正规规地与人交过手?一颗心跳得极快,脑中念头纷转:“冷静、冷静。我只要左手用玄寒之气化出水幕,右手烛龙离火化作火箭朝他扔去,一攻一守,便可以伤他。” 又想:“他这一珠好像很厉害,玄寒之气未必挡得住,我不如以五行之气生出风雷,乱他耳目,再乘机逃走?嗯,天书中的乱云诀说不定也可以对付他……” 她天资聪慧,过目不忘,天书中的那些术法一学就会,随便使出哪个其实都能躲过。偏偏她会的东西太多,以前又没有对敌经验,这一思一考,夺魂珠早已砸到面前。 她心慌意乱,只好举起阴阳镜挡去。 轰的一声,阴阳镜精光四射,夺魂珠竟爆裂成碎片。 劲风乱起,灵凝所乘的祥云也消散无踪,她整个人摔在地上,眼冒星光。 巫真没有想到那无坚不摧的夺魂珠反而毁在对方的一面镜子之下,心痛不已,面现怒气,直飞到灵凝头顶,召出无形剑光便向灵凝刺去。 灵凝摔得头晕脑胀,反而没空思索太多,想到什么术法立时便用了出来。 她唤出木气生出花朵,又以玄寒之水催生木气,一朵莲花挡在她的身上,托住了剑光。 不管巫真怎样攻击,这朵莲花挡在那儿,竟都护得灵凝安然无恙。 巫真怒不可遏,心想:“你有这等宝镜护身,又精通如此神妙道法,却还装模作样的逃了一阵,莫非是把我当猴子耍弄不成?” 他唤出雷电,想要以金克木,破去灵凝的护身莲花。 灵凝却也冷静下来,收起莲花,将镜光往巫真一照,同时和入炎阳之气。 巫真只觉金光刺目,全身燥热得让人难受,大吃一惊。他也不敢多想,手中一放,一道雷光破云而下,直往灵凝击去。 灵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继续照住巫真,雷电却就在头顶,想要用阴阳镜去挡雷电,却又不敢放开巫真。 就在这时,山顶却纵下一道红光,竟比那雷电还要飞快。 红光落在灵凝身旁,现出一个少女,手中红剑一挡,瞬间便将雷电截了去。 紧接着飞剑一划,隔空破开巫真胸膛。 巫真忍着巨痛,临危不乱,借着自身血光迅遁走。 那少女自然便是薛红线,她见敌人已负伤逃走,这才还剑入鞘,转身看向灵凝。 灵凝急乱之后,心神终于定了下来,不禁哭道:“师姐、师姐……” 红线见她模样,心中好笑,想道:“师父竟收了个爱哭鬼做我的师妹。” 在炎山上时,红线对灵凝本就怜惜,现在她又成了自己师妹,自然难免更是亲近。她见灵凝受惊之后,满脸泪痕,于是便要将她抱起安慰。 灵凝却突然睁大眼睛,失声叫道:“师姐小心!” 红线也觉察到背后有强烈劲风,猛一回头,却见三目四臂的天神愚已挟着罡风直扑而来。 红线花容失色,紫绡剑自动离鞘,与天神愚击来的手臂相交,出锵的一声。 天神愚的四臂金刚不坏,红线如何能够抵挡?她一手快握住剑柄,另一手抓向灵凝,想要将她**险地。 天神愚手臂一挥,竟将红线连人带剑击得跌飞。 同时身子一伏,其中一只手掐住灵凝的咽喉将她提了起来,又用一手抢过她的阴阳镜。 灵凝俏脸憋得通红,娇躯扭动。 天神愚心想:“天吴说这断腿丫头有些来历,只可生擒,不可杀她,我虽未必要听那瞎子的,却也没必要让这丫头死得太快。” 于是,他用另一只手搂住灵凝的腰,松开她的脖子。 灵凝使劲地咳着。 眼见灵凝落在这恶神手中,红线持剑怒瞪着天神愚:“你好歹也是个大人物,怎可使用偷袭这种卑劣手段?” 天神愚冷笑道:“你这小妞别的本事不行,逃跑的本事却还不错。我只是懒得花时间去追你,你要再逃也可以,我现在就把这小丫头的心挖出来吃了。” 红线想起巫姑被开膛破肚后的尸体,暗自心惊,想道:“师父让我来找灵凝师妹,我若是只顾自己逃走,害得师妹被这恶神剖腹挖心,那我还有何脸面去见师父?” 她持剑立在那里,也不逃走,想拼却性命与这恶神一斗。 灵凝知道这恶神太过厉害,红线肯定不是他的敌手,虚弱地抬起头来:“师姐,你快走……” 天神愚将手一紧,灵凝身上巨痛,无法再说出话来。 红线当然不会就这样离开。 “也罢,我就给你个机会,”天神愚向红线**道,“你自己脱光衣服走过来,只要把我服侍好了,我就放了这个丫头。” 红线性子刚烈,若是平常时候,就算知道自己不是敌人对手,也会先斩过来再说。偏偏灵凝现在落在敌人手中,她投鼠忌器,连攻也不敢攻。 灵凝缓过气来,见红线模样,知她绝不肯扔下自己逃走,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不禁想道:“我既落在这坏人手中,就算活着也难免受辱,不如自己偷偷咬断舌根寻死,也好过被这坏人用来要挟师姐?” 灵凝正要寻死,忽地却又想道:“我如果这样死了,爹爹再也见不到我,必会伤心难过。而师姐的性子似乎与别人不同,我死在她面前,弄不好她不但不逃,反而拼死也要替我报仇,那我岂不是自己白死一场,还害得师姐与我陪葬?我若与师姐一同死在这里,岂非让师父也伤心难过?” 灵凝本是聪慧之人,只是自幼受毒火之苦,不曾经历世事,性子难免有些怯弱,一旦遇到危险便不知如何是好,这些日子有师父在身边,一切事全听师父的,现在师父不在,先生起的念头自然不是逃跑便是寻死。 现在想到寻死也是无益,心思倒是动了起来,很快地便想到主意。 她暗自凝神,悄悄地用意念呼唤阴阳镜,阴阳镜在天神愚手中猛然闪出光芒。 天神愚诧异地看向阴阳镜,灵凝趁机身子一挣,手心中闪出火焰,拍在天神愚手臂上,天神愚手一痛,登时将她松开。 天神愚定睛一看,那连仙剑都伤不了的手臂竟多出了一道灼痕,痛彻心扉。 烛龙离火乃至阳之火,比三昧真火还要厉害,一般的仙神沾上一点便有性命之忧,他却只是在臂上留下一点火灼的痕迹,这四只手臂有多厉害简直可想而知。 天神愚大怒之下,一脚便向落在地上的灵凝踩去。 红线冲了几步,来不及救灵凝。 灵凝硬着头皮往前爬了一步。 天神愚一脚在地上踩出个坑来,却没有踩中灵凝。灵凝的身子幻了一幻,竟出现在红线身边。红线连忙将她拉退。 灵凝先用阴阳镜吸引天神愚注意,再用烛龙离火弄伤其手臂,往下摔时,又集中精神用出缩地成寸的法术,虽然只爬了一点点,却已逃出了天神愚的控制。 虽然阴阳镜还落在天神愚手中,灵凝却庆幸自己逃了出来,赶紧向红线叫道:“师姐,我们快逃!” 她对天书中的道法遁术看了不少,知道红线的太阴金光、风雷纵跃之术非常神,定能带着她暂时逃到远处。 红线却放开她,咬了咬唇,持剑瞪着天神愚,口中却向灵凝回应道:“我们一起对付他。” 天神愚本也以为红线定会带着灵凝逃走,谁知红线的想法竟是与灵凝一同留下来决一死战,不免怔了怔,冷笑一声,想道:“你们若是现在逃走,我还有别的要事要做,没空花时间追你们,现在你们自己找死,那就不要怪我。” 灵凝抬头偷看了红线一眼,见师姐如兰花一般俏立在那,嘴角微抿,目光坚毅,分明已是下定决心,只好暗暗叫苦:“我们怎打得过这个恶神?” 只是师姐不曾扔下她逃走,她自然也不能扔下师姐,何况她的乘云之术远不及红线的金光纵,又能逃得多远?无奈之下,只好不再做逃跑的想法,要与红线联手对敌。 红线问:“你准备好没有?” 身子一窜,跃上前去,仙剑离手,剑随心转,疾刺向天神愚。 灵凝气苦地想:“师姐你问我准备好没有,那至少也让我答句‘还没好’啊。你不等我回答便先杀上去,那又何必要问?” 抱怨自然无济于事,灵凝赶紧调合体内五行之气,带动外部阴阳。阳气凝至极点,阴气稍稍策动,一道天雷便向天神愚击去。 她知道这恶神太过厉害,一出手便用出雷诀。 天神愚全然不惧,一手挡住天雷,一手击飞紫绡剑,同时跃上前去,直接用拳头击向红线胸口。 红线却也灵活,将手一招,紫绡剑已绕个弯飞回来将她带离,又再继续攻击。她的身形有如风中落叶,时飘时止,忽快忽慢,紫鞘剑更是剑气冲天,冷光四溢。 灵凝不断施放五行术法,雷光电影,椎刺石撞,直搅得周围漫天飞沙,阴风阵阵。 然而不管她们如何配合,却都无法突破天神愚的四臂,而天神愚额上的神目射出精光,更是毫不留情地将灵凝的五行术法逐一破了个干净。 虽然只是打了一会,天神愚却也不耐烦了,身形一涨,元神化作如山巨人,一拳挥向红线。红线持剑护身,被他击得朝灵凝跌飞而去。 灵凝慌忙抱住师姐,两个人滚作一块。 天神愚如巨猿般跳起,其中两只手臂合在一起狠狠地向两个女孩儿敲去。 灵凝暗施妙法,再一滚,瞬间便抱着红线移到了十丈开外。 天神愚敲在地面,大地震响,土石乱溅,轰出一个大坑来。 红线缓过气来,再次跃起,又要向天神愚纵去。 灵凝心知这样打下去绝不是办法,然而师姐却又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心底焦急,忽地想到自己的烛龙离火曾在天神愚的手臂上留下伤痕,于是赶紧叫道:“师姐,你的剑!” 红线低下头来,不明所已,灵凝却已用手抓住她的紫绡剑,抹了过去。 灵凝的小手被剑割破,染红了紫绡剑的剑锋。 鲜血化作烛龙离火,附在紫绡剑上。 红线见灵凝在剑上弄出火来,也不去管这火到底有什么用处,御着剑飞向天神愚。 天神愚反应稍慢,习惯性地便用手一挡,这一次,紫绡剑竟将他的那只手臂划出深深的伤口,伤口处溢着黑烟。 天神愚从未想到过自己的手臂竟也会被兵器所伤,大吃一惊。 红线乘胜追击,俏目一睁,双手持剑,体内太阴真气凝至极点。 寒气迫人,天空中落下霰雹,大地突然穿出冰柱。 她一剑劈下,这一剑之威,竟隐隐挟着鬼哭神嚎,连天色都为之一黯。 天神愚的心中骤然生出寒意,已不敢再用手臂去接她的这一剑。 锵! 风云变色,金光四起。 红线的这一剑,却是劈在了阴阳镜上。 阴阳镜本就是在天神愚手中,他情急之下,以镜挡剑,将红线这惊天动地的一剑接了下来。 镜未破,剑也未折。 红线却因为无法承受这强劲的反弹而喷血抛飞,脸色金白,体内五脏俱创。 灵凝大惊失色,立时腾云而起,接住红线,谁知红线所受劲气未卸,竟将她也撞得胸口闷。 两个人狠狠摔在地上。 灵凝艰难地爬起,而红线却已晕了过去。 天神愚站在那时,脸色极是难看。在剑镜相交的那一瞬间,他的这两只手臂竟也传来碎裂的声音,分明是骨头已经断裂。他忍着巨痛,一步一步地走向红线和灵凝,眼中冒出怒火…… 第七十三章 斩地为渊 黑杀真君凝视着王妙想:“这套剑舞,你究竟是学自于谁?” 王妙想淡淡地道:“我所学的东西全都是舜帝所传,你若是不肯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 黑杀真君何等人物,如何听不出她所说的不虚不实,必定有所隐瞒。他冷笑一声,道:“你应该清楚,我现在随时都能杀了你。” 王妙想将剑一提:“元帅不妨试试。” 黑杀真君冷冷地道:“我虽不知道你刚才的这套剑舞有何来历,但它霸道非常,杀人之时,对舞剑者自身也定然有所损害。你若从一开始便用它来对付阴差和阳错,现在多少还能留些力气与我较量,只可惜你心不狠,非要等到被阴差阳错击伤之后才肯使出来,现在的你只怕连提剑的力气也所剩无已,如何与我动手?” 王妙想沉默,她知道自己瞒不过对方,若是逞强自辩,只会让对方看不起。 黑杀真君又道:“你这剑舞若是突然对我用出,我只怕也会像阴差和阳错一样被你斩得形神俱灭,但我现在已看过一次,虽不敢说弄清虚实,至少已有相抗的把握。更何况你现在根本没力气再次用出剑舞,我现在要杀你,还不易如反掌?” 王妙想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黑杀真君哼了一声:“我岂是喜欢趁人之危的人?便何况你是瑶池仙蕊,我是紫微座下,同为天界仙神,我也不想亲手杀你。只要你立誓马上离开妖灵界,从此再也不踏出此间半步,我便放你离去。” 王妙想皱了皱眉:“你不怕我将你与耀迫天尊相互勾结的事上奏于天庭?” “我既做得出,又何必怕人知道?”黑杀真君冷笑一声,“你若以为王母和玉皇有本事替这些妖族出头,那你就错了。若是王母事先知道耀魄天尊的来历,只怕根本就不会把你和许飞琼派来,连紫微陛下都无法管的事,你和许飞琼来了,又能做什么?” 王妙想心中疑惑。 那耀魄天尊到底有何来历?这天地六界中,怎可能有昊天金母和紫微大帝都无法管的事? 她心中惊疑不定,黑杀真君却抬头向远处看了一眼。 王妙想转头看去,却见那个方向正闪出红光和杀气。 “天愚正在那里与人动手,”黑杀真君淡淡道,“看那剑光,显然是那个东皇传人的女弟子。” 王妙想知道自己体内真气涣散,又在用出戳仙剑舞后,难以守心如一,才会在翊圣元帅的提醒后才现红线在那里与天愚动手,而且观看气象,只怕灵凝也在那里。 她心中虽然焦急,却毫无办法。 黑杀真君看着她:“仙子可做好决定?” 王妙想平缓一下自己的气息,冷然道:“多谢好意,但我绝不会轻易地向他人立誓。我既然已经和妖族并肩作战,又岂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更何况,我若是在这个时候离开,死在我手中的阴差阳错和其他人,他们究竟又算是因何而死?” 黑杀真君显然早就知道她的答案。 能够得道成仙的人,心中都必定有所坚持,又岂是他人可以轻易说动的? “既然如此,”黑杀真君长叹一声,“仙子死后,我必会派人将你的尸体埋葬在苍悟山中。” “人死之后,灰飞烟灭,葬在哪里又有何关系?”王妙想淡淡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却不太明白,元帅可否给我一个答案?” 黑杀真君道:“只要是我能回答的,必定会告诉仙子。” 王妙想再次看向闪出剑光的那个方向,道:“天篷天猷,翊圣真武,你们四人同为紫微陛下座前的四圣战将。我虽不知你们之间的交情如何,但你们既然同为一殿之臣,相处至少也是千年以上……” 黑杀真君皱眉:“仙子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问,”王妙想道,“你怎能忍心任由真武元帅的女儿死在那里,无动于衷?” 黑杀真君脸色一变:“真武的女儿?灵凝?她如何会在这里?” “元帅还不知道么?”王妙想看向黑杀真君,“寒波仙子早已拜东皇传人风魂风公子为师,现在与天愚在那交手的两个少女,灵凝便是其中之一。” 黑杀真君心中惊疑,忖道:“那丫头身染烛龙火毒,不但断了双腿,而且已没有机会修习任何道法仙术,怎可能会在这里,还与天愚动手?但王妙想又岂是会说谎之人?” 他快问道:“真武的女儿在这里的事,耀魄天尊的手下可知道?” 王妙想道:“他们原本并不知道,现在却是应该知道。” 灵凝已将她的身份告诉了师道宣和他手下的妖族,而小方则变化成蛇女蜚邑的样子跟了他们一路,多半已经知道了灵凝的身份。小方既然逃了,灵凝的身份也就已不再是什么秘密的事。 黑杀真君身子一闪,便要往那个方向飞去,却又忽地顿住。 他与王妙想一同看去,只见一道霹雳般的剑光耀起,竟惊得风云变色,大地惶惶。 王妙想一脸惊异:“红线的剑术竟已炼到了如此地步?” 黑杀真君注视前方:“果然好剑法,这一剑自身是阴极而生,剑上不知为何又附上了至阳之火,乃是道之极致,便是我也不敢硬接。以天愚的本事,绝对接不下这一剑。” 然而随着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剑光黯淡,杀气却反更加炽烈。 王妙想神情凝重:“天愚的手中必有宝物护身,而且只怕亦是由至阴与至阳之气炼成,才能恰好克制住红线这惊天动地的一剑。我若所猜无误,他只怕是抢走了灵凝的阴阳镜。” 黑杀真君脸色也是一变,紧接着,却又慢慢冷静下来。 王妙想见他适才听说灵凝有危险时,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已是心乱,知他必定不会坐看真武元帅的女儿死在自己眼前。然而现在,天愚显然还有再战之力,红线的剑光却消失了,而灵凝也是生死未卜,翊圣元帅的神情反而变得无动于衷,和刚才的样子完全不同。 王妙想心中焦急,忍不住问道:“元帅真的就这样任由天愚杀了灵凝而不管么?” 黑杀真君冷笑一声:“天愚若是真的杀了那丫头,我定会将他最自豪的四条手臂卸下来,当着他的面一点一点剁成肉酱,让他知道他那自以为是金刚不坏的四只手,在我面前其实跟四根木棍没什么区别。” 王妙想皱眉:“那你现在为何一点都不担心?” 黑杀真君淡淡道:“仙子你现在真气不聚,又关心则乱。你何不再看一会?” 王妙想只好再向远处看去。 她又看到了一道剑光。 谁也不知这道剑光是从哪个方向飞来的,它既没有红线刚才那一剑那么威势逼人,也没有带上什么虹光电影。 然而王妙想只是看着它,便生出一种无可遏止的惧意。 “原来如此,”王妙想轻叹,“真武元帅既已亲临,又哪需要别人去救他女儿?” 黑杀真君沉默许久,忽地说道:“天吴和其他耀魄天尊的手下仍在附近,仙子当前还无法与人交手,何不尽快离开?” 王妙想愕了一愕:“元帅为何突然杀意全消,要放过妙想?” 黑杀真君看着飘渺的天际,苦苦地长叹一声:“你们实在不应该把灵凝也牵扯进来。” 王妙想疑惑地看着他。虽然由于灵凝的身份特殊,难免会给妖灵界内这原本便乱成一团的局势带来些变数,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然而听翊圣元帅的语气,竟像是因为灵凝的出现,某个原本还可以维持的局面就被突然打破了一般。 “或许,这就是天意!”黑杀真君冷冷地说道,“也罢,天篷天猷,翊圣真武,我们这四人以前还从未彼此交过手,我现在便去看看,翊圣和真武,到底哪个更厉害一些。” 他慢慢地、慢慢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王妙想已是花容失色。 她见黑杀真君如此关心灵凝的生死,原本还以为他与真武元帅之间必有深厚交情,谁知转过头来,他便要去找真武元帅决出胜负? 她看着黑杀真君的背影,见他虽然走得慢,但每一步都在无形中让他的背影变得更加高大,知道他已经通过这无形的杀意,向远处的真武元帅出挑战。 只见,黑杀真君将手一招。 一道符光出现在他的头顶,化作巨大的黑色涡流。 走符摄录,绝断鬼门。 这是黑杀神符。 挡在他面前的几座山丘立时连根拔起,尽被吸入涡流,消失无踪。 目光眺望之处,现出了真武元帅的身影。 真武元帅立在那里,身如山岳,金光赫赫。他身披金甲黑绫,左手抱着灵凝,右手持定七星宝剑,凝然不动,也朝翊圣元帅看了过来。 在真武元帅的脚下倒着一具尸体,这尸体有四只手臂,显然便是天神愚。 灵凝扑在真武元帅怀中哭着,而红线则倒在真武元帅的身后。 黑杀真君头上的黑色涡流越来越大。 王妙想看得心颤神移。 真武元帅却沉默半晌,突然将七星宝剑往身前一挥,随着霹雳一声、地动山摇,在他与黑杀真君之间竟被斩出一条宽达两丈、深不见底的深渊。 斩地为渊之后,真武元帅抱着灵凝转身便走,刹那间无影无踪。 黑杀真君冷笑一声,将黑色涡流变回黑杀神符收入袖中,也转过身,拂袖而去。 在经过王妙想身边时,他淡淡地看了王妙想一眼。 等黑杀真君也离开之后,王妙想这才松一口气,只觉背上都是冷汗。真武元帅虽然避开翊圣,没有与他当场交手,但他斩地为渊,无疑也向翊圣元帅表明了彼此交情不再的态度。 单是两人间的气势,便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胆寒。 他们没有在这里当场决出生死,估计是因为灵凝也在。 王妙想知道此地不可多留,于是强提一口真气,纵剑飞过这突然出现的深渊,抱起依旧昏迷的红线,御剑离去…… 第七十四章 谁是淫贼 当大地裂开的时候,风魂和许飞琼正陷入重围。 一闯入敌阵,风魂便让红线去寻找灵凝,他则跟许飞琼一起冲进战场中央,想要帮助正受围攻的师道宣。 师道宣早已现出真身,是一只白睛吊尾的巨虎。他脚踩风火,同时面对着巫谢、巫即、巫礼和不知多少的神人。 风魂和许飞琼冲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同且战且退,但是敌人实在太多,又将攻击的重心放在师道宣身上,让他们难以逃脱。 魁武罗为了保护师道宣,终于战死。 杀到后来,虽然师道宣咬死了巫即,许飞琼也一剑杀了巫礼,但两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道童突然祭出妖法,阴风过处,本就伤痕累累的师道宣终于倒了下去,被那些神人擒住。 而天吴也飞了出来,祭出银勾,带着寒光划向许飞琼。 许飞琼以飞剑挡住银勾,正要拼死击杀天吴。 风魂却知道这样战下去,他们难免死在这里,此时师道宣已经被擒,他底下的妖族也死得死,逃得逃,他和许飞琼就算杀了再多敌人也是无益。 他一扯许飞琼,暗用奇门遁甲之术,想要带着许飞琼一同逃走。 然而天吴眼瞎心明,早已猜到他的打算,先一步破了他的遁法。 无奈之下,他只好与许飞琼往外硬闯,但杀进来容易,闯出去却难,久战之后,他和许飞琼都已身上带伤,被逼落在地面,难以支撑。 恰在这时,大地却猛然裂开巨口。 风魂和许飞琼一同跌进了这莫名出现的深渊之中。 这一异变,惊得天吴和巫谢等耀魄天尊手下面面相觑,都不知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追去。 风魂二人在深渊内部飞了一阵,见身后没有人追上来,这才放下心来,他们也不敢在这古怪的深渊之内多呆,于是便飞出地面。 两人落在崖边,风魂往下看去,道:“这地也裂得太过凑巧,莫非是天意要让我们活下来?” 许飞琼哼了一声:“妖灵界不在天命覆盖之下,哪有什么天意?这裂缝和天意没什么关系,是被人用剑劈出来的。” 风魂吓了一跳,一脸不信地看着她的脸:“谁会有这本事?” 许飞琼白了他一眼:“能够劈出这一剑的,自然是北极四圣中的真武元帅,他是有资格成为天尊的真仙,劈出这一剑有何稀奇?” 风魂想:什么叫有何稀奇?有本事你也劈来看看? 他见许飞琼的霓裳有些地方已被划破,露出白皙肌肤,悄悄偷看两眼后,才扭开头去。 许飞琼倒没有注意到什么,只是沉吟片刻,说道:“这地裂开之前,我曾见姊姊那个方向隐隐透出金黑二气,而且各有杀意,看上去,竟是四圣中的真武和翊圣全都来了,也不知姊姊有没有危险。” 风魂愕道:“那种时候,你还有空去望气?” “我是担心姊姊生死,”许飞琼生气地抿嘴,“哪像你,没心没肺的,姊姊对你那么好,你却一点也不关心她!” “谁说我不关心了?”风魂气道。他从怀中取出一根长,朝许飞琼晃了晃,“你看看这个。” 许飞琼哼了一声:“你的头有什么好看的?” “喂喂,我的头有这么长么?看清楚点,这是妙想的头。”风魂无语。 许飞琼疑惑地看着他:“你想用这根头做什么?” 仙家道法,各有所传,许飞琼见风魂弄一根头出来,知道他必有什么独特的法术。 风魂道:“所谓一叶飘零,可以知秋。我在这头上施了一种术法,妙想若是遭遇不测,这根头也会跟着断去。你看,它现在好好的,这就说明了妙想暂时没事,否则,你以为我还会有心情跟你在这说话?” 许飞琼听到这话,心里也安定下来:“算你有心。” 风魂继续道:“既然是真武元帅出现,那灵凝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管真武元帅站在哪边,他总不会去害自己的女儿。而红线多半是与灵凝在一起,应该也不会有事。” 许飞琼这才知道他不止在担心王妙想,其实也一直在担心他的两个女徒弟,不禁想道:“这家伙表面虽然不正经,人其实并不坏,难怪姊姊会中意他。” 她道:“只是,我们还是尽快想法找到姊姊,与她会合的好。” 风魂拿着头晃了晃:“只要有这根头在,我便能找到妙想姐姐。有一种法术叫做寻魂香,我只要对它施法,便能让这根头化作清香,带我们去找她。” “那你还不快施法?” “嗯,不过你得把你的剑先借我。” “你的法术要用到剑?”许飞琼疑惑地问,“一般只有捉鬼才需要用到桃木剑,其它法术就算要用剑,以指代剑也可以吧?” “以指代剑是可以,”风魂道,“不过还是手中拿着剑更帅气一些!” 许飞琼抽出剑,一剑朝他劈去…… 风魂一边闪躲一边叫道:“喂喂,你别动不动就拔剑啊。” 许飞琼收起剑,娇声叱道:“少罗嗦,快点施法。” 风魂将王妙想的头放在地上,自己围着它转了一圈,同时口念咒法,以指代剑划个不停。果然,头化作了一股青烟,往上飘去。 许飞琼抬头看天,道:“它为何往上飘?” 风魂干咳一声:“也许姐姐便是在我们头顶。” 许飞琼掠过来抓住他的肩,往上直飞。他们越飞越高,直至身边尽是青潆潆的一片,也没有看见王妙想的身影。这里又不像是人间,若有本事穿过罡风,还有个九重天在那。 这妖灵界的上空尽是虚无。 风魂被她抓着,见她飞得太快,衣裳卷舞,被划破的一些洞口被扯得更破了,露出诱人风光,尤其是胁下的一个部位,竟能透入其中,看到鹅黄心衣下的饱满山丘。 “你说,姊姊在哪里?”许飞琼低头一看,现风魂的不轨目光,娇喝一声,“淫贼。” 她一脚把风魂踢飞,还不甘心,又追上去冲着风魂双腿乱踢,踢得他一路朝地面坠去。 “喂,我会被踢死的!”风魂求饶,却太迟了。 许飞琼根本不理他,用“无影脚”踢个不停。她现在是由上往下落,更是彩裙往腰上直翻,裙下风光无限,只可惜风魂早已被她踢得七萦八素,没心思看了。 风魂越坠越快,手舞足蹈。好在他快要落地的时候,许飞琼总算是心肠一软,想道:“若是让他就这样摔在地上,他不死也必全身骨折,到时姊姊找我要人,我拿谁来赔她?” 她这才祭出剑光,抢先一步落地,横着踢了风魂一脚,虽然又把他踢得抛飞,其实却是卸了他下落的劲道。 风魂摔得全身疼,躺在地上无力地道:“喂喂,我不过就是不小心看了一下,至于让你这么狠毒么?” 许飞琼刚才踢得解气,现在倒是不再生气了,她掠到风魂身边,娇声道:“谁让你自己这么不老实,你以为每个女人都像妙想姊姊一样,心甘情愿受你欺负不成?” “我哪有欺负她?” 许飞琼哼了一声:“姊姊对你那么好,你却还用那种色色的目光去偷看别的女人,这还不是欺负她?” “这是两回事吧,”风魂气道,“我自然知道她对我好,我也愿意一辈子敬她爱她,但这并不表示别的美女出现的时候,我就不能多看几眼吧?我只是用眼睛看,又没做别的……” “若是姊姊走在路上,遇到别的帅哥,也目不转睛地看个不停,还跑去偷看他换衣服……” “她敢?”风魂叫道,“我一定休了她。” “姊姊还没嫁给你呢,你休谁去?”许飞琼抿了下嘴,“所以说,你们男人就是没心没肺。” “喂喂,别弄得自己对男人很了解一样,”风魂气道,“明明不过是个到现在也没谈过恋爱的黄毛丫头。” 许飞琼也不生气,只是说道:“我是好心提醒你,虽然姊姊对你好,但你若因此就把姊姊对你的喜欢想得那么理所当然,毫不珍惜,那等你哪天失去姊姊的时候,可莫要后悔。” 风魂心中一惊,不禁想道:“她这话倒是没错,我确实是把妙想姐姐对我的爱想得太过理所当然。我说这丫头一辈子没有谈过恋爱,其实我自己以前又何曾正正经经地谈过?” 一想到王妙想的美丽温柔,善解人意,他心中一暖,赶紧坐了起来,想道:“这妖灵界内的事其实本就与我无关,现在连师道宣都落在敌人手中,我就算想帮妖族也帮不上什么忙,何不现在就找到妙想并把她**去,然后马上将她娶到手中?至不济也要先把她脱光衣服煮成熟饭,免得让她跑了。” 他抬头看天,说道:“奇怪,我的法术明明没错,这魂寻香怎么却没有带我们去妙想那里?” 许飞琼哼了一声:“这还不容易猜?我问你,是你的本事厉害,还是姊姊的本事厉害?” 风魂随口问道:“你说的是床上还是床下?” 许飞琼大怒,直接将剑挚出。 风魂赶紧双手乱摇:“我的意思是,你问的是剑术还是道法?” 许飞琼瞪他:“剑术又如何,道法又如何?” 风魂道:“比剑术,那当然是妙想姐姐厉害,但要是比道法的话,哼哼……” 许飞琼问:“怎么样?” 风魂道:“那还是姐姐厉害。” 许飞琼一脚把他踹倒。 “开玩笑而已,这么认真干嘛?”风魂干咳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我的法术没错,但要是妙想姐姐有心不让别人用搜魂法术追踪,那以我的本事自然是找不到她。不过……” 风魂犹豫了一下:“姐姐若是安然无事,以她的本事,自然不用特意用术法防范敌人追踪,现在她这么做,难道是受了伤?” “那阴差星和阳错星可是修了上万年的恶煞,哪有那么容易对付?”许飞琼道,“不过,我们现在既然知道姊姊未死,那败的应该便是阴差和阳错二神。但这毕竟还只是猜测,我们还是想办法尽快找到她吧。” “还有我的两个女徒弟!”风魂拍拍灰尘站起来,“只是伏羲卦术在这妖灵界中不起作用,而这里又到处都是耀魄天尊的手下,靠我们两人,要怎样才能找得到她们?” 许飞琼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风魂想了一想,说道:“不如我们先去瑶湖见见鲛人族的樱樱夫人,她毕竟在这妖灵界中生活多年,如果有什么消息,她也会比我们知道得更快。” 两人商量一阵,别无它法,只好一同向瑶湖飞去。 第七十五章 第一女仙 灵凝手抱阴阳镜,乘着祥云飞了一阵,忽地停了下来,泪流不止。 真武元帅转过身飞到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不用替你师父担心,他暂时没事。” 他那一剑固然是斩给黑杀真君看,却也是要趁机将风魂和许飞琼从围困中救出,否则那大地怎会无巧不巧地便裂在他二人脚下? 灵凝却低着头,也不出声,只是在那掉泪。 真武元帅一世英武,偏偏却哄不来孩子,虽然劝了几句,灵凝却仍是哭个不停,弄得他束手无策。只好努力挤出笑容:“你可是想要什么东西?我这就找来给你。” 灵凝抬头一看,见一向不苟言笑的爹爹难得露出笑来,显是异常怪异,不觉扑哧一声,掩嘴偷笑。笑完之后,她轻叹一声,小声问:“爹爹……我的亲娘是谁?” 真武元帅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句话来,一时怔在那里。灵凝见爹爹一副无措的样子,知道显然不想告诉自己,不觉又低下头去,悄悄落泪。 真武元帅无奈之下,只好说道:“回家后我就告诉你……” 灵凝却道:“爹爹你骗我,我知道就算回到家中,你也不会告诉我的。” 真武元帅知道这个孩子虽然没有见过多少世面,其实却是聪慧过人,要想骗过她并不容易,只好一脸苦笑,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几日中,他本是有事赶往南海,谁知回到家时,灵凝已是不见,烈龙窟内的烛龙也已死去。他大惊之下,四处寻找都不见灵凝,只好也进入妖灵界中。现在见灵凝不但无事,而且体内火毒已解,心中也是欣慰,却不想灵凝跟他飞了一段,突然便问出这让他难以回答的话来。 他陪在灵凝身边,犹豫良久,正要开口,忽地心中一动,又摸了摸灵凝的脑袋:“有人来了,别哭。” 灵凝一抬头,果然看到有人正向他们飞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甚至比她还小上一些的小女孩,扛着一面黄色的大旗。 真武元帅一眼便看出这小女孩所扛的乃是玉虚宫传下的中央戊已杏黄旗,于是沉声问:“姑娘可是上真司命紫虚元君魏夫人的门下?” 小女孩向真武元帅父女拜了一拜,唱道:“小女子黄灵微,奉南岳夫人紫虚元君之命,请真武元帅和寒波仙子前往天台霍山一叙。” 真武元帅微一沉吟,道:“既如此,便有劳姑娘带路。” 灵凝转头看向父亲,疑惑地问:“爹爹,天台霍山在人间界,离这里路途遥远,我们岂不是要先出妖灵界……” 她还未说完,黄灵微早将黄旗一展,只见金光闪过,天地一阵扭曲,再定下眼来,他们早已到了一处山水秀丽的陌生地方。 灵凝睁大眼睛。 真武元帅带着灵凝一路上山,直至山崖之间,那里早等着两个女子,其实一位正是魏夫人,而另一位却戴着晨婴冠,光仪淑穆,神情从容而自有威严。 “原来是娘娘在此相候,”真武元帅朝那戴晨婴冠的妇人拜了一拜,“末将失礼了。” 那妇人微笑道:“道兄不必多礼,此处并非天庭,你我也相识多年,不必拘于礼节。” 灵凝也醒悟过来,猜到她必是昊天金母王母娘娘,连忙降下祥云落在地上,向她拜礼。她在瑶池本就有挂个名字,虽然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王母娘娘,但至少在名义上她也和王妙想、许飞琼一样,算是王母娘娘的座下女仙,王母娘娘也就受了她一拜,笑道:“你行动不便,不曾赴过瑶池,这还是你我初次见面,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送你,这玉鸾乃是我昔日所乘鸾鸟,便赠与你吧。” 王母娘娘从袖中取出一块鸟形的青玉,让魏夫人递与灵凝。 灵凝偷偷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微微点头,这才将玉鸾接过,拜谢一声。 当下,魏夫人便将黄灵微唤来,让黄灵微将灵凝带到一旁,教她如何将这青玉化作彩色鸾鸟,留下王母娘娘与真武元帅二人在这崖间交谈。 黄灵微性子活泼,而灵凝虽然不擅言辞,其实却是喜欢与人相处的,两个女孩子自是很快地便熟稔起来。 王母娘娘见这两个孩子乘着鸾鸟飞来飞去,不亦乐乎,微笑道:“木公返虚之前曾与我谈到灵凝,说这孩子天资聪慧,若能治好她体内的烛龙火毒,将来自有一日会将东皇的太乙道法扬光大,现在她如此巧合地成为了东皇传人的女弟子,可见木公当日虽然说得随意,其中却自有因果。” 真武元帅却沉默了一下,才道:“福兮祸所倚,这孩子幼时受烛龙之苦,对她其实也未必是什么坏事,现在她解去火毒,修习道法,于她也未必是一种福气。” 王母娘娘转身看向真武元帅,问:“道兄是担心什么?” 真武元帅轻叹一声:“那东皇传人解她体内火毒,并收她为徒,这些倒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他实在不该带着灵凝进入妖灵界中。” 王母娘娘道:“道兄,请恕我直言,如今那妖灵界中的情形我大体上已经知道,心中却反有更多疑惑。道兄可否解我疑问?” 真武元帅却没有说话。 王母娘娘道:“那耀魄天尊究竟有何来历?翊圣元帅为何助他为恶,道兄既然早知道此间之事,为何也始终不说?紫微陛下……他又究竟与此间之事有何关联?” 真武元帅却道:“娘娘可否听我一言?” 王母娘娘道:“道兄请说。” 真武元帅道:“天庭之上的事本就烦多,娘娘何不暂时放下这妖灵界,就装作这里什么事也不曾生?” 王母娘娘脸色一变,愠道:“道兄的话中之意,莫非是觉得我就算明白真相,也拿那自封天尊的逆贼毫无办法,倒不如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 真武元帅淡淡道:“那人虽自封天尊,其实也不过是个只敢在妖灵界作恶的狂妄之徒罢了,娘娘与玉皇陛下若不管他,他也翻不了什么天。娘娘又何必为了一个妖灵界,弄出更多事来?” 王母娘娘冷然道:“道兄的话,警告之意十足,我与玉皇天帝若不听从,又会如何?” 真武元帅拜道:“末将绝不敢威胁天帝和娘娘,玉皇陛下登天帝位前,便曾不计位阶高下,与末将倾心相交。如今陛下登帝位未久,三界未安,真武却不能为他解忧,反而有事欺瞒于他,末将又何曾心安?只是,此事若有其他方法可想,末将早便做了,又如何会等到现在?” 王母娘娘怔在那里,她身后的魏夫人亦是满脸疑惑。 王母娘娘沉声道:“道兄说那耀魄天尊不足挂齿,那就是他背后另有他人,若我与天帝穷究到底,必会将那人惹出来。天界之中,又有几人能让我与玉皇天帝挂心?莫非,那耀魄天尊真的与紫微……” 真武元帅却道:“紫微陛下与玉皇天帝彼此相交,已不知有多少年,紫微陛下的为人娘娘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娘娘岂可怀疑他对玉皇陛下的忠诚?” 王母娘娘只觉一阵心烦。目前的天界虽然不稳,却也没有到以前帝俊和刑天争天帝位时那种不得不大战一场的局面,西方太极天皇虽有野心,但只要北方紫微大帝与南方长生大帝仍然站在玉皇天帝一边,西皇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南极仙翁当然不必多说,只要紫微大帝没有异心,那她究竟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止是王母娘娘,便连她身后的魏夫人,也觉真武元帅的话实在是有些离奇,除非那耀魄天尊身后之人是紫微大帝,否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真武元帅却低声说道:“娘娘已得元始天尊赐下方天元统九光之录,统管三界女仙。但如果我说,还有一位女仙排位却是在娘娘之上,娘娘可觉得末将是一派胡言?” 魏夫人失声道:“元帅不可乱说,娘娘乃是众女仙之尊,女子得道成仙者咸所隶属,怎可能……” 王母娘娘却回身按住魏夫人的手,脸上惊疑不定。 真武元帅又道:“若是那位女仙不止排位在娘娘之上,而且不管她让紫微陛下做什么事,紫微陛下都不敢不听,无法不听,那又如何?” 王母娘娘立在那里,呼吸渐渐有些急促,胸口也起伏不定。 真武元帅拜了一拜,低声道:“娘娘,请恕末将告辞。” 王母娘娘默默地摆了摆手,让魏夫人送他离去。 魏夫人连忙将黄灵微和灵凝唤了下来,黄灵微将中央戌已杏黄旗一展,便将真武元帅和灵凝送了出去。 待他们离开后,魏夫人立在王母娘娘身后,低声道:“娘娘……” 王母娘娘怔了许久,终于勉强静下心来,道:“存华,你快派人将妙想和飞琼接回来,不可让她们再留在妖灵界中。” 魏夫人犹豫一下,终是忍不住问道:“娘娘,难道天界之上,真的会有真武元帅所说的那一个人?” 王母娘娘不知从何时起,便一直是众女仙之,如今她更是天帝之妻,为三界之母,魏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怎可能有哪个女仙敢自居于王母娘娘之上? 王母娘娘却是轻叹一声:“你出生于争神之战后,不知道那个人也很正常。便是我,一万多年不曾见过她,也差点将她忘了。天界之中,还记得那个女人的,只怕已是寥寥无几。” 魏夫人动容道:“她究竟是谁?” 王母娘娘苦笑道:“她便是太极天皇与紫微大帝的母亲,仙界第一任天帝,天帝同御的正妃……勾阵宫紫光夫人!” …… 第七十六章 可爱人鱼 流沙天水与普通的水完全不同,不但树枝枯叶落入其中皆会沉没,便是神仙也无法在其中使用遁术,正是由于流沙天水的保护,龙绡宫内的鲛人一族才暂时没有受到耀魄天尊的欺压。 风魂与许飞琼也同样无法在流沙天水中游动,好在他们在瑶湖湖边等了一会,已有鲛人现他们,很快,樱樱夫人便派人将他们接进了龙绡宫。 龙绡宫外面虽然被流沙天水包围,但它内部只是一般水气,又被施了法术,或游或走,皆随人心意。 两人跟着一名引路的人鱼进入大殿,樱樱夫人和践天早已等在那里。 虽然风魂已跟许飞琼解释过了,但许飞琼看到践天站在那里,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毕竟践天曾差点害死过王妙想。 满地珍珠散出光泽,头上冰玉内蕴蓝光。 樱樱夫人带着他们到殿后的珊瑚园中坐下,询问风魂和许飞琼的来意。 风魂将冀望山被围困,师道宣虽然闯出冀望山却仍然落入耀魄天尊手中等事一一说了出来,听得樱樱夫人嗟叹不已。 樱樱夫人安排风魂二人住下,马上便派人去打探事态的展,以及王妙想和红线、灵凝的下落。乌凤潭内有不少地下水道通往别处,而许多戴上禁灵箍沦为奴隶的妖暗中都与她有些联系。 由于许飞琼所穿的霓裳破了不少地方,樱樱夫人便赠了一件鲛人所织的绡衣给她。鲛人族善于织绡,所做的衣裳不但质地胜于仙界中一般仙女所穿的云光绣,样式也精巧漂亮,风魂想起红线原先的红衣已经没了,灵凝的衣裳其实也早已破了,于是便也厚着脸皮向樱樱夫人讨了两件女儿家的衣裳,一件艳红如花,一件洁白如雪。 他将这两件衣裳放入百宝囊中。 樱樱夫人送给许飞琼的那件倒和她原来的花纹样式差不了多少。 风魂对飞琼仙子说道:“你看这里这么多鱼人走来走去,上身基本都是光光的,最多罩上两个贝壳,我们两人穿着衣服呆在他们中间会不会太怪了些?不如我们也一起脱光……” 许飞琼一脚把他踢飞。 过了不久,樱樱夫人便给他们带来了消息,只是这些消息有用的并不多,除了那四眼三臂的天愚不知是死在何人手中之外,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王妙想、红线、灵凝三人都没有落在耀魄天尊手中。 风魂对灵凝倒是不太担心,毕竟当时灵凝的父亲真武元帅便出现在那附近。然而对于王妙想和红线,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至少,翊圣元帅已可以确定是和耀魄天尊一伙的,那真武元帅呢? “再过几天便是耀魄天尊与婴勺夫人的大婚,”樱樱夫人向风魂二人说道,“或许是觉得不够吉利,耀魄天尊并没有马上处死师先生和其他被擒住的妖族,而是打算在婚礼后,再当众将他们处斩。一些潜在暗处的妖族已计划在耀魄天尊的婚礼时劫狱,将师先生救出。” 风魂愕道:“翼望山上的那些妖不已经是最后一批反抗耀魄天尊的妖族了么?” 樱樱夫人道:“师先生只是带着他手下的人公开反抗耀魄天尊,其实暗处与耀魄天尊为敌的还不知有多少。妖族毕竟在这妖灵界中生活多年,又哪有那么容易便被征服?其实那禁灵箍也早已被寻出了破解之法,只是耀魄天尊势大,许多妖才不得不继续装作臣服于耀魄天尊,只在暗中寻找机会。” 风魂想起丰沮山山脚下的神人翟宣和那些私挖地道的妖,知道樱樱夫人所言非虚。 樱樱夫人叹道:“他们虽然想在耀魄天尊和婴勺夫人举行婚礼时劫狱,但耀魄天尊又哪有那么容易上当?我担心耀魄天尊会设下陷阱将这些私下潜伏的妖族也一网打尽,一直劝他们不可冒失,只是自从灵秀小姐走后,师先生便已成为了反抗耀魄天尊的精神旗帜,他们宁可冒险,也不愿坐等师先生被耀魄天尊处死,我怎么劝也劝不了他们。” 许飞琼在旁边哼了一声:“若是前怕后怕,大家也还是一同受尽压迫,冒险不冒险,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风魂看向许飞琼,知道她定是又动了恻隐之心,想要跑去和那些妖并肩作战,不禁心中苦笑。 在心里,风魂无疑也是认同樱樱夫人,那所谓的劫狱计划,其实和送死没什么区别。耀魄天尊之所以没有马上处死师道宣,只怕就是为了把其他人引出来。 樱樱夫人看着许飞琼,长叹一声:“许仙子说的没错,拼死冒险,至少还有些机会,若什么事也不做,不过就是等死而已。” 风魂见她面带忧容,问道:“夫人,难道说那家伙已打算……” 樱樱夫人道:“我没有按他们的吩咐将离离送去给婴勺夫人做丫环,已经惹得婴勺夫人怒,我已得到确切消息,处死师先生之后,耀魄天尊便会来对付我们鲛人一族。” 风魂道:“夫人其实也不用担心,有这流沙天水保护,耀魄天尊应该也拿你们没什么办法。” 许飞琼却在旁边哼了一声:“流沙天水算什么?我若是那逆贼,只要用土石填平整个瑶湖,你们还能怎么样?” 风魂连忙向她使眼色。 樱樱夫人轻叹一声,道:“许仙子所说的,确实便是耀魄天尊所要做的。” 风魂也只好摸着鼻子苦笑。 流沙天水虽然厉害,但正如许飞琼所说,只要将这整个湖都填了,鲛人族还能躲到哪去? 既然没有探听到王妙想等人的下落,风魂也只好和许飞琼留在这里,让樱樱夫人继续帮他打听。 …… 离开樱樱夫人后,许飞琼回自己房间静坐修行去了,风魂闲着无聊,取出太乙天书翻看,却不知怎的,满脑子都是王妙想的身影,让他实在无法把任何东西看进去。 就在他打哈欠的时候,一个美人鱼从门口处探过头来,却是樱樱夫人的女儿离离。 离离歪着头儿:“你无不无聊?” 风魂不解地看着她。 这美人鱼公主撇着嘴:“你若是不无聊的话,我便走了。” 风魂小声地道:“我要是很无聊呢?” 离离道:“娘说,你要是无聊的话,就让我带你到外边逛一逛。你无聊么?” 风魂赶紧点头:“我无聊得很。” 离离游了过来,也不避嫌,牵了他往外走。 风魂见她面带微笑,声音亲切,与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态度截然不同,不由得小声问道:“你不是把我视作害了你父亲的仇人么?” 离离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如星,却带着一份感激:“我娘告诉我,其实害得父亲只剩元神在这的并不是你。娘还说,如果不是你的话,爹爹也不会安心留在这与我们母女相伴,所以,你其实是我和我娘的恩人。” 风魂心想,我怎又成“恩人”了?樱樱夫人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 离开龙绡宫,风魂因为无法在流沙天水中游动,只能让离离背着,好在离离虽然娇小,载着他却仍然如鱼一般游动自如,腰部以下的鱼尾不时摆动,**一条条水纹。 流沙天水中虽然连枯木都触之即沉,其实却并非是一潭死水,在这水底,竟也长着一些奇怪的植物,这些植物从湖底的乱沙中生出,有如爬藤般向四方生长,结的也不是一般的树叶湖藻,而是长出各种色彩的晶石,看得人眼花瞭乱。 离离便在这些奇枝异叶中穿梭,而风魂渐渐地也变成双手抓住她的肩,跨坐在她的腰上,有如骑乘一般。 虽然离离的下身是鱼尾,但上身却与寻常的人间美少女无异,更何况她赤身裸背,肌肤滑腻,仅是胸前罩着两枚贝壳,这让风魂觉得自己与她的姿势实在是有些色情。 离离却全不在意。 她游到一处角落,那里长着一棵粗壮的树木,流沙水中,其它地方的植物都是横向生长,只有这棵大树却是向上生的。离离绕着树往上游去,来到水面。 她拉着风魂坐到一根树枝上,两人的身体一半露出水面,一半则没在水中。 风魂向周围看去,却见这里并非瑶湖,而是一处潭口,外边是环形的山谷,山上铺满鲜花绿草。自从耀魄天尊霸占妖灵界后,妖灵界内的大部分土地都成了焦土,这里却显然是个例外。 他又看向离离,见离离头上双髻滴落水珠,婉丽的容颜明媚亮丽,**的香肩,柔美的锁骨,再加上虽然罩上贝壳,却仍显得饱满而充满弹性的酥乳,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健康而充满了诱惑力。 风魂暗暗想:“要是她把贝壳也取下了,那就更好看了。” 谁知他方一想完,离离的声音却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你不喜欢我戴着贝壳么?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喜欢戴它。” 风魂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这美人鱼公主是会读心术的。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离离真的便把胸前的贝壳取了下来,露出纤挺诱人的双峰,还用手搓了一下,埋怨道:“这东西戴着一点也不舒服,娘却非要让我戴着。她还说,如果是去了外面的世界,不但要一直戴它,还得穿上衣服,我最讨厌穿衣服了,拖拖赘赘的,累死人了。” 风魂见她天真无邪,倒觉得自己的思想太过龌龊,虽然不舍得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却也没起什么肮脏的念头。 离离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也不生气,只是奇怪地问:“娘说你呆在宫中太过无聊,我就带你来看这里的风景,你怎么却一直看我?早知道你不喜欢看风景,只喜欢看我,我就懒得带你到这么远了,在宫里你也可以看我啊。” 她语声清甜娇美,听在耳中,份外舒服。 风魂笑道:“在宫里看你,我还是无聊,这里风景好看,你也好看,我一会儿看风景,一会儿看你,这样就不会无聊了。” “那我就经常陪你来这里吧,”离离高兴地说道,“虽然你好像更喜欢跟你的妙想姐姐来,但她现在不在这里……” 风魂怔了一怔:“你为何突然说到‘我的妙想姐姐’?” 离离语声清脆:“你刚才不是在想‘以后我要让妙想姐姐也脱光衣服陪我在湖里游泳’么?” 风魂大是尴尬。这念头只是在他脑中快闪过,连他自己都没太在意,没想到离离却读了去。 他小心地问:“你还看到我的其它什么想法?” “也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啊,”离离将尾巴抬起,在水面上拍啊拍,“只是在路上,你要跟我玩的那个游戏好像蛮有意思的,只是我又不能玩。” 风魂疑惑地问:“什么游戏?” 一个人头脑中的想法纷乱多变,本就连自己也很难弄清自己想过些什么。 离离天真地说道:“那个撞啊撞的游戏啊。” “什么撞啊撞啊的游戏?” “刚才你骑在我背上的时候,不是把我想象成跟你和许姐姐一样,有两条腿却没有尾巴吗?你让我趴在地上,自己跪在后面扶住我的腰,撞啊撞……” 风魂赶紧掩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 离离睁大眼睛看他,对他的窘迫显然不能理解。 风魂只能心中苦笑,他是个男人,所以有一句话他是绝对承认的,那就是“男人的脑袋里装的全是不健康的东西”。当然,这种东西自己想一想也就算了,被别人说出来,那可就难堪得紧。 尤其是说出来的还是一个女孩子。 这就像几乎每一个男生的电脑里都藏着a片,但自己藏着偷偷欣赏也就算了,要是被别人不经意间现,那可就影响不好了,而如果现的还是某个不太熟的女同学…… 他赶紧嘱咐离离:“你可千万别把我想的东西告诉别人。” 离离点头。 他又说道:“也不许再偷看我在想什么。” 离离再点头。 风魂这才把她的小口松开。 离离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疑惑地问:“那个游戏不能随便玩么?” 风魂郑重地道:“当然不能,尤其是女孩子,知不知道?” 离离撇了撇嘴,抬起她的鱼尾巴:“反正我又不能玩。再说了,你一开始想的虽然是跟我玩,没玩多久,我又变成了你的妙想姐姐,你对你的妙想姐姐撞啊撞,这样还不够,还要把她翻过来……” 风魂再次掩住她的小口,头疼地道:“不许再说!” 离离唔了一声。 风魂心中好奇,他们鲛人一族下身是尾巴,自然不会像人类一样“撞啊撞”,那他们又是如何“交配”?莫非也是像某些鱼类一样,把精子和卵子排在水中,让它们自行受精? 虽然好奇,但风魂觉得还是不要向这小丫头问的好。 他见离离单纯可爱,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妹妹一般,又知道人类和他们鲛人的观念完全不同,也就没有顾忌太多,与她有说有笑,还在她的饱满双峰上摸了好几下,让她咯咯笑地直说痒。 …… 第七十七章 黑杀真君 黑杀真君立在峥嶙的山顶之上,冷然看着远处。 暗香飘至,婴勺夫人来到他的身后,妩媚笑道:“真君为何还在此处?不回森罗万象境去?” 黑杀真君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地道:“你们是何时知道真武的女儿灵凝也在这妖灵界中?” “那个断了腿了小丫头?”婴勺夫人愕了一愕,“真君好像对她非常在意,虽说她是真武元帅的女儿,但你连真武元帅都不怕……” 黑杀真君猛然转身,眼中闪出精芒:“答我的话!” 婴勺夫人婀娜地走前两步,媚眼如春:“您别心急啊。那小丫头的来历,我知道的比你还迟,玄天上道境与妖灵界彼此相通之事,我们以前也一无所知,只以为森罗万象境已被你封闭,该再也没有人能进来才对,哪知道会好好地冒出一个所谓的东皇传人,自然也不会想到他的那个断腿女徒弟竟会是真武元帅的女儿。” 黑杀真君目光不变,也未说信或不信。 婴勺夫人又道:“直到我身边一个叫小方的孩子潜入那些妖族逆党之中,才探听到那小丫头的来历,等他告诉我时,那小丫头早已被真武带走了。若是从一开始便知道她的身分,我早就将她擒下了,怎还会……” 黑杀真君却身形一闪,逼近婴勺夫人,森森冷冷地道:“我警告你,最好离那孩子远点。” 婴勺夫人只觉心中一寒,竟说不出话来。 黑杀真君转过身,不再看她。 婴勺夫人勉强笑道:“真君的吩咐,我们自己会重视,但真君您答应我们的事,却又如何?” 黑杀真君道:“森罗万象境我早已封锁,但玄天上道境竟另有通道进入妖灵界,这又与我何干?” 婴勺夫人道:“真君你原本答应的是,助我们将整个妖灵界封闭起来,成为如同素外界般不受天庭和其他任何人干涉的地方,虽然那神秘通道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但事到如今,真君又怎能如此推卸责任?” 黑杀真君皱眉。 婴勺夫人又道:“若是与妖灵界相通的地方是北府驱邪境又或是元景丹天境,也都还好办,封闭妖灵界之事本就是得到紫微大帝默许,不管是天篷还是天猷都不会在暗中作对。偏偏那个秘密通道相连的却是玄天上道境,谁都知道,真武用不了多久便有可能升格为大帝,到时他与紫微大帝平起平坐,若是想要插手这妖灵界中的事务,谁又管得住他?” 此时婴勺夫人其实已是暗中后悔,若是知道曾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断腿丫头是真武元帅的宝贝女儿,她早已先将灵凝擒下,好借此来要挟真武元帅,便是因此得罪黑杀真君也在所不惜。 黑杀真君却淡淡地说道:“真武与玄天上道境的事,我自会处理,别说真武还没有成为六御之一,便是他已经成为大帝,又能做得了什么?倒是那东皇传人、王妙想、许飞琼都还留在这妖灵界中,你们最好小心些,别让他们再生出事端。” 婴勺夫人娇笑道:“靠他们几个又能做得了什么?” 黑杀真君回过头来看她一眼,道:“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几个人绝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尤其是王妙想。” 婴勺夫人失笑道:“王妙想又如何?她能够打败阴差和阳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以我看来,那也只是因为阴差阳错二人太过大意罢了。王妙想再有本事,我还不是将她擒过一次?便是在那个叫风魂的男子救她的时候,若非我有些顾虑,他们一个也别想从我手中逃走。” 黑杀真君没有说话,只是在脸上露出嘲讽之色。 “真君是觉得我在说大话么?”婴勺夫人蹙了蹙眉,“但那王妙想,我本就不止与她交过一次手,她本事虽然不小,却也不算太过出奇……”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你如果非要去惹她,那也是你的事。”黑杀真君看向远处,若有所思,“说起来,这王妙想的身份,只怕也有些古怪。” 婴勺夫人怔道:“王妙想自幼在苍悟山修习,曾得舜帝真传,这岂非是谁都知道的事?” 黑杀真君道:“她自幼在苍悟山中修行,这个应当不假,与别人相比,她也确实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出身来历,只是她这‘舜帝传人’的身份,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奇怪。众人皆知虞舜的剑术得自于紫微陛下的传授,然而王妙想斩杀阴差和阳错的那套剑舞,却绝非紫微陛下所传。而且,虞舜名气虽大,那也只是因为他是人间的三皇五帝之一,以他在人间的功德,就算没有修炼成仙,也有资格受天庭封赐成为天神,至于他的修炼成果到底如何,却没几个人知道……” 黑杀真君沉默一阵,又自言自语地道:“说起来,仙列表中虽然有舜帝的名字,却也只是列在散仙之中,并无任何职位。而这数千年来,也没有听说有谁真正见到过虞舜,直到王妙想飞升赴瑶池并自称得道于舜帝之后,虞舜的名字才又被人提及。只是因为他本就是人间的有名帝王,且在数千年前便有关于他得紫微大帝道传飞升成仙的说法,别人才没有怀疑太多,但这数千年来,除了王妙想,究竟还有何人见过虞舜?” 婴勺夫人愕然道:“莫非王妙想说她得舜帝亲传道法之事,乃是骗人不成?” 黑杀真君摇头,道:“仙界最重道统,这种事岂是可能用来骗人的?且太乙天尊、昊天金母,紫微陛下等几位金仙都默认了王妙想这‘舜帝传人’的身份,又怎会有假?” 婴勺夫人笑道:“那真君你又在怀疑什么?天界之上,本就有不少人宁愿做个无牵无挂的散仙,也不想担任天庭要职,在帝俊之时,飞升之后却不肯位列仙班,那就算被斩也不出奇,但虞舜飞升时已是太一东皇担任天帝一职,而舜帝又在人间界声名远播,东皇遂他心意,由他自行找个不受人打扰的地方潜修,那也并不奇怪。” 黑杀真君也说不清自己是在怀疑什么,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婴勺夫人见他模样,只以为他是疑神疑鬼,也没有太过在意。她本就不怎么将王妙想看在眼中,觉得自己既然擒过她一次,那就算再擒她个二次三次又有何难? 她娇媚地道:“真君只要助我们牵制住真武元帅,其他事只管交给我们便是。那什么东皇传人,瑶池女仙,在我看来,都不过是些跳梁小蚤罢了。他们若是识相地马上离开妖灵界,那也就算了,否则的话,便让他们闹腾一阵,等他们闹得差不多了,自然也便是他们的死期。” 黑杀真君知道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提醒放在心上,心里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话,袖子一拂,乘云而去。 婴勺夫人哼了一声,转身慢慢地走了几步。 一个人影闪到她的面前,身背银勾,双目已瞽,正是凶黎三神中的天神吴。 婴勺夫人收起媚态,看着天吴,问:“你觉得如何?” 天吴淡淡地道:“黑杀真君对那断腿小丫头的关心,有些不同寻常。” 婴勺夫人冷笑一声:“他明明有机会助我们除去王妙想,却将她放了,现在又禁止我们去打那小丫头的主意,就因为那东皇传人和他两个女徒弟的突然出现,害我们不但失去了天愚,连十巫也死得差不多了。我们若再听他的,到时岂非全都死尽死绝?” 天吴道:“师道宣已经落在我们手中,妖族再无反抗之力,乌凤潭的那些鲛人更是只能束手待毙,闹不出什么事来。但那风魂、王妙想、许飞琼、灵凝,以及那个叫红线的断腿小丫头却都各有来历,只要他们一日仍在妖灵界中,一日便是我们的祸患,需尽快除去才是。” 婴勺夫人道:“灵凝不是被她父亲真武带走了么?” “我得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消息,”天吴古怪地笑了笑,“那小丫头被她的父亲带回家后没多久,自己又偷偷地跑了出来,再次进入了妖灵界。” 婴勺夫人怔了一怔,失笑道:“这确实是个很有趣的消息……” …… ****** 风魂来到殿后的花园之中,龙绡宫宫主樱樱夫人早已等候在那。 他向樱樱夫人施了一礼,问:“夫人将我叫来,可是已经有了妙想姐姐和我那女徒儿的消息?” 樱樱夫人摇了摇头:“不曾。我只知道耀魄天尊的手下也仍在搜寻她们,显然也未找着。” 风魂苦笑了一下,妖灵界这么大,王妙想和薛红线有心藏起来,谁又能找得到她们? “我将公子叫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樱樱夫人微笑地看着风魂,“公子觉得,我女儿离离如何?” 风魂愕了一愕:“夫人的意思是?” 他这两日经常跟着离离到宫外游玩,这美人鱼公主天真可爱,心思单纯,虽然仍时不时地看到他的“龌龊念头”,但她对人间的道德礼教一窍不通,自然也不会在意。而风魂跟她在一起,也觉无拘无束,颇为自在。 但樱樱夫人的话中,显然是有别的深意,而并不只是单纯地问他“觉得离离好不好”。 果然,樱樱夫人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意欲将离离许配给公子,不知公子心意如何?” 风魂怔了怔,他现在才知道,这两日樱樱夫人总是叫离离陪他,原来根本就是“另有阴谋”。他小声地道:“可是,离离是人鱼,而我……” “这点公子不用担心,”樱樱夫人道:“离离的父亲本就是修道成仙的人类,她身上亦有一半人族血统。更何况我宫中本就藏有帮助鲛人变化**形的药水,千千万万年来,亦有不少鲛人与人类结成连理。” 第七十八章 三妻四妾 风魂想不心动都不行。 以人类的标准来说,离离无疑是个美人,就算是条人鱼,那也是美人鱼。在二十一世纪的电影或电视里,人类与美人鱼爱得要生要死的故事也不知被拍了多少遍,可知在人们心中,这种“人鱼恋”其实也是很美好的。 将这样一个美丽可爱的人鱼公主娶回家中,自然也是一种幸福的事,更何况那唯一的障碍“鱼尾”也可以变成正常人类的下身,算不上什么麻烦。 只是…… 樱樱夫人见他犹豫脸色,知他所想,便道:“其实妾身何尝看不出公子已是心有所属,而公子所喜欢的,应该便是来自瑶池的妙想仙子吧?不过在人间界,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只要公子愿意,我便让离离给公子作个妾室,让她居于妙想仙子之下,这样可好?” 这样一来,连那唯一的“可是”也解决了。 风魂心跳更是加快。 三妻四妾无疑是每个男人的梦想,虽然二十一世纪法律规定只能“一夫一妻”,但这里毕竟是古代,一夫多妻也很平常。而王妙想生性温柔,知书达礼,简直便是“三从四德”的典范,以她的性子,自然不会为难离离…… 但是世上的母亲没有一个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樱樱夫人却为何如此急的要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一个认识还没有多少的青年做小妾? 风魂心念一动,很快便明白了樱樱夫人的心事,于是问道:“夫人可是想让我将离离**妖灵界,而你自己却要留下来?” 樱樱夫人叹道:“公子果然心思敏锐。这瑶湖乃是我族千百年来所居之处,我们自然不能轻易放弃,更何况我们就算想迁移,鲛人一族无法在6上生存,我们再怎么迁,也只能通过地下水道游来游去,又如何有能力迁到外界去?就算到了人间界,像我们这种鲛人在人类眼中,只怕也与怪物一般,在那完全不适合我们生存的陌生之处活着,倒不如留下来与耀魄天尊拼死一战。” 风魂只能苦笑。 下决心全族迁栖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有那能力,只怕也没那勇气。更何况这些鲛人思想简单,偏偏他们流出的眼泪又都是在人间界价值连城的珍珠,而其中的女性不但貌美,还不习惯“穿衣服”,真的到了人间界,恐怕很容易便会受到攻击和欺凌。 风魂道:“夫人要我将离离**去,我自会照办,夫人又何必要将她嫁给我这样一个俗人?” 樱樱夫人微笑道:“能够得到东皇陛下传授道法的,又怎会是一个‘俗人’?” 风魂道:“夫人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樱樱夫人道:“我如果只是拜托公子带她离开这里,公子自然不会推辞,可是那之后呢?离离孩子心性,对人间之事一窍不通,她会不会受人欺负?她会不会被人诱骗?她被人间那些贪图她眼泪的商人抓去了怎么办?她被那些贪图她美貌的恶贼抓去了怎么办?到那时,公子与她非亲非故,难道又能一辈子守在她的身边保护她?” 风魂道:“我既然带她出去,自然会……” 樱樱夫人道:“公子既然有心一辈子保护她,那又何不娶了她?否则,等公子与妙想仙子大婚之后,却还总是将她带在身边,日久天长,妙想仙子又会如何想?妙想仙子就算再豁达,也毕竟是一个女人,自己的丈夫总是要花时间去保护一个明明跟他毫无关系的女子,她真的可能全无芥蒂?而离离呢?她离开母亲,离开族人,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而公子又是真心地照顾她保护她,用不了多久,她自然便会依赖公子,爱上公子,而公子一边保护她,一边却又不肯娶她,那她的地位岂非比妾室还不如?” 风魂已是完全怔住了。 “还有一件事,亦是妾身选择公子的原因,”樱樱夫人道,“离离天生便能够看懂他人的所思所想,这点公子是知道的,为何公子这两日仍然愿意与她一同游玩?公子不怕自己的想法被她知道么?” 风魂笑道:“离离那么单纯,根本就没有害人的念头,我的想法就算被她看穿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人人心中都难免产生一些不健康的东西,就算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心中若是有不好的念头被她看到,那先要怪的也应该是我自己吧?我若不生出龌龊念头,她自然看不到那些不好的东西。” “公子果然是非常之人,”樱樱夫人叹道,“但别人只怕却不会这么想,否则,许飞琼许仙子为何却又刻意地避开离离?” 风魂怔在那里。 樱樱夫人道:“飞琼仙子是应过天劫的女仙,连天魔都可以抵御,以她的道行,想要心中只有一念,那便只有一念,想要心中无思无想、清静无物,那便是无思无想、清静无物。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离离,皆因人人心中皆有**,没有人希望他人能够看穿自己的想法。消解过天劫的女仙擅且如此,其他人更是可想而知。一般人知道他人能够看穿自己的念头,第一个反应难道不是害怕,不是惊慌,甚至因羞成怒?正如公子所说,人人心中皆有恶念,有几个人愿意让自己的龌龊念头被人看穿?又有几个人能够像公子一样,知道身边的女子能够看到自己的淫念和**,却仍然毫不介意地与她谈笑游玩?” 风魂苦笑:“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别人都很正常,而我却是个怪物。” 樱樱夫人微笑:“公子若是怪物,那也是个妾身愿意将女儿送给公子为妾的怪物。” 风魂犹豫不决。 身为一个男人,若说他毫不动心那无疑是骗人的,看看二十一世纪的那些网络写手写的yy小说,凡是穿越到古代或是异界的主角,有几个没有建立后宫,左拥右抱? 现实当然不像小说那么容易,在那个相对文明的时代,除非是有钱的老总或者贪官,有本事搞搞地下情人找找小蜜,一般人却还是得遵守“一夫一妻”的法律规定。 而他现在却有这个机会…… 他心中念头快转动,虽然想要马上答应,却又忍不住想道:“风魂啊风魂,妙想对你这么好,你还没有将她娶上门,怎能就开始想着要纳妾了?再说了,虽然这里是古代,可你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以前在网上看新闻,你岂非也看不起那些搞婚外情的家伙?所以你得硬下心来……不过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岂非太可惜了?现在又不是你自己要脚踩两只船,是别人硬要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你踩,不踩不就白不踩了?” 他长叹一声,向樱樱夫人拜道:“夫人一心要将离离送走,主要还是因为那耀魄天尊太过霸道可恶,使得这乌凤潭不再安全。夫人若是相信我,便请给我一些时间,我必会想出办法,让那耀魄天尊和婴勺夫人不敢再为难鲛人一族。” 樱樱夫人愕然地看着他,道:“这又岂是容易之事?” 风魂道:“事在人为,请夫人给我一些时日便是。至于婚约之事,请恕我暂时推辞,但夫人只管放心,就算我真的不能守住乌凤潭,也必定会全力保护好离离公主。” 他慢慢地退了下去。 樱樱夫人看着他消失的身影,沉默不语。 旁边光影一闪,却是危宿使者践天的元神现了出来。践天见樱樱夫人面带惋惜,于是微笑道:“姻缘之事,本就是前生注定,强求不得,你也不用太过操心。” 樱樱夫人轻叹道:“我虽想出让离离给风公子做妾的主意,其实心里本也有些难受,只因这风魂虽是太一东皇的传人,举止间却似乎有些轻浮,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个处处风流的浪荡公子。谁知他明明心动,却仍是拒绝了这对他并无坏处的提议,反主动要帮助我们摆脱耀魄天尊的威胁,这样看来,他外表虽然有些轻浮,本性却是善良,而妙想仙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亦必是极其重要。可惜他拒绝了这门亲事,否则,离离嫁给他后,他必会善待离离。” 践天点头道:“他只要带上离离脱出这凶险之地,我们自会感激他。而他日后若是对离离欺凌虐待,甚至**之后弃之而去,我们也不会知道。偏偏他却做出了最难的决定,要帮我们对抗耀魄天尊,让离离不用与我们分开。宁可让自身处在最危险的境地之中,也不违背心中的良知,他的决定也可说是要多傻有多傻了。” 樱樱夫人笑道:“如此看来,东皇陛下会传他道法,连清修多年的妙想仙子亦为他心动,都不是没有道理的。” …… 第七十九章 销魂杀机 风魂走在路上,心中尽是懊恼,觉得自己实在是要多傻有多傻。 不但答应了守护龙绡宫这种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任务,还把那么可爱的一个美人鱼公主推开,这不是犯傻是什么? 他差点想仰天大叫一声,以泄心中的郁闷。 算了,现在先要做的,还是想法保护龙绡宫。虽说他答应樱樱夫人时只是一时冲动,但就他的本心来说,也不希望这些与世无争的鲛人被耀魄天尊灭族。 然而,要想保护这些鲛人,唯一的办法便只有留下来与耀魄天尊一战,那耀魄天尊不但手下众多,连紫微大帝座下的北极四圣中亦有人暗中与他勾结,要对付耀魄天尊谈何容易? 风魂简直想硬着头皮掉头,告诉樱樱夫人自己无能为力。 只是,刚刚才向别人做出保证,一转头便自食其言,这会不会太没面子了? 风魂一边苦恼,一边向自己所住的冰屋走去。 一进入屋中,他便看到了许飞琼。 许飞琼正侧身躺在他的床上,看上去正在熟睡。她的衣裳半解,露出鹅黄色抹胸和半截雪白的胸脯,纤细的足踝轻放在床脚,美妙的睡姿轻盈诱人。 风魂将头探出屋外,左看右看,终于确定不是自己走错房间。 那就是她走错房间? 风魂嘿笑一声,心想这是你自己不小心,可不要怪我。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蹲下,悄悄将她的衣口再拉开些。他看着那白皙的肌肤,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许飞琼却突然睁开了眼。 风魂吓了一跳,赶紧跳开,摆出防御姿态,同时叫道:“喂喂,是你自己跑错房间……” 许飞琼却没有说话,只是妩媚地朝他笑了笑,缩了缩身子,腾出半张床来,又用纤手轻轻地拍了拍床铺。 她是在勾引我么?风魂怔在那里。 一个美少女娇躯半露地躺在床上,还要你上床陪她,那你会怎么做? 那当然是先上床再说。 不过风魂还是担心她会突然一腿踢过来,因此随时做好准备,然而直到他躺在许飞琼身边,这婉丽的仙子也没有飙,反而自己移了过来,将头伏在他的胸口。 风魂心想,莫非我今天触了红鸾星不成?先是有人要把女儿送给我做妾,现在连这一向蛮不讲理的仙女也投怀送抱。还是说,这仙女其实早就爱上了我? “那个……” “别说话。”许飞琼用玉手挡住他的嘴,同时抬起头来注视着他,顾盼之间,情意绵绵。 风魂干咳一声,将她的手小心拿开:“我们这样子,会不会太对不起妙想姐姐了?” 许飞琼娇声一笑,低低地说道:“你刚才解我衣裳偷看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姊姊呢?” 她猛一翻身,竟跨坐在风魂腰上,还故意动了动,勾起风魂的男**望。 风魂强自忍住那股想要将她推倒剥衣的冲动,想道:“看来她是真的喜欢我,只是,我和她若是真的在这里生了关系,那我们还怎么对得起妙想?说到底,这也怪我自己,总觉得只要不真的犯下大错,吃吃豆腐,说说不正经的话都没有什么关系。但这里毕竟不是我所来的那个时代,飞琼会这样对我,必定也是因为把我一些不正经的话当成了我在向她示爱。” 只是,想归想,要他把身上这千娇百媚的女仙推开来,他也实在没有这个毅力。 许飞琼将娇躯贴了上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闭上眼睛,好么?” 风魂问:“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许飞琼脸一红,她一边将自己的衣裳慢慢拉开,一边娇羞地道:“人家害羞嘛。” 风魂见她模样,心中更是**洋溢,虽然还难免有些思想斗争,却终究觉得,既然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那自己又何必去管太多?还不如像那些后宫小说一样,什么妙想仙子、飞琼仙子、离离公主全都娶到手中,这样岂不更好? 他幸福地闭上眼睛,正要享受这美丽女仙的温情,心中却又突然生出警觉:“不、不对,以飞琼的性子,她就算真的暗恋我,也绝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风魂猛一睁眼,却见寒光一闪。 他下意识地歪开头去,一只短剑立时刺在床上,溅出星火。 他已不敢再想太多,身子一挺,掀开腰上的少女,自己先滚下床去。 少女暗算失手,脸色也是一变,正要追击,风魂已滚到门口,突然将手一放。 一道闪电击在床上,将石床击成两截。 然而少女早已跃起身来,将脚往墙上一蹬,直朝风魂掠去。风魂惊魂未定,额上还在冒着冷汗,他不断使用雷诀,一方面阻止少女的追击,另一方面也是要弄出声响,同时还慢慢退到外头。 果然,龙绡宫内的人鱼战士已被惊动。 少女用剑,风魂用术法,两人在通道上战成一团,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那些人鱼战士虽然拥了过来,却也不知该如何插手。就在这时,通道的另一边又有人御着剑光掠来。 赶过来的是真正的许飞琼,她一眼看到风魂正与人交手,而敌人却是娇躯半露的“自己”,一时间倒怔了一怔。 而那个“许飞琼”见计划失败,知道不能再战下去,立时将短剑交到左手,同时挚出一支黄金剑,剑光一闪。 这只黄金剑乃是大荒时期轩辕黄帝所佩的王者之剑,霸道非常,一剑劈下,周围的建筑立时被劈出一条路来,而这少女趁机抛下风魂,飞了过去。 风魂虽然已经安全,但刚才实在是太过凶险,若不是及时生出警戒,只怕真的要不明不白地“牡丹花下死”。他正暗自觉得侥幸,就在这时,耳中却又传来一个少女的惊叫。 离离?! 他赶紧和许飞琼追去,没过多久,果然见到那少女已经抓住了离离,正将短剑架在离离的脖子上。 此时,樱樱夫人和践天也赶了过来,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离离脸色苍白地被人挟持在那。 风魂暗恨自己太过大意,他盯着那伪装成许飞琼的少女,道:“小方?” 那刺客当然便是小方,她收起了轩辕剑,自己却躲在离离身后,将朱光云碧剑架在离离咽喉前,迫使风魂等人不敢靠近。 她变回自己的真身,朝风魂笑道:“这样都被你躲过一劫,是你的运气太好,还是飞琼仙子的魅力不够?” 许飞琼疑惑地朝风魂看了一眼,风魂干咳一声,不敢与她对视,只是盯着小方:“你放了离离,我们让你离开。” 小方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我就算不放开她,你们也只能放我走。” 风魂只觉得一阵头疼。小方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却精通各种变化,又诡计多端,实在是让他难以应付。 其实他早该想到,那流沙天水可以阻挡住别人,却肯定阻挡不了小方。这孩子的三十六变乃是真正的变化之道,跟一般的障眼幻术完全不同。 小方拉着离离,慢慢向后退去。风魂心中一急,朝小方身后叫道:“姐姐快拦住她。” 小方往后一看。 许飞琼趁机掠上前去。 小方却又及时回过头,朝风魂和许飞琼笑道:“这么笨的办法,还真以为我会上当不成?” 风魂只能苦笑,许飞琼也气得脸色煞白。 风魂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方道:“你与其在这里关心她,还不如先去关心一下你的徒弟。” 风魂目光一冷:“你是说红线?” 小方道:“那个傻丫头哪有那么容易被抓,我说的是你的另一个徒弟。哼,她本来已经被她父亲带回家了,却偏偏自己偷偷溜出来找她师父,我不过就是变成你的样子在她面前现个身,她自己就扑过来哭个不停,你说有趣不有趣?” 风魂心中一惊,因为真武元帅曾出现过,所以他对灵凝一直不怎么担心,没想到灵凝竟会为了找他而落在敌人手中。 小方摇身一变,竟变成离离的模样,同样是人身鱼尾,连胸前都罩着一模一样的贝壳。她微微一笑:“我走了,你想救这丫头和你的宝贝徒弟,那就自己到姑篷山去吧。” 她抓着离离跳出龙绡宫内,鱼尾一摆,往上游去。 许飞琼冷叱一声:“追!” 风魂和许飞琼都没有在流沙天水中游泳的本事,只能由那些鱼人背着他们朝小方追去。 小方带着离离跃出水面,腾在空中,离离还是第一次离水,一脸惊慌。 风魂和许飞琼也跃了上去,拦住小方,那些鲛人只能浮在水面看着,无法插手。 小方冷笑道:“你们最好给我退回去,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风魂却反逼近数尺,淡淡道:“你杀了她,那你自己也别想活。” 小方道:“别忘了那个叫灵凝的小丫头也被我抓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风魂盯着她,“更何况灵凝是真武元帅的女儿,她对耀魄天尊来说必定有更重要的用处,我才不信耀魄天尊会为了替你这样一个小人物报仇就把她杀了。” 小方微笑道:“看来你是想赌一下了?不过你可得想好了,你一动手,这个长着鱼尾巴的公主就先得没命,而是否会有人杀了你的断腿女徒儿来为我报仇,却仍然难说得很。” 风魂见这孩子脸上带笑,仿佛觉得跟他在这斗嘴很是有趣的样子,不觉益头疼。只好说道:“好吧,那你不妨说出个条件来。” 小方笑容不改:“很简单,刚才在水下我那一剑没有刺中你,现在你只要飞过来,让我刺你一剑,那我就把这鱼尾巴的公主放了。” 风魂也笑道:“就这么简单?你早点说嘛?嗯,红线跟我说过,你虽然喜欢做男孩打扮,却是个女孩子,虽然你现在还育不良,但在那房间里的时候,我好歹也占了你一些便宜,被你刺一剑也是应该的。” 小方瞪了他一眼:“被占便宜的可是你身边的这位仙子,我可是变成她的样子。” 风魂摊手:“样子是飞琼的样子,但骑在我身上的岂不还是你?不过认真说起来,也许不是我占了你的便宜,而是你占了我的便宜,其实你根本不用装成那个只会踢人的家伙,论勾引男人的本事,你可比她厉害多了,虽然你还小,却也漂亮可爱,你只要向我抛个媚眼,我一定会冲上去脱你衣服的。不过你小小年龄就知道怎么勾引男人,这到底是谁教的?” 小方一脸煞白地瞪了他好阵子,却又忽地笑道:“你最好赶快过来,要不然,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弄不好会先把你刺上一剑。” 风魂一回头,只见许飞琼也是满脸铁青,已恨不得抽出剑直接向他劈来。 第八十章 瑶湖之上 风魂尴尬地挠挠头,不敢再看许飞琼,而是摆出帅气的样子,摇摇晃晃地接近小方,同时露出笑容:“其实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刺我的,对吧?你让我爬上床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对我有多喜欢了。” 小方也露出甜美的微笑:“那是当然的,我爱你爱得要死,只要你再接近些,我长大后一定嫁给你。” 底下的那些鲛人见风魂居然跟这样的一个小女孩打情骂俏起来,不禁目瞪口呆,又向风魂真的向小方慢慢接近,更是替他担心。 离离也是心中焦急,不知不觉便用读心术向风魂喊道:“不要过来,她是真的想杀死你。” 而风魂却也趁这个机会,通过心灵向她说道:“不用担心,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便可以了。” 两人虽然不说话,彼此的想法却快地通过离离的读心术交流着。 小方见风魂居然真的敢接近她,心中念头也是快转动:“他必是想趁我刺他的时候突然出手,将这鲛人公主救走,我怎会如此轻易让他得逞?等他一接近,我马上便将这鱼尾巴公主推向他,再一剑刺过去。他要救人,就来不及做别的事,他自会被我刺中。他要不救人,我一剑杀了这鱼尾巴公主,再马上逃走,让他为他的自做聪明后悔去。” 她主意拿定,眼见风魂嘻笑着越来越近,于是猛地将离离往前一推,紧接着手中剑光一闪。 风魂却早已通过离离的读心术知道她的打算,在她推离离之时,便快伸手,恰到好处地接住离离,将离离拉到身后。 然而小方剑光如电,瞬间便刺中他的胸口。 只听一声清响,剑尖不知被什么东西挡了去,并没有刺入风魂体内。 被风魂暗藏在心口位置的,乃是他从未来带来的上古翠玉青龙之圭。小方手中的朱光云碧剑虽然是仙界名剑,却无法击碎青龙之圭。 小方心中一惊,想要再行攻击,风魂手中却扔出了数枚棋子。棋子相生相应,幻灭无端,生出无形风雷将她困住。 小方冷笑一声,再次挚出轩辕剑,她虽然看不破风魂掷出的奇门阵法,但所谓一力破百会,只凭着上古神剑轩辕剑的霸气,她便刹那间将那黑白棋子布成的阵法斩出缺口。 许飞琼却也看准时机祭出仙剑,幻化出赤橙红绿青蓝紫七色剑光缠住小方。 小方变化玄功虽然厉害,单论剑术却比不上许飞琼,但她摇身一变,脑后生出一头,肩上再生双臂,变作两头四臂的模样。她正面两只手握住轩辕剑,反面两只手分别拿着朱光云碧剑和云光石流剑,倒也堪堪敌住许飞琼的七彩之剑。 风魂带着离离退到远处,见小方已被许飞琼缠住,心想:“我看你现在还怎么变?” 他将离离抛向早在下方等待的樱樱夫人,自己面对小方,左手上翻在胸前,右手又在左手之上虚握成拳头,目光注视小方,一字一句地吟道:“太虚为鼎,太极为炉,清净为妙用,性命为汞铅……” 立时间,小方的头上生出金气,脚下现出火光。风魂每念一句,她身体便燥热一分。 小方全身是汗,脸上终于现出惊慌与害怕。她虽然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必将被风魂炼成飞灰,然而许飞琼的仙剑始终缠着她,让她无法逃脱。 就在这时,远处却飞来一个俏丽的身影:“师父,不要杀她!” 风魂回头一看,却见飞过来的竟是他的美丽女徒薛红线,不禁又惊又喜,心想:“怎么会这么巧?” 他再往远处看去,见王妙想亦紧随在红线身后,更是高兴起来。 风魂本就不是真的想把小方烧了,毕竟小方只是一个小女孩,将这样一个小丫头烧成飞灰,他怎么也下不了手,但小方做刺客的本事太过可怕,若是不给她些教训,谁知她会不会再次跑来? 现在见红线跑来求情,风魂倒也乐得顺水推舟,收回真火,朝小方喝道:“如果不是看在我大徒弟的份上,我这次定不饶你,你最好不要再在我们面前出现,否则,下次谁求情也没用。” 许飞琼见风魂已答应放她,也只好哼上一声,收回仙剑。 小方吐出一口鲜血,摇摇坠坠地向远处飞去。 风魂见事情暂时已经解决,也不去想太多,只是欣喜地飞到王妙想面前牵起佳人的手:“姐姐,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王妙想自那日失散之后,本也是一直在担心风魂,现在见心上人没事,又见他看到自己后如此兴奋,心里自然也是高兴。她任由风魂牵着,低声说道:“那天我和红线都受了些伤,只好先躲起来修养一阵,养好伤后,却又不知上哪去找你们。然后我想到你说过你刚进妖灵界时,曾与瑶湖底下的鲛人一族有过接触,就带着红线来这里看看,没想到真的遇到你们。” 许飞琼也飞了过来,哼道:“姊姊你真应该早点来,看看你的情郎是怎么跟那小丫头谈情说爱的,这人可是又要脱她衣服,又要上她的床……” 风魂干咳一声:“喂喂,这只是让她分心的计谋,懂么?是计谋?” 许飞琼却瞪着他:“说,她在龙绡宫变成我的模样时,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这个嘛,”风魂抬头看天,很严肃地道,“当时,她变成你的样子来勾引我,可我哪会那么容易动心?于是我很认真地对她说:飞琼仙子,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但是我已经有了妙想姐姐,所以不管你有多喜欢我,我都不会接受的!” 许飞琼怒道:“鬼才喜欢你!” “我那时还不知道你是她变的嘛,”风魂道,“她见我不上当,居然还不死心,自己躺上床宽衣解带色诱我,我无奈之下,只好走过去帮她穿好衣服,然后对她说:飞琼仙子,你再怎么勾引我也是没用的,有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已经有了妙想姐姐这么美丽动人的仙子,像你这样的丑八怪……” 他还没说完,许飞琼已一脚把他踢入湖中:“你才是丑八怪!” 王妙想在一旁掩口笑着。 ****** 龙绡宫内,王妙想与风魂等人聚在一起。 践天为当日在会稽城内之事向王妙想陪罪,王妙想知道践天肉身已毁,只剩元神在此,若是一直留在这流沙净水之下,早晚会魂消魄散,故而劝他及早转世重修,践天却只是笑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樱樱夫人也向风魂道了谢,只是风魂自己却不太好意思。若非他太过大意,本就不至于让离离被小方抓住,因此他觉得自己救回离离,也不过就是将功补过而已。 风魂原本想在找回王妙想和红线后,便立即带她们离开妖灵界这是非之地,然而现在灵凝已被耀魄天尊抓了去,而他又亲口向樱樱夫人保证,愿帮助她对抗耀魄天尊,自然就无法再离开。 只是不管是救回灵凝,还是让耀魄天尊不再打鲛人一族的主意,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樱樱夫人道:“那些潜在暗处的妖族打算在耀魄天尊大婚时动手救出师先生,我们或许可以与他们合作。” 许飞琼方要说好,风魂却已先摇了摇头。 王妙想亦道:“我们曾与师先生一同闯出冀望山,现在师先生被擒去,魁武罗和其他妖也是或擒或死,我们几人却安然无恙,妖族现在对我们只怕更难信任。我们现在临时与他们合作,就算真有机会,也会因为彼此防备而错过。” 风魂点了点头。他却还有一个想法没说出来,那就是,以孙灵秀和师道宣的才智和号召力都无法与耀魄天尊对抗,大部分的妖族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胆量,剩下那点残存的反抗力量又还能做什么?跟那些人联手,不但对他们救出灵凝毫无益处,而且弄不好还会陪着那些妖一同送死。 风魂道:“既然他们想在耀魄天尊的婚礼上动手,那我们也应该把握这个机会,只是没必要去和他们接触。” 许飞琼瞪他一眼:“你想利用他们?” 王妙想叹道:“也不算是利用他们,只是各自作战而已。若是有机会能够帮他们救出师先生,那自然是好,如果做不到的话,我们至少也应该设法将灵凝找回来。耀魄天尊抓住灵凝,必是要用她来要挟真武元帅,若是连真武元帅也被迫站在他那一方,那这妖灵界中的形势将更加恶劣。” 几人一同沉默。 王妙想看向践天,道:“以先生看来,真武元帅与翊圣元帅之间的交情到底如何?” 践天犹豫了一下:“不太好说。北极四圣各有一处仙境管辖,而其中的翊圣元帅黑杀更是同时治理元照临虚和森罗万象两处仙境,仙阶远在我们七宿使者之上,我们与他四人彼此之间很少交谈。而真武和翊圣皆是沉默寡言之人,在我印象中,他们两人好像从来不曾相互交谈过,但彼此之间应该也没有什么嫌隙。” 风魂道:“那天,我与飞琼正被耀魄天尊的手下围攻,脚下大地突然崩裂,我们两人才趁机逃脱。现在想来,应该是灵凝的父亲在暗中相助我们。只是他到底是另有原因,还是仅仅看在灵凝的份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妙想道:“那日翊圣元帅也出现了,并向真武元帅出挑战。真武元帅却为了灵凝而没有做出回应,斩出一剑后便将灵凝带走。目前看来,翊圣元帅与耀魄天尊之间必是有所勾结,真武元帅却应该与耀魄天尊无涉,只是以他的身份,明知耀魄天尊所做之事已触犯天条,大逆不道,却仍然束手不管,未免让人疑惑。” 他们商量了好一阵,却仍然理不清个所以然来,只是猜测那耀魄天尊多半有什么出奇的来历。 最终,风魂和王妙想也只好请樱樱夫人继续打探消息,而他们则静心修养,等待时机。 第八十一章 女修九则 风魂来到王妙想房中,王妙想早已猜到他会出现,关上门后,两人手牵着手,温情相望。 自从风魂在支离宫救出王妙想之后,两人一直没有什么独自相处的私人空间,偶尔坐下来聊一聊,也都是在荒郊野外,许飞琼和灵凝基本都在附近。 现在,虽然许飞琼和红线也在龙绡宫中,但独处一室的感觉和荒郊野外毕竟不同。 风魂将这美丽女仙拉到床上,两人并排躺着,喁喁低语。聊了一阵,风魂按捺不住,开始毛手毛脚,王妙想俏脸羞红,也由得他去胡闹,只不让他将自己的衣服褪下。 风魂隔着衣服搔痒,如何能够消解心头欲火?他一把抱住王妙想,想要**。王妙想却紧拉着衣襟,她虽是女子,学的却是以气御剑,而风魂虽然身为男人,却是自幼下棋,天生体力不足,进入大荒境后以棋入道,学的也是遁法阵术之类,后天修行不够,要比力气,如何比得过早已修炼出元婴的王妙想?一时间,竟是拿她毫无办法。 风魂心想既然解不开衣服,那我不会把衣服撕破么?于是去撕她衣服,谁知王妙想的五色彩衣,却是她飞升之后由王母娘娘亲赐的仙家宝物,风魂用手去撕,又哪撕得开来? 他抬头一看,见王妙想面若桃花,含笑不语,知她其实并不生气,只是不知为何不肯让他更进一步。他搂住王妙想,低声道:“姐姐,你忍心看我欲火焚身,死在你怀里么?” 王妙想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道:“从你我相遇开始,你虽然唤我作姐姐,其实却一直在找机会欺负我,也是我修行不够,不知怎的,竟是喜欢让你欺负。” 风魂趁她说话,将手从她衣缝里伸进去,曲曲折折地,终于握住了那美妙的山丘:“那姐姐为何不让我彻底欺负个够么?” 王妙想自然知道这“彻底欺负个够”是怎么个彻底法,她终究是个不曾嫁人的女儿家,脸上更是烫。 她隔着衣服按住风魂那不规矩的手,低声道:“我问你一件事。” 风魂道:“姐姐,你想问什么?” 王妙想道:“当小方变成飞琼的模样时,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风魂笑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对她说,我心中只有妙想姐姐一个,她再怎么诱惑我……” 王妙想没好气地道:“你这话连飞琼都不信,只好用来骗我。” 风魂道:“那姐姐你信不信呢?” 王妙想微笑道:“我虽然不太相信,但就算知道你是骗我,我听着也高兴得很。” 风魂道:“我本就没有欺骗姐姐。” 王妙想轻叹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风魂愕然地道:“什么机会。” 王妙想松开衣襟,让自己的身体处在毫不设防的处境下,她静静地看着风魂:“你所说的若是真的,那我便任由你欺负,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风魂道:“若我是在骗你呢?” 王妙想清清冷冷地看着他:“若你是在骗我,我仍然愿将自己的身子给你,只是从今以后,我便不再理你,不再见你,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风魂怔在那里。 王妙想看着他,道:“你为何不说话?” 风魂颓废地道:“姐姐,还是你厉害,我被你打败了。” 王妙想失笑道:“明明就是你自己想要骗人,怎能怪我?以飞琼的美貌,若她真的有心诱惑一个人,我绝不相信有哪个男子可以毫不动心。” 风魂伏在她身上,将脑袋有如鸵鸟般埋在那一片柔软之间,含糊不清地说道:“但我心中确实只有姐姐你一个人。” 王妙想心中喜欢,口中却仍然说道:“我怎知你说的是真的?” 风魂知道女人都是喜欢听甜言蜜语的,就算是天上仙女也定然不会例外,于是便凑在佳人耳边,说了许多甜甜蜜蜜的话。王妙想虽然知道情话其实未必代表真心实意,但她枉自修了两三百年,却也只是情窦初开,听得满心欢喜,情迷意乱。等她还过神来,身上的衣裳早已给风魂悄悄剥去,连胸前的粉红色兜肚都被扔到了地上。 风魂也不着急,只是用手在这美丽女仙的肌肤间抚弄游走,又一阵乱踢,将她的襦裤也踢得没了,再将自己的大腿搁在佳人的花蜜处轻轻摩擦。王妙想被他弄得全身烫,出美妙的低吟。 风魂在佳人耳边低声说道:“姐姐,说起来,你也有二百多岁了,怎么身体还保养得这么好呢?” 王妙想在他肩上咬了一下,气道:“我就知道你嫌我老。” 风魂疼得叫了一声,他虽然情思难捺,却也不愿如此轻易地夺去这美丽女仙的贞节,于是翻下来侧身抱她,道:“我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常人总说美若天仙,仿佛天上的女仙就应该是一个比一个貌美。然而按照修道的艰苦来说,不管是美女还是丑女成仙的机会岂不应该差不多?而且我觉得,相貌太丑的女子无人关注,反而应该更易修道成仙才对。” 王妙想赤身**地被情郎抱在怀中,虽然娇羞,却也从内心生出奇妙的温馨感觉,仿佛这一刻才是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她柔声说道:“魂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相貌美丑,本就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外相罢了,要知道……” 风魂笑道:“姐姐你不用拿这些道家的经文来骗我,我知道其中必定另有原因。据我所知,虽然道家讲的是阴阳平衡,但以前得道成仙的却还是以男子居多,只有这三五百年,不知为何女子成仙的也多了起来,而且一个比一个貌美。” 王妙想脸一红,这才小声说道:“魂弟,你可知道女修九则?” “女修九则?”风魂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王妙想道:“重男轻女本就是人间常态,就算仙界也不例外。上古时期,仙界从来就是由男仙把持,不管是天帝还是四御大帝,九曜五方,哪一个不是男人?还有人间界的三皇五帝,又有哪一个是女子?王母娘娘和上元夫人虽然也是金仙,其实却游离在天庭之外,只有在她们自己的昆仑境和上元天才说得上话。固而人间的修炼之法,往往也是更着重于男子的修行,女人练起来不但艰难,而且容易误入岐途。” 风魂问:“那现在呢?” 王妙想道:“如今天帝虽是玉皇陛下,但王母娘娘的声望却尤在玉皇之上,而魏夫人更是得元始天尊敕命,成为上清派名义上的教主。以前王母娘娘举办蟠桃会,需一个个地派人送邀请贴,众仙来或不来,皆看他们与王母娘娘的交情如何。现在王母娘娘只需将素色云界旗一展,三界仙神谁敢不到?上一届的蟠桃会,连西皇都亲身赴会,更不用说别人。” 风魂笑道:“既然天界已开始阴盛阳衰,那人间自然也会跟着改变,莫非有人悟出了专门适合女人修炼的道家法诀?” 王妙想道:“阴盛阳衰还谈不上,但女仙的地位远胜从前,那却是真的。而王母娘娘亦借着魏夫人奉玉虚宫敕命在人间主管下训奉道的机会,口授《女大金丹决》,让魏夫人传给人间修道的女子。因为这《女大金丹诀》乃是王母娘娘所传,其中又分为本命、性原、修经、复还、**、玉液、胎息、真无、慎终九则,故又名《西王母女修九则》。这女修九则不但比以往的道家法门更适应女子修炼,而且有驻容养颜之效,所以这几百年来得道的漂亮女子也多了起来。” 风魂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得让红线和灵凝也去学一学。姐姐,你把那女修九则教给我吧,我有空时便去教给她们。” 王妙想嗔道:“你、你不许去教。” 风魂愕然:“我为何不能教?” 王妙想道:“这《女大金丹诀》的修行方法专为女子而设,不但有关于调虚化境的修心之法,亦含有**按摩、牝户闭合等养身之术,怎、怎可由男人来教?” 风魂心想:“原来如此,那我就更要去教了。” 这时他又想起一件事,不由得问道:“姐姐,教你道法的舜帝也是个男的……” 王妙想没好气地道:“舜帝陛下传我的乃是驻景飞升之术,隐景化形、随方开悟,不管男子女子学它都无障碍,我是上了瑶池之后,才跟魏夫人学了这女修九则的。” 风魂用手在佳人的**间摸了一阵,慢慢地又移到了那**之间,抚出一片湿润。他一边爱抚,一边却仍然说道:“姐姐,你先把它教给我吧,红线和灵凝都是女孩子,学了之后,对她们的修仙总是更有利些。” 王妙想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意识迷糊,一边呻吟一边回答:“红线的太阴真气本、本就只有女子才可以学,灵凝一出生便位列天仙,她们就算不学……你、你……魂……魂弟……” 风魂已翻到她的身上,拔开双腿,一边吻着佳人,一边缓慢地进入她的体内。 他虽然温柔,这美丽的仙子却仍是觉得双腿间一阵刺痛,不由得出一声清脆动人的娇哼…… (注:由西王母口授,魏存华魏夫人传到人间的《女大金丹诀》原本只有九则,后由重阳真人吕洞宾传给全真派的不二元君孙贞一,再由孙不二申改,加上一条“九戒”,因而流传到现在的共有十则,并更名为《西王母女修正余十则》。笨鸟个人觉得,这十则中的后面九则说的都是女子的修道法门,而孙不二加上的“九戒”,则着重于“孝敬柔和、慎言不妒、不事华饰、不虐待奴仆”之类的规规矩矩,应该是受到了宋朝之后理学的影响。想要修道的女读者不妨把这女修十则找来看看,万一真的修炼成仙,一定记得来度一度笨鸟……咳,这本书有女读者么?) 第八十二章 血洗妖族 风魂对怀中这美丽女仙“贪图美色”早已不是一时半日,现在终于得逞所愿,自不免**涌动,大肆鞭挞,而妙想仙子却是海棠初折,娇羞万分,婉态殊绝,反更激起风魂欺凌压迫的男**望。 王妙想本以为自己修真多年,定能忍受那份痛楚,但这破蒂的疼痛来自于女子的敏感地带,又怎有那么容易抵御?不觉眉头紧蹙,呻吟不止。 风魂却在她承受完那一阵狂风骤雨之后,又变得温柔体贴起来,并在暗中弄一些挑情的手段。王妙想自幼清修,守贞如一,对男欢女爱之事并不了解,本以为**不过是男子泄欲、女子苦忍这么简单,谁知在忍受完最初的痛楚之后,灵欲竟也渐渐攀上了难以言喻的山峰,只觉情郎的一举一动都能带给自己幸福美妙的感觉,不知不觉地便迎合了起来。 而风魂又开始转向激烈,让这美丽女仙在一阵阵地颤动中神魂颠倒,婉转承欢。 风消云散之后,风魂抱着佳人,仍小心地轻抚按摩,让这女仙身体上的疼痛慢慢消失,心灵却继续留在被幸福填满的山谷中。 两人难分难舍,只想就这样继续躺着,哪怕是躺到天荒地老。 王妙想低声道:“原来男女之事竟也可以是如此美好,我本以为,这种事只是男子才会感到快乐,而女人只是被迫承受的一方。” 风魂在她胸前轻轻划着小圈,道:“你会这样想,那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观念便是男尊女卑,许多女人嫁人之后,想的只是怎样相夫教子,让丈夫快乐而已。在我所来的那个未来,男女之间可是很平等的。” 王妙想道:“真的?” “骗你干么?”风魂笑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大街上的女孩身上穿的衣服往往比男人还少,露腿露臂那是正常,露出乳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若再穿上低腰裤,稍微弯个腰,连**都可以露出来。” 王妙想睁大眼睛:“她们怎可以这么不正经?她们的父母也不管么?” 风魂道:“在那个时代讲究的便是个性,若事事都听父母的,那还有什么个性可言?好端端的一条裤子非要弄破再穿,头不染得跟外国人……咳,蛮夷一样,那才叫不正常。” 王妙想道:“那你小时候肯定顽皮得很。” “这你可就错了,”风魂道,“我父母死得早,只有一个妹妹。为了能早点成为职业棋手赚生活费,我可是天天打着棋谱,连门都不出,哪有时间到外头去胡闹?” 王妙想笑道:“那等你出生之后,我定要去看看你小时候的模样,更要看看你认真用功的样子。” 风魂怔了一怔,忽地想到,自己要在一千多年后才会出生,而王妙想既已是天上女仙,活到一千多年后也很正常。换句话说,除非有什么意外,在自己小的时候,未来的王妙想真的很可能曾偷偷跑来见过自己。 只是那个时候的世界,和他所穿越的这个古代世界,真的是同一个世界么?在他那个世界的认知中,月宫不过是环绕着地球的一颗无人居住的卫星而已,而云端之上便是无穷无尽的宇宙,似乎也没有人见到过什么天庭。 难道是那个时候,天庭已经不存在了? 王妙想见他沉思,于是问道:“你在想什么?” 风魂静了一静,才道:“我只是突然想到,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曾有一个漂亮的女子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个人必定也是一位仙子。” 王妙想问:“你怎知她是一个仙子?” 风魂道:“我那天本是在郊区的玉皇宫中游玩,那时的道观和现在不同,只不过是城里人周末用来消磨时间的风景区而已。当时,我父母在与别人交谈,我一个人来到院后,不知怎的,却在那一个小小的地方迷了路,只觉到处都是竹子,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然后有一个女人从天而降,她穿着古时候的衣服,那应该是三百多年后唐朝女子的服饰……后来,我不管将这事跟谁说都没有人信,于是我渐渐也就不说了。” 王妙想问道:“那个女人出现之后,又做了什么?” 风魂沉默许久,才道:“她只是给了我一块翠玉。” 他翻身从床头的衣堆里找出青龙之圭,拿给王妙想看。 王妙想见他神情黯然,显然是有所隐瞒,却也没有追问。她看着青龙之圭,道:“这青龙之圭,似乎也是西皇一直想要的东西,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情形么?当时我便是奉东皇陛下之命前去救你,他还特意交待了我,让我不可将青龙之圭的事告诉他人。东皇陛下说这是不祥之事,若是让太多人知道,只会给你带来祸害。” 风魂道:“那北极战神符奚斤几次三番为了这东西来追杀我,我已经很头疼了。” 他将青龙之圭扔到一旁,重新看向怀中女仙的娇躯,体内不禁再次涌起欲火,将她压住:“姐姐,我还想要……” 王妙想脸一红:“才刚刚弄完没多久,怎、怎的又来了?” 风魂嬉皮笑脸地道:“刚才那只是众多花式中的一种,其它还有好多种。像什么骑乘式、后背式、龙宛转、燕同心、丹**凤游、山羊对树,还有早安咬、后庭花等等,这些我可都要跟姐姐你一一体验过去呢?” 王妙想低声问:“这些又是什么?” 风魂道:“姐姐你想知道?我解释给你呢?” 他竟真的将一个个样式解释过去,直听得王妙想满脸俏红,想道:“魂弟怎会知道这么多的名堂?但他既然喜欢,那、那便是再羞人的样子,我也愿意做给他看……” 风魂见她那娇娇羞羞、欲迎还拒,更是心痒难挠,轻柔地哄了几句,让佳人自己羞怯地翻过身去,做好后庭遭受侵犯的准备。 谁知外面却突然有人敲起门来。 “风魂,姊姊,你们快出来!”许飞琼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出事了。” 风魂和王妙想错愕地对望一眼,赶紧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 风魂被王妙想用剑载着,在空中飞行。 他们背对着瑶湖,飞过一重重山岭,来到了一个村落。 在那个村落旁边有一条河流,此时,那河水早已被鲜血染红,数千具妖族的尸体倒在那里,惨不忍睹。 血腥之气令人几乎想吐,而这些尸体的惨况更是触目惊心,几乎都是从腰部被人砍成两截,连孩童也不放过,许多妖被斩之后,还挣扎着爬行了好一阵,留下暗红的血迹。 风魂只觉胸中燃起熊熊烈火,恨不得将耀魄天尊座下的那些刽子手斩尽杀绝。他向王妙想看去,却见王妙想虽然沉默不语,目光中亦是森森冷冷,知道这一向心软的仙子此时已是动了怒气。 风魂道:“这条河与瑶湖之间有相连的地下水脉,所以这些血水才会流到瑶湖去。” 王妙想点了点头。 他们又往前赶了一程,现被屠杀的妖族村落并不止这一个。 他们飞回瑶湖,没过多久,便见到许飞琼和薛红线亦从其它方向飞来,两人皆是一脸怒容。他们在鲛人的接应下回到了龙绡宫,而樱樱夫人派去收集情报的人也很快就回来了。 “师先生和那些被抓住的妖都已被处斩,他们的尸体还挂在姑篷山下。”樱樱夫人黯然地看着他们,“妖族劫狱的计划已被耀魄天尊得知,他正在清洗整个妖族,一个村落中只要有一人有造反的嫌疑,整个村庄便都要被屠尽,这一天之内妖族已不知死了多少,所有的河流都已被血水染红。” 风魂静了一下,终于说道:“耀魄天尊一日不死,这妖灵界便一日不得安宁。” 就算一开始有着事不关己的想法,现在见到那些无辜的妖下场如此悲凉,他又如何不会生出恻隐之心? 更何况,现在死的是那些妖族,再过几日,死的只怕便是他们身边的这些鲛人。他们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还有灵凝,她落在耀魄天尊手中,又是否会有危险? 他看向王妙想、许飞琼和红线,道:“我们现在就去姑篷山。”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等到耀魄天尊和婴勺夫人大婚时,暗中与那些劫狱的妖配合。然而现在师道宣已死,妖族正灭临灭族之祸,再等下去也是无益。 王妙想点了点头:“事已至此,若就这样离开妖灵界,只怕日后我们自己也难以原谅自己。也罢,不管那耀魄天尊到底有何来历,我们都去会一会他。” 樱樱夫人和践天都沉默不语。 单单是耀魄天尊和婴勺夫人便已难以对付,更何况他们手下还有巫咸、天吴、女祭、女戚以及不知多少的神人,只靠风魂和王妙想几人,又如何救得了这妖灵界? 践天皱眉道:“天庭对此间的事到底知不知道?又作何打算?” 王妙想轻叹一声:“就算王母娘娘原本不知道,现在也必定知道了。” 风魂与践天等人愕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有把握。妖灵界的出口目前所知的只有森罗万象境和玄天上道境,若是黑杀真君和真武元帅一同隐瞒,天庭未必会知晓耀魄天尊的所作所为。 王妙想知道他们的疑问,于是说道:“那日真武元帅带灵凝离去之时,我曾见到天际闪过一道黄光,若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玉虚宫传下的杏黄戌己旗。此旗与玄都天的离地焰光旗、西方极乐世界的青莲宝色旗,以及瑶池的素色云界旗同为三教的镇派之宝。这杏黄戌己旗一直都是黄灵微小妹扛着,它会出现在这里,那便意味着灵微小妹也进入了妖灵界。” 风魂想起了那爱唱歌的小丫头,不由问道:“曾经有一次,那小丫头把杏黄旗对我一展,我便到了一座山中,与魏夫人相见……” 王妙想道:“那山是天台霍山,乃是魏夫人主持下训奉道之处,只是你所去的,其实只是杏黄旗中的幻境,而魏夫人本人亦是在别的地方通过幻境与你相见,并非你真的到了天台霍山。” 风魂想:“难怪我被那小丫头送出来之后,该在哪里还是在哪里。” 王妙想道:“灵微小妹既然到了这妖灵界,她手中持有杏黄旗,随时能与魏夫人联系,那此间之事魏夫人自然便会知晓。魏夫人知道后,王母娘娘必定也会知道。只是王母娘娘会做何打算……却也难说得很。” 许飞琼恨声道:“那耀魄恶贼自封天尊,霸占妖灵界,滥杀无辜,王母娘娘既然知道,必定会让天庭派兵讨伐。” 王妙想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风魂也只是苦笑一下,心想:“哪有那么简单?拔起罗卜**泥,不管那耀魄天尊来历如何,至少目前北极四圣中的翊圣和真武显然已牵涉其中,紫微大帝也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甚至连西方太极天皇弄不好亦在暗处看热闹。王母和玉皇为了一个耀魄天尊,真的愿意大动干戈么?” 王妙想淡淡道:“天庭的事,我们无法理会,我们只要去做自己现在想做的事便可以了。” 风魂点了点头。 连王妙想这样的好脾气都已动怒,其他人对耀魄天尊的恶行又如何还看得下去?虽然此行凶险,但不管是许飞琼还是红线,都已不想退缩。 而即便是为了救出灵凝,风魂也没有逃走的理由。 第八十三章 事态变化 风魂四人离开龙绡宫,往姑篷山飞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被屠杀的妖族尸体,而幸运地残活下来的妖,也是惶惶不安,不知自己明日是生是死。 他们心中难过,暂时却也无法帮上太多的忙。 又飞了一阵后,王妙想和风魂突然一同停了下来。 许飞琼和红线不知生什么事,也跟着停在空中。许飞琼问:“姊姊,怎么了?” 还没等王妙想回答,风魂却已先说道:“有人在追我们。” 王妙想道:“来了。” 许飞琼和红线转身看去,没过多久,果然看到一个身影从远处追来。 红线还没什么,许飞琼却忍不住看了风魂一眼,暗暗想道:“奇怪,姊姊也就算了,为何连这个家伙也比我现得更早?” 那飞来之人从外表上看年近三十,看上去眉清目秀,温文尔雅。 王妙想和许飞琼已认出此人,一同诧异地道:“怎么是你?” 风魂见这两位仙子都认识这人,猜他必然也是天上仙人,不禁问道:“他是谁?” 王妙想向风魂说道:“这位乃是姬乔姬公子,得道之前,原本是周灵王的太子。” 说完,她又向姬乔介绍了一下风魂和红线。 姬乔与风魂师徒见了见礼,举止间自有一种贵气。然后便看向王妙想和许飞琼,道:“王母娘娘让我来寻找两位仙子,让你们从玄天境与妖灵界之间的通道离开,不可耽搁。” 王妙想与许飞琼对望一眼,她们都是昊天金母座下的女仙,既是娘娘有命,自然不能不遵守。然而她们又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风魂知道天上戒律繁多,她们若是不遵王母娘娘诰命,那便是触犯天条,于是说道:“姐姐,你们便先离开吧,我和红线去救灵凝,只要小心一些,不会有事的。” 姬乔见风魂与王妙想靠得极近,说话时甚至近乎习惯地牵起王妙想的手来,而王妙想亦不避讳。他目光闪过一丝妒恨,却又将其隐藏起来。 王妙想如何放心让风魂师徒二人前往那凶险之处?她看着姬乔,淡淡道:“公子是从何处进来?又可曾在妖灵界中见到黄灵微?” 姬乔道:“我是受王母娘娘嘱咐,又得真武元帅派人引路,才沿着烈龙窟进入此间,却不曾见到灵微小姑娘。两位仙子,此处不可久留,请与我离开。” 王妙想叹道:“请代我向娘娘禀报,就说妙想还有一件要事要做,事好之后,便马上回去。” 许飞琼也点了点头。 姬乔却急道:“两位仙子在这妖灵界中已留得太久,可知外头形势已变?降魔元帅已带着雷、斗二部和十万天兵逼近北极天,命北极四圣中的翊圣元帅立时开放森罗万象境,允许天界神将进入妖灵界讨伐那自封天尊的耀魄逆贼。而四圣中的天篷、天猷却与翊圣元帅联手,率着各自的部从阻住李元帅,公然抗拒天兵,而紫微大帝陛下却一直态度不明。大战一触即,万分危急,两位仙子若继续留在这里,未免太过凶险。” 王妙想和风魂不禁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天庭绝不会冒着整个天界四分五裂的风险去替妖族出头,却没有想到玉皇和王母竟会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王妙想怔道:“我和飞琼离开天界的这段日子,天庭到底出了什么事?” 姬乔凝重地道:“其实妖灵界内的事,天庭上的众位仙官本就多少有些耳闻,只是到底这里面有多糟糕,大家一直都还不知道,也不太关心罢了。然而就在半个月前,由天庭派驻在妖灵界的令史孙公符的女儿孙灵秀手持状纸闯上南天门击鼓鸣冤,新上任的殿中侍御史许逊为灵秀小姐作主,弹劾北极四圣中的翊圣元帅勾结逆贼祸害妖灵界,弹劾真武元帅知情不报,弹劾紫微大帝陛下纵容下属为恶,包庇耀魄逆贼……” 许飞琼失声道:“他好大的胆子,竟连紫微陛下也一同弹劾?” 姬乔叹道:“如此大事,如何不引得天庭议论纷纷?虽然有人试图将此事压下,以免让本就不稳的天界生出大乱,然而那妙济真君许逊却真是不知好歹,不但在灵霄宝殿上多次讨论此事,更是列出了一条条让人无法反驳的证据。而天庭中竟也有不少人开始欣佩他的胆大妄为,与他同一战线,连王母娘娘也无法将此事压下。” 风魂道:“听阁下的语气,似乎是觉得许先生的做法很不明智?” 姬乔不屑地道:“那许逊原本只是一个人间地位,现在一上天庭便担任要职,想必是兴奋过头,昏了头脑。且不说紫微大帝何等尊贵,岂是他一个小小仙人可以加以指责的,便是那耀魄逆贼为害妖灵界之事,就算有孙灵秀孙姑娘做为苦主,但既然牵涉到紫微大帝和北极四圣,便应当小心谨慎,慢慢应对,怎可如此冒失地在灵霄宝殿上公开辩驳,惹起轩然大波?我看那许逊根本不懂为官之道,只怕他那御史之职,也当不了多久。” 风魂和许飞琼却一同哼了一声。 风魂道:“若是天庭上的仙官人人都前思后想,瞻前顾后,什么也不敢做,那长久下去,这天庭有和没有,也就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许逊既然是天庭御史,那纠弹百官本就是他的职责,他不过是尽职罢了。” 姬乔冷笑一声,道:“依风兄看来,非要惹出像争神之战那样的一场大乱,天界仙神死伤无数,人间百姓苦不堪言,这样才算是各尽其职不成?” 风魂语塞。 亚马逊热带地区的蝴蝶扇动几下翅膀,就有可能引美国的一场龙卷风。许逊虽然只是尽他的职责,却迫使天庭不得不面临两难的处境,事态既已扩大,若是天庭不对耀魄天尊进行讨伐,那玉皇和王母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都能霸占妖灵界,自封天尊,那以后有人称起天帝来,玉皇和王母又当如何? 但要是对耀魄天尊进行讨伐,却又很可能惹出天界的大战,万一把紫微大帝逼反,那更是得不偿失。 风魂心中暗叹,觉得若自己是玉皇大帝,面对这样的处境只怕也不知如何是好。 王妙想却面无表情,只是看向许飞琼,道:“飞琼,你与姬公子先回去……” 许飞琼抿了抿嘴,不满地道:“你自己要留下来,却又把我赶走,我才不会就这样离开。” 王妙想摇头一笑,向姬乔说道:“那就还请公子先行回去,我们办完事好,便会尽快离开。” 姬乔没有想到王妙想和许飞琼既然会违背王母娘娘的诰命,一时间怔在那里。 王妙想也没有多加解释,只是淡然地施了一礼,便与风魂等人一同离去。 姬乔看着王妙想的背影,眼神复杂,紧接着便看向风魂,现出一脸怨毒…… ****** 乾元山。 紫微大帝慢慢地走向莲花池。 他虽得道已不知多少年,乃是天界少有的几个金仙之一,但单从形貌来看,他却像是个人间书生,竟无一丝苍老,也没有迫人的威严。 池边坐着一个身穿紫袍,头带玉冠的男子,他手中持着钓竿,目光凝视池面。 紫微大帝朝垂钓的男子拜了一拜:“陛下。” 那男子回过头来看他一眼,道:“道兄,你我相识多年,你又何必对我拘礼。我这一世虽是天帝,但以往转劫之时,多次得到道兄相助,否则也不能经十万大劫后,仍能留在世上。” 紫微大帝道:“陛下本就是混元仙体,却敢于多次毁身重修,救渡世人,历经无数磨难,最终仍证回玉皇。单是这份胆量与气魄,已是让人心折。陛下能证回金仙,皆是靠陛下自己的道行。” 玉皇天帝只是笑了一笑,也没说什么,继续看着池面。 紫微大帝走到玉皇身边,道:“陛下在看什么?” “只是想看看妙想和那东皇传人现在在做什么。”玉皇将手轻轻一动,池面生出涟漪,现出镜面。 那镜中,风魂和王妙想、许飞琼、红线正并肩飞着。 紫微大帝心知窥天照地的本事虽然不算太难,但妖灵界却是在天地三界之外,便是伏羲卦术也无法占算。玉皇能将天地三界之外生的事显现在他眼前,这份本事不管是紫微大帝自己,还是王母娘娘都无法做到。 紫微大帝见风魂等人面带坚毅,像是抱着身赴虎**的决心,不由问道:“他们要做什么?” 玉皇道:“真武的女儿寒波仙子偷偷跑出玄天境,却意外地落在耀魄天尊手中,他们是想去救她。” 紫微大帝沉默不语。 玉皇仍然凝视着池面,口中却淡淡问道:“那耀魄天尊,可就是阿威?” 紫微大帝长叹一声:“原来陛下已经猜到了。” 玉皇道:“令堂本有九个孩子,一个义女。然而仙妖之战时,你的七个弟弟中,其中六位在对抗妖族时与同御天帝一同牺牲,而阿威又因为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被关入九幽之境。而你的义妹禁月仙子……算了,当年之事,不说也罢。五千年前,曾有人闯入九幽放出不少妖魔,惹得帝俊震怒,只是始终没有人查出那人是谁,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紫微大帝苦笑道:“那确实是我所为。阿威本就极得家母的疼爱,他在九幽中受了上万年的苦,家母虽知他是罪有应得,却终是不免牵肠挂肚,又觉得不管他犯了多大的罪,这一万多年的折磨已足以让他悔改,于是便偷偷命我将他救出。阿威在勾陈宫中躲了一千多年,不愿再躲,我又怕他生事,只好让他进入妖灵界中,谁知他却惹出这些事来。” 玉皇手再一动,池面的影像生出变化,现出满地焦土,无数尸体。紫微大帝见到那些惨死的妖族,脸色凄凉。 玉皇道:“阿威当年所做的事,便是千刀万剐亦难恕其罪,但因他是同御天帝之子,六个兄长也都是为了保护仙界而死,这才没有让他形神俱灭,只将他打入九幽。如今他又犯下这样的罪行,实难原谅。” 紫微大帝满眼愧疚,拜道:“此事既是因我暗中徇私而起,自也应由我来解决,我现在就去将阿威擒来,交由天庭处置……” 玉皇却摇头道:“不可。阿威终究是你亲弟弟,兄弟相残,不合情理。且若是让你母亲知道是你害了阿威,她如何肯原谅你?” 紫微大帝苦笑道:“家母已经下了勾陈宫,亲临紫微恒。她不知听何人谗言,死也不信阿威还敢犯下罪行,只认为是天庭想要以阿宝为借口,并吞整个北极天。我向她百般解释,她反觉得我是懦弱。” 玉皇叹道:“向她进谗言的,自然是你大哥耀魄宝。” 西方太极天皇,真名便是耀魄宝。 紫微大帝沉默一阵,道:“大哥以前并非这样的人。” 玉皇道:“你大哥以前何等英雄,他现在变成这样,其实也是三千多年前的那件惨事刺激了他。我只担心他这样下去,终不免像天帝俊一样,历尽五哀,千千万万年的道行毁于一旦。” 紫微大帝看着池面,长叹一声。 玉皇道:“阿宝的事,不止你不能插手,其实便是我与瑶琼也不能插手。我让托塔天王李靖带上天兵天将逼近北极天,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 紫微大帝愕然。若是他和玉皇、王母娘娘都不能插手,那妖灵界内的事却又如何处理? 玉皇却又问道:“翊圣元帅黑杀,可是你三弟的遗腹子,你的侄儿?” 紫微大帝道:“正是。上一任的翊圣死于东海应龙的东海秀霸剑之下,翊圣元帅之职空缺了许久,直到封神之劫时,我才奏明太乙天尊,让黑杀补上翊圣之位。” 玉皇点了点头。当时的天帝还是太一东皇,而四御大帝本就都有自行任免部下的权利,只要象征性地奏知天帝便。 紫微大帝道:“黑杀自幼便由我母亲抚养,对她的话自是无一不从,他的本性其实并不坏。天篷和天猷虽然现在正听从家母之命与黑杀一同对抗天庭,但只要我让他们回到各自的仙境,他们绝不敢不听,只是……” 玉皇道:“只是你这样做,就不免得罪了你的母亲,若她不再相信你,反将你大哥太极天皇找来,你大哥便更有借口对北极天的事务进行干涉。事实上,现在你大哥便已带着他座下的五极战神、八位元帅做好了准备,一旦天庭真的攻打森罗万象境,他便会马上以替你打抱不平的名义出兵。” 紫微大帝心中一团混乱,已不知如何是好。 玉皇又道:“李靖和二十八宿只要不真的进入北极天,你大哥便找不到出兵的借口。而北极四圣之间的事,便由他们自己来处理好了,你也没必要去管他们。至于阿威的事……便交给他们几个吧。” 池面再次一幻,现出风魂和王妙想等人的身影。 紫微大帝怔了一怔,道:“以阿威的本事,这几个孩子只怕对付不了他。更何况他招揽到的那些手下,不但人数众多,其中的女祭和女戚原本就是战神刑天身边的祭祀女巫,那所谓的凶黎三神在陛下眼中虽然算不了什么,却也都各有本事,不是这几个孩子轻易能应付得了的。” 玉皇淡淡一笑,道:“那风魂乃是太乙天尊返虚前选中的传人,他的出现乃是天地六界中的异数,此事另有玄机,日后你便知道。至于妙想,我不但曾以舜帝的身份传她剑术,便连那戳仙剑舞也教给了她……” “戳仙剑舞?”紫微大帝惊讶地看向玉皇,“这剑舞乃是上古时期妖王共工的女儿圣女涓涯所创,霸道异常,有干天和,陛下教给妙想这孩子,岂非反会害了她?” 玉皇叹道:“其实我也知道这剑舞对妙想的修行有害无益,但这却不是我的主意,而是出于木公的请求,而其中原因,木公也没有多说。” 紫微大帝沉默一阵,道:“只靠真武一人,只怕难以对付得了天篷、天猷、黑杀三人。而妙想虽然学了戳仙剑舞,要抵挡阿威,却仍然有些困难。” 玉皇道:“但这却也是当前唯一可以走的道路,真武另有他人相助,再加上他们四圣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还好办些。至于妖灵界中的事……那也就要看妙想、风魂、飞琼,以及你九弟几人各自的命数了。三清编织天命时,虽然没有将妖灵界也覆在天命之中,但其实这天地六界,又有谁能逃脱自身的命运?” …… 第八十四章 闯入险地 “这是怎么回事?” 许飞琼看着姑篷山下的一片混乱,震惊地问。 在那里,无数的妖正疯狂地与耀魄天尊手下的神人战斗着。 “妖族在攻打姑篷山,”风魂听着那无休无止的杀声,道,“压迫越大,反抗也越大,这本就是千古不移的道理。耀魄天尊以为用屠杀便能让所有的妖畏惧臣服,却不知他的暴行反而让整个妖族都意识到,再不拼死反抗的话,他们将永远没有未来。” 王妙想道:“其实妖也好,人也好,一开始遭受欺压时,都难免会有一种苟且偷生的心理,以为只要忍一忍便可以了。但若真的有人将他们逼到忍无可忍的地步,那他们所暴出的能量也是极可怕的。秦始皇并吞六国,何等武功,但他以残暴治天下,将百姓逼得除了反抗别无生路,他还未死,天下便已开始大乱,等他死后,江山在短短的四年后便已改姓,也是这个道理。” 风魂向战场看去,耀魄天尊显然是没有想到那些妖竟敢不顾一切地攻打姑篷山,毫无准备之下,被攻了个措手不及,而那些妖人人拼命的决心,更让所有神人胆战心寒。然而这些妖只是因为被逼上绝路才不得不战,缺少能够指挥全局的领袖,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作战计划,虽然杀了不少神人,但真的要想攻下耀魄天尊的宫殿,只怕不太可能。 那些神人显然也看出妖族的弱点,开始收缩防线,慢慢地消耗妖族的战斗力。 许飞琼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风魂道:“就这样杀进去。” 王妙想与许飞琼愕了一愕,她们本以为风魂想出的应该会是悄悄潜入或是随机应变之类的主意,谁知风魂却打算强行闯入。 “你们看那里。”风魂指向妖族进攻的一个点,“那里并不是妖族进攻的重心,因此耀魄天尊的手下也没有对那里重点防守。但以场上的形势来看,其实那处乃是打破双方僵持局面的要点。我们若是帮助妖族在那里杀出缺口,他们便能够一股作气杀进宫殿,虽不能指望他们就这样打败耀魄天尊,但至少会给他和他的手下带来一些麻烦。而我们也趁机潜进去,寻找灵凝。” 王妙想知道风魂本是以棋入道,围棋与兵法在某种程度上是彼此相通的,于是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做。” 四人潜入群妖之中,迅地将那处防线攻破。妖族的攻势果然如风魂所预测的,顺着那处缺口水银泻地般杀了进去,将防守的神人分割得支离破碎。 风魂等人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带头闯入宫殿之内,又趁敌人的一团忙乱,各施术法潜了进去。 只是计划有时还是比不上变化,风魂本想在潜入之后,四个人再悄悄会合,谁知战斗之时,许飞琼冲得太过靠前,被巫祗带着众多神人围攻,王妙想虽然将她接应出来,但群妖又杀了过来,将他们四人冲乱。 等风魂潜到宫殿内部,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了红线一人。 风魂无奈之下,只好借着红线的金光纵突入到宫殿深处。他们在途中擒住几个家伙逼问灵凝的下落,却也只能得知灵凝确实是被关在姑篷山中,具体的位置怎么也问不出来。 由于妖族已杀入宫殿,到处都是急促的破空声。风魂换了一件神人的盔甲,又让红线也找一件丫环的衣服换下,好瞒过路上遇到的敌人。 红线身穿的本是樱樱夫人所送的那件红色绡衣,太过显眼,她敲晕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剥下她的衣裳给自己换上。师徒两人经过伪装之后,继续往深处走去,沿途还遇到了匆匆路过的女戚,却没有被她认出来。 风魂知道那些妖撑不了多久,心中更加急切,却只能凭着感觉在这偌大的宫殿内部搜寻。(由于一些盗贴书站转载本书时,竟将这本书的作者名改成别人,笨鸟在此郑重说明,本书的作者是先飞,喜欢自称笨鸟的先飞,请那些盗错作者名的书站尽快将它改过来。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却被冠上了别人的名字,这种愤怒相信大家都能够理解。) 在一个大殿,他们见到许多人正在搬运箱子,这些人都是一些奴仆侍女,大约是担心被群妖冲到这里,毁坏了这些贵重东西,所以他们正将这些箱子往安全之处搬运。 指挥这些人做事的,是一个身穿漂亮衣裙的可爱女孩。 那个女孩居然是小方。 红线还是第一次看到小方穿着女孩子的衣服,不觉睁大眼睛多看了两眼,风魂赶紧扯了扯她。两人正要悄悄溜过去,谁知小方却已叫道:“你们两个,站住。” 风魂心叫“不好”,却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小方跳到他们面前,瞪着他们看,红线也毫不客气地反瞪回去,一副要揍人的架式。 小方眼睛骨碌碌一转,双手插腰向他们娇喝道:“你们两个居然偷懒,也不给我搬东西,那个箱子,对对,就是那个,你们给我把它搬到琼花别院去,要是敢弄坏的话,我便要你们好看。” 风魂知道这丫头多半是看在红线的面子上,才没有揭穿他们,于是赶紧和红线搬起箱子,路过小方身边时还低笑道:“其实你穿花裙子的模样很好看嘛,干么非要弄得跟男孩子一样?” 小方斜了他一眼:“你夸我好看,难道真的是想让我长大后嫁给你么?” 风魂笑了一笑,没再说话,抬着箱子便往前走。 小方却又掠了过来,将一面镜子悄悄放在箱子上,再面无表情地走开。 风魂一眼便认出这是阴阳镜,赶紧收入怀中。 他们抬着箱子,又虚心地找人问了那琼花别院的位置,很快便来到殿后的一处花园,那里的上空设下了强大的禁制,四周也安排了许多守卫。 风魂和红线藏起箱子,用阴阳镜将周围的情形照了个通透,果然在那阁楼里看到被关起来的灵凝。大约是灵凝的身份与别人不同,因此才没有被关在地牢或是其它一些肮脏的地方。 而看守灵凝的,正是支离宫三女使中的女祭。 风魂和红线将花园中的那些守卫一个个悄悄放倒,这才埋伏在阁楼外边,用阴阳镜观察女祭的一举一动。 女祭手持兕角酒杯坐在桌旁,而灵凝则是双手被绑倒在床上。绑她双手的绳子显然带有封闭气脉的功效,让她无法使用仙术。 灵凝双腿已断,手又被绑住,自然无法做任何事,只是躺在那里呜呜地哭,看得风魂心痛不已。 女祭没有想到有人能潜到这姑篷山深处,又守得久了,自不免有些松懈。她见灵凝还在哭泣,冷笑一声:“你这女娃从被抓之后,竟能一直哭到现在,倒跟水做的一样,眼泪怎么流都流不干,这本事倒也不小。其实你也没什么好哭的,看看其他那些被天尊抓住的人的下场,你应该庆幸才是,若不是你有个名气不小的父亲,天尊要拿你来做笔交易,现在你早已不知被扔到哪个水牢里,弄不好还要受尽狱吏的欺负折磨,那时你就不是想哭,而是想死了。” 灵凝却仍泪流不止。 女祭越看越是心烦,忍不住骂道:“你这丫头到底有完没完?你父亲好歹也是一世英名,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傻丫头来?你……” 就在这时,一道光束突然照了进来。 女祭心知不妥,赶紧将手一晃,兕角酒杯里腾出一团瘴气。然而光束一转,瘴气刚一成形便被破去,与其同时,有人从窗户闯入,将手一放,一支红剑急向她飞去。 女祭擅长的本是瘴毒和巫术,现在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如何不手忙脚乱?她躲着红线的剑光,冷汗直流,情急之下,便往灵凝跃去,想将灵凝挟持作自己的挡箭牌。然而她刚一飞到床边,却见眼角闪出光芒,她低头看去,这才现脚下不知何时多了几枚棋子。 她心知自己中了陷阱,想要抽身,却已迟了。一团冰柱应棋阵而生,刹那间便将她冻在里面。 灵凝睁大眼睛看着,见不止是师姐出现,连师父也开门走了进来,知道他们是来救自己,高兴之下,不禁又大哭起来:“师父、师姐……” 红线暗自好笑,看着被冻在冰柱里的女祭想:“难怪这女人会心烦,要是这小师妹一直跟着我,我也会被她哭烦的。” 风魂却是心中怜惜,来到床边解来灵凝,将她抱在怀中不停安慰。然而女孩子的心性本就与平常人不同,越是有人安慰,便越觉得自己受尽委屈,风魂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灵凝更是觉得自己被关的这些日子孤独可怜,哭个不停。 其实灵凝被抓之后,虽然被关在这里,倒也没受什么欺凌虐待。现在她这一哭,风魂不免担心起来,明知这女徒儿本就爱哭,却还是怕她受了委屈。他用手托着灵凝梨花带雨的脸,低头吻了下去,自身的元气通过两人相连的嘴度了过去,在灵凝体内游走一番,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灵凝已不是第一次被师父“吻”,自然知道师父是因为关心自己,才用隔体神交之术察探自己体内气脉流动,虽然娇羞,倒也不哭了。 红线却不曾体验过太乙白玉轮的奇妙,不由得在旁边睁大眼睛看着,心想:“师父啊师父,就算你再怎么宠她……你也不能好好的去亲她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惊叫。 风魂知道必是有人现了被他和红线放倒的那些守卫,不敢再做停留,将阴阳镜塞到灵凝怀中,抱起她便跟着红线往外闯。 第八十五章 巧斗婴勺 那些神人匆匆拦截,却被红线杀出一条路来,风魂紧跟着她硬闯到宫殿外头,却见满地都是尸体,妖族显然已被耀魄天尊的手下杀退,山脚下仍然传来兵刃相交的撕杀声,但妖族一股作气却未能攻下姑篷山,此时已是节节败退,难以为继。 一声娇笑传来,婴勺夫人落在他们前方:“果不出我所料,你们竟真的跑来送死。” 风魂见这女人已将他们拦住,心知若不将她打败,他们就无法闯出去,于是将灵凝交给红线,道:“我一个人对付她,你们在这等着。” 红线和灵凝一同张口,想与师父并肩作战,风魂却自信地笑了笑,已飞身跃了过去。 婴勺夫人见风魂竟然敢单身一人向她挑战,觉得他根本是不知死活,于是也阻止身后的那些神人向风魂围攻,自己迎上前去。 风魂自然没有时间与她多话,将手一扔,几枚棋子朝婴勺夫人飞去。婴勺夫人却是双袖一舞,拍出一阵狂风将那几枚棋子卷得没了,紧接着便召出一团黑雾,将她自己与风魂一同罩住,雾中魔音传来,即使是雾外之人,都听得有些心乱神移。 红线与灵凝盯着黑雾,担心不已。这时,两道剑光飞落在她们身边,却是王妙想和许飞琼。 王妙想看着黑雾面色一变,道:“你们的师父在里面?” 红线点了点头:“他要一个人去对付婴勺夫人。” 王妙想与许飞琼对望一眼,也一同担心起来。婴勺夫人的魔音有如天魔一般无形无质,夺人心魄,在支离宫上空的那次风魂便吃了大亏,如果不是王妙想助他,他几乎便要欲火焚身而死。(笨鸟再次声明,穿越之太乙仙隐先于纵横中文网,作者先飞,请盗错作者名的非授权书站立即更正或是删去本书。) 要对抗这种魔音,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神通对它根本没用,但只要心志坚定,将生出的幻象都当作虚幻来处理,那便安然无事。然而神通虽然有突飞猛进的可能,道德的修行却只能靠日益精进。上次风魂差点出丑后,虽然让灵凝抄了一本《道德经》给他,但短短时日,他又怎可能精进到可以对抗婴勺夫人的魔音的地步? 王妙想虽然心中担心,但既然是风魂主动地挑战对方,也就不好插手。更何况在婴勺夫人身后,巫即、巫真、巫盼等和不知多少的神人在那里,她若是动上一动,马上便会演变成一场混战,对风魂与婴勺夫人的交手有害无益。 她们只好静下心来,耐心看着。谁知那魔音虽然一直没有断过,但雾内雷光闪动,云气翻腾,显然是风魂并没有被这魔音所干扰,竟与婴勺夫人战了个势均力敌。 王妙想知道这种魔音无形无质,便是堵上耳朵也是无用,不禁暗暗诧异,心想魂弟难道真的在一夜之间,对心性的修炼达到了如此地步? 突然间,黑云爆散,现出风魂的身影。他凝神静气地站在那里,衣袖翻飞,身子却稳如磐石。而婴勺夫人飞上天空,红嘴白羽,双翅覆住了半个天空。 她已是被逼得现出了真身。 而风魂既不畏惧,也不惊慌,只是沉默地立在那里,仿佛将自己与天地融成了一体。 红线和灵凝原本都觉得师父虽然对她们极好,却不太正经,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道行高深的仙人,然而此时看去,却见师父看着天空,神情肃穆,目光如电,竟隐隐有一门宗师之气派,不觉睁大眼睛,从内心深处生出对师父的尊敬和骄傲。 许飞琼也不禁暗暗道:“他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婴勺夫人狂啸一声,朝风魂直冲而下,要将他吞入肚中。风魂连雷诀,却见雷光击到她身上却毫无反应,又召出石刺,仍然被婴勺夫人的双翅轻易拍飞。 风魂左手暗掐九宫,身体随着遁甲之术不断跳跃,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不管婴勺夫人现出的巨鸟如何攻击,他总是能抢先一步避开。 然而他使出的五行术法却仍然无法伤到婴勺夫人半根羽翅,而掷出的棋子也被那精钢般的双翼轻易地拍飞。 王妙想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局,心中紧张:“这样下去,魂弟只怕必败无疑。他不知用什么办法破去了这妖女的魔音,就连术法也比以前精进了许多。但他的术法伤不了对方,手中又没有足于制敌的仙家法宝,缠斗下去,早晚会因体力耗尽而败亡。” 风魂显然也明白这点,手中棋子更是扔得勤了。然而不管他如何扔,都被婴勺夫人把这些棋子拍得乱飞,根本无法形成阵势。以阵法对敌,本就不容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只要有一枚棋子位置不对,那所谓的阵法便一无用处。 风魂心急之下,棋子竟掷得全无规则,脸上更是一片焦躁。 婴勺夫人知道自己已是胜券在握,得意万分,远处的神人更是齐声喝彩。 王妙想却反而冷静下来,她倾耳细听,隐约地在风声中听到一丝丝清脆的交击声,再凝神看去,不禁现出微笑。 风魂将黑白棋子一把一把的洒去,表面上看,是因为形势不妙而乱了手脚,而那些棋子基本上也被婴勺夫人拍得乱飞。然而每一把棋子中,又总是会有那么一两枚在被婴勺夫人拍飞前便因为撞上了别的棋子而改变方向,落地之处要么是婴勺夫人的翼风扫不到的死角,要么便是她的身下。 婴勺夫人的真身确实巨大,双翅拍出的翼风又急又狂,然而不管她如何拍,风毕竟都在她的身体两侧,而忽略了自己的下方。 王妙想转头看去,见红线一脸担忧,而灵凝却捧着阴阳镜若有所思地看着战局,眼睫微微跳动。王妙想心知风魂的这两个女徒弟各有所长,红线御剑厉害,却不通阵法,自然看不出她的师父其实有惊无险,而灵凝从小断去双腿,难以再修炼先天真气,但她天姿聪慧,又过目不忘,反而在五行遁甲和风云变化上极具天赋,对风魂的意图也就慢慢地看出门道。 王妙想正要继续看去,却听身边传来许飞琼自言自语的声音:“风魂要赢了。” 王妙想怔了一怔,心中惊讶:“飞琼也和红线一般,对奇门遁甲和鬼谷阵术完全不感兴趣,为何她却也能看出魂弟的阵法已经慢慢完成?” 她转头朝许飞琼看了看,却见许飞琼注意的并不是战斗双方,而是一直看着风魂。王妙想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情郎,见风魂虽然装作急切焦躁,以诱使婴勺夫人放下戒心,然而他的嘴角仍然不自禁地往上轻撇,目光闪出得意。 “原来飞琼是从魂弟的神情中看出他已有取胜的把握,”王妙想心中忖道,“飞琼如此关心魂弟的生死,我、我为什么却一点也不高兴?” 此时,风魂布阵已经完成,他抽身跳开,朝婴勺夫人叫道:“且慢。” 婴勺夫人停在空中,冷笑道:“你打算求饶了?” 风魂却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就算求饶也来不及了。” 双手一拍,立时间,一道罡风凭空出现,将婴勺夫人卷在其中。婴勺夫人大惊,却怎么也无法从狂劲的罡风中挣脱,这罡风应幽玄之阵而生,与天地相生相应,开元化物,破尽千幻,端的玄妙无穷,让婴勺夫人无法抵挡。 她一声厉叫,血光乍现,羽毛乱飞,巫即等人想要救她,却又不敢上前。 等到罡风消停,漫天的羽毛落下,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众人看去,只见那巨鸟仍然停在空中,身上的羽翅已被拔了不知多少,双翅秃秃,身上也斑了一块又一块,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拔了毛后被人扔在蘸板上待宰的老母鸡。 红线已是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而灵凝则文雅一些,先用手蒙住脸再使劲地笑。 而那些神人竟也是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在那里,表情极怪。 婴勺夫人一向爱惜颜面,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自然又羞又愧,想要再战,偏偏身子已被刚才的罡风卷得仿佛要裂开,只好气得大叫一声,拍着秃翅便往远处飞去,沿途还把几个躲避不及的神人吞进了肚子。 第八十六章 以情破幻 (本书于纵横中文网,作者先飞,请喜欢本书的读者到阅读。) 那些神人匆匆拦截,却被红线杀出一条路来,风魂紧跟着她硬闯到宫殿外头,却见满地都是尸体,妖族显然已被耀魄天尊的手下杀退,山脚下仍然传来兵刃相交的撕杀声,但妖族一股作气却未能攻下姑篷山,此时已是节节败退,难以为继。 一声娇笑传来,婴勺夫人落在他们前方:“果不出我所料,你们竟真的跑来送死。” 风魂见这女人已将他们拦住,心知若不将她打败,他们就无法闯出去,于是将灵凝交给红线,道:“我一个人对付她,你们在这等着。” 红线和灵凝一同张口,想与师父并肩作战,风魂却自信地笑了笑,已飞身跃了过去。 婴勺夫人见风魂竟然敢单身一人向她挑战,觉得他根本是不知死活,于是也阻止身后的那些神人向风魂围攻,自己迎上前去。 风魂自然没有时间与她多话,将手一扔,几枚棋子朝婴勺夫人飞去。婴勺夫人却是双袖一舞,拍出一阵狂风将那几枚棋子卷得没了,紧接着便召出一团黑雾,将她自己与风魂一同罩住,雾中魔音传来,即使是雾外之人,都听得有些心乱神移。 红线与灵凝盯着黑雾,担心不已。这时,两道剑光飞落在她们身边,却是王妙想和许飞琼。 王妙想看着黑雾面色一变,道:“你们的师父在里面?” 红线点了点头:“他要一个人去对付婴勺夫人。” 王妙想与许飞琼对望一眼,也一同担心起来。婴勺夫人的魔音有如天魔一般无形无质,夺人心魄,在支离宫上空的那次风魂便吃了大亏,如果不是王妙想助他,他几乎便要欲火焚身而死。 要对抗这种魔音,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神通对它根本没用,但只要心志坚定,将生出的幻象都当作虚幻来处理,那便安然无事。然而神通虽然有突飞猛进的可能,道德的修行却只能靠日益精进。上次风魂差点出丑后,虽然让灵凝抄了一本《道德经》给他,但短短时日,他又怎可能精进到可以对抗婴勺夫人的魔音的地步? 王妙想虽然心中担心,但既然是风魂主动地挑战对方,也就不好插手。更何况在婴勺夫人身后,巫即、巫真、巫盼等和不知多少的神人在那里,她若是动上一动,马上便会演变成一场混战,对风魂与婴勺夫人的交手有害无益。 她们只好静下心来,耐心看着。谁知那魔音虽然一直没有断过,但雾内雷光闪动,云气翻腾,显然是风魂并没有被这魔音所干扰,竟与婴勺夫人战了个势均力敌。 王妙想知道这种魔音无形无质,便是堵上耳朵也是无用,不禁暗暗诧异,心想魂弟难道真的在一夜之间,对心性的修炼达到了如此地步? 突然间,黑云爆散,现出风魂的身影。他凝神静气地站在那里,衣袖翻飞,身子却稳如磐石。而婴勺夫人飞上天空,红嘴白羽,双翅覆住了半个天空。 她已是被逼得现出了真身。 而风魂既不畏惧,也不惊慌,只是沉默地立在那里,仿佛将自己与天地融成了一体。 红线和灵凝原本都觉得师父虽然对她们极好,却不太正经,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道行高深的仙人,然而此时看去,却见师父看着天空,神情肃穆,目光如电,竟隐隐有一门宗师之气派,不觉睁大眼睛,从内心深处生出对师父的尊敬和骄傲。 许飞琼也不禁暗暗道:“他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婴勺夫人狂啸一声,朝风魂直冲而下,要将他吞入肚中。风魂连雷诀,却见雷光击到她身上却毫无反应,又召出石刺,仍然被婴勺夫人的双翅轻易拍飞。 风魂左手暗掐九宫,身体随着遁甲之术不断跳跃,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不管婴勺夫人现出的巨鸟如何攻击,他总是能抢先一步避开。 然而他使出的五行术法却仍然无法伤到婴勺夫人半根羽翅,而掷出的棋子也被那精钢般的双翼轻易地拍飞。 王妙想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局,心中紧张:“这样下去,魂弟只怕必败无疑。他不知用什么办法破去了这妖女的魔音,就连术法也比以前精进了许多。但他的术法伤不了对方,手中又没有足于制敌的仙家法宝,缠斗下去,早晚会因体力耗尽而败亡。” 风魂显然也明白这点,手中棋子更是扔得勤了。然而不管他如何扔,都被婴勺夫人把这些棋子拍得乱飞,根本无法形成阵势。以阵法对敌,本就不容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只要有一枚棋子位置不对,那所谓的阵法便一无用处。 风魂心急之下,棋子竟掷得全无规则,脸上更是一片焦躁。 婴勺夫人知道自己已是胜券在握,得意万分,远处的神人更是齐声喝彩。 王妙想却反而冷静下来,她倾耳细听,隐约地在风声中听到一丝丝清脆的交击声,再凝神看去,不禁现出微笑。 风魂将黑白棋子一把一把的洒去,表面上看,是因为形势不妙而乱了手脚,而那些棋子基本上也被婴勺夫人拍得乱飞。然而每一把棋子中,又总是会有那么一两枚在被婴勺夫人拍飞前便因为撞上了别的棋子而改变方向,落地之处要么是婴勺夫人的翼风扫不到的死角,要么便是她的身下。 婴勺夫人的真身确实巨大,双翅拍出的翼风又急又狂,然而不管她如何拍,风毕竟都在她的身体两侧,而忽略了自己的下方。 王妙想转头看去,见红线一脸担忧,而灵凝却捧着阴阳镜若有所思地看着战局,眼睫微微跳动。王妙想心知风魂的这两个女徒弟各有所长,红线御剑厉害,却不通阵法,自然看不出她的师父其实有惊无险,而灵凝从小断去双腿,难以再修炼先天真气,但她天姿聪慧,又过目不忘,反而在五行遁甲和风云变化上极具天赋,对风魂的意图也就慢慢地看出门道。 王妙想正要继续看去,却听身边传来许飞琼自言自语的声音:“风魂要赢了。” 王妙想怔了一怔,心中惊讶:“飞琼也和红线一般,对奇门遁甲和鬼谷阵术完全不感兴趣,为何她却也能看出魂弟的阵法已经慢慢完成?” 她转头朝许飞琼看了看,却见许飞琼注意的并不是战斗双方,而是一直看着风魂。王妙想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情郎,见风魂虽然装作急切焦躁,以诱使婴勺夫人放下戒心,然而他的嘴角仍然不自禁地往上轻撇,目光闪出得意。 “原来飞琼是从魂弟的神情中看出他已有取胜的把握,”王妙想心中忖道,“飞琼如此关心魂弟的生死,我、我为什么却一点也不高兴?” 此时,风魂布阵已经完成,他抽身跳开,朝婴勺夫人叫道:“且慢。” 婴勺夫人停在空中,冷笑道:“你打算求饶了?” 风魂却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就算求饶也来不及了。” 双手一拍,立时间,一道罡风凭空出现,将婴勺夫人卷在其中。婴勺夫人大惊,却怎么也无法从狂劲的罡风中挣脱,这罡风应幽玄之阵而生,与天地相生相应,开元化物,破尽千幻,端的玄妙无穷,让婴勺夫人无法抵挡。 她一声厉叫,血光乍现,羽毛乱飞,巫即等人想要救她,却又不敢上前。 等到罡风消停,漫天的羽毛落下,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众人看去,只见那巨鸟仍然停在空中,身上的羽翅已被拔了不知多少,双翅秃秃,身上也斑了一块又一块,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拔了毛后被人扔在蘸板上待宰的老母鸡。 红线已是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而灵凝则文雅一些,先用手蒙住脸再使劲地笑。 而那些神人竟也是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在那里,表情极怪。 婴勺夫人一向爱惜颜面,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自然又羞又愧,想要再战,偏偏身子已被刚才的罡风卷得仿佛要裂开,只好气得大叫一声,拍着秃翅便往远处飞去,沿途还把几个躲避不及的神人吞进了肚子。 第八十七章 紫光夫人 天吴飞到阵前,冷然喝道:“王妙想、许飞琼,你等已无处可逃,若是现在束手就擒,还可暂时饶你们不死。” 王妙想向前走去。 风魂心急之下将她拉住:“姐姐……” 王妙想回过身来,幽如兰花,看着他道:“你刚才不是还说相信我么?那就按我说的去做吧,你们先闯进去寻找别的出口,过一会我自会去找你们。” 风魂想要摇头。就算再怎么有信心,他也无法坐视王妙想一个人去抵挡这么多敌人,自己却不顾而去。 王妙想却用手摸着他的脸,轻轻地道:“相信我,我又岂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风魂见她说得虽然轻松,却有一种不容人忽视的决心,他注视着王妙想的眼睛,沉默一下,见已无法再拖下去,只好说了一声小心,带着红线和灵凝往宫殿内部飞去。 许飞琼却仍然停在那里,看着王妙想,犹豫难决。王妙想叹息一声,道:“飞琼,你也去吧。” 许飞琼咬了咬牙,道:“不,我留下来帮你。” 王妙想轻叹一声,道:“你留下来,我反而容易分心……” 许飞琼跺了跺脚,道:“姊姊,我认识你也有许久了,有时明明还有更好的办法,你却宁可伤害自己来保护别人。你这样的性子,又如何能够让我放下心来?” 王妙想回头看去,见天吴已带着一众敌人逼近,随时便会冲过来。她又看向许飞琼,道:“有些东西我可以牺牲,但还有一些东西,我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手的。所以你可以放心,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因此绝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 她这话中留有余韵,仿佛是在暗示些什么。许飞琼呆了一呆,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由你。” 说完,她身随剑走,紧追风魂三人而去。 王妙想微微一笑,紧接着神情却又变得寂寥无比。她持着飞雪剑慢慢地往前行去,那些妖的尸体仍然留在地上,又被覆上了从婴勺夫人身上拔落的无数羽毛,看上去凄凄凉凉。 她轻叹一声,心中隐隐作痛,想道:若我早做出决定,这些无辜者的生命也就不至于殒落。 敌人一重重地将她包围,她却只是抬头看天,那清澈的目光仿佛能看破虚空一般,透出无尽的清冷。 天吴等人不知怎的竟是心生寒意,,尤其是天吴,他双目虽盲,心中明亮,早算到风魂等人眼见没机会杀出姑篷山,多半会避实就虚,反往宫殿内部闯去,意图寻找地底水脉或是暗道逃走。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是他却不明白王妙想为什么会一个人留在这里。 肃杀之气弥漫,萧萧寒风森冷。 天吴和女戚、巫即等人不由得对望一眼。 这股透彻天地的杀意并非来自他们这些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妖族鲜血的恶神。 它竟是从王妙想身上发出来的。 那美丽而性情温和的王妙想。 那从不动怒的王妙想。 …… ****** 森罗万象境,摄瘟布虚府。 紫光夫人站在大殿之上,将目光淡淡地扫过座前的天篷元帅、天猷元帅,以及他们手下的一众战将。 紫光夫人虽然是修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女仙,看上去却一点也不显苍老,身穿长裙,裙上绣着菊与梅两种花色。她的整个人也有如皓月一般,虽是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却让身边的一切都变得跟星辰一般黯淡无关。 她看着四圣中的天篷、天猷,冷冷地道:“紫微纪纲元化符早已传下,为何那真武却始终未来?” 天篷元帅绯衣赤发,三头六臂;天猷元帅则要苍老许多,身披金甲,手执长矛。两人对望一声,一同向紫光夫人禀道:“末将不知。” 天篷元帅声音哄亮,震得大殿摇晃;天猷元帅语气平和有力,予人更多好感。 旁边有一秀气清婉的女子踏上阶来,低声道:“祖奶奶,也许真武元帅另有什么要事……” 紫光夫人看了这女子一眼:“你爹爹就是御下不严,对外人又太过懦弱,现在才会被人欺负到门口。这北极天本是我两万年前辛辛苦苦创下来的基业,他却只是被人说了几句好话便要分出一半给别人,如此败家,真是一无用处。他就不能向你伯父学学?” 这女子乃是紫微大帝的女儿清莲公主,她听到自己的祖母骂父亲无用,虽然不敢吭声,却也不禁忖道:“祖奶奶每次批评起父亲来便说他对人太过和善,容易被人欺凌,但这三界之中,除了你老人家,又有谁真敢欺负父亲?再说了,你让父亲去学天皇伯父,可你以前批评起伯父来,怎又尽说他刚愎自用,要他来学我父亲?” 清莲公主虽然心中不服,但母亲教训儿子,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其实天地间的事都是如此,对于一位母亲来说,不管她的孩子有多大,在自己心中总是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处处让人担心。 清莲公主不敢说话,天篷和天猷身为紫微大帝的下属,自然更不敢对紫微大帝的母亲不敬。 于是,整个大殿也就冷了下来。 紫光夫人哼了一声,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该当着天篷等人的面去批评自己的二儿子,只好将对紫微大帝的不满放到一边。 这时,翊圣元帅黑杀踏着大步进入殿中,向紫光夫人禀道:“祖母,天庭的兵马已经退去。” 紫光夫人愕了一愕,天篷元帅和天猷元帅也不由得对望一眼。玉皇和王母让降魔元帅带着二十八宿和十万天兵逼近北极天,现在却说退便退? 紫光夫人冷然道:“候瑶琼在弄什么鬼?” 她口中的候瑶琼便是王母娘娘。王母娘娘姓候,本名瑶琼,在证得金仙之前原是昊天界光俨妙乐国的王妃,由于几万年来人人皆称她为金母又或是王母,以致她的本名已没有多少人还再记得。 就算记得的,亦不敢直呼其名。 然而紫光夫人却是例外,她本是第一任天帝的正妃,所生九子中,大儿子和二儿子不但已证金仙,更是分别位列四御之一,又如何会将王母娘娘看在眼中? 清莲公主暗中松了一口气,向紫光夫人说道:“奶奶,既然玉皇天帝和王母娘娘已让天庭的兵将退走,那想必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打算放过九叔,事情如果能够这样解决,那倒是彼此都好。” 紫光夫人在勾陈宫中静养了上万年,此次出来本就是为了保护自己最小的那个儿子。那耀魄天尊原名耀赫威,原是她所生九子中最疼爱的一个,偏偏却因为犯下无可宽恕的大错而被打入九幽,受尽无数折磨。爱子心切本是人之常情,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小儿子罪有应得,却终是不免时刻挂念,每每暗中落泪。 直到帝俊时期,她心想虽然那孩子犯了大错,但那九幽境至寒至暗,什么人被关在里面也无法忍受,他被关了这么多年,怎么也可以赎去他的罪孽了,于是偷偷地叫紫微大帝将耀赫威救了出来。 紫光夫人心知自己小儿子所犯的错实难原谅,于是便一直将他藏在勾陈宫中,连她的大儿子西方太极天皇也一直瞒着。谁知耀赫威在勾陈宫呆得久了,便一直想要外出,缠得她毫无办法。 她知道虽然过了两万年,而天界上的绝大多数仙人都生于仙妖大战之后,但像太乙天尊、昊天金母、玉皇、上元夫人、南极仙翁、玄都*师等一众金仙却是肯定忘不了当年之事,便是连她的大儿子太极天皇也早已和耀赫威恩断情绝,只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有这样一个弟弟。无奈之下,她只好让紫微大帝将耀赫威放在妖灵界中,妖灵界毕竟不在天命覆盖之下,天庭难以注意,而且一旦出了什么事,她的二儿子紫微大帝也可以最先知道。 尽管如何,她还是再三嘱咐耀赫威小心谨慎,不可闹事。 谁知耀赫威忍了许久,终究还是死性不改,竟想独占整个妖灵界。 最先觉察到妖灵界出现问题的乃是翊圣元帅黑杀,黑杀真君其实是紫光夫人第三子所遗留下的遗腹子,自幼在她身边长大,一发现他的九叔侵害妖族便马上告诉了紫光夫人。而紫光夫人考虑许久,却终究是存了护子之心,心想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既然守不住寂寞,那不如便干脆助他占了妖灵界去,再将妖灵界完全封死,这样木公、金母等人就算最终发现了,也拿他没有办法。 于是,她便和黑杀真君一同瞒着紫微大帝,暗中帮助耀赫威。等紫微大帝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时已是无可奈何,他虽然也和自己的大哥太极天皇一样,对这个弟弟实难宽恕,但毕竟不愿让母亲伤心,只好放手不管。 只是耀赫威虽然霸占了妖灵界,却被孙灵秀带着一些妖族逃了出去,孙灵秀闯出妖灵界后既不相信紫微大帝和北极四圣,亦不相信天庭,于是便冒险与西方太极天皇做起了交易。 西皇在知道妖灵界有问题后,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竟会牵连其中,只是在暗中进行谋划。其实不止只他,便是王母娘娘在一开始,也不曾想到那霸占妖灵界的逆贼竟会是早被打入九幽境的耀赫威。及至两人慢慢地醒悟过来,事态已无法挽回,孙灵秀在南天门击鼓鸣冤,而许逊更是公然在灵霄宝殿之上弹劾紫微大帝纵容属下,包庇恶党。 玉皇天帝和王母娘娘不得不派出天兵,欲进入妖灵界擒拿“耀魄天尊”,而西皇也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赶紧上勾引宫对自己的母亲唆使挑拨,直言玉皇和王母不但用奸计骗得紫微大帝自愿分出一半北极天给真武,现在更是假道伐虢,想要以保护妖灵界的名义吞并整个北极天。 紫光夫人大怒之下,竟逼迫紫微大帝交出紫微纪纲符,亲自带着天篷天猷二圣和她的孙儿黑杀真君坐镇森罗万象境,而西皇更是领着座下五极战神、八大元帅在北极天外随时准备“支援”。 这很有可能席卷整个仙界的大战,已是一触即发。 幸好这个时候,天庭的兵马主动退了出去。 紫光夫人虽然护子心切,却又何尝不知道这一战若是真的打起来,只怕是玉石俱焚,没有任何人可以得到好处。现在见玉皇和王母退了一步,心里其实也是松一口气。 她心中想道:“这必是那个人的主意,那个人毕竟曾经做过我的丈夫,绝不会如此的无情无义。只是……只是他也未必还记得他的前世,否则,他又怎会一直不来找我?” 紫光夫人看向黑杀,道:“既然候瑶琼已经退让,也就没有什么好再担心的了……孩子,你在想什么?” 她见自己的这个孙儿面色凝重,显然是在担心着什么。 黑杀真君沉默了一下,才道:“天庭的兵马虽然退去,但在妖灵界中,却还发生了些事情。真武的女儿寒波仙子不知怎的竟落在九叔手中,王母娘娘座下的瑶池女仙王妙想、许飞琼,还有东皇陛下的传人风魂为了救回寒波仙子,不但没有奉王母之命离开妖灵界,反而与妖族的残党联手攻打姑篷山,也不知现在事态如何?” “九叔抓了灵凝?”清莲公主掩着口,“他、他怎可能这么做?难怪真武一直没有出现……” 紫光夫人对真武元帅早已不满,她冷笑一声,道:“真武从一开始便向所有人都隐瞒了妖灵界另有入口的事,现在又敢公然抗拒紫微纪纲符,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他自找的。” 黑杀真君皱眉道:“但那个女孩子却是无辜……” 他还没说完,天篷元帅和天猷元帅都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们与真武同为北极四圣,自然也不希望真武的女儿出现什么意外,但黑杀真君对灵凝的关心还是让他们有些惊讶,这不但是因为真武和黑杀二人虽是同僚,却几乎从来没有互相交谈过,更在于他们深知黑杀性格中残忍的一面,他既然可以帮助他的九叔残酷地镇压那些试图反抗的妖族,又怎会去在乎一个小丫头的生死? 紫光夫人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孙儿,不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既然担心那小丫头,那我到时去找你九叔让他放人好了。至于那什么王妙想许飞琼……哼,她们自己找死,那也就由她们去。” 她是混元得道的金仙,自然不会将这些只修了短短几百年的所谓瑶池仙子看在眼中。 黑杀真君看了紫光夫人一眼,慢慢地道:“其实我担心的并不是那个小丫头,而是九叔。他实在不应该去惹那个王妙想的。” …… 第八十八章 机关算尽 紫光夫人怔了一怔,问:“王妙想本事很高?” “还算不错,但比孙儿还差上一些。” “那就不用担心了,”紫光夫人笑道,“你九叔的本事可比你高上许多,又有那么多手下,怎么也不会输给他们几人。” 黑杀真君却摇了摇头:“我虽然觉得王妙想的道行还不及我,但却绝不愿去与她动手。皆因她有一套剑舞,诡异莫名,无法抵御。我亲眼见她只是舞了一舞,我手下最强的阴差和阳错二神便形神俱灭,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而我事后仔细想来,觉得她其实还没有认认真真发挥出那戮仙剑舞的威力……” “戮仙剑舞?”紫光夫人厉声喝道,“你说她会戮仙剑舞?” 黑杀真君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是如此之大,不觉怔了怔,连清莲仙子等人也吓了一跳。 黑杀真君道:“是她自己说出了戮仙剑舞这个名字,只是我以前并不曾听过……” 紫光夫人紧盯着他:“她用出剑舞时,可是披头散发,还要以自身鲜血抹剑?而用完剑舞之后,全身虚脱,四肢溢血?” 黑杀真君道:“她当时的确是以血抹剑,披头散发,而且用完剑舞之后虚弱无力,但还没有到虚脱溢血的地步,而且似乎只修养了几天便再次出现。” “只修养了几天?”紫光夫人脸色苍白,“那她确实是手中留有余力,她大概是害怕自己真的堕入魔道,天诛地灭,才不敢全心全意发挥出戮仙剑舞的威力。只是、只是……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人会使用戮仙剑舞?” 天篷元帅和天猷元帅也都没有听说过戮仙剑舞,只得疑惑地互相对望一眼。而清莲公主则轻声说道:“妙想仙子的剑术据说是得自舜帝真传,而舜帝却是父亲的弟子……” 紫光夫人摇了摇头:“不,你父亲也不会戮仙剑舞,这世上不可能还有人会使用那套剑舞。除非……除非……我、我知道是谁教她的人。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有可能会戮仙剑舞,那就只会是那个人、只会是那个人……” 清莲公主一同等待着她说下去。 紫光夫人却面无血色地呆立了许久,然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奶奶!”清莲公主惊呼一声,赶紧将紫光夫人扶住。 紫光夫人长叹一声,面如死灰:“他、他真是好狠心……” ****** 红线领头一层层地往宫殿底部冲去。 灵凝从身上取出一块翠玉,翠玉化成了彩鸾。她乘着彩鸾与风魂紧随在红线后头。 虽然有不少敌人试图拦截,都无法挡住他们。 剑光闪动,许飞琼从后方直掠而来,落在风魂身边。 风魂见她面无表情,知道她在担心王妙想,于是低声说道:“放心吧,我相信她不会有事的。” 许飞琼却道:“姊姊的样子好奇怪!” 风魂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道:“刚才我与妙想对望的时候,我觉得,她的眼神好像是在同情……” 许飞琼愕然:“同情谁?” “敌人,”风魂苦笑了一下,“天吴、女戚、巫即……还有那些冲上来的敌人。妙想在同情他们。” 许飞琼怔了一怔。 “我们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可她却在同情那些敌人?”许飞琼疑惑地看了风魂一眼,觉得他定然是在胡说八道。就算是王妙想也不可能有本事同时面对那么多敌人,天神吴是耀魄天尊的座下三神之一,女戚更是曾为战神刑天祭天的巫师,而那十巫也各有本事,不容忽视。 更何况还有那无法数清的神人。 她却在同情他们? 一批敌人拦住了他们,风魂和灵凝同时用出五行术法,冰火交织,将对方冲了个七零八落。许飞琼祭出剑光,将身后的敌人也全都阻住。 他们来到一处交叉口,灵凝将阴阳镜往下方直照,紧接着便喜上眉梢:“师父你看,那有一条水脉,我们只要到了那里便能离开。” 红线道:“下去看看。” 几人沿着通道往内飞了一段,风魂忽将红线拉住,惊疑地看向四周。红线问:“师父,怎么了?” 风魂看向周围,道:“这未免也太简单了。” 这宫殿毕竟是敌人的老巢,虽说为了对付妖族的突然袭击,敌人中的强手已倾巢而出,却也不该如此简单地就被他们闯到这里。 他方要从灵凝手中接过阴阳镜,却听到连续的“咣”声,两道透明的门竟从他们前后砸了下来,将他们困在其中。 红线与许飞琼心知不好,立时各自将仙剑击去,仙剑撞上透明门,却只发出一声脆响,门上没有一丝痕迹。 两个身影从他们后方的暗门中闪出,其中一个女子隔着透明门朝他们冷冷地道:“我已等你们好久了。” 这女子竟是原本被风魂用冰柱困住的女祭。 站在女祭身边的,却是一个面目阴沉的男子,目光森冷,身型挺拔。 风魂向那男子微笑道:“阁下又是哪位?” 那男子淡淡道:“巫咸。” 原来他竟是凶黎三神中的巫咸。 许多神人已拥了过来。 巫咸却看着这些神人道:“这里已不用你们帮忙,你们快到其它地方,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敌人悄悄潜入。” 那些神人应命而去。 风魂见巫咸和女祭敢独自两人留在这里,知道必是困住他们的陷阱牢不可破。但他却仍然向灵凝悄悄使了个眼神,灵凝心中会意,悄悄唤出烛龙离火,骤然挥去。 烛龙离火将那透明门烤出一层黑气,却只是蚀了一个小洞。 虽然如此,女祭却也不禁脸上变色,道:“这丫头的火确实厉害。” “她使用的是烛龙离火,比三昧真火还要可怖得多。”巫咸看着风魂等人,冷笑道,“但这两道门,以及石壁里暗藏的夹层,乃是由上元天遗落下的玄天晶壁所制,又加上了特别的禁制,烛龙离火虽然厉害,但要将它破开起码也要用上三五天……如果我肯让你们活到那么久的话。” 风魂不禁暗暗自责,他虽然觉得自己往宫内闯的主意出人意料,但对方却显然早已猜到他有可能会这么做。他和许飞琼互相对望一眼,一时间竟是无计可施。 女祭向巫咸说道:“这四人虽然已被抓住,但王妙想还留在上面……” 巫咸面无表情地道:“单独一个王妙想又能做出什么?现在我只想先把里面这个红衣丫头杀了再说,巫姑便是死在她的剑下。” 薛红线怒道:“巫姑明明是被天愚害死的,关我什么事?” 巫咸冷然道:“你说舍妹是天愚杀的?哼,天愚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自然可以嫁祸给他。” 红线气道:“谁嫁祸给他?好,你说是我杀的,那就是我杀的,你又想怎样?” “我想怎样?”巫咸冷笑道,“我现在便让你千穿百孔。” 只见他往后掠了半丈,再朝壁面一拍,一个机关按扭现了出来,也不知他怎么动的,风魂等人的头上立时现出一根根尖刺,连着顶部往下压来。 女祭赶紧飞到巫咸身边,低声道:“那丫头死不足惜,但真武的女儿却是天尊指名要留活口的人,若也跟着那丫头一起死去,天尊岂不是会怪罪?” 巫咸淡淡道:“我现在只想让害死舍妹的仇人死在那里,别人是死是活,我也管不了了。” 女祭心想:“你自己受罚也就算了,这样子,岂不连我也连累进去?” 她赶紧说道:“其实我也怀疑巫姑的死真的与那丫头无关,那丫头的本事还比不上巫姑,而且能够作证说巫姑是死在她手中的只有天愚那个家伙,以那家伙的为人,你又怎能信他?” 巫咸看了她一眼:“我既不相信天愚,亦不相信那丫头。不管巫姑是怎么死的,总是与这两人有关。现在天愚已经死了,只要再拿这丫头偿命,那舍妹便能安息。你若是担心陪我一同受罚,那你大可现在离开,只要在事后告诉天尊和婴勺夫人你是帮天吴他们对付王妙想去了,天尊和夫人自然不会怪罪你。” 女祭心想:“他看来是一定要置这些人于死地了,我与其留在这里,倒不如按他所说马上离开,虽然现在赶上去,王妙想多半已经被天吴他们杀了,但只要没亲眼看到真武的女儿丧命,天尊和夫人自然不会怪我。” 想到这里,她立时往外飞去,连头也不回上一回。 风魂原来还抱着希望,但愿女祭真的能够说动巫咸暂时不杀他们,结果这唯一的希望却落了个空,只好苦笑了一下,心想:“《红楼梦》中有一句话,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现在我便是这样,总觉得自己的脑袋不笨,能够想出的主意别人多半想不到,结果却是误人误己。” 他长叹一声:“是我害了你们。” 红线慢慢地收剑入鞘,说道:“若不是遇到师父,我早就死在深山之中了,现在死在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 灵凝也道:“我、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他们用我去威胁爹爹。” 风魂又看向许飞琼,却见许飞琼只是瞪了他一眼:“死便死吧,又有什么好难过的?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贪生怕死的人。” 风魂气道:“喂,你用得着这个时候还来损我么?” 许飞琼哼了一声,道:“我不是在损你。” 风魂问:“那你是在做什么?” 许飞琼回答:“我是在鄙视你!” 风魂:“……” 灵凝急道:“飞琼姐姐,其实师父很好的,虽然他有那么一点点不正经,有那么一点点色,还有那么一点点坏心眼,但是、但是他还是很好的……” 风魂苦笑:“灵凝,你真的是在帮我说话么?” 灵凝大哭:“师父我、我真的是在帮你……” 风魂手忙脚乱地把她抱过来:“别哭别哭!” 薛红线扯扯了他的袖子:“师父……” “怎么,你也想让为师抱么?”风魂腾出一只手向红线搂去,同时还看着许飞琼,“不如我们四人抱在一起死,这样比较有趣些,来,飞琼妹妹……” “妹你个头!”许飞琼踹他一脚,怒道,“看看你的头上,我们好像死不了。” 风魂抬头一看,却见头顶的倒刺不知何时已不再往下压,连那困住他们的透明晶壁也消失了。 巫咸正站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第八十九章 杀劫临身 (鉴于一些盗贴网贴在转载本书时擅自改动了作者名,笨鸟再次声明,《穿越之太乙仙隐》首发于纵横中文网,作者先飞。自己辛苦写出来的东西,却被冠上别人的名字,真的是一件很让人难受的事。) 巫咸不但没有真的杀了风魂等人,反而在女祭离开之后,马上便将他们放了出来。 风魂怔了一怔,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他看着巫咸道:“难道你不是真正的巫咸?” 巫咸微笑:“你说呢?” 风魂苦笑了一下:“你一定是小方,想不到你竟然会再一次跑来帮我们。” 就在这时,从墙根下传来一声带着稚气的笑声:“说你笨嘛,你能一下子就想到这个巫咸是假的,真不容易,但要说你聪明嘛,你却自己蠢得往陷阱里钻。你说,你到底是聪明人呢?还是一个傻瓜呢?” 风魂抱着灵凝看向墙角,见那里竟躲着一只黑蛇,于是笑道:“原来你才是小方。” 那黑蛇身子一摇,身形幻大,变成了个嬉皮笑脸的女孩儿。 风魂再次看向巫咸,心想他既然不是小方,却又是谁? 小方朝红线眨了眨眼,这才向其他人说道:“这位是我的师父,乃是三天太上府太真夫人的座下女官太玄仙子。哼,如果不是有我师父吩咐,我才不会好好地跑来帮你们。” 那“巫咸”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美艳的女子。她看着风魂和灵凝,微微笑着:“真正的巫咸已经死在了灵凝的父亲手中。真武元帅知道他若是亲身来救灵凝,这些人必会用灵凝的性命去要挟她,于是便请我用变化之术假扮成巫咸来救灵凝。我本也没什么信心,只好暗中联系小方,让她帮我。” 小方撇嘴道:“本来我们已经想好了计划,谁知你们却好好的跑了出来,搅乱了我和师父的计划也就算了,你们偏偏还要自己往陷阱里钻,害我们不得不又跑过来救你们。” 许飞琼瞪了风魂一眼:“还不是这人自作聪明?” 风魂苦笑。 小方摊手道:“你们虽然有这面镜子,但这宫殿在筑建之时便已将各种因素都考虑在内,又怎会让你们轻易弄清它的虚实?地底的那条水脉更是一条让人有去无回的陷阱,也只有你们几个人会傻里傻气地以为它真的能够帮你们逃出去。” 许飞琼怒道:“我说了,是这个家伙自做聪明,所以别把我们也算在里面。” 小方道:“他笨得像苍蝇,你们却跟着他乱撞,那岂不是比苍蝇还蠢,成了没脑袋的苍蝇?” 许飞琼气得要命,偏偏这小女孩和她师父刚刚才救了自己,总不好意思去揍她?于是只好使劲地踩了风魂一脚,痛得他大叫。 太玄仙子正容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底下根本没有别的出路可以通向外面,上方又被天吴和女戚等人围住,事到如今,我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方哼了一声,道:“如果只有我和师父,那只要变成其他人的样子,溜出去轻而易举,可是现在多了你们这些人,可就难办多了。” 风魂想到王妙想到现在还没有追上来,也不禁担心起来,连忙让灵凝用阴阳镜往上方察探。谁知阴阳镜的光束照了上去,却无法透出地底,仿佛那里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将它的光束挡了下来。 风魂和许飞琼俱是面色一变。许飞琼直接往来路掠去:“我去接姊姊!” 风魂又怎能放心让她一个人上去,于是看着小方师徒二人,道:“刚才多谢你们相救,女戚等人还不知道你们在暗中帮助我们,所以你们不可再露面,这样就算我们几人出了事你们也可以脱身离开。后会有期。” 说完,他带着灵凝和红线朝许飞琼追去。 小方气道:“这几人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把他们放出来,他们又要去自投罗网。上面那么多人,王妙想恐怕早就死了,他们也不计划一下……师父,你在想什么?” 小方看着太玄仙子。 太玄仙子摇了摇头,侧耳倾听,紧接着便蹙了蹙眉:“奇怪……为什么这么安静?” 小方怔了一怔,也仔细听去。 确实,不知为何,这宫中突然变得一片寂静……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 天地间一片安静,静得就像是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水中。 风魂与许飞琼等人赶到宫殿门口,却见女祭早已来到了那里。 女祭背对着他们,她的身子颤抖难止,双腿间甚至流出了一滩水来,打湿了裙脚,慢慢地渗进地底。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风魂和许飞琼对望一眼,视线越过女祭,一同看向前方空地上的王妙想。 那美丽的仙子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抬头望天。她的手中仍然拿着飞雪剑,左臂不断地往地面淌着艳红色的血珠。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神空空洞洞,仿佛在看着遥不可知的天意。 那些妖族的尸体,以及从婴勺夫人身上拔落的羽毛仍然散在周围,与他们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敌人不见了。 天吴、女戚、天哭子、地耗子、巫即、巫谢、巫盼等等,还有那数千名神人……这些人全都已凭空消失,就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风魂将灵凝放到彩鸾背上,然后慢慢地向王妙想走去。当他经过女祭身边时,女祭已是双腿一软,一脸惊恐地跪倒在地,失魂落魄。 风魂走到王妙想身边,低声唤道:“姐姐……” 王妙想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渐渐地凝聚成凄离的色彩。她向风魂走了一步,紧接着娇躯便倒了下来。 风魂慌忙将她搂住。 她臂上的血还在流着,其它肌肤也裂出了不少伤口。 她的身体异常的沉重,重得风魂简直难以将她抱住。 一阵清风刮过,许飞琼掠了过来,急道:“姊姊,你、你难道失了仙体?” 风魂心中一惊,暗中运用太乙天书中传下的观气之术,却见怀中佳人果然已失去了顶上三花,闭了天门,已是凡人之躯。 她到底做了什么? 王妙想在他怀中艰难地抬起头来,绽露出清丽的笑容,虚弱地道:“魂弟……宫殿之下是否没有别的出路?” 风魂低声道:“原来你早就猜到了。” 她早就知道除了硬闯出去,不可能有别的出路,这才用她两百多年修成的正果,去换取风魂和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风魂心中揪痛,他清楚地知道对于修仙之人来说,超凡入圣,证成仙根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王妙想只修了一两百年便飞升成仙,已是极为不易,而更多的人空自修了几百上千年,却终不免在雷劫之下灰飞烟灭。 可她现在却放弃了她的仙体? 王妙想轻叹一声,看向周围那些妖的尸体,道:“失去仙体,总是还有重修的机会。可是这些无辜死去的生命却再也救不回来,我若是早点狠下心来……哪怕只是早一点点、一点点……” 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溅在了风魂的脚上。 风魂只觉得胸口有如被鲜血染红了的海绵,被一双无形的手不断地挤压着,他紧紧地抱紧王妙想,在她耳朵低声道:“不,是我太没用了。如果我有用一些,就不会害了你……” “我又不曾失去什么,”王妙想怜惜地摸着他的脸,“你为何这么难过?” “可是……” “我虽失了仙体,但这样岂不是更好?”王妙想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说道,“这样我就可以跟你一起重修,一起度劫,若是度劫不成,我就与你一同转世,又或是一同灰飞烟灭……” 风魂心中感动。 其实王妙想虽然削了顶上三花,已没有资格成为赴瑶池的女仙。但以她在仙界的人缘,王母娘娘必定会通融于她,让她在太微天或是其它仙境注籍成玉女,待在天界继续修行,而不需要在人间重新度劫。 然而,她却宁愿放弃那样的机会,与她的情郎一同待在人间。这如何不让风魂感动。 毕竟,度劫便意味着危险。 两人互相凝视着,谁也不再说话。 许飞琼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自己在此时此刻竟像是一个多余的人,心里也不禁一阵刺痛,她暗叹一声,见红线和灵凝也都飞了过来,于是说道:“姊姊,风魂,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风魂点了点头,他见王妙想身体溢血,全身无力,知她必是用了什么自伤元气的剑术,于是便将她拦腰抱起。王妙想也不拒绝,虚弱地倚在情郎的胸口。 风魂看向空荡荡的天空,心中疑惑:“听姐姐话中的意思,那些敌人似乎都已死在了她的剑下。可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仙家修行最讲究培根固元,这种靠自损道行杀伤敌人的剑法或是仙术,不管是在上清派还是在灵宝派都不可能出现,倒更近似于魔道中的“天魔解体”。 而天吴等数千人就这样消失不见,连一片残体也没有留下,更是让风魂暗暗心惊,怎么也不明白王妙想所用的是什么剑术。 不只是他,便连许飞琼也是心中疑惑,只是两人都没有说出来。 风魂和许飞琼正要腾空而起,却听红线和灵凝一同叫道:“小心!” 两人心中一惊,连忙按下身子,却见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女祭仍然跪倒在那里,没有还过神来,宫内虽然有人探出头来查看,却也是一脸惊慌,不敢上前。 然而,却有一道无形的杀意弥漫而来,一丝丝地渗入空气之中,压迫人心。 风魂和许飞琼对望一眼,心知他们两人都有些心神不宁,而王妙想也是元气大伤,以至于都没有察觉到即将迫来的危险。反而是红线和灵凝这两个丫头因为想的没有他们那么多,提前发现了异常。 一阵黑云从天边袭来,时聚时散,慢慢地化成一个身长数丈的金身。那人皮肤黝黑,脚踏风轮,额上箍着金黄色的王冠,手中持着金光耀目的关刀。 那令人无法逼视的威严如高山一般压迫而来,令风魂等人几乎无法动弹。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风魂和王妙想等人却已经知道……来的是耀魄天尊! 第九十章 摩利支天 连接妖灵界与森罗万象境的,乃是一座青铜大门。 此门建于仙妖大战之后,争神之战以前,瑞霭纷纭,古朴庄严,四周雾气缭绕,又有八百座喷金炉布在周围。 此刻,这青铜大门轰然一声,已被人打开,三道人影飞出,刹那间又消失无踪。 其中一个身影,赤发跌足,三头六臂,正是北极四圣之首,北府驱邪天篷元帅。他奉紫光夫人紫微纪纲符之命进入妖灵界,准备擒拿真武元帅和王妙想等人,保护紫光夫人的第九子耀赫威。 天篷元帅和天猷、真武等人不同,他原本是西天护法,却为了一段情缘与西天诸佛闹翻,弃佛入道,成为紫微大帝座前四圣之一。而正由于出身不同,他在天界中没有任何交情深厚的朋友,与真武亦不过是泛泛之交,自然不会去管目前的事态如何演变,又是谁对谁错。 他本是与天猷和黑杀一同踏进妖灵界,却驾着北方承阳煞气,在短短的时间里便将他二人抛下。 北极四圣之间还从未有人彼此交过手,紫光夫人虽然让他与另外二圣一同去擒拿真武元帅,但天篷元帅却绝不屑与他人联手。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自己与真武,到底谁的本事更厉害一些。 正是这种争强好胜的煞气,才使得他与西方那些力求除尽一切念的菩萨们难以相处。 血气在他的体内翻涌,他正要加快速度往前飞掠,就在这时,轻柔的梵语不知从何处传来,妙不可言,令他停下脚步,怔在那里。 天空中异香飘下,一个手持莲花的天女落了下来,她骑的是一头金色的大猪,头上现出宝塔佛光。 天篷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天女,仿若有冷水浇身,刚才还充满在胸腔的斗志已经消失,整个人都呆在那里。那手持莲花的天女看着天篷元帅,微微一笑:“阳焰,一千多年不曾相见,你可是已把我忘了?” 天篷脸上闪过痛苦,他缓缓地拜倒在地:“摩利支菩萨……” 外现天女相,本是大菩萨。 这女子竟是西方极乐世界具光佛母摩利支天! 天女将云袖一拂,一道佛光托起了天篷元帅。她柔声说道:“阳焰,你已脱离佛门,不再是我的御车使者,又何必再唤我的梵名?” 天篷元帅站起身来,默然许久,才沉重地叹了一声:“华鬘小姐……” 摩利支天看着他,檀唇轻启,再次念起美妙的梵音:“常行日前,日不见彼,彼能见日,无人能见,无人能知……” 天篷心中一痛,也跟着低声念道:“无人能害,无人欺逛,能令有情在道路中隐身,非在道路中隐身,众身中隐身,王难中隐身,故不可见、不可取……” 摩利支天轻叹一声,问:“阳焰,你虽见不着我,我却一直都能见着你。可是你却离开了,让我再也见不着你,你为何要离开?现在我来见你了……你却又是否高兴?” 天篷沉默。 …… 同一时间,天篷身后的数十里处,天猷元帅也停了下来。 天猷元帅回头看去,见紫微大帝的女儿清莲公主乘着彩云追来,不禁笑道:“公主,你偷偷跟在我们后边溜出来,可是也觉得那真武大过可恶,要和我们一起去擒他?” 清莲公主道:“天猷叔叔,你就会捉弄人。清莲此来,只是希望天猷叔叔这一路不用赶得太急,多多休息。” 天猷元帅故作不解,道:“你是怕我老得走不动了,还是怕我不是真武的敌手,替我着想,怕我伤了筋骨?” 清莲公主道:“天猷叔叔说笑了,以您的本事,清莲哪用替您担心。但真武只有一人,你们却三个人去擒他,以您的身份,这岂不是不太合适?” 天猷元帅失笑一声,道:“原来你是为了真武才将我拦住,我早就看出你对那家伙有意思,只可惜他有妻有女,你以公主的身份,总不能去做他的藤妾?现在好了,他的老婆已经死了,你只要帮他救回他的宝贝女儿,他必心中感激,你多年的心事很可能就能如愿。” 清莲公主俏脸羞红:“谁、谁会喜欢那个木头人?” 天猷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前方上空的一团宝气,赞道:“谁说他是木头人了?虽然我早就猜到那家伙必在暗中有所准备,但还是没想到他竟连西方极乐世界那位能隐一切身的女菩萨都请得出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清莲公主掩嘴笑道:“她若是自己不愿来,又有谁找得到她?可知她本就是为了见一见天篷才来到这里,被真武邀请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天猷元帅回头看她:“那你呢?” 清莲公主脸色一黯,道:“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呢。” “看来你这丫头心事倒不少,”天猷元帅道,“也罢,我就在这听听你的心事,看看是否能够帮得上你。” 清莲公主眼睛一亮:“莫非天猷叔叔本就不打算去找真武?” “我在你父亲身边的时*其他三人长得多,你的心思和紫微陛下的难处,别人看不到,我又怎会看不到?”天猷元帅笑道,“就算你不来,我也只打算在这妖灵界中随便逛逛。再说了,排资论辈,我好歹也比真武那家伙长了一辈,与别人联手对付他,这种事我还不好意思去做。而跟他单打独斗,那我万一输了岂不是更没面子?还不如在这里游玩一番,这妖灵界现在虽然没什么好看风景,倒也清静自在得很。” 清莲公主微笑地走过来:“那就让侄女陪您在这一同闲逛,可好?” …… ****** 真武元帅踏着虚空,往姑篷山奔去。 他虽然做了不少安排,却终究还是无法放心,亦不知太玄仙子是否真的能安全地把灵凝救出来。 他将灵凝带回家后,本也担心她会偷偷溜出来,于是找了人将她看住。谁知灵凝自从被风魂带到妖灵界后,不只是烛龙火毒已经解开,体内五行之气在烛龙火毒和太阴玄寒玉的帮助下更是增强到极点,同时还从太乙天书里学了不少五行遁术。 真武元帅只是离开了短短半天,灵凝便已趁机跑了出去想要找她师父,那些看管她的人竟连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如果她真的找到她的师父也还好些,偏偏她一进妖灵界便落在了耀魄天尊手中,让真武元帅担心不已,只是此事牵涉太广,他若只身闯进妖灵界去救灵凝,可能不但难以救出灵凝,还将惹出天界的战火。 无奈之下,他只好与玉皇和紫微大帝暗中筹划,又请了太玄仙子、摩利支天、清莲公主等人相助,只希望不但能消解掉这场很可能导致三界大乱的浩劫,也保得灵凝平安无事。 然而计划总归是计划,谁又能保证不会出错? 他等了许久,一直没有等到太玄仙子将灵凝带来,于是担心情况有变,心急之下终于顾不得太多,就这样向姑篷山飞去。 一道咒符飞起,化作黑色漩涡拦在他的面前。 走符摄录,绝断鬼门! 真武元帅停住身形,沉吟半晌,终于还是往山头落去。 身穿黑甲,脚踏五瘟月华的翊圣元帅黑杀已经等在那里。 真武元帅看着黑杀真君,长叹一声:“天篷和天猷也就算了,我本以为,你是绝不会出来拦我的。” 黑杀真君冷笑道:“难怪他二人与我一同进入妖灵界,却到现在还没有赶来,原来你早有准备。但你觉得我不会前来与你为敌,是否太过自大了些?” 真武元帅道:“我若再不赶去姑篷山,只怕灵凝……” “不要再跟我提她,”黑杀真君面现怒容,“我本以为你会好好的照顾她,让她平安长大,结果她却落得个从小残疾。你明知道绝不可让她进入妖灵界,现在她不但进了妖灵界,更是落在我九叔手中。若是早知如此,我当初又何必将她托付给你?她若是真的出了事,你又如何对得起我姑姑?” 真武元帅沉默不语。 有些事确实是有苦难言,灵凝身世凄苦,他难免多关心一些,结果却让他的妻子因妒成恨,引来烛龙谋害灵凝,使得灵凝自幼失去双腿。 他因为灵凝被烛龙所伤,有心剪除烛龙,却在无意间发现烈龙窟中另有玄机,竟有一道镜门与妖灵界相连。 他有心在暗中帮助受欺压的妖族逃出妖灵界,于是将玄天境与妖灵界相通的地图交付许逊。谁知事情如此凑巧,风魂和红线进入玄天境时,他却受魏夫人和许逊暗中托付前去南海保护孙灵秀。他当时以为那张地图已经到了孙灵秀手中,不曾想救出孙灵秀后,才知已有人带着地图进入玄天境中,等他急急赶回家,不但玄天境与妖灵界之间的通道被人打开,连灵凝也不见了。 这一切看上去似乎只是恰巧,但他却觉得,这更像是冥冥中无法抗拒的天意。 他长叹一声,看向黑杀真君:“你将我拦住,难道就能保证灵凝的安全?” 黑杀真君淡淡道:“玉皇和王母已经退兵,只等一切安定下来,我自会请我祖母出面保证灵凝平安无事。可我若是任由你去找我九叔麻烦,那只怕到时谁也不知事态将变得如何。我既不能任由你杀死我九叔,亦担心灵凝会受你连累,倒不如现在就先将你拦下,只要你杀了我,那你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了你。” 真武元帅道:“我不会与你动手。” 黑杀真君冷笑道:“那就回你的玄天境去!” 一阵寒风吹过,在两人之间卷起萧瑟的气流,森森冷冷。 真武元帅安静许久,突然说道:“你可知道我是在何时知道你九叔已逃出九幽,进入妖灵界内?” 黑杀真君问:“何时?” 真武元帅道:“五百年前!” 黑杀真君一怔:“五百年前?” “那时你九叔虽然潜藏在妖灵界,却还没有生出事端,”真武元帅淡然道,“但我那时便已知道此事,其实不止是我,连太乙东皇陛下也早已知晓。” 黑杀真君目光一闪,道:“莫非是我二叔说了出来?” 真武元帅道:“我还记得那一日,紫微陛下带着我前往大荒境,突然向当时还身为天帝的东皇陛下提出退隐之意,并意欲由我来继承他的北皇之位。我大惊之下,自是慌忙拜倒,然而太乙天尊却像是早有所料,只是向紫微陛下问了一句……他问紫微陛下之所以心灰意冷,可是与他的九弟有关?” 黑杀真君皱眉听着。 真武元帅继续说道:“紫微陛下没有想到太乙天尊竟会猜到他的心事,一时也怔在那里。太乙天尊这才告诉紫微陛下,说他其实早已知道你九叔被紫微陛下奉母命悄悄放出,只是一直装作不知。而紫微陛下知道你九叔耀赫威不但过往恶迹斑斑,罪在不赦,而且绝不会甘心就那样一直躲下去,早晚会继续作恶。他自忖到了那时,难免夹在孝道和公道之间难以自处,于是心灰意冷之下,想要退位归隐。” 黑杀真君沉默半晌,才道:“二叔原本嫉恶如仇,却迫于亲情而不得不去掩盖我九叔的罪行,以他的为人,自是免不了心中愧疚。那太乙天尊又如何处理此事?” 真武元帅道:“太乙天尊劝紫微陛下以大局为重,皆因太乙天尊马上便要将天帝之位传给玉皇,若是紫微陛下也突然退隐,容易引人误解。太乙天尊还告诉紫微陛下,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是你九叔愿意改过向善,那自然无人会再去追究他以往的罪行,但他若是继续作恶,那终不免恶贯满盈,死在他的至亲之人手中。” 黑杀真君目光一寒:“我九叔的至亲之人?” “紫微陛下以为太乙天尊的意思是,他终有一天会被迫将自己的同胞弟弟亲手诛杀,因此心中难过。”真武元帅苦笑道,“就算是我,一直以来也以为东皇陛下所暗示的,必是紫微陛下和太极天皇二者之一。皆因在仙妖大战末期,若不是你九叔暗中勾结妖王共工的部属,同御天帝也就不会受群妖围攻,最终应劫而死。太极天皇恨你九叔入骨,而紫微陛下虽然将你九叔放了出来,其实心中也从来不曾原谅过他。只是我现在突然想到,太乙天尊所暗示的只怕并非是太极天皇和紫微陛下……而是另有他人。” 黑杀真君脸色微变,惊疑不定。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带着异样的冷…… 第九十一章 最大危机 姑篷山,宫殿前。 风魂等人看着突然出现的耀魄天尊,都知道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危机。 耀魄天尊绝不会放过他们,他辛辛苦苦霸占了整个妖灵界,却因为他们的存在,手下人一个个都死去,这等于是让他的心血全都白费。 而现在,王妙想在用她那神秘的剑术消灭了天吴等人后,已是无法再战。虽然风魂和许飞琼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不管那是剑术还是仙法,在伤人的时候毫无疑问也损了她自己的道行,现在的王妙想不但削了三花,降成凡人,而且已是全身无力。 风魂看着耀魄天尊,头皮发麻。 耀魄天尊却从一出现便紧紧地盯着王妙想,王妙想从风魂怀中挣脱,静静地站在那里与他对视,毫不畏惧。 耀魄天尊看着王妙想,发出森然而沉浑的喝问声:“你,为何会使用戮仙剑舞?” 风魂和许飞琼都是第一次听到“戮仙剑舞”这个名字,对望一眼,一同看向王妙想。王妙想沉默半晌,淡淡地道:“你又是如何认得出这套剑舞?” “我当然认得,”耀魄天尊冷笑道,“吾父天帝同御便是死在这套剑舞之下。这剑舞本是妖王共王的女儿涓涯所创,专用来斩仙杀神,霸道异常。她为了替她父亲报仇,便是用这戮仙剑舞,以她自身性命为代价斩杀了近千名仙人,甚至连他们的魂魄也都毁去,连吾父也未能逃过一劫。” 他是天帝同御之子? 风魂与灵凝惊愕地互相对望。 那他岂非和太极天皇、紫微大帝是亲兄弟? 耀魄天尊继续说道:“妖族圣女涓涯早已死去,而亲身体会过这戳仙剑舞的同样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连转世的机会都不用想,你到底是从何处学来这套剑舞?” 王妙想冷冷地道:“我不用告诉你。” “你可知我是谁?”耀魄天尊威严地喝道,“北极枢纽,随天而精。吾生于仙妖大战之前,乃天帝第九子,曾被尊为破军大帝。你们闯我行宫,杀我部属,还敢如此猖狂?” 风魂笑道:“你说你是大帝,可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一个小丑?” 耀魄天尊脸色一变,散出森寒的杀气。 许飞琼扭头看了风魂一眼,暗道:“刚才这恶神一出现他便缩起身子,我还以为他是未战先怯了,倒没想到他竟然敢这样顶撞他。看来我确实是小看了他的胆量。” 风魂却是暗暗后悔,心想:“虽然这家伙绝不会放过我们,但我也没必要进一步去激怒他啊?我真是吃饱了撑的!” 耀魄天尊怒不可遏,将手一晃,挚出关刀,朝风魂等人直劈而来。 风魂叫道:“红线徒儿,飞琼妹妹,你们先应付一下。” 他自己却抱着王妙想往后飞退,同时吻在她的唇上。 “妹你的大头鬼!”许飞琼怒叱一声,祭出仙剑。仙剑与红线的紫绡剑同时架住耀魄天尊的关刀,只听一声震响,精光四射,疾风倒卷。 关刀的劈势虽然缓了一缓,却是难以阻住,许飞琼与红线立时朝两边散开,各自控着剑光分左右袭向耀魄天尊。耀魄天尊关刀横扫,连虚空都划出裂痕。 灵凝见她们形势危险,将阴阳镜朝耀魄天尊的眼睛一晃,刺得他闭了一闭,同时利用体内的烛龙离火和玄寒之气纠集出一阵雾气,将整个天地覆住。 耀魄天尊视线受阻,却全然不惧,大步踏上前来,关刀乱扫。隐约中,他看见地面有人,立时一刀劈去。那人惨呼一声“天尊”,被他劈成了两半。 被劈死的是一直吓瘫在地的女祭! 耀魄天尊也不管那么多,暴喝一声,将关刀一转,锐利的刀锋划了一个圆,生出强劲的涡流,将所有的雾气卷集在一起,随手一抖,送往天际。 周围的一切再次显现出来。 薛红线落在他的面前,将紫绡剑往空中一扔,如闪电般朝耀魄天尊刺下。她的剑身已附上了灵凝的烛龙离火,与她自己的太阴真气结合在一起,锐不可挡。 耀魄天尊将关刀挡去,又是一声震响,关刀竟被刺出了一个*。他心中惊诧,人却不停,将紫绡剑猛力击飞,同时一脚向红线踩去。 他身形巨大,这一脚踩去,仿佛红线只是他风轮之下的小小虫蚁。 红线来不及召回紫绡剑,无法御剑逃开,幸好灵凝乘着王母娘娘所赐的彩鸾及时赶到,牵起她便逃。 耀魄天尊一脚落在地面,将大地踩得有如地震一般。 许飞琼窜上云端,从高处攻击耀魄天尊,迫使他将注意力从红线和灵凝转移到自己身上。耀魄天尊冷哼一声,手提关刀,踏着风轮跃到许飞琼身前。 许飞琼不愧是王母娘娘座下的女剑仙,危机时刻发挥出了惊人的战力,亦踩着云气不断相抗。 然而耀魄天尊却比她强出太多,寻了个空隙一刀劈去,幸好她及时以剑护身,却也整个人被劈得朝宫殿摔去。 她将自己的身体与剑光合而为一,在宫殿的顶部撞出一个大口后,仍然坠势不减,又撞了好几层,最后却是身子一软,有人冲上来抱住了她。 她缓过气来,抬头一看,见抱住她的竟是风魂。 不止是风魂,连红线和灵凝也跑到了这宫殿里,而王妙想正坐在一旁凝神静气,抓紧时间恢复元气。 许飞琼怒视风魂:“还不将我放下?” 风魂心想:“你叫我放,我就偏要抱着。我不但要抱,还要摸……” 还没等他将念头变成行动,许飞琼早已按着他的脑袋跃去,而他却在大意之下失去平衡,扑的一声,以“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跌趴在地。 许飞琼也不管他,落在地上问:“现在怎么做?” 风魂苦笑地站起来,道:“那家伙太厉害了,姐姐又暂时没力气与我们并肩作战,不如先在这里面躲一躲……” 话音未落,却听耀魄天尊在宫外一声长笑:“你们想躲么?” 刀光一闪。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宫殿都被劈开,分从两边倒下,四周土石乱飞。等到风消尘止,风魂等人已是头顶天空,无处可躲。 他们面面相觑,心想:“这家伙竟连他自己的行宫也劈了。” 灵凝颤声道:“师父啊,现、现在又怎么做?” 风魂猛一睁眼:“与他拼了!” ****** 许飞琼与灵凝、红线愕然地看向风魂,却见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坚毅无比,神情亦是一片凝重。他跃上空中,盯着耀魄天尊,竟是要与这强大的对手拼死较量。 许飞琼等人见风魂刚才明明还只想着如何躲避,突然之间便开始主动面对那强大的敌人,对他的转变一时间难以理解。 她们却不知道,风魂从小学棋,在木公的教导下也是以棋入道,因此不管是生活还是战斗,很多时候都下意识地按照围棋的思路来处理。 围棋讲究的是避实击虚,如果不用战斗便能借劲腾挪,争得更大的好处,那又何必要去头脑发热地跟对手拼个鱼死网破?棋道与人生同为一理,对于棋局来说,最重要的是最后的输赢,对于人生来说,最重要的则是生命的价值。如果对手随便一挑衅就不顾大局,冒冒失失地在局部与敌人拼个生死,那从围棋之道来看实在是落了下乘。 见可而进,知难而退;临时变通,不执一念。 这才是真正的围棋之道。 然而有的时候,腾挪退让并不能解决问题。所谓“局势已赢,专精求生;局势已弱,锐意侵绰”,当形势不妙的时候,有时就算是孤注一掷也要下出险着,拼死一博。 而在风魂看来,现在便是到了拼死一博的时候。若是不能下定决心,只想着如何逃跑,那他们必将一个个死在耀魄天尊刀下。 拼死一战,至少还有机会。 许飞琼与红线对望一眼,也一同跃上空中,只将灵凝留在王妙想身边。 耀魄天尊冷笑地看着他们,目光中流露着淡淡的嘲弄。 风魂想着先下手为强,也不再说话,左手掐着六壬,右手连施术法,唤出风火卷向耀魄天尊。而许飞琼和红线亦互相配合,剑光绕着耀魄天尊疾走不休。 耀魄天尊巍然不动,双目一睁,如光如电。他将关刀划出一道道黑影,黑影交错,有如天网。 天摇地动,尘土飞扬,极远处不知不觉聚来了一些妖族和神人,俱都惊惶地悄悄看着。耀魄天尊固然有如无法推倒的高山峻岭,风魂三人却也各施各法,又互相配合,与他缠斗不休。 天地变色,怒光冲霄。 风魂飞到空中掷出棋子,化成一口巨钟罩向耀魄天尊。耀魄天尊暴喝一声,竟口吐白光将巨钟逼住,同时关刀不断劈在红线和许飞琼的仙剑上,迫得她们坠落在地。 耀魄天尊不想浪费时间,抛下薛、许二女,一刀破开巨钟并直接跃到风魂面前。风魂心知不妙,借气遁形,耀魄天影却刀随影走,紧追着他不放。 红线和灵凝大吃一惊,一个御出仙剑,一个连晃宝镜。而许飞琼亦是以身和剑,直掠到风魂面前替他挡住刀光。 随着锵的一声,许飞琼喷血抛飞。 风魂大惊之下,紧追上去抱住她的身体。 “你这家伙艳福倒是不浅!”耀魄天尊大笑一声,回身一刀,将急急攻来的紫绡剑击飞,再次追向风魂和许飞琼。 “师父!”灵凝坐在彩鸾上惊慌地喊了一声,双手捧镜照向耀魄天尊,同时将体内的烛龙离火与玄寒之气一同注入阴阳镜内。阴阳镜爆出精光,化出红与蓝两只蛟龙绞了过去。 这两只蛟龙一个至阳,一个极寒,却又都有形无质,无法斩断。耀魄天尊被这两只蛟龙缠住,不由得惊诧想道:“这丫头的镜子倒是古怪。” 他原本还想留着灵凝的性命去要挟真武元帅,现在心想反正自己手下死得差不多了,继续留在这穷山恶水的妖灵界也没啥意思,没必要再留她性命,于是挥出一记刀光袭向灵凝。 风魂和红线心叫不好,却无法及时救援。 幸好这时,王妙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中飞雪剑一横,将刀光截住。 紧接着,王妙想便掀起裙脚,将剑身在自己的小腿上刺出一个血洞。她持剑而立,披头散发,剑上被鲜血染得通红。 耀魄天尊猛然一惊,心想她难道还能再一次用出戮仙剑舞? 此时,灵凝已是体力不支,那两条阴阳蛟龙消失不见,她自己也是气喘吁吁。 耀魄天尊虽觉得王妙想绝无可能在一日之间连用两次戮仙剑舞,却终是生出怯意,立时踏着风轮朝王妙想和灵凝飞去。 许飞琼在风魂怀中强压下翻腾的血气,见王妙想和灵凝有危险,赶紧挣脱,纵着剑光直袭而去。另一边的红线也恰在这时御剑转身,闪电般刺向耀魄天尊。 风魂心知这是最关键的时刻,立时唤出太乙天雷,震彻在耀魄天尊的上空。 耀魄天尊面现怒容,脚踩七星,同时将关刀一挽。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风魂等人只觉得天空像是在这一瞬间突然崩塌下来,光影扭曲,空间陷落,而耀魄天尊的身形更是时而幻大时而缩小,连他的位置都难以辨别。 而借着他们这一瞬间的失神,耀魄天尊已避开太乙天雷,踢飞薛红线,同时将关刀急斩向许飞琼。 许飞琼已是避无可避。 第九十二章 宝镜蚀血 许飞琼知道生死只是一线,仙剑往上一挡,同时将身子侧了侧。仙剑未能截住耀魄天尊那鬼神皆泣的一刀,刀光落下,竟将她的左肩连同手臂一同斩断。 许飞琼的左臂本就断过一次,现在连肩削下,更是痛彻心扉,无力再躲。 幸好风魂已急急赶了过来将她搂住,并在耀魄天尊要将他们拦腰斩断之前,往许飞琼身上飞溅出的血水一触,便带着她瞬移到远处。 这是血遁。 耀魄天尊见未能杀死许飞琼,便不再管她,而是看向王妙想。 王妙想身随剑舞,剑上的鲜血一点一点地落下,敲在地面,宛若桃花绽放。 天地骤然一暗,到处阴风阵阵。 耀魄天尊的脸色已经变了,他看着王妙想用那微颤的手划出剑圈,剑圈已接近完成。 然而就在这时,王妙想却脸色发青,四肢溢血,剑势亦是凝在那里,怎么也无法将剑圈划完。她的娇躯颤动不休,而弥漫在周围的阴风却慢慢消散。 耀魄天尊大笑一声,心知王妙想已无力再使出戮仙剑舞。 此时,风魂心中亦是生出绝望。这耀魄天尊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强大,纵然是几人一同联手,对他来说也只不过像是游戏一般。唯一的希望便只有王妙想这奇异的剑舞,而现在王妙想已无法用出戳仙剑舞,许飞琼再次断臂,红线亦撞在巨石上昏迷不醒,也不知是生是死。 他们已不可能再有活下去的机会。 耀魄天尊见王妙想仍然凝在那里,心想还是先把她杀了再说,于是踩着风**步上前,一刀便向王妙想劈去。 灵凝却抢到了王妙想面前,她脸色苍白,身子微颤,几乎就要哭了出来,却始终没有避开。 风魂和许飞琼大吃一惊,急急飞了过去,却只能眼看着关刀劈在了灵凝的头顶。 关刀却突然顿住了。 耀魄天尊看着灵凝,竟是一脸惊疑。这还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去看灵凝的模样,虽然灵凝曾被他关了多日,但耀魄天尊也仅仅是关注她的“真武元帅之女”这一身份,对她本人并不如何在意,也懒得去扫上一眼。 而现在他看着这个虽然惊慌害怕,却坚强地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竟是心中一动,只觉得这个女孩的模样似乎与埋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影子奇怪地重叠在了一起。 风魂和许飞琼一同停住,担心耀魄天尊就这样杀了灵凝和王妙想,一时间不敢再上前。而另一边的红线也醒了过来,撑着紫绡剑艰难地站起。 他们看着定在那里的耀魄天尊,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耀魄天尊盯着灵凝突然喝问:“你母亲是谁?” 灵凝被他问得怔了一怔,颤着身子回答:“我娘是、是……我、我也不知道!” 耀魄天尊心念一动,却又想道:“小妹早已死了一万多年,这丫头虽是天仙,但看她的样子也不过是刚刚才开始接触仙家道法,最多不过是十来岁而已。而且小妹连魂魄都没了,绝无转世的可能,这丫头跟小妹绝无任何关系,只是长得相像而已。” 想到这里,他目光一冷,便要马上将灵凝杀死。 然而他虽然只是犹豫了这么一下,王妙想却在他那身杀气的压迫下,强提真元,紧咬牙关将剑圈的最后一点划完。 阴风一卷。 耀魄天尊立即意识到危险,将身一提便往上走,一道魅影般的剑光闪过,他发出一声厉嚎,下半身竟是凭空消失,鲜血铺了一地,将灵凝和她的彩鸾淋了个通透。 王妙想倒在地上,面如淡金,冷汗直流。她毕竟是靠着强行提起的那一点真元施出剑舞,威力不够,只能将耀魄天尊斩去一半。 耀魄天尊的上身飞到空中,发出震天暴吼。风魂和红线见机会出现,立时一个用出雷法,一个御出仙剑,全都击在耀魄天尊身上。然而耀魄天尊强忍着痛,竟如泰山般往灵凝和王妙想压去。 灵凝担心王妙想安危,不敢乘彩鸾逃开,只好咬着牙将阴阳镜往上一照,想要用炎阳之气将这恶神逼住。 由于太过心急,她竟将银白色的那面照向耀魄天尊。 阴阳镜自从铸炼成形后,便一直有正反两面。而她以往不管是照天彻地还是借物施法,使用的皆是金黄色的正面。而银白色的那面虽然时时散出寒气,但到底藏着什么妙用她却是始终弄不明白。 诡异的事出现了。 从耀魄天尊腰部洒下的血水莫名地流动起来,竟沿着灵凝的身体和手臂快速游向阴阳镜,而阴阳镜却有如海绵一般,将那些血水吸了个干干净净。银白色的那面变成了惊心动魄的血红色。 更糟糕的是,它在吸光耀魄天尊洒落在地的血水后,竟开始吸起了灵凝身上的血气。灵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与此同时,一团红光从阴阳镜射出,照定了灵凝和王妙想头顶上的耀魄天尊。耀魄天尊全力挣扎,竟是无法脱身而出。 风魂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急急忙忙掠过去抱起王妙想,同时叫道:“灵凝,快把镜子扔了。” 然而灵凝的双手紧紧地粘在阴阳镜上,怎么也无法将它扔下。一丝丝鲜血从她的肌肤溢出,游向阴阳镜,身子也因为失血过多开始摇摇欲坠。 幸好这时红线也急急飞了过来,紫绡剑闪电般击在阴阳镜的中心,阴阳镜这才脱开灵凝的手,直飞向耀魄天尊。 风魂抱着王妙想掠到远处,红线也用剑光捎上灵凝,紧随其后。几人站定之后回头再看耀魄天尊,却见阴阳镜无巧不巧地撞在了耀魄天尊的断腰处,并疯狂地吸取他的血液。 “阿威!”婴勺夫人从远处飞来,惊惶地喊着。 耀魄天尊见自己怎么也无法摆脱阴阳镜,已是一脸惊恐。他冲着婴勺夫人吼道:“快来帮我。” 这时,一个女孩从暗中跳了出来,朝婴勺夫人急急喊道:“娘,不要过去。” 这个女孩自然便是小方,她与太玄仙子一直躲在暗处看着,本以为风魂和灵凝等人定然是性命难保,却没想到意外连连,反而是耀魄天尊陷入危机。 风魂和红线等人这才知道小方竟是婴勺夫人的女儿,心中惊诧。 婴勺夫人眼见耀魄天尊身上的血液被阴阳镜越吸越多,不顾小方的叫喊便飞了过去,要助他摆脱阴阳镜。 谁知耀魄天尊见她飞来,竟是一刀斩去,将婴勺夫人斩成两截。 婴勺夫人惨叫一声,当场死去。而耀魄天尊马上便抓住她的半截身子,往阴阳镜凑去。他见这莫名其妙的镜子一直在吸血,于是便想牺牲婴勺夫人的性命来救自己。 风魂等人见耀魄天尊如此冷酷,尽皆心惊,而小方更是一声痛哭,昏了过去。 耀魄天尊虽然想用婴勺夫人的血引开阴阳镜,然而从婴勺夫人断腰处流出的血却往地面洒落,就算抹上了阴阳镜,阴阳镜也不吸它。 不知为何,它竟是只吸耀魄天尊和灵凝的血。 耀魄天尊终于撑不下去,重重地摔在地面。他怒吼,挣扎,却都无法阻止体内血液的流失,直至他那半残的身体有如注水的死猪肉一般惨白,阴阳镜这才脱离他的身体,慢慢地飘上空中。 一道有如月光般美丽迷人的画面在阴阳镜的照射下展了开来,看上去就像是变幻莫测的梦境。 境中出现的是一个对风魂来说异常熟悉、对许飞琼和红线等人来说却绝对陌生的世界。混凝土和钢铁建成的高楼大厦,广告牌和红绿灯点缀成的宽广街道,街上还有忙忙碌碌的人群。 许飞琼等人心中疑惑,风魂却是看得发呆。 这是一千多年后的“现代”城市,而且毫无疑问是在中国。 他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自己若是不顾一切地飞过去,说不定就能通过这奇怪的“门”回到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 幻境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便消失了。 阴阳镜“咣”的一声砸落在地,变得黯淡无关,不但不再有一丁一点的血红色彩,连原本所具有的光泽也失去了,看上去就像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铜镜。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风魂朝耀魄天尊看去,见他因为失去鲜血,简直就像是苍白的怪物一般,却居然还未死去。只是这恶神就算不死也已差不多了,他倒在地上用双手拼命爬着想要逃走,却已是没有力气逃出多远。 王妙想在他怀中虚弱地说道:“让灵凝用火烧他。” 风魂也知道这恶神此时已是恨他们入骨,万一真的被他逃走,以后他们难免遭到报复,于是看向脸色苍白的灵凝。灵凝虽然有些失血过多,道法仍在,召出烛龙离火覆了过去。 耀魄天尊立时变成火人,他吼叫,怒骂,然而声音却越来越弱。 远处的太玄仙子暗叹一声,知道一切都已结束,抱着昏迷的小方化作苍鹰飞走,不忍心再多看一眼。 风魂听见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心知那些残活下来的妖也看到了耀魄天尊覆亡的结局。他转头看向身边几人,见除了许飞琼断臂,王妙想虚弱无力之外,大家都还平安,不由得暗自庆幸。 他看向许飞琼,问:“你的手怎样了?” “没什么事,”许飞琼淡淡地道,“伤口已经暂时愈合,只是没了一只手而已。” 风魂愕了一愕,赶紧四处张望,想要去寻找她的那只断臂。天界中的仙丹妙药数不胜数,只要找回那只断臂,以后总是有接上的可能。 许飞琼看了他一眼,见他如此担心,心底也是一暖,低声说道:“不用找了,已经被灵凝的火烧了。它刚好被那家伙压在身下,灵凝烧他时,也把那只手一同烧了。” 风魂怔在那里,不禁一脸苦笑,心想你怎么不早点说? 他正要说话,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传了过来,萦绕在他们耳边:“妙想、飞琼、风公子,你们速速离开妖灵界,紫光夫人马上就要到了。” 风魂正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王妙想和许飞琼却已是一脸惊异。 王妙想在他怀中轻声说道:“是魏夫人!” 风魂心知魏夫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警告他们,赶紧准备离开。他将王妙想放到灵凝的彩鸾上,同时看向许飞琼。许飞琼明白他的意思,瞪他一眼道:“我还能飞。” 于是,风魂让红线用剑光载上自己,一只彩鸾,两道剑光,就这样腾上空中。 这时,灵凝想起一事,急急叫道,“师父,那镜子……” 风魂低头一看,见阴阳镜被遗落在那里,想要将它收回,又担心它还会弄出吸血之类的怪事出来,于是说道:“别管它。” 灵凝虽然有些难以割舍,却还是听话地把阴阳镜留下。 他们飞了一阵,后方突然响起一声尖厉的悲呼,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悲愤莫名,响彻天地,几乎传遍了整个妖灵界。 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心惊肉跳! 第九十三章 杀劫临身 或许是因为耀魄天尊已经死去的原因,天空那青潆潆的云雾正在慢慢散开,就像是暗示着这数百年覆在妖族头上的阴影已经开始消散。 然而那不知多少的尸体仍然留在那里,一些被屠的村庄因为无人掩埋,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风魂回头一看,见王妙想紧紧抱着灵凝的腰,已是半昏半迷,而许飞琼的剑光也渐渐黯淡,分明是为了不拖慢他们的速度而强撑到现在。 他朝红线说道:“那里有处山谷,我们先下去休息。” 红线的金光纵比灵凝的彩鸾快得多,立时带头往下飞去。灵凝也紧随其后。 他们落在山谷之中,而许飞琼也按下剑光,朝风魂怒道:“怎么停下来了?” 风魂见她脸色难看,断肩处血迹斑斑,心知她其实早已撑不下去,只是性子上不服输,于是低声说道:“妙想姐姐累了。” 许飞琼看了王妙想一眼,这才没有说话,哼了一声便自己坐到一旁调息去了。 风魂走到王妙想身边,轻声问道:“姐姐,你怎么样了?” “还好,”王妙想强行提着精神,担心地看着在稍远处静坐的许飞琼,小声说道,“飞琼的伤比她表面上看上去的还要重的多,不可以再让她自己赶路了。” 风魂心想,你们两个人一个明明受了重伤却还是死要面子,另一个自己好不到哪去却还想着关心别人,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他朝红线和灵凝说道:“你们在这等着。” 自己却抱起王妙想掠到了一块巨石后方。 红线和灵凝对望一眼,红线摊手:“师父一定是躲在那里亲妙想仙子去了。” 灵凝掩嘴笑道:“那是东皇陛下记在天书里的双修之术,阴阳对坐而二气交感,师父是在帮她治伤呢。” 红线啧啧叹道:“这样亲来亲去也能帮人治伤,果然不愧是师父。” 许飞琼在远处也听到她们说话,心想:“难怪姊姊每次被风魂亲完之后,好像便精神焕发了许多,我还以为爱情的力量真的如此厉害呢。” 巨石后边,风魂果然“如她们所料”地与王妙想嘴对嘴地吻了起来。他将自己的元阳与王妙想体内的元阴交换游走,却只能对她体内损耗过巨的真气勉强亏补一些。 他与王妙想分开,沉默不语。王妙想折损的是她多年修行积下的道行,绝不是靠双修术便能轻易恢复的,就算康复之后,实力也将连退好几阶,只能进行重修。 更重要的是,有一种阴暗的气流沉积在她的体内,还在慢慢地吞蚀她的修为。 那戮仙剑舞实在是太过霸道。 王妙想其实早就心中有数,只是知道不让风魂查看一番,他必定不会甘心。现在见他难过,反温柔地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最多只是重修而已。更何况修仙之道本就不止一途,我若只是想继续留在瑶池,那去向王母娘娘求些助人飞升的仙药便是,又有何难?” 风魂虽然知道她说的没错,天界中靠服食仙药飞升的仙人也有不少,而最出名的当然还是广寒宫的嫦娥,但这种飞升方式怎么也比不上靠自身炼气化形修成的仙体,虽然嫦娥偷药飞升也有好几千年,但真要比起道行来,便是十个嫦娥也比不上一个王妙想。 其实风魂对成仙得道这种事并不怎么在意,他之所以穿越到古代,原本只是想找回自己的妹妹风芷馨。 他只是替王妙想难过而已。 风魂虽然难过,王妙想见他如此担心自己,反在心底生出一丝幸福,觉得就算不能再赴瑶池,但只要能留在情郎的身边,那就算做个凡人也心甘情愿。 这时,风魂又自言自语地道:“不知飞琼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王妙想怔了怔,心中忽地涌起一阵烦闷,想道:“魂弟关心的并不止我一人,而飞琼似乎也对魂弟有意。我能够一生守在魂弟身边那当然是好,但若是魂弟又偷偷喜欢其他女子,那又怎么办才好?” 她念头一动,猛地抓住风魂,道:“飞琼受伤太重,万一紫光夫人追上来,我们难以全部逃走,倒不如……” 她突然定在那里,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风魂怔道:“倒不如什么?” 王妙想身子一颤,虚弱地说道:“倒不如让飞琼和灵凝一起乘彩鸾,我来御剑……” 风魂笑道:“以飞琼的性子,她绝不会肯的。” 王妙想却已低下头去,眼睛睁得极大,隐隐现出惊惧之色。她刚才想说的竟是:“倒不如把飞琼一人留在这里,我们赶紧离开。” 风魂见她有些不对劲,将她搂住:“姐姐,怎么了?” 王妙想颤声道:“我、我刚才竟然想……” 她几乎想要把那可耻的念头说出来,然而心中却又是一动:“魂弟若知道我竟想把飞琼扔在这里自生自灭,那他只怕会从此讨厌我,觉得我原来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女子。他身边既有红线和灵凝这两个美丽的徒儿,连飞琼和瑶湖里的那个人鱼公主也对他都有好感,他自然不会在乎身边少我一个。他现在虽然关心我,但时长日久之后,他天天面对着我,自然会越看越厌,难免喜欢上别人,这却又如何是好?我只想让他喜欢我一个人,永永远远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王妙想紧抱住风魂,目光却从他肩头越过,飞雪剑悄悄飞起,剑尖对准风魂的后心。 她想:“我还不如现在就与魂弟死在一起,这样,我就不用再担心他会喜欢上别的女人。” 就在这时,许飞琼却突然掠了过来:“姊姊,风魂,我们赶紧离开……” 话音突然顿住,许飞琼睁大眼睛呆在那里。 风魂只觉得怀中佳人的娇躯似乎僵了一僵,他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没有想太多,只是将王妙想扶好,然后绕过巨石,却见红线和灵凝都在抬头往天际看去,自己也便走了过去,一边凝视远方一边问:“出了什么事?” 在巨石之后,王妙想却是慢慢地滑倒在地,呼吸急促,神态颓然。 许飞琼怔怔地看着她:“姊、姊姊,你刚才难道是想……” 王妙想黯然地叹了一口气:“嗯。” “可是……” “别再说了,”王妙想将飞雪剑还入鞘中,落寞地站了起来。她走到许飞琼身边,悄悄地连剑带鞘塞进许飞琼手中,“你先帮我保管它。” 不用许飞琼说,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很不对劲。心生恶念,杀劫临身……这分明就是入劫的征兆。 戮仙剑舞实在是太干天和,她在姑篷山一瞬间将数千条生命斩得形神俱灭,又怎可能不触动天劫? 她没有再看许飞琼,只是飞掠到风魂身边,低声问道:“什么事?” “好像有人在找我们。”风魂凝重地道,“我们赶紧离开。” 天际,一阵霞云越涌越近。 风魂忙将王妙想抱上彩鸾,自己搭上红线的剑光。他回头一看,却见许飞琼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赶紧唤了她一声。 几人正要腾身飞起,那霞云却骤然涌动,急速地覆了过来。 天空中现出一个妇人,身穿绣花彩裳,头戴凤冠,朝风魂等人怒叱道:“还我儿命来!” 袖子一拂,惊人的罡风压下,直迫得风魂等人无法动弹。风魂和王妙想都知道这女人乃是混元得道的金仙,根本不是他们抵抗得了的,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竟连逃走也无法做到。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团云气袭来,帮他们挡住了紫光夫人的罡风。罡风与云气撞击缠斗,搅得天地变色。 风魂还没有弄明白是谁来救他们,王妙想和许飞琼已对望一眼,低声道:“是王母娘娘!” 连王母娘娘都进了妖灵界? 他们不敢多留,趁着有人援手赶紧腾上天空,往天边飞去。 紫光夫人为子报仇,已是失去理智,随手一挥,将脚下的整座山峰拔起,撞向风魂和王妙想等人。 然而冷光一闪,山峰被人劈成两半,砸向了地面。 大地轰然一响。 一个身影挡在了紫光夫人面前,光仪淑穆,天姿掩蔼,正是王母娘娘。 王妙想和许飞琼慌忙回身下拜。 王母娘娘低声说道:“你们速速离开,前面自有人接应你们。” 风魂心想,原来王母娘娘竟是如此有义气,看来那些为了阻止织女与牛郎相爱弄出天河的传说全都是骗人的。 他们赶紧离开。 紫光夫人怒容满面,却也知道有昊天金母挡在面前,再想追上那些杀子凶手绝非易事。她看着王母娘娘,冷笑道:“候瑶琼,一万多年不曾相见,听说你现在已是众女仙之首,我可要像其他女仙一样,也向你拜上一拜?” “姐姐说笑了,”王母娘娘道,“姐姐何等尊贵,瑶琼心中一直是对姐姐敬重万分的。” 紫光夫人冷然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拦我。我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好了,谁杀了阿威,我便找谁报仇,绝不牵累他人。你若是一心想替他们出头,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王母娘娘暗自沉吟…… 第九十四章 冥冥之中 风魂和王妙想、许飞琼、红线、灵凝一同飞了好一阵。 风魂回头一看,见远处已没有什么动静,心里略略放心。 这时,前方有一个唱着歌儿扛着大旗的小女孩飞上前来,朝他们叫道:“王姐姐,许姐姐,夫人让我来接你们。” 这小女孩正是魏夫人身边的女弟子黄灵微。 黄灵微将玉虚杏黄旗一展,正要将他们覆住,王妙想却突然说道:“灵微,先等一下。” 黄灵微顿在那里,疑惑地看着她。 王妙想从彩鸾的背上离开,飘在空中低头思索。冷风吹过,让她的彩衣不断飘飞,连带着整个人都显得羸弱清冷。 风魂低声问:“姐姐,怎么了?” 王妙想没有答他,却突然看向黄灵微:“你先将他们带走,我在这里还有些事要做。” 许飞琼一惊:“姊姊……” 还没有等其他人抗议,王妙想已盯着黄灵微:“照我说的做。” 王妙想是上清派的女剑仙,而黄灵微则是主持上清训道的魏夫人的弟子,两人自然早就熟识。而在黄灵微的印象里。王妙想一直都是温柔和气,现在见她好好的一眼瞪来,不知怎的心里一慌,立时听话地将杏黄旗一舞。 金光闪过,许飞琼和风魂师徒都已被卷入旗中。 王妙想向黄灵微说道:“你马上将他们带往人间,连玄天境也不可逗留。” 黄灵微嚅嚅道:“可娘娘和我师傅的吩咐是……” 王妙想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只管按我的话做,就算有什么过错也都由我来承担。” 黄灵微还在犹豫。 这时,魏夫人的叹息声不知从哪个角落飘了过来:“灵微,你就将他们全都带到天台霍山去吧。” 黄灵微这才扛着黄旗应命而去。 风越来越冷。 王妙想落在山头,孤独地看着天际。 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 王妙想原本以为来的是魏夫人,谁知转身一看,却是一个头戴玉冠,身穿紫袍的男子。 她慌忙拜倒在地:“陛下。” 那男子长叹一声,问:“你为何不愿与飞琼他们一同离去?” 王妙想沉默一阵,才低声说道:“那紫光夫人一心为子报仇,若我们就这样全都离去,她寻不到人,又岂会甘心?昔日上元夫人为了救她女儿,与王母娘娘在上元天斗法,几乎毁去整个九重天之事,妙想至今还历历在目。而紫光夫人与上元夫人一样,亦是混元得道的金仙,同时更是太极天皇与紫微陛下之母,她若是一心闹将起来,这三界又如何能够安宁?所以我……” “所以你宁愿留下来,牺牲自己来保全其他人?你可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妙想明白。”王妙想低声道。 “我当日虽然受太乙天尊嘱咐传你戮仙剑舞,其实却并不希望你真有一天会用到它,”那男子道,“然而世事难料,此刻想来,只怕今日之事太乙天尊当年便已算到。好在你虽然削了三花,又因为连番用出戮仙剑舞而杀劫临身,招惹天魔嫉恨,却仍然能够做到心存善念,颇不容易。冥冥之中虽自有天意,但天意难测,终究还是要看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你刚才若是与飞琼他们一同离去,固然能保住你一时平安,但杀劫只会越来越重,终有一天,你不但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你身边的其他人。” 王妙想道:“妙想应该怎么做?” 那男子道:“虽然你并无恶念,但毕竟曾用戮仙剑舞在一瞬间令数千条生命形神俱灭,已伤天和。劫数已到,任你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济于事,如今唯有兵解转世,才能助你度过此劫。” 王妙想心中一痛:“其实妙想在用出剑舞时,便已想到有此后果,只是……只是……” 那男子道:“只是你心有挂念,舍不得与那木公传人分开?但你也应当明白,你若继续留在他身边,只会让他陪你一同遭受灭顶之灾,到那时,你们连转世的机会也不会再有。” 王妙想问:“陛下,请告诉我,若我兵解转世……那我的来生可还有机会再遇到他?” 那男子默然片刻,才道:“你可知我当初既然传你道法,却为何又一直没有将你收作徒弟?” 王妙想跪拜在地:“可是妙想诚心不足?” 那男子摇头道:“苍梧山本是我在虞舜那一世所飞升之处,那日我与太乙天尊再次路过那里,我虽然见你向道心诚,却还并不打算下去传你道法,仙家一向讲究机缘,你本就不该继承我的道统。” 王妙想抬起头来,一脸疑惑。修道之人确实讲究仙缘,但她既然不该继承舜帝的道统,他又为何将道法传给自己? 舜帝说道:“是太乙天尊让我暂时将道法传授给你,亦是太乙天尊要我教你戮仙剑舞。妙想,你将来要继承的其实并非是我的道法,而是木公的太乙一脉。” 王妙想怔了一怔:“可是东皇陛下已将天书传给了魂弟,而我、我……陛下的意思是……” 舜帝叹道:“你与那风魂只有师徒之缘,并无夫妻之份。” 王妙想胸口一闷,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舜帝见她娇躯发颤,神情颓然,心中怜惜,于是说道:“你当然亦可自私一些,就这样离开。但这样的话,三界目前的纷扰将无法解决,乱局之中,不管是飞琼还是风魂,都将被牵连进去,难以脱身。” 王妙想凄凉道:“只要来世还能与魂弟再次相见,就算只能做他徒弟,我也心甘情愿。” ****** 当王妙想现身时,紫光夫人与王母娘娘仍处于僵持之中。 紫光夫人虽然心痛儿子惨死,但对王母娘娘的仙家神通终究还是心存顾虑。 而王母娘娘自然也不愿将局势弄到无法收拾的局面,心中忍让,也就容得紫光夫人去冷言冷语。 这时,王妙想却飞了回来。 紫光夫人一看到王妙想,立时目露凶光,冷然道:“你竟然还敢回来,莫非真以为有人替你出头,就敢如此肆无忌惮?” 王妙想朝昊天金母拜了一拜,才向紫光夫人淡淡说道:“夫人紧追我们不放,无非是要替子报仇,但那些无辜惨死的妖族却又找谁报仇去?令郎霸占妖灵界,迫害妖族,夫人却一直放着不管,如今令郎一死,夫人便替子出头,这便是夫人心中的公道么?” “公道?”紫光夫人冷笑一声,“若真要说起公道二字,这天上的金仙早该死尽死绝。你可知在混元之初,这仙与妖又是如何划分的?那时女娲还未造人,凡是由人间阴阳二气自行滋生凝聚的生灵皆称为妖,而像我们这些从昊天界、无果界等其它地方迁移过来的得道者,才被称做是仙。其实不管是天界还是人间界原本都是妖族所有,我们不过是擅闯进来将其霸占罢了。你说我儿子占了妖灵界也算是罪,那仙妖大战时,不管是我、太一东皇、南极仙翁,还是你身边这位来自昊天界的王妃,以及上元夫人等等,又有哪一个手中不是沾满了无辜妖族的鲜血?” 王母娘娘皱眉:“天地初分时本来不止六界,只是后来其它各界一一崩溃,才剩了现在的天、地、人、妖灵、魔风、素外六处,我们只是无奈之下才一一迁栖至此,最终被迫与妖族拼死一战,姐姐怎可一概而论?” 紫光夫人哼了一声:“你自然可以说自己是迫不得及,但那些妖族原本活得好好的,却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几乎灭族,对于那些妖,又岂有公道可言?所谓的公道,说到底也不过是看谁的本事更大一些罢了。” 王妙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心中惊异。仙妖大战到现在已过了两万多年,天界的许多仙人根本不曾经历过那场战事,只以为那场大战之所以爆发,不过是因为妖王共王带着他手下的群妖为非作歹,正邪不两立,仙界只好与他们决一死战。 却原来妖族才是被迫反抗的一方? 王妙想沉声道:“夫人既然认为谈公理道义并无用处,我亦无话可说。事到如今,夫人也不过是希望有人替令郎偿命罢了。那便请夫人暂且宽容一日,一日之后,还请夫人亲往苍梧山,到那时,我必定会给夫人一个交待。” 紫光夫人冷冷地问:“苍梧山在哪里?” 王母娘娘轻叹一声:“姐姐,苍梧山便是九嶷山,也就是你昔日与同御天帝所住之处。” 紫光夫人猛然醒悟过来,盯着王妙想:“你选在那样一个所在,是何居心?” 王妙想凄然一笑:“我又怎敢再动什么念头?那不过是我自幼长大的地方罢了,万事万物循环不休,我既然生在那里,自然也希望自己能够死在那里,如此而已。” 紫光夫人沉吟不语。 此时,紫光夫人与王母娘娘的后方俱都云阵翻腾,北极四圣中的天篷、天猷、翊圣三人已带着各自的部属慢慢接近。而王母娘娘的后方,亦有一众天兵天将藏在那里。 王母娘娘道:“姐姐报仇心切,瑶琼又何尝不能理解?然而阿威当年所犯之罪本就难以赦免,姐姐又难道不知道?如今阿威已经死去,姐姐固然可以为了替他报仇而不顾后果,但若真是闹得三界大乱,当年同御天帝与姐姐的另外六个孩子为了保护仙界所做的牺牲,岂非都将变得全无用处?姐姐何不多等一日,明日此时,我陪姐姐一同前往九嶷山,是非恩怨,便在那里做个计较。” 紫光夫人冷冷一笑:“也好。我还记得那里有座万年峰,峰上的天帝宫乃是我丈夫当年与群仙商议战事之处。在迁居至勾陈宫前我已将那里完全封住,除我之外,再无他人能够打开。明日此时,我会打开天帝宫并在那里等候你们,看看你们是如何给我一个交待。” 话一说完,她便拂袖而去。 天篷、天猷等人也随着她一同退走。 在紫光夫人走后,王妙想收敛心事,朝王母娘娘下拜道:“娘娘,前日妙想未能听从娘娘诰命离开妖灵界,反而带着飞琼他们一意前往姑篷山,才惹出今日这番事来,还请娘娘原谅。” 王母娘娘叹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虽小心谋划,多番思虑,仍是无法防范太多。事到如今,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出来。只是紫光夫人一向护短,明知自己的儿子犯下滔天大罪也要帮他,她既有心为她的孩子报仇,那明日必定要连你的三魂七魄也一同诛尽才会甘心。你因多次用出戮仙剑舞,已身犯杀劫,兵解转世对此刻的你反而有益无害。只是紫光夫人若是一心要让你形神俱灭,那你只怕连转世的机会也是妄想,你可真的做好了准备?” 王妙想道:“只要能够让风公子和飞琼他们不被连累进来,妙想就算魂飞魄散,也是死而无怨。” 王母娘娘见她明明自身难保却还想着别人,不觉也是叹息,低声说道:“我教你一个办法,或者可以让你留得一丝魂魄,不至于形神皆灭……” 第九十五章 花好月圆 雾气很重,但仍然能够看到天上那轮圆月的光晕。 周围树影婆娑,迷朦朦一片。 风魂站在一棵树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 妖灵界中是没有日月的,以至于他现在重新看到月亮,竟有一种重生般的奇妙感觉。 可是,王妙想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在被黄灵微用戌已杏黄旗带到这里后,他便准备马上回头去找王妙想,然而紫虚元君魏夫人却现身出来,让他在这里耐心等待。 他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太久。 在来到这里后,他才知道天界的形势并没有好转,紫光夫人依旧率着天篷、天猷等星将与天庭对恃,而太极天皇亦领着他的部属等待时机。天庭之上人心惶惶,甚至已有人因为担心战火而悄悄逃走。 这一刻虽然安静,但却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让人看不到光明。 红线和灵凝都已休息去了,他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如果天亮时王妙想还没有出现,风魂已打算去找她。 暗香浮动,风魂猛一回头,见许飞琼从暗处现身,慢慢地向他走来。 她的左袖空荡荡的。 “风魂,”许飞琼看着他,“我要离开了。” 风魂沉默。 许飞琼道:“王母娘娘刚才已让人通知我,让我现在就回瑶池去,不可再在人间逗留。” 风魂点了点头。 王妙想还没有回来,许飞琼便先要离去,这让他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许飞琼走到他的面前,将一柄仙剑递给他。 竟是王妙想的飞雪剑。 许飞琼转过身去,便欲飞走。 风魂叫道:“等一下。” 许飞琼回头看他。 风魂笑了一笑:“我们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一段日子,你难道不该跟我吻别一下?” 许飞琼瞪着他。 风魂赶紧摊手:“喂喂,开开玩笑而已,你不会真的生气吧?” 许飞琼却道:“你闭上眼睛。” 风魂闭上眼睛,心想:“她定是想趁我闭眼时踹我一脚。” 谁知香风飘过,他的左脸被印上了柔软的触感。等他张开眼睛,余香虽在,许飞琼已消失不见。 风魂朝着夜空喊道:“以后如果我要去找你,又该上哪去找?” 远处传来少女的声音:“天风吹下步摇去,小有清虚自在山。我不在瑶池时,多半会在被称为小有清虚之天的王屋洞天,你与姊姊日后成亲之日,可记得要去请我。” 声音越来越远。 “王屋?”风魂喃喃道,“那不是人间第一洞天么?她倒是会选好地方住。” 夜越来越漫长。 他在这仙山中无聊地散着步子。 前方瀑布从山崖间落下,溅起珠玉,叮咚作响。 他借着夜色掠上前去,想欣赏这片在雾气间有如梦境般美丽的景色。 这时,他在那瀑布脚下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衣裳稍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曲线窈窕,天姿娇美。她转过脸来看着风魂,美目间含着款款的深情。 风魂又惊又喜,他扔下飞雪剑就这样跑入水中,将那洗浴的女子紧紧抱住。 他埋怨道:“姐姐,我一直在担心你,你怎么却跑到这里洗起澡来?” 王妙想微笑道:“自从进入妖灵界后,我一直没有时间好好梳洗一番,所以想洗一洗再去见你,没想到你却先跑了过来。” “那定是我们心有灵犀。”风魂拉着她一同踏入瀑布,那冰凉的水冲刷在他们身上,就仿佛有一道屏障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一般。 急水虽冷,心却温暖。 唯有你,唯有我。 在这一刻。 夜色依旧,却不再漫长。 洗浴之后,两人来到池边,卿卿我我地聊了一阵,不知不觉又拥吻在一起,衣裳褪尽,娇躯横陈,一阵狂风骤雨,王妙想*着伏在风魂胸口,任由瀑布溅起的水珠打在她的身上,晶莹剔透。 仿佛泪水一般。 “姐姐,你在想什么?”风魂一边问,一边抚摸着那湿湿滑滑的*。 王妙想翻了个身,与他一同看着天上的星辰。她低声说道:“魂弟,你还记得你曾念给我听的那首诗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当然记得,”风魂笑道,“不过秦少游的这首词虽然听起来感人,却还是不够真实。我猜他一定没有认认真真的喜欢上一个人,若是真的两情相悦,又怎可能不希望与喜欢的人相伴一生,永不分离?” 王妙想问:“但若是无法相伴一生呢?万一你我被迫分开,要到三百多年之后才能相见,你到那时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我?” 风魂道:“为何又是三百年?” 王妙想被他问得一怔:“你为何要加个‘又’字?” “啊,没什么?”风魂口中应着,心中却忍不住想道,三百年后便是唐初,风芷馨真的会在那个时代出现么? 他将手覆在王妙想的*上,轻柔地搓着:“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那么久的。” 王妙想凄凉一笑:“有些事,却不是你我说得算的。” 风魂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正要开口询问,王妙想却先转过身来,主动拥吻着他。风魂体内的激情再次被佳人点燃,而这美丽女仙异乎寻常的热情更是让他陶醉。激昂,翻腾,就仿佛色彩各异的花在这一瞬间突然绽放,让人流连忘返。 连菊花都调谢了。 最后,风魂搂着怀中仙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那明晃晃的日光刺得他眼睛发痛。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却摸了个空。他连忙向周围看去。 王妙想已经走了。 飞雪剑却仍然留在那里。 昨夜的那番疯狂,就好像是个美梦一般。 风魂穿好衣服,大声唤着,希望那美丽的仙子只是到周围逛了一逛。 但她却始终没有出现…… ****** 风魂漫山遍野地搜着,也没有找到王妙想。 他进入山顶的殿宇之中,殿内沉香袅袅,宝帐婆娑。 红线与灵凝早已起身,正坐在那里互相谈心,灵凝脸带泪痕,似乎是又哭过一场。 风魂问她们是否有看到王妙想,她们一同错愕地摇了摇头。 王妙想去了哪里? 风魂踏出殿宇,突然发现这山中此刻已只剩了他们三人。不但魏夫人没有再出现,便连昨日还曾见到的一些侍女也都离开了。 风魂想:“妙想姐姐是不是有事回瑶池或苍梧山去了?” 他回到空中,想要去苍梧山找王妙想,却又不知道苍梧山到底在哪个方向。 苍梧山就是九嶷山,可九嶷山又在哪里? 这时,他看到远处有一个扛着大旗的小女孩,立时飞了过去。 那小女孩自然便是黄灵微,她回头看到风魂飞来,“呀”地叫了一声,扭头便跑。 风魂不知道她干么要跑。 但他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掷出几枚棋子,棋子生出幽玄之气,将黄灵微困住。 黄灵微转过身来慌忙摆手:“你不要找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风魂问:“你不知道什么?” 黄灵微想都没想便回答:“我不知道九嶷山在哪……呀!” 风魂一把将她抓住,死死地盯着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想去九嶷山?” 黄灵微慌忙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风魂心想,我若是没有本事让你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那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他退了一步,将黄灵微从头到脚一阵打量。 黄灵微被他看得心惊肉跳:“你、你干么这样看我?” 风魂嘿嘿地发出怪笑:“你说呢……” 半个时辰之后…… 风魂飞到殿宇附近,大声叫道:“红线!” 薛红线听师父叫得慌忙,赶紧飞了过去,没过多久,便急急忙忙地用剑载上师父,以金光纵瞬息间远去。 灵凝在下方大哭:“师父、师姐,你们要去哪里……” 第九十六章 九嶷魂断 灵香郁烈,祥云满庭。 王妙想落在万年峰上。 一座宫殿座落在峰顶,金碧辉煌,令人眼花瞭乱。 王妙想在九嶷山上住了这么久,以前还从来不知道这万年峰顶有一座天帝宫。 她踏着祥云来到宫前,缓缓进入其中。 大殿之上,紫光夫人与王母娘娘早已等候在那,此外还有王母娘娘最小的女儿太真夫人、西天女护法摩利支天,以及魏存华魏夫人与九嶷山女仙官鲁妙典。 紫光夫人与王母娘娘一同站在殿上,摩利支天乃是西方佛教的菩萨,算是请来作个见证的客人,自然也立在旁边。太真夫人与魏夫人则是站在白玉阶前,而鲁妙典虽也是个女仙,却只是地方神灵,若不是王母娘娘等人今日凑巧用到九嶷山,她便连王母和魏夫人的面也难见上一回,自是持着偃月金铃守在殿下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 王妙想拜倒在地,向紫光夫人与王母问礼。 紫光夫人冷然道:“就只来了你一人么?” 王妙想道:“我等与令郎为敌的几人中,飞琼从一开始便是受王母娘娘之命,万事都听我吩咐。风公子和他的两个女弟子之所以进入妖灵界中,也不过是在寻我而已。不管是什么样的过错,妙想都愿一身承担。” 紫光夫人冷笑:“你将‘过错’二字说出,可是觉得你自己并没有错,错的不过是我这个纵子行凶的老太婆?” “妙想不敢,”王妙想道,“妙想以戮仙剑舞在一日间诛杀了数千条生命,其中也尽有受令郎要挟而不得不听从于他的无辜之人,更何况修道之人理当给人留下生机,那些人就算今生为恶,来生亦有可能行善积德,我却连他们的魂魄也斩了去,数千条生命因我心中一念而魂消魄散,便是我自称无罪,上天又岂能容我?” 紫光夫人哼了一声,其他人都沉默不语。 王妙想道:“只是我虽罪在不赦,却还请夫人能放过其他人,妙想愿领千刀万剐,以消夫人丧子之痛。” 她正襟跪坐,右手一翻,从衣袖中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 魏夫人等心中一惊,紫光夫人亦是动容:“你想做什么?” “三魂营骨,七魄侍肉,胎灵录气,数满飞天。”王妙想凄凉一笑,“妙想愿自散三魂七魄,以解夫人心头之恨,只请夫人莫再为难他人。” 话一说完,她竟持刀一节节从左手开始削起,从指头到手腕,再沿着手臂一寸寸削上去,残肉与碎骨一块块落在地上,让人触目惊心。 鲁妙典掩着口,身子一软便跪倒在地。 削完手臂,王妙想将刀一转,竟削下了膝盖。她已是脸色苍白,疼得全身发颤,却仍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割去。 紫光夫人怒道:“你以为这样子我就会放过其他人么?” 王妙想忍着痛道:“妙想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若是妙想魂飞魄散之后,夫人依旧心怀怒气,那妙想亦是毫无办法。” 她将手一剜,竟连自己的眼珠也挖了下来。 魏夫人等人故然看得不忍,却不知紫光夫人亦是心中震惊。紫光夫人看着浑身是血却仍然一刀刀地割下去的王妙想,竟仿佛见到了一万多年前的某个画面。 当时,有一个美丽女人也是这样,一刀刀地削下自己的骨肉,散尽自己的三魂七魄。 依稀间,那个女人痛苦的声音从她的内心深处想了起来:“娘,我已不想再这样肮脏地活下去,这被九哥碰过的身体,我也不想再要它……” 一刀。 又一刀。 王妙想已因为那难以忍受的剧痛而咬得牙齿碎裂,却仍然没有停顿。她已一寸寸地削去了自己的大腿,割下自己的耳朵,剖开自己的小腹…… “住手!”紫光夫人大喝一声。 那已无法让人看出是谁的血人顿在那里。 紫光夫人不停地喘着气,早已刻意去遗忘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候瑶琼,可是你教她这么做的?” 王母娘娘长叹一声:“姐姐,妙想是我身边最看重的几个女仙之一,她落到这个地步,你以为我又不难过么?我又怎会忍心让她用如此痛苦的方式死去?” “你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紫光夫人怒叱一声,她看着殿下的血人,冷冷道,“好,我便看你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你若真能以削骨碎肉的方式散尽七魄三魂,我就放过其他人。若是你在散尽魂魄之前就昏迷或者死去,我不但要将你的魂魄打入九幽,而且绝不会放过其他人。” 那血肉模样的女仙发出虚弱的声音:“多谢……夫人成全……” 她又一刀刀地割着。 魏夫人等心中难过,转头不敢再看。王母娘娘一脸肃穆,谁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西天女护法摩利支天念一声“阿米陀佛”,却仍是神情轻雅淡然,手持莲花站在那里。 紫光夫人的心中越来越乱,浑身是血的王妙想在她脑中已不知不觉和她女儿的身影重叠了起来,使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浑身发抖。 眼前的这一幕与她女儿当年惨死的情形,实在是太过相似了。 这时,王母娘娘朝摩利支天暗中看了一眼。 摩利支天微微一笑,手中莲花闪过青光,朝王妙想悄悄照了一照。 有什么东西被摄入了她的莲花之中。 常行日前,日不见彼,彼能见日! 能令有情在道路中隐身! 摩利支天乃是极乐世界里能隐一切身的隐身菩萨,她将王妙想的其中一魂一魄偷偷藏在莲花之内,竟连紫光夫人也没有发现。 王母娘娘这才向紫光夫人说道:“姐姐,妙想她就算有错,也不该受这自削千刀之苦,姐姐何不容她就这样去吧?” 紫光夫人睁开眼睛,见到王妙想的惨况,心中终于软了下来,冷冷地道:“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王母娘娘踏下白玉阶台,道:“上悖日月之明,下烁山川之精。凡人都以为神仙好做,却不知仙家逆天夺寿,最是苦苦煎熬。妙想,你朝谒精诚,修学勤笃,却仍落得如此下场,心中可有怨恨?” 王妙想的声音几乎难以让人听清:“凡人数十年截,仙家上万年,其实……其实都只是一辈子而已。我只怨自己临到死时……才发现自己这一生没有好好活过。” 王母娘娘问:“难道你就不怨恨他人?” 王妙想凄凉道:“明明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又怎能去怪别人?” 王母娘娘叹道:“真是个痴儿!” 袖子一拂,罡风刮过。 王妙想元婴尽碎,魂魄消散,立时死在那里。 魏夫人与太真夫人心中揪痛,鲁妙典更是哭了出来。 紫光夫人亦是沉默不语,她让王母娘娘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其实已是有放过王妙想,让她能够转世投胎的意愿,谁知王母却仍然让她形神俱灭。 紫光夫人心高气傲,自然不能说自己其实已经心软,更不能去怪西王母,只是心中叹息:“阿威虽然是死在这孩子剑下,但说到底,那也是他自做自受。我为了替他报仇而逼死了这孩子,但这孩子……其实却跟月儿一样可怜。月儿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我好歹也从小将她养大,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她会被阿威害到那种地步……其实我也有错。” 她本有九个儿子,一个义女,其中六子在仙妖大战时已经死去,从小收养的女儿也在一万多年前自戮而死,现在连最小的儿子也死在妖灵界中,偏偏又知道与其他孩子相比,这个小儿子的死根本就是罪有应得。 她一时心灰意冷,便欲抛下一切,回自己的勾陈宫去。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风雷之声,紫光夫人面色一冷:“什么人敢未经我的允许,擅自闯入这天帝宫?” 魏夫人与太真夫人愕然地对看一眼,王母娘娘也是心中疑惑。 一道红光直掠进来,现出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孩,与一个心急如焚的青年。 那青年看到地上的血人,怔了一怔,却又很快将视线转向其他人。他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立时踏上前去,紧盯着紫光夫人与王母娘娘:“妙想在哪里?” 王妙想就在他的脚下,他却已认不出来。 殿内一片寂静,紫光夫人冷哼一声,王母娘娘与魏夫人等尽皆沉默不语。 风魂见到她们的样子,心中的不祥越来越重,他猛然醒悟过来,低头看向地上的血人。心里虽然在告诉自己那不可能会是王妙想,然而其他人的反应显然已经在说明,那就是事实。 他弯下腰,不停地喘着气,那满地的艳红在他的眼中不断地旋转、旋转,转得他头昏眼花。 他的眼中满是疯狂和绝望。 “去死!”他大喝一声,如疯子般持剑冲向紫光夫人。 那是王妙想的飞雪剑。 紫光夫人眼中寒意一闪,正要出手,魏夫人却先一步挡住风魂,叹道:“风公子不可无礼。” 也不见魏夫人如何动,一道剑光便已闪过,将风魂击得跌飞。 然而风魂摇摇晃晃地持剑站起,再次冲来。 “师父,我来帮你。”红线亦是满脸怒容,身子一跃,和着剑光直掠而来。 魏夫人想要出手拦下他们,紫光夫人却发出一声冷笑,伸出手指轻轻一弹。风魂与红线立时有如断线风筝一般,喷血抛飞,撞在墙上。 魏夫人本是有心保全风魂和红线,赶紧用传音之术悄悄向风魂说道:“风公子,你们若是也死在这里,妙想所遭受的苦难岂不是白费了?她若是知道你……” “住口!”风魂大喝一声,再次摇坠地站起,一步一步走向紫光夫人。 那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紫光夫人益发冷笑,踏前一步。 王母娘娘却低声说道:“姐姐,你刚才已亲口答应,只要妙想散尽魂魄,你便会放过其他人。” 紫光夫人冷冷地道:“我虽然想要放过他,但他却是不肯放过我。难道我应该站在这里任他宰割不成?” 风魂如何不知道自己绝不是这混元得道的金仙对手?但此时此刻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他强忍着身体与心灵两端的巨痛一步步走上前去,竟然还一边带笑一边骂道:“你这个贱妇,活该你死老公死儿子,*MB,操你……” 他一心想陪王妙想死在这里,竟连二十一世纪那些不堪入耳的“国骂”都一一骂了出来,这些“国骂”不是问候别人的祖宗便是问候女性的某个部位,低俗肮脏,让殿内的女仙尽皆皱起眉头。 “好,好……”紫光夫人已是气到极点。 风魂失心疯般地大笑:“我要操你你还说好?你他妈的比妓女还不如……” 紫光夫人大怒,立时一掌击去,罡风击在风魂的胸口,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风魂居然还站在那里,退也没退上一步,只是一边咳血一边大骂。 红线见到师父模样,竟也不顾一切地再次冲上前来,剑光往上空一冲,再直折而下,闪电般刺向紫光夫人。 西天女护法摩利支天轻叹一声,手中莲花现出宝光,将红线的剑光接了下来。 红线的剑光虽被接下,天帝宫的顶部却已被她的一剑之威破开大洞。 “这可是你们自己找的。”紫光夫人目光森冷,她将云袖一拂,一道强劲的气旋把风魂和红线同时卷住。 王母娘娘皱眉:“姐姐……”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死的,”紫光夫人飞出天帝宫,“我会让他们想死也死不了。” 她飞到山腰,将手一抖,风魂和红线一同跌入山谷之内。 一条天水泄下,将他们淹在其中。天水越聚越多,渐渐地凝结成冰。 王母娘娘带着魏夫人等飞到紫光夫人身后。 魏夫人和太真夫人还没看出紫光夫人是在做什么,王母娘娘却知道风魂和红线已被紫光夫人用涯垠之气封住,除非风魂和红线自已有本事从里面脱困而出,否则谁也无法将这冰湖击破。 冰湖之内,风魂挣扎了一阵,渐渐地也冷静下来。他抓住红线,将她抱在怀中,淹没他们的天水越结越硬,让他们几乎无法动弹。风魂抱着红线,心中难过,想道:“妙想姐姐已经死了,我就算陪她一同死去也是心甘情愿,只是不该连累红线……” 他低下头吻住红线,并用太乙白玉轮将自己的元阳度进她的体内。两人的精神在这一瞬间连接起来,彼此相应。 他通过心灵呼唤道:“红线……” “师父!” “我们已经出不去了,”风魂告诉她,“都是我害了你。” “师父,”红线的声音隐隐带着哭泣,“我知道你为了妙想仙子的死心中难过,但、但是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和灵凝。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就算是死也要跟着你。” 风魂心中苦涩,他紧紧抱住红线,用意念告诉她:“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要再想,静思去虑,把整个心灵都化成内景。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一同离开这里,你信我么?” “我相信……我相信你,师父!” 红线的声音开始消失,连心跳也慢慢缓了下去。 风魂也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元阳与红线的太阴真气彼此交替流转。涯垠之气开始侵入他们的身体,在意识模糊之前,风魂想起了那美丽仙子曾经问过的一句话。 ——“万一你我被迫分开,要到三百多年之后才能相见,你到那时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我?” ——他问:“为什么又是三百年?” 妙想,三百年后……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你么? 第九十七章 花谢花开 魏夫人等见风魂和红线都被封在冰湖之内,俱都沉默不语。 紫光夫人冷哼一声,便要驾云回天帝宫去。 这时,天空却传来一声哭喊,一只彩鸾降落,有人跳了下来,使劲敲打着早已冻结的湖面。 那是一个双腿断去的女孩儿。 女孩儿从手中生出烛龙离火,炙热的烈焰卷过冰面。然而紫光夫人本是混元金仙,她以涯垠之气化成的冰湖从外部根本无法破开。 女孩儿冲紫光夫人哭喊道:“你这恶人,把我师父和师姐放出来。” 火光一闪,烛龙离火袭向紫光夫人。 紫光夫人怒道:“你这丫头也想死么?那我便成全你。” 云袖一拂,烛龙离火竟和着罡风,被她卷了回去。 王母娘娘脸色一变,欲要出手救下灵凝。 一道剑光却从天而降,将烛龙离火和罡风斩入虚无。与此同时,真武元帅从云端飞下,将他的女儿抱入怀中。 灵凝伏在真武元帅胸前哭泣着。 真武元帅暗叹一声,将一道真气悄悄输入灵凝体内,灵凝的哭声越来越小,渐渐睡了过去。 紫光夫人冷冷地道:“真武,你竟敢在我面前拔剑?” 真武元帅将七星剑收入鞘中,拜道:“末将不敢。只是这个孩子,还请夫人将她放过。” 紫光夫人道:“她竟然用火烧我,单是这一条罪,便足以让她死无全尸。而你多次违抗我以紫微纪纲符发下的命令,如今还敢来求我?” 真武元帅沉默一阵,道:“夫人要如何处理末将,末将都无怨言,只是这个孩子……夫人却不可以伤害她。” 紫光夫人再次冷笑:“我不可以么?” 真武元帅道:“就算天下所有的人都去伤害她,却唯有夫人你不能这么做。” 紫光夫人本就看出她的小儿子耀赫威虽然是被王妙想的戮仙剑舞拦腰斩断,最后却是死在灵凝的烛龙离火之下。只是她被王妙想那凄凉的死法勾起过往之事,一时心灰意冷,又见灵凝不过是个孩子,原本也就不想真的去杀她替自己的儿子报仇。 现在被真武元帅这么一说,反而激起了她心中的怒气,她冷然道:“好,你便给我一个理由,看我是不是真的没有资格杀她。你若说不出来,我定要让她死在我的手中。” 真武元帅叹道:“若是这样的话,夫人早晚会后悔的。” 紫光夫人怒火中烧:“好,那就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会后悔。” 她袖子一拂,便要用出术法。 这时,一个身影却从远处掠来,急急将她拉住。 紫光夫人见赶来的是她的孙儿翊圣元帅黑杀,立时怒道:“连你也来拦我么?” 黑杀真君苦苦一叹,道:“祖母,真武说的没错,你真的不能伤害这个孩子……她其实是九叔与禁月姑姑的女儿。” 此话一出,莫说紫光夫人怔在那里,便连王母娘娘和魏夫人等也不禁面面相觑。 紫光夫人面容一变:“莫要胡说,禁月已死了一万多年,这孩子却不过十岁多些,怎可能是她女儿?” 黑杀真君低声道:“这孩子确实是禁月姑姑所生,她在被九叔奸污之后生下了这个女孩,却一直不愿让人知道,所以才用时光盒将这孩子藏起。时光盒内光阴凝固,这女孩被锁在里面一直无法长大。在姑姑自尽前的那些岁月里,便只有我一直与她相见,禁月姑姑是因为无法承受所受的屈辱而自削三魂七魄,却在死前将这个孩子交给了我,要我把她托付给一个人。” 紫光夫人越听越惊,忍不住问道:“谁?” 黑杀真君道:“祖母可还记得,禁月姑姑曾经喜欢过一个来自无果界的仙人?她原本已经要与那人成亲,却在大婚之前被九叔所污,她自觉愧对那人,离他而去,始终不愿再与他相见。直到她自尽前夕,她才流着泪让我将放在光阴盒内的灵凝交给那人,让那人好好照顾灵凝……” 紫光夫人颤声道:“可是那人已经……” “姑姑虽然一直想着那个人,却始终不愿去见他,”黑杀真君叹道,“她却不知道那个人为了找她,已死在九叔手中。我不忍心让她知道这个噩耗,便是在她死前也没有告诉她。而那个人在转了一世之后,度劫重修,再次修成仙人……他就是真武。” 紫光夫人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退了一步:“这样的话,那阿威岂不是死在、死在……” 黑杀真君苦笑道:“这或许真的是报应也说不定,九叔他、他其实是死在他自己的亲生女儿手上。” 紫光夫人厉声道:“我绝不相信,你定肯是在骗我,你和他们一同来骗我……” 这位混元得道的女仙,在这一刻仿佛突然变得苍老了许多。而魏夫人与摩利支天等人俱是心中暗叹,没有人想得到,事情千转万变之后,竟会演变成这样的人伦惨剧。 紫光夫人看着灵凝一步步后退,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这个从小失去双腿的女孩竟是阿威和禁月的女儿?这个差点被自己杀死的女孩竟是她的孙女? 灵凝伏在真武元帅的胸口,昏睡的脸上满是泪痕。紫光夫人已无法再看下去,她悲凉地大笑一声,腾身而去,飞入天帝宫中。 山顶传来她疯狂而又凄苦的笑声。 王母娘娘亦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她苦笑了一下,看向真武和黑杀:“你们为何不早来一步?” 如果他们能够早点赶到,说出这个秘密,那只怕连王妙想也不用死了。 人人心中皆有计较,有时便是因为计较太多,才使得原本简单的事情越理越乱。紫光夫人护子心切,却因为宠爱过度最终害了她的儿子。真武元帅不想让灵凝知道她的身世,却使得灵凝亲手杀死了她的父亲。 所有人都沉默了。 清风拂过,天空中落下一个男子,身穿紫袍,头戴玉冠。 魏夫人等尽皆下拜,摩利支天亦合什问礼。 王母娘娘朝天帝宫看上一眼,这才向那男子说道:“事到如今,恐怕也只有你去见她,才能将她安抚住了。” 魏夫人与其他人不明白王母的话中之意,那男子却已点了点头,飘上山顶。 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崇自牿劫前,中古复尊上。同御也好,舜帝也好,其实都只不过是这个人的其中一世。 王母娘娘转身看向摩利支天,摩利支天知道她的心意,将莲花一晃,说道:“妙想仙子的魂魄还在里面,她劫难过重,恐怕还有几世磨难才能得到重修的机会,而最终能否重新修成飞仙,却谁也不知道了。娘娘若是放心,可将她暂时交给我,我将她带到佛山脚下消去一世磨难,日后再将她带回东土。” 王母娘娘点头应允。 魏夫人看向冰湖,问:“风公子和他的女徒弟却又如何?” 王母娘娘沉默一阵,说道:“这涯垠之湖连我也无法化开,只能从里面破出,而被关在里面的人被涯垠之气所侵,很快便会陷入昏迷。” 摩利支天却说道:“但妙想仙子的那支仙剑也落在了里面。” 风魂一直没有放开王妙想的飞雪剑。 王母娘娘叹道:“这或许便是天意吧,妙想痴情于他,他为妙想被困在这里。他和他的女徒弟日后能不能脱困,恐怕还是要看妙想一人。”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再多谈的了。 紫光夫人在那男子的劝解下走出天帝宫。没过多久,天空中桃花飘坠,仙鹤齐飞,那是南极仙翁与紫微大帝来到这里。便连太极天皇也赶了过来,金冠银甲,沉稳如山。 而紫光夫人只是从真武元帅手中接过灵凝,心疼地抱了一抱,又还给真武,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乘云而去,返回她的勾陈宫。 太极天皇与紫微大帝亦是直到此时才知道灵凝竟是他们九弟的亲生女儿,一个冷哼一声,一个黯然一叹,最后也一同往勾陈宫见紫光夫人去了。 很快的,王母娘娘和真武元帅、摩利支天等人也全都离去,九嶷山恢复了它以往的冷清。鲁妙典将王妙想的尸身葬在她自幼所住的黄庭观旁,而这涯垠冰湖也慢慢地被古藤蔓枝覆盖,许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 有时,会有一个身穿缁衣的沙门女尼来到湖边,清扫枯枝,念些经文。 有时,会有一个驾着彩鸾的断腿女孩儿飞到湖上,绕湖哭泣。 也曾有一个断去左臂的仙子在黄庭观的石墓前扫完墓后,便御着剑光来到这里,沉默不语。 花开花谢,花谢花开。 岁月就这样点点滴滴地流逝。 而山下的俗世也进入了一个朝政频繁更替,战火时时漫延的年代。 宋文帝刘裕废晋帝而自立,国号为宋。刘裕虽然出身贫寒,体谅民间疾苦,但在他死后,他的子孙却相互残杀,最终被萧道成夺去政权,国号为齐,其后又经历了梁、陈两朝。 而北方在经过五胡十六国的各族混战之后,魏道武帝拓跋硅最终统一北方,建立北魏政权,却也在短短几十年后更朝换代,先后被北齐和北周取代。 直到北周的权臣杨坚逼迫周静帝禅让,定国号为大隋,又灭齐伐陈,大破匈奴,这才结束了中国数百年来的分裂割据。 杨坚虽然完成了跟秦始皇赢政一样的伟业,然而他所建立的大隋却也跟秦朝一样,很快地便灰飞烟灭。 三千世界两粟生,百年沧海一瞬亡。 就算明天就要天崩地裂,俗世里的人们,在今天却也只能辛辛苦苦地活着。 因为这就是人生…… (第一卷完) **************************** 《穿越之太乙仙隐》第一部《太乙金光纵》已经完结,第二部也已写了近二十万字,将陆续上传,从明天起,每天更新将不下于五千字。 接下来请看: 病隐娘苍梧祭剑; 俏红线鉴湖盗宝。 夺造化,上官婉儿演卦术; 逆天机,武媚娘生死成谜。 …… 敬请期待太乙仙隐第二部《太乙白玉轮》! 第一章 三百年后 唐,贞观一十九年,道州营道县。 在一人烟罕见的重嶂幽壑间,有一队人马缓缓而行。 夕阳的光线从山岭间照了下来,将那片金黄覆上了野草,一阵微风吹过,将漫野的青草缓缓划出一道光影幻动的弧。一座矮山的倒影铺在荒野间,倒影的边缘恰恰落在这队人马的脚下,让他们行走在柔光与阴影之间。 最中间的是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一位夫人和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马车前有士兵开道,马车后有奴仆跟随,显示着这对母女的富贵出身。 马车又行了好一阵,直到山岭的倒影越扩越大,将他们完全没入其中。 马车停了下来,一个老婆子来到车窗旁,道:“太太,走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太太所说的道观,太太是不是记错了?” “不会错的,”那夫人说道,“十年前我落难时还来过这里,那道观供的是王母娘娘。我那时还担惊受怕着,观中的那位师太却说我终将富贵起来,还会有一个女儿。没过多久,我果然生下了这个孩子,而我夫君的冤狱也得到昭雪。” 那婆子笑道:“太太你当时定是太过惊慌,所以做了一场怪梦。那竟是道观,观中的主持怎的又会是一位师太?难道尼姑也拜王母娘娘?” “佛门女弟子为何就不能拜西王母了?”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在那老婆子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疑惑地看着四周的荒山野岭。 这时,车内的那个女孩儿也扶着板走了出来。那夫人连忙说道:“隐娘,你身子不好,就别出来了。” 这女孩虽然一直是坐在车内,却仍然因为沿路颠坡而脸色苍白。那纤弱的身子已经因为疲倦而轻颤着,却仍然轻轻摇头:“娘,我没事的。” 这夫人乃是道州左武候中郎将聂锋的妻子,因为女儿自从生之后一直体弱多病,不管是求医问药还是求神拜佛都不起作用,却在一天夜里梦到天上仙女降临,说她十年前落难时曾得王母娘娘赐福,富贵之后却一直不曾重回道观还愿,这才惹得上天怪罪,惩罚在她女儿身上,要想让女儿平安,只需回到故地还愿即可。 聂夫人醒来之后,只觉梦境清晰无比,虽然自身不对却罚在她女儿身上,这上天也未免太不讲理了些,但惊惧之下,她还是带着女儿急急赶来。 谁知这一路之上,竟没有寻到她当年避难的那座道观。 聂夫人将女儿抱下马车,牵着她在草地上走了一段。她见天色越来越暗,正自心想,难不成要在这荒郊野外露宿不成?自己曾经受过苦,倒还算了,这孩子的身体却如何受得了? 正自想着,女孩儿却突然伸手一指,问:“娘,那是否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聂夫人看去,只见前方仿佛有一道云雾散开,山移路转,竟真的现出一座霞云环绕的山来,而在山腰处,落着一座古朴庄严的道观。 那些士兵和奴仆尽皆搓眼,连那老婆子都喃喃地道:“这么显眼的所在,刚才为何却一直没有看到?莫不是有鬼不成?” 聂夫人看了老婆子一眼,略微有些恼怒:“我们是来拜神还愿的,怎可反在这疑起鬼来?” 老婆子不敢吭声。 聂夫人牵着女儿回到车上,让他们继续赶路,谁知又行了半个小时,夕阳已坠,他们却仍没有到达那座山的脚下,仿佛不管他们如何行去,那道观就是那么遥远,怎么也到不了。 就在众人惊疑之时,却有一个手持花篮的道姑踏着夜色而来,唱道:“青华大帝遗金书,吟诵万遍升三天;千灾已消百病痊,气正心清年永延。噫,你们要往哪里去?” 那老婆子见这道姑来得奇怪,于是答道:“我们要往那山里去,却怎么也到不了。” 道姑笑道:“你们要到得了才是怪事。你们可知道此处是何处,那山又是什么山?我告诉你们,此处名为苍梧之野,乃舜帝飞升的苍梧山在人间界的影子,而那山叫做方山,九水出焉,以注天河,又岂是你们这样子便能到得了的?” 聂夫人心想这道姑的来历只怕有些奇妙,赶紧下了马车,向其行礼问名,那道姑微笑答道:“我也记不得自己姓谁名谁,只记得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人都唤我做麻姑,我也就叫自己做麻姑了。” 聂夫人心中一惊,想道:“传说中王母娘娘有一位座下女仙便是叫做麻姑,难道就是她?” 聂夫人虽然生出这个念头,终究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真能遇到神仙。尽管如此,她还是向麻姑拜了一礼,又问:“十年前我明明到过那座山中……” 麻姑问:“你当时是走路去的,还是乘车去的?” 聂夫人道:“我当时为了躲避贼人追踪,慌不择路,也没有马车……” 麻姑一笑:“这便是了。” 随风一化,竟自消失。 众人见这道姑来时有如乘风,去时瞬息失了踪影,益发相信她真的是神仙,不觉跪了下来望空大拜。而聂夫人也醒悟过来,将女儿聂隐娘扶下马车,弃车前行。 她牵着隐娘走了一阵,见那方山果然越来越近。 他们身后夜色弥漫,昏昏沉沉,然而方山之上仍是绕着霞云,发出淡淡红光。 聂夫人见女儿虽然一路坚持,却已是香汗淋漓,步伐沉重,心中怜惜,想要背她上路。隐娘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娘,女儿还走得动。何况,那仙姑说要进入仙山不能乘坐马车,女儿若是让娘背着,岂不是更到不了?” 聂夫人无奈之下,只好牵着她小心上路。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已是夜半时分,他们才到达方山脚下。聂夫人见女儿摇摇颤颤,脸色白得吓人,极是心疼。 这时又有歌声传来,飘渺悦耳,人影慢慢走近,却还是那位提着花篮的麻姑。 聂夫人正要向麻姑说话,麻姑却看着隐娘大吃一惊:“你怎的还在这里?” 隐娘被她问得怔住:“我当然还在这里。” 麻姑一眼看到隐娘被聂夫人牵住的手,摇头道:“你也需要人牵么?” 隐娘呆了一呆,不由挣开母亲的手,往山上踏了一步。 聂夫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女儿竟失了影子,不知去向。她惊慌地四处张望,夜色漆黑,却又哪寻到得隐娘的身影? 聂夫人正是焦急。麻姑却笑道:“你女儿已上山去了。我就说了,再怎么颠沛流离,昧了仙根,也不该到如此地步。罢了,我也送你们一程。” 她从篮中取出一片花瓣,随风幻化,聂夫人等只觉清香飘过,回过神来,竟已来到山腰处,而道观就出现在他们前方。其它地方全是一片黑夜,唯有这道观的上空缭绕着粉霞色的云彩,将它罩在柔和的红光间,缥缈而又庄严。 聂夫人急急看去,隐娘果然正痴痴地站在道观门口,而麻姑却不知去向。 那老婆子更加确信自己是遇到了神仙,慌手慌脚地拜倒在地,口中念的却是阿弥陀佛。其他人也慌忙下拜。 聂夫人看向隐娘,见自己的女儿神情奇怪,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心中惊异,低声问了几句。隐娘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落落寡欢。 聂夫人牵着女儿进入观中。 老婆子和其他人也想跟进去,谁知那道观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踏不进去。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说道:“听说求仙问佛也是要讲仙缘的,想必我们的仙缘就是到这里为止。为人不可不知足,若是非要闯进去,只怕生出祸事来也说不定。” 另一人也道:“便是这点仙缘,似乎也是托了聂夫人和聂小姐的福气。我看我们大家还是等在这里,各自诚心地拜上几拜,既然这是仙山,那有什么心愿神仙也会听得更清楚些。” 于是,众人开始各拜各的,一个个喃喃不休,无非就是许平安愿富贵,反正也没有人敢请求神仙让这个世界明天就毁灭,于是众皆欢喜,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隐娘跟着母亲进入观中,见正殿供的果然是王母娘娘,旁边还塑着两个翩若惊鸿的女仙,一个端庄妙丽,一个婉丽可人。隐娘看着这两个玉石雕成、惟妙惟肖的女仙,不知怎的悲从中来,连聂夫人拉她下跪她也毫不理会。 大殿两侧的龙须烛散出冷光,又有轻纱飘动,无风自舞。烛光在轻纱和朱漆壁面上映出黄光,又淡淡地折射开来,照在这两座玉石雕像上,让她们看上去异常的清冷和素洁。 一个年青女尼走上前来,她身穿缁衣,手持念珠,清淡自然,与聂夫人相互问礼后,又看向隐娘:“这位小姐既然来到这里,何不也向王母娘娘上柱清香,礼拜一番?” 隐娘却身子一颤,指着那两个女仙雕像问:“这两人是谁?” 年青女尼道:“这两位都是王母娘娘的座下女仙,一位是苍梧山的王妙想,一位是王屋山的许飞琼。” 聂夫人见这女尼与自己十年前所见并非同一个人,又心想此处既是仙山,她难道也是神仙?于是拜礼问名。那年青女尼却道:“夫人不必太过多礼,贫尼法号慧红,并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代替师父暂时看管这法华庵,如此而已。” 隐娘虽然年纪不大,却从小知文懂理,不觉问道:“慧红师父,这里明明是道观,供的也是王母娘娘,为何却叫法华庵?” 聂夫人赶紧说道:“隐娘,不可无礼。” “不碍事的,”慧红却微笑地向这女孩儿说道,“这里供的虽是道家神仙,住的却是我师父和我两个佛门女弟子,而我和我师父拜的是药师如来,所以这里虽然有王母娘娘的供像,却是叫做法华庵。” 隐娘心想:“不拜王母娘娘,却又放上西王母的供像,这不是更奇怪么?” 慧红又道:“小擅越若是要去真正的道观,只要翻过方山,渡过复淑水,在宜春峰上便有一座黄庭观,乃是瑶池女仙王妙想昔日所住之处。只是这苍梧山的九峰九水,却也不是寻常人到得了的……” 她还没说完,一个少女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别人去不了,她却不去也不行。” 青光闪过,出现了个穿着云光霓裳的少女,冷眼看着聂隐娘。这少女头梳飞仙髻,髻上插着一根翠玉步摇,她的上身是鹅黄色窄袖对襟短衣,内衬一件浅蓝色心衣,身上又罩着青色长裙,裙脚晃动,自有流光一片,乃是最上等的云光绣。 慧红向这突然出现的少女合什问礼:“原来是飞琼仙子,仙子怎的有空到这里来?” 聂夫人心中一惊,见这少女果然与那两座女仙雕像的其中一个极其相似,连神态都一模一样,只是不知为何,那雕像上双手齐全,而这仙子本人左袖却是空荡荡的,分明是断了一只手臂。聂夫人赶紧向这女仙下跪,又见隐娘仍然站在那里,便去伸手拉她。 谁知聂隐娘好端端的便翘起嘴来:“我才不向她下跪。” 聂夫人没有想到这一向柔弱乖巧的女儿竟会突然闹起性子来,怕她得罪了眼前的瑶池女仙,更是暗暗担心。 果然,许飞琼盯着女孩儿冷冰冰地问:“你为什么不向我下拜。” 隐娘哼了一声,走到一旁不去看她:“反正我不向你下跪。” 许飞琼见这女孩儿的奇怪模样,倒也没有发火,只是自言自语地道:“奇怪,这人转了几世,脾气竟完全变了不成?以前她就算心里讨厌一个人也不会说出来的。再说了,她没事讨厌我干么?” 慧红听到这里,忽地掩口说道:“难道这孩子就是、就是……” 许飞琼走前一步,向隐娘说道:“你转过身来。” 隐娘方一转身,许飞琼便伸出手,只听“啪”的一响,聂隐娘的脸上竟挨了一记耳光。 女孩儿没有想到这仙子竟会毫不客气地一掌打过来,倒在地上手捂痛处睁大眼睛。聂夫人心疼之下想要过去扶她,谁知慧红却硬是将她拉住。 年青女尼向聂夫人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夫人放心,飞琼仙子不会真的伤到你的女儿。” 聂夫人只好转头看去,却见许飞琼盯着聂隐身,冰冷冷地说道:“我打了你,你可恨我?” 聂隐娘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不恨你。” 许飞琼怔了一怔,伸出一脚便要踢她,又顿在那儿,大约是觉得万一真的踢伤可就不好了,于是收回腿,同时冷哼一声,招出仙剑指着聂隐娘:“我现在想要杀你,你会怎么做?” 女孩儿问:“你想我怎么做?” 许飞琼道:“现在是我问你,你会怎么做?” 女孩儿回答:“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所以只好问你了。” 许飞琼干咳一声,说道:“你不是也有一支仙剑么?为什么不把你的剑唤出来与我打一架?” 隐娘疑惑地看着许飞琼,委屈地想:“我从小病来病去,多晒晒太阳母亲都会担惊受怕,又哪来的剑?” 许飞琼见她样子,更是心中有气,道:“好,你不怕我杀你,那我就先杀了你娘。” 她竟真的提起仙剑向聂夫人劈去。聂夫人吓得脸色发白,冒出冷汗。 隐娘失声叫道:“不可以。” 许飞琼顿住,回头瞪她:“那就把你的仙剑唤出来。” 隐娘气苦苦地道:“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我连剑都没有摸过,又哪来的剑?” 许飞琼正要发火,慧红已赶紧将她拉住:“仙子,你这样子是没用的。” 许飞琼连慧红也瞪了一眼:“为什么没用?” 慧红说道:“听说她以前还在瑶池时,仙子便经常想法设法激她与你比剑,那时仙子可曾成功过?” 许飞琼脸一红,仿佛被什么东西噎在那里。 慧红叹道:“那个时候仙子做不到,现在她在人间转了几个轮回,忘却前事,仙子自然更做不到。何况三百多年都等了过来,仙子又何必急这一时?” 许飞琼颓然地收回仙剑,沉默不语。 慧红转头看向聂夫人,道:“夫人请将这孩子带回去吧,这孩子此刻虽然灾难未消,日后却自有仙缘,夫人不必替她担心。” 聂夫人本就害怕许飞琼真的伤了自己的女儿,又听慧红提到什么仙缘,更是心中担忧,毕竟哪有做父母的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离开自己身边跑去出家?于是赶紧向许飞琼和慧红拜别,牵着隐娘逃难般逃了出去。 许飞琼气道:“她这是把我当疯子看么?” 慧红笑道:“谁让仙子你刚才又是拔剑又是打人。” 许飞琼哼了一声,却又埋怨道:“你怎可以让她们就这样离开?这孩子分明便是那人的转世,你让她这么一走,以后她哪里还会再回来?” 慧红道:“也不用她再回来了,她若慧根仍在,听你说起她曾经有过一支仙剑,自会时时掂记,早晚能够唤出飞雪剑。” 许飞琼皱眉:“她要是失了慧根呢?” 慧红道:“若真是那样的话,那恩公他、他也就无法出来了。” 许飞琼也是脸色一黯。 …… 第二章 冰消云散见飞雪 聂夫人带着女儿离开苍梧之野回到家中,她们虽然去那方山走了一趟,然而聂隐娘的身体仍没有什么好转,一回到家中便大病了一场。 隐娘见自己每次大病都害得母亲担心劳累,心里也是难过,又因为曾去仙山走了一趟,不禁动起了修仙的念头,心想自己若是能够修成仙业,也就不用再让母亲时时牵肠挂肚。 然而修仙又岂是容易的事?她天天病在床上,自然无法遇到什么得道高人,又没有本事一个人回到那方山去,于是暗暗后悔,心想当时在那法华庵实不该好好的闹起性子来,若是当时肯诚心向那位飞琼仙子磕头拜师,说不定她一时高兴起来,便肯将自己收为徒弟了,也不至于入了仙山却空手而回。 她又想道:“当日在山脚下时,那位自称麻姑的女仙曾唱道:青华大帝遗金书,吟诵万遍升三天。我何不也寻一本道书来,时时持戒,日日背诵?” 想到这里,她便托人去城效的女观抄了一篇关尹子所著的《文始真经》,天天焚香背诵,渐渐地竟也神清气爽,她又试着去学辟谷之术,谁知竟是轻而易举,不饥不饿,身子也轻盈起来。 聂夫人见女儿饭也不吃,睡觉时便打坐念经,反更担心,时时垂泪劝导,隐娘无奈,只好又重新食用起五谷,谁知她辟了谷便身康体泰,多吃几顿饭却又成了病怏怏的身子,时间一长,聂夫人无奈之下,也只好由她去了。 聂夫人担心女儿终有一天会自己偷偷跑去出家当女尼当道姑,于是撺掇着丈夫趁早给女儿结下一门亲事。聂峰笑她杞人忧天,说隐娘才十岁而已,说亲事也未免太早了些,况且她小小年纪以为神仙好做,才天天在那看经念文,过一段时日自会觉得无聊,跟别的千金小姐一样学绣花去。 然而就这样过了一年多,聂隐娘却仍是日夜焚香念文,毫无倦意,聂峰也开始担心起来,于是便按夫人所说,要给隐娘结下一门亲事。聂峰与夫人千挑万选,为隐娘选了一个书香门第家的公子,那公子比隐娘大上一岁,文采翩翩,年幼时还曾有一老道替他看相,说他有状元之命。 两家谈好,然而在下聘的当天,聘礼还未进聂家的门槛,那公子便被阴沟绊倒,头破血流之后就那样死了。那家人哭得死去活来,急怒之下也不管那么多,把那算命的老道抓来叫骂,意思是说你不是算出我儿子有富贵之相么?现在他年纪轻轻就摔死了,算什么富贵? 那老道精通易理,算命还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也是心中惊异,后来他在那家人的相助下从远处偷偷看了隐娘一眼,不禁叹道:“你家公子虽然有状元之才,贵人之命,但那家小姐姿颜容色几近飞仙,太和清静更甚灵人,明明的有神仙之份。你们想让一位仙子做你们儿媳,那不是折了你家公子的寿么?” 自那之后,再无人敢与聂家谈婚论嫁。 无奈之下,聂夫人只好试着用插花刺绣、抚琴弄画等女儿家的东西来转移女儿的兴趣,谁知隐娘学什么都一点就通,学刺绣,绣的雀鸟莫名其妙地飞走了一只,学诗词,让老师自卑得再也不敢上门。 聂峰大怒,说我就不相信这孩子什么都能学,于是把她叫到练武场。 三天之后,隐娘拿着木剑上蹿下跳,打得手持钢枪的聂峰只能求饶。 而学完那些之后,她依旧去焚香静坐,默念经文。聂家夫妇别无它法,也只好由她任她,再不干涉。 似这般又过了一些日子,隐娘在辟谷诵经中渐渐成长一些,也益发漂亮起来。有一天,她想到自己虽然虔诚,却终是无人指点,难以真的修成仙业,不禁有些忧愁。这时,她又想起那位飞琼仙子曾说过自己有一支仙剑,那人既然是天上女仙,想必不会说谎。 于是夜半时分,明月之下,聂隐娘洗浴清心之后,在香案前焚香下拜,祝道:“上天垂怜,弟子若真有一支仙剑藏在那仙山里,请将它赐予弟子。” 拜过之后,却没有什么动静。 隐娘想:“原来天上仙子也是会骗人的。” 正要起身,却又想道:“仙家最讲机缘,是我的,那就是我的,我又何必去向上天祈求?我与其去求上天,还不如直接去求那剑。” 于是又在心中对着那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的“仙剑”祝道:“仙剑,仙剑,你若真的认我为主,那就自己飞到我的面前来。” 没过多久,天际竟真有一道白光飞来,落在她的面前,乃是一支洁白如雪,晶莹剔透的飞剑。 隐娘大喜过望,将剑握在手中,只觉得异常合手,又想道:“为何有剑无鞘?” 白光一闪,剑鞘便现了出来,将白剑的剑身套了进去。 隐娘将剑抽出舞了一阵,衣衫卷舞,蹁跹若燕。 到了清晨时分,她有些困了,便回到闺房中,也不舍得将剑放开,就这样和着剑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和一个男子**裸地抱在一起,拥吻折腾。 醒来后,她面红耳赤,心想自己怎么竟会做起这种春梦来? 只是不知怎的,那男子的相貌在她的心中极是清晰。 而她却蓦然哀伤起来…… ****** 苍梧山。 苍梧山有九峰九水,这九峰,乃是长安峰、万年峰、宗正峰、大理峰、天宝峰、广得峰、宜春峰、宜城峰和行化峰。这九水,则是银花水、复淑水、巢水、许泉、归水、沙水、金花水、永安水以及晋水。 这九水又都源于方山,方山乃是苍梧山与俗世的分界之处,九水出焉,以注**,上直斗牛,下瞰淮泽。 在万年峰的脚下,还有一个冰湖,乃涯垠之气所生,这三百多年里从来就不曾化开过。 然而在一天夜里,湖内传来咯的一声轻响,有道白光破冰而出,飞向天边瞬息不见。 这湖面上覆着枯藤杂草,四周毒螫猛鸷游荡。苍梧山本就处在尘世之外,凡人根本到不了这里,偶有一两个仙人落在此间,也只是短做停留。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三百多年不化的冰湖,此时已在湖面上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口。 那住在方山法华庵里的年青女尼慧红虽然时常来这湖边清扫枯枝,默叹一番,却也没有发现异常。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那洞口仍然是那般大小,并无变化,然而湖内的涯垠之气其实已在慢慢泄出,内部的冰也一点一点地化成了水。 某天夜里,月黑风高,伸手难见五指。 四个黑影不知从何处而来,悄悄地溜到这冰湖上。 其中两人用些兵刃铁器试着去撬那洞口,这以前连仙家法宝也敲不破的冰层,竟真的被他们一点一点地撬出一个大洞。另一人则取出一个网兜往洞内一扔,网兜沉入冰水之中,捞了一阵,等那人将它拖出湖面,网上的却只有一些还未完全化去的冰块。 那人抱怨道:“蓝菊大姐,这湖里真的藏有宝物么?你会不会是弄错了?” 一直站在那里光看不动手的女子说道:“别罗嗦,快捞就是,这湖里肯定有宝物。我以前好几次都偷看到瑶池女仙许飞琼站在这湖边,朝湖面盯个不停,可见这湖内的宝贝连天上的女仙都依恋不舍。一年前我亲眼看到有道白光飞出,采色光泽,分明便是仙家宝剑,只可惜我没有本事将它截下,我可以肯定,这湖内绝不仅仅只有那支仙剑。我们不趁现在将湖内的宝物偷去,等它自行出土,那还有我们的份么?” 另一人不解地问:“一年多前那白光便飞了出去,那为什么我们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你们的话怎么这么多?”蓝菊花不耐烦地说道,“这一年多我可是每天每夜都悄悄守在附近,直等到里面的涯垠之气泄得差不多了才带你们来,是你们做了这点活辛苦,还是我天天守着它辛苦?不过现在不动手,再过段时间连湖面都化了,许飞琼和法华庵里的那个小尼姑就会注意到涯垠之气已泄,到那时你们去和她们打?” 那三人这才知道蓝菊花早就计较好了,于是不敢多说,继续用网兜打捞。 又捞了不少冰块上来,那捞网之人突然说道:“这次只怕是了。” 另外两人立时大喜,帮他一起把网兜往上拉。 拉出湖面后,他们将网里的东西放出,却是一个男人。 连蓝菊花也没有想到竟会捞了一个男人上来,怔了一怔,她借着些许光线朝那男子的脸仔细看了看,娇笑道:“蛮年轻,蛮英俊的嘛。” 那青年男子躺在那里沉睡不醒,眉目如峰,身体僵硬,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冰水蚀得破破烂烂,跟赤身**没什么区别,腰间系着的一个黑色袋子却完好无损。 那拉网的人见蓝菊花盯着这青年的脸看个不停,不由低笑道:“大姐,我们是来找宝物的,可不是来帮你找男人。” 蓝菊花抚着青年的脸,痴痴笑道:“这男人就是宝贝。” 另一人摇头道:“大姐,你就别在这里犯花痴了。倒是他腰上这袋子好像不错,他的衣服破得不成样了,这袋子却什么事也没有……” 他刚将这青年男子腰上的黑袋解下,蓝菊花已一把抢了过来:“你懂什么?这袋子叫做百宝囊,是神仙们用来放东西的宝袋,又叫做乾坤袋,什么东西都可以扔进去,再多的东西也放得下。” 蓝菊花将手往袋里一伸,将掏出的东西摊在其他三人面前,却是红白两色的砂粒,也不知一共有多少粒,每一粒都晶莹夺目,有如星辰。 这些是烛龙与玄寒水相撞相冲后残留下来的晶砂,他们虽然不认识,却也看得出来历不凡,自然一片欢喜。蓝菊花把晶砂放进去,又取出了一块刻着有翼飞龙的翠玉,这翠玉看上去倒也普通,没有什么光泽,他们看不出名堂来,也就随手扔进去。 再次取出的,却是一个竹简,这竹简和人间普通的书简也没什么区别,而且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那三人一脸失望,其中一人更是抱怨:“看来也就只有这个宝袋和那些沙子值钱,其他都是些破烂。” 蓝菊花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三个真是傻不隆咚的,那块玉我看不出名堂,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跟这竹简比起来,百宝囊和那些晶砂才是真正的破烂。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再往百宝囊中查看,里面还有许多丹药,一件洁白如雪的鲛绡,以及一些零碎的东西。蓝菊花心中喜欢,将百宝囊挂在自己腰上,说道:“我们赶紧离开吧。” 那拉网的人问:“不继续捞了?” “天快亮了,你们不怕被那小尼姑发现,那就继续捞吧,我可是要走了。”蓝菊花站起,见那三人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又道,“这男人也给我带上。” 其中一人问:“带他干么?一个臭男人罢了。” “你以为你就是香男人?”蓝菊花瞪了他一眼,“这人至少比你英俊多了。赶紧把他背上,要不我就把你们跟他一起留在这里。” 那三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人赶紧把这昏睡的青年背在背上。 蓝菊花这才从袖出取出一个法宝,法宝幻大,变成一个飞梭。这飞梭又名钻地梭,她便是靠着这法宝才能在苍梧山里来去自如。 钻地梭载着他们行了一段,然后钻入地底,消失无踪。 直到他们再次离开地面时,早已悄悄越过方山,来到一片荒山野岭之间。 蓝菊花收起飞梭,从袖中取出一条绳子,道:“我先用捆仙绳将这人绑上再说,万一他醒过来发现我们拿他东西,那可就不好了。” 那三人嘀咕:“你既然怕他发火,为什么又要把他带来?” 天色已经发亮,蓝菊花一边捆那男子,一边看他脸庞,只觉他眉间藏着忧伤,却又自有一股英气,不觉越看越痴,捆的时候,又在他身上偷摸了几下。 那三人早就知道蓝菊花一向花痴,也就只好在旁边偷笑。 将那青年捆好之后,蓝菊花让人将他背上,几人正要赶路。就在这时,从他们后方却飞来一道红光,红光落下,一个身穿红衣的持剑少女瞪着他们。 这少女不但衣裳是红的,连手中的剑也是红的。 红衣少女看着他们,咬牙颤声道:“把、把我师父放了。” 蓝菊花暗暗心惊,又见这清丽的少女发丝湿透,红衣被清晨的阳光一照,散出寒气,猜她多半也是从那冰湖里飞出来的。蓝菊花仔细观察,见这红衣少女身子微微颤抖,简直连站都难以站住,却还倔强地拿剑挡在他们面前,于是也冷冷一笑,心想:“听说那冰湖三百多年前便已存在,这丫头既然被涯垠之气冻了三百多年,刚刚才脱困而出,哪还有力气与人动手?她不过是凭着一股怒气飞过来的,就算我不与她动手,她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少女自然便是薛红线,她见眼前这抓了师父的女人看着自己只是冷笑,更是心头大怒,想要冲上前去,然而她的身体还没有从冰冻中恢复,刚才又强行用金光纵御剑追来,早已真力不支,胸口一痛,立时昏了过去,倒在地上。 蓝菊花哼了一声,又见红线手中的剑光采迫人,分明也是仙家名剑,而她身上的红衣被冰水浸了三百多年也不见破损,又沾水而不湿,竟与百宝囊里的那件白衣一样是鲛人一族织出的鲛绡,比天上女仙通常穿的云光绣衣还要高上一等。 蓝菊花心喜,向旁边三人说道:“你们快去把她手上的那把剑拿来,再把她的衣服也脱了。” 那三个男子吓了一跳,赶紧道:“大姐,这不好吧?我们好歹也盗亦有道,怎可以去糟蹋一个女孩子?” 蓝菊花瞪他们一眼:“我是让你们把她身上的那件鲛绡脱给我,谁让你们去糟蹋她了?” 三人这才知道是自己想歪了,蓝菊花只是贪图那少女身上的衣服,倒不是要让他们去非礼她。只是把一个昏迷的女孩儿在荒郊野岭脱下衣裳,那不非礼也非礼了,他三人虽然跟着蓝菊花偷了不少东西,这种无羞耻的事却还做不出来,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不好意思上前。 蓝菊花无奈之下,只好自己走上前去。 谁知她还没有接近红线,红线的紫绡剑便已飞了起来,幻出无数剑光覆在红线身上,剑气森冷逼人,差点将蓝菊花伤在剑下。 蓝菊花慌忙后退,心知这是仙剑护主,虽然气得跺脚,却没有本事破去剑圈。 就这样拖了一阵,她实在无计可施,只好忍住对仙剑和鲛绡的贪图之念,带着那三人和仍在昏睡的**青年离去。 而紫绡剑依旧幻着剑光,闪耀不停…… 第三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 蓝菊花是一个侠盗。 所谓盗,自然就是小偷。 只是,她并不是一般的小偷。 因为她什么都敢去偷,东海龙宫里的东西她去偷过,天上仙境里的东西她也去偷过。有些东西是自己偷来珍藏的,还有的是某些身份特殊的人用些宝物做交换,请她去偷的。 所谓侠,意思是她偶尔也救济一下民间的贫苦百姓,比如一些偷到手中却发现没什么价值的东西,也会随手扔给路边的某个乞丐。 所以她总说自己是侠盗,至于只有自己不要的东西才拿去“救济百姓”,符不符合那个“侠”字,这种事她倒并不怎么在意。 她身边的三个手下分别叫做高羊茅、马棘、二色胡。这三个名字全都是草名。 她自己是花,三个手下是草,这一花三草自然都不是真名。 就算是“侠”盗,首先也是盗,其次才是侠,真名真姓自然不能轻易透露给别人。 而这一次,她从苍悟山偷了一个男人回来……一个还算俊朗的青年。 她将这青年关在自己藏身的大院子里,所谓大隐隐于市,这大院子自然也是座落于喧闹的城市里,而不是什么荒郊野外。 然而那青年醒来后却不怎么说话,不管蓝菊花怎么挑逗,他就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眉头郁结。只有一天,当蓝菊花凑巧地穿上白衣时,他才多看了几眼。 蓝菊花以为定是自己穿上白衣时更漂亮些,于是想把百宝囊里那件鲛绡白衣换上,然而那衣裳显然是女孩子穿的……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裳,连头上的花也换成白色,又弄些脂粉。为了不让这青年觉得自己轻佻,还小心地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莲步轻摆,脉脉含情地走到那青年面前。 这次,那青年果然说话了。 他看了蓝菊花一眼,叹了口气,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便。” 蓝菊花大怒,也懒得再装淑女了,骂道:“你家才死了人。” 那青年又看她一眼,显然是在问:“家里没死人,你穿白衣戴白花干么?” 蓝菊花勉强平息下怒气,一脚踩在床头,取出小刀架在被绑住的青年脖子上,骂道:“老娘当小偷之前……呸呸,当侠盗之前好歹也是洛阳城里出了名的美女,就这么不被你看上眼么?你信不信老娘宰了你?” 那青年沉默一阵,问:“能不能杀得慢些?” 蓝菊花道:“什么?” “能不能一刀一刀地慢慢削?”那青年长叹一声,“最好从指骨削起,一寸一寸地削到肩膀,削完手后,再削我的腿,一刀一刀的……一刀一刀的……” 蓝菊花怔在那里:“你为什么要让我这样一刀一刀杀死你?” 一个永远也无法忘却的画面在那青年脑海中闪过,他胸口一痛,勉强从脸上挤出笑容:“我只是想体会一下……那样子到底有多痛。” 蓝菊花呆在那里好一阵,骂了句“疯子”,离开那房间时还顺手把门重重地摔了一下。 蓝菊花开始后悔,觉得自己真的不该一时花痴把那男人带回来,害得自己放他也不是,不放他也不是。放他的话,怕他把东西都抢回去,不放他,又不能一直耗在那里。 高羊茅说:“不如杀了……” “杀你个头,”蓝菊花瞪着高羊茅,“我从来不杀帅哥。” 高羊茅嘀咕:“我看他也不怎么帅。上次那个满脸麻子的家伙你都还说他是帅哥,偏偏连那麻子也看不上你……” “你知道个屁。”蓝菊花将手中的刀子抛来抛去。 高羊茅缩了缩身子,不敢再吭声。 见他不敢说话了,蓝菊花哼了一声,自己却也忍不住看着天花板,喃喃道:“喂,我好歹也算是个美人吧?可为什么我看上的男人都看不上我?” 高羊茅心想:“那是因为看上你的男人,你都看不上他。” 蓝菊花越想越气,拿着酒壶咕噜咕噜喝上几口,将刀子往桌上一插,借着酒兴气冲冲地往外走:“你越是看不上老娘,老娘就越要让你做我的裙下鬼。” 高羊茅擦着冷汗,心想:“大姐不会是想把那小子强奸了吧?” 蓝菊花酒量本就不怎么样,今晚又因为郁闷多喝了些,干脆乘着酒意未消摇摇晃晃地来到关押那青年的房间门口,一脚踹开房门:“公子,我来了。” 活脱脱的一个女流氓。 只是里面却空无一人。 绑着那青年的绳子还留在地上,那绳子原是蓝菊花从一个神仙洞府里盗出来的捆仙绳,只要是被绑上的人,就什么道法遁术都使不出来。 然而那青年不知用什么办法自己将它解了。 蓝菊花被这一惊,清醒了些,她四处张望,却见庭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那人站在空处,沉默地看着刚刚升上枝头的月牙。 蓝菊花走到那青年身后,正想干咳一声。 那青年却回过头来,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蓝菊花回答:“晚上。” 青年很无奈地抬头看了看夜空,滞了一下,才又问道:“我是想知道……现在是哪朝哪代,皇帝是谁?” 蓝菊花这才反应过来,说道:“现在是贞观二十二年,当朝皇帝是……” “李世民?”那青年愕然道,“现在已经是唐初了?” 蓝菊花知道这人既然能在那冰湖里冻上三百多年,自然是有来历的,也就不觉得他直呼皇上的名字是什么奇怪的事。她往那青年身上贴了贴,将手抚在他的胸膛:“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那青年淡淡道:“我姓风,名叫风魂。” 蓝菊花娇笑道:“原来是风公子啊。” 风魂奇怪地看她一眼:“你偷了我的东西,又把我绑了这么多天,不怕我找你麻烦么?” 蓝菊花尽量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妩媚动听:“公子明明有自行解开捆仙绳的本事,却仍然故意让小女子绑了这么多天,那自然是对小女子有意思了,又怎会为了那区区几样东西为难小女子呢?” 风魂懒得理她,转身就往房间走去,蓝菊花原本想将身子往他身上靠,却靠了个空,差点摔在地上。她立时又火冒三丈,追着风魂进入房间指着他的鼻子:“老娘我……咳咳……小女子我……” “你还是自称老娘时更有魅力一些。”风魂捡起捆仙绳,看着蓝菊花,“还要绑我么?” “不、不用了……” “谢谢。”风魂把捆仙绳往她怀里一塞,然后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蓝菊花僵在那里,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这样又过了一两个月,蓝菊花和她手下的“三草”一开始还不知拿风魂如何是好,然而风魂却既没有向他们要回百宝囊和里面的那些东西,也没有离开,只是偶尔会到街上转一转,也很快就回到他的那个房间里。 有时这一花三草也会出门几天,毕竟他们还有不少“生意”要做,而等他们回来时,风魂仍然留在那里,并不离开。 蓝菊花说:“看到了吧,他分明就是对我有意思,只是脸薄,不好意思承认。” 那“三草”心想:“人家明明连看都懒得看你,你就继续花痴吧。” 有一天,风魂开口向蓝菊花要了点银子,然后从外头买了许多盒围棋回来。 他在屋内摆上桌子,将棋子一一放上去,先是四粒,又在这四粒周边分别再摆八粒、十六粒、三十二粒、六十四粒、一百二十八粒……这些棋子黑白掺杂,却又排列整齐。 蓝菊花看得无聊,打了个哈欠问:“你这是做什么?” 风魂说:“找我妹妹。” 蓝菊花问:“那找到没有?” 风魂看着桌上那些星图一般的棋子,沉默许久,然后摇了摇头。 蓝菊花见他神情哀伤,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风魂叹了口气,又继续摆起棋子。桌面已经摆不下了,他就把棋子放到地上,直到慢慢地整个屋内尽是棋子。 摆到后来,每放一粒棋子,他都要想上许久,有时还要把已经摆好的黑白棋子互换。 蓝菊花见他越来越憔悴,心中怜惜,不由得蹑脚走过去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到床头,继续看着。 她虽然不懂伏羲卦术,却也看得出这些棋子的演变已经到达了风魂的极限,现在他每次都要犹豫两三个时辰才能摆上一颗棋子。 风魂已心歇力尽。 而蓝菊花仍然在看着,虽然风魂一直没有看她,但她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只要有人陪在这人身边,这人便多少能够心安一些。 又过了两天,风魂突然发起大火,把所有的棋子搅乱,连桌子也扔了出去。棋子落了满地,发出一连串悦耳的脆响。 蓝菊花叹息一声,走过去将他紧紧抱住。而风魂竟然像孩子一样,把头埋在她的胸口痛哭起来。 那天夜里,蓝菊花搂着他一同躺在床上,只是她虽然心里有些期待,风魂却也没有对她做什么事。 她问:“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回家,”风魂的声音很是低沉,“找到我妹妹……然后回家!” “你家在哪里?” “不在这里。” “我当然知道不在这里,”蓝菊花道,“我只是问,它在哪个地方?” “哪个地方也不在,”风魂的声音越来越小,“就算走遍这个世界……也找不到它。” 他的家实在是太远太远,远得要跨越十几个世纪。 蓝菊花问:“那你为什么要回去?难道这个世界已没有东西可以让你留恋了么?” 风魂想要回答,却不知该怎么说。他想到了红线,想到了灵凝,甚至想到了许飞琼。然而最后的最后,他想到的却是王妙想。 那浑身是血的王妙想。 那让他心痛的王妙想。 他说:“没有……” 声音虚弱无力。 蓝菊花心中一惊,将手放在他的额上,竟是一片滚烫。 …… 第四章 杀机隐隐白光现 风魂也记不清自己上一次生病是在什么时候。 自从穿越之后,或许是因为在大荒境吃了不少仙果,又学了道法的关系,他连感冒也没有得过。 然而这一次,他却是真的病了。 额头烫得要命,身子却是一阵发冷,就算蓝菊花把他的那些仙丹喂给他服下,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而蓝菊花居然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虽然风魂一直没有什么说话,心里其实非常感激。 感激的原因不是她的照顾,而是她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只有风魂自己知道,他其实有多害怕寂寞。 然而蓝菊花也无法一直陪着他,有一天,她走进来告诉风魂,她和高羊茅、马棘、二色胡三人需要离开一阵。她为了陪在风魂身边已经放弃了好几次盗宝的机会,而这一次,有人请她去偷一样重要的事物,出于一些原因她无法拒绝。 风魂勉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扔出几枚棋子,沉默了一阵,才说道:“不要去。” 蓝菊花笑道:“请我去的那人以前对我有恩,所以我不能不去。” 风魂将那几枚棋子一粒粒收起来,慢慢地说道:“去了就会死。” 蓝菊花这才知道风魂是替她算了一卦,不觉脸色有些发白:“不会到死那么严重吧?我可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这次你也不会失手,”风魂淡淡道,“只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蓝菊花见他说得吓人,心里也有些胆怯起来,小声问道:“有没有什么化解的办法?” 风魂看她一眼,叹一口气:“你再拿些棋子给我。” 蓝菊花便将那些扔在地上的棋子捡了一堆,又扶着风魂,看他摆弄棋子。摆着摆着,风魂的脸上渐渐变得惊奇起来。 毕竟是事关生死,蓝菊花急切地问:“难道真的去不得?” 风魂道:“你先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蓝菊花无奈,只好把他的百宝囊、天书、翠玉等东西一一交给他。风魂将其它东西都收好,却把那翠玉留下来,塞到蓝菊花手中:“如果你真的非去不可的话,就把这翠玉带上。” 蓝菊花问:“这翠玉可是什么法宝?” 风魂摇头:“它叫做青龙之圭,并不是什么法宝。按卦象上显示,你只有带上这块翠玉才可以保住性命,至于其中原因,我也并不清楚。” 说到这里,风魂自己也多少有些疑惑。运数这东西奇妙难测,有时候伏羲卦术也只能推出结果,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只算出自己把青玉之圭暂时交给蓝菊花的话,就能保住她一条性命,然而蓝菊花的生死跟他的青龙之圭有什么关系,他却难以推算出来。 他看了蓝菊花一眼,道:“卦象显示,你们这次所要盗的东西与王气有关,莫非你是要去京城?” “我也不想骗你,其实我这次去偷的,乃是先皇所用的一个枕头。我也不知道那枕头有什么用,只是请我去的那人与我有恩,我不能不去。” “先皇?李渊?” “不,是李世民。”蓝菊花见他一脸疑惑,于是笑道,“你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出门,所以还不知道,李世民上个月已经因病驾崩,太子李治登极称帝。而我也不是要去皇宫偷那枕头,而是到感业寺去。那个枕头现在在李世民的才人武媚娘那,李世民死了,他的妃子也全都因为皇宫规矩,被迫削发为尼。” 武媚娘? 风魂心中一惊。 武媚娘不就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我原以为,不过是去尼姑庵里偷一个枕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蓝菊花惊疑不定,“我连西海龙宫也去盗过东西,所以虽然迫于恩情不得不去感业寺,其实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可你却说我会因为那枕头惹来杀身之祸……只怕那枕头里还隐藏着什么东西。” “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去……” “去,我是肯定要去的,”蓝菊花嫣然一笑,将手中的青龙之圭晃了一晃,“反正你已经说了,我只要带上它就会没事。” 风魂愕然地看着她:“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蓝菊花给他一个飞吻,“你就在这乖乖的安心养病,不要乱跑,知不知道?” 风魂苦笑。 ****** 蓝菊花带着她的那三个手下离开后,风魂的病还是一直没有好转。而王妙想惨死时的样子,更是时常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让他心痛,让他难过。 他不想再一个人呆在这空荡荡的宅院里,于是便拖着大病的身子,慢慢地到了街上,新皇刚刚登基不久,自然要大赦天下,大街上也比往常热闹许多。 他随着人潮走了一阵,毕竟大病未愈,不一时便累了,于是在城门口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那里本就坐着三个汉子,看上去只是一些无业游民,其中一人狠狠地瞪了风魂一眼,低声道:“滚开。” 风魂本就心情不好,也没有理他。 那汉子正要动手把他赶走,另一人已先将他拉住:“已经来了。” 城门外,一队兵马正缓缓驰了进来,前后有士兵开道,中央还有一个轿子,另有一个骑着战马的将军行在轿子前面。那将军体型不算魁梧,却自有一股气势。 此时,太阳刚好移到正中,天气有些炎热。 风魂原本只是随便找个地方想着自己的心事,却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森冷。他悄然看去,只见身边的那三个汉子虽然装作悠闲,却已偷偷拿出了暗藏的兵器,而对面的一座酒楼里也隐隐地透着杀机。 毫无疑问,有人想刺杀那个将军。 应该去救那人么?风魂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并没有去多管闲事的理由。他既不知道那将军是好是坏,也不知道这些杀手有何目的,又何必去贸然插手。 而且,连王妙想那样的好女子都会死得那么悲惨……这世上还有谁是死不得的?风魂心口一阵阵地发痛。 那将军已进入城内,杀气也越来越重,而没有意识到危险的路人散在路的两旁,等着这一队兵马路过。 一声哨声响起。 那三个汉子立时拔出兵器飞纵上前,而对面的酒楼里也有五六人跃了下来,一个个身手敏捷,显然都是长年习武之人。 那些士兵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一阵忙乱,而那将军却显然是经历过战场的考验,立时大喝一声,拔出长剑左劈右挡,招式虽不华丽,却都实际有效,将那些靠近自己的刺客一一逼退。 然而风魂知道,最厉害的那个刺客还没有出手。 在那酒楼的屋顶之上,始终站着一个蒙面人,眼见那些刺客难以突破那将军的剑招,于是冷笑一声,将手一放。 一道剑光斩下。 此时,便连风魂也吃了一惊。他虽然早已发现楼顶上有人,却没有想到那人所用的竟是御剑之术。 剑光一闪,便要将那将军的头颅削下。 风魂知道那将军已经死定了。那将军虽然久经沙场,却终究不过是个武夫,如何能敌得过那人的飞剑? 然而就在这时,从将军身后的轿子里却飞出一道白光,只听“锵”的一声,那蒙面人的飞剑竟断成了两截。紧接着白光还绕了一绕,其他刺客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兵刃便全都断去。 那些士兵立时将这些失去兵刃的刺客一一擒下。 连风魂都没有看出那轿子里居然藏着一个同样能够使用飞剑的剑侠,那楼顶上的蒙面人又如何能够看出?眼见自己的飞剑竟然被人削断,而那白光更是冲着自己飞来,蒙面人冷汗直流,身子一转,赶紧破空逃走。 那白光飞入轿中,消失不见。 从白光出现,到蒙面人的飞剑毁去、那些刺客的兵刃断折,再到白光消失,其实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有些人以为是自己眼花,还有些人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到白光,只以为那些刺客的兵刃之所以突然断去,是因为上天在保佑那个将军。 然而风魂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猛然站起,身子不断颤抖,并冒出了一阵阵冷汗。 那分明就是飞雪剑。 他失魂落魄地向那轿子走去,这时城内的兵卫已急急忙忙赶来保护那个将军,风魂被一顿乱棍打翻在地,血流满面,而他却既不反抗也不逃走,只是抬头看着那轿子,仿佛要将它看穿。 妙想姐姐……妙想……妙想…… 他发出一声嘶吼。 轿中的人似乎颤了一颤,窗帘掀起,一张俏丽的脸露了出来,疑惑地看向他。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貌如兰花,神情幽静,有若空山灵雨般带着隔绝于人间烟火的素洁。她看到风魂,先是愕了一愕,然后睁大眼睛,仿佛有万般疑惑积在心头。 那将军策马退上几步,低头问道:“隐娘,怎么了?” 女孩摇了摇头,合上窗帘。 那将军喝了一声,整支队伍继续往城内行去。 风魂仍在看着越离越远的轿子,眼神中透着痛苦。 她不是王妙想! 她不是…… 有什么东西敲在他的脑后,他晕了过去。 第五章 薤露明朝是隐娘 风魂被关进了大牢。 大牢内阴暗湿冷,风魂缩在肮脏的角落,身子时冷时热。 审案的地方官曾让人把他拖到堂上询问,见他发着高烧,昏昏迷迷的不说话,身上又没有兵器,也就没有再去拷打他。 而从那些被捕的刺客口中,也拷问不出什么东西来,那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被人用钱收买后不知死活地去刺杀那个将军。然而风魂知道,这些人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真正的刺客其实是那个能够使用飞剑的蒙面人。 毕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以飞剑斩杀朝廷将军过于骇人听闻,所以那蒙面人才找了这些亡命之徒,自己好趁乱杀了那将军,让人以为那将军是死在这些刺客手中。而这些刺客不过是些为了钱财不要命的家伙,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酒楼楼顶上还藏着一个能使用飞剑的蒙面人。 几名衙吏打开牢门,把他拖了出去,一直拖到一个单独的房间里,便扔下不管。房间不大,旁边放着几样简单的刑具,地面却还算是干燥。 风魂忍着身体上的难受翻过身来大笑着,心想又不关我的事,你们折腾我干么? 笑声回荡,听起来凄凉而怪异。 门口有光影晃动,有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笑声戛然而止,风魂怔怔看去,却见站在那里的,正是那个曾藏在轿中使用飞雪剑的女孩。她上身是一件浅白色对襟半臂,胸前打结,再穿着一件翠绿色绫罗长裙,秀发挽成只有未出闺阁的处女才用的分肖百花髻。 她身纤如柳,虽然只是站在那儿,却有如挂在夜空的明月一般,清耀不减,。 “你是谁?”女孩看着他,虽然想要装作从容淡定,但眼神还是显得有些慌张,问完之后,嘴唇微微抿起一些,仿佛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风魂躺在那里看着她,低声问:“你又是谁?” 女孩沉默一会,才小声说道:“我姓聂,我父亲是中郎将聂峰,我叫聂隐娘……你呢?” 聂隐娘? 她是聂隐娘? “原来你叫聂隐娘?”风魂翻过身子一边捶地一边大笑,笑得伤口都在崩裂,“你当然叫聂隐娘,有薛红线,又怎么会没有聂隐娘?哈哈,哈哈,聂隐娘,聂隐娘……” 隐娘睁大眼睛看着他,心想:“原来这人是一个疯子。” 自从白天见到倒在地上的风魂后,不知怎的,她竟是一直恋恋不忘,并将他与自己梦中时常出现的一个男子的身影重叠了起来,生出一种怎么也要来见一见他的渴求。这种念头在她的心中越压越沉,终于让她按捺不住,悄悄来到了这里。 谁知来到这里一看,这人一身脏乱腥臭,又疯疯傻傻。 她心中极是失望,却又有一种莫名的难过。 女孩儿轻叹一声:“他们已经查明,你跟行刺我父亲的那些人没有关系,明天他们就会放了你。” 她转身准备离去,风魂却突然叫道:“等一下。” 聂隐娘转过身来,却见这刚才还只顾乱笑的男子不知何时竟坐了起来,眼中闪出光芒,竟在一瞬间变得沉稳凝重起来。隐娘定在那里,只觉他那深邃却充满忧伤的目光穿透而来,压得她无法动弹。 她站在那里,有一点害怕,却又有种奇妙的喜悦。 明明以前不曾见过这人,但被他这样无视地注视着,不知为何,竟一点也不讨厌。 风魂看着她,道:“你应该没有学过御剑之术,为何却能够使用飞雪剑?” 聂隐娘怔了怔:“飞雪剑?” 风魂道:“就是这个。” 将手一招,一支晶莹洁白的仙剑从聂隐娘身上飞出,聂隐娘心里一惊,急忙在心中叫道:“仙剑回来。” 然而飞雪剑只是顿了一顿,依旧飞入了风魂手中。 聂隐娘急道:“把剑还给我。” “你先告诉我,你那日正午是怎么用这剑斩断楼顶那蒙面人的飞剑的?” 聂隐娘这时已经知道这男子不是普通人,于是颤声说道:“自、自从这剑自己飞到我身边后,我也不知该怎么用它,于是就天天放在案上拜祭,时间一长,我心里想什么,它就都听我的了。” 风魂看着飞雪剑,心中沉吟:“原来是飞雪剑自己认她为主,而她虽然不懂御剑之术,但日日祭拜,竟也拜出剑灵来,才能剑随心转。” 他将手一放,飞雪剑被风一送,刹那间刺在聂隐娘身边的墙壁上。 “剑虽听你使唤,你却不会用剑。”风魂闭上眼睛,“你之所以能够救下你父亲,只是楼顶那人没有想到轿中藏着能够使用飞剑的人,而他的剑在质地上又差你太多,才会在措手不及之下被你削断飞剑,并非你的本事真的胜过他。若是他事先早有准备,你和你父亲此时已经死了。” 聂隐娘略略咬了一下唇。 “我教你一套剑诀,你回去之后多加练习,应该很快就能胜过那蒙面人。但想要你父亲性命的人不管是谁,他们这一次没有成功,下一次再派人来时,所派之人必定要比那蒙面人厉害得多,能不能再次保护住你的父亲,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风魂没有再看她,只是坐在那里慢慢地念出一段口诀。聂隐娘一字一句听着,默记在心。 聂隐娘离开后,风魂又被拖回了木牢之中。 刚才心神过于激荡,此时他的身体更是时冷时热,只觉得脑中轰乱如麻,总有一个身影在里面飘来飘去,一会儿是聂隐娘,一会儿是王妙想。 冷汗与身上干涸的血迹和泥土混在一起,湿湿稠稠,发出淡淡臭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响传入耳中,他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却见一个凤髻霓裳的独臂少女掠了进来,站在他面前默默地看着他。 那少女看着他,眼中闪过怒火:“为什么要这样作践你自己?” 风魂撑着墙壁慢慢站起,剥落的尘土悉悉地落在地上。他避开少女的目光,为自己被她看到这样一副落魄的样子而感到羞愧。他头晕目炫,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就要跌倒。 少女却不顾脏乱地贴了上来将他撑住:“我带你离开……” 剑光一闪。 当那些听到动静的衙吏急急赶来时,风魂和那少女早已失去了踪影…… ****** 隐娘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 一个丫环急急忙忙地找到她:“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将军一直在找你。” 隐娘问:“有什么要事么?” 那丫环道:“好像是府中来的两位贵客想要见你,将军和他们都在书房里。” 贵客?隐娘心中疑惑。 她稍稍洗弄了一番,来到了书房。书房之中已有三人,其中一人自是她的父亲聂峰。另两人一个是身穿华服的老者,而另一身穿道袍,手持拂尘,大约有四十岁左右。 一个老人和一个道士?隐娘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见自己。 聂峰见到女儿进来,也不问她去了哪里,便向坐在那里的华服老者说道:“大人,这就是犬女隐娘。前日遭遇刺客时,幸好有隐娘暗中相助,末将才能平安无事。” 那华服老者见隐娘不过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倒也怔了一怔,拂须微笑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本事,这也是聂将军的福气。” 聂峰暗中苦笑,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偏偏这孩子跟其他的千金小姐完全不同,整日诵经礼道,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隐娘会不会在哪天突然化烟而去,让他夫妇二人再也见她不到。 他向女儿说道:“隐娘,这位是长孙无忌大人,快来见礼。” 隐娘心里一惊。她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位老人竟是当今皇上的亲舅舅,同时兼任太尉和中书门下三品的朝廷重臣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既身居要职,又是顾命大臣,如今太宗驾崩才一个多月,不知有多少要事要他处理,他却跑到道州来见一个中郎将? 那天聂峰突然遭遇刺客,事后父女二人暗中讨论,聂峰却怎么都想不出自己被人行刺的理由。他以前虽然被人诬构,下过牢狱,但迫害他的人早就死了,这十几年来他也小心谨慎得多,绝不轻易得罪人。而中郎将虽是武职,在秦汉之时更是统领皇帝侍卫的重要官职,但在唐朝却已谈不上是什么高等官职,而道州也属于偏远之地,京城的权力斗争一般也牵连不到这里。 然而现在,隐娘却知道自己的父亲会被人行刺,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向长孙无忌见礼,长孙无忌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又转向那手持拂尘站立一旁的道长,聂峰却也不知道那人是谁。长孙无忌进入聂府后,也一直没有介绍。 见她父女二人心中疑惑,那道长这才稽了一礼:“贫道李淳风。” 竟是手著《六壬阴阳经》和《演齐民要术》,曾助太宗李世民夺取天下,官至太史令后又辞官隐居的天相宗师李淳风。 长孙无忌看着聂峰,叹道:“将军可知,就在先帝驾崩后的这一个多月里,竟有二十四名朝廷官员先后遭遇行刺,而其中幸免于难的,唯有聂将军你和刚从辽东回来的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二人?而那些遇刺身死的全都是武官,只是他们分别镇守各地,而且职位大多都不算太高,朝廷又刻意压下消息,才没有引起恐慌。” 聂峰这才知道自己遇刺竟不是一个个案,再想到当日若不是有隐娘凑巧在自己身边,自己此时早已身死,更是背生冷汗。 聂峰凝然道:“难道有人想谋反?” “先帝虽然驾崩,但如今百姓生活安定,乃是亘古未有的盛世,要想谋反谈何容易?而且包括聂将军你在内,这二十四人在军中的资历都不算太深,职权也没有到能够割据一方的地步。”长孙无忌道,“其中威望最高的当属薛仁贵薛将军,只因他曾随太宗皇帝征战辽东和高丽,得太宗皇帝亲口称赞。但薛将军在贞观一十八年才应征入伍,虽然凭着他的胆识在这四五年间一路升迁至右领军中郎将,却也还没有到位高权重的地步。不客气地说,若是真有人想要谋反篡位,那行刺的也应该是老夫和诸遂良这两个受先帝所托辅佐当今陛下的老家伙,就算是要夺兵权,也应该先去对付李绩、程知节、苏定方这等早已立下功勋却还仍然在世的朝廷重将,怎么也不该轮到你与薛仁贵这二十四人。” 聂峰也知道长孙无忌说的有理。自从经历了隋末那民不聊生的大乱之后,人心思定,再加上先皇李世民任人唯贤,广开言路,并采取了以农为本、轻徭薄赋、完善科举等一系列有利于社会安定的举措,深得人心。 在这期间,曾有一年全国被判处死刑的囚犯共有二百九十人,那年岁末,太宗李世民准许他们回家办理后事,来年秋天再回来就死。到了次年九月,所有死囚竟全部返回,无一人逃跑。由此便可知道,当时的政治清明到了何等程度。 不管是谁,想要在这样的治世之下起兵造反,都是一件不得人心之事。 “然而不管那隐藏在背后的人是谁,”长孙无忌又道,“先帝一死,便有二十四名分散在各处的将领被人行刺,仅有二人能够侥幸活下来。而那些刺客中更是隐藏着能够千里之外夺人首级的剑侠之流,若说那些人没有更大的图谋,只怕谁也不信。毫无疑问,在暗潮之下,必定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强大势力,而那股势力所图的,也必是我大唐的基业,只是不是当下,而是将来。” 将来?聂峰与自己的女儿对望一眼。 李淳风将手中拂尘一挥,说道:“贫道近日夜观天相,发现人间的运数竟然在悄悄地转变。以往贫道也曾奉先帝之命,查看大唐运数,我朝至少当有五百年的时运。然而这几日贫道受长孙兄所托再次察看,却发现有一道阴气冲天,星象已变得模糊难测,而我大唐的未来更是有如浮萍一般,变得凶险万分。天意绝不会在一朝一夕间自行改变,像这样的突然变化,绝非是出自上天的本意,只会是人为。” “人为?”聂峰大吃一惊,“难道天命也是能够被改变的?” “天相只是一种征兆,如果有人能够逆天而行,就算是改变天意也并不出奇。”李淳风叹道,“若是有人能够算清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命数中的每一条丝线,再悄悄改变其中的关键点,那逆转天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虽不知那些人到底是谁,又谋划了多久,但这刺杀低阶武将的行动,无疑亦是他们改变天命的其中一个环节,只是他们不曾算到聂将军你的女儿竟也是剑侠之流,才让将军你幸运地躲过此劫。” 聂峰原本一直担心女儿一心向道,早晚会离自己而去,现在却不得不苦笑一下,若是这个女儿也跟别家的小姐一样只会舞弄针线,那自己此刻早已身首异处了。 “将军你虽然逃过一难,但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长孙无忌注视着聂峰,道,“你若想平安,只需辞官隐退,想来那些人便不会再为难你……” 聂峰目中光芒一闪,朝长孙无忌拜倒在地:“末将绝非贪图富贵之人,便是做一普通百姓,亦不过是回到从前罢了。然而听大人所言,我大唐竟是处于危难之中,末将若为了自求平安而置国家于不顾,岂非遂了那些恶贼的心意?末将愿为我大唐的盛世赴汤蹈火,就算血溅街头也在所不惜。” 长孙无忌连说了几声好,将聂峰扶起,又道:“老夫在来此之前,亦曾先去见了薛仁贵薛将军,他与聂将军你的回答竟是一般无二,可知我大唐实不乏忠勇之士。” 聂峰苦笑道:“薛将军之胆识,就算是末将远在道州也早就听闻。他竟能从那些使用飞剑的贼人剑下平安脱险,而末将只是靠着小女相助才能得保无事,末将实是差他太多。” 长孙无忌却摇头道:“薛仁贵的本事自是过人,但就算是他,又怎能与那些剑侠之流的刺客相斗?那些人为保无虞,竟派了三名剑客暗算于他。说来也是凑巧,薛将军在从辽东回来的路上,凑巧救了一位昏迷在荒山野岭之间的红衣少女,因为那少女也是姓薛,薛将军便将她收作义妹。谁知他那义妹竟也是一名剑侠,用剑的本事出神入化,轻易地便将那三个刺客斩于剑下。” 聂隐娘听到竟有另一个女子也像她一样能够使用飞剑,而且本事似乎要高出她许多,不禁心中好奇,问道:“那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长孙无忌道:“她姓薛,名叫红线。” 聂隐娘失声道:“薛红线?竟真有这样一个人?” 长孙无忌与李淳风对望一眼。李淳风问:“聂小姐知道那位薛姑娘?” 聂隐娘摇了摇头。 此时,她心中想到的是狱中那奇怪男子在疯笑之后所说的一句话。 ——“你当然叫聂隐娘,既然有了薛红线,又怎么会没有聂隐娘?” 为什么有了薛红线,就一定要有聂隐娘? …… 第六章 红衣脱尽芳心苦 清凉的感觉慢慢地拭过皮肤,就仿佛是从走出沙漠的族人,终于得到了清水的滋润。 风魂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自己正光着身子躺在一个山洞里,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缁衣的年青女尼小心翼翼地替他清理伤口,擦拭身子。 他偷偷看去,觉得这个女尼姑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而自己全身**,也不好起身和她说话,只好继续装作昏迷。 洞外传来许飞琼不耐烦的声音:“你好了没有?这混蛋自己作践,要被人关到牢里不出来,明明把他扔到池里泡掉他身上的臭气就可以了。” 那年青女尼也不生气,只是说道:“恩公并非是作践自己,他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许飞琼哼了一声:“他心情不好,那谁的心情好了?这三百多年他在冰湖里一睡就睡过去了,你和灵凝这些一直在外头等他的人,难道心情还比他更好?” 年青女尼微笑道:“为何只说我们,却不说你自己?我幼时受尽委屈,恩公是我出家之前唯一对我好的人。他在冰湖之中受苦,我在冰湖之外再怎么思他想他,也帮不了他,又何必去比谁的心情更好一些,谁的心情更坏一些?” “喂,”许飞琼气道,“你一个出了家的尼姑,整天把男人挂在心里,还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你也不害臊么?” “我为何要害臊?”年青女尼奇道,“佛祖拈花而笑,直指本心。我心中想他,挂念他,那就是我的本心,我又为何要去害臊?” “你一天到晚想男人,难道就不用做功课么?” “有啊,我可比别人用功多了。”年青女尼将手中丝布放入盆中用清水洗净,又轻柔地继续替风魂擦拭,“别人做功课时总是难免三心二意,想东想西,而我挂念恩公时,心中除了恩公再无其它事物,我岂非比他人要用功得多?” “……这样也行?” “这样为何不行?”年青女尼道,“昔日,西牛贺洲甘露王见众生皆苦,悲愿广大,便以无上道心,发四十八宏愿,终于将素外界划出一角,建立西方极乐世界,他自己亦证得阿弥陀佛。还有药师如来,立誓要拔除人间的一切重病和苦难,于是手托药瓶发琉璃宝光,愿以十二大妙药度脱众生,终于证得药师琉璃光如来……” 许飞琼道:“这和你想男人有什么关系?” 年青女尼道:“佛祖可以挂念众生,我为何却想不得一个男人?” “你、你……”许飞琼明明觉得她这是强词夺理,偏偏却不知该如何辩驳。 “我心中明明挂念恩公,口中若是死也不肯承认,那才是违了我的本心,再怎么念阿弥陀佛也是没用。”年青女尼微笑,“就像飞琼仙子你一样……” 许飞琼怒道:“关我什么事?难道你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跟你一样整天想男人?” 外头风声一响,显然是许飞琼已经跺脚离去。 年青女尼笑了一笑,继续替风魂擦拭。 风魂听到她与许飞琼的对话,心里也是好笑,又听这女尼口口声声唤他做恩公,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心里也是疑惑。他悄然看去,见这女尼窈窕娉婷,模样亦是不错,心中更是奇怪。 恰在这时,这年青女尼竟擦到了他的男性部位。她也不忌讳,擦得小心仔细,风魂却只觉得那敏感部位一阵清凉,又见身边这女子虽然是个出家人,却相貌娇美,一时竟生出了反应。 年青女尼见那东西突然“涨”了起来,于是转头看向风魂,微笑道:“恩公,原来你已经醒了。” 风魂赶紧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却有一阵清风刮过,竟是许飞琼掠了进来:“他醒了么?” 原来许飞琼刚才只是故意弄出风声假装离去,其实仍在外头,听到这女尼说风魂醒了,一时也没有多想,就这样闯了进来。 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尴尬,风魂光着身子坐在那里,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许飞琼也是呆了一呆,突然“呀”地叫了一声,满脸通红地飞了出去,这次是真的飞远了。 风魂连忙用手捂着那雄风未消的东西,却见那年青女尼扑嗤一笑,似乎不但并不介意,反而觉得有趣。 风魂此时也多少开始猜到她的来历,于是看着她,低声问道:“你是……小红?” …… 自从在那石城分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小红。 妙济真君许逊便带着小红前往九嶷山,请了法华庵里的云光神尼收她为徒,法号慧红。 风魂那时候并不知道九嶷山就是王妙想所住的苍梧山,直到王妙想说起,他才意识到竟是这般凑巧。当时他还想,有空时一定要和王妙想一同去看看小红,谁知后来形势突变,当他第一次去九嶷山时,竟也是王妙想惨死,自己被紫光夫人镇在涯垠冰湖里的时候。 等他终于脱困而出,一晃便已过去了三百多年,而他也被蓝菊花带出了苍梧山,一时之间,自然也不会想到去找小红。 他甚至不知道小红是否还活着。 想不到小红进入佛门之后,潜心修行,竟真的能在她有限的十年生命里证得佛光,虽然还远远未到脱离苦海、进入西方极乐世界的地步,却也不老不死,一直活到现在。 虽然心中感慨,但风魂此时毕竟光着身子,而慧红又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尼,就这样被她用布丝擦着身子,总是难免有些尴尬。慧红却没有将他的窘迫放在心上,仍是一心替他擦洗,就算风魂尴尬地说要自己来,她也只是笑笑。 无奈之下,风魂也只好站起身来,一边压下杂乱的思欲与她说话,一边任她有如下人般跪在那儿将他身上的污泥清洗干净。 风魂见她虽然面对的是一个男子的赤*体,却是无欲无邪,仿佛是平常禅坐念经一般,知道这种将手中的每一件事都认真对待并视若修行的心境,才是真正的空灵之境,不执着于经文,也不惧他人耻笑,任身边污浊遍地,我只如莲花般亭亭地绽放。 回想到当年那个遭遇欺辱后怯弱害怕的小女孩,再与现在的慧红进行比较,风魂竟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慧红自幼遭受的苦难比他更甚,却能凭着她的努力做到这种地步,而他从冰湖脱困之后,反而一天天地自暴自弃,想要逃避一切。 只是一想到王妙想,他总是忍不住心下黯然。他苦苦一笑,叹道:“我实在不值得让你们这样对我。” 慧红却抬起头来看着风魂,说道:“若是妙想仙子有灵,她定会对恩公说,恩公实在没有必要因为她的离开而难过到这般地步,那么,恩公又是否仍会因为妙想仙子的死而自怨自苦?” 风魂怔在那里。慧红这话自有禅机,一个人是否该对另一个人好,显然只有那个人自己才能明白。就好像哪怕自己明知道王妙想不会希望他自怨自苦,他却仍是无法不去伤心难过一样。 有些事情,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慧红又道:“恩公你为了妙想仙子而心中痛苦,又有人因为恩公你心中的痛苦而伤心难过,值或不值得,都只有每个人自己知道自己。我自然不会劝恩公你不去挂念妙想仙子,但有一个想法,我却想告诉恩公。” “你说……” 慧红一边替风魂擦着身子,一边说道:“恩公想必也听过萨波达国王割肉喂鹰的故事吧?大鹰追逐鸽子,萨波达国王若是看着不管,鸽子便会死去,但他若是救下鸽子,大鹰岂不也会饿死?于是他万般苦恼,诸多叹息。但他再怎么苦恼叹息,大鹰依旧会因为饿了而不得不去追逐鸽子,鸽子依旧不得不担惊受怕地逃窜,他的苦恼和叹息又有何用处?及至他割下自己的股肉喂鹰,于是大鹰饱了,鸽子逃了,萨波达国王身体虽痛,心也安了……” “这个……你是在和我说禅么?” “自然不是,”慧红低声说道,“萨波达国王割肉喂鹰,痛了自己,却让鹰和鸽子平安了,于是众皆欢喜,人天同庆,而他也最终成为佛祖。慧红自然不能与佛祖的大悲大愿相提并论,但我现在跪在这里替恩公你擦洗,或许有人会说我身为出家人却不知廉耻,又或许有人会替我委屈,但我能替恩公尽一份心意,我却也是心中喜欢。然而恩公沦落街头,任由衙吏殴打欺凌,又宁愿被关在那阴森冰冷的大牢里不出来,恩公你苦了自己,却又高兴了谁?” 风魂心中猛地一震。 “既不能让自己高兴,亦不能让他人欢喜的苦,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慧红放下丝布,伸出双手,就那样跪在地上抱住风魂,“但世上总有些人,自己受苦,却还要让他人难过,那样的人……那样的人怎能不让人担心?” “小红……” “飞琼仙子把恩公带回来时,一边难过,一边说要揍你,”慧红流出泪来,“其实我也很想很想把恩公你揍上一顿呢!” 风魂叹一口气,也跪了下来,看着慧红的脸:“你打吧。” 慧红见他一本正经地侧过面来让她打,不知怎的,反又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那梨花带露般的笑容,让风魂也心动了。 这种心动和情恋*并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谁看到关心自己的人脸上露出笑容,他却仍然毫不开心……那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关心? ****** 风魂穿上慧红准备好的一套干净衣服,来到山腰处。 晚霞覆在天际,几片枫叶飘落,沿着溪水缓缓地往山下流去。 一个霓裳少女站在溪边,空荡的左袖垂在那里,偶有清风吹过,卷得裙袖轻舞。 风魂站在她的身后,想要开口说话,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百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它既长得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境,又短得仿佛不过是一场梦。 风魂低声唤道:“飞琼……” 许飞琼猛一回身,瞪着他:“干什么?” 风魂噎了一下,心想,你问我想要干什么,我又哪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再说了,我不过是和你打声招呼,你这么粗声粗气的干什么? 于是他就反瞪回去。 “你还敢瞪我?”许飞琼伸脚便要踢他。 “喂,是你先瞪我的,”风魂赶紧避开,“好歹也过了三百多年,你的脾气怎么一点也没变?” “是我没变么?”许飞琼大怒,“是你自己没变吧?你看看你刚才在那山洞里,对着一个尼姑居然也能生出那种反应,你是不是个男人?” “就因为我是男人,所以才有那种反应,”风魂摊手,“那本就是男人的正常生理反应。” “她可是个尼姑。” “尼姑还不也一样是个女人,”风魂道,“你还是个女仙呢,还不是也闯进去偷看我?” “谁闯进去偷看了?”许飞琼气得跺脚。 “那你闯进去干么?” “我、我是……”许飞琼不知该如何解释,气得又要飞走。 风魂赶紧将她拉住,陪了几句罪,这才让她缓过脸来。 金黄色的霞光洒了下来,与漫山的枫叶互相辉映。 风魂干咳一声,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看着缓缓流动的溪流。 风魂问:“你知不知道红线和灵凝现在在哪里?” 许飞琼摇了摇头:“我发现涯垠冰湖化开时,你和红线已经不见了,我只找到你,红线却一直没有看到。灵凝的父亲已升格为北方玄天真武大帝,为六御之一,她自己也被天庭册封为公主。只是这三百多年里她从来就没有去过瑶池,我也很少看到她。” 风魂沉重地叹了一声。 “你叹什么?”许飞琼斜了他一眼,“对你来说,这三百年只不过就是睡了一觉,你可知道其他人又是如何忍受这样的痛苦?你可知道这一年又一年,其他人又是怎么过来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许飞琼冲着他大声说道,“这些日子,这些日子……” “我是知道的,”风魂侧过身,眼中闪过痛苦,“这三百多年……我其实一直都是醒着的。” 许飞琼怔在那里。 “我一直都是醒着,只有在垠涯之气化开的时候才真正昏了过去,”风魂看着她,“这三百年里,我也一直知道有人来看我,只是不知道是谁而已。我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脱困,我只知道、只知道我一直都是醒着……” 许飞琼扑到他的怀中,娇躯颤动。 “飞琼……” “我一直想救你出来,一直想替姊姊报仇,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到。”许飞琼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默默地流着泪,“我什么也做不到……” 两人就这样搂着,直到夜色渐渐弥漫,新月移到了天空。 许飞琼从风魂怀中脱出,擦干眼泪,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风魂只是笑了一笑,拉着她一同在溪边坐下。 风魂想起一件事,道:“说起来,我在道州遇到了一个女孩,她用的竟然是妙想的飞雪剑……” 许飞琼问:“原来你已经遇到她了。” 风魂怔了一怔:“你认得她?” 许飞琼轻叹一声,借着月光凝视风魂的脸:“她就是姊姊的转世。” 风魂全身一震,呆呆地看着许飞琼。 许飞琼低声说道:“姊姊当日魂魄未消,被西天女护法摩利支天带到了佛山脚下度过一世,然后又经过了几世磨难,才消了她的杀劫。我已在方山见了她一面,她当然早就忘了我。我当时想强迫她唤出飞雪剑,因为那涯垠冰湖无法从外部破开,而恰好飞雪剑与你和红线一同被冻在里面。但慧红却说急也没用,飞雪剑是否会重新认她为主,只能看她自己的慧根,我若是逼她,说不定适得其反,我也只好算了。谁知她回家之后竟真的自己唤出了飞雪剑,而我和慧红却一直没有发现。” 风魂猛然站起,来回踱着步子。 许飞琼见他焦急模样,心中一黯,问:“你可是想现在就去找她?” 风魂停在那里。 “但你也要明白,”许飞琼说道,“她虽然是姊姊的转世,但却不是姊姊本人。聂隐娘是聂隐娘,姊姊还是姊姊。姊姊已经死了,而那个女孩却根本就不认得你……” 风魂咬了咬牙:“我会让她认得我的。” 许飞琼沉默。 “怎么了?”风魂不解地看着她。 “没什么,”许飞琼微微一笑,“要去你就去吧。” 风魂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到时我再来找你。” 青光一闪,他已借着遁法走了。 许飞琼扭过头去,坐在溪边沉默不语。 这时,慧红从暗处走了过来,道:“飞琼仙子,你怎可以让他就这样离去?你明明……” 许飞琼跳了起来,怒道:“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爱找谁就找谁,光我屁事?” 慧红摇了摇头,好笑地道:“他要走时你对他笑,等他走了再对我发火,你这样子,他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你的心意。” “我有什么心意?我一看到他就烦,他最好离我远远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他。”许飞琼将身一纵,一道剑光划破夜空,就这样去了。 慧红失笑一声,静静地站在那里。 …… 第七章 师徒迷情…… 明月之下,聂隐娘在后花园舞剑。 剑气萧萧,连月色都悄然退去。又有满园花香,随着她的轻舞聚而不散。 在长孙无忌和李淳风离去之后,她知道还可能有更厉害的刺客前来杀她父亲,自是不免暗自担心,于是想到了那狱中的奇怪青年教她的御剑之术,一有空便潜心修炼,很快便有了小成。 风魂教给她的这套剑术与红线所学的太阴剑诀不同,名叫“璇玑”,舞起来只见银光点点,有若星河泻地。 无数星点忽然消退,她在阶台上持剑而立,凝神静气。 这时,有人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她先是一惊,这才看清出现的竟是在狱中教她剑术的那个人。只是那天他蓬头垢面,脏得有如街头乞丐,现在却穿着虽然朴素却还干净的衣衫,面上的泥血也早就洗去。 月光移了过去,照在那人身上,多了一种潇洒俊朗的气度。 “是你?”聂隐娘轻唤一声,踏下阶台。 风魂走上前去,借着月色仔细观察她的面容,仿佛想从中看出她与王妙想的相似之处。谁知隐娘一来到他的面前,便伏身下拜。 “多谢先生传我剑法,”隐娘拜道,“隐娘愿拜先生为师,还请先生收下隐娘。” 风魂没想到她一见面便要拜师,倒怔了一怔。 他却不知,聂隐娘这一两年里虽然一直在辟谷诵经,向道心诚,却终是无人指点,对成仙之道茫茫然然,本就动了离家寻仙拜师的念头,只是舍不得让父母难过,才一直没有成行。 而现在她已经知道风魂是非常之人,再加上知道近日恐怕会有剑侠之流的刺客前来行刺父亲,心中实实没有把握,想要尽快学成本事,这才动了向风魂拜师学艺的想法。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却连她也弄不清楚,自从那天在街上看到这落魄的男子后,她就始终有一种想要再见到这个人的念头,以至于她忍不住跑到了大牢里去,只为了见这个明明以前从未见过面的男子一眼。 而自那之后,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这个男子目光中的痛苦,疯笑后的叹息,就一直映在她的心中。 她竟隐隐地希望自己以后能够时时陪在这个人身边。 做他的徒弟,就能够和他在一起了……这就是隐娘潜意识里的念头。 隐娘原以为风魂既然肯传她御剑之道,自然也会收她为徒,谁知等了许多也不见风魂回答,不禁抬起头来,却看见他站在那里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不禁也心中着慌,以为是自己还没有显出诚心,赶紧伏得更低了。 风魂的心中却像是翻了五味瓶,只觉得一阵阵揪痛,却又有着复杂难解的奇怪感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是王妙想。 就算我一心想将她当成王妙想,她却仍然只是聂隐娘! 妙想姐姐想要做我的妻子,她却只想做我的徒弟。 他长叹一声,看着跪在身前的女孩儿:“你真的想拜我为师?” 隐娘低声说道:“请师父成全,弟子愿听师父教导,一生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么?风魂慢慢地道:“好吧,我就做你师父!” 聂隐娘向他磕了三个响头。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风魂便留了下来,一直在指点隐娘的道法和剑术。隐娘慧根仍在,许多东西一点就通,让风魂很是欣慰。 “你还有两个师姐,”风魂告诉她,“你大师姐名叫薛红线,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你二师姐名叫灵凝,她的父亲是六御中的北方玄天真武大帝,她现在应该还在玄天境,我也有三百多年没有见到她了。” 隐娘想起长孙无忌所说的事,于是便将红线师姐已被左领军中郎将薛仁贵收做义妹的事告诉风魂。风魂怔道:“薛仁贵?就是那个‘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的薛仁贵?” 隐娘疑惑地问:“三箭定天山?” 风魂干咳一声,知道现在李世民刚死,薛仁贵的功勋基本都还没有开始。 白袍一举成威名,玄武门上救高宗;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 这薛仁贵真实的生平事迹,实是比小说演义还要精彩得多。 不管怎样,知道红线没事,风魂心里也安心多了。而隐娘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师父竟是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甚至还有一个师姐是天上的公主,更加确信自己没有拜错师。她将长孙无忌和李淳风所说的天命被人逆转的事告诉风魂,希望能够明白那隐藏在暗中的势力想要杀她父亲的缘由。 风魂听到此事,也是心中惊异,就他所知道的历史,虽然唐朝会因为武则天的存在而有一段时期改了国号,最终却仍然能够回归到唐朝。 他从百宝囊中取出棋子放在地上小心排演,谁知演了几步,竟无法继续下去。他暗自忖道:“看来李淳风说的没错,竟真的有人能够以人力干预天命。只是,谁会有这样的本事?” 要知道,除非是王母、西皇、南极仙翁这一类的金仙,一般人自身都是在命数之内,又如何能够做到跳出天网,干预天命? 当然,像风魂这样的穿越者,却又是个例外。 风魂想了许久,却也想不出个头绪来。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无法弄清自己穿越前所知道的那段历史,到底是按着命数发展下去的,还是命数被人改写之后的? 此时,天色开始隐隐发亮,玫瑰色的黎明铺在了花园的上空。 忽有一道阴风刮过,风魂看着棋子沉吟半晌,又移动了一下,这才看向隐娘,凝重地道:“今天晚上,行刺你父亲的刺客就会出现。” 隐娘担心爹爹安危,赶紧向风魂跪道:“请师父助我。” 风魂摇头道:“我是命数之外的人,如果强行干预,只会让形势越来越乱,所以今晚的刺客,最好由你自己来解决。” 隐娘心中忐忑,说道:“可弟子才学了这几天的剑术……” “论心境,你这两年靠着自己的辟谷诵经,早已胜过一般的修仙之人,这是你的慧根,就算是你的两个师姐也比不了你。论剑术,你也进展极快,这璇玑剑舞乃是太乙天书里记载的,又岂是人间一般的御剑之术可以相比?”风魂道,“唯一需要担心的,还是你的体质。你从小多病,体内五行之气较弱,经脉亦不怎么畅通。这几天你的体内虽已形成先天真气,但毕竟时间太短。那刺客若与你正面交手,你慢慢与他缠斗,或许还能凭着剑术的精巧胜过他,但刺杀讲的是一瞬间的时机把握和力道,你和你爹爹又是在明处,以你目前的能力,只怕不足于在刹那间的交手中截下敌人。” 隐娘脸色苍白,这毕竟关系到亲人的生死,她如何不会担心? 风魂却问道:“你相信我么?” 隐娘低声道:“弟子自是相信师父。” 风魂道:“那你闭上眼睛,不要动。” 隐娘听话地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却是身子一轻,她发现自己竟已被师父抱了起来,紧接着清风拂过,风魂已将她放在了一张床上。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凭着那熟悉的檀香和身下床垫的触感,隐娘已知道自己被师父带进了她的闺房之中。她心如小鹿般砰砰直跳,而风魂更是轻轻托住她的俏脸,低头吻了下来。 隐娘又羞又怯,心想:“难道师父想要我的身子?” 只是,在难为情的同时,不知怎的,她的心中却又有一种奇妙的熟悉,仿佛这番情景以前早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风魂已用舌头顶开她的皓齿,一道元气度了进去。 那道元阳之气在她的体内游走不休,与她体内还较虚弱的真气时分时合,慢慢扩充她的经脉。与此同时,风魂的声音也传入了她的心海,并将太乙白玉轮的窍诀教给她。 隐娘按着师父的指点,将自己的元阴与真气混成一体,与师父的元阳形成二气交感。两人的心灵越接越近,彼此融合,渐渐地达到了忘我的地步。 神奇的事发生了,隐娘明明闭上了眼睛,周围的情景却一点一滴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心是静的,所有的感观却都放开到极点,同时更有一种温暖而无形的关怀带着她的思绪不断飘飞,飞出她的闺房,飞出宅院,飞上了天空,并在云彩之间漫步。 她感动得想哭。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那种温暖,那种关怀,全都是来自于她的师父。 她却不知道,在她感动的时候,风魂却是暗暗惊奇。 太乙白玉轮本就是双修法门,阴阳对坐,双修双益。风魂以前与王妙想一同试过许多次,而在冰湖内的这三百多年里,他也始终与红线抱在一起,通过太乙白玉轮让两人之间的元阴和元阳保持在循环流动的状态中。 他和红线虽然是被迫封在湖内三百多年,但这三百年却无形中成了他清心修行的机会。在那之前,虽然他精通遁法,但毕竟修行的时日太短,道行不足,多少有些拔苗助长。那三百多年,实已让风魂的修行提高了无数个台阶。虽然修行的境界不一定代表神通的强弱,但道行本就是一切神通的根基,这就像是盖房子一样,虽然地基牢固并不一定就意味着楼房造得高,但楼房是建在花岗岩上还是盖在沙滩上,区别却是显而易见的。 而对红线来说,这三百多年中体内真气也一直被风魂用太乙白玉轮带动,人虽然处于昏睡之中,经脉间的真气却始终没有停止过流转,已变得更加浑厚和精纯。 而风魂虽然自己没有学御剑,但在这一次次的隔体双修中,他的元气中其实早已融合了王妙想和薛红线的先天真气,甚至连灵凝那由烛龙离火和玄寒玉相生出的五行之气,也聚了不少到他的体内。 由于隐娘前几世为了消去杀劫,多灾多难,今生又从小多病,不管是体质还是魂魄都要比常人弱上许多,风魂有心助她,于是便想用太乙白玉轮将自己的元气用采补之术补一些给她。 谁知隐娘体质虽弱,魂魄间却藏着一道虽然浑沌却异常醇厚的真气,而风魂的元阳之气就像是打开魔盒的钥匙,一瞬间便将那股气流放了出来。 纷纷乱乱的画面在隐娘的心头闪过,有欢喜,有悲伤,让她无法自拔。 隐约中,她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满是焦土的世界,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你与他只有师徒之缘,并无夫妻之份。” 她心中一阵刺痛,凄凉倒地:“只要来世还能与他相见,就算只能做他的徒弟,我也心甘情愿。” 不要……我不要做他的徒弟…… 隐娘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热,无数不堪入目的画面开始闪现。在那些画面中,她和一个人互相拥吻着,任他压在身下,任他抱在脚上,甚至充满喜悦地趴跪在地,任他从后面缓缓进入。 被抚摸着,被冲撞着,被那滚烫的生命能量在体内炸开。 “隐娘,冷静下来。”风魂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掠过。 她却紧紧地抱住师父,让自己的玉体在他的怀中蠕动摩擦,让自己的双腿在他的腰下使劲张开。 她不想做这个男人的徒弟……她只想做他的女人! 风魂从她的唇上分开,想要让她安静下来,然而隐娘却像是着了魔般贴向他,用那玲珑美妙的玉体勾引着他的男人**。 “隐娘,醒过来。”他不得不在这女徒儿的耳边大声唤道。 隐娘慢慢地睁开眼睛,泪流满面地看着他。 风魂问:“怎么了?” “我不知道,师父,我不知道,”隐娘哽咽着,“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东西,却又像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只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再做师父的徒弟了,我、我……只想做你的妻子……” 风魂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她的灵魂深处,到底埋藏了什么? 隐娘抓住他的手,将它慢慢地移向自己的酥胸。 风魂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瞬间被她的这个动作击溃了,这三百年来的痛苦和压抑,都仿佛要在这一刻找到地方渲泄。他猛力地把这女孩儿压在身上,哗的一声撕破了她的衣襟,连那覆在胸乳间的菱形兜肚也拨了开来,露出两座琼脂般洁白的处女小峰。 他埋下头,迷乱地吻着,吮吸着。 明明是第一次被男人抚摸,却有一种幸福的喜悦从隐娘的心头生起,让她放开心怀,让她在呻吟中哭泣。 所有的激流都凝聚成一点,风魂掀起她的裙子,将里面的亵裤全都撕开,并把手覆在那已湿润的泉眼上,挤压摩擦。隐娘不断呻吟着,柔软的峰儿在师父的轻吮下生出一阵阵的火烫,双腿更是不由自主地将师父的手夹在中间摩擦不休,要将那变得湿润的指头勾引进自己连芳草都还未曾长出的羞人之处。 风魂的**已达到了顶点,他硬生生分开这罗莉女徒儿的双腿,准备不顾一切地夺去她的贞节,然而就在这时,旁边却传来一声轻响。 风魂惊醒过来,转头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女人,她紧捂着口,仿佛是无法相信眼前的这副景象。隐娘也看到了她,失声道:“娘……” “你这恶贼,”聂夫人抓起门边的花瓶就向风魂冲去,同时愤怒地叫,“快把我女儿放开。” 隐娘颤声道:“娘,不、不是那样子的……” 然而聂夫人已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一大清早来到女儿房中,却看到女儿身上的衣衫被撕得不成样子,还有一个男人压在她的身上,不但将头埋在女儿发育初熟的胸口吮吸不停,竟还将手放在她的羞人之处挑弄,而女儿却是满脸泪痕任他欺凌,她自然又急又气,怎肯放过这正在欺负自己女儿的畜生? 她拿着花瓶满怀怒火地向风魂砸去。 风魂自然有一万种办法可以避开花瓶,但他此时也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迷乱暗自后悔,又见聂夫人护女心切,干脆长叹一声,定在那里。 花瓶砸在他的头上,咣的一声碎裂开来。好个风魂,真不愧是木公传人,竟连头皮都没破。 聂夫人早已气极,见这样都砸不死他,又往梳妆台上乱抓东西朝他扔去。而远处也传来几个丫环的声音,显然是听到了房内的动静。 隐娘见风魂坐在那里任由母亲砸他,又是着急又是难过,赶紧一手捂着兜肚一手推着风魂:“师父、你、你快走……” 风魂见马上又有人要进来了,心知留在这里不但无法解释,反而会害了隐娘的清白名声,也只好暗叹一声,往墙上一靠,借地气遁走。 隐娘牵过被子盖住身子,见母亲站在那里直喘气,心里也是又羞又愧。几名丫环跑了进来,见小姐满是泪水地捂着被子坐在床头,而聂夫人则是一脸怒火地四处张望,还以为是母女之间发生了争吵,只得面面相觑地不敢吭声。 第八章 花胎未结剑影寒 书房之内,聂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满脸怒气。 这一两年,他虽然觉得女儿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总是静坐诵经,实在让人担心,但毕竟大多数时候女儿都很听话懂事,性情也温柔乖巧。 谁知她却在她的闺房里藏了一个男人。 如果是其他人告诉聂峰,聂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偏偏亲眼看到的却是他的妻子。 隐娘跪在他的面前,只是流泪。聂峰见女儿凄凉模样,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既恨女儿不知廉耻,又想女儿还小,必是那人在暗处对她教唆诱骗,一心要将那人抓出来千刀万剐,然而女儿却怎么也不肯说出那人是谁,立时让他火冒三丈。 只是对着这样一个从小病怏怏的女儿,打又不忍心,骂又舍不得,让她跪了两个时辰,又见她始终在那默默流泪,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无奈之下,聂峰也只好让她回她自己的房间去。 隐娘回到闺房,和衣躺在床上,只觉万念俱灰。一方面恨自己让父母伤心失望,另一方面又想起清晨时自己对师父百般勾引时的情形,心想师父现在定会以为我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下贱女孩,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女孩儿的心针刺一般地痛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聂夫人走了进来,见女儿像小猫一样躺在床上,毫无笑容,自然也是心疼,于是坐到床边轻抚着隐娘的头:“隐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隐娘却猛地扑到她的怀中,身子轻颤。 聂夫人叹息一声,将女儿轻轻抱住。自那次从方山回来后,女儿就一心向道,再也没有做过这种孩子般的举动,现在被她这么一扑,聂夫人只觉得又回到了隐娘更小一些的时候,心里也有些感触和安慰。 母女就这样搂着,相依相偎,也不说话。 一个丫环端了碗燕窝进来,聂夫人让她把燕窝放在凳上,让她离开,想过一会再喝。隐娘知道母亲近来身体也不太好,今日又动了怒气,于是擦干眼泪坐起,劝母亲趁热喝了。 聂夫人端起燕窝喝了两口,转头看去,却见女儿坐在床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郁郁寡欢,怜惜之下,便用烫羹舀了一羹去喂女儿。隐娘也是心里乱如丝麻,忘了自己已经辟谷,张开小口,像婴孩般任由母亲喂了下去。 毕竟是一年多没有吃过东西,肠胃一时间难以适应。隐娘只觉得胃部一涨,不觉捂着嘴干呕一阵,隐隐想吐。 聂夫人看到女儿的反应,失声道:“隐娘,难道你……” 隐娘强压下不适的感觉,不明白地看着母亲。聂夫人看她模样,反以为自己猜测无误,急忙将燕窝放到一旁,将女儿抱在怀中,急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娘……什么如何是好?” 聂夫人早已方寸大乱,心痛地道:“这事可不能再让你父亲知道,我这去就买些红花回来。你还太小,万一把这孩子生了下来,那你以后如何还嫁得出去……” 隐娘这才意识到母亲弄错了,不禁满脸通红,怨道:“娘,你在说什么啊,女儿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哪……哪会有什么身孕。” 聂夫人将她推开一些,正色看着她:“隐娘,这种事可是不能隐瞒的,万一拖得久了,到时府中人人皆知,你的名声……” “娘,”隐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好注视着聂夫人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女儿真的不曾跟人做过那种事情,更不会怀有身孕。” 聂夫人见她不像是在说谎,方自疑惑,却又想道:“清晨那男人压在这孩子身上意图施暴,隐娘当时虽然脸上带着泪痕,但看她姿势和神情间的媚态,分明便是心甘情愿,而且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那种事情。她必定是心中害怕,才不敢跟我说真话。” 聂夫人盯着隐娘:“孩子,事关重大,你不要再骗我了。” 隐娘轻叹一声,低头道:“女儿并未说谎。” “好,那你在这等我。”聂夫人匆匆走了出去,过了许久,才端着一个小碟子进来,碟中盛着一摄红砂。她看着隐娘,道:“你可准备好了?” 隐娘也不说话,伸出左臂卷起衣袖。聂夫人用小指弄了一点红砂沾在女儿臂上,红砂很快就渗了进去,红红的一点凝在那里,也不散开。 聂夫人心中惊疑,又用手搓了一搓,见那点殷红不但无法擦掉,反而越发鲜明,这才相信女儿真的还是处子之身。 但这样一来,早上看到的情形又变得无法解释起来,聂夫人放下碟子,看着隐娘沉默许久,才小声问道:“隐娘,难道说清晨那会儿……” 隐娘见母亲坐立不安的样子,不忍心再瞒她,于是拭去泪花,低声说道:“娘,其实是这样子的……” “孩子,委屈你了。”聂夫人却突然心痛地将她紧紧抱住,“都是我的错,我自己看花了眼,还害得你被你爹爹责骂。我就说了,怎可能有人突然间就那样消失,家里有这么多人在,怎就只有我看到那个男人?” 隐娘道:“娘……”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聂夫人捧着女儿的脸,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不是,“孩子,你也实在太善良了,明明是为娘老糊涂了,你也不肯怪我,还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下来。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向你爹爹解释去。” 隐娘看着母亲又是高兴又是自责地离开,心中哭笑不得,也只好由她去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聂夫人,每一个做父母的看到女儿在背后偷人,都会宁愿是自己眼花。只是当时的场面实在太过真实,聂夫人想不信也不成。现在既然知道女儿还是处子,那自然免不了寻出一切理由替女儿开脱。 聂夫人刚开始时对自己是否真的是眼花还只是有些怀疑,再联想到那人的突然消失,以及那些赶来的丫环没有一个看到女儿的闺房之内藏有他人,于是越发确信是自己糊涂了,在自哀自怨的同时,心里倒也松了口气。毕竟做父母的总是宁愿自己老糊涂,也不愿子女去做那些不清不白的事。 没过多久,聂峰便跟着夫人来到女儿房中,他见女儿跪在床上低头不语,掀起她袖子看了看,果然有一点艳红凝而不散,不禁也心中暗责,怪自己早上没弄清楚就把隐娘责骂了一顿。 女儿既然没做错事,自然也就不能再去说她,有心要怪他夫人几句嘛,聂夫人自己已经在那擦着眼泪自我埋怨起来。一时间,聂峰倒觉得尴尴尬尬,也只好向女儿陪了些笑脸,又安慰了夫人几句,倒也有一种难得的温馨气氛。 聂峰夫妇离去后,隐娘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会儿想起爹娘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欺骗他们,心中难过,一会儿又想到师父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多半是不想再见到她了,暗自垂泪。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金黄色的光线斜斜地坐窗纱透了进来。 隐娘突然想起一事,猛地坐了起来,心道:“我怎还在这里躺着?天马上就要黑了,师父说刺客今晚就会出现,我再不去陪着爹爹,万一爹爹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她唤出飞雪剑,正想略略梳理一下便马上出去,却一眼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件洁白的衣裙。她怔了一怔,想不起母亲是什么时候放了一件衣服在那,于是走上前去,又见衣上还放着一张纸。 她将那张纸拿起来读,只见上面写着:“隐娘,为师弄破了你的衣裳,又害你被父母责骂,真是没脸见你,这件衣衫赔给你吧。刺客要到半夜才会出现,你现在心绪太乱,不可和敌人动手,最好静坐半个时辰再出去。师父。” 隐娘这才知道师父刚才已经来过,又见师父仍然关心自己,不禁喜极而涕。 她卸下外裙,换上这件白色绡衣,竟是刚好合身,仿佛本就是为她所制。她却不知这件衣裳乃是用鲛绡织成,比天上的云光绣衣还要好上一筹。当年在龙绡宫中,风魂本是向樱樱夫人要了两件,一红一白,红色的那件给了红线,白色的这件原本是替灵凝要的,只是后来灵凝被小方擒了去,风魂才一直没有机会给她。 隐娘和当年的灵凝身材本就差不多,而鲛绡毕竟是仙人都贪爱的东西,遇尘不染,沾水不湿,又制得精巧,可自行适应穿者的体型,隐娘当然也穿得合适,再加上又是师父送的,自然更是喜欢。 她对着镜子旋了一下,衣衫轻舞,让她有如白色蝴蝶,再配上白剑,更显得清丽秀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隐娘也不例外,对着镜子照了一番,她这才想到师父让她静心打坐的话,赶紧以如意吉祥坐的姿势在床上打坐,放松身心,运息调气,直至杂念全消,体内的真气渐渐充盈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 夕阳已落,夜色渐渐地深了。 聂隐娘离开自己的闺房,如穿花蝴蝶般在阁楼与花园中转了一园,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来到聂峰的书房,悄然潜到梁上。 她原本是想陪在父亲身边,与他一同等待刺客,只是踏出闺房时却又想到,既然那刺客很可能也是能够使用飞剑的人物,那通知爹爹,爹爹也难以做出什么准备,何不自己也藏在暗处等待,反而更有利于发现刺客? 这本就是她的家,她自然是轻车熟路,对父亲的习惯也极是了解。 聂峰虽是武将,却也喜好读书,每到晚上众人皆睡的时候,往往会独自在书房看些经义,研读兵法,这一天自然也不例外。 隐娘藏在梁上往下看去,只见烛光晃动,父亲却没有看书,只是负手站在窗边看着外头夜景,眉宇纠结,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想起父亲一向对自己的关爱,而自己这一两年却只想着躲在房中诵经习道,也没怎么陪父亲说话,等以后跟着师父修仙学剑,只怕连父亲的面也难以再见到了,她的心里隐隐有些愧疚和难过。 她生怕影响到自己的心境,不敢再多想,只将精神融入剑中。昨晚在师父带领下,将周围所有情景映入心头时的那种奇妙感觉又生了出来,心灵虽是静到极致,感观却无限地放大,外边的风刮虫鸣、呓唔人声都清清楚楚地被她掌握,每一个角落里的每一点异响都不放过。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她就那样守在那里动也不动,烛光将横梁的倒影覆在她的身上,仿佛她也不过是这阴影中的一部分。 她听到了父亲的叹息,听到了母亲走入房中与父亲的交谈,甚至也明白他们所谈论的话题怎么也离不开她这个让人担心的孩子。然而此时此刻,她已不再思不再想,周围的一切虽然都在她的心中,她的思绪却毫无挂碍,就像是月光洒在山岭,轻淡而不留痕迹。 又过了许久,隐娘心中忽有所感,只觉屋顶上传来一声轻响,这声轻响几不可闻,明明听到,又似乎不过是个幻觉而已。但她已是提高警觉,知道多半是那刺客已经到了。 母亲在书房里并没有逗留多久就离开了,父亲长叹一声,坐在那里心不在焉地翻看兵书。聂隐娘屏着呼吸,甚至连眼睛都闭上,只在心中守着那一点空灵。 那刺客也是非常之人,落在屋顶之后,就一直不再有任何动静。 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已是夜深人静,聂峰收好书卷,站起身来正要回卧房睡觉,却听头上一声脆响,那刺客竟是破瓦而下,一道寒光锐利地刺向聂峰。 聂峰只来得及抬起头来,连刺客的模样都还没有看清,寒光已逼近面门。幸好这时,一道白影闪过,只听“锵”的一声,那寒光已是被人截下。 聂峰自己也是武将出身,知道危险,立时抽出护身长剑。然而头顶却有两道剑光来回划过,不时撞出精光。聂峰虽然猜到其中一个必是来自他的女儿,却偏偏无法助她,只能心惊胆战地看着,担心敌人太强,女儿会遭遇不测。 随着又一声锵响,两道剑光分开,梁上跃下一人,抓住其中的白色剑光拦在聂峰面前,娇小窈窕,自然是他的女儿聂隐娘。而与此同时,又有一个黑影落在了隐娘刚才藏身的横梁之上,双腿勾着梁木倒悬在那,并召回了另一道剑光,乃是一柄短剑。 隐娘抬头盯着刺客,却见他身材短小,仿佛侏儒一般。这人倒持短剑,悬在梁上轻轻摇晃,月光从屋顶的窟窿洒了进来,照在他的黑色劲衣上,仿佛被那一片漆黑吸了进去,分外诡异。 聂峰见女儿没事,略微放下心来。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接不下这种敌人的随手一剑,干脆把护身长剑插了回去,负手看着黑衣刺客:“阁下既想要取我聂峰性命,那何不说个理由,若是我不幸死在阁下手中,至少也死得明白。” 那人却不说话,只是身子一翻,翻到梁上双足一点,竟从屋顶穿了出去。聂峰心想难道这人就这样放弃了不成,还自疑惑,却听女儿叫道:“爹爹小心!” 语声一落,隐娘已是跃到了聂峰肩上,并将飞雪剑往上一横。几乎是与此同时,空中狂风刮过,房顶瓦片掀飞。而那刺客已和着剑光袭来,仿佛是一道霹雳击下,竟将空气划出焦味。 隐娘心知胜负就决于自己是否能挡住对方的这一剑之威,足尖点着父亲肩膀,凝然不动。 聂峰只觉眼前光芒闪过,周围尘土乱飞,碎纸与木屑四散开来,这书房之内的所有东西都尽成屑片,再难寻完好之物。然而奇怪的是,他明明知道女儿已经和那刺客对了一剑,耳中却听不到任何动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外头。 时间只是过了一瞬,给人的感觉却极其漫长,眼前飞扬的尘土和耳中那极致的静形成强烈的对比,让聂峰难以忍受。 突然间,面前的场景诡异般地定在那里,耳边却响起雷炸般的一声巨响,震得聂峰差点站立不住。直到震响消失,他抬头一看,却见女儿仍然好好地站在自己肩上,而那个刺客却已不知所踪。 刚才隐娘站在他肩上与那刺客对剑时,他只觉得肩上像是落着一片树叶,轻得几乎没有感觉,现在刺客不知所踪,肩上反而越来越重。他担心女儿受伤,赶紧问道:“隐娘,怎么了?”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许多人急忙忙赶了过来。 聂隐娘从父亲肩头跃下,脸色苍白。聂峰越发不安,又看不出女儿身上哪里有伤,不禁更是着急,又问了一声。 隐娘摇了摇头,低声道:“爹爹放心,女儿没事,女儿只是……只是第一次杀人,有些心慌。” 她刚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有人从空中掉了下来,硬生生摔在隐娘身后,正是那个侏儒般的黑衣刺客…… 第九章 上官婉儿与梁休 那刺客已经死了。 聂夫人急急赶到,见丈夫和女儿都没有事,这才安下心来。 聂峰派人调查那黑衣侏儒的身分,却也查不出什么来,只有他的那柄短剑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淬炼而成,削铁如泥,上而还用行草刻着“精精”二字。聂峰看着这两个字,猛然醒悟过来,叹道:“听说江湖上有一个杀人不留行的刺客,名叫精精儿,以前从未失过手,这次如果不是有隐娘在我身边,我只怕已身首异处了。” 他的那些部下和护卫也面面相觑,一方面惊异于聂家小姐的本事,一方面也知道这种专用飞剑取人首级的刺客,根本就不是他们防范得了的。 聂峰却也豁达,知道不管那背后的势力有何图谋,像这种杀手也不可能为了对付自己一夜里连派两个过来,于是让人将地上尸体抬走,又打发大家都休息去。 他见隐娘脸上毫无笑容,知道她还在为自己杀了人而难过,于是小心宽慰几句。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女儿,无非就是说些虎父无犬女,自己上过战场,也不知杀了多少人,身为她的女儿就算杀几个刺客也算不了什么的话。只是说了一阵,又想到跟女儿这个“虎女”比起来,以自己的本事只能算是个“犬父”了,不觉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又过了一阵,宅院里恢复了宁静,聂峰便让女儿也早些休息去。 隐娘此时对师父的卦术已极是信服,心知若是爹爹仍有危险,师父一定会暗中提醒自己,于是便准备离去。 这时,风魂的声音却不知从何处传到她的耳中:“那刺客的短剑虽然比不上你的飞雪剑,却也是久经祭炼的飞剑,留在你父亲那只会替他招来祸患,你可将它要来。” 隐娘于是便按师父的吩咐,向父亲要了那刺客的短剑,这才返回自己的闺房。 她一踏入房中,却见师父早已等在那里,不知怎的,她只觉得眼睛一红,心里竟有些酸酸楚楚,想要落下泪来。 风魂将她拉到床边坐下,低声问:“还在因为那刺客的死难过么?只是当时你不杀他,他的剑气透体而下,死的就会是你和你父亲。” 隐娘摇了摇头。她虽然是第一次杀人,但当时形势危险,被逼无奈,心里只是略略有些发慌,倒并不怎么难过。只是现在看到师父,却又想起清晨时自己色诱师父时的情形,虽然当时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怕师父觉得自己是个*无耻的女孩子,才不觉想要哭出来。 风魂见她神情,心里也开始明白过来。他轻轻搂住隐娘,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隐娘见师父询问,也就慢慢把当时闯到自己心灵中的那些奇怪画面低声说了出来,在那些意象中,自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时而忧伤地独处,时而幸福地与师父缠绵在一起。这些意象即使到现在也仍停留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风魂却听越是惊异,忖道:“昨夜我用白玉轮查她体内气脉时,觉得她的魂魄间竟隐藏着一个类似于元婴的东西,只是还没有凝聚成形。隐娘才刚刚开始学御剑,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练出元婴,难道那竟是妙想姐姐留下来的?” 他看向隐娘,却见这女孩儿也已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师父,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我……很久很久以前!”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隐娘低下头,“有时候你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是这个样子。” 风魂静了一静,然后轻叹一声。 他帮隐娘脱去绣花鞋,又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将被子轻轻盖在这女徒儿的身上:“你今天也累了,别想太多,好好的睡一觉吧。” 借着月色,他走了出去。 隐娘翻过身面对着墙,抓住被角默默流泪。 她觉得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至少在师父离开的那一刻,她很清晰地察觉到师父内心中那纷乱的思绪和刀割般的痛。 就这样等了许久,她的师父又走了进来。她赶紧擦干眼泪,将被角拉高一些,假装已经睡着。 明明这种假装毫无用处。 风魂沉默一阵,然后慢慢地上了床,隔着被子从后边搂住她。 一片安静! 静得让人心痛…… ……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风魂便一直留在聂府内教隐娘道法和剑术,只是不让人发现他。隐娘本就有慧根,领悟极快,也不用他操心太多。 有时,他会离开聂府四处逛逛,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事做。 他很少向隐娘谈及自己的过去,隐娘也不敢问。有时候,隐娘练完剑,会用琵琶弹些小曲,而他就坐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她。 隐娘也曾悄悄观察师父注视自己的目光,只是那目光中所透露的东西过于复杂,似欣喜,似忧伤,又像是隐藏着强烈的心痛和自责。 还有些时候,当她躺在床上时,师父会从身后轻轻地搂着她,却也没有做什么其它的事。 她无法弄清自己被师父搂在怀中时,心底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有些羞怯,有些安心……还有一点儿莫名其妙的刺痛。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 …… ****** 在洛阳北面的郊野之中有一个寺院,院中供着一尊石佛,笑口常开,乃是贤劫第五尊佛,又称弥勒佛。 西方佛教在晋末时进入中原,逐渐深入人心,虽然也经历了后周时期武帝灭佛的劫难,却仍在隋唐时臻于鼎盛。尤其是在僧人玄奘西行取经之后,天台、华严、法相等佛教宗派竞相出现,佛教的影响越来越大。 然而此处,却不是真正的佛院。 在这弥勒佛像之下,藏着一个地下迷宫,迷宫内机关重重,错综复杂。 在迷宫的某处有一个秘室,室壁挂着四盏千年不灭的龙脂琉璃灯,光线柔和。 一个梳着飞髻的少女正站在巨大的石桌旁沉默不语。桌上放着不知多少张玉牌,俱都刻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八卦图案。这些玉牌排得密密麻麻,看似全无规则,却又暗合伏羲卦术、周易之理。 一丝丝青气在这些玉牌间游荡,缥缥缈缈。龙脂琉璃灯散出的光线只要一与这些青气接触,马上便会折射开来,青气萦绕不休,连带着整个室内亦是光影幻动,有如梦境一般。 飞髻少女一直看着这些玉牌,偶尔拂动一下袖子,青烟绕过,便有几块木牌换了位置,又或是变了卦象。 如果风魂也在这里,他一定会感到震惊,因为这少女的演卦之法与他并无二致,皆是出自他的太乙天书。 在石桌的一角,有一块玉牌突然倒下,少女微微一愕,走了过去,将那玉牌捡在手中,目光中带着疑惑。 这时,一股黑烟从门外飘了进来,黑烟慢慢凝聚成形,现出一个瘦瘦长长的老人。 那老者看着飞髻少女的背影,道:“上官姑娘……” 上官婉儿头也不回:“可是精精儿死了?” 老者冷哼道:“姑娘你保证过不会出问题的。” 上官婉儿轻叹一声:“我算错了。” 老者皱眉:“以往姑娘的卦术从未出过差错,这次却连着错了几次。聂峰未死,目前倒还影响不大,但那薛仁贵却已从辽东回到京城,皇上命他统率飞骑镇守玄武门,已使我们的一些计划难以实施。” “天命难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微不足道的改变就有可能影响到所有运数的走向,”上官婉儿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玉牌,道,“我的演卦之术出自太乙救苦天尊,绝无问题,这次之所以会害得精精儿死去,那是因为有人处在天命之外,且恰好也通晓伏羲卦术,甚至是比我更胜一筹。” “杀了精精儿的是聂峰的女儿,名叫聂隐娘。”老者道,“同时我也查明了,助薛仁贵杀了我们派去的那几名刺客的,乃是他新收的义妹,名叫薛红线。” “薛红线?聂隐娘?”上官婉儿怔住,“聂峰有个女儿,这个在卦象中亦有显现,但他的女儿竟是一名剑侠,这却与卦象完全不同。按卦象所示,她应该是自幼体弱多病,活不了多久才对。至于薛红线……” 上官婉儿眉头紧皱。 老者问:“你认识她?” “三百多年前曾经见过一面。”上官婉儿轻叹一声,往事在心头掠过。 当时她父母和几个兄弟姐妹都被一个妖物害死,她则和妹妹躲在枯木之内浑身发抖,没过多久,有一个红衣少女上山寻妖,与她和她妹妹撞了一面。 也就是在那天夜里,有个人带着她和她妹妹来到一处悬崖,不但喂给她们能够脱胎换骨的仙丹,给她们取了名字,还在那如梦般的月色下教她们道法。 那是她一生中最难忘怀的时刻。 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人,她和她妹妹,只怕早就已经死在那荒山之中。 那老者见上官婉儿没有说话,于是皱眉说道:“没有杀死聂峰和薛仁贵,事后总还有弥补的机会,但若有人在背后与我们作对,那就实在是不可不防。你的卦术竟无法算到那薛红线的存在和聂隐娘的本事,可知她二人与你一样,已因为某些原因被排除在天数之外,她二人必须除去。” 上官婉儿道:“那聂家小姐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我们现在还弄不明白,但那薛红线习的却是太乙救苦天尊的仙家剑术,我一时也想不起该让谁去……” 话音未了,一个冷淡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我去对付她。” 一个少年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屋内,这少年身着青衫,嘴角流露着淡淡的嘲弄,虽然他的身上透着邪气,却又有种不知可以迷死多少人间少女的英俊和帅气。他看着上官婉儿,冷冷道:“我去对付薛红线。” 上官婉儿道:“阿休……” “她学的是专积阴气的太阴剑诀,我练的是将太阴剑诀反过来的太阳剑诀,”那少年目中闪过一丝寒光,“我也很想看看,到底是她的太阴剑诀更厉害些,还是我的太阳剑诀更厉害些。” 这少年竟是曾经在木公身边做过金童的梁休。 上官婉儿看着梁休眼中的杀意暗暗心惊,正要说话,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上官婉儿和梁休面容一变,连忙一同看向门外。在那里,有个美丽的女子正慢慢地走进来。这女子穿的是鹅黄色花边对襟和蓝色束胸百褶裙,体态修长,容貌清美秀丽,比上官婉儿还要美上一些。 她头挽凤髻,髻上还插着凤钗。 “小姐。”那老者跪倒在地,向这女子伏身下拜。 上官婉儿和梁休亦是恭敬地弯下腰来。 那女子对拜在地上的老人看也不看,只是朝着上官婉儿,柔声说道:“婉儿,以你看来,这几次的失败是有人发现我们的存在,刻意对付我们,还是只是一个巧合?” 上官婉儿低声回答:“我们在这一个月内刺杀了二十多人,如长孙无忌那等人自然不可能不开始怀疑,但不管是他还是李淳风,要想发现我们的存在都不容易。而如果是有人刻意对付我们,也不会只单单救下了薛仁贵与聂峰二人,依婉儿看来,还是巧合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所谓的巧合,往往也在运数之中,我们在这干预天命,若是一不小心惹得天意反噬……” 那女子淡淡接道:“那我们几人自然全都万劫不复。” 梁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只透着嘲弄和冰冷。 那女子从袖中取出一物:“你们看这个。” 那是一个雕着有翼双龙的翠玉。 那老者疑惑地问:“小姐,这不是你从小戴在身上的青龙之圭么?” 那女子摇头道:“不,这不是我的,我的在这里。” 她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手上竟还有一块翠玉。 这两块翠玉竟是一模一样。 那老者颤声道:“这世上怎可能有两块青龙之圭?” 那女子看向梁休。 梁休淡淡道:“想必其中一块是来自薛红线的师父风魂。当年他误入大荒境时,我就曾从他手中见到过这块翠玉,而太极天皇座下的北极战神符奚斤更是多次想从他手中将这翠玉抢走。” 那女子道:“青龙之圭乃是通往归墟的钥匙,这世上本该只有一块,当阿休告诉我还有人藏有青龙之圭时,我多少还有些怀疑,却想不到这世上真有两块青龙之圭。你们可知这青龙之圭又是从何而来?” 上官婉儿和梁休对望一眼,一同摇头。 那女子道:“是从蓝菊花身上得来的。婉儿,你那日算出有人会到感业寺去偷武媚娘所藏的游仙枕,我就一直派人守在武媚娘身边,果然擒住了蓝菊花和她的三个手下。我为防意外,本想将他们都杀了再说,谁知却从蓝菊花身上搜到了这块翠玉。我用术法逼问她,才知她曾从九嶷山的涯垠冰湖里盗了一个男人回家,这块翠玉就是那男人暂时放在她身上的。” 梁休冷笑道:“风魂和他的女徒弟这三百年来就是被封在九嶷山的冰湖之中。” “你们可知他为什么要把这青龙之圭放在蓝菊花身上?”那女子慢慢地露出笑容,“原来是他知道蓝菊花要到感业寺偷东西后,算出她会有危险,于是就将他的青龙之圭交给蓝菊花,说能够保住她的性命。他倒也算得没错,如果不是我突然发现这青龙之圭,蓝菊花现在已经被我杀了。婉儿,看来他的演卦之术已将你算入其中,你却没有算到他。” 上官婉儿连忙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婉儿,你也不用害怕,”那女子淡淡地道,“你的道法本就是他教给你的,比不上他也很正常。世上原本不该有你和你妹妹这两只狐妖,却因为那人的一时心软,使得你和你妹妹得以脱胎换骨,你更是修成人形。那人自身是在天命之外,连带着,也使你成了不受命运控制的存在,而如果没有你和你的演卦之术,我的计划就根本无法实施,说起来,他也算是帮助了我。” “只是,”那女子语气一转,“虽然你与阿休都算是因他而得道,但现在他却成了我们最重要的障碍。蓝菊花所住之处就在道州,依我看,弄不好那聂家小姐也已经成了那人的徒弟,所以她才有本事杀了精精儿。” 梁休嘴角现出冷笑:“要不然,就由我去杀了他。” 那女子摇头道:“这倒不用,我已经去请了精精儿的师兄下山,他要为师弟报仇,绝不会放过聂峰的女儿。那聂隐娘就算再有本事也不会是空空儿的对手,唯一可虑的,还是那风魂的伏羲卦术……” 上官婉儿咬了咬牙,道:“公主放心,我的卦术虽然比不上那人,但既然已经知道他在那里,便自有办法干扰他,让他也无法再用演卦之术算出我们的行动。” 公主点了点头:“若是如此,那不管聂隐娘是否真的和那风魂有关系,她都死定了……” …… 第十章 重过方山遇灵凝 聂隐娘的闺房之中。 风魂在地上放了许多棋子。 排了一阵,他又将棋子一粒粒收回,然后暗暗心惊:“奇怪,卦象只显示隐娘会有性命危险,但敌人何时会来,又该如何防备,竟是无论如何也算不出来。” 他站起身,隔着窗户往外看去,在院落中,隐娘正手持雪剑缓缓舞着,身形虽然娇小,却也曼妙动人。 风魂继续思考:“以卦象目前预示的内容来看,敌人这次的目标已不是聂峰,而是隐娘。上次那个黑衣刺客,隐娘也只是勉勉强强才能胜过他,而这次来的人,肯定又会比上一次的要厉害得多。隐娘在明,敌人在暗,而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隐娘身边。” 他越想越是头疼,竟是想不出对策来。 这时,他看到梳妆台上的那把短剑,心中一动。他将短剑拿在手中,看着上面的“精精”二字,心想:“有薛红线,也有聂隐娘,现在连精精儿都出来了,由此看来,我在二十一世纪时读到过的唐传奇,里面的内容虽然不见得全都真实,却也多多少少算是确有其人。如果在未来关于隐娘的记载和事实多少沾点边的话,那就应该还有一个空空儿。这次来杀她的,只怕就是那个空空儿。” 要知道,在一千年后的那个“未来”,确实能看到一些唐人所记载的传奇志怪,如红拂女夜寻李靖,又或是柳毅传书,虽然这些传记比较散乱,是否真有其事也无法查证,但这些人物能够流传一千多年仍然被人记着,想来也不是凭空瞎造出来的。 至少,风魂现在知道其中的《红线传》、《聂隐娘》里的两个主人公都是确有其人,而且还是他的女徒弟。 然而人虽有其人,里面的事迹却偏差太大,红线其实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她是出生在晋末,只是跟着他一同被“冻”了三百多年,才来到了这个时代。而隐娘也没有像关于她的传记里所提到的那样,十岁时被一个女尼姑带去学剑,而是成为了他的弟子。 他可不是尼姑。 但是聂隐娘*精儿,这却是有记载的。 风魂搓着太阳穴,只觉越想越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所穿越的这个“古代”有些地方不太对劲,而这种不对劲的感觉绝不仅仅是因为多了在他所来的那个时代已无法去认知的天界和地府,也不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地理位置和他从小的认识略有相同却又有些地方偏差得厉害。 更重要的,还是那种明明身在此山中、却又觉得此山其实是彼山的奇妙感觉。 这到底是错觉,还是另有玄机? “我若一直往西方飞,是会到达西方极乐世界,还是绕到地球的另一面,比哥伦布更早发现新大陆?” 当然,这种事现在就算想再多也是没用,风魂只好先转过念头去思考隐娘的安危问题。 按唐传奇中的记载,要想逼退空空儿,似乎还需要一面镜子。 风魂将那短剑轻轻一划,梳妆台上的一根银钗立时分成了两截。 他苦苦一笑。 上哪去找那种能够抵御飞剑的镜子? 这时,隐娘已练完剑走了进来,见师父站在那里沉思,也不敢去打扰他,只是立在他的身后。 风魂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出保证隐娘性命安全的万全之策,只好回过头来看着隐娘,说道:“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让隐娘找了借口跟父母说上一声,然后让她用御剑之术载着自己往苍梧山飞去。隐娘的剑遁虽然不及红线飞快,但她将飞雪剑幻大,却要平稳得多。 这其实也是隐娘学会御剑后的第一次远行,那飞在云端之上的感觉,让她觉得有趣和惊奇。白云一朵朵地从身边掠过,脚下的山岭不断倒退,有时还有几只白鹤或是大雁飞在身边,仿佛要与她互相嬉戏。 他们越过苍梧之野,来到方山的上空。风魂看到山腰处的法华庵,正犹豫着要不要落下去与慧红打声招呼,一个穿着缁衣的年青女尼已手持扫帚走了出来,刚好抬头看到了他们。 于是风魂就让隐娘落下去。 慧红看着他们,微笑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风魂告诉慧红,他想带隐娘到宜春峰的黄庭观去转一转。慧红却看着他轻轻摇了下头,显然是劝他最好还是不要。 风魂知道她的想法,那黄庭观是王妙想自幼修仙的地方,把隐娘带到那里,前世与今生交叠在一起,对隐娘并没有什么好处。 其实他也只是想到自己还从未到那黄庭观去过,又知道王妙想的尸体还葬在那里,这几日心神不宁,想去她的墓前看看,又不放心把隐娘一个人留在家中,这才带着她一同前来。 他犹豫了一下,心想不如让慧红先陪着隐娘,自己一个人到那宜春峰去,慧红却朝他们说道:“你们不妨先在我这庵中坐坐,等会还有一个客人要来,恩公,你一定会很想见到那人的。” 风魂头疼地说道:“你别总是恩公恩公地叫我,很难为情的。” 慧红缓缓一拜,笑道:“其实我是很想叫你大哥的,只是小红是个出家人,担心恩公你听了更难为情。” 风魂笑道,“还是叫我大哥好些。” 隐娘这才知道方山里的这座女尼与自己师父竟是认识的,不禁对师父的过往更加感到好奇。她随着师父进入这明明是座道观,却又非要叫做“庵”的寺院中,见大殿上仍然供着西王母,只是旁边的两个女仙塑像却不知放到哪里去了。 风魂倒不知道这里曾经放过王妙想和许飞琼的石像,他随意逛了一逛,又与慧红谈起过往,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慧红却始终笑着。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鸟叫之声。 隐娘还在侧耳听着,风魂却是心中一喜:“难道竟是我那徒儿?” 他急忙掠到外头,果然,空中飞着一只彩鸾,上面坐着一个断去双腿的少女。那少女看上去长得倒是有些像是灵凝,只是岁数看上去要大上许多,柔弱娇美,容貌瑞丽。 风魂正自疑惑,那少女已从彩鸾上飞了下来,投入他的怀中,同时还哭道:“师父、师父……” 风魂这才确信她就是灵凝,不禁心中好笑,觉得过了三百多年,这丫头却还是这么爱哭。又听她哭得凄切,心里也是又怜又惜,于是将她搂在怀中小声安慰。只是灵凝已不再是当年那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小丫头,虽然失了双腿,但娇躯凹凸有致,抱在怀中稍一摩擦,竟是异常惹火。 彩鸾落了下来,风魂赶紧将灵凝放到彩鸾上,又替她拭去泪痕:“三百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一见面就哭哭啼啼的。” 隐娘和慧红也走了出来,隐娘睁大眼睛看着这和自己师父抱在一起哭哭泣泣的少女,又见她膝下空荡荡的,也反应过来:“她必是我的二师姐。” 灵凝脸一红:“徒儿才、才没有三百多岁呢。” 风魂仔细看了看她,却见这爱哭的女徒儿虽然看起来比分别之前大了好几岁,但也确实不像是活了三百多年的样子,虽然对于仙人、尤其是灵凝这样的天仙来说,青春永驻那也是很正常的事,但那份天真却不可能像这样保存下来。 灵凝流着泪,低声说道:“徒儿一直在挂念师父和师姐,爹爹见我整天不开心,只好让我住到临近归墟的蓬莱山去,只在每天晚边到这里来看看师父和师姐有没有出来。” 风魂还是没有明白过来,慧红已微笑着替灵凝解释:“那蓬莱乃是上古时期留下的三座仙山之一,也是仙妖大战之前仙人的居住之地。当时本有五座仙山,在与妖族的战斗中有两座被拖入了归墟,如今只剩下了蓬莱、瀛州、方丈三座,只有身份特殊的仙人才能居住在里面。” 那又如何?风魂还是不懂。 “那蓬莱山的时间流动与人间不同,”慧红道,“山中一日,人间一年。灵凝公主不时在人间与蓬莱来往,度过的时日自然不可以按人间的来计算。” 风魂这才醒悟过来,看着灵凝笑道:“原来这三百多年,对你来说只过了几年啊。” 灵凝流着泪道:“师父你、你欺负人。” “喂,我哪有欺负你。” 灵凝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泣声道:“这些日子,徒儿想到师父和师姐天天在那湖中受苦,恨不得自己也到里面去陪伴你们,这几年已经让徒儿苦苦想念,若是真的要等上三百多年,那、那徒儿还不如和妙想仙子一样死了算了。” 风魂见她双眼通红,果然是天天都在哭泣的样子,不觉更是心疼,将她抱在怀中哄了一阵,这才向她介绍隐娘。 隐娘朝着灵凝拜了一拜,倒害得灵凝一时间慌手慌脚,又是擦眼泪又是整衣衫,看得风魂很是想笑。好在灵凝现在身为玄天的公主,许多人见了她都要跪拜行礼,虽然刚才看到师父情难自禁,倒也很快就收拢悲伤,朝隐娘还礼。 “你看你,都做师姐的人了,还这么爱哭,也不怕让小师妹看笑话。”他故意取笑灵凝。 灵凝俏脸微红,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为情。风魂见她那清婉脱俗的俏模样,竟差点想把她再抱回怀中好好抚慰。 慧红取了些仙果,让大家坐在草地上聊天。灵凝与隐娘并排坐着互相交谈,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但毕竟是师姐妹,一个从小多病,一个自幼残疾,倒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再加上灵凝虽然不擅言谈,其实却是喜欢与人说话的,而隐娘在没有见到灵凝之前,知道自己的二师姐不但是天上的仙子,甚至还是一位公主,原本还担心难以相处,却没想到这个二师姐比自己还不通世事,自己只是说些人间的花灯闹市便已是让她睁大眼睛一脸好奇,心里也就放下心来。 风魂见这灵凝和隐娘谈得兴起,也是颇为欣慰,他站起身走到崖边看向远处的宜春峰,沉默一阵。 慧红走到他的身后,问:“你不是要到妙想仙子的墓前去一趟么。” 风魂回头看了隐娘一眼,说道:“可她……” 慧红暗叹一声,道:“那黄庭观旁葬着的才是真正的妙想仙子,聂隐娘只是聂隐娘。” 风魂再次看向宜春峰,喃喃地道:“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么?慧红没有再说话。 最终,风魂还是没有去宜春峰的黄庭观,这其中的内心矛盾连他自己也难以分得清楚,仿佛自己还没有到那里,王妙想就能通过某种奇妙的方式活在自己身边,而一旦亲眼看到了她的墓,她就会再一次血淋淋地死去。 明明知道不应该把隐娘和王妙想的身影混在一起,然而内心中的希冀,却还是在那一点一点地燃烧。 天色渐晚,风魂准备带隐娘回去。灵凝却拉着他的衣袖,依依难舍。 风魂见她模样,心想:“这些年她也不是毫无改变,换了以前她舍不得我走,定会先扑过来大哭,其它事等哭完再说。现在毕竟是长大了许多,不像小时候那么稚气,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毫无机心,却也成熟稳重多了。还有她的身体、尤其是她的身体……不行了,再想下去可不要当着她们的面喷鼻血。” 他看着灵凝,小声说道:“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这样,他就可以找个机会好好研究这丫头,看她的身子到底成熟到什么地步…… 灵凝立时露出笑容,正要答应。 慧红却在一旁微笑劝道:“她现在可是北方玄天的公主,若是不顾一切地跑到人间的闹市去,那可是会给不少人造成困扰的。” 此时的北极天已一分为二,一个是中天,一个是玄天。紫微大帝也改号为中天北极紫微大帝,而灵凝的父亲真武元帅则成为玄天天尊,称北方玄天真武大帝,与东方太乙救苦天尊、西方太极天皇大帝、南方南极长生大帝,以及九灵太妙昊天金母一同成为仅次于天帝的六位天尊,也就是“六御”。 风魂看到天际云旗阵阵,知道那些都是玄天真武大帝派来保护灵凝的天界神将,灵凝只是来到苍梧山,她的父亲就一阵紧张,如果她跑到尘世去,那还不得翻了天?无奈之下,风魂也只好小声劝着灵凝,并告诉她自己很快就去去找她。 灵凝一脸委屈,终是毫无办法,只好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那、那师父你把阴阳镜也带去,万一有什么危险,也可以用得上。” 阴阳镜?风魂看着那一面散出金光,一面散出寒气的镜子,愕然道:“你找回它了?” 灵凝点头:“是爹爹帮我找回来的。” 风魂想,真武对他的这个女儿倒确实是疼爱得很。 他拿起阴阳镜,想到当日这面镜子不但蚀血,且从它的阴寒一面射出梦境一般的奇异景象,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他将阴阳镜来回翻看,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这镜子上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异常。 这时,他心中一动,想道:“这阴阳镜乃是用玄元砖和玄寒玉祭炼而成,再厉害的飞剑也无法将它击穿,倒是刚好能派上用场!” 只可惜灵凝无法跟在自己身边,否则,日常时候左搂灵凝,右抱隐娘,人生简直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再次声明,穿越之太乙仙隐,作者先飞,首发于纵横中文网。强烈BS那些盗贴还换作者名的家伙。) ****** 回到聂府时已近深夜。 聂峰夫妇竟然都还没睡,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现在已是本领非凡,但毕竟隐娘从小到大从未独自出过远门,既怕她出了意外,又怕她就这样离家出走,求仙问道去了,于是不免心中担忧,直等到隐娘回到家中,才放下心来。 隐娘见爹娘如此挂心,心里自然感动,却又知道自己早晚会离开他们,又不免有些难过。在陪他们聊了一阵,劝他们早早休息后,隐娘也回到自己的闺房之中。 夜空中挂着一丝丝乌云,使得月光难以透下。 她回到房中,正想看看师父藏在哪里,风魂的声音已从她的身后传来:“隐娘,站着别动。” 她听话地站在那里,原来还以为师父或者是想教她新的剑诀或是道法,谁知腰上丝绦一松,师父竟从后边将她身上的衣衫褪下。 鲛绡织成的白色外裙之下,是一件前胸单片式菱形心衣,心衣上绣着梅花和喜雀,又名“喜上眉梢”。 风魂从她那细腻*的背上解开绳带,让心衣悄然落下。 虽然不知道师父想要做什么,隐娘却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静得仿佛自己只是一个石雕。 一块冰凉的东西贴到了她的胸乳之间。 那是阴阳镜。 风魂让她用手将阴阳镜紧贴在心口,自己则用毛笔沾在朱砂,在她*的背上慢慢地画起字符。迷朦的月色透过窗纱泄入微光,隐娘只觉得自己后背的肌肤上有一点清凉慢慢游走,而更奇妙的是,胸前的阴阳镜也开始消失。 然后,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覆上了一层软甲一般,冰冰凉凉,用手触去,虽然触到的是自己的肌肤,却又坚强得像是精铁。 风魂放下朱砂笔,又在黑暗中帮她将衣服一件件地穿回去,直到那件白色鲛绡也穿好后,才从后边半搂着她,低声说道:“隐娘,师父要离开一阵,这几天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也多陪陪你的父母,以后你就很难再见到他们了。” 隐娘低声问:“师父,你要去哪里。” “哪里也没去,”风魂松开她,慢慢地后退,“至幽靡察而大道无光,至静无心而品物有方。你只要心中有为师,为师就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师父……师父……” 隐娘回身一抱,风魂却早已消失无踪。 第十一章 南窗夜雨退空空 自从那天离开后,风魂就一直没有再出现。 隐娘也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 聂峰夫妇见女儿渐渐地有些憔悴,自然忍不住关心询问,隐娘却也只是沉默,让他们更加担心。 虽然已近入秋,天气却越发沉闷。 或许是让人厌烦的闷热最终积压到了极点,终于下起了雨。 而这雨一下,却又没完没了。 一天夜里,隐娘躺在床上。外面的阵雨仍在下着,那轰隆的雨声与不时在窗帘外闪现的电光仿若要洗去这个世界的所有尘埃。 隐娘想起师父的话,坐了起来,抽出飞雪剑默默地擦拭。 ——只要你心中有为师,为师就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可是师父,你到底在哪里? 她既睡不着,也没有心思打坐入定,于是想冒雨在外头练一会剑。 又是一道闪电划下,这道闪电异常明亮,就算隔着窗帘都耀花了隐娘的眼。 或许,它根本就不是闪电。 隐娘蓦地一惊,提着剑便要跃起,然而那电光却久久不退,挟着强烈的杀意压得她根本无法动弹。 一支匕首破窗而出。 匕首飞来的速度似乎极慢,然而外头的风雨之声却也像是完全停顿。其实停顿的并不是风雨,而是那匕首紧紧压制着她的心灵,迫使她无法有任何的动念。 匕首瞬间刺在她的心口。 发出的却是一声脆响。 匕首反弹而去,真正的闪电这才闪耀在窗帘之外。一个人影在窗外现出身来,咦了一声。 隐娘紧捂着被刺中的心口,虽然心脏位置受到猛烈撞击而感到极其难受,肌肤却没有被刺破半分。窗外的刺客掀开窗帘一眼看来,那目光竟比闪电还要刺眼。 刺客收回匕首,没有再次出手。而就在这时,聂府的上空却传来一个平和而略带嘲讽的声音:“空空儿,以你的本事,难道只敢对一个学剑才几天的小姑娘动手?” 刺客抬头冷笑:“你又是何人?” “我是她的师父,姓风名魂,”那人淡淡道,“我在城外的南山等你,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来找我。” “原来你就是风魂,好,我就先杀了你再说。” 电光一闪,窗外的刺客消失无踪。 隐娘强行跃起,却一跤摔在床下。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于是将手伸入衣内,取出的却是那阴阳镜。她这才知道师父原来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心中焦急,往外头冲去,然而还没冲入雨中,却是双腿一软,再次摔在地上。 她看着那一重重的雨幕,双手撑地使劲喘着气。 就算有阴阳镜护身,空空儿的那一击仍是让她难以承受,她实在是难以想象如果师父没有在暗中保护她并帮她引开空空儿,她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一阵脚步声传来,那是听到风魂和空空儿对话的聂峰带着护院兵士急急赶到。 隐娘却根本没有空去看自己父亲一眼,只在心中默念:“飞雪剑,飞雪剑,快带我去找师父。” 飞雪剑绕着她飞了一圈,紧接着白光一闪,便截着她破空而去。 雨一阵阵地打在她的身上,身边电闪雷鸣。 她飞出城外,一直来到南山。然而放眼望去,尽是无边的阵雨,既没有看到那个刺客,也没有看到师父的影子。 这时,她的耳边响起师父的声音:“徒儿,你先离开。” 隐娘叫道:“师父,你在哪里?” 风魂还没有回答,空空儿的声音却也响了起来:“你放心好了,对她这样一个后生晚辈,我刚才既然失手,就不会再去杀她,我现在只想杀你。” 风魂沉默了一下,然后笑道:“不过这雨有些碍事……” 空空儿道:“那就让它先停下来好了。” 精光一闪。 一道剑气冲霄而上,方圆数里内的乌云竟在这刹那间全都消失。月光洒下,将满是水气的大地照得有如湖泊。 隐娘定睛看去,却见前方站着一个身材短小却一脸傲气的汉子,他倒持匕首立在无可凭依的空中,显然就是那刚才差点杀了她的空空儿。 隐娘四处张望,想要寻找自己的师父。 “我在这里。”声音却是从她的身后传来。 隐娘猛然回身,这才知道师父就在自己的身边。 风魂微笑地看着她,道:“隐娘,你先在旁边看着,不用担心我。” 隐娘也知道自己的本事与师父和空空儿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了,只好低声说道:“师父,小心。” 风魂点了点头,将手一托,一朵祥云托着隐娘飞到了高处。 风魂看着空空儿,踏着虚空慢慢地迎上去,同时说道:“阁下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 空空儿道:“彼此彼此,我对你的女徒弟刚出完手,你就把我的名字叫破,这本事倒也不小。” “阁下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阁下要来刺杀我的徒弟,并提前做好防范?” 空空儿冷冷地道:“就算是伏羲卦术也不可能算出我的行动,这点我倒是一向都有自信。不过听说阁下是来自数百年之后的未来,想必是在千百年之后的那个时代,多少也传下了一些关于我空空儿的记载,才会被阁下算到我的行动。” 风魂沉默片刻,才道:“知道在下是未来之人的,这世上不过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而已,阁下又是从谁那听来的?” 空空儿道:“你问得太多了。” 风魂自然知道对方绝不会轻易地透露出来,于是笑了一笑:“嗯,我确实问得有些多。不过现在我还想再问一句,阁下既然知道我是来自未来,那又是否想过,我既然有胆量在这里与阁下交手,其实是因为在千百年后的传奇传记中已经写明,阁下注定会在今日死在我的手中?” 空空儿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风魂却趁这机会快速划出九字奇门诀,同时喝道:“移!” 地面上的一座矮山立时移到空空儿头上,再往下镇去。 “雕虫小技。”空空儿匕首一挥,便自有一道剑波出现,将整座山劈得飞成两半。 风魂口中急念咒法,双手一合,被劈成两半的山尽成碎石,将空空儿困在里面。 又是一道剑光闪过,空空儿窜到高处一剑划来,风魂早已知机,立时避走。 祥云上的聂隐娘见师父和那刺客战成一团,不时有青气闪现,剑光飞掠,直看得惊心动魄。一会儿想到:“原来师父这么厉害。”一会儿又担心他被那刺客的匕首刺中。 打了一阵,风魂突然跳到战圈,叫道:“空空儿,你已经败了。” 空空儿停在那里:“何以见得?” 风魂道:“因为你已经进入了我的阵法之中。” 那漫天的碎石竟形成一套互相呼应的阵势,与虚空之上的星辰互相呼应,将空空儿困在其中。这是幽玄困仙阵。 空空儿冷笑道:“这种阵法还难不到我。” 匕首转动,竟寻出阵眼,将身边的碎石一块块击碎,直将幽玄困仙阵破了个干净。他看着风魂正要说话,谁知眼前的景象却蓦地扭曲了一下。 空空儿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风魂仍是笑容不减:“我说了,你已经进入了我的阵法之中。” 那些碎石虽然被空空儿毁去,但漫天飞扬的尘土中,却又隐藏着星星点点的棋子。碎石不过是吸引空空儿注意的幌子,这些棋子才是真正用来对付他的手法。 风魂左手掐天罡,右手掐剑诀,再次喝了个“移”字。一座山峰出现在空空儿头上,空空儿被困在棋子之中,幻象尽生,一时无法作出反应,而那山峰直压而下,只听大地一声震响,空空儿已被镇在山下。 风魂笑道:“昔日有如来佛祖压悟空,今天有风魂大侠镇空空,看来取名字千万不要带个空字,很容易被山压。” 他飞到聂隐娘身边。 隐娘见师父平安无事,心里也自喜欢,又问:“师父,那悟空是谁,如来佛祖为什么要用山压他?” 风魂随口道:“悟空就是孙悟空,因为他长得太帅,漫天神佛都非常妒忌,所有人一起对付他,他虽然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被如来佛祖镇在五行山下。” 隐娘睁大眼睛,既觉得师父不会骗自己,却又想不明白,这世上怎可能有人帅到连如来佛祖都妒忌他? 师徒俩还在说话,底下却传来一声霹雳般的巨响,山峰碎裂,空空儿已灰头土脸地飞了出来。风魂看着他,仍是脸上带笑:“还要再斗么?” 空空儿沉默片刻,才长叹一声,对风魂抱了抱拳,双手一振便自走了。 隐娘问:“师父,他就这样离开了?” “那是因为他知道我刚才要是想要他的性命,他现在已经死了。”风魂微笑地道,“这人心高气傲,他想要杀你,却被我提前防范,已是让他觉得自己输了一阵,只是他还不甘心,所以才在这里与我直接交手。然而在刚才的交手中,我用碎石布成的幽玄困仙阵固然是用来吸引他注意力的幌子,而藏在碎石中的棋子,其实也是用来骗他的。我将这些棋子到处乱扔,再加上了点幻术。他被我的话语所骗,以为那些棋子真的是用来困住他的阵法,一心想要破阵,却反而被幻术惑住。虽然那只是一会儿的工夫,但那点时间已足够我用术法杀他,而我却只是将他用山压了压,让他出一下丑。以他的本事不可能看不出我手下留情,自然也没脸再与我动手,不走还能做什么?” 隐娘这才明白过来,不禁想道:“明明是一场生死较量,却被师父用一瞬间的智慧化解了,这种看穿敌人性格再计中藏计的本事,除了师父只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她低下头来,小声问:“师父,这些日子、这些日子……” 风魂托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我其实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隐娘心中既是喜欢,却又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因为想念师父坐立不安的情形,竟是都被师父看在眼中,多少也有些羞怯。 她被师父牵着,就这样在空中漫步行走。远处的风雨直袭而来,将他们淋了个通透,却无法打湿那颗少女的心意…… ******** 本书每天至少更新五千字以上,如果因为分章问题某一章不到五千,会在同一天傍晚再补一章,请大家多多包涵。由于笨鸟不愿学人做2K党,在点击的计算上比较不利,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有红票的给些红票,还没收藏的也请帮助收藏一下。 你的每一次点击,每一个收藏,都是对笨鸟的最好支持。 ^_^ 第十二章 恼撩难猜缘武媚 空空儿退走之后,隐娘又回到了家中,在这些日子,她只要有空都陪在父母身边。聂峰夫妇虽然欣慰,却也隐约预感到,女儿离开自己的日子差不多就要到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女儿会去哪里,心里更是舍不得,然而隐娘求仙问道的心意却显然是他们无法改变的。 只是还没有等到隐娘离家,朝廷已下了调令,将聂峰升为从三品,即日前往京城。原来唐高宗李治为了强化皇权,准备慢慢取消府兵制,并将左右屯营改建为左右羽林军,使北衙禁军在建制上脱离最初的十二卫,成为皇帝的私兵。而担任太尉的顾命大臣长孙无忌亲自向高宗推荐聂峰,他本就是当朝皇帝的亲舅舅,皇上自然对他极是信任,当即便将聂峰调进京城。 聂峰从一个边镇的中郎将直接调入京城,担任羽林军将军一职,无疑是升了好几阶,一时间长官和同僚齐来贺喜,只是他自己却没有什么笑容。 隐娘原本已是想向父亲道别,现在调令下来,父亲马上就要起程,自然也就放心不下。想着要与父亲一同上路,只是聂峰刚刚迁往京城,自然不宜马上带上家眷,隐娘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要跟着父亲前往京城长安,只是不与父亲走在一起。 聂夫人虽然舍不得让女儿离开,但一想到丈夫连番遭遇刺客,只有女儿才有能力保护好他,也就只好多番嘱咐,让女儿多加小心。 于是,在聂峰起程之前,隐娘也收拾后衣饰,准备离家。 ****** 风魂回到了蓝菊花所住的宅院。 自从收了隐娘为徒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到这里。明天,他就打算陪着隐娘一同前往长安。 他踏入院门,慢慢地踱进后院,然后停了下来。 沉默许久,他的身形突然一闪,快速闪进自己所住的房间。 在那里吊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蓝菊花。 蓝菊花被绑着双手吊在梁上,身体不停扭动,被布条绑住的嘴也唔个不停。一看到风魂进来,她面现惊恐,使劲摇头。 风魂扔出一枚棋子,棋子化成小刀在蓝菊花的手腕处绕了绕。蓝菊花整个人摔在地上,她松开绑在嘴的布条大声叫道:“你快走,这是个陷阱。” 风魂却微微一笑:“我知道。” 他转过身去,慢慢踱出房间,十来个蒙面人已从暗处现出身来,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这些兵器显然都是经过祭炼的法宝。 一个华服老者踏出院中,看着风魂。风魂却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很写意地在阳光下打了个哈欠,然后淡淡地看着老者。 两人就这样对看了许久,华服老者终于沉不住气,道:“老夫姓袁,有一些时日曾隐居在湘楚一带,又有人将老夫唤作袁隐居。” 风魂心想,那你应该叫袁湘楚才对,如果说隐居过一段时间就叫袁隐居,那我曾经下过围棋,那不是应该叫做风围棋? “那老先生你不继续隐居,跑到这闹市里来做什么?” “来算命,”袁隐居看着他,“我来这里给你算命。” “那不如由我先来算吧,”风魂笑道,“老先生帮我算出的结果,可是千万不要再多管闹事,管得太多,就会死得太快?” 袁隐居道:“你很聪明。” “不是我聪明,”风魂叹道,“是这种警告一点意思也没有。” 袁隐居点头:“说的也是。其实我也很不想说出这种没意思的话,只是不这样说,老夫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风魂突然觉得这老家伙很有趣。 他耸了耸肩,看看周围那些拿着兵刃的蒙面人:“既然这样,不如直接动手?” “动手,打架?”袁隐居错愕地看着他,“别逗了,空空儿都被你打跑了,这些人能干什么?我只是不想一个人来这里,满带上他们壮壮声势罢了。” 那些蒙面人原本还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听到袁隐居这么一说,不禁都面面相觑起来,继续瞪风魂嘛,好像没什么意义,不瞪他,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蓝菊花也跑了出来,原本以为外头会乱成一团,没想到风魂和袁隐居两人和和气气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竟是反应不过来。 风魂道:“难道你是来跟我谈条件?” “谈条件?”袁隐居摇头,“彼此互相了解的对手才能坐在一起谈条件,现在的情形是,你对我们的了解必定有限,但是具体了解多少,老夫却也心中没底,这种情况下,你我双方又怎能坐在一起谈条件?” “原来如此,”风魂明白了这老人现身见他的用意,于是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们,我对你们的身份来历一无所知,你是否相信?” 袁隐居眯着眼:“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一定相信。就算心里不相信,我也会假装相信的。” “那就好办了,”风魂摊手,“我对你们本就一无所知,只不过我新收了个女徒弟,她的父亲恰好是你们行刺的目标,她要救她父亲,我自然不能看着不管。” “这样啊,”袁隐居道,“如果我们不再把聂峰当作目标,那你是否也就不再跟我们作对?” “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好好的谁去跟你们为敌?”风魂淡淡道,“而且你们也不用拿聂将军的生死来跟我谈判,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至少知道你们所做的事与人间运数有关。命数之弦变幻莫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们连着两次未能成功杀死聂将军,早已错过了杀他的时机,现在他就算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只怕也不会动手。” 袁隐居点头,道:“风兄弟果然算无遗策,那不如这样,只要你不再和我们作对,我们就不再为难蓝菊花姑娘。” 风魂回头对蓝菊风笑了笑,这才重新看向袁隐居:“她现在就站在我身后,我如果想要把她带走,这里似乎也没人拦得住我。” “那她的那三个手下呢?” 风魂打了个哈欠:“我对救男人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如果我肯把你的青龙之圭还给你……” “你也说那青龙之是我的了,”风魂道,“既然是我的东西,那还给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如何能够用来做谈判的筹码。” “你真是让老夫头痛,”袁隐居叹道,“这样吧,只要你不再管我们的事,我就告诉你你妹妹在哪里。” 风魂神情一变,目中闪过一道光芒。他看着袁隐居,淡淡地问:“你真的知道我妹妹在哪里?” 袁隐居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连我们都查不到你妹妹在哪里,那单凭你一个人,就更不可能查到。” “是么?”风魂冷然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精通伏羲卦术,但如果那人的本事真的胜过我,那此时你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与我见面了。” “风兄弟的演卦之术确实让人心服,”袁隐居道,“只可惜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却是有限。” 风魂道:“什么意思?” 袁隐居拍了拍手,这时,有人提了一个布包进来,将手一抖,一颗人头滚落在地。风魂心中一惊,仔细看去,却见这颗人头乃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尼姑。 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尼姑,他才松了口气。 袁隐居看着风魂:“风兄弟可知道这个死去的女人是谁?” 风魂心中疑惑,摇了摇头。 这时,蓝菊花在他身后低声说道:“这个女人原本是宫中服侍太宗皇帝的才人,太宗皇帝驾崩后,她被送到感业寺削发为尼。她姓武,叫武媚娘……” 风魂失声道:“这不可能!” 袁隐居淡淡地看着风魂:“为什么不可能?这女人身边可没有像风兄弟你这样的高人保护,你应该也多少了解我们的本事,就算是朝廷重臣我们也有本事刺杀,这样一个女人,难道还杀不死?” 风魂看着那颗头颅,喃喃道:“可这女人是、这女人是……” 这女人应该成为中国历史上的唯一一个女皇帝。 可她竟然这样简简单单的就死了? 袁隐居通过传声之术将声音飘飘渺渺地传进他的耳中:“有人告诉老夫,说风兄弟你是从一千多年之后穿越而来。天命仍在,这世界却还能出现穿越这种异事,倒是出乎老夫意料。不过,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你所出生的那个时代,天地六界应该只剩下人间一界了吧?” 风魂的脑中乱如丝麻。 他也不知道他所来的那个二十一世纪是否真的只剩下一个人间界,但是这个时代和他穿越之前的认知有所不同,这点却是毫无疑问。在这个时代,若是有本事踏上云端,穿过罡风和阴火,就能够到达天界的南天门。而在他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人类都已经可以登上月球了,却也没有谁在云端之上看到什么琼楼玉宇。 他真的仅仅只是回到“一千多年前”么? 一个武则天还没有当上女皇帝就被人杀死了的唐朝? 袁隐居将手一扔,一个东西飞向风魂。风魂接到手中,发现那正是本该属于风芷馨的青龙之圭。 袁隐居慢慢地往后退:“我等并不想与阁下为敌,今后,凡是阁下出现的地方我等自会退避三舍,但世事难料,若是我等想做之事被阁下看在眼中,也希望阁下莫要多管。这番话也请风兄弟莫要把它当成威胁,你我本就各不相干,此次的冲突,也不过是事出凑巧罢了。可以的话,老夫更喜欢在下次与你会面时,彼此能够坐下来喝喝酒聊聊天。老夫言尽于些,请风兄弟自行保重。” 说完,他带着那些蒙面人就这样离去,连武媚娘的头颅也拎走了。 而风魂仍然怔在那里。 第十三章 坐中唯有许飞琼 袁隐居走了之后,没过多久,蓝菊花手下的高羊茅、马棘、二色胡这“三草”也被放了回来。 他们回来的时候,蓝菊花正直往风魂身上贴,又是道歉又是报恩什么的,大有一副我是以身相许定了,你不要都不成的架式。 高羊茅等三草早就知道她一向花痴,一同用鄙视的眼神看她,蓝菊花却根本就当他们是透明。 就在这时,聂隐娘踩着剑光从天空落了下来,见有个女人直往师父身上贴,不禁瞪大眼睛盯着。蓝菊花原本想连这小丫头也当成透明,然而聂隐娘虽然面无表情,却偏偏瞪得她浑身不自在。 “这丫头是谁?”她几乎要咬上风魂的耳朵。 风魂见蓝菊花刚刚脱险就贴着自己瞎折腾,和自己被她“绑架”到这里的那段日子也没什么区别,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好笑。 他向蓝菊花问起她这次失手的经过,却也问不出什么来。蓝菊花带着三草潜到感业寺中,虽然成功的把武媚娘所藏的游仙枕偷了出来,却很快就被人追上。她虽然擅长挖墙打洞潜踪匿迹,但那些人仿佛根本就是在那等她,让她怎么也逃不出来。 就在那些人想要直接杀了她的时候,她所带的青龙之圭掉了出来,那为首之人立时改变了主意,把她和三草生擒回去,逼问她青龙之圭的来历。 风魂微笑:“所以你就说出来了?” 蓝菊花贴在他身上,媚笑含春地蹭来蹭去:“虽然我也知道我不该出卖你,但当时那情形,自然还是保命要紧,他们问什么我就只好答什么了。你要是生气的话,那我今晚就陪着你,让你折磨虐待,你看可好?” 聂隐娘在旁边低哼了一声“无耻”。 三草使劲点头。 风魂笑了笑,倒也没有放在心中。他将青龙之圭交给蓝菊花,本就是算出这样可以帮她保住性命,现在她既然平安无事,那就比什么都好。而且以那些人的本事,就算蓝菊花不肯说,他们也有办法让她全部说出来,所以她的决定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既然知道袁隐居和他所代表的那股势力至少目前不会再和自己起冲突,风魂也就放下心来,因为那意味着聂峰和蓝菊花等人的生死暂时都不用太过担心。 于是,他就带着隐娘在这宅院里住了一夜。 那天夜里,万赖寂静之时,风魂独自站在后院想着袁隐居白天所说的那番话。真正让他在意的并不是袁隐居知道他来自未来的身份、以及寻找妹妹这一个目的。 事实上,他已经猜到是谁把他的来历透露给袁隐居。 知道他是来自未来的几人中,王妙想已经死去,孙灵秀自从和他在南海分别之后,也是一直下落不明,更何况他并没有把自己想要在唐朝寻找妹妹的事跟她们说过,也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用过“穿越”这个词。 他只有在刚进大荒境时跟木公提到过自己寻找妹妹的目的,而当时在木公身边的,也只有梁休和浴月两人。 虽然有三百多年没见,但他仍然相信浴月不会随便把他的事说给别人听。 所以,说出他的来历和目的的那个人,多半就是梁休。 但这并不是他所在意的事。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武媚娘的死。 那表示他所熟知的“历史”很可能已经被改变了。 而且袁隐居为什么可以那么肯定地说,在他所来的那一千多年后,天地六界中的天界、地府、妖灵、魔风、素外五界都会消失,只余下人间一界? 这个世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风魂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觉得这些线索越理越乱。 身后碎步响起,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来的是蓝菊花。 “怎么,睡不着么?”蓝菊花在月色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他长叹一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都睡不着了。” “那是因为你想得太多了,”蓝菊花将手轻抚在他的胸口,“找个漂亮的女人搂在怀中,你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这个女人倒还真是直接。 风魂抬头看向周围:“三更半夜,上哪去找漂亮女人?” “这里不就有一个?” “嗯,是有一个,”风魂朝远处的一间屋子看了看,叹道,“可她是我的徒弟,我总不能把自己徒弟的衣服脱了……” 蓝菊花怒道:“老娘说的是……咳咳……小女子说的当然不是你的那个女徒弟。” “难道你是在说你自己?” “当然是在说我了,”蓝菊花娇媚地说道,“你那女徒弟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哪里及得上我?” 风魂看着蓝菊花,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一种风情万种的妩媚,而且她这种放浪大胆的行事风格,在这个相对保守的时代反而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 他本就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于是抱起蓝菊花,也懒得去找空房间,直接把他抱到假山后的阴暗角落里。 蓝菊山自是心跳加速,仿佛体内所有的骨头都是软的。 风魂将她放到地上,正想用些手法对她挑逗催情,却又想起一事,抬起头来朝远处看了一眼,想道:“这种事万一被隐娘看到就不好了。” 于是,他在周围用棋子布下青烟锁云阵,这才将蓝菊花压在身下,挤压抚弄。 …… ****** 天亮之后,风魂带上隐娘准备离去。蓝菊花幽幽怨怨地看着他,作出一副你怎能吃完了就负心离去的委屈模样,看得风魂苦笑。 “这个地方我们也不能住了,”蓝菊花在他的腰上偷偷捏了一下,“这几天我们就会搬到浔洲去,你可要记得来找我啊。” 风魂只好点头。 就这样,风魂带着隐娘出了城门,等到聂峰也带着随身兵士起程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如果是用御剑或是遁法,那去长安对他们来说自然用不了两三天,但跟在别人后面又不一样。这年头既没有飞机火车,连汽车都没有,普通人要从道州前往京城,就算快马加鞭也要花上半个月。 大部分的时候,风魂就带着隐娘在山野间清心修行,传她道法。隐娘本就天生慧根,学起来也是极快。 一天夜里,风魂想起藏在隐娘体内的那神秘真气,于是就让她躺在地上,自己伏身吻了上去,再一次查看她的经脉和体内魂魄。果然,有一个类似元婴却又还很浑浊的东西藏在她的体内,风魂猜想,这必是随着隐体的多次转世却仍然存留下来的仙家道胎。 于是,他将太乙白玉轮教给隐娘,在修行的时候,两人就以正跪的姿势阴阳对坐,身体虽然不接不触,却自有阴阳二气互相交感。这种修练方式在效果上虽然没有双方嘴唇接触那样明显,却更安全得多,正宗的道家修行讲究的本就是沉思静虑,心无所求而道法自成,口舌接触的方式只能在关键的时候用于恢复元气、益本还元,并非长期修炼的好办法。 而那种以*为主的鼎炉之术,虽然能够通过采补真阴快速增长元气,提高神通,对道德本身却是有损无益,尤其是只采不补的采花行径,更是伤天害理。 这并非是说修道之人就应该将*之事视作妨碍修行的毒蛇猛兽,如果行了房事就不能修仙,那玉皇和王母哪来的三十三个女儿?便是六御中的太极天皇和紫薇大帝,岂不也都是各有子女? 只是真正的仙家道法讲的是苦修和随缘,若是想通过采补又或是其它手段让自己的能力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那就近于魔道了。 在山中的这些日子,隐娘体内那浑浊的道胎开始慢慢凝聚成形。 而在隐娘练剑的时候,风魂也会把阴阳镜拿出来翻看,回想着在与耀魄天尊战斗时出现的异常。它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去吸食灵凝和耀魄天尊的血?它阴寒之面映出的那诡异画面,是否真的就是回到未来的通道? 直到现在,风魂仍然记得那景象里显现出的高楼大厦和有红绿灯的都市街道,以及自己那想要跃入其中的冲动。 而现在,不管他怎么去试,那景象却再也没有出现。 他甚至找了个破碗,并将自己的手割破,盛了一碗血再倒上去,然而血液只是沿着镜面慢慢流下,没有半点沾在镜上。 “为什么它吸灵凝和耀赫威的血,却不吸我的?”风魂想着,“它是灵凝祭炼出来的,吸灵凝的血还可以解释成宝物噬主,但耀赫威和灵凝半点关系也没有,它又为什么要去蚀他的血?” 那日在九凝山,他和红线一同被镇在冰湖之下,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已是一无所知,而脱困之后,也一直没有人告诉他,那耀魄天尊其实是灵凝的亲生父亲。 这真相直到现在也只有当时在场的那几个人知道,不管是慧红还是许飞琼,甚至是灵凝自己都不知道,自然也无法告诉他。 他怎么也研究不出这宝镜的阴寒之面到底有何名堂,最后只好算了。 从道州前往京城,需要绕过洞庭湖,通过长江,再由荆州沿着官道经襄州、商州直达长安。 在经过洞庭湖时,风魂想起还没有尝尝唐朝的美酒,于是带着隐娘来到洞庭湖边的一座酒楼。他们登上酒楼,要了些好酒美菜。隐娘虽然已经辟谷,但酒却并不算在五谷之内,她在师父的强拗下喝了一些,脸红红的,煞是艳丽。 而风魂从来就没有正正经经地辟过谷,就算曾有三百多年不吃不喝的经历,那也是被迫的,并非心甘情愿。他坐在临窗之处,身边又有微醉的美丽少女做伴,自是心旷神怡,其乐无穷。 自从穿越之后,他这也才是第二来逛酒楼,上次是由王妙想陪着,而这次却是聂隐娘,虽然也算同一个人,却是不同轮回,让人嗟叹。 经过五胡乱华之后,胡风早已流入中原,唐初与东晋在许多习惯上已是全不相同。晋代时人们的传统坐法还是“正坐”,即双腿并扰跪在席上,而现在除非是极其正式的场合,大部分地方都已开始使用桌椅凳子。 而在诗词方面,唐初也是处在由古体诗向近体诗开始转变的时期,唐朝以前的古体诗不怎么讲究对仗,押韵较宽,而由隋唐时期慢慢形成的近体诗则要讲究得多。 几个文人在另一侧谈论诗词,隐娘在这方面也曾学过一段时间,她学东西本就天分过人,自然也极是精通。风魂见她喜欢,想起自己初识王妙想时对她装风雅,却被她轻易识破的往事,又是叹息又是伤感。 挥去杂乱的念头,他跟隐娘谈了一些自己记住的诗词,能够被他记住的,自然都是千古传诵的名句,隐娘自是听得睁大眼睛。 自从那次“包装”不成反而差点出丑之后,风魂也不敢再把那些诗词说成是自己写的,只是风魂虽然说出那些作者的名字,隐娘却基本上都从未听过,只以为这些都是些没有名气的文人隐士所做,而不知道这些人并非“没有名气”,只是还没有出生罢了。 风魂又向隐娘念了秦观的那首《鹊桥仙》,这首词虽然与此时的格律相差太大,但却清丽婉约,独出机杼,尤其是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更是千古绝唱,自然听得隐娘心中感叹,只觉得旁边那些人所谈的诗词,与师父念的这些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对自己的师父不禁更是钦佩敬重起来。 这时,旁边却有一个醉鬼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拍着桌子朝风魂大叫:“烂,你念的这些诗……嗝,实在是烂。” 风魂知道自己对诗词了解有限,刚才念给隐娘听时也是声音放低,却没想到仍是被人听了去。只是他对自己虽然没有自信,对念出的这些诗却是信心十足,于是冷冷地瞪着这酒鬼:“烂在哪里?” 他想,这酒鬼多半是要说什么格律不对之类的话,但每一个时代自有每一个时代的侧重点,如果是以五言七言的格律去看宋词,那自然全无是处,但一首诗词的灵性,又怎能仅仅因为格律的问题便轻易否定? 那酒鬼却是摇头道:“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真正的男女之情,那就有如天河中的流水,虽然流得缓慢,彼此之间却是难分难解,又怎可能不在乎会短别长?一夜情那还差不多。写这诗词的家伙定是个公子哥儿,整天就知道流连青楼,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风魂心想:“他这话也有道理,至少妙想姐姐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像这种以情为主的词曲,重要的应该是其中的意境,又怎能逐字逐句地去辨析其中的合理性?” 他见这醉鬼身穿青衫,头戴远游冠,显然是个文士。文人自古相轻,便何况这家伙显然还喝多了,风魂自然也就懒得去跟他斗嘴,只是微笑道:“老兄既然觉得我所念的诗词烂得透顶,那你何不也作上一首?” “好,”这青衫文士拍着桌子,“你请我喝酒,我就作给你看。” 风魂将他身上扫了一眼,他何等样人,就算不用术法也能看出这酒鬼根本就是身无分文,偏偏他的桌上还放着不少空酒瓶。 敢情这家伙是个吃白食的,现在应该是酒足饭饱了,又知道自己身上没钱,所以才蹭了过来,想找借口让人请客。 风魂心中好笑,于是说道:“好,只要你真有本事,我就连你桌上的那些酒菜钱也帮你付了。” 青衫文士立时大叫:“取笔墨来。” 酒楼老板对这种事显然也看得多了,马上就让人准备好笔墨和宣纸,青衫文士用毛笔沾了墨水,也不往纸上写,摇摇晃晃地就来到墙边,要往墙上涂。 酒楼老板却将他抓住:“客人,这墙上可不能乱写。” “为何别人写得,我写不得?”青衫文士指着墙面大怒。风魂看去,见上面果然落着不少墨迹。 酒楼老板笑道:“现在天下太平,读书人多,又都喜欢舞些文弄些墨,尤其是像这种建在名胜古迹之旁的庙宇酒楼,人人都想在上面留些宝墨,哪怕是写上‘到此一游’都是好的。但要是每一个来我这喝过酒的读书人都留上一句,我这酒楼早就成黑楼了,客人你说是不是?” 青衫文士道:“我是问你为何别人写得我写不得,你扯这么多干么?” 风魂笑着走了过来:“想必写在墙上是要收钱的吧?也罢,你如果写得好,我就帮你付钱,如果写得不好,你就自己去把它洗个干净,也省得你的‘宝墨’在这洞庭湖边遗臭万年。” “好。”青衫文士大约是觉得自己被人看不起了,勃然大怒,也不再去理老板,就这样往墙上写去。 风魂也不管他,只是转头看向酒楼老板,笑道:“你这生意倒是做的好。” 酒楼老板道:“好说好说。” 风魂道:“只是就算收了钱,这墙还是有被人涂满的时候,到那时你不就再赚不到这份钱了?” “这个公子爷倒不用担心,”酒楼老板低声说道,“像这样的文人雅士大多都是来了就走,我只把其中最好的几首留下,其它的洗了就是。就算真有客人回头也不妨事,我就说其他客人嫌他写的字丑又或是作的诗差,公子试想,这世上有几个王羲之,又有几个曹子建?这些读书人最好哄弄,酒喝多时觉得自己的文章天下无双,清醒之后又觉得自己写的东西不堪入目,我这样一讲,又有几个客人敢说自己作的诗词独步天下?” 风魂摇头失笑。 这时,那文士已在墙上写完了,隐娘见师父正和酒楼老板说话,于是自己也走了过来,看着那青衫文士写的诗句轻声念道:“晓入瑶台露气清,坐中唯有许飞琼。尘心未尽俗缘在,十里下山空月明。” 她念得有如黄鹂,清婉动人,风魂倒听得吓了一跳。 许飞琼的名字怎会好端端的冒了出来? 第十四章 三毛抄四在唐初 风魂看向墙面的字,见上面果然写着许飞琼的名字。而那文士对着自己写的东西摇头晃脑,突然又用笔把那句“坐中唯有许飞琼”抹去,同时喃喃道:“这句不妥,要是让许仙子知道我把她的名字泄露给凡夫俗子,她一定会拿剑劈死我。” 只是他提着毛笔要把第二句修改重写,却又想不出别的句子来,一时怔在那里。聂隐娘见他为难,于是说道:“不如改成‘天风飞下步虚声’?” 那文士眼睛一亮:“不错不错,这句好。” 于是把“天风飞下步虚声”写在抹去的第二句之上,然后将笔一掷,要去摸隐娘的头:“原来也是个才女啊。” 隐娘一闪,让他摸了个空。 此时,风魂却是心中疑惑,心想这人怎么会知道飞琼的名字?要知道,像王妙想、许飞琼、董双成这种瑶池女仙虽然个个貌美,但她们以往在人间时基本都是潜心学道,飞升之后也很少在凡人面前出现,一般人自然不可能知道她们。 他想要问那青衫文士,然而其它酒客也聚了过来,看着墙上诗词品头论足。 那文士一脸得意地看着风魂:“怎么样?” 风魂却先看向隐娘:“你觉得他这首诗作得如何?” “虽然好,”隐娘低声说道,“但比起师父你刚才念得那些,却还差上不少。” 青衫文士怒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喂,你刚才还说我这女徒弟是才女来着! 风魂刚才念给隐娘听的都是些经受时间考验的千古名句,自然不是他人轻易比得上的,但这酒鬼能够在这短短时间内作出一首还算佳作的诗词来,倒也不算是全无本事。风魂看着他,微笑道:“请问老兄大名?” 青衫文士抬头看天:“我叫……嗯,我也姓许……” 什么叫“也姓许”?风魂耸肩:“难不成你叫许飞琼?” “怎么可能?”那文士怒道,“我叫、我叫……对了,我叫许瀍。” 你不肯说就算了,用得着临时想个名字出来么? 风魂向他摇头道:“恐怕许兄的酒钱,得你自己付了。且不说这首诗作得虽然不差,却也不算如何出奇,偏偏其中一句还是我家这位小妹帮你想出来的。既然你这诗作得不完整,又怎好意思让我帮你出酒钱?” “它原本是完整的……” “然后被你划掉了一句,”风魂冷笑道,“且不说这句是你自己划掉的,跟别人没关系,就算没划掉,这句‘座中唯有许飞琼’又算是什么名堂?许飞琼是谁?出自哪本书籍,取自哪个典故?” 青衫文士怔在那里:“她又不是人间女子,哪有什么书籍记载她……” “不是人间女子,难道还是天上仙子?”风魂继续冷笑,“既然是天上仙子,许兄又怎么会认识?” 许飞琼当然是天上仙子。 风魂只是对这个酒鬼的身份好奇罢了。 其他酒客听到风魂的话,议论一阵,也都觉得风魂不该出这酒钱。既然是赌诗,那就好歹作一首完整的出来才对。 青衫文士面红耳赤,叫道:“好,我就再作一首,这次若是语不惊人,我就跳到湖里去。不过我这人酒喝得越多,才越有诗兴,刚才只是喝得不够……” “跳湖倒不用,酒我也可以先帮你叫,只要你作得好,到时一并算我头上。” 风魂替他叫了酒,这家伙酒量倒也不错,刚才看他已是醉熏熏的样子,现在连喝了几碗下去,却仍是那个样子。他摇摇晃晃地执笔走到墙边,大有一副名家气派,刷刷刷地就在墙上写了起来。 隐娘眼睛一亮,不禁跟着他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如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她一边念一边忖道:“原来这人如此有才华,看来也是个怀才不遇的名士。” 那些酒客也连声赞叹。 风魂却是怔了一怔,突然跳了过去,抓住那文士的手,不让他再写。 那文士回头:“又怎么了?” 风魂斜眼看他,一脸鄙夷:“你竟然剽窃。” 青衫文士大怒:“谁剽窃了?” “它真的是你作出来的?” “当然。” “我要是说,这首诗我也会念,你信不信?” “好,那你来写。”青衫文士愤怒地把笔交给他。风魂拿着毛笔要写,却又想到自己毛笔本就用得不好,就没必要在这献丑了,于是把毛笔交给隐娘:“我念给你听,你来写。” 于是,他顺着对方未写完的句子念下去:“……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怀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这首《将进酒》在二十一世纪几乎人人知道,对诗词稍有喜好的也都背得下来。隐娘替风魂把它写到墙上,一直写到最后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方才停住。 那些酒客自然齐声赞叹,连隐娘在放下笔后都忍不住问:“师父,这诗到底是谁做的。” 风魂一边回答一边冷笑地看着那文士:“此诗的作者姓李名白,可不是姓许。” 那文士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那些酒客大多都是文人,虽然觉得如此佳作自己以前竟从未听闻,未免有些不可思议,却也相信风魂的话,一同谴责那人,说他不该抄袭剽窃。 这种事本就是文人雅士的大忌。 青衫文士见众人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怎么也放不下这个脸来,叫道:“别听这个人瞎说,这诗本就是我写的。” 风魂冷笑:“那我又怎么会?” 青衫文士干咳一声,道:“这首诗是我以前作的,有人听过也很正常。” “那怎么别人又没听过?”风魂道,“而且我分明记得,它的作者姓李,而不是姓许。” 青衫文士咬了咬牙,道:“我就是李白。” “你是李白?”风魂摊手,“那我还是杜甫呢。” “杜甫是谁?” “你连杜甫都不知道,也敢自称是李白?” 青衫文士眼中冒火:“我是不是李白,关那姓杜的什么事?” “跟杜甫的关系大着呢,”风魂冷哼,“跟你这姓许的倒真是没什么关系。” 他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一个落魄的酒鬼会是李白。李白当然也有落魄的时候,但像他那种名士,再落魄也该有个骨气,怎么也不会去蹭人骗吃骗喝。更何况李白素有急才,真正称得上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而这家伙刚才自己划掉一句后,却还得让隐娘帮他补上,可见他的才气根本就不怎样。 李白要是这个样子,估计后世那些对他无限仰望的风流才子都会捶地大哭。 这个时候杜甫还没有出生,李白虽然是上界的太白星君,在人间也还名气未显。其他人听他们李白杜甫地扯来扯去,自然听不出什么名堂来。 “想要我帮你付酒钱也不是不可以,”风魂很和善地看着那文士,“只要告诉我,你诗中的许飞琼是谁,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那家伙瞪了他一阵,然后看了一会天花板。 风魂一眼就看出他准备在心里打腹稿。 “算了算了,”风魂叹气,拍了拍他的肩,“你的酒钱我就帮你付了吧。” 就在这时,那酒楼老板却又走了过来,赔笑道:“公子不用操心,这客人的酒菜钱刚才已经有人帮他付了,就连他在墙上写诗的钱也结了。” 风魂怔了一怔,却没有发现酒楼里还有什么其他人。 “那人已经走了,”酒楼老板道,“是位端庄貌美的夫人。” 风魂看向隐娘,见隐娘也在那里摇头。 有一个女人来过这里,又悄然离去。 而他们竟然都没发现。 没过多久,那青衫文士就离开了,风魂也没有追上去找他,毕竟他只是为这个人突然写出许飞琼的名字而感到好奇,倒没有什么其它大事,就算这个人真的认识许飞琼,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带着隐娘继续前往京城长安。 一来,虽说那袁隐居已经保证不会再暗杀聂峰,但隐娘毕竟是不太放心。二来,风魂听说红线也跟着薛仁贵到了长安,去京城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红线。 而且,他也很想见见那位“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的唐朝名将。 ****** 风魂以为在长安可以见到红线,却不知薛红线早已离开了长安。 她去了鉴湖。 山*上行,如在镜中游。 红线来到这片青山绿水之间,心中悲凉。 她只觉得自己在苍梧山万年峰下睡了一觉,三百多年便已过去。如今物是人非,师父又不知所踪,她走在这片天地之中,竟是不如该做什么。 此时,她穿的仍是那件红衣,并将紫鞘剑背在背上。现在这个时代与她出生的晋末不同,既没有战乱,也没有那么森严的等级制度。再穷苦的读书人也有机会凭着文章博取功名,路上盗匪与晋末相比少得可怜,击剑悲歌的少年游侠倒是多了不少。 这鉴湖如今也成了文人墨客的游玩之地,它本就是制作绍兴黄酒的水湖,又有书法家王羲之在附近吟过诗写过字,自然能够吸引到不少游客。 红线上次来这里时,是在会稽城破之后,她陪兰夫人将父亲救出城外,来到这里后便立时折回去寻师父去了。她只知道兰夫人杜兰香乃是这鉴湖水神,但到底该如何找她,却一无所知。 “三百多年过去了,爹爹他、他应该已经不在了……” 想到自己以前总是在和父亲作对,从来没有好好的对待过他,红线眼眶微红。 她在湖边的草地之上坐下,就这样注视着湖面,心想如果兰姨看到我,一定会出来见我的。 这鉴湖之上桥堤相连,渔船隐现,许多人看到一个满身是红的俏丽少女跪在湖面一动不动,自然不免多看几眼。自从五胡乱华和南北朝之后,不管是衣服着装还是风俗习惯都已改了不知多少,红线觉得自己是坐在那里,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却在想这少女难道有什么冤屈之事? 毕竟,唐朝虽然比明清之后开放得多,但这样一个女孩子独自抛头露面,却还是比较少见。 于是有不少好心人前去问她,然而不管别人怎么询问怎么议论,红线却只是定在那里不说话。 她只是懒得理这些人罢了。 结果人却越集越多,甚至还有一些人见她可怜,给她送了不少糕点水果来。 红线原本还想,如果兰姨没有出现的话,自己就等到天黑之后,再潜入湖底找上一番。也免得在大白天的引人注目,却没想到自己还什么事都没做,别人就已经像看猴子一样跑来围观了。 她性子倔强,也不怎么在意他人眼光,只是心想:“反正已经惹人注目了,那就没必要再理会太多。” 干脆站起身来,直接跃入湖中。 旁边的人想拉她,却又怎么拉得住? 于是惊呼与慌乱之声不绝,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在寻短见,人人焦急,几名渔夫和会水的游客也跳了下去,只是捞了许久,却连红线的影子都没看到。 红线御着剑光在湖底寻了一遍,一无所获,心中黯然,心想莫非是兰姨已经离开这里了?还是在这三百多年里,她遭到了什么意外?难、难道是爹爹病老死去,她、她陪着爹爹殉葬去了? 杜兰香本是螭龙,龙族虽然并非长生不死,但基本都有一两千年的寿命,绝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红线见杜兰香一直没有出现,自是担心她也出了意外。 曾几何时,她还一心想将这个气死自己母亲的女人除去,而现在,红线却只想见她一面。 就在这时,她的身边虽然卷起涡流,她心想莫非是兰姨出来见她了? 她定睛看去。 一道光芒闪过,现出一个女人。然而那女人苍老难看,并不是杜兰香。 “你这丫头,”那女人瞪着红线,“没事跑到我的地盘转悠什么?” 红线见她一眼瞪来,立时也想反瞪回去,最好还是忍下一口气来,向那女人说道:“我想找人。” “找谁?” “杜兰香,”红线看着这奇怪的女人,“三百多年前她还是这里的水神。” “原来是那姓杜的,”那女人怪笑道,“她早就已经被我赶走了,现在这鉴湖可是我的。” 红线大怒,立时抽出剑来:“你把我兰姨赶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那女人道,“要找她,你自己去别处找好了。” 红线一团窝火,将剑一放,剑光立时破开水气,刺向那女人。 “你这丫头脾气倒是差得很。”那女人冷笑一声,也不知拿出了什么法宝,对着红线晃了晃,紫绡剑立时被它逼退,又有无数水龙缠来。 红线哼了一声,召回紫绡剑随手一挥,太阴真气散开,将那些水龙全都冻住,同时更是一重重向外扩散。那女人大吃一惊,抽身直退。 冰寒之气仍然继续散开,红线想令那女人无处可逃。 然而那女人还没有被她困住,远处便已有呼救之声传来。虽然红线并没有把整个鉴湖冻住,但她的真气至寒至阴,那些以为她寻短见而跃入水中想要救她的凡夫俗子却又如何能够承受。 红线心中一惊,赶紧将阴寒之气全都收了回来,那些人不管怎样都是一片好心,她自然不能将那些人害死。 然而寒气收回,那些水龙也被解冻,立时拥上前来将她紧紧缠住,她竟是挣脱不得。 身体被勒得越来越紧,份外难受,纵然用剑斩了几条水龙,但这些水龙实在太多,此处又是水中,斩了一条,却又如蚯蚓般化成两条,络绎不绝。 那女人在远处桀桀笑道:“丫头,你还是死在这里吧。” 红线的脑袋越来越重,被勒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一缕花香飘了过来,那些水龙纷纷退散。 那女人冷然道:“杜兰香,你还敢跑来跟我作对?” 红线从束缚中解脱,这才慢慢缓过神来,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美艳的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边,一时又惊又喜。 杜兰香将她拉到身后,这才看向那女人:“卫夫人,这孩子年幼无知,不太懂事,希望您能将她放过。” 卫夫人怪笑道:“你为这丫头出头,就不怕你自己的孩子死了?” 杜兰香叹道:“红线虽然并非是我骨肉,然而在我眼中,却也如我的亲生女儿一般。卫夫人,这鉴湖我既然已让给了你,也一直如你所说,没有去上告天庭,你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这个孩子又有何妨?” “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有什么……”卫夫人沉默了一阵,然后皱了皱眉,“你刚才唤她作红线?我知道你三百年前私嫁的那个凡人好像是姓薛,难道说这丫头就是薛红线?” 杜兰香怔了一怔,她和这卫夫人虽然在这些年来一直纠葛不断,却从来没有在对方面前提到过红线,然而听她此时的语气,却像是早就听说过薛红线这个名字。 她正有些疑惑,红线已朝着卫夫人怒道:“我就是薛红线,你想怎的。” 第十五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卫夫人淡淡地道:“也不怎的,既然你就是薛红线,那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我现在自然要让一让你。但你最好不要再在我的鉴湖附近出现,否则,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运。他们只让我遇到你师徒三人时先退让一步,可没说要退让到底。” 说完,卫夫人身子一闪,已是消失不见。 红线也是心中迷惑,忖道:“这恶婆娘认识师父?不过师父虽然一向不正经,但好像只对漂亮的女人有兴趣,这恶婆娘又老又丑,师父应该不会跟她太熟才对。而且她说‘师徒三人’,那是连灵凝也包括在内了,莫非师父现在跟灵凝在一起?” 她却不知,那卫夫人指的不是灵凝,而是她还没有见过面的另一个师妹。 杜兰香见卫夫人走了,这才放下心来,她注视着红线,不由心中感伤。自从在会稽城破的那夜分开之后,红线就始终没有出现过,她一个地方水神,自然不知道红线跟她师父在妖灵界中的所作所为,更不知道红线被紫光夫人镇在苍梧山的事,只是日夜担心,心想这孩子若是平安,那自然会来这里找我,现在一直不来,难道是遭遇不测了? 却没有想到过了三百多年,这孩子终于出现了。 红线看着杜兰香,心中也是伤感,却又抱着一丝希望,低声问:“兰姨,爹爹他……” 杜兰香轻轻一叹,牵着她离开鉴湖。 一直来到鉴湖南边的十来里之外,在那里坐落着一个山庄,山庄周围桃树成片,显然是暗含着某种奇妙阵势。杜兰香牵着红线落了下去,过了桃林,来到山庄后头。 一座坟墓出现在红线眼前。 红线身子轻颤,她移到墓碑之前,见上面写的果然是:“夫君薛据之墓……” 杜兰香来到红线身边,还没说话,红线已反身扑到她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虽然知道父亲不可能活到现在,但她的心中却始终抱着那一点点的希望,如今希望彻底破灭,就算再怎么坚强,那泪水也无法再去控制。 杜兰香也紧紧将她抱住,流泪道:“红线、红线……” 薛红线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悲痛和后悔,明知道父亲是关心自己的,可在他生前,自己却总是顶撞他,甚至连一个笑脸也不肯在父亲面前显露出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杜兰香凄然道:“自从你离去后,你爹爹每日都在责怪自己,总觉得你在家中时不曾好好待你。” 红线使劲摇头,却已泣得说不出话来。 …… 晚霞渐渐抚上青空,红线给父亲祭拜上香后,站在那里黯然不语。 这时,院子里急急忙忙走出来一个小丫头:“夫人,夫人,小公子他……” 杜兰香心中一惊,慌忙进了院中,红线见她神情焦急,自也跟了进去。 她跟着杜兰香来到了一间屋子,却见床上躺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正趴在床上呕吐难止。杜兰香将那男孩抱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 红线睁大眼睛:“他是……” 杜兰香道:“这个孩子,他是你的弟弟。” 红线这才知道杜兰香竟替父亲生了一个孩子。她见这男孩额上有两个突起之物,宛若白玉一般,只是脸色却是苍白难看,身体也非常羸弱。 那男孩的呕吐终于停了下来,昏昏欲睡,杜兰香心疼地将他平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红线走到床边看着这个自己的这个弟弟,低声问:“他病了?” 杜兰香却是暗自垂泪。 红线见她模样,知道必是另有隐情。她本是薛据的独生女儿,那时候的人最重传宗接代,薛据虽然从来不提,却也不可能对自己没有儿子这种事毫不介意。如今红线见兰夫人替父亲生了个男孩,心中自然高兴,然而这孩子却病得奄奄一息,又让她心中担心。 她看着杜兰香,心中一急,忍不住就跺脚说道:“兰姨,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杜兰香见红线还是和以前一样耐不住性子,忖道:“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消失了那么多年,但看她模样和脾气还和以前一样,这些年应该也没有吃太多的苦。”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倒也好过了些。 杜兰香拉着红线坐到床边,慢慢地将事情告诉红线。 原来,自那夜会稽城破,红线一去不返,薛据虽然在那时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妾室并非凡人,但毕竟恩爱多年,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再加上时值乱世,他干脆就陪着杜兰香住在鉴湖之下的龙宫之中,并等待女儿回来找他们。 谁知红线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薛据住在龙宫,常年服用宫中仙果,再加上没有以前为官之时的诸多烦恼,倒也活了一百五十多岁,还和杜兰香生了一个孩子。只是他始终在挂念自己那不知所踪的女儿,临老之时仍是不免长吁短叹,最后在自埋自怨中病死在鉴湖湖底。 杜兰香虽然因薛据之死心中难过,但龙族与凡人的寿命本就是不对等的,却也是无可奈何。以往她的打算是在夫君死后,自己也殉情陪他,现在既然有了一个孩子,心思有所寄托,殉情之事自然不再去想,一心只想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这个孩子名叫小山,他的母亲是螭龙,身体里自然也免不了有一半龙族血统。龙族的成长比起凡人来要缓慢得多,虽然过了七八十年,看上去也只有普通人类三四岁的样子,好在这孩子性格活泼,有时还会闹些别扭,撇起嘴来,倒跟他姐姐差不了多少,杜兰香有子陪在身边,也算有所慰藉。 然而有一天,那位卫夫人却突然闯到鉴湖,前来夺取她的鉴湖龙宫,杜兰香心中不愤,想要上告天庭,谁知卫夫人却趁她不注意时给小山下了毒药,这孩子自此一病不起,只有每个月的月圆时分服下卫夫人所配的解药才能勉强存活下来。杜兰香万分气苦,却是毫无办法,最后只能将夫君的坟墓从鉴湖迁了过来,把鉴湖龙宫让给卫夫人。 红线听到这里,已是杏目怒瞪,差点就要纵剑到鉴湖去找卫夫人算账。好在杜兰香知她性子,一说完就急急忙忙拉住她,才没有让她就这样冒失离去。 红线也反应过来,先不要说她是否斗得过那卫夫人,就算真的杀了她,出了口恶气,自己的弟弟岂不是也会因为没有解药而陪着那恶女人一同死去? “难道就真的拿她没办法?”红线气道。 杜兰香轻叹一声:“听说那卫夫人原本是太微天王母娘娘身边的玉女,后来不知因为犯了什么天条,这才溜下人间,不敢再回天界。她擅长制毒,所配的毒药除了她自己,无人能解,如果不按她的话做,那小山、小山就会……” 红线看着弟弟那昏睡中的小脸,心中也是难过。她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想道:“师父说过,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自有生克,哪有一个人做出的毒药,只有那个人自己才能解的道理?兰姨是担心太过,宁可委曲求全也要保住弟弟的性命,但如果让弟弟就这样一直病下去,那和死又有什么区别?我既然知道这事,却放手不管,我又怎对得起爹爹?” 又想道:“灵凝师妹自小残疾,又身染烛龙火毒,最后还是师父替她治好。师父连烛龙的火毒都能解,小山所中的毒应该也难不倒他。只是,我现在却又上哪去寻找师父?” 杜兰香见红线那站不住的样子,知道想要这孩子不管是不可能的。其实她自己又何尝想这么一直拖下去?只是小山的性命掌握到别人手中,她也不知该怎么办。 红线突然站定,低声道:“兰姨,不如我偷偷潜到那恶女人的住处,毒是她下了,说不定解药就藏在她的住处。你放心,我绝不会打草惊蛇,如果找不到解药,我就马上回来。” 杜兰香知道就算现在劝住她,到时她恐怕也会自己悄悄溜去,也就只好把鉴湖龙宫的入口和暗道说给她听。又道:“再过几天就是月圆之夜,在月圆的前一天晚上,我会去找卫夫人要解药,那时她会暂时离开鉴湖湖底,你何不多等两天,到那时再偷偷溜进去?” 红线心想,虽然这两天有些难等,但如果那恶女人离开鉴湖龙宫,那寻起东西来自然要更容易得多,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杜兰香的住处除了她和小山之外,还有一个小女孩。这小女孩名叫公孙秀,原是杜兰香从别处收养来的孤儿,有时杜兰香需要离开,便是由这小女孩暂时替她照顾小山。 红线待在杜兰香身边的这几天里,除了伴在兰姨身边,有时还会到后院习气练剑。小女孩看在眼中,极是好奇,红线见她有趣,也就教了她一些基本的剑术。 红线的太阴剑诀乃是东皇所悟,虽然未奉师命,不敢把其中精髓教给这小女孩,却已经让公孙秀受益匪浅。毕竟仙人的道法,一般凡人哪怕只是得之皮毛,在人间已足以名动四方。 后来公孙秀就是凭着跟红线学的这点剑术行走江湖,并以剑舞闻名于世,甚至受邀到皇宫之内表演,成为唐宫第一舞人。又有才子张旭,因观看了公孙秀的剑器之舞而茅塞顿开,成就了落笔走龙蛇的绝世书法,人称“草圣”。 此外,数十年后的诗圣杜甫,在看了公孙秀的弟子李十二娘的剑舞之后,亦惊其技艺,并作《剑器行》一首,开头几句是:“公孙大娘舞剑器,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公孙大娘,即是现在的小女孩公孙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十六章 色诱似疯薛红线 到了月圆之夜的前一天傍晚,红线与杜兰香商量好后,便悄悄来到鉴湖。等游客渔夫散去,她见有些渔船被栓在湖边,于是潜到一个船舱里,屏息闭气,将心灵尽化内景,纵有仙神路过,也难以发现她的存在。 将近夜半时分,卫夫人果然从湖中出来,正要前去与杜兰香会面,就在这时,却有一道彩虹从夜空贯下。 彩虹一向是出现在太阳之下,阵雨之后,现在三更半夜,众人睡去,却有一道彩虹搭在鉴湖之上,自然让卫夫人停了下来,心中惊疑。而红线虽然双腿合膝盘坐在小船之内一动不动,但周围的所有情景尽皆被她映在心头,知道卫夫人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停在那里,也只好继续等下去。 一个美艳的女子踏着虹光走来,淑娴端庄,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粉红色宽袖流仙裙的少女,少女手中拿着一个紫葫芦,额上长有两个红玉般的可爱小角。 卫夫人一看到那踏着虹光的女人,脸色先是一变,紧接着却是一片冷漠。 那女子落到岸边,将彩虹收入袖中,这才看着卫夫人,叹道:“承庄姐姐,你我真是好久不见。” 卫夫人见这女子几百年过来,容貌却没有什么改变,而自己以前虽然美貌不下于她,却因为削了玉女之籍,为了长生不得不以毒虫养身,现在已是又老又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妒恨,冷冷地道:“梁玉清,你是来笑话我的么?” 梁玉清福了一礼,叹道:“姐姐何出此言?你我当年宁可触犯天条也要与那人一起私奔,互相宽慰,彼此扶持,如今虽然有数百年不见,我心中却仍然时时掂记着姐姐。” 卫夫人冷笑道:“好个姐妹情深,那人被五岳之神抓回去后,你有织女替你向王母娘娘求情,竟也舍了我自回太微天请罪,而我这几百年下来天天躲着藏着,也不知受了多少苦,这还叫彼此扶持?” 梁玉清低声道:“当日玉清已有身孕,离开姐姐也是不得已……” “好个不得已,”卫夫人道,“你舍了我偷偷回太微天是不得已,现在你来找我,难道也是不得已?” 梁玉清沉默。 卫夫人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不得已’要来找我。” “承庄姐……” “有话快说,”卫夫人怒叱道,“我还有事,没空和你在这啰嗦。” 旁边那手持紫葫芦的粉衣少女看不过眼,朝卫夫人叫道:“你凶什么凶啊,要不是……” 梁玉清却将那粉衣少女拉住,向她摇了摇头。粉衣少女这才愤愤住口。 梁玉清看向卫夫人,道:“其实玉清这次前来,是想请姐姐告诉我,你可曾见到过阿休?他现在又在哪里?” 卫夫人失笑道:“你找自己儿子,竟找到了我的头上?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儿子去了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 梁玉清疑惑地看着卫夫人,道:“可是,有人告诉我,说她曾看到你与阿休前些日子在南海见过面……” 卫夫人心中一惊,忖道:“奇怪,我与那小子每次会面都尽可能选在隐蔽之处,为何却仍会被人看在眼中?而且我这两三百年很少在人前现过身,那人不但看到我和那小子见面,竟然还能认出我,那到底是什么人?” 她心中惊异,脸色自然也难免时阴时阳。梁玉清曾和她一同在太微天做过玉女,彼此了解,自是看得出来。 梁玉清低声说道:“还请姐姐将阿休的下落告诉我。” 卫夫人怪笑道:“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他自己不愿见你,别人又能怎样?” 梁玉清道:“姐姐……” “别再烦我。”卫夫人喝了一声,随手一抖,一团黑气朝梁玉清直飞而去,那团黑气带着污浊的臭气,乃是她精心炼制的毒雾。 那粉衣少女却踏前一步,将紫葫芦朝黑雾一指,道:“收。” 那团黑雾立时被她的葫芦收了进去。 “太一东皇的紫檀葫芦?”卫夫人冷笑道,“原来你就是曾跟梁休一同在大荒境做过金童玉女的那个西海小龙女,哼,罢了,我也没空理你们,你们自己给我滚吧。” 她见天色已暗,也不再多事,往天边飞走,找杜兰香去了。 粉衣少女见她说走就走,气道:“她明明知道阿休的下落,却不肯说出来,梁姨,我们去追她……” 梁玉清却叹了一声,摇头道:“算了,浴月,她是不会告诉我的。” 浴月道:“可你不是担心阿休么?” 梁玉清神情黯然,心知卫承庄说的并没有错,如果阿休不肯见她这个母亲,那自己就算找到了他也是无用。但若就这样离去,她又实在是不放心,她与卫承庄熟识多年,知道卫承庄在太微天时就时常偷偷炼制毒药,为人阴毒,阿休如果真的与她在一起,只怕是要闹出什么事来。 见她如此,浴月也是无奈。她从幼时起便与梁休一同在大荒境相处,但梁休从小就沉默寡言,那么多年下来,两人之间其实也没有太多感情,还不如只在那里住了三年的风魂,更让她觉得亲近和喜欢。 想到风魂,她心中也是一片凄苦。 ——“风魂哥哥,你一定要来西海找我,不然的话,我会恨你的,我会扎小人,把你做成木偶,用针一遍遍地扎,还把你的手扯断,脚扯断,脑袋也扯断,再用线缝起来,继续扎,继续扯……” ——然而他却一直没有来西海找她。 梁玉清见一向活泼的浴月也突然变得黯然起来,不由问道:“浴月,你怎么了?” 浴月摇头。 梁玉清也知道浴月马上便要按婚约嫁给南海龙太子敖常,然而这丫头的心中却像是另有他人。只是这天地之间,很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就算勉强劝解一番,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轻叹一声,牵起浴月的手。卫承庄既然已经离去,她们留在这里也不能再做什么,很快的,也就一同离开了。 直到所有人都离去后,却有一道剑光从渔船掠出,一头扎进了湖中。 ****** 薛红线原本还担心那两个女人一直守在那里不走,耽误了自己的事,好在事情没有变成那样。她悄悄潜到水底,来到一块被水藻缠绕的巨石之后。 那里有一处通往鉴湖龙宫的暗道。 她进入暗道,一路小心谨慎,穿过一层类似禁制的透明屏障之后,果然来到了龙宫。 鉴湖并不算什么大江大湖,这里的龙宫自然也难以和洞庭湖等五湖相比,没有什么明珠翠玉,虽然如此,用来建它的却也是些千年沉木,又或是万载寒冰,比起人间那些富贵之人的住处,虽然表面上没有那么豪华,却更有一种古朴之气。 杜兰香毕竟是这里的原主人,有些路径和暗道不是卫夫人这抢占地盘的外人可以知道的。红线依着杜兰香的交待,在有如迷宫般的湖底石径时穿梭,很快便潜到一处窗口。 她正要进去搜寻,里面却传出人声。 红线原本以为卫夫人离开后,这里应该空无一人,却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在。 红线从窗户边悄悄往内看去,却见里面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又瘦又高,站得歪歪斜斜,仿佛随时就要倒下去。而另一个则矮胖得多,偏偏穿的衣服修长得很,让他的脑袋都要缩进领子里。 俗话说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这两人不但穿着奇怪,连站相都与众不同。红线心中好奇,仔细观察,这才发现高瘦的那人是尖嘴猴腮,而矮胖的家伙是个光头,衣服里像是塞了一个硬壳。 “原来是两个妖怪。”红线心想。 她不想打草惊蛇,于是想从别的地方潜进去,然而这鉴湖龙宫里竟不止那两个妖,还有一些打扮得各式各样的人类,这些妖和人也不知道有何目的,守着各个通道,还不时出来巡视一番。 红线来到宫殿后方,想要看看能不能用紫绡剑挖出一个洞口溜进去,结果却闻到了淡淡的臭味。她怔了怔,回头看去,见那里有一个土坑。她无声无息地掠到坑旁,紧接着却呆在那里。 这土坑里竟有不知多少的尸体。 这些尸体有男有女,皮肉下陷,手腕和脖子等许多地方都有伤口,显然全是被放血而死。其中有不少还被绳子绑着,只是不知为何,只要是被绑着的,就必定有两个人,而且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这一男一女的长相都有相似之处,感觉要么是兄妹或是姐弟,要么就是父女或是母子。 红线看着这些死状如出一辙的死人,竟觉得头皮发麻,背上更有寒意生出。她原本还想在偷到解药治好小山后,再帮杜兰香把这里抢回来,现在看来,就算卫夫人现在就把这鉴湖龙宫送还回去,也没有人敢再住在这里了。 想到那恶婆娘竟把兰姨的住处当作杀人抛尸的地方,红线不由对卫夫人更是暗暗生恨。 杜兰香在她的心目中,早已等同于她的母亲。 红线深吸一口气,把这些尸体的惨状从脑海中抛开。 她担心卫夫人会很快回来,不敢耽搁太久,于是用紫绡剑在一个墙角挖了个洞,小心地钻进去。 她将洞口简单地补好,便在这龙宫之内无声无息地走着,遇到人时,便将以身和剑,或是藏在横梁上方,或是以剑遁趁着他人没注意时一闪而过。 她潜得小心,而那些人或妖的本事又都不如她,自是没有人能够发现她。 只是她原本以为这里只住着卫夫人一人,心想只要找到她的房间,便能仔细搜寻解药。现在见这里人数不少,被用上的房间自然也就多了,她又不知道武夫人所用的到底是哪间,搜起来全无头绪。 这时,她心中一动,想到,这些人守在这里,那这龙宫之中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找到防卫最严的地方潜进去,就算找不到能够彻底治愈小山的解药,至少也能够弄清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于是,她仔细分辨着这些人防守的重心。 在费了一番周折后,她来到一个拐角处,前方的通道尽头有两个人把守着。如果这龙宫之内有什么秘密的话,显然就在他们身后。 红线有些头痛,这个通道笔直的一条,不像别的地方多少有些藏身或是腾挪的空间。就这样冲上去,她又没有把握不让他们发出声音就将他们一下子杀了。 一定要先接近他们,再突然出手。 如果是师父在这里,会怎么做? 红线思考着。 记得师父好像说过,要想暂时瞒骗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敌人全无戒心,又或是虽然心怀戒意,却又因为完全摸不清情况而犹豫不决。 这些人守在那里自是担心有人闯进去,如果自己拿着剑突然冲上去,他们自然会马上反应过来。所以,得反其道而行之。 色诱? 红线收起紫绡剑,努力地在脸上挤出笑容,想要表现出“妩媚”来。 只是,这笑容也太僵硬了些。 “算了,”她想,“如果能够骗住他们最好,骗不住,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杀进去再说。” 于是她踏了出去。 那两人看到有一个穿着红衣的清丽少女突然出现在前方,脸上还带着古里古怪的笑容,一时倒也怔在那里。他们取出各自的法宝,如临大敌,偏偏红线虽然往他们走来,却走得极慢,还故意摇晃了一下。 红线心想,既然冲上去一定会惹起敌人的警觉,那我就反过来,慢慢慢慢地走。果然,那两人看着她,一时间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加上其它地方没有动静,不像是有敌人入侵的样子,也就继续瞪着红线。 红线被他们瞪着,有些想生气,却又想到,果然自己也算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只是略用点手段,就算是敌人也会被自己的美貌所惑,心中不免得意。 她又想道,记得以前师父跟自己说过“萌”这个词,还说什么走在路上突然摔倒,也是“萌”的要素之一,我何不也试一试? 于是她“呀”了一声,让自己跌倒在地。 那两个人只觉得额头冒汗,不约而同地想道:“原来是个傻丫头。” 他们两人会被派到这里守卫,自然都是有些本事和经验的,若是真的有女人突然出现并色诱他们,他们马上就会警觉。偏偏眼前的这个少女虽然漂亮,但脸上的笑透着古怪,与其说是想要勾引人,倒不如说是遇到了什么刺激。再加上她才走了几步,就以青蛙跳水般无比难看的姿势摔倒在地,如果这也算是色诱的话,那真是山鸡都能飞上梧桐树了。 他们对望一眼,猜想这女人多半是被其他人抓来放血的,估计是在路上受了什么羞辱和折磨,被吓傻了。其他人见她是个傻丫头,也不担心她逃跑,才任她在宫里乱走。 两人慢慢地向红线走去,刚好红线也抬起头来,见他们走了过来,于是也露出微笑。 她觉得自己笑得美艳动人。 那两人却觉得这个笑特别傻气,于是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丫头虽然傻了……却还是挺漂亮的。那两人咽着口水,朝她走得更快了。 他们的目光中带着兽欲。 红线还没有笨到看不出他们意图的地步,虽说是自己“色诱”在先,却终是心中有气,等他们一接近,便不客气地将身一纵,紫绡剑闪电般的划了两划,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吭也不吭地倒在地上。 红线掠过他们的尸体,同时哼了一声。她召回仙剑落在地上,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脸上的僵硬感消失,同时心里有些沮丧:“师父要是知道我竟然牺牲色相去对付敌人,一定会笑话我的。” 当然,如果她知道自己牺牲色相的结果是让人觉得她“傻到透顶”,那她一定会更沮丧的。 她回头看了看,见那两人虽然死了,眼睛还大睁着,于是撇了撇嘴,嘀咕道:“竟然想打本姑娘的主意,活该。” 然后她继续往前方潜去。 她并不知道,这两人之所以睁着眼睛,是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可以“卖傻”卖得这么成功。 他们死不瞑目! 第十七章 鉴湖夺宝,阴阳对剑 从门进去,一直往下走,竟是一个宽广的地下室。 这地下室应该是在杜兰香被赶走后才修建改造成的,里面有许多用木甲术做成的东西,还有不少齿轮。 有七八个人在这地下室中忙碌着,并没有发现有人潜进来。 红线躲在一个木甲机关后面,小心观察,到处弥漫着无法掩饰的腥臭之味,壁上还有一条条黑色血管似的东西游走流动。 这些诡异的血管如同蛛网一般,从顶壁铺开,并与中心处的一个白玉晶壁相连,这晶壁被雕成八边形,暗合八卦,中间还有阴阳流转的太极图案。 在这晶壁两边分别嵌着一个小池,池内都有红水翻涌,只是左边的散出寒气,右边的则因为沸腾而滚着水泡。两个小池之上分明吊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这两个孩子被倒吊在那里,手腕和脖子处的几个动脉都已被人挑断,血液流到后来,只是慢慢地往下滴,已快要流干。 红线藏在暗处,胸中燃起怒火,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但无疑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 她又仔细看去,见那两个已经濒死的孩子容貌仿佛,就算不是双胞胎,也必是兄妹或是姐弟。 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走到晶壁之前,道:“他们的血已经放光了。大师,实验是否可以开始?” 另有一个僧人走到黑袍男子身后,这僧人不但又黑又瘦,僧衣的式样与中原的佛门弟子区别很大,便连眼珠也是黄色的,显然是个番僧。这番僧点了点头,取出一个圆球置入晶壁上的凹槽,再退了两步,念出让人无法听懂的梵语。 那一寒一热的两个小池里,立时有血水沿着细细麻麻的水槽吸入晶壁,晶壁里的阴阳图案开始互相流转,旁边的八卦玉蝉也以奇怪的韵律幻灭不休。 阴阳图案越转越快,连晶壁上的圆球也幻出了光华,这圆球的形状暗含阴阳之道,一半金黄,一半银白。 那些血水全都注入阴阳图案,又再射出赤与白两色光束。只听一声轻响,那圆球的上空幻出一副奇妙的画面。 不知怎的,红线觉得这般情形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再仔细看去,却见那画面之中尽是风沙,时静时止,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黑袍男子眼睛一亮:“康僧会大师,这便是魔风界内的情形么?” 那番僧还未回答,却只听喀嚓一声,晶壁已现出裂痕,幻境更是一闪而灭。 所有的血水都凭空消失,而阴阳图案和八卦玉蝉也静了下来。 康僧会与黑袍男子对望一眼,一同长叹一声。 黑袍男子道:“至少比上次维持的时间稍长一些。” 康僧会也说话了,只是他说的不知是哪个地方的番语,古怪难辨,红线听也听不明白。 黑袍男子却点了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阴阳流转,乾坤开道,这世上的至阴与至阳之物何其难找,就算找到一些,其材料也都难以支撑我们的试验,除了用禁制和术法强行造出阴阳二气,也别无它法。倒是听说天界中的上元破虚剑和玄元砖都是开天辟地时的混元精金所铸,至刚至阳,而昔日太素天传下的太素赤霄剑,则是至阴至柔,只是别说它们现在下落不明,就算仍在天界,我们总不能到天上去抢。” 那番僧又叽哩呱啦地说了许多,黑袍男子听得极不耐烦。 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喧闹,黑袍男子与那番僧错愕地对望一眼,正要出去弄明白发现了什么事,身边却已有红影闪过,一个少女抢了晶壁上的圆球便跑。 黑袍男子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人会跑出来盗取太极宝玉,勃然大怒。番僧康僧会更是变戏法般的抽出降魔杵,祭在空中直往那红衣少女敲起。 只是红线的剑遁不但迅捷,又是出其不意,番僧的降魔杵击了个空,震得整个地下室轰鸣不止。好在这地下室乃是用极其特殊的材料建成,又附了不少符文禁制,才没有被震塌。 红线已趁机掠了出去。 早在外面传来骚动时,红线便已知道自己杀死的那两个人已经被人发现。 就这样离开的话,不但已经打草惊蛇,而且更是心有不甘。于是她心生一计,想到,不管是卫夫人还是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霸占此处的目的显然都是为了做那虽然不知是什么却肯定伤天害理的试验。 而那个小球,则多半是这个试验所要用到的关键物品。 “既然如此,我何不将它抢了去,再与那恶婆娘交换解药?”她念头一起,连想也没有多想,马上便窜了出去,将太极宝玉抢了就跑。 那黑袍男子气得七窍生烟,赶紧与番僧一同追去,却又如何追得上她? 红线掠到外头,果然已有不少人拦在那里,她也不再客气,紫绡剑随手一放,发出一声霹雳震响,其中几人已被她一剑刺死,剩下的那些也是面无血色。 她恨这些人既抢了兰姨的住处,又害了她的弟弟小山,还把那些不知从哪抓来的人放血害死,心中冒火,一路冲出去,逢人便斩,直杀得那些人狼狈四窜。 她杀出龙宫,沿着来路飞出鉴湖,正要纵剑远遁,头顶却传来一声怒叱:“臭丫头,竟然跑来送死。” 一团黑雾从天而降。 红线抬头一看,借着月光看到拦在前方的正是那卫夫人,又知道她放出的黑雾是有毒的,于是将剑往下一劈,一道道水柱腾起,将那团黑雾冲散。 红线寻着空隙纵上云端,在夜色间凌风而立,翩跹若燕。 那黑袍男子跟番僧也出了水面,康僧会朝卫夫人指手划脚地叽哩呱啦了一番,卫夫人却是根本听不通。那黑袍男子看着卫夫人道:“太极宝玉被抢去了。” 卫夫人面容一变:“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抱怨归抱怨,事到如今她也无可奈何,于是跟在黑袍男子和番僧后头飞上夜空,将红线围住。红线一手托着太极宝玉,一手持剑,俏眉倒竖:“你们要是敢动手,我就先把这东西毁了。” 卫夫人冷哼一声,道:“如果敢毁了它,那你就等着替杜兰香和她儿子收尸。” 红线恨恨道:“把救我弟弟的解药送上来,我就把它还给你。” 卫夫人皱眉:“解药我刚才已经给了……” “我说的当然不是那一个月服一次才能活下去的解药,”红线冷冷地道,“如果小山不能痊愈,你们也别想我把这东西还给你们。” “原来你只是想救人,”卫夫人嘿笑道,“那你早点说嘛。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们自然会把解药送上去,又何必打打杀杀的?要知道,你师父跟我们可是……” 红线见这女人突然提到师父,不禁也心中好奇,想知道师父怎么会跟这些恶人认识。 卫夫人故意顿了一顿,吸引红线注意,而在红线后边,那黑袍男子已化出分身,悄悄接近红线。 只是还没等黑袍男子的狡计得逞,红线的嘴角已是撇过淡淡冷笑。 卫夫人心知不好,刚想提醒那黑袍男子,红线便已振出一剑,剑光冲天而起,再以华丽的曲线直折而下,似慢实快,竟让那黑袍男子避无可避。 黑袍男子惨叫一声,跌入水中。 卫夫人脸色终于变了,她虽然知道红线的剑术乃是得自太一东皇的真传,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了得。那黑袍男子师出长白山鬼迷宗,分身化影之术与众不同,却仍是被红线轻易地看出玄虚,一剑就把他杀了。 红线瞪着卫夫人:“不要再跟我弄名堂。” 卫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虽然对被人要挟心中不愤,却又想到:“这丫头本事不小,要想从她手中抢走太极宝玉只怕不太容易,真要被她把宝玉毁了,不但耽误了公主的大事,能不能再做出一个新的,也难说得很。杜兰香就算救回了儿子,她怕我报复,估计也不敢多事,至于这丫头,袁老爷子说他已经跟这丫头的师父达成了某种默契,公主也交待过我暂时不可跟他们师徒起冲突,倒不如让她一让。” 无奈之下,她只好忍气吞声地道:“好,我这就下去拿解药,你在这等着。” 红线道:“放心,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卫夫人又向那番僧看了一眼,示意他看住红线,这才向湖底落去。 那番僧瞪着红线,眼睛眨也不眨,红线见他长相怪异,那两个黄色眼珠子在夜色下瞪起人来还带着荧光,很是有趣,于是干脆也跟他对瞪起来。 过了一会,卫夫人飞了出来,将一个药瓶抛给红线:“这是由巽宫净水炼制出的解药,只要把它给你弟弟喝下去,他的毒自会解了。” 红线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拿假药来骗我?” 卫夫人淡淡地看了远处的山岭一眼,道:“这种事一下子就能揭穿,我又何必去骗你。” 红线也知道杜兰香正藏身在那里接应自己,于是在卫夫人和番僧的监视下小心移了过去。 杜兰香现出身来,飞到红线身边,接过药瓶打开闻了一闻。她做了数百年的地方神灵,自然也有不少见识,知道这解药应该不假,不由面露喜色。 红线向她低声说道:“兰姨,我在这里多留一个时辰,你给小山服下解药后就马上离开,省得他们再找麻烦。” 杜兰香点了点头,借传音之术向红线说道:“我会带着小山搬到勃海去,被天庭分封在那里的龙神是我父亲。你也小心一些,事情结束后记得去勃海找我们。” 杜兰香生怕卫夫人反悔,不敢多做停留,化作螭龙带上解药走了。 红线仍然仍然留在那里。 卫夫人忍着气道:“我已经给你解药了,你还不把宝玉交给我?” “再多等一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红线淡然说道。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星辰,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卫夫人就算马上去追杜兰香和小山应该也追不上,这才娇笑一声:“好,我现在就把它还给你。” 她把太极宝玉往卫夫人扔去。 卫夫人心中一喜,正要跃上前把它接住,谁知眼前寒光一闪,只听砰的一声,竟有一道剑光袭来,将太极宝玉击了个粉碎。 太极宝玉碎散之后,生出金白两道极玄之气,却又很快便烟消云散。 卫夫人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红线已是娇笑道:“把这东西还给你们,你们不知又要害死多少条人命,还不如让我帮你们将它毁了,也算是替你们积些阴德。” 卫夫人立时大怒,召出毒雾便往红线覆去,而那番僧更是呱呱乱叫,祭出降魔杵打向红线。 红线也懒得再理他们,将身一纵,风雷立起,打算用太乙金光纵离去…… ****** 红线得到了解药,又毁去了太极宝玉,出了胸中的恶气,自然极是得意。 眼见卫夫人和那番僧杀来,她也不想再跟他们多加纠缠,只是想着,万一这两个人真的跟师父有旧,那伤了他们也就不太好了。 于是她甩身要走。 她方自飞了数十丈,眼前却突然耀出光芒,就仿佛有一道旭日在这片夜空升了起来,刺得她眼睛都无法睁开。 与此同时,更有扑天热气直掼而来,那逼人的炙热,简直就像是她以前在烈龙窟坠入烛龙体内时一般,极是难受。她心知遇到了强敌,立时将紫绡剑往上一挡,同时将体内的太阴真气提到极致。 只听锵的一声,一道剑光被她截住,立时间,寒风倒卷,皎月惊退。那团炙热与她散出的阴寒之气形成对流,激出一波又一波的急风,卫夫人和康僧会竟被逼得无法接近。 红线手臂发麻,气血翻腾。她心知不可停顿,不管来的人是谁,自己都必须反守为攻,于是赶紧踩上一片飞退的云朵,一眼瞄到前方有个人影,立时将剑一掷,紫绡剑急速地刺向那人。 那人却也打着和她一般的想法,脸上露出带着邪气的笑容,同样亦将飞剑一扔。 两人的剑在空中一个碰撞,这次却是无声无息。 卫夫人和康僧会明明觉得红线和那人这一次对剑比刚才那次更加烈劲,结果却连一声闷响也没有听到。而夜空中却多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涡流,这奇诡的画面,简直让卫夫人难以忍受。 红线却已抓回了自己的紫绡剑,盯着那突然现身的敌人。 那是一个英俊的少年,不止是英俊,全身上下还透着让人无法忽略的邪气,就仿佛他一直就在冷笑,明明他就没有任何表情,那股冷笑却仍然直闯到他人的灵魂深处。 卫夫人朝那少年叫道:“梁休,不可让这丫头跑了,她毁了太极宝玉。” 梁休将长剑慢慢地抬起,在与自己双眼平行的位置缓缓一划:“她跑不了。” 红线看着这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少年,心中已是一片惊异。虽然只是对了两剑,但她却分明觉得这人所学的剑法跟自己的太阴剑诀源出一脉,只是自己的真气至阴至寒,这个人的却至阳至烈。 他到底是谁? 梁休看出她的疑惑,于是踏着夜风,冷然道:“我叫梁休,我学的是太阳剑决。” 云朵飘动,夜风流转。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在夜空中彼此对视。 梁休淡淡地问:“你说,你的太阴剑诀和我的太阳剑诀,到底哪一个更厉害一些。” 红线瞪着他:“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太阳剑诀。” “现在你听说了。”梁休将剑往上空一指,立时生出一道刺眼光芒,就仿佛本不应该在夜间出现的太阳,已随着他的剑势凭空出现,并散出惊人热气。 红线性子本就极硬,眼见这少年即将出手,也立时将剑往下一指,心想:“好,我就看看你的太阳剑诀有多厉害。” 梁休指的是天,她指的是地。 混元之初,道化阴阳。 阴为地,阳为天。阴为女,阳为男。 阴为水,阳为火。 梁休将剑一指,那有如旭日般的强光立时化作熊熊烈火袭向红线。 红线将剑一挑,那鉴湖之水冲天而起,挟着森森寒意直迎而去。 水火相撞,寒热对冲,直惹得地动天惊。 而两人更是毫不停顿,一个踩风,一个踏云,在那寒冰与烈火之间来回穿梭,卫夫人和康僧会都只能看到剑光飞掠,已分不清两人的身影。 红线顿住,紫绡剑快速一旋,漫天的月光都仿佛被她圈了过来。她将剑身往前一送,月光尽化寒冰,冲向梁休。 日为阳,月为阴。 梁休脸色凝重,将剑往前虚虚一点。 一点幽火在那漫天的寒冰里生了出来。 极阴之处必有至阳。 幽火虽然只是一点,却很快就席卷开来,让月光化成的寒冰变成雨雪落往大地。 红线不敢大意,以身和剑朝对方直旋而去。 梁休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人错肩而过,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电闪雷鸣,虽然只是这么一瞬间,却是谁也看不清他们之间到底对了多少剑。 红线踏着重新洒下的月光,竟是双腿轻抖,脸色苍白,仿佛随时便要坠下去。 梁休却也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只是呼吸有些急促。 卫夫人知道这两人在彼此僵持中,都消耗了太多真气,于是心中冷冷一笑,从袖中悄然取出一根玉钗,掷向红线。 这玉钗原本是王母娘娘的随身之物,她在和梁玉清一同随人私奔时,悄悄偷了出来。 仙家之物,自非人间寻常法宝可以相比,更何况红线还没有从刚才的连番对剑中缓过气来。红线只觉得肩头一痛,那玉钗已刺入她的肌肤,并传来一阵酥酥痒痒的感觉。 她又惊又怒,心知这玉钗之上必然淬有剧毒。 她拔出玉钗,想要用太阴真气逼退休内毒素,梁休却已纵剑劈开。 “卑鄙。”她怒叱一声,却不得不将剑迎去。双剑相交,她立时被劈得喷血抛飞,直往远处山岭落去。 番僧康僧会看到机会,祭出降魔杵直追而去,谁知一道剑光闪过,他的降魔杵已是被一削两段。紧接着风雷之声蓦起,红线跃空而去。 卫夫人急道:“不可让她逃走。” 梁休的脸上流露出淡淡冷笑:“放心,她逃不了。太乙金光纵,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 卫夫人这才放下心来,也笑道:“说的也是。不过就算她逃走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这丫头已中了我的‘昙花五现’,我就不相信这世上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能够解得开。” 梁休木然地道:“还是直接将她杀死的好,公主暂时不想跟她师父起冲突,若是让她师父知道我们伤了她,只怕会影响公主的计划。太极宝玉既然已经毁去,你们也不可再在这里逗留,还是赶紧去向公主请罪的好。” 说完之后,梁休将身一纵,亦如电光般,紧追红线而去。 那番僧见自己的降魔杵已断,还在那里呱呱地叫骂,卫夫人却想到太极宝玉被毁,也不知公主会如何处罚自己,一时间心生寒意,身子竟有些发冷。 第十八章 琼珠正妙忆当年 红线飞了一阵,整个人越来越晕,不得不落到地面,体内的毒素渐渐蔓延全身,经脉间更是发出一阵阵的燥热。她踉踉跄跄地行了几步,最终身子一软,只得以手撑剑半跪在地。 夜空中一道剑光如流星般划来,落在她的面前,正是那使用太阳剑诀的少年。 红线想要强迫自己站起,却根本无能为力,只要稍为动一下,身体就像是要裂开一般。她中毒之后,被迫与梁休交换了一剑,又连番运用真气,此时已是力歇难支。 梁休慢慢地走上前来,剑上挟着耀眼的光芒,让人难以逼视。他的眼中是一片漠然,既无怜悯,也没有多少兴奋。 红线猛力咬了一下嘴唇,用那强烈的痛感来缓和自己昏昏欲睡的脑袋。她再次尝试着站起,却身子一扑,连剑也握不住了,只能用双手撑着身子跪倒在地,双眸中透着倔强和不甘。 梁休的嘴角溢着冷笑,正要一剑劈去。 远处却掠来一个窈窕的少女:“阿休,不要杀她。” 那少女梳着飞髻,目光中蒙上了一层凄离的美。她看着梁体,低声说道:“她和她的师父当年毕竟对我有恩,我不想看她死在这里。” 梁休沉默了一阵,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然而没过多久,他却将剑慢慢地收入鞘中。 那少女知道梁休性情冷漠,原本还担心自己劝不动他,现在见他收剑,这才松了口气:“谢谢。” 梁休点了点头,看了这突然现身的飞髻少女一眼,淡淡道:“她中了卫承庄的昙花五现,就算我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多久。” 那少女神情黯然:“我知道。” 梁休不再多话,袖子一拂,御剑而去。 那少女走向红线。 红线摇摇晃晃地看着她,虽然想要弄清这个少女到底是谁,但梁休离去,她的斗志已解,原本就难以再支撑下去的精神立时瓦解,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紫绡剑化作红光,护在她的身上。 那少女见仙剑护主,也不惊异,只是轻叹一声,心中默诵经文,左手掐着兰花指,慢慢地伸了过去。她的道法与红线的剑诀同出一源,紫绡剑自然不会伤她,很快便被她握在手中。 她轻柔地蹲在红线身边,看着红线昏睡的脸庞,想起当年那个剖开枯树瞪着她和妹妹的女孩儿。 “三百多年过去了,她倒没什么改变。”上官婉儿微微一笑,却又想道,“她身中剧毒,我就算去求卫夫人,卫夫人也必定不肯救她,但不去找卫夫人,这昙花五现我却也解不来,这可如何是好?” 她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抱起红线,心想:“我也只有带她去找那个人了……” ******** 风魂带着隐娘去拜会了薛仁贵。 薛仁贵自幼家贫,父亲早丧,但他天生臂力过人,又习文练武,长大后在乡下务农,娶了妻子柳氏。由于郁郁不得志,他曾想改迁祖坟,当时是贞观一十九年,太宗皇帝李世民御驾亲征辽东,他妻子柳氏向他说道:“机会难得,你既有一身本事,何不从军立个功名,富贵还乡之后,再回来改葬父母也不迟?” 薛仁贵觉得妻子说的有理,便应征入伍,以一个小兵的身份前往高丽。没过多久,便因在辽东安地战场单枪匹马救出大唐将领刘君邛而名扬军中。 而在当年六月,高丽大将高延寿、高惠真率二十五万大军依山驻扎,薛仁贵急于建功,竟身穿白袍,手持方天画戟,腰挎双弓,就这样孤身一人杀入敌方大军,打得敌方阵势大乱,高延寿、高惠真多次想重新组织队列,却被薛仁贵一人冲得七零八落。 唐太宗李世民见有一白袍小将在敌方的人山人海中撕杀,大是惊讶,命唐军跟进,由此大破高丽守军。战后,太宗亲自召见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兵的薛仁贵,赠马赐绢,提拔为游击将军,叹道:“联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 贞观二十三年,太宗李世民驾崩,而此时的薛仁贵虽然参军才不过短短几年,却已凭着战功一路升迁,现在更是被委以重任,统领宫廷禁卫军,镇守玄武门。 要知道唐太宗李世民便是因玄武门而得天下,故而玄武门在当时意义非凡,又被称为“天下之门”。薛仁贵从一个农民出生的小兵,能够在短短几年间做到这种地步,其勇武自是无话可说,然而风魂却知道,薛仁贵一生中的重要事迹,此时还只不过是刚刚展开。 风魂带着聂隐娘去见薛仁贵,薛仁贵自己出身贫苦,自然也没有什么架子可言,在知道风魂竟是他义妹红线的师父后,更是殷切,很快便与风魂相谈甚欢。 只可惜红线已经离去,走前只是告诉薛仁贵,说她想去寻找自己的亲人。 风魂知道红线陪着自己在苍梧山一同被镇了三百多年,她出身的薛家在晋末虽是豪门,现在却已不知成了什么样子,于是猜想自己这女徒儿应该是到鉴湖找杜兰香去了,于是也就带着隐娘离开了薛仁贵的将军府。 长安不愧是大唐的京城,极是繁华。只是风魂和隐娘现在多少都已算是神仙中人,反觉得这种闹市还不如清山碧水让人身心舒畅,自由自在。再加上聂峰也已平安到达京城,在羽林军当了将军之职,那些刺客没有在路上动手,自然也不会在天子脚下闹事。 于是,风魂就带着隐娘离开京城,来到荒山野岭,一边继续传她道法,一边想着要不要试着去鉴湖找找红线。虽然自离开涯垠冰湖后,便没有再和红线见过面,但因为知道红线本领已算了得,一般人根本伤不了她,因此也就不是非常担心。 一日下午,阳光从树叶间穿透而下,一粒粒尘埃在这些光束中游离着。 隐娘在树林间翩翩舞剑,她的璇玑剑舞本就轻灵,再配上那身洁白的绡衣,仿若是一朵雪莲随风行止,出尘脱俗。 风魂左右无事,干脆就坐在地上,用手撑着下额仔细欣赏。隐娘很快就发现了师父注视自己的目光,俏脸红红的,只是剑练到一半,又不好停下来,于是就这样羞羞地继续舞下去。 这种羞怯感反而让她看上去更加诱人,就仿佛是一个青苹果,虽然还没有成熟,却让人更想咬上一口,去体验那种酸酸涩涩却又带着微甜的清新。 直到将剑练完,隐娘收剑静立,风魂仍然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隐娘红着脸,轻柔地走到风魂面前跪下,低声唤道:“师父……” 风魂这才收拢心事,干咳一声,道:“剑练完了?咳,练得不错。” 隐娘问:“哪个地方练得不错?” 风魂道:“脸蛋不错,身材也不错。” 隐娘俏脸更是飞红:“师父你、你欺负人。” 这话好像有些耳熟。风魂心痒难止,不禁伸手托住她的下巴,慢慢地倾过身去。 隐娘心如小鹿般乱跳,以前虽然师父也“吻”过自己,但那只是在使用太乙天书里的隔体神交之术,而这一刻她却知道……她的师父只不过是单纯的想要亲她。 看着这女徒儿动人的神情,风魂几乎想就这样把她推倒在地。 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动,猛地回头,发现身后已多了一个梳着飞髻的少女。 那少女还抱着一个人。 “红线?”风魂吃了一惊,连忙站了起来。 隐娘见师父想要对自己做的“坏事”被人看在眼中,心中本是一阵羞涩,结果师父突然叫出了师姐的名字。她睁大眼睛看去,也不知道是这突然出现的少女是自己的师姐,还是她怀中昏迷的那个红衣少女才是。 风魂掠了过去,将飞髻少女怀中的女徒儿接了过来,心惊肉跳地看着她。红线脸色一片金白,肌肤泛黑,风魂自然一眼就看出红线是中了毒。 他将红线放在草地上,查看她的气息,见她虽然呼吸微弱,却还不至于性命垂危,知她虽然中了剧毒,但在昏迷前已用太阴真气护住心脉,这才略微放心了些。 风魂抬头看向飞髻少女,问:“姑娘是……” 少女轻叹一声,向他缓缓下拜:“奴家复姓上官,名叫婉儿。” 上官婉儿?风魂打量着她。 这个上官婉儿,仅仅是跟历史上那个著名的才女同名同姓,还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在风魂所知的历史中,中国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身边就有一个才女,名叫上官婉儿。这个上官婉儿原是宰相上官仪的孙女,上官仪因替中宗李治起草废后诏书,被武则天所杀,家族籍没。上官婉儿与她的母亲一同配没掖庭,但她自幼聪秀,文采过人,武则天闻她才学,召她入宫依题作文,上官婉儿文不加点须臾而成,武则天看后大悦,便免去她的奴婢身份,让她随侍身边。 武则天的诏书,大多都是出自上官婉儿的手笔。 “武则天当上女皇时,历史上的那个上官婉儿才不过十几岁,”风魂忖道,“如果说她跟历史上的那个上官婉儿是同一个人,那年纪未免有些对不上。然而这个时代与我所知的历史本就难以一一对应,李白可以是天上的太白星君,武媚娘还没有被李治带回宫中就被人杀了,所以,就算这个上官婉儿和那个上官婉儿是同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看向上官婉儿,小心观察一番,然后醒悟过来:“她并非人类,而是妖狐。” 上官婉儿见他盯着自己看,心中无由地生出一种喜悦,低声道:“公子可是曾听过奴家的名字?” 风魂自然无法告诉她自己虽然听过“上官婉儿”这个名字,但那个上官婉儿应该还要过几年才能出生。他摇了摇头。 上官婉儿低下头去,略有些失望,心中想道:“三百多前过去了,他自然不会记得。” “上官姑娘,”风魂神情凝重地看着她,“我这女徒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上官婉儿看向红线,道:“她中了一种名叫昙花五现的剧毒,这种毒乃是由天地间五种奇特的毒草练成,我也不知该如何解它,只好把这位薛姑娘带给公子。” 风魂把红线抱起,交给身后的聂隐娘,这才重新看向上官婉儿:“上官姑娘认得我?”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竟是盈盈地跪下,拜倒在风魂面前。风魂怔了一怔,赶紧握住她的手,想要把她扶起。偏偏这少女穿是的由宫廷传出来的翠绿对襟半臂和青色束胸长裙,裙子在腋下以丝带打结,乳沟半露,这一拜,竟有无限风光显露在风魂眼中,让风魂舍不得将她拉起。 上官婉儿低声说道:“当年若非公子相救并传以道法,奴家与妹妹在三百多年前便已死去。奴家的名字还是公子起的,只是公子多半已经忘了。” 风魂握住她的手臂,微微一怔。他看着上官婉儿,心中立时也想起了一件往事。 明月下,山崖间。 自己盘膝坐在地上,怀中还躺着一只贪睡的小狐狸。而在他的面前,另有一只小狐伏在那里,虔诚地听着他从天书中念出的句子。 “我给你们取个名字吧,”他记得自己曾经向那两只小狐说道,“你叫婉儿,而你就叫媚儿……” 原来她就是当年那两只小狐狸中的一只! “三百多年过去了,”上官婉儿不顾风魂的搀扶再次下拜,“婉儿竟还有幸再次见到公子,这是婉儿的福气。” 风魂见她如此,心中倒也有些羞愧。他当时之所以帮助那两只小狐狸,只不过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事后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三百多年后,这只被他取名叫婉儿的小狐狸竟真的修成人身。 “你妹妹呢?”风魂问,“她怎么没有在你身边?” 上官婉儿牵强地笑了一笑:“妹妹她天*动,虽然也跟我一样服用了恩公所赠的仙丹,学了恩公所传的道法,却因心性难定,到现在也还不曾脱去狐身。这些年来,婉儿因为有些要事要做,也很少管她,现在却不知道她跑哪玩去了。” 风魂没有注意太多,只是摇头失笑。他当然也记得当年的那两只小狐狸中,大的那个懂事得多,小的那个则跳来跳去,停不下来。 他不习惯有人这样一直跪在自己面前,于是硬将上官婉儿拉起,又问:“你怎么会遇到红线?她又到底是被谁伤成这样?” 上官婉儿凄凉一笑,道:“婉儿不愿欺骗恩人,然而伤她之人婉儿虽然认识,却又不能说出来……恩公的这个问题,让婉儿好生为难。” 风魂沉默一阵。 上官婉儿见他脸色难看,于是又跪了下去:“恩公……” 风魂摇了摇头,叹道:“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但至少是你把她带到我这,单是这一点,我已感激不尽。” 上官婉儿黯然道:“比起公子对婉儿的恩情,婉儿所做的事实在微不足道,公子的话,让婉儿无地自容。” “你先起来再说。”风魂不得不把她再次拉起。这狐妖少女既然有难言之隐,风魂也就不打算去逼问她,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伤害红线的人,而是将她治好。 在他们旁边,隐娘正跪在那儿,让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大师姐枕在自己腿上。她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这薛师姐,竟是在这样一个情形下。 隐娘抬头看向师父,担心地问:“师父,师姐她……她可还有救?” 风魂走过去将指头搭在红线手腕上。 虽然没有用太乙白玉轮将自己元气度到红线体内查看,但他在涯垠冰湖中抱了红线三百多年,在那三百多年里两人的元阴元阳始终在互相流转,红线的太阴真气早已存了一部分在他体内,此时只是将自己的手搭在红线经脉上,彼此已是元气贯通,红线体内经脉和五行之气的虚实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原本还不太放心,经过这一番查探,倒是慢慢安下心来,想道:“这丫头倒也聪明,知道自己昏迷之后真气无法运行,毒素必会侵入她的肺腑,竟想到用灵凝的五行之气来守护自己的心脉。也幸好灵凝的五行之气曾因我对她用过太乙白玉轮,积了不少在我体内,在冰湖底下的三百年中,又分了一半给红线。灵凝的五行之气是经过烛龙毒火和玄寒玉磨砺过的,虽然分到红线体内的并不多,却足够她用来护持心脉。若非如此,只怕她现在已经死了。” 那“昙花五现”虽然霸道,但风魂对救活红线已是有了把握。他知道自己在用毒解毒这一方面所知有限,倒不如还是用太乙白玉轮这无上的双修之法,再借用灵凝留在自己的五行之气,慢慢将红线体内的毒素净化,这样虽然效果慢些,却反而比炼制解药更加稳妥。 婉儿和隐娘见他神情,都看出他已经想到了治好红线的办法,不禁对望一眼,彼此露出微笑。 第十九章 双燕归来春梦好 上官婉儿并没有留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在分手的时候,风魂觉得她的眼眸中似乎藏着一份凄离和伤感,再联想到她那有所隐瞒的话语,风魂心中对这个美丽的狐妖多少有些担心起来。 他虽然有了替红线驱除毒素的办法,却也不敢耽搁太久,当即找了一个有瀑布泻下的所在,让隐娘在附近守着,自己带红线跃入瀑布,然后将她吻住。 阴阳相通,二气交感。 风魂将自己体内的元阳度到红线体内,一点一点地助她净化毒素。 当然,也幸好红线是个女孩儿,而他则是个男的,这太乙白玉轮才能起到作用。不管怎样,太乙白玉轮毕竟是双修心法,只有一阴一阳才能彼此交感。 他就这样带着红线在水底泡了许多天。 在这几天里,隐娘始终守在瀑布旁边,也不敢离开。 直到一天傍晚,瀑布突然分开,风魂挟着红线跃了出来。 刚落在地上,风魂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隐娘赶紧上前将他扶住。 风魂放下红线,让她坐在地上,红线慢慢地睁开眼,低声道:“师父……” 她与风魂一同被镇了三百多年,刚一脱困,师父就被人带走了,直到现在才终于见到面,自是不免一阵激动。 “别说话,”风魂却道,“毒素还没有清除干净,你先将真气分布在经脉之间,不游走,不外泄,亦不可心浮气燥。” 红线虽然有时喜欢说师父“不正经”“本事不高”,其实对自己师父却极是信服,当下便闭上双眼,静心去虑,将太阴真气均匀地散在体内。 风魂在她对面坐下,也闭目不语。 隐娘经过师父的多番“调戏”,对太乙白玉轮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师父现在所用的才是太乙双修的最高境界,虽然不亲不吻,不接不触,但“凝神于虚空,会气于吾心”,正用他的自身元气带动师姐体内的真气运行。 她见师父全身湿漉,脸色苍白,知道这几天他为了替师姐祛毒,实也耗尽了不少元气,于是自己也坐在师父身后,以自身阴气去补充师父亏损的元阳。 就这样过了几个时辰,天色越来越黑。 终于,风魂站起身来。 两个少女也一同睁开眼睛,同时唤了一声:“师父。” 薛红线还是第一次见到隐娘,见对面的女孩儿也跟自己一样唤师父作“师父”,自然好奇地看了过去。隐娘脸一红,怯怯地道:“大师姐。” 风魂见隐娘脸色微白,额头冒汗,而自己本应变得虚弱的身子反而体力十足,知道是隐娘一直在用她的元阴替自己恢复元气,心里一暖,暗道:“真是个傻丫头。” 上乘的双修心法讲的都是彼此交感,双修双益,然而隐娘因为担心影响到师父替红线祛毒,在刚才那几个时辰中却是只补不采,完全是以损耗自身元阴为代价来恢复风魂的体力。如果风魂再迟一两个时辰起身,只怕她日后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这是你的小师妹,叫做聂隐娘,”风魂告诉红线,“她刚学御剑没多久,以后你可得多教教她。” 红线看着隐娘笑了一笑,却又想道:“有我,有灵凝,有隐娘,三个都是女孩子。师父好像只喜欢收女孩子为徒呢。” 风魂知道红线虽然已没有性命危险,但体内毒素还有部分残存,元气也没有完全恢复,虽是清醒,却难以动弹。而隐娘只想着帮助师父师姐,全然不顾自身,其实也已撑不下去。于是,他找了一个平坦的空地,铺上树叶,把这两个少女都抱了过去,让她们并排躺着。 “不许说话,你们现在都给我好好地睡一觉,知不知道?”他看着这两个少女。 隐娘低声问:“师父,那你呢?” 风魂打了个哈欠:“嗯,我也困了,那就一起睡吧。” 他居然就在这两个女徒儿之间躺了下来。红线和隐娘原本就隔得不怎么宽,他这一躺下,倒变成两个少女紧贴着他。 他还不甘心,竟张开双手伸到她们的粉颈下,再搂着两个少女的肩弯起手肘。随着这一动作,红线与隐娘都不得不侧着身子枕在他的肩上。 两个少女睁大眼睛彼此对望。 隐娘怯怯地道:“师、师父……” “有事么,隐娘?”风魂很威严地问。 “没、没事……” “没事就不要说话。”风魂威严不减。 “好、好的……”隐娘脸颊一阵发烫。 红线却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师父没个正经,再加上她的性子本就大方得多,见小师妹那羞羞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娇声道:“师父,我终于明白过来了。” 风魂好奇地问:“明白什么?” “明白你为什么只收女徒弟,”红线掩嘴笑道,“什么时候等你收了男弟子,我看你会不会也这样对他们。” 风魂被她这么一说,也不禁想象了一下:自己收了两个小男孩为徒,然后躺在地上左手搂一个,右手抱一个…… 好、好恶心! “你也不许说话,”他赶紧摆出身为师尊的架子,“咳,也不许胡思乱想。” 然而已经迟了,这两个丫头都在那吃吃地笑声,显然是正在“胡思乱想”。 …… 以五行之气祛除毒素虽然安全,却毕竟不如服用解药那般迅速,而且越到后面,祛毒的效果也不如初始时那么有效。风魂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也只好慢慢地来。 他听红线说完夺玉救弟、斗剑中毒等事后,心里也是一阵恼怒。一方面,他没有想到梁休竟真的能够把太阴剑诀反过来练,弄出一个“太阳剑诀”来。而另一方面,不管怎么想,梁休和卫夫人,跟那个袁隐居都应该是一伙的。当日在蓝菊花的宅院里,双方虽然没有明确达成口头上的协定,但袁隐居已说出“退避三舍”这句话,风魂见对方主动退让,也确实不想再去管那些人的闲事。 没想到红线却差点死在他们手中。 虽说红线与对方的冲突,应该也是在袁隐居的意料之外,但风魂却不想管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的女徒儿差点死在那些人手中。 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由于红线还无法御剑,他便带着这两个女徒儿走出荒山,同时在心里思索着那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暗杀朝廷武将,霸占鉴湖,将一些不知从哪抓来的凡人放血,进行某种实验……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梁休和那些家伙到底有什么样关系?还有婉儿,她难免也跟梁休他们是一伙的? 一想到梁休,风魂不觉又联想到曾与梁休一同在大荒境做金童玉女的浴月,于是苦笑了一下,心想:“我曾答应浴月,说会去西海找她,看看她的胸有没有变大……咳咳,为什么好好的会想到她的胸去?” 红线和隐娘在他身边,见师父低头不语,知他在想着心思,也不敢打扰他,两个少女自己在后头交谈起来。隐娘对师父的来历所知不多,只知道师父是太一东皇的传人,而自己有两个师姐,其它事基本都没怎么听师父说起,心中好奇,不免小心翼翼地向这位薛师姐打听。 红线并不知道身边的这个聂师妹就是妙想仙子的转世,见师妹有心打探,也不隐瞒,将自己进深山求仙,落下悬崖被师父所救,以及会稽城突围,陪师父进南海找天师孙恩,又为了要救妙想仙子而前往妖灵界,受困烛龙毒火后遇到灵凝师妹等事一一说出。 隐娘虽然自幼体弱多病,但她出生时大唐已经进入贞观之治,天下承平,再加上她虽然体弱,但父母对她从小关爱,既不像红线一样小时候遭遇母亲虐待,更不知道什么是战争,现在听红线一一说起,只听得瞪大眼睛,怎么也无法去想象那种百姓游离失所,到处揭竿起义的艰苦时世。 再听到师父为了救心上人进妖灵界、闯支离宫等种种往事,更是听得惊心动魄,直想着:“原来师父和大师姐竟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便是灵凝师姐,上次遇见她时,也只觉得她不解人间之事,以为她与我一般不曾经历太多磨难,却没想到她自幼被她母亲害得双腿残废,被迫泡在那寒水之中,虽然被师父治好了火毒,却又在妖灵界中经历了一番凶险,跟她比起来……我实在是幸福得多。” 及至听到师父虽然救出妙想仙子,灵凝师姐却又被耀魄天尊抓了去,师父与妙想仙子、飞琼仙子,以及自己的大师姐一同去救灵凝,并大战耀魄天尊和他的众多手下,妙想仙子以戮仙剑舞斩去数千条性命等等,隐娘已越听越是入神。 谁知红线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隐娘见她不说了,还想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前方师父已停下了脚步,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师姐也是一脸黯然。 隐娘心中一动,不禁想起自己初次遇见师父时,师父那落魄神伤、自暴自弃的模样。她终究是聪慧过人,想道:“那之后,必是发生了什么让师父伤心的事,飞琼仙子和灵凝师姐我都已见过面,大师姐也在这里,难道是师父喜欢的那位妙想仙子她、她出了什么事?” 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她的心中竟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此时,红线心中也是一阵后悔,觉得实在不该在师父的身边提起往事。再说下去,便不得不提到妙想仙子削骨碎肉,自己和师父被困冰湖。 虽然已经过了三百多年,但师父心中的那份痛苦,真的已消去了么?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风魂已经转过身来看着她们。红线呐呐着,一时间竟不敢说话,隐娘见她神情,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只怕是真的,于是暗暗自责,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好奇,也就不会触动师父的伤心事。 风魂却走过来,摸了摸隐娘的秀发,然而转身继续往前走。 隐娘不解地看向红线,见大师姐也是错愕地看了过来,显然两人都对师父的这个动作感到莫名其妙,也都看不出师父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们不敢再说话,只好一声不吭地跟在风魂身后。 当天夜里,万籁俱静。 隐娘睁开眼睛,发现师姐仍然睡着,师父却不知去了哪里。 她慢慢起身,往前方走去,凄凄离离的月色覆在树林上空,四周魅影幢幢,仿佛自己只是走在迷梦之中。 她来到一条溪边,见师父正负手站在那里,看着天上那剪弯月,一动不动。 她走到师父身后,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风魂却转过身来,静静地注视着她,过了良久,才走上前将她轻轻地搂在怀中。 隐娘觉得有些心慌意乱。 风魂缓缓地蹲了下来,在她耳边低声问:“隐娘……你喜不喜欢师父?” 隐娘用蚊子般的声音“嗯”了一声。 风魂将她推开一些,凝视着她,并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隐娘只觉得心中泛起一阵涟漪,师父那充满温情的抚摸,让她有一种难以自拔的幸福。 然后,她就看到了风魂的眼神。 她突然觉得,师父在看着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 一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少女羞涩的心灵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就仿佛所有的幸福都只是一个幻影,轻易地就被撕了个粉碎。 风魂却没有注意到这女徒儿的异样,他再一次将隐娘搂在怀中:“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我就什么也没有失去……什么也没有!” …… ****** 天亮之后,风魂来到林间,见他的两个女徒儿正在互相斗剑。 他见着有趣,干脆坐在地上欣赏着她们的身姿。薛红线一身是红,身形一动,便是红影掠过,一静下来,则有若朝霞落地,煞是艳丽。而隐娘穿的则是白色衣裙,性子也更静一些,立在那里,将飞雪剑挑起点点光芒,宛若雪花飞舞。 风魂见这两个女徒儿一红一白,各有殊艳,不禁看得心神摇坠。 红线虽然身子刚刚痊愈,但她的剑术毕竟学得更久,而与风魂一同被镇在冰湖之下的三百多年里,虽然对她而言只像是睡了一觉,但体内真气却在风魂的带动下流转不休,益发精纯,无形中已上了许多个台阶。 没斗多久,她的剑光便已一直压制着隐娘的飞雪剑,若非隐娘天资聪慧,璇玑剑舞散而不乱,早就败下阵了。 红线只是想试试这个小师妹的本事,自然不会太过为难隐娘。她落在树梢上,娇叱一声,紫绡剑离手而去,围着隐娘缠斗。 风魂自脱离涯垠冰湖后,和红线也分开了一段时间,这些日子又一心替她祛毒,没有空去认认打量她。现在左右无事,他便咬着一根草以手枕地,盯着红线看了一会。 “这丫头倒也长大了不少。”他想着。 红线毕竟处在发育期,虽然她道法有成,从外表看去,肌肤比婴儿还要光*白,但有许多地方还是在悄悄改变。她不但高了不少,酥胸已大了许多,身上那件得鲛人所制的红衣多少已有些不太合身,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缚得窈窕毕现,尤其是那其实还没有发育到“傲人”地步的胸脯,在绡衣的挤压下看上去鼓鼓的,份外惹人遐思。 也幸好是在这个时代,由于受到西北少数民数的服饰影响,自隋唐以来,便是民间女人也喜欢穿那种领口大开的襦裙,长裙以绸带系在腋下,上衣则是以小带子当胸打结的“半臂”,乳沟外泄乃是常事,若是弯弯腰做做动作,旁人只要有心,轻而易举地便能看到半截没有太多束缚的玉兔。 如果是在红线出身的东晋,红线若还是穿着这身因为稍紧而现出身材曲线的衣裳,早就会被人在身后指点,说她有伤风化了。要是再往下推,到了宋明之后,那她这个样子简直就不能出门。 “虽然放弃她身上的这件鲛绡有些遗憾,但以后还是找些唐朝的束胸长裙替她换上吧。”风魂已经开始想象红线*半露时的诱人模样。 他又看向隐娘,隐娘毕竟才十二三岁。虽然古代女子十五六岁便可以嫁人,但十二三岁却还是太小了些,身子只是处于初熟的阶段,虽然别有一番娇美,却还谈不上“诱人”。只是风魂一想到她是王妙想的转世,心里登时又涌起那番发自内心的怜爱,只恨不得将她时时呵在手心,搂在怀中,以补偿她前世那让人心碎的遭遇。 一想到王妙想,那难以止遏的刺痛又钻上了心头。 他轻叹一声,努力将那刺痛感暂时遗忘。这时,他又想到了王妙想曾经提到过的《女大金丹诀》,于是忖道:“一般来说,就算是修仙得道的女子,千百年之后也难免年老色衰,然而这几百年间的女仙却个个青春永驻,妙想姐姐说,那都是因为修了西王母传下的女修九则的缘故,我何不也找个人把这女修九则学来,再教给红线和隐娘?毕竟她们不像灵凝那样,乃是天仙体质,以后常年跟在我身边,也没有多少清修的时间,虽然她们本就天生丽质,但学了那女修九则,总是有益无损。” 心念动起,他就不免继续想下去。天上女仙中学了那《女大金丹诀》的自然不在少数,但他大多都不认识,真正认得的便只有许飞琼。只看许飞琼过了三百多年仍是容颜不减,便知道她一定也是学过的,自己何不去找她,让她把这《女大金丹诀》教给自己,自己再去传给红线和隐娘? 他在这边想着让这两个女徒儿越变越漂亮的法子,连她两人发育成熟后那娇躯半露的样子都开始想象起来,而那边红线和隐娘的斗剑却早已结束,隐娘虽然勉力支撑,本事却终究还差了红线太多,只好罢手认输。 两人一同看向师父,却见她们的师父一边看着她们,一边发出古怪的傻笑,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弄什么名堂。 隐娘低声问:“师父,可是徒儿练得不好?” 风魂这才反应过来,干咳一声:“很好,很好。” 隐娘还想问,却又突然想到再问下去,只怕师父又要说什么“脸蛋好身材也好”这种不正经的话了,脸一红,赶紧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红线却知道师父长于阵法遁术,对御剑却没什么接触,于是撇嘴道:“师妹,师父的剑术不行的,以后你不要去问他,我来教你。” 隐娘睁大眼睛,心想:“师父虽然有些不正经,但毕竟是师父,大师姐怎、怎可以当着师父的面这样说他?” 风魂却知道这个大弟子三百多年前就已经不太将自己放在眼中了,现在还想带坏她的小师妹,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我若不给她点教训,以后这丫头就越来越放肆了。” 想到这里,风魂面容一整,叱道:“红线,隐娘,拿好你们的剑。” 话一说完,他将手一挽,紫绡剑和飞雪剑竟同时发出一声锵响,脱鞘而出,飞上天空。红线和隐娘赶紧以心御气,以气御剑,想要召回自己的仙剑,然而风魂手指轻划,那两只仙剑只在天空乱飞,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下来。 第二十章 东皇之位惹暗潮 隐娘跟在师父身边的时日毕竟短些,唯一看到师父出手的一次,也是师父大展身手,让那空空儿羞惭败退,因此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在心中对师父的本事大为敬佩。 红线却是大吃一惊,她看向风魂,想知道师父是不是暗中偷用了什么仙术遁法,然而师父指间隐隐透着两道玄而又玄的先天真气,分明便是御剑之术。 更重要的是,其中一道真气竟与她的太阴真气一般无二。 太阴剑诀明明只有女子才可以学,此时竟会被师父用了出来,红线如何不会惊讶?但她终究也是天资过人,一点就通,脸上立时露出笑意,想道:“原来师父早就把我练出的太阴真气偷了一些过去,好,我就不信被盗去的那点太阴真气,还能比得上我自己苦心练出来的?” 不服输的性子一上来,红线也不管那么多,手指一伸一弹,一道太阴真气绞在了风魂与紫绡剑之间。 风魂与紫绡剑之间的真气连接立时被红线切断,但他早有准备,让飞雪剑旋了一旋,将红线的真气也同样切断。 紫绡剑失去控制,在空中沉沉浮浮。 红线撇了撇嘴,将身一纵,便要向紫绡剑飞去。 风魂却脸上带笑,暗用仙术在红线下方召来一阵急风,刮得她裙子往上翻飞。 他笑道:“红线……看到了哟!” 红线呀的叫了一声,赶紧落在地上,双手把裙脚直往下拉。虽说裙内其实还穿着袄裤,但她毕竟是个黄花闺女,听到师父这充满调戏味道的话语,终究还是不免羞怯起来。 风魂趁着这个机会,早已跃上空中,用捉光掠影之术将两只剑都抓了下来。 红线跺脚:“师父你赖皮。” 风魂摊手:“这要是真的动手,你难道也能怪敌人耍赖?” 红线哼了一声:“要是真的动手,徒儿早就一剑劈过去了。” 风魂叹气,心想这丫头果然还是不服,看来以后得花点时间把她好好的调教一番,让她明白尊师重道的道理。 忽地,他眼中寒光一闪,神情也严肃起来。 见师父突然放下脸,隐娘身子不由得缩了一下,心想:“师父果然生气了。” 连红线也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想道:“师父以前没这么容易生气的,难道我真的太放肆了?” 两个女孩儿还在那头皮发麻,风魂却已经把她们的仙剑扔了过来,低声道:“有人来了。” 周围有许多人影幻动,红线和隐娘赶紧握着剑,一左一右分立在师父身边。 风魂负手而立,嘴角慢慢地流出一丝冷笑。 他已经知道来的是谁。 果然,一个华服老者慢慢地踱进林中,正是风魂曾在道州见过一面的袁隐居。 红线既然已经和对方产生了冲突,不但杀了几个人,连她自己也差点中毒而死,那双方的仇怨自然已是无法化解,之前的默契也就全都无效。 风魂侧耳倾听,见周围风吹草动,知道来了不少高手,其实只怕还有不少人达到了地仙级别。 袁隐居的面容倒是非常平和,他朝风魂师徒三人拱手拜礼。风魂只是冷冷看他,一动不动,红线虽然不认得袁隐居,但她见师父不动,知道对方多半是敌人,自然也是不动。 倒是隐娘自幼知书达礼,见一个老者向自己作揖,立时也不好意思地屈膝福了一福。 风魂踏前两步,与袁隐居面对面地站着,道:“老先生带这么多人,莫非是想让我师父三人将性命送在这里?” 袁隐居微笑道:“风兄弟说笑了,老夫每次出门都喜欢在身边带些人壮壮声势,风兄弟可是知道的。” 风魂皱眉:“那老先生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老夫只喜欢与人和谈,那些打打斗斗的事,还是让其他人去做吧,”袁隐居道,“风兄弟如此神情,可是觉得你我对方已没有什么可商谈的余地了?” 风魂冷笑道:“在道州之时,你便说过遇到我师徒几人时自会退让,然而我的大弟子却差点死在你们的人手中,这还有什么可谈的?” “那只是一场意外而已,”袁隐居叹道,“薛姑娘竟与鉴湖水神杜夫人有旧,此事我们又如何算得到?更何况我们的人认出薛姑娘后,对她已是一再容忍,她却连杀了我们好几个人,还毁去了我们的一样重要事物。现在薛姑娘平安无事,我们那些死去的人却不能复活,那件事物也无法修复,风兄弟岂能把毁约的责任都推到我们头上?” 风魂愕然地看着对方。 他原以为袁隐居是来算帐的,却没想到他仍然是来谈判。而真要算起来,虽然红线和对方在鉴湖起了冲突,但相比之下,却无疑是对方吃的亏更大一些,按红线所说,那个叫太极宝玉的东西对这些人只怕是极其重要,如果对方这样都可以忍下气来,他倒也不好逼人太甚。 “风兄弟可是觉得老夫和谈的诚意还不够?”袁隐居微笑后退,并拍了拍手。 有两人提了一个大酒瓮放到风魂面前。 瓮中竟装着一人。 红线握着紫绡剑的手隐隐发颤,隐娘更是心中不忍,紧捂着自己的口才没有叫出声来。 连风魂也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向红线看了一眼,红线低声道:“她、她就是卫夫人。” 此时,卫夫人已被人断去手足,人虽然是清醒的,但哀哭痛喊,却又发不出太多声音。 她的舌头也被人割去了。 风魂在穿越之前,也听说过这种残忍的手法。按史书记载,武则天在当上皇后时,就曾经派人将原来的皇后王氏和萧淑妃砍去手脚扔入瓮中,那两个女人就那样哭了几天几夜才气绝而死。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能亲眼见到这种“人瓮”。 “害薛姑娘差点中毒死去的就是这个女人,”袁隐居退到远处,语气却仍是清淡平和,“我现在将她交给风兄弟,你与薛姑娘爱怎么处置她皆悉听尊便。薛姑娘与我等在鉴湖所起的冲突,希望也能因此一笔勾销,风兄弟意下如何?” 风魂怒视着对方。 卫夫人虽然差点害死红线,但这些家伙对自己人竟也如此残忍,实在是让他无法不去愤怒。然而对方话语中一再忍让,连制造人瓮的理由也是为了让他出气,他一时间竟不知该拿对方如何是好。 他冷冷地道:“我若是不肯一笔勾销,那又如何?” “老夫希望风兄弟多多体谅一下我等的苦心,”袁隐居长叹一声,“卫夫人虽然有错,但当时事出意外,如果不是为了让风兄弟与薛姑娘消恨,我等也不会如此处置她。我等若不是真心与风兄弟和解,那此时此刻被断去手脚送到这里了,就是另一个人了……风兄弟可猜得出那人是谁?” 风魂心里一沉。 他想到了上官婉儿。 “卫夫人被送来这里,是因为她伤了薛姑娘,”袁隐居的嘴角带着一丝嘲弄,“但当时还有一人在暗中救了薛姑娘,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处置她,但风兄弟若是成为了我们的敌人,那那个人的行为就无异于通敌的叛徒,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对叛徒的处置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那人是不是叛徒,可是取决于风兄弟与我等之间到底是敌是友,风兄弟可作好了决定?” 就算是想做出从容淡定的样子,风魂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他绝不希望看到上官婉儿被人做成人瓮送到自己面前。 “好,”他忍着气,道,“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但世事难料,以后你们双方若还是起了冲突,那又如何?” “一事还是一事,”袁隐居道,“将来的事,也只好将来再谈。便是婉儿,虽然她这次犯了过错,但风兄弟与我等目前既然不是敌人,她救人报恩,也就算是情有可原。只要日后不再犯错,我们不会再去责罚她。” 说完,袁隐居便带着那些人慢慢退走,很快就全都消失。 卫夫人却被留了下来。 风魂看着这个女人,一时间竟是拿她不知如何是好。隐娘终究善良,低声说道:“师父……” 风魂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隐娘颤抖着上前用剑劈开酒瓮,将卫夫人放了出来。红线虽然恨这个女人害得她兰姨失了住处,又让小山一直病在床上,然而现在见她这般下场,终究也是于心不忍,也是暗叹一声,走上前去帮助隐娘,用仙丹替卫夫人治疗伤口。 卫夫人身子蠕动,眼中满是怨毒。 风魂见她那凄厉痛苦的目光,想道:“我如果是她,此时只怕宁可死去,也绝不愿这样断手断脚地活着。” 只是,隐娘和红线有心救她,风魂也不好去说她们。 他转过身看向天空,想着袁隐居这一昧和解的态度,心里也是疑惑。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但隐娘*精儿,退空空儿,而红线也杀了他们不少人,还毁了太极宝玉,不管怎么想,对方都没有理由这样一直容忍他们。 这些人所做的事与天命有关,可见他们连天庭也敢相抗,若说他们会怕自己一人,那实在是没有什么道理。更何况,就算是袁隐居刚才所带的那些人中,也有不少风魂难测虚实的高手,真要动起手来,胜负只怕难以预料。 “便是这袁隐居,虽然在我面前收敛精气,一直作出谦谨的样子,却只怕也都是装出来的。”风魂忖道,“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 长安城北,弥勒寺下。 袁隐居走进暗室,向室中央那美丽的女子拜倒:“公主殿下。” 在那美丽女子的身前,上官婉儿正跪在那里,身子轻颤,梁休则悄然立在暗处,沉默不语。另外还有两人跪在上官婉儿身后,却不像她那般惊慌害怕。 那被袁隐居称作公主的女子淡淡地扫了袁隐居一眼:“谈得如何?” 袁隐居道:“以老夫看来,那风魂仍是不知道我们要做的是什么。我们多番退让,连武承庄都送了给他,他又不知道我们到底有何目的,自然不好再找我们麻烦。” 公主点了点头,慢慢地弯下腰,托起上官婉儿的俏脸,柔声道:“婉儿,你在害怕什么?” 上官婉儿面无血色。 “别害怕,”公主的语气极是温柔,“我是不会像对武承庄一样对你的。” 她放开上官婉儿,缓缓起身。 上官婉儿赶紧又伏了下去,额头碰着地面。 袁隐居道:“虽然风魂暂时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但照这样下去,我们早晚会跟他再起冲突。” 公主摇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却因为他的出现而撕开裂口,只是他自己身陷其中,还没有觉察而已。我们所做的事,便是将这个口子继续撕开,直到天命崩溃为止,因此,我们也算是因他而成事,所以,就算有人要对付他,也不该由我们来。这并非是他的生死有多重要,而是因为运数之弦太过难测,我们的计划建立在他的出现之上,虽然现在已脱离了他的本身,但若再与他牵扯过多,天命之网就很可能会藉由我们与他的冲突而回归原点。” 袁隐居道:“但也正因为他在命数之外,如果放着他不管,万一哪天我们因他而坏事……” “放心,”公主冷笑道,“我们不去杀他,却也自有别人动手。西方太极天皇一直想要抢夺他手中那块青龙之圭,自然不会放过他。此外,连扶桑岛的伊奘诺尊,现在也在寻他……” “伊奘诺尊?”袁隐居愕然,“伊奘诺尊本是帝俊的太子,数千年前便因触怒帝俊而被赶出天庭,流放到倭岛去,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公主道:“伊奘诺尊原本是天帝之子,素有野心,他虽被赶到倭岛去,却极力发展,带着他的女儿天照,儿子月夜见尊和素盏鸣尊在倭岛自建神道,又聚了众多手下,称‘八百万神’,俨然是个小天庭。帝俊死后,他虽想继承其父的天帝之位,奈何众仙却请了太乙救苦天尊暂居帝位,他自然也无可奈何。如今太一东皇返虚而去,而他的势力也日益壮大,野心不减,竟找了人上奏天庭,想继承东皇之名号,称‘扶桑大帝’,要将太一东皇所留下的大荒境和苍天一同划入日本神道的地盘。” 袁隐居叹道:“玉皇威望不足,自他当上天帝后,连些魑魅魍魉都露出他们的野心。” “玉皇为了维持天界安宁,凡事忍让,伊奘诺尊就是看到这点才想趁机扩展他的地盘。”公主微笑道,“谁知玉皇对不服他管束的太极天皇虽然诸多忍让,对伊奘诺尊却是毫不客气,直接否决了他的要求,伊奘诺尊还以为玉皇大帝只是表面强硬,竟以起兵相威胁,被玉帝派降魔元帅和斗姆元君率天兵天将逼近倭岛的高天原后,立时气馁,上表请罪。” 袁隐居摇头失笑,道:“但这和风魂又有什么关系?” 公主道:“伊奘诺尊虽然上表认罪,但他毕竟曾是帝俊的太子,天庭中不少老资格的仙官不但与他暗中来往,而且颇多同情,再加上东皇之位确实空在那里,九野中的东方苍天和大荒境也不能一直无人管理。于是,倒也有不少仙官替伊奘诺尊说情,认为可以暂时给伊奘诺尊一个名号,让他掌管东方苍天,若是做的不好,日后再取回来。玉帝却将一直留守东方苍天的天将钟化和焰华仙子宣来,问他们意见,这两人曾经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座下使者,向玉皇禀说木公虽去,却自有传人,只是目前那人正在人间磨练,并非大荒境真的无主……” 袁隐居没想到天界这些日子竟在为东皇之位头痛,他皱眉道:“玉皇大帝应该只是在利用风魂这东皇传人的身分来打消伊奘诺尊的念头。但那风魂就算将被镇在苍梧山的那三百多年也算进去,也不过只修了三四百年,甚至还不曾斩却三尸,修成仙体。更何况一但当上东皇,要管理的绝不仅仅是大荒境,而是整个苍天,就算天庭默认他为大荒境的继承人,也没有就这样将他升作东皇的道理。” 公主清清淡淡地拂了拂袖子,看了听得入神的梁休和上官婉儿一眼,这才慢慢地道:“大荒境对于东方苍天,一如长安对于大唐,大荒境既然有主,东方苍天自然也算有了主人。更何况钟化和焰华仙子既然以风魂为大荒境之主,就如同北方七宿是紫微大帝的座前使者、五极战神是太极天皇的手下星将一般,他们便也算是风魂的家将了。没有修成仙体又算得了什么,他既然得了木公的太乙道法,修成仙体、肉身成圣也是早晚的事。不过说是这么说,毕竟事关重大,不可能一夜之间作出决定,但既然在人选上有了争议,这东皇之位也就只好继续空在那里,那些支持伊奘诺尊的仙官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看来玉帝只是故意将风魂摆上台面,不可能真的将他封作东皇。”袁隐居冷笑道,“但这样一来,却已不知有多少人恨他入骨,伊奘诺尊也必定会派他手下的神道中人来置他于死地。只可笑他被人当成棋子,却毫不自知,只怕到死都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终于明白了这位公主对风魂处处忍让的目的,既然有人会代他们解决风魂,他们又何必将自己亮在台前。 任由天庭去为了那东皇之位明争暗斗,等他们斗完了,弄不好就会发现他们所争的东西根本毫无意义。 “还是公主英明。”袁隐居拜伏在地。 公主淡淡一笑,眼光扫过其他几人:“这些事我既然会说给你们听,那就是希望你们与我同心协力,彼此信任。我们辛苦了这么多年,眼见成功在即,切不可因为一些小错功亏一篑……婉儿,你说是不是?” 上官婉儿慌忙磕头:“婉儿、婉儿再也不敢了。” 公主不再看她,就这样转身离去。袁隐居和另外两人也随她而去,很快,暗室里便只剩下梁休和上官婉儿。 梁休慢慢走到仍然跪在地上的少女身边,虽然没有看她,却低声说道:“不是我说的。” 上官婉儿流着泪,轻轻点头。 梁休身子一闪,也消失而去。 …… 第二十一章 桃林深处谁解衣 风魂师徒虽然把卫夫人带在身边,却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隐娘心肠太软,明知道她是恶人,仍毫不厌倦地照顾她。红线虽有性子,但卫夫人既已落到这种地步,她又如何再气得起来? 只是卫夫人虽然四肢皆断,无法动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偏偏她那充满怨毒的眼神时时盯着风魂等人,让人心底发寒。 风魂心想她这样活着,实是生不如死,有心助她“安乐死”。但他悄悄征求卫夫人自己的意见,卫夫人却不点头不摇头,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盯得他头皮发麻。 他长叹一声,道:“你固然可以恨我们,但就算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却也不忍心让其陷入这般惨境,你要怪,似乎也只能怪那些断你手脚之人。” 卫夫人闭上眼睛,嘴唇轻轻颤抖着。 风魂问:“夫人可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卫夫人紧闭双眼,眼睛却还是泌出泪来。 风魂知道自己猜着了,但卫夫人既无法说话,自然也就难以明白她的未了之愿是什么。风魂无计可想,只好在一个镇子里租了马车,将卫夫人带在身边。 虽然出了山,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确切的地方可去,只好当作是四处游玩。隐娘陪卫夫人呆在马车里,见她凄凉,也就时时与她说话。红线却不想再看卫夫人,只是留在外头。 赶车的车夫也看到卫夫人的模样,心中害怕,却不敢多问。 一般人落到她的这种地步,活不了几天也就死了,偏偏她却是曾在天上做过玉女的修仙之人,纵然不吃不喝,也能这样一直活下去。 风魂就这样带着两个女徒儿和卫夫人在人间逛着。此时,虽然唐太宗李世民已经驾崩,但贞观之治的盛世并没有结束,路上还有不少赶科举的文人。 那时的科举重诗赋和策论,与明清时期的八股文并不相同,故而民间的士子聚在一起时都难免吟吟诗作作对,同时也经常奔走于公卿门下,献上自己的得意之作,称为“投卷”。 卫夫人每次听到有人吟诗作对,都会眼前一亮,然后很快便黯淡下去。 隐娘见了多次,以为她喜欢诗词,便把师父曾念给她听的那些“千古佳作”念给卫夫人听,卫夫人果然听得入神。只是这种“千古佳作”风魂所记的毕竟不多,隐娘虽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也无法自己作出佳句来,而那些才气不足的诗作,卫夫人就算听在耳中,也是毫无反应。 直到有一次,隐娘将那首《将进酒》也念了出来。 她才念了开头,卫夫人便流着泪蠕动挣扎,那充满悲伤和痛苦的眼神看得隐娘心痛。风魂在马车外听到动静,探进头去,却见卫夫人正一口咬在隐娘的手臂上,隐娘强忍着痛,也不吭声,只是将她抱住。 红线见师妹被咬,心中有气,跃上马车硬撬开卫夫人的牙,将隐娘的手臂救了出来,又觉得这恶婆娘实在是不辨是非,连谁对她好谁对她坏都分不出来,气得打了卫夫人一个耳朵。 卫夫人却只是一边流泪一边发怔。 风魂向隐娘问明白发生的事后,心中一动,向卫夫人道:“这首诗原是天上的太白星君所作,夫人以前莫非也曾听过?” 卫夫人满脸泪水,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以前风魂不管问她什么,她都只是用那怨毒的目光盯着人看,如今见她竟肯点头回答,风魂不禁和隐娘错愕地对望一眼。 风魂沉吟一阵,又问:“莫非,夫人的未了之愿,就是想再见太白星君一面?” 卫夫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睁开眼睛,双眼空空洞洞,一片凄迷。 风魂心知自己猜中了,他想了一想,又问:“夫人可认得梁玉清梁夫人。” 卫夫人的眼神再次现出怨毒。 这时,红线听到“梁玉清”这个名字,倒是想到了一件事,赶紧把自己曾在鉴湖偷看到两个女人来找卫夫人的事说了出来。她并非心思细腻之人,当时虽将卫夫人与那两个女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却想着反正和自己无关,也就一直没有放在心中,直到现在才想到应该说给自己的师父听听。 风魂听完,心中惊异,想着那两个女人不就是梁休的母亲梁玉清,以及浴月那丫头么? 此时,他已渐渐猜到了卫夫人的身份,据说当年太白星君曾勾引太微天的两个玉女私奔,其中一个就是梁玉清。后来天庭派五岳之神将太白星君抓了回去,而梁玉清当时已有了身孕,于是主动回太微天向王母请罪,又悄悄请了织女替她说情,最后被禁闭在卫城的少仙洞,倒也没受到太多处罚。 而另一名玉女却不知所踪。 难道这卫夫人就是当时逃走的那个玉女? 风魂看向卫夫人,虽然卫夫人在人间浪迹多年,又曾以身喂毒,变得又老又丑,却也多少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他心想,既然已经陪了她这么多天,那不如将好人做到底,于是向卫夫人问道:“夫人可要我将太白星君请来,与你见上一面?” 卫夫人黯然片刻,摇了摇头。 她虽然摇头,眼中却带着痴意,风魂如何看不出来? 风魂叹一口气,带着两个女徒和卫夫人到了前方的一个村镇,让卫夫人住进客栈,这才向红线和隐娘说道:“你们在这陪着她,我到天界去一趟。” 红线和隐娘对望一眼,一同点头。 安置好两个女徒弟后,风魂便飞上云端,想着前往南天门,只是飞了一阵后,却又停了下来,忖道:“我现在毕竟还只是一个凡人,就算上了南天门,只怕也未必见得到那李太白,我又不是孙猴子,总不能为了见个李白,就这样打进灵霄宝殿?” 想来想去,风魂一时也无计可施,在云端之上漫步了一阵,却发现自己好像在往苍梧山的方向飞,于是想道:“算了,我先去找慧红,让她帮我出出主意。记得妙想姐姐生前说过,慧红的师父云光神尼原本是王母娘娘的亲生女儿,后来也不知因为何事落发出家,如果实在不行,我就让慧红求她师父出面,帮我去找那勾引良家玉女的无良男子李太白好了。” 于是,他借着遁法,朝苍梧山飞去…… …… 风魂来到方山,见到了慧红。 慧红穿着黄色缁衣,手中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念珠,见到风魂,自自然然地露出笑容,就仿佛守在家中的小妹见到远游的兄长归来。 在听到风魂说出来意后,慧红道:“风大哥,幸好你先来这里找我,否则,你会白跑一趟南天门呢。” “怎么了?” “灵霄宝殿上的太白星君之位已空,原来的那位李太白已经因事被谪落到凡尘俗世去了。”慧红掩嘴一笑,“慧红生在佛门,对天庭的事所知有限,但那位李太白被谪落的原因,据说与飞琼仙子有关,慧红才多打听了一番。” 风魂愕然:“关飞琼什么事?” 慧红道:“听说是李太白李星君在瑶池想调戏飞琼仙子,结果被飞琼仙子揍了一顿,又惹得王母娘娘震怒,就此被削了仙职,打入尘间。” 风魂张大嘴,简直无法合扰。 调戏许飞琼?居然有人活得这么不耐烦? 他忍不住问:“那底出了什么事?” “那位李星君虽然才华横溢,但本就时常喝醉,又做出过不少丑事,若非他的诗才实在惊人,只怕早就被赶下天庭了。”慧红道,“而他不知怎的,有一次在瑶池遇到飞琼仙子后,竟魂不守舍,开始缠着飞琼仙子不放,连吟诗作对都句句不离飞琼仙子。飞琼仙子的性子大哥你也是知道的,在气恼之下,硬是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偏偏他却厚着脸皮不知悔改,再加上他近年来仿佛已是江郎才尽,再难作出以前那种鬼神皆泣的诗作,王母娘娘终于忍无可忍,让玉帝将他削了仙职。” 风魂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许飞琼那种坏脾气的仙子也有男人去缠她?而且还是那个勾引过良家玉女,除了梁休以外还不知有没有别的私生子的李白? 风魂头疼地道:“他现在已经到了人间,我还上哪找他去?” 慧红微微一笑,替风魂出主意:“依慧红看来,大哥要想找到李星君,恐怕只有先去见见飞琼仙子。谪仙等同于待罪之身,谪落何处,做了什么,在天机殿一般都有记载,这天机殿位于太微天,你与我自然都进不去,只能求助于飞琼仙子。更何况李星君是因为飞琼仙子才被谪落,弄不好飞琼仙子会知道他在哪里。” “看来也只好去王屋山找她了。”风魂苦笑了一下。 ——天风飞下步摇去,小有清虚自在山。 向慧红告辞后,他往王屋山飞去。在路上,他不禁想到曾在洞庭湖边遇到的那个自称“我也姓许”的家伙,心想,难不成那个人真的是李白? 他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样一个家伙,怎可能会是名垂千古的李太白? ****** 王屋山乃是中国古代九大名山之一,又是道教十大洞天之首,称“小有清虚之山”。因王母娘娘曾在这里命九天玄女向轩辕黄帝降授《阴符策》,助黄帝大破蚩尤,故又名为天坛山。 王屋山既是道教十大洞天之首,自然也住有不少仙人,更建有上方院、奉仙观等众多道家宫观,要想在这山中寻找许飞琼,原本并非易事,幸好风魂得了慧红指点,又寻了几位地方神灵问路,这才来到许飞琼所住的落花林。 落花林中桃花飘飞,仿若翩翩仙女轻舞流苏,或是蕴白,或是嫣红。 风魂心想,原来那丫头竟是住在这样一个好地方。 他寻了一阵,也没看到半个人影,于是想道,我何不用阴阳镜来找她。 于是,他取出百宝囊中的阴阳镜,用金黄的那面一路照去,这才发现桃林之内另有仙境。 他避开了一些阵法禁制,正想着要不要放声呼叫许飞琼,阴阳镜却照到前方有一小山谷,谷内有一清池。 一个少女正在池中沐浴。 虽然是借助阴阳镜的透天彻地之能,但那少女美妙的*仍然呈现在风魂眼前。她侧对着风魂,丰腴的臀部勾勒出诱人的线条,蛮腰纤挺,*则因为角度的问题时现时隐,微微一侧,便能见到饱满山峰浴水轻颤,稍一转身,那曼妙背影更是诱人。 她纤细的双腿有一半没入水中,倒影晃动,使得醉人的娇躯极具美感。 风魂看得心荡神移,这时,少女为了清洗背部,腰肢轻轻一扭,右手将沾了水的丝巾搁在左腋之下。 她的左臂竟是空的。 风魂猛然惊醒,小心朝她的侧脸看去,这才发现她竟是许飞琼。 一想到万一被她发现自己偷看,只怕后果难以预料,风魂连忙准备收起阴阳镜。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少女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让人心痛的寂寞,就仿佛明月照在大地,幽幽怨怨,空留遗憾。 他从未想过在许飞琼的脸上竟也会出现这种令人心碎的神情。以往见到她时,她或是轻灵跳脱,或是面含愠怒,又时刻带着那从不轻易认输的倔强与斗志。 唯其如此,这一刻的她,更加的让人心动。 一如坚毅而孤独地开在山野间的花朵,却在这不经意间绽放出它的美丽。 他看得有些痴了。 这时,少女仿佛从寂寞中清醒过来,猛一抬头,朝风魂的方向看了过来,紧接着水花溅起,她竟借着那一片水气跃出清池,娇躯一卷,套上了一件彩衣。 风魂心知不好,转身便逃。 天空中疾光电影掠过,一道杀气逼近。 剑光一闪。 风魂暗想,千万不要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只好转过身来大叫:“飞琼,是……是别人……” 是我就是我,什么叫“是别人”? 霞光晃动,身穿彩衣的婉丽少女落在他的面前,瞪大眼睛看着他。 风魂努力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朝她挥了挥手:“嗨。” 虽然他想要表现得像是刚刚来到这里,什么东西也没看到的样子……但是他的手中还拿着阴阳镜。 许飞琼当然知道阴阳镜的用处。 于是,两人就这样干瞪着眼,风魂是被抓了个现行,不敢多话,许飞琼则是没有想到偷窥自己的竟是这个家伙,心里没来由的又气又羞,换了是别人,她早就一剑先劈死再说,偏偏这个男子……这个男子…… 许飞琼从牙齿间硬生生挤出话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眼中杀意十足。 “那个、我……”风魂朝身上只穿着一件云光彩衣的少女看了一眼,咽下口水,赶紧转头看天,“我是来找你的。” “你、来、找、我、干、么?” 喂喂,能不能别再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了?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是来找你、找你……”我是来请你帮我去找一个在瑶池调戏过你的无良大叔,结果看到你在洗澡,不小心多看了两眼,你就不要生气了,反正你也不会少块肉…… “说。”许飞琼将剑一挑,指在风魂的咽喉处。 “那个,我最近作了一首诗,然后想到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所以来找你。” 许飞琼怔了怔:“什么诗?” 风魂见她说话终于不再咬牙切齿了,这才松一口气。他低下头,看着指在自己咽喉前的仙剑,慢慢地吟道:“晓入瑶台露气清,坐中唯有许飞琼。尘心未尽俗缘在,十里下山空月明。” 他念得很轻很慢,念完之后,等了许多,却没见许飞琼有什么动静,于是悄悄看了她一眼,却见少女呆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过了一会,少女慢慢地放下剑,有些不自在地低头侧身:“你、你作诗就作诗,好端端的提到我的名字干么?” 这话你得问那个“我也姓许”的家伙去! “我也不知道,作完之后,才发现你的名字在上面,于是就想来见一见你。”风魂小声说道。他看着那低头俏立的少女,心神不由得再次一荡。 她的秀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后,身上除了这件临时穿上的云光彩衣,别无其它。由于她的身子还没来得及擦干,绣着花草蝴蝶的彩衣黏在肌肤上,让那柔美的身体曲线浮凸毕现,鼓挺的胸口上甚至能够看到两个诱人突点。 彩衣在腰间微束,滑过小腹后,又在双腿间形成一个美妙而神秘的叉口,然而沿着双腿皱皱折折地垂下。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滴落在她那轻巧的足踝上。 许飞琼当然知道自己正被他看着,然而这个一向好胜的少女,此时竟没来由地从心底生出一份娇羞,仿佛自己的身心都已被那贪婪的目光压住,不但气不起来,竟还有一种涩涩的幸福。 风魂本以为自己起码会被她踹上几脚,却没想到反而能够看到她这副平时见也见不到的少女模样,一时间竟觉得体内热流涌动。 他干咳一声,正要说话,许飞琼却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寒光闪过。 风魂不由得退了一步,心想这人的神情怎么说变就变。 许飞琼却已低声问道:“你还带了谁来?” 风魂皱了皱眉,也下意识地往外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许飞琼道:“你跟我来。” 她将仙剑轻轻一抛,拉着风魂踩上剑光,迅速地往谷内飞去。 没过多久,便有二三十个黑影在那片桃林间飞掠,杀气腾腾…… …… 苍梧,方山。 慧红站在法华庵前,与两个仙人对话着。那两人中一个身穿青色鱼鳞兽面壮胸甲,手臂是暗褐色龙鳞甲袖,乃是一位天将。另一人却是一名女子,头挽凌虚髻,身穿浅黄色窄袖曲裾深衣,长可曳地,行不露足。 在这两人身后的上空,还有旗阵汹涌。 慧红在庵前与他们说着话,却说越是心慌。 没过多久,这两人便匆匆忙忙地率着天兵急急离去。 慧红进入庵中,跪倒在地,持珠默诵:“药师琉璃光佛祖,请一定要保佑风大哥……” 第二十二章 东瀛神道,月夜见尊 许飞琼落在谷中,拾起放在池边的亵衣襦裤,便带着风魂悄然进入一个小屋之内。 周围一片安静,静得连雀鸟的叫声也听不到。 风魂看向这婉丽的女仙,许飞琼脸无由的一红,瞪他一眼:“转过身去。” 风魂知道她要将亵衣穿上,只好尴尬转身。 这木屋位于几棵古树之间,又有许多葛藤垂下,若非许飞琼带进来,一时间根本难以发现。阳光从清池池面反射而来,游离变幻。 风魂见屋内东西并不多,仅有一些女儿家的东西,知道这里多半便是许飞琼的住处。 悉萃的声音传来,风魂想象着少女在自己身后娇躯**的模样,差点便想悄悄转身。他赶紧收拢心思,竟念起金刚经来。虽然身为太乙东皇的传人,念的却是佛经,未免有些古怪。 许飞琼在他身后却也好不到哪去,她脱下云光彩衣,穿好袄裤,想要再把兜肚穿在身上。像心衣、兜肚、诃子等女孩子的内衣,又被称作亵衣,亵的意识是轻薄、不庄重,这些内衣虽然做工极是精巧,而且图案和色彩各有不同,往往别出心裁,却是绝不可以让人看到的,连晾晒也只能晒在无人经过的地方,更别说在屋内还有别的男子时就去穿它。 她失了左臂,只用一只手,穿得极慢。平常时候也就算了,偏偏这时候外头有敌人接近,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子,心里一羞一急,这件鹅黄色云纹兜肚怎么也无法在后背系起来,反而指尖轻颤,兜肚差点滑落。 无奈之下,她只好将兜肚捂在胸腹,低声道:“你、你转过身来。” 风魂以为她穿好了,转身看她,却见那诱人的*正对着自己,上面还挂着几粒水珠。他很快醒悟过来,连忙踏前两步,将许飞琼的胸兜从后头系好,却又一眼看到她左肩那虽早已愈合却令人难过的断处,回想到自己当年在妖灵界逼得她自断手臂的往事,心中一痛,指头不知不觉地便移了过去,仿佛这样就能拂去她断臂时的疼痛。 疼痛其实早已过去,存留的只是两人的记忆罢了。 外头隐隐有风声传来,许飞琼回头看她一眼,她的个子不算太高,这一回头,就仿佛自己是个被情郎温柔服侍的新娘子一般,更是娇羞一片,不由得嗔道:“再不帮我穿好……敌人就来了。” 这平日里争强好胜惯了的少女,此时一嗔起来,竟是让风魂骨头酥软。他拾起云光彩衣,赶紧帮少女穿在身上,少女文静地站在那里,让风魂有一种想要将她搂在怀中的冲动。 少女背对着他,低下头轻轻念着:“晓入瑶台露气清,坐中唯有许飞琼。尘心未尽俗缘在,十里下山空月明……” 她脸一红,转头瞪了风魂一眼:“尘心未尽俗缘在,十里下山空月明……你、你怎可如此说我?” 虽是一眼瞪来,却似幽似怨,情意绵绵。 风魂却是怔了一怔,反应过来:“糟了,这首诗定是让她误会了。” 许飞琼既是登上瑶池的女仙,那自然早已斩却三尸,抛却前尘,自己却说她“俗缘仍在”,还“十里下山”……要说这不是用来表白心意的情诗,只怕鬼都不信。 许飞琼脸颊发烫,她回过头,低声说道:“这诗如果是别人,我早就将他一剑劈了。但既然是你作的,我、我很喜欢。” 这话虽然有些拐弯抹角,但所含的情意,风魂又如何听不出来? 他心中暗暗叫苦。 许飞琼清婉秀丽,虽然有时喜欢发发脾气,却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生气抿嘴的样子份外好看。然而这个时代的女子与风魂所来的二十一世纪毕竟不同,在那个时代,两个人就算喊你爱我我爱你喊得你死我活甚至上了床,说分手也就分手了。 而在古代,像王妙想和许飞琼这种正正经经的少女,一旦暗述情肠,那便是非君不嫁,甚至以死殉情都有可能。 许飞琼含蓄地表白出口后,整个人也早已羞得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她性情活泼,又极是好胜,偏偏对这种情事却总是不知如何是好,明明自己喜欢风魂的事连慧红那小尼姑都看得出来,她却死都不肯承认,在这一方面,她实在是比王妙想还要糟上许多。 风魂见这婉丽的少女连粉颈都是红的,自也难免心动,却又忍不住想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只是想了许久,他也想不明白。以往两人每次见面好像都要争吵一番,而且结果基本都是以许飞琼被气得又是抿嘴又是跺脚居多。虽然如此,但两人之间却又有一种无形的亲密和默契,这一点风魂当然也明白。 但这种亲密和默契,又似乎是建立在王妙想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之上。 他暗叹一声,心中苦笑。这少女这么漂亮,就算偶尔喜欢好胜赌气,却也藏不住那份天真可爱,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问题是……那首诗不是他写的。 如果就这样欺骗她,让她成为自己的情人,风魂总觉得心中有愧。而且以她的性子,如果哪一天自己骗她的事被揭穿了,她还不用剑把自己刺出一万个窟窿? 他替少女穿好彩衣,系好丝绦,却又想道:“以飞琼的性子,纵然是喜欢一个人,也会因为心底的那份傲气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今日她肯如此扭捏地暗示出来,实是因为我今天不小心看去了她的身子,又替她穿衣系带,若换了是别人,她早已怒到极点,偏偏因为是我,她转怒为羞,又以为我在以情诗向她表白,这才难得地将心中的念头暗示出来。我若什么话也不说,岂不反而伤了她的心?更何况这样一个好女孩,我却也不舍得将她放手……” 想到这里,他从身后搂住少女,轻唤道:“飞琼……” 他正想向少女说些体己的情话,然而就在这时,数道疾风响起,不知有多少人落在屋外。 一个带着异域口音的浑厚声音在屋外传来:“高天原天浮桥伊奘诺尊之子月夜见尊,奉家父之命,前来请风魂风公子前往高天原做客,还请风魂风公子应允。” 许飞琼侧过身,抬头愕然地看了风魂一眼,悄声问:“你什么时候得罪了高天原的八百万神?” 风魂一脸疑惑:“高天原在哪里?” 他知道九重天和九野天,却从没有听说过什么高天原。 许飞琼见他模样,知道他确实不知道高天原在哪个位置,于是解释道:“高天原位于天界的东隅,比大荒境还要更远许多。高天原之主伊奘诺尊原是帝俊之子,因为犯下天条被流犯到东海的高天原去,那时的高天原还是一片荒凉,他却与他妹妹伊邪那美一同以‘天之琼矛’在东海造出倭岛,自创神道,统率八百万神……不过听说那所谓的‘八百万神’,大多数都只是些没什么能力的山神水神。在中原,诺大的洞庭湖也不过就只分封了一个龙神,在倭岛,却连一条毫不起点的小溪小河都可能住有好几个神灵。” 风魂当然听得出她语气中的不屑,毕竟在中原,除了分封在五岳五湖、又或是洞天福地这种地方的仙神会受人重视,一般地方的山神水神土神灶神,连普通修道者都很少把他们视作真正的神仙。就算是天界之上的无数金童、十方玉女,地位也远在这些地方神灵之上。 不过风魂也渐渐听出了名堂:“八百万神、倭岛……日本?” “嗯,”许飞琼道,“因为高天原紧靠着太阳升起之处,所以伊奘诺尊所创的神道,又被称为日本神道。据说连东瀛之上的倭国,也准备改名叫日本国。” 日本最初的名字就是叫倭国,直到唐朝才开始改名为日本,这点风魂却是知道的。据说当时倭国为了改名,还费了不少苦心来求得大唐的同意,而最终同意倭国改名的还是中国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唐人张守节的《史记正义》便记载着“武后改倭国为日本国”。 不过现在武媚娘还没当上女皇帝就被袁隐居给杀了,不知道倭国改名一事还能不能成行?风魂额头冒汗。 历史到底会因为武媚娘提前被杀而改变成什么样子? 月夜见尊在外头等得不耐烦了:“风公子身为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连出来露个面的胆子都没有么?” 风魂还未说话,许飞琼的眉头便先挑了起来。 月夜见尊虽然说的是请风魂前去高天原做客,但那隐然透出的杀气,却无疑表明了这伙人真正的目的是要置风魂于死地,话中之意也无非是:“你不去高天原,我就请你去地府,再狠一些,你连地府都去不成。” “我们出去见他。”许飞琼冷哼一声,踏了出去。 风魂摇头失笑,心想我这莫名其妙被人“请客”的人都还没动气,你怎么先怒起来了? 失笑归失笑,他生怕许飞琼有失,于是赶紧跟了出去。 月夜见尊声音深厚,然而整个人看起来却有些阴柔,眼睛细而长,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连衣服都白得纤尘不染。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琉璃玉戒,玉戒透着银光,惹人注意。 另有许多武士打扮的神将立在他的身后。 “还请风公子跟我走一趟,莫要让我等难做。”月夜见尊看着风魂,露出鄙夷而嘲弄的笑容,仿佛自己只是在无聊地跟一个死人说话。 风魂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跟这些人走,而月夜见尊显然也没指望这点。趁着风魂和许飞琼的这一现身,那些东瀛神将已一重重将他们包围。 问题是,风魂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自己跟这些人有什么恩怨。 而许飞琼虽是瑶池女仙,在灵霄宝殿却也不曾去做过什么女官,近来除非王母娘娘宣召,甚至很少前往太微天,对天庭关于东皇之位的争论也不曾听闻,自是跟风魂一样,弄不清这些人到底为何好好的要来找风魂麻烦。 虽然如此,她见那些神将动作敏捷,而从月夜见尊身上更是透出摄人煞气,便已知道这些人的实力不容小觑,今日这一战,只怕难以脱身。 风魂转头看向少女:“飞琼……” 许飞琼斜斜地睇了他一眼:“你要是敢叫我离开,我就先把你劈死。” 风魂心中一暖,低声道:“我只是说,要小心他的指……” 指环二字还没说完,月夜见尊已将琉璃玉戒一搓,一道阴影铺开,风魂和许飞琼立时发现周围的情景全都变了样,就仿佛置身在一个失去色彩的山水画中,花草树木全是静立不动,那些神将却都有如鬼影一般,位置飘忽难测。 月夜见尊在他们的前方阴柔地笑道:“风公子究竟是否愿意跟我等走一趟?” 许飞琼俏目一睁:“废话,他当然不跟你们走。” 将手一指,仙剑祭上空中,直划而去。 月夜见尊身影一幻,消失不见。 一条条黑影持着倭刀杀来。 一般的修道者通常喜欢将法宝炼制之后,以祭剑或是御宝的方式让它们离主袭敌,然而这些来自东瀛的神将却是直接纵身劈来,其身形诡魅,一击即遁。 许飞琼护在风魂身前,祭着剑光缭绕不休,将那些神将一一截下。两人虽然时常斗嘴,但在三百年前,便已在战斗时不知不觉形成了某种心有灵犀般的默契,许飞琼知道风魂不长于近战,于是将近身而来的敌人以一人之力全都接下。 风魂则快速转动心念,周围的情景在月夜见尊发动指环的刹那全都失了色彩,这显然是某种阵法或结界。然而他虽然长于破阵,却怎么也看不出破解的办法是什么,而敌人则一直在利用这种阵法或是结界潜踪匿迹,让许飞琼应付得极是困难,不知不觉已香汗淋漓。 第二十三章 天之琼矛东皇钟 东瀛地处一隅,自创神道,便连仙术和道法也与中原截然不同。月夜见尊用琉璃玉戒施展出的既非阵法、也非结界,而是“封绝”,又名为“神之领域”,一旦敌人被摄入其中,已方如鱼得水,而敌人则会被迫处于某种逆境,受到封绝的压制。了解高天原的仙神在面对这些人时,都会小心谨慎地防止进入敌人的封绝之内,然而风魂和许飞琼都没有和东瀛神道交手的经验,才会从一开始就误中敌人计谋。 许飞琼的剑光越来越慢,以前只要稍一动念便能完成的剑术,现在连催剑诀,也仿若受到阻滞般,做得困困难难。只是她性子一向不服输,更不愿让风魂小看自己,只是咬牙硬撑。 六个东瀛神将在他们头顶现出身来,齐声念出一段阴阳怪气的句子,气势也立时变得惊人起来。六支倭刀锐不可挡地斩向风魂和许飞琼。 月夜见尊所用的封绝本就能提高这些神将的能力,而他们念出的又是可将身心之力提高到最极致的“言灵”,六人这合力一斩,便是泰山也可直接斩开,又何况是受困于封绝的风魂和许飞琼? 月夜见尊藏在黑暗之中,目光闪过戾气,已准备看着风魂和许飞琼惨死当场。 谁知锵的一声传来,那六名神将的六支倭刀竟一同折断,断刃在空中凝了一下,紧接着全都倒刺而回,分别刺入它们主人的心脏。 六具尸体落在地上。 其他神将眼见同伴惨死,却无法弄清出了什么事,自然一阵心寒。然而这些东瀛神将凶残阴狠,并不将自己生死看在眼中,继续往风魂和许飞琼攻去。 只是不知因为什么,许飞琼在这封绝之内固然战得艰难,这些刚才还如鱼得水的神将现在却也好不了多少,不但动作慢了许多,更有无形杀意压制在他们心头,使他们难以发挥自身实力。 月夜见尊眯起眼睛,这才注意到四周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棋子。 原来,风魂见自己暂时解不开敌人的封绝,然而就这样放着不管,显然对已方极是不利,于是干脆在对方的封绝中暗暗布下棋阵,将地格改为“白虎出力”。 奇门遁甲在中原本是普通修道者的必修之课,虽然要学到夺天地之造化那等境界极是困难,但用来断断风水、看看祸福则基本上是哪个都会。一般仙神看到格局被人改成“白虎出力”,立时便会知机地暂时退开,然而就像风魂看不懂日本神道的“封绝”一样,这些东瀛神将对中原的奇门遁甲也一窍不通,眼见许飞琼收了仙剑,他们却不知好歹地强攻而来。 奇门十干应克,辛加庚为“白虎出力”,曰“刀刃相接,主客相残。逊让退步稍可,强攻血溅衣衫。” 风魂只是悄悄地在奇门推了一下,那六人便死在他们自己的兵刃之下。 既然死了六人,“血溅衣衫”已经应验,“白虎出力”自然也就解开了。而像这样的大凶之格,便是风魂也不敢连番用出,于是就再布棋阵,改成了“火入天罗”。 十干应克,丙加壬为“火入天罗”,为客不利,是非颇多。 这王屋山乃是许飞琼的住处,她自然是主,月夜见尊和这些东瀛神将远道来攻,自然是客。这“火入天罗”虽然不是六仪击刑、九星反吟这样的大凶格局,却恰好压制住敌人的气势。 一时间,许飞琼固然受到封绝的影响,战得香汗淋漓,那些东瀛神将却也像身上缚了巨石一般,打得辛苦。大家就像是拍电影一样,你一刀,我一剑,全都是慢镜头。 不过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多久,风魂很快便弄清楚了封绝的破法,月夜见尊也看穿了风魂的棋阵,虽然因为地域的原因中原和东瀛发展出了不同的神通术法,但其根本却仍是一个“道”字,彼此多少还是有些相通。 立时间,风魂再扔棋子,破去月夜见尊的封绝,而月夜见尊以琉璃玉戒为法器,也破掉了风魂的“火入天罗”。 天地恢复了所有的色彩,那些东瀛神将也不再受到束缚。 刀光不断,剑气冲霄,许飞琼与那些东瀛神将再次战成一团。她虽然连杀了几个人,但敌人实在太多,又都奋不顾身,有时甚至明知必死也想要冲上前来刺她一剑,渐渐的,她的处境不妙起来。 风魂正要用雷诀助她,然而天空中一道阴风吹下,月夜见尊已跃到高处,隔着空气一掌向他击来。 两人之间明明隔了十几丈,风魂却觉得这一掌就在自己眼前,这种距离上的错位感让他胸口一闷,差点吐血。 他赶紧凝神静气,暗捏九宫,带着许飞琼瞬间移了个位置。 月夜见尊一掌拍在地面,只听一声闷响,也不见土石乱飞,地面便已裂出一个深井。 风魂和许飞琼俱是心中一凝。 这一掌的威力其实也算不上有多惊人,然而问题在于,他们没有看出月夜见尊掌中暗藏的玄虚。再厉害的御剑之术,一剑劈来,至少还有轨迹可查,然而月夜见尊的这一掌隔着虚空击来,竟是无隙可寻。 只是他们虽然心惊,月夜见尊却也同样没有半点喜色。 他本以为风魂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自己这一掌,却没想到对方的移形换位之术,竟是如此的神鬼莫测。 月夜见尊身为高天原伊奘诺尊之子,其实并不如何将风魂这所谓的东皇传人看在眼中。在他看来,如果不是事关重大,像这样一个未曾证得仙体的凡人,根本就没资格让自己飘洋越海地跑来杀他。 然而,风魂虽然还没有修成仙体,但他以棋入道,看似学得漫不经心,却早已深得太乙道法的精髓,而被镇在冰湖之下的三百多年,他也始终保持清醒,体内元气与红线的太阴真气混成一片,双修双益,其实早已脱胎换骨,之所以还没有刻意地去斩却三尸,只是因为他从涯垠冰湖脱困之后,想到王妙想的惨死,心灰意冷,只觉得自己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又还成什么仙,问什么道? 如果不是被慧红那不是说禅的说禅点了一下,又因为许飞琼的提醒,知道聂隐娘就是王妙想转世,心情渐渐好转起来,此时此刻,他只怕早已自暴自弃,自己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虽然如此,他对位列仙班这种事仍是没有半分兴趣,甚至还因为王妙想的死,而在内心深处生出抗拒之心。 月夜见尊见风魂竟能躲开自己这至玄至妙的一掌,不禁忖道:“此人虽是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但其出生来历,听说连天庭也查不出来,而短短的三百多年便修到这种地步,也算了得,现在不杀了他,说不定真的会被他登上东皇之位,成为高天原的大敌。” 想到这里,月夜见尊朝他手下的东瀛神将喝了声“让开”,同时挚出一支白玉般的长矛,立时间,天地变色,鬼神皆嚎,金乌惶惶而退,山川齐声震响。 许飞琼失声道:“天之琼矛。” 这天之琼矛原本是帝俊与刑天争神时所用的战矛,后来被伊奘诺尊带到了东海,伊奘诺尊正是用它搅拌东海,建造东瀛之岛,开创出日本神道。 风魂和许飞琼没有想到月夜见尊竟会取出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上古神器,脸色全都变了。风魂想带着许飞琼借遁法离开,然而天之琼矛却紧紧地锁定他们的魂魄,让他们知道自己纵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将它避开。 王屋山是道教第一洞天,除许飞琼外,自然也住着不少仙神。那些仙神发现有异,一个个飞到空中,却被天之琼矛的气势所夺,没有人敢接近一步。 另有值日的日游神见到此景,慌忙上报天庭。 月夜见尊心知事情已经闹大,干脆狠下心来,也不管那么多,天之琼矛幻大,直往风魂和许飞琼射去。 许飞琼心知这上古神器绝不是风魂可以抵挡的,于是狠狠咬牙,想道:“我就算拼却性命也要阻上一阻,让他多少有些活命的机会。” 心念一起,她手持仙剑奋不顾身地朝天之琼矛飞去。 她飞到一半,觉得身边似有风声,不觉扭头一看,却见风魂竟也飞在她的身边。风魂刚好也转头看了过来,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冲上前去,登时也失声叫道:“飞琼,你给我回去。” 原来两人竟是一般想法,都打算舍了自己性命,去为对方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虽然危在旦夕,少女的心中却是无由地一甜,她似幽似怨地看了风魂一眼:“我们死在一起。” 眼见天之琼矛飞近,再让许飞琼回头也是来不及了,风魂立时也豪气地笑道:“好,有你陪着我,就算形神俱灭我也心甘情愿。” 他取出阴阳镜,照出金光逼向天之琼矛。许飞琼也将仙剑击了过去。 天之琼矛破去金光,瞬间便将许飞琼的仙剑撞了个粉碎,没有受到任何阻滞地继续刺来。风魂抢到许飞琼身前,将阴阳镜握在手中一挡。天之琼矛击在阴阳镜上,发出震天巨响。 风魂只觉脑袋轰鸣,浑身巨痛,立时倒撞在许飞琼身上,两人同时喷出鲜血,坠向地面。 月夜见尊跃上前抓住天之琼矛,同时看向地面,他原以为风魂二人会跟许飞琼的那支仙剑一样灰飞烟灭,谁知他们虽然身受重伤,落在地上却仍是未死,只是彼此抱在一起,连站起的力气也已失去。 阴阳镜落在他们身边,完好无损。 连天之琼矛都无法将风魂一击致死,更是激起了月夜见尊心中的无限杀意,他将手一掷,天之琼矛再次飞去,竟要将风魂二人连同整个王屋山一起摧毁。 然而就在这时,云端之上竟落下一口巨钟,罩在了风魂和许飞琼身上。天之琼矛撞在钟上,只听一声轰响,狂风倒卷,天摇地动。 月夜见尊接住倒撞回来的天之琼矛,看着那刻着古篆的巨钟,脸色一变:“东皇钟?” 一个温和而苍老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正是东皇钟!” 第二十四章 眠花梦月俏模样 桃花飘坠,仙鹤齐飞,一个手持仙桃的老者落了下来,竟是南极仙翁。 另有成群的天兵天将急急赶来,将月夜见尊和他手下的东瀛神将全都团住,为首的两人一个是身穿青色鱼鳞壮胸甲的天将,另一人则是穿着浅黄色窄袖曲裾深衣的女仙。 这两人月夜见尊也同样认得,他们乃是在太乙救苦天尊返虚之后,仍然留守在大荒境的青兽战将钟化,以及焰华仙子何月华。 月夜见尊对钟化和何月华等人置之不理,只是看着南极仙翁冷笑道:“长生陛下莫非是想将东方苍天也并入你的南极天不成,否则何必突然插手此事?” 南极仙翁是六御大帝之一,又称南方南极长生大帝,月夜见尊故意点出此事牵扯到东皇之位的争夺,便是想让他不好插手。 南极仙翁却毫不动怒,呵呵笑道:“月侄你说笑了,你从高天原而来,这里又是人间,老朽管的是人间之事,与东方苍天何干?倒是月侄你擅自动用天之琼矛,未免过于胡闹了。” 说完,南极仙翁将柱杖一抖,金乌重新挂上天空,大地也明亮起来。紧接着,他再一召,东皇钟化作铃铛,挂在了他的柱杖之上。而焰华仙子也慌忙带人将风魂和许飞琼救起。 虽然谁都知道南极仙翁一向和气,但他毕竟身居天尊之位,又是从仙妖大战活到现在的金仙,月夜见尊也不敢轻易得罪他,只好忍气吞声地道:“敢问陛下,太乙救苦天尊昔日暂居天帝之位时,用来召集文武百官的东皇钟,怎会落在陛下手中?” “这个么,”南极仙翁笑容满面,“东皇兄临去之时,老朽见他这钟留着也没用,就讨来挂在这儿当铃铛用,你听,声音可够清脆?” 他摇着柱杖,果然发出一串悦耳的铃声,铃声随风传荡,飘向远方。 这老头竟然把上古十大神器之首的东皇钟拿来当铃铛用?月夜见尊真有些哭笑不得。 他见周围聚集而来的仙神越来越多,心知今日已无法将那东皇传人置于死地,于是哼了一声,向南极仙翁拜了一下,带着那些东瀛神将匆匆离去。钟化面现愠怒,想要带手下天兵将这些人拦住,南极仙翁却用手悄然一挡,不让他动手。 青兽战神钟化和那些来自苍天的天兵天将虽然怒至极点,但有南极仙翁在那作主,他们也不敢生出是非。直待月夜见尊离去后,钟化才忍不住抱怨道:“仙翁,怎可让他们就这样离开?” 南极仙翁收起笑容,长叹一声:“有一点他并没有说错,事涉东皇之位,我也不好干涉太多。而他手中持有天之琼矛,你们也拦不住他,反不如就这样让他离开,明日再上奏玉帝,由玉帝降旨责罚他们,让他们不敢再这样轻举妄为。” 钟化也知道南极仙翁说的是事实,月夜见尊手持天之琼矛,若不是路上遇到南极仙翁,单靠自己和焰华仙子,就算及时赶到这里,也难以救下少主,弄不好连自己和焰华仙子也会跟着赔上性命。 他来到焰华仙子身边,低声问:“少主的伤势如何?” 焰华仙子垂泪道:“性命虽然无妨,但手臂和肋骨都有多处骨折,恐怕要休养一些时日。” 南极仙翁呵呵笑道:“年轻人嘛,受些磨砺也不妨事,骨折而已,用千年续断接上就是了,只要没有缺胳膊少腿,用不了多久也就好了,就算是缺胳膊少腿的……” 钟化和焰华仙子一同瞪着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干咳一声,脸上堆笑地将手中仙桃递了上去:“要不,我把我的仙桃送给他吃,我这仙桃啊,吃一口不但能治百病,还能益寿延年……” “不要!”钟华和焰华仙子几乎是异口同声。 谁知道这老家伙的仙桃到底是从哪个鬼地方摘来的…… ****** 风魂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华美的屋子里,壁上有飞蛇走龙的字画,桌上的檀沉散出缭绕香气。 还有一个少女坐在床边矮凳上,将她的独臂放在床沿,伏身熟睡。 虽然不知道自己和许飞琼是怎么活下来的,但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还是让人松了口气。他想要起身,然而全身一阵剧痛,感觉骨头像是要散架一般。 他惨哼一声,声音虽轻,却把许飞琼惊醒过来。许飞琼慌手慌脚地将他按住,低声道:“别乱动,你身上的断骨刚刚才用千年续断接好。” 风魂也觉得体内有一种酥痒感觉,就像是小虫子在里面爬一样,虽然不算痛,却比疼痛还要难以忍受。 许飞琼对千年续断的副作用自然也是知道的,见他那副似哭似笑的模样,于是坐到床边,在他的几个骨折之处来回*,那让虫咬般的感觉缓解一些。 此时,她头插玉笄,身上也已换上一身淡红色窄袖绕襟深衣,云光绣从胸前绕腰至臂部,将身体曲线轻巧地展现出来,衣领部位因为是互相交叠,领口较低,在乳沟的位置露出一截鹅黄色抹胸,份外诱人。 这种窄袖深衣在汉代比较普遍,算是中国的传统服饰,而在五胡乱华之后,已渐渐没什么人去穿它了。而许飞琼以往所穿的,基本上是连体襦裙,毕竟她性子活泼,又时常要御剑飞行,这类曲裾深衣由于是靠着衣料在腹腰之间交叠来遮掩身子,只以绸带束腰,对女子行走坐跪的姿势要求较为严格,行动一大,容易露出里衣里裤,从古代礼教的角度来说算是比较容易“走光”的。 然而这件绕襟深衣穿在许飞琼身上,却也让她像个不出闺阁的小家碧玉般,多了一番温柔文静的美丽,让风魂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不认识她了。 风魂低声问道:“你应该也受了伤吧?怎么不多休息?” “我受的只是一些内伤,吃些仙丹,调息几个时辰也就无事了。”许飞琼想到当时风魂手持阴阳镜挡在自己面前时的情形,心中生出一丝甜蜜。 风魂知道她没有像自己一样多处骨折,心里也好受一些。幸好阴阳镜竟能挡住天之琼矛,他才没有当场丧命,而许飞琼则又因为多了他的身体做为缓冲,伤势又比他轻了许多。 “是谁救了我们?”风魂忍不住问道。 “是南方南极长生大帝陛下,”许飞琼微笑道,“他恰好路过王屋山,发现月夜见尊运用天之琼矛,及时救下了你我。” “南极仙翁?”风魂睁大眼睛,“那个一出场就是花啊鸟啊、比仙女还要讲究背景的老头子?” 话一说完,他只觉得腰上一动,许飞琼已是错手将他扭了一下。他愕然看去,却见少女已是伏着腰咯咯地笑个不停:“你、你怎么这样说他老人家,你的嘴也太、太毒了……” 风魂见她笑得花枝乱颤,差点翻个白眼,心想就有那么好笑么?不过白眼很快就变成了直眼,曲裾深衣是最讲究“坐有坐相”的女子衣衫,许飞琼这一伏身乱笑,衣领立时就歪了,不但露出圆润的香肩,心衣所束缚的两座饱满山丘也在互相摩擦下挤出诱人曲线。 风魂吞了口口水,心想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把它们握在手中,看看到底有多美。 许飞琼笑完,抬头看到风魂那色色的眼神,再低头看到自己露在外头的香肩,眉头不觉一挑,心中的那股傲气不知不觉便要发作。 风魂却已开始对这表面心高气傲,内心却自有一股子少女情怀的女仙有了更多了解,也不避开目光,只是看着许飞琼,在她发火之前先一步说道:“飞琼,你的这件衣裳……很好看。” 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这婉丽女仙之所以特意换上这身自己原本并不习惯穿的衣裳,本就是想让眼前的男子喜欢,便是刚才自己的胸口被他色迷迷地看着,心里其实也是羞意居多,并不讨厌,之所以想要放下脸来,纯粹就是从小养成的性子使然。 现在被风魂这么一夸,嘴角虽然仍是抿着,眼睛却不自觉地弯成了月牙儿,似嗔似喜,欲羞还怒,心里喜滋滋的,口中还要娇柔无力地说道:“瞎说,我、我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好看。” 明明就是觉得好看才穿出来的。 风魂咬牙咧嘴:“真、真的很好看……” 许飞琼见他表情怪异,方自涌起的喜悦又消退而去,马上便瞪了过去:“不喜欢就不喜欢,还做什么鬼脸?” 风魂满头冷汗:“喜欢当然是喜欢的,但、但你先松手啊……” 婉丽的仙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一直掐在风魂腰上,她刚才时喜时羞,心如小鹿乱跳,连自己的手在做什么都弄不清了。 许飞琼脸一红,赶紧将指头松开,悄悄看了风魂一眼,见他痛得直咧嘴,心中过意不去,只好替他轻轻搓着痛处。 这时,外头有人轻轻敲门,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进来:“飞琼仙子,少主醒了没有?” 许飞琼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风魂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不由低声问道:“谁在门外?她说的少主又是谁?” 许飞琼还没回答,青兽战神钟化与焰华仙子何月华已走了进来,见风魂已经醒来,立时又惊又喜地拜到在地:“参见少主……” 风魂一脸错愕地看向他们,而身边少女却站了起来,淡淡地看了跪倒在地的两人一眼,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弄得风魂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个家伙好好的又在生什么气。 …… 皎皎的月光轻笼大地,将王屋山的山山水水照得如梦似幻。 许飞琼回到自己的落花林中,坐在清池旁边。虽然这里经过那场打斗,几乎成了废墟,但毕竟是她的住处,呆在这里,她还是更自在一些。 风魂暂时留在王屋山另一侧的上方院中,又有钟华和焰华仙子带着来自东方苍天的天兵天将保护他,自然不用再去担心他的安危,许飞琼不愿跟那些人待在一起,于是干脆回到自己的落花林。 她与钟华、何月华二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仇怨,只是在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心中不免有些恼怒。月夜见尊带人来找风魂,起因竟是为了抢夺东皇之位,而钟、何二人说是奉风魂为大荒境之主,却也一直没有找上他,弄得风魂被人追杀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南极仙翁及时赶到,以东皇钟救下她和风魂,他二人真的是死得不明不白了。 想到这里,许飞琼不免心中有气。 其实在这一点上,许飞琼倒是错怪了钟华和焰华仙子,他们虽然也意识到高天原的伊奘诺尊有可能会派人除去风魂,但一来没想到高天原的动作会这么快,二来,而由于风魂的行踪连天机殿都算不出来,他们也不知道上哪找他,这才耽误了时间。 想到风魂竟无端地被牵扯进这样的是非之中,许飞琼心中一阵忧虑。她毕竟也在天上待了不少日子,深知其中凶险,仙家之道虽然讲的是清静无为,然而天界上的权力纷争,其中的阴险和血腥实不下于人间,甚至还要更加凶险。北方玄天真武大帝当初还是由元帅升格成天尊,便已惹出一片争议,更何况风魂还只是一个凡人? 她真的不希望风魂卷入这样的涡流之中。 “只是,”许飞琼咬了一下嘴唇,忖道,“他、他自己却又是如何想的?” 想到风魂万一真的被权欲蒙蔽,以为就这样回到大荒境,就能一步登天地成为东皇,被人当作棋子而不自知,许飞琼便忍不住担心起来。虽然觉是风魂不该是这么傻的一个人,但人间的一个帝王之位,都足以让无数英雄争得你死我活,何况是成为统治整个东方苍天的天尊? 她轻轻地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她心中一动,猛地回头,却发现风魂不知何时竟已站在自己身后,不觉睁大眼睛,惊喜地问:“你怎么跑了出来?” 风魂苦笑了一下,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没有让他们发现。再不溜走,难道我还真的跟他们到大荒境去,当什么少主?” 许飞琼心中高兴,嘴里却故意挖苦道:“这东皇之位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你明明有了机会,怎么还弄得跟被人赶鸭子上架一样?” 风魂走到池边,注视着水中晃动不休的明月,沉默许久。月色洒在他的身上,朦朦胧胧,让他看上去有些孤寂。 许飞琼撇嘴:“难道你后悔跑出来了?那你现在回去可还来得及。” 风魂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的本事和能力,那东皇之位,我是想也不会去想。” 许飞琼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而已,”风魂微微一笑,道,“算了,想不通就想不通,我们走吧。” 许飞琼愕然:“去哪里?” “当然是先离开这里再说,”风魂道,“我既然不想成为被人摆在台面上的棋子,自然只有先逃再说。” 许飞琼眼睛里也现出笑意,轻声道:“好,那我们就先离开这里。” 由于许飞琼的仙剑已被天之琼矛毁去,无法再御剑飞行,风魂便用仙术招出一朵祥云,两人手牵着手驾云而去。 他们飞了大半日,直到离王屋山远了。两人都是重伤初愈,无法持久飞行,尤其是风魂的骨折之处虽然已被接上,还毕竟还有些疼痛,于是便在荒野间落下,找了个地方休息。 天色已亮,朝霞铺在天空,旭日在山岭间悄然升起。 两人肩并着肩坐在一棵苍树之下,互相对视,觉得这一夜飞行和私奔差不了多少,不禁有些好笑。 许飞琼问:“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风魂干咳一声,想起自己去王屋山找她的目的,于是说道:“嗯,我得去一趟灵霄宝殿。” 许飞琼愕然:“你去那里做什么?” “找太白金星有些事情。”风魂把卫夫人的事说给许飞琼听。 “原来如此,”许飞琼哼了一声,“幸好你先来找我,否则你就白跑了。那个李无赖早已被王母娘娘赶下了天庭,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风魂当然早就知道此事,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惊讶一番:“李无赖……咳,李白被赶下了天庭?难道他犯了什么天条?” 许飞琼眉头倒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风魂早就听慧红说过,李白好像是因为调戏许飞琼才被削去仙职的,当时他还不信,心想就我们许仙子这动不动就横鼻子瞪眼的脾气,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敢去调戏她? 现在见了许飞琼这副愠怒模样,倒不免犯起嘀咕:“看来那无良男子李太白,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家伙……” 他虽然心中好奇,但许飞琼不说,他也不好直接去问,只是他离开红线和隐娘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寻找李白,总不好就这样回去。 许飞琼却道:“想要找他,倒也容易得很,你跟我来。” 风魂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同朝远方飞去。 第二十五章 照野情怀花自羞 红线驾着马车在大道上奔驰,身后追着十几名身穿皂黄禁衣的捕快。 她原本带着隐娘和卫承庄住在小镇的客栈里等待师父,谁知师父还没等到,这些捕快倒先找上了门。原来是有人看到四肢断去的卫承庄,于是通知了官府。 虽然唐太宗李世民已经驾崩,但此时贞观之治的盛景还没有结束,当地的地方官长得知有人受到残害,马上便派人前往调查,红线无法向这些捕快解释卫承庄的四肢是被谁砍断的,无奈之下,只好夺了一驾马车,带着隐娘和卫夫人闯了出来。 只是她御剑飞行的本事虽然了得,驾御马车的能力却不怎样,很快就被这些捕快追了上来。 眼见这些家伙越追越近,红线怒道:“小师妹,你用剑把他们的马腿全都砍断掉去,看他们怎么追。” 隐娘睁大眼睛,心中不忍:“师姐,这、这不太好吧?” 红线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想把这些无辜的马斩成断腿马,只是这些捕快越追越近,她又无法和他们说清,心中烦闷,于是干脆抽出紫绡剑往空中一扔。 剑光斩下,在她们身后的道路上立时现出一个深坑。 那些捕快何曾见识过这种剑侠的本事,被深坑所阻,只好勒马停住,面面相觑,眼看着红线驾驶马车越离越远。 虽然甩脱了这些捕快,然而红线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驾着马车到处乱转,就这样转了两天,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转到了什么地方。 唯一庆幸的是,这几天红线别的东西没有学到,驾驶马车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让她颇为自豪……虽然这本事以后她大概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再用到。 那天下午,她们来到一处山脚,见前方座落着一个寺观,路上还有不少香客。红线想着反正无事可做,何不到那寺里看看? 就在这时,有一大队人马缓缓行来,开道清场的竟是身穿精制盔甲的御林军,连隐娘的父亲聂峰也在其中。红线还不觉得有什么,她出生在东晋末期,名门望族攀比成风,随便哪个王公贵族出行排场也比这伙人大得多,驱赶起百姓来,那更是连轰带打,哪像这队人马这么斯文,因此觉得这也不过就是哪个官员前来寺观上香罢了。 隐娘却知道御林军其实是皇室的禁军,绝不是随便哪个官员可以轻易调动的,又见那寺观已有人出来相迎,且齐齐跪倒在地,于是心中一动,低声道:“舆中的是当今天子。” 红线却不相信:“隐娘,你见识太少,天子出行哪有这样轻装便行的道理,里面要真的是皇上,只怕这整座山早就被封了。” 隐娘道:“真的是当今天子。” 两人继续看着,而那队人马则在那寺观前停了下来。她们都是剑侠中人,虽然站得远,却看得清楚,见一个男子出了舆,身穿黄袍,袍上绣着五爪金龙。 红线这才相信那人真的是当朝皇帝,又见路边上的行人并没有成片跪倒,甚至还有小贩子在那叫卖,不禁暗暗诧异,一方面觉得连天子威仪都削落到这种地步,又如何镇得住百姓?另一方面却又心想,在我那时,任何一个上品士族摆起谱来都比这要豪华奢侈得多,皇室就更不用说了,然而普通老百性却生活潦倒,苦不堪言,看来天子当得有没有威仪,和一个国家治理得好不好,并没有什么太多关系。 她又看向那座寺观,见匾上写的是“感业寺”。 如果是风魂在这里,自然明白当今天子李治前往感业寺进香,对历史的影响会是如何重要的一笔,但对于这两个少女来说,却没有去想太多。隐娘虽然知道父亲也在那里,却不好前去见他。 两人正准备离去,附近却传来一阵骚乱,她们询声看去,却是一个骑马的文士撞倒了一位千金小姐的轿子,惹来一阵遣责,身着青衫的文士却抽出剑来,吓得那位小姐花容失色,旁边的人更是惊惶避让。 却只听几声轻响,那家伙将指头弹在剑上,发出龙吟般的清音,而他本人更是抬头看天,唱道:“李白骑马将欲行……嗯,难听难听,李白乘舟将欲行……哪来的舟……” 原来他是要弹剑作歌。 他吟了几句,显然是诗路阻塞,吟不下去,当今天下太平,狂生名士众人也是见得多了,本来大家还想看看这个家伙能吟出什么佳作来,却见他那副难产的模样,一时尽皆好笑。 青衫文士翻身下马,伏地大哭:“昔日太白斗酒诗百遍,今日李白弹剑作歌,满耳皆是嘲笑之声,江郎才气已尽,不如去死,不如去死……” 他抬头一看,见前方有个白花花的东西,一头便撞了过去。 只见一团软物飞溅,有人叫骂道:“寻死的话你去撞墙啊,撞俺的豆腐干啥?” 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再定睛看去,却见这文士跌了几跤,竟撞到了那位小姐的胸口。这位小姐原来是坐在轿中,结果轿子被马撞翻,不得不狼狈爬出,又被人拔剑一吓,惊魂未定,还没怎么明白过来,软绵绵的胸口已是被一颗脑袋撞上。 虽然这个时代的风气还算是比较开放,但一个黄花闺女的胸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男人撞上,如何不羞?立时抽抽泣泣地便哭了起来。而旁边的众人也看着那文士大怒,心想原来这家伙是借着撞豆腐的名义吃豆腐,实在是太可恨了,便要将他扭送到官府。 红线在旁边看着有趣,也就不急着走了,再一回头,却见自己的小师妹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问道:“隐娘,你认识他?” 聂隐娘点了点头:“我和师父在洞庭湖边曾见过他一次,他说他叫李白,师父却又说他绝不会是李白,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李白是谁,但师父既然说他不是,那他……” 正说完间,身后却传来异响,两个少女回头一看,却见卫夫人正在车厢里蠕动着身子,同时抬头痴痴地看着那疯疯癫癫的青衫文士,满脸是泪。 一队官兵已经来到,要将那家伙抓住。 红线与隐娘对望一眼。 红线悄然抽剑一划,太阴真气溢出,寒风卷过,那些官兵的路人只觉一阵凉溲溲的,还没反应过来,红影掠过,那文士已是消失不见。 一辆马车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 泰山山腰,月色醉人。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风魂问。 “就像成仙之路有许多种,有服九转丹的,有走三官之路的,还有练气化形,白日飞升,又或是尸解成仙,隐蔽得道。”许飞琼回答,“神仙犯戒也有好几种处罚,最严重的是被打入九幽,此外还有打入轮回,又或是削三花,闭天灵,虽不经幽冥界,打到人间时却也是道行尽废的,还有的甚至投胎到畜道,只能做个妖怪。” “李白呢?” 许飞琼没好气的道:“那家伙虽然可恶,所犯之错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酒喝多了闹了点事,再加上以前也生出过不少是非,王母娘娘虽然把帐算在一起,却也只是削去太白星君之职,谪下人间了事,像他这种惩罚在天庭是最轻的,所谓谪仙,终究也还是仙,只不过是流放在人间罢了,甚至也没有规定说他必须待在人间的哪个地方,要找起他来自然费事的很。” 风魂发愁:“那我们怎么去找他?” 许飞琼道:“谪仙虽是神仙犯戒中最轻微的惩罚,却也终究是有过错在先,不管是去了哪里,自有值日正神记录在案。东岳泰山的天齐仁圣大帝不但主管人间吉凶祸福,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且一应生死转化人神仙鬼,都要在泰山之上的仁圣天宫进行勘对,方准施行,李白去了哪里,现在何处,在仁圣天宫自然也都能查到。我查过日期,今天的值日正神我恰好认识,等卯时仁圣天宫开门时,我去找他问一问,就知道那混蛋去了哪里。” 风魂见许飞琼口口声声喊李太白作混蛋,不禁更是想知道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明月还在当空,离卯时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坐在泰山的姊妹松下,看着远处夜景。 许飞琼想起风魂身上的骨折之处刚刚接愈,于是低声问道:“你身上可还有难受之处?” 风魂转头看她,见这婉丽的仙子在月色下秀丽可人,不由想起在落花林看到的那美妙玉体,心神一荡,故意说道:“还有些地方很痒。” 许飞琼低声道:“那你躺下,我帮你揉一揉。” 风魂平躺在地上,任由飞琼仙子在他身上轻轻按摩。自那日在王屋山,许飞琼以为他以诗句暗表情意,便也拐弯抹角地透露出自己的心意。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更进一步,却也彼此相知,就算偶尔斗斗嘴,也宛如情人骂俏一般。 而风魂也没有想到这个一向好胜的仙子,穿起浅红色窄袖绕襟深衣,看上去竟也文文静静,别有一番媚态,而有时温柔起来,更是让人骨子发酥。 “左边一些,再左边一些,往下……嗯,那里好痒……不是这,要再往下……”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少女美手在自己身上的浅搓细揉。 许飞琼却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放在这个男人小腹上的手,而他还在那喊着:“再往下,再往下……” 她眉头一挑,心里的怒气便又上涌,却又有一股羞意传来,想道:“我连身子都被他看去了,又让他知道了我对他的喜欢,那、那除非他不要我,我将来终是难免嫁给他,虽然我不见得要去学那些人间小女子的三从四德,但夫为妻纲,我要总是凶凶的,他、他以后要是厌烦我怎么办?” 怒意虽然消退,但毕竟心底的傲气在那,要让她主动去给一个男人的那种地方“按摩”,她又有些不太愿意。犹豫许久,她低声问道:“那、那地方真的很痒么?” 她知道风魂有时就喜欢故意捉弄人,于是小声问了一问,希望他只是装装样子。谁知风魂突然翻起身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直接将她推倒在地,同时伏身在她身上,腹下那坚硬的东西隔着衣衫顶在她的双腿之间。 “真的很痒,”风魂将脸凑在她的耳边,“憋了三百多年了,怎么可能不痒?” 许飞琼俏脸一红,虽然隔着衣服,却仍清楚地感受到抵着自己的那股滚烫,不由想道:“听说男人这种地方憋得越久便越是难受,他在冰湖之下镇了三百多年,果然是受不了了么?只是、只是他离开冰湖也有好些日子了,身边带着漂亮女徒,人间也自有许多风花雪月之处,他却宁愿憋着也不胡来,直到现在与我在一起时才想要做这种事儿,看来他、他果然是喜欢我。” 其实风魂倒也不算是憋了三百多年,至少他出来后,跟蓝菊花还是“胡来”过的,只是这种事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藉着月光,他见被他压在身下的少女咬着嘴唇,一副欲拒还迎的诱人模样,心知自己今晚的兽欲基本是可以得逞了。 解开少女的束腰绸带,让那鹅黄色心衣显露在自己眼前,风魂贪婪地注视着这婉丽女仙玲珑有致的身材。许飞琼的左袖本就是空荡荡的,浅红色绕襟深衣一解开,便从香肩上滑落,玉体半露,极具美感。 风魂隔着心衣抚摸婉丽女仙丰腴的酥胸,心衣柔软,心衣之下那鼓涨涨的双峰却是饱满而极具弹力。许飞琼的身材之好风魂在王屋山落花林的山谷中便已见识过了,而左肩的断臂之处,又让人为她心怜,这种怜惜却又加重了想要把她压在身下尽情摧残的男人**,让风魂情难自禁。 虽然这女仙分明已是愿意,但风魂知她性子,知道若是逼得太急,说不定又会把她心底的那一股子傲气逼出,于是也不着急,只是用手在她的胸腹之间来回抚摸,轻轻勾引着少女羞涩的情意,同时还故意问道:“你这衣服上画的是什么?又是小孩子,又是桃花的,有什么名堂没有?” 古时候的女子虽然在外衣上比较拘谨,在内衣上却极是大胆开放,不但布料精致,而且色彩鲜明,在颜色和图案上极富创造力和想象力,虽然这些内衣不像二十一世纪的乳罩内裤一样到处乱挂,只能让自己的丈夫见着,但就是在心衣、诃子、抹胸这类小小的布料之上,却演绎着这些含羞少女的浪漫情怀。 见风魂问起,许飞琼脸上更是红了:“这绣的是‘三多之相’。” “三多之相。” 少女的声音有如蚊子:“意思就是多子、多福、多寿。” 风魂哑然失笑,心想多福多寿乃是天上所有仙人的追求,也还算了,但你一个女仙,难道还想生一大堆的子子孙孙不成?看来这位天上仙子早就动了尘心了,那句“俗缘未尽尘心在”还真是没有说错。 许飞琼轻轻睁开眼睛,见身上男子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这种事情也不好去解释,只好羞羞的不去理他。 其实在这点上,风魂确实是误解了,他对这个时代女孩子内衣的图腾纹饰不太了解,其实这“三多之相”和“喜上眉梢”、“莲年有鱼”一样,都只是少女心衣或是兜肚上最普通的图案,其它各种图案更是挑逗意味十足,就算绣些“丹穴凤游”“三羊对树”之类的春.宫.图在上面,也并不如何出奇。 还有一种大红图案虽然全是花花草草,上面却绣着“天下为公”四字。 虽然知道风魂想得歪了,但许飞琼反而有些美滋滋的,这人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心衣图案如此惊奇,恰恰证明了他虽然嘴上时常有些不正经,却并非是一个百花丛中过的风流之人,再一想到他“憋”了三百多年,却只对自己一人生出色心,甚至以情诗赠送自己,那一番被人在乎的感觉自是让人迷醉。 风魂其实早已按捺不住,将手从身下女仙的腋下伸了进去,便要去解她心衣的结带。就在这情迷意乱之际,许飞琼突然伸手硬是将他推开,弄得他一头雾水,心想她好端端的怎么又发起脾气了? 许飞琼急道:“你、你快起来,有人来了。” 风魂回头一看,见夜空之上果然有人踏着云朵飘了下来,赶紧翻身下来,帮许飞琼穿上她的窄袖绕襟深衣。 飘下来的是一个妩媚的女子,头发很长,一举一动,自有风情万种。许飞琼认得这个女子,皱了皱眉,方自觉得怎么会这么巧,那女子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飞琼仙子,你可让我好找。” 许飞琼寒着脸,冷然道:“找我有什么事?” 那女子娇笑道:“仙子如此生气,可是因为我来得不巧,扰了你的好事?” 许飞琼俏眉一竖,便要发火,那女子已往后一退,笑道:“但你也莫要怪我,只是因为玉帝令我传旨,要你立即前往灵霄宝殿,关于前些日子在王屋山所发生的事,玉皇陛下需要问你一些细节。我在上面等你,你可别误了时辰,让我不好向玉帝交差。” 说完,那女子飞上了云端。 听到是玉帝传旨,许飞琼倒也不敢再耽搁,她看向风魂,两人对视着,想到好端端的一场美事就这样被打断了,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风魂,虚火已被勾了出来,却又被强行压下,自然份外难受,倒像是体内的那股浊液真的被憋了三百多年,不放出来就全身不自在。 许飞琼见他那一脸无奈的样子,心中一软,低声说道:“你再忍忍,我很快就回来,到那时、那时……” 风魂见她那欲语还羞的样子,倒也觉得有趣,问:“那时又怎样?” 婉丽女仙脸颊发烫,却又觉得这种羞答答的样子实在是与自己的形象不太相符,眉头立时一挑,瞪着风魂:“到那时我就让你欺负,你想对我怎样都行,这样可以了吧?” 风魂差点失笑,心想你这凶煞恶神的瞪眼模样,知道的说你是许下“任人欺负”的诺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谋杀亲夫呢。 许飞琼说出这话,早已羞得连脖子都红了,想要就这样飞走,却又有些舍不得。风魂见她模样,不忍让她继续羞恼下去,于是转开话题:“刚才那女人是谁?也是瑶池女仙?” 许飞琼摇头:“她是周天列宿群星恶煞中的心宿心月狐,乃是斗部的正神,常以桃花煞破坏人间姻缘,连月老也拿她毫无办法,所以我……我不太喜欢她。” 风魂这才明白过来。虽然心月狐传的是玉帝旨意,但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露面,与其说是凑巧,倒不如说是故意的。 天庭既然主宰三界,那自然是既有添财增寿的善神,也有制造天灾和各种祸事的恶煞。心月狐为二十八宿中的苍龙第五星,其职责便是破人姻缘,许飞琼刚刚才与风魂心心相知,只盼能永结同心,当然不会喜欢遇到她。 风魂笑了笑,在少女的手心上轻轻捏了一下:“既然是玉帝召见,你还是先去一趟吧,我在这等你。” “那你,”许飞琼小声问,“你、你会不会憋坏了身体?” “三百多年都忍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风魂心中好笑,道,“反正你回来之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到时我想把你怎样都可以,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嗯。”许飞琼难为情地点了点头,这才向他告别,飞上天空,与心月狐一同离去。 第二十六章 亦笑亦狂真名士 红线驾着马车来到荒野,把那疯癫的家伙往地上一扔,那家伙被扔得七荤八素,摸不着头脑。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瞪着红线看,红线最讨厌有人瞪她,立时也反瞪回去。 隐娘跃下马车,见师姐正与这家伙对瞪,不禁好笑。那文士转头看到隐娘,认了出来,隐娘知书达礼,虽也觉得这人的行径有些疯癫,却还是殷殷行礼,正要小声说话,青衫文士却已看到卫夫人,怔了一怔,就这样钻入车厢抚住卫夫人的脸,叹道:“承庄,承庄,你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卫承庄泪水直流。 青衫文士将她抱在怀中,就仿佛多情的少年搂上了怀春的少女。卫夫人明明已是又老又丑,这人注视她的眼神却像是在看着精致的瓷娃娃一般,仿佛怀中之人仍是以前那个青春漂亮的闺中少女。 红线和隐娘呆呆地看着他们,只觉得不管是这文士还是卫夫人,都有些变了。卫夫人神情间的平静与幸福,别说是出自这样一个被人做成人瓮的可怜人,便是寻常人脸上也难得一见,而这青衫文士收起那亦歌亦狂的表情时,却也显得潇洒脱俗。 青衫文士抚摸着卫承庄那充满皱纹的脸,红线和隐娘也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却见卫夫人那老树残皮般的皮肤竟开始生出变化,黑斑消失,纹痕退去,就像是返老还童一般,重现出一张瑞丽的脸。 “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住你们。”青衫文士长叹一声。 卫承庄流着泪直摇头。 两个少女都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却也看得出卫夫人脸上那份纵死无悔的痴意,一时竟心生感伤。明知卫夫人并不是什么良善的女人,也明知她年华早去,下场凄凉,却仍是无法不为她那无怨无恨、数百年不移不动的少女情爱所感动。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值得一个女人爱他爱到如此地步?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在经历了数百年的苍桑后,仍执着于那虚幻的爱情? “以前你说过,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的剑下,”青衫文士温柔地看着卫承庄,慢慢地抽出剑来,“想不到当年的一时情话,竟会在今日成为事实,承庄,你可准备好了?” 卫承庄闭上眼睛,不但不再流泪,甚至还多出一种幸福与羞涩的笑容,就像是洞房花烛中的新婚妻子,在含情脉脉地等待着郎君替她宽衣解带。青衫文士伏身吻在她的脸上,举止优雅,动作温柔,就仿佛这样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卫承庄一脸迷醉,失落在怀春少女般的幸福之中,而长剑已在她的身上透胸而过。 红线和隐娘都没有阻止这人的杀人举动,她们自忖换了自己,也宁愿带着最后的幸福死在情郎手中,而不愿四肢皆断地苟活下去。 青衫文士抱起卫承庄的尸体来到一棵树下,要替她挖土造坟,红线掠上前去,将紫绡剑一挥,地上便多了一个土坑。那文士对她的本事也没有露出半分惊异,只是将卫承庄放入坑中,以土埋上。 他站在坟前,手持自己的随身佩剑,以指头弹着剑身,发出时高时低的清脆声响,这自成曲调的轻音在荒山野岭间飘荡,惹得野花绽放,乌云涌动。 亦笑亦狂真名士,能哭能歌迈俗流。 天空竟落下雨来…… ****** 许飞琼离去之后,风魂一个人待在姊妹树下,其是无聊。 天空中隐隐有霞光出现,他心想自己反正没事,何不就守在这里看看泰山的日出? 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些轻响,他愕然回头看去,却见有一个俏丽的身影在向他招手。他怔了一怔,纵身跃去,那俏丽身影却已向山下飘去。 风魂有些犹豫,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离姊妹树太远,万一许飞琼回来找不到他,那就不太好了。然而那俏丽之人却也停了下来,幽幽楚楚地看着他,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郁结,让人心疼。 无奈之下,他只好继续追去,而那人却也一路飘去,一直来到一片昏暗的林子里,这才顿在那里。 风魂来到她的面前,轻叹一声:“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少女竟是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站在那里,目光凄离,神情哀怨。她穿着一件浅紫色束胸长裙,裙子高束在胸际,肩上仅披着一件透明罗纱,露出轻巧的香肩和诱人乳沟。胸下系着一条阔带,让那胸部衬得更是纤挺显眼。 她的裙脚拖在地上,美妙的身姿聘婷玉立。唐朝虽是以胖为美,但风魂觉得她这种窈窕多姿的体态,才更符合自己的审美观。 风魂又走前两步,上官婉儿却猛地扑在他的怀中,身子轻颤,仿佛是被狼群追踪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安全的休息之处。她连站立的力气都像是快要失去,娇躯几乎要从风魂的身上滑落,风魂不得不用手搂在她的腋下,手臂触到那软绵绵的山丘,原本就被许飞琼勾动的虚火立时更加旺了起来。 这时,风魂看到了她半截*上的一条条鞭痕。 那些鞭痕仍然带着腥红,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发脓。 “婉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心中一惊,连忙将怀中的狐妖少女放在草地上。 上官婉儿流出泪水,颤声道:“我、我逃了出来。” 风魂其实早已猜到她与梁休、袁隐居、卫夫人,甚至还有空空儿和精精儿原本都是一伙的,虽然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但从他们对付卫夫人的手段上,便可以看出这些人对自己人亦是一样的残忍。 这狐妖少女无疑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而受到了那些人的鞭刑。 风魂眼中闪过一丝怒气,沉声问:“他们这样对你,是不是因为你偷偷把受伤的红线带给了我?” 上官婉儿只是垂泪,没有说话。 风魂心知自己定是猜中了,暗叹一声。他让婉儿坐好,自己从怀中取出几粒仙丹,捏碎后抹在其背上的伤痕处,这些仙丹都是他从大荒境带出来的,效果自然远胜过人间的寻常草药,鞭痕很快便结了痂,又连痂也开始脱落,只剩下了一道道浅浅的白痕。 阔带之下还有许多地方无法涂到,于是风魂将她的束胸绸带解开,让她的*完全显露在自己面前,上官婉儿只将那披肩轻纱捂在胸口。清晨的阳光从树叶间透了几丝下来,让她那上身**的悲泣模样极具美感。 风魂回想着当初那伏在月色之下的可爱小狐,心生怜意,同时更是痛恨那些伤害她的人。他将狐妖少女背上的鞭痕治好,正要替他穿上长裙,少女却松开胸前轻纱回身扑在他的怀中,并用那玉藕般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她的上身已是完全**,浅紫色长裙落在臀部,那颤动的**,轻扭的腰身,以及丰腴的*,无一不充满了诱惑。 她的束胸长裙之内,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遮掩身体的衣饰,甚至连襦裤也没有穿上一件。 风魂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体内涌动着一阵阵热流。此时的上官婉儿,不管是每一寸肌肤还是每一个颤动,全都在诱惑着他,让他心动 “恩公,带我走吧,”狐妖少女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婉儿愿意成为恩公的女人,愿意一辈子服侍恩公,就算是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她的话语有如丝竹之音,听在耳中分外悦耳。 而这番为奴为婢的话语,更是让风魂的心快速跳动。 风魂翻过身猛力将她推倒,半压在她身上,有如失去理智的野兽般埋头乱吻着她的胸乳。少女时而轻哼,时而呻吟,每一个音符都进一步催动着风魂的*。 风魂已脱下自己的裤头,想要不顾一切地闯入少女双腿间神秘而诱人的花蕊深处。他的这番举动虽然在上官婉儿的意料之中,但被人*的羞怯和惊慌仍然让她颤了一颤,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慌,紧紧闭上。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从花蕊处传来,倒是周围的空气却突然间冷了下去。少女慢慢睁开眼睛,见风魂已经动作僵硬地撑起身子。 他的呼吸极是困难,额间竟溢着冷汗。紧接着,他一眼瞪向上官婉儿,举起手掌便要摔在狐妖少女的脸上。上官婉儿立时知道自己的魅术已被看破,强烈的羞愧充斥在她的心头,她缩着身子,只恨不得就这样被风魂打死。 看着少女眼眸中的悲伤和愧疚,以及那梨花带露般的楚楚神情,风魂终是心肠一软,没有真的摔她一个耳光。他将那件长裙取过来,覆住少女的身体,这才叹了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他已经明白,这个狐妖少女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他,那被人追杀的可怜模样,甚至连背上的伤痕,都是为了让他生出怜惜之情,再藉由这份怜惜对他施展魅术,让他迷失在*之中。如果不是即将被人破身时的那份胆怯让她的术法乱了一乱,现在风魂只怕已是精尽人亡。 上官婉儿刚才还想着如何魅惑这个男人,现在却只恨不得死在这里。她将身子蜷缩在长裙之下,仿佛那露在外头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向这个男子证明自己的下贱和忘恩负义。然而那小小的裙子又如何掩得尽这美妙*所透出的无限风光? 她这番又愧又羞的举动虽然不含魅术,竟比魅术还要勾引男人的兽欲,风魂只觉得好不容易强行压下的**再次升了起来,赶紧扭开头去,不敢再看她。 树叶间透下的光线越来越多,时间却仿佛停滞在这里。上官婉儿掩面哭泣,风魂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魅术的作用在他的身上渐渐消退,脑袋也清醒了许多,风魂再次看向狐妖少女,低声道:“可是他们逼你这么做的?” 上官婉儿凄凉地点了点头,不敢与风魂对视。 风魂心中不忍,伸手将她搂在怀中,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听他们的?” 上官婉儿眼中闪过一丝怯意,低头不语。风魂想起被做成人瓮的卫夫人,虽然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威压和恐惧却无疑是那些人用来控制手下人的手段之一。 如果婉儿这一次的任务失败,他们到底会怎样对她?想到或许有一天这个少女也会被人砍断四肢送到自己面前,风魂心中立时一寒。 “不能让她回去。”风魂想着。他看向上官婉儿,正要劝她留在自己身边,却见这狐妖少女竟是紧咬着嘴唇,仿佛在逼迫自己做出什么决定,紧闭着却是目光一寒。 风魂立时知道不好,还没做出反应,胸口已传来一道尖锐的刺痛。 上官婉儿指缝间捏着一根银针,刺在他的心口。 他倒了下去。 上官婉儿慢慢起身,看着这已是昏迷的男子,流出泪来:“恩公,对不起,可我不这样做的话,媚儿就会、就会……” 她含着泪水,用发抖的手翻出风魂的百宝囊,从里面取出一样事物。 她穿好衣裳,又跪在地上朝风魂磕了三个头,这才娇躯一扭,往林外飞掠而去。 当那俏丽的身影刚一消失,原本应该继续昏睡的风魂却是一跃而起。他抬起手来,在手指之间,有一根细长的头发。 他注视着这根细发,沉吟道:“婉儿、媚儿……原来她的妹妹也落在了那些人手中。” 他长叹一声,穿好衣裳,这才打开百宝囊扫了一眼,忖道:“看来那些人让她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得到我的阴阳镜,但他们拿走阴阳镜,又能有什么用处?” 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但此时便是想得再多也是无用。风魂将那根细发往空中一扔,细发立时化作青烟,往上官婉儿消失的方向飘去。 风魂紧追在青烟之后…… ****** 风魂悄悄地跟在上官婉儿后退,在遁法的帮助下,始终没有被她发现。 大约到了二三十里开外,他看到上官婉儿飘进一个山谷里,于是也潜了进去。 虽然天色已经大亮,但那山谷处在阴暗一面,被山崖的倒影完全覆住,看上去有些阴沉沉的。 悄悄进入谷内的一片竹林里,他看到上官婉儿正跪在一个女子面前,将阴阳镜捧在手中,由于那女子背对着风魂,风魂看不清她到底长得如何,只能看出她穿的是花边对襟襦衣和蓝色束腰百褶裙,体态修长。 在她们身边,还有一个黑黑瘦瘦的番僧,以及他曾经见过两面的袁隐居。那番僧模样古怪,显然不是中原人。 “公主殿下,”上官婉儿跪在那儿,低声道,“我、我已经将阴阳镜取了来。” “做的很好!”那女子接过阴阳镜,递给旁边那个番僧。番僧拿着阴阳镜翻来翻去地研究了一番,脸上喜色越来越明显,最后手舞足蹈地呱呱乱叫起来。 袁隐居大喜,转身向那公主拜道:“公主,这阴阳镜果然是由至阳与至阴两种材质铸炼而成,远胜于我们自己的太极宝玉。我们虽然失了宝玉,却得了阴阳镜,看来是天助我们。” 公主微微一笑:“我们本就是在与天相抗,你却说我们得了天助,这话也未免有些讽刺。” 她弯下腰来,轻轻抚摸着上官婉儿的脸:“婉儿,这次你立下大功了,你要我怎么奖你?” 上官婉儿颤声道:“这是婉儿应做事,婉儿怎可求公主的赏赐?只是……” 话还未完,脸颊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她的左耳已被公主撕了下来。殷红的鲜血将她的整个左脸染得通红,痛得她几乎在昏倒在地。 袁隐居道:“公主殿下……” 公主哼了一声,将撕在手中的断耳随手抛在地上:“取得阴阳镜,固然有功,但她却又将敌人引到了这里,同样也是罪不可恕。” 她站起身来,目光阴冷:“风公子既已到了,何不现出身来,与妾身见上一面?” 袁隐居心中一惊,转头看去,却见风魂已从暗处掠了出来,盯着公主的背影,眼中冒火。上官婉儿这才知道恩公是故意让她盗走阴阳镜,再偷偷追在自己身后,身子一颤,伏在公主面前动也不敢动,脸颊上的鲜血滴在野草上,染红了一片。 风魂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简单就会被人发现,害得婉儿失去左耳。而这个被人称作公主的女人如此狠毒的心肠,更是让他愤怒。 他看着那公主,冷冷道:“你究竟是谁?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公主娇笑一声:“风公子何必着急?”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体态轻盈,举止轻雅。 风魂看到了她的脸,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整个脑袋轰的一响,失声道:“芷馨?!” 公主没有想到风魂在见到自己后,竟是如此一副古怪的神情,不由错愕地与袁隐居对望一下,这才淡淡地福了一下,道:“风公子可是认错人了?妾身姓赵,贱名芜女……” …… 第二十七章 路遇双成道姻缘 当风魂跟随在上官婉儿身后离开泰山时,许飞琼和心月狐仍在天空飞着。 她们飞了一路,还没有到南天门,心月狐忽地笑道:“玉帝还另有要事要我去做,我就陪仙子到这里了。” 许飞琼也没有疑心太多,只是略一点头,便与心月狐分开,自己朝灵霄宝殿飞去。因为失了仙剑,无法乘剑而行,她飞得自然不是太快,没过多久,却听云端之下有人叫道:“飞琼,你这是去哪里?” 她低头一看,见有个女子正站在山顶向她招手。 许飞琼慌忙踏着云彩落下,喜道:“董姊姊,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女子乃是王母娘娘身边的蟠桃仙子董双成。 董双成牵起着她的那只单手,笑道:“近来蟠桃还未结果,我在桃园也没什么事做,就到处转了转,你这是去哪里?” 许飞琼便把玉帝传她上灵霄宝殿奏对的事说了出来,董双成听见是玉帝传唤,也就不敢耽误许飞琼的行程,两女略略说了几句,便互相告别。 许飞琼刚要腾起身形,却又想起一事,回过头来。董双成见她像是有事要问自己,便也停在那里,却见许飞琼还未说完,脸便先红了起来,低着头有些扭捏。 董双成不觉好笑起来,心想我们的飞琼仙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也学会这种羞答答的小儿女模样了? 许飞琼低声道:“我知道姊姊你相人姻缘的本事最是了解,不像麻姑虽然到处牵红线,却难得有几个成的,都只是胡闹而已。姊姊,你、你看……” 董双成恍然大悟,将纤手拍出一个响来,暗自失笑:“原来这小妮子春心动了,想要知道自己的姻缘是否美满。” 许飞琼看到董双成那了然的眼神,心底大臊,却又只好等在那里。就算是性情再爽快的姑娘,在情爱这种事上也难免进退无据,不知如何是好,相比之下,她倒宁愿眼前站的是一群妖魔鬼怪,大战一番也就是了。 其实以她的性子,爱了就是爱了,也不至于如此心怯。只是近日刚刚与风魂互诉情肠,夜半时甚至差点连身子都给了他,结果心月狐却冒了出来。心月狐的出现虽看似巧合,却又焉知不是自己与风魂注定没有好结果,所以天意才假借专门坏人姻缘的心月狐来拆散他们? 毕竟,以桃花煞坏人好事,本就是身为苍龙第五星的心宿心月狐的职责所在。这就像彗星扫尾与日蚀一同出现,人间必有祸事,天降财神,所遇之人必然大富大贵一样,再相知相爱的情侣遇到心月狐,通常也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王妙想对风魂那般痴情,下场却也无限悲凉,连转了几世后,最终也只能做前世情郎的一个女弟子,前事历历在目,许飞琼毕竟还是第一次与人相恋,如何不会害怕? 董双成牵起她的手,道:“既然你问我,那我也不瞒你,其实在瑶池之上无聊的时候,我闲来无事,便已将你和其他人的红鸾星都一一看了过去,只是这种事偷偷看看也就是了,自然不能随便说出来。妙想杀劫临身,红鸾星最是阴暗,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还有麻姑,你莫看她疯疯癫癫的,红鸾星却也动了好几次,便是萼绿华那小妮子,她虽然立了绝不嫁人的誓言,但依我看来,她早晚也是要思春下凡的。连南海的观音大士来瑶池与王母娘娘相见时,我也曾偷偷替她看过……” 她一边说“不能随便说出来”,一边却像找到知己一般,说得极快,想是这些“不能说”的东西憋在心里实在太久,现在终于有人问起,便忙着要吐豆子。 许飞琼没有想到连董双成这一向正经的女仙,其实也是跟麻姑一样喜欢弄这些名堂,就跟人间的三姑六婆没什么区别,只是做得更隐蔽一些罢了,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及至听到董双成连观世音菩萨的姻缘线都去偷看,更是娇笑着在她腰上推了一把:“你要死啊,观音大士不但是男身女相,而且普度世人,超脱众生,早已入大圆满之境,难道也还会有什么姻缘不成,你、你简直比麻姑还要胡闹。” 董双成眉头一挑,道:“我当时也只是实在无聊,随便看看,结果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猜怎的?依我看来,便是观音大士,早晚也是要嫁人的……” “胡、胡扯。”许飞琼笑得简直要肚子疼。 董双成见她不信,想起自己看到观音大士的姻缘线时,亦是一副瞪目结舌的样子,差点把奉给王母娘娘的蟠桃吞进自己口中,心中也是好笑,于是嗔道:“莫要不信,一百年后,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许飞琼见她模样,不由得将信将疑,待要不信,董双成断人姻缘却也是出了名的,待要相信,观音菩萨会嫁人,这也未免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果然,在一百多年之后,观音大士云游峨嵋,见嘉陵江江水湍急,百姓常因无法渡江而嗟叹,一时心生慈悲,决定化缘造桥。于是化作美丽少女立在船上,并张贴告示说谁要能用银绽将她击中,便许配给谁,惹得四乡八里的公子哥儿云集而来,纷纷用银绽朝她掷去,结果那些银绽全都落在船上,没有一块能够触到她的衣角。 当时刚好有一个名叫韦驮的男子路过江边,看到江中少女,心生爱慕,只是他家世贫寒,怀中只有数月积下的一两银子,想要掷去,又犹豫难决。这时,旁边有一个老者告诉他,说只要他真心喜欢那个少女,便一定能够击中,韦驮半信半疑地将银子掷去,竟真的落在了江中少女的胸口。 化作少女的观音大士当时也是吃了一惊,看到韦驮身边的那个老者,才知道是仙人吕洞宾在那弄鬼,一时哭笑不得。只是菩萨的誓言又岂能轻易反悔?在将满船银绽舍作造桥资银之后,观音大士便在韦驮的面前现出菩萨身,说明真相,并将韦驮带到普陀山,与自己做了对面夫妻,而韦驮后来亦成了佛教的护法之神。 直到那时,许飞琼才知道董双成看姻缘的本事确实是非同小可,厉害得紧。 至于现在,许飞琼当然还是不信居多,只是观音菩萨嫁不嫁人,和自己好像也没有多大关系,此时此刻,她最想知道的还是自己的姻缘。 董双成见她心急,又知道她还要前往灵霄宝殿,不能耽搁太多时间,于是牵着许飞琼的手笑道:“你就放心吧,我会和你说这些,那便是你的红鸾星明亮得很,就算有些挫折,也早晚会嫁得如意郎君。若是你的红鸾星也像妙想当初一样昏晦,我定然不会跟你说这些,只会装作自己从不轻易看人姻缘,以免让你生出魔障。” 许飞琼这才放下心来。 董双成又道:“只是你的红鸾星光芒有若桃花一角,需要与多人配在一起才能组成完整花案,以我看来,你将来所嫁之人,三妻四妾是免不了的……” 许飞琼眉头一竖,怒道:“他敢?他要是得了我之后还敢去找别的女人,我就、我就一剑劈了他。” 董双成失笑一声,心想姻缘天注定,到时只怕也由不得你。 虽然只是一个预言,但许飞琼听到董双成说自己姻缘有成,遇到心月狐所生出的不安多少也减轻了些,不过董双成又说自己所嫁之人三妻四妾是免不了的,虽然此事还没有发生,心底却着实气恼,恨不得现在就回头去把风魂狠狠地揍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去向别人动色心。 董双成见她那怒气冲天的俏模样,心中好笑,想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竟能让我们这争强好胜的飞琼妹妹爱成这样?她道:“好了,你也快走吧,今日是太岁部下的游奕星君当值吧?你自己迟到也就算了,可别害得游奕星君陪你受罚。” 许飞琼这才想起自己还得赶去灵霄宝殿,忙纵起霞云,道:“传玉帝旨意的不是游奕星君,而是心月狐,她传完旨意后,自己也不知跑哪去了,想来玉帝找我,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还没有起身,董双成却已将她叫住:“谁?你说是谁替玉帝传旨来着?” “斗部二十八宿中的心宿心月狐,”许飞琼回头看向董双成,道,“就是因为遇到她,我对自己的姻缘才有些不放心,因此会在这里问一问董姊姊你,你可不要去告诉他人,尤其是爱嚼舌头的麻姑……董姊姊,你怎么了?” 董双成一脸讶异地看着她:“飞琼,你是否弄错了?且不说玉帝旨意,自有值年太岁部下的一众仙官传递,又不是要捉拿你,岂有派出斗部恶煞的道理?便是那二十八宿中的心宿心月狐,也已经犯下天条逃到人间,雷斗二部的众神现在都还在到处捉拿她,又怎会让你见着,还带着玉帝旨意?” 许飞琼失声道:“什么?” 其实许飞琼原本也多少有些疑惑,毕竟斗部恶煞代玉帝传旨,确实是不怎么合天庭的规矩。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心月狐竟敢假传圣旨,思虑一番后,还以为是自己与风魂的恋情不合天意,故而玉帝和王母娘娘假心月狐之手来拆散他们,心中不安,这才会在看到董双成后忍不住向她问起姻缘,否则的话,这种羞事,以她以往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对人说不出口的。 却没有想到心月狐竟早已逃到人间,那她所传的旨意,又如何会是真的? 董双成见她那目瞪口呆的模样,于是说道:“你稍等会,我替你问问。” 说完,董双成从袖中取出香炉,焚香诵咒,只一会儿,游奕星君便借着香火现出身来,问:“两位仙子有何要事?” 董双成道:“请问星君,玉帝可有召许飞琼许仙子上灵霄宝殿问话的旨意?” 游奕星君摇头道:“并没有这个旨意。” 许飞琼急道:“你没有记错么?” 游奕星官笑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记错?两位仙子可是有什么事要上奏玉帝?我可代为禀报……” 他还未说完,许飞琼便已将身一纵,往泰山飞去,将董双成扔在身后。 游奕星君见董双成神情有异,许飞琼急急离去,忙问出了何事。董双成将心宿心月狐假传玉帝旨意的事告诉他,游奕星君登时也大吃一惊,慌忙遁进香火,往灵霄宝殿上奏去了。 董双成有心要追在许飞琼身后,但许飞琼飞得太快,她只和游奕星君多说了两句,许飞琼便已没影了,无奈之下,她也只好站在那儿独自苦笑…… (这章字数较少,傍晚会再补上一章。^_^) 第二十八章 怒芒初见引血刃 赵芜女? 风魂看着那公主的脸,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 她不是芷馨。 只是,这女人虽然岁数看起来要比芷馨大上不少,但她的容貌竟和芷馨起码有七分相似,以至于风魂看到她时,还以为她是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妹妹。 她当然不是。 妹妹绝不会做出这种撕人耳朵断人手脚的事来。 风魂看向伏在地上身子颤抖的上官婉儿,心生怜意,却知道现在不可与她接触太多,否则更是害了她。 他扫了那拿着阴阳镜欣喜若狂的番僧和一脸凝重的袁隐居一眼,这才冷冷地看着赵芜女:“姑娘为何要派人盗取我的阴阳镜?” 赵芜女微微一笑,妩媚动人:“你的女徒儿毁去了我们的太极宝玉,我们也就只好向公子借这阴阳镜一用。公子乃豁达之人,想来不会如此小气吧?” 风魂淡淡地道:“我要是不借呢?” 赵芜女轻叹一声:“若有选择,妾身无论如何也不想与公子为敌,只是既然事情已无法解决,公子若以为我等多次避让,是因为怕了公子,那公子你可就错了。” 随着她的话语,四个身影从竹林的暗处现出身来,一个身披袈裟的和尚,一个女人,还有两个中年男子。 “公子可要妾身替公子介绍一下?”赵芜女慢慢地退了几步,“这位乃是五台山钴印大师,钴印大师自幼精修菩萨道,早已入增益延年三昧之境。” 钴印大师将禅杖往地面一击:“阿弥陀佛。” 赵芜女指着那女子,道:“这位乃是崆峒山无量剑曼荼罗仙子,她本是南方三气火德星君座下的火部五神之一,因为乱开杀戒,这才逃到人间。” 曼荼罗仙子清清冷冷地看着风魂。 “而这两位,”赵芜女指向另外两人,“这位是长白山鬼迷宗宗主阿智华王大人,而这位,则是来自胎藏境的安忍先生,安忍不动如大地,风公子可莫要小瞧了他。” 阿智华王看着风魂冷笑:“我早就想见识一下,看看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究竟有本事。” 安忍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与大地溶成一体。 风魂自然不敢小看这些人。钴印大师和曼荼罗仙子显然都已是神佛中人,而阿智华王和安忍俱都带着煞气,分明便是出身于魔道。五行六界之中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许多人虽然没有位列仙班,论其本事却早已超凡入圣,尤其是这出身胎藏境的安忍,要知胎藏境位于地府与人间界之间,也不知聚集了多少妖魔,虽有地藏菩萨坐镇在那里,却还是会有一些强大的妖魔窜了出来,为祸人间,这安忍显然便是其中一个。 上官婉儿凄凉地抬起头看向风魂,嚅动嘴唇,她知道这四人的厉害,想要劝风魂赶走,却又不敢发出声音。赵芜女退到远处,面无表情地说道:“婉儿,你还不过来?” 上官婉儿身子一颤,低头站起,一声不吭地走到赵芜女身后。 赵芜女看着风魂妩媚一笑:“公子若是现在就离开,可还来得及。至于这阴阳镜,还请公子暂时借给妾身,妾身日后自会还给公子。” 风魂淡淡地道:“阴阳镜可以借给你,但必须将婉儿和她妹妹交给我。” “公子觉得,你现在有与妾身谈条件的资格么?”赵芜女嫣然道,“要不,妾身就让婉儿自己做个选择,看她是否愿意跟公子走?” 上官婉儿慌忙跪倒在地:“婉儿、婉儿只愿陪在公主身边。” 赵芜女看着风魂娇笑道:“这可是她自己的选择,莫非公子还要将她抢去不成?” 风魂脸色不变,心里却已是怒到极点。这女人虽然时时带笑,心肠却分明比蛇蝎还要狠毒,有卫夫人的例子摆在眼前,上官婉儿除非真的能够确定自己妹妹的平安,否则又怎敢轻易跟他走? 他盯着赵芜女,眼中冷芒一闪,道:“若是她们姐妹有什么不测,我绝不会放过你。” 赵芜女正要说话,不知怎的心中却突然生出寒意,风魂的目光就像是一道冰箭向她刺去,让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赵芜女心底发怒,脸上却仍然笑容不变,竟猛然抓住上官婉儿的头发,冷笑道:“是么?我这就把她的另一只耳朵也撕下来,再看看你能做得了什么……” 她话还未说完,风魂却在远处挥了挥手,只听“啪”的一声,她的脸上竟狠狠地挨了一个耳光,痛得脑袋轰鸣。 赵芜女呆在那里,连钴印大师和曼荼罗、袁隐居等人也是面面相觑。没有人能看清风魂这一掌是如何出手,又是如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打在赵芜女脸上,一时间,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生出寒意,心底发冷。 风魂负手站在那里,冰冷冷地看着赵芜女:“你最好不要试。” 阳光从竹林上空透下,照在他的身上,散出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威严。赵芜女等人为他的气势所震,竟都不敢轻举妄动。 赵芜女和钴印大师等人固然都被风魂这看上去极是玄妙的一掌震住,然而风魂自己却知道,他的这一掌只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用来摔人耳光虽然好用,真正的临机应敌却是根本用不上。 这一掌并非是他从太乙天书里学来的,而是得自月夜见尊。当日在王屋山与月夜见尊生死相博时,月夜见尊隔着老远一掌拍来,竟也是瞬间便拍到眼前,若不是风魂移形换位之术了得,只怕当时就被月尊见尊一掌拍死了。风魂虽然不是圣斗士,却也一直禀持着“同样的招式绝不让人对我用出第二遍”的至理名言,事后对月夜见尊的那一掌反复研究,多番思考,终于悟出了那一掌所暗藏的玄虚。 刚才见赵芜女又要去撕婉儿的耳朵,他心中一急,便将月夜见尊的那一掌学了出来。他毕竟只是临时抱佛脚,无法像月夜见尊那样一掌拍出一个巨坑,但就算如此,也足于震慑当场。 在赵芜女等人想来,这一掌既能隔空摔人耳光,那取人首级自然也不在话下。 赵芜女可以统领来自不同地方的魔道中人,并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害怕畏惧,她自身的本事自然也非同小可,然而再迅捷的术法袭来,也都还有轨迹可循,奇门遁甲之术,事先也得做些准备,可自己所挨的这记耳光,却挨得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头脑,使是她一时间心生怯意,虽然依旧抓着上官婉儿的头发,却已不敢再去伤害她。 钴印大师最先反应过来,举起禅杖怒道:“你竟敢伤到公主殿下?” 挟着罡风一杖击来。 钴印大师修的虽是菩萨道,有降龙伏虎的罗汉本事,却从来不修禅心,因此其神通虽然已达三昧之境,却证不得佛光,这一杖下来,戾气十足,完全不像是一位佛门弟子。 然而风魂身形一晃,如水气一般消失无踪,再次出现时,已到了钴印大师头顶,同时将手一放,一道雷光击下。 钴印大师将禅杖往上一挡,只听轰的一声,禅杖断开,钴印大师惨叫一声,喷血倒地。 曼荼罗、阿智华王、安忍三人眼见钴印大师一个照面便杖断人亡,都不敢再大意,立时各施各法,围着风魂战成一团。 袁隐居在赵芜女身后悄声说道:“公主,此人的道法已超出我们事前的预计,请公主暂先离去,以防不测。” 赵芜女紧盯着在三人间腾身飞掠的风魂,只觉得自己脸上仍是一阵火辣辣的痛。她一生中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只恨不得将这个打了自己耳光的男人咬成碎片。袁隐居见她模样,赶紧劝道:“公主,小不忍则乱大谋,公主你千金之躯,若在这里出了意外,那我们以往的心血必将全部白费,请公主三思。” 赵芜女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重新露出微笑,只是她那轻轻淡淡的笑容,却让袁隐居和上官婉儿看得心惊肉跳。她慢慢地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婉儿,你莫非也想留在这里?” 上官婉儿吓得赶紧起身,与袁隐居一同跟在她的身后,三人很快便离开了竹林。 风魂虽然看到上官婉儿被赵芜女带走,却是毫无办法。曼荼罗御着飞剑,带出一道道无量剑气,阿智华王不愧是鬼迷宗的宗主,借物遁形,身形飘渺难测,连风魂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从何处窜出来。 而更厉害的还是来自胎藏境的安忍,只是落在一片竹叶上随风起伏,却带着周围的空间不断扭曲,时而扩散,时而塌陷,让人头昏脑胀,五观六感尽是幻像。 风魂被这三人缠着,根本无法脱身。 他心知自己虽然让赵芜女生出一分怯意,却也让她恼怒起来,要想不让她将那一记耳光算在婉儿身上,便只有快速击倒这三个人,让赵芜女惧于他的本事,而不敢过分为难上官婉儿和她的妹妹。 他将自己的精神提至极致,把周围的每一个动静都映入心中,曼茶罗的剑气,阿智华王的遁法,安忍的不动如山咒,都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 忽地,他手掐九宫,身形一闪,瞬间移到了五尺开外,将借着云遁悄然靠近他的鬼迷宗宗主一脚踢向曼荼罗。曼荼罗原本是御着凌厉的剑气向风魂袭来,这一剑破云开雾,直有惊天裂地之势,谁知还没有斩到风魂,阿智华王却已被踹向了自己,她慌忙收起剑势,想要闪躲,谁知背上一重,风魂不知何时已移到了她的上方,踩着她的背将她狠狠掼在地上。 鬼迷宗阿智华王还没稳住身子,风魂便已唤了一块巨石,将他镇在石下。 安忍没有想到三人联手,竟仍如此轻易地被这个东皇传人破去,大吃一惊,同时也知道自己的不动如山咒早已被对方破了,一时心慌,纵身飞上空中想要逃走。 风魂却是将手一招,曼荼罗的那支飞剑立时从她的手中脱出,闪电般划向安忍,安忍惨叫一声,洒下一片血雨,负痛而去。 风魂自己虽然没有修习御剑之道,但因为太乙白玉轮的关系,他的体内早已分别凝聚着王妙想、薛红线、聂隐娘三女的先天真气,这些真气混在一起,再加上太乙心法,已让他御剑的本事不学自成。 飞剑降了下来,上面竟挂着一只耳朵。 风魂掠到一旁,冷冷地看着被压在石下的阿智华王和脸色苍白的曼荼罗,阿智华王艰难地从巨石之下脱身,与曼荼罗对看一眼,眼神中尽是惧意。从钴印大师杖毁人亡,到安忍受伤飞退,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点时间,他们连风魂的衣角都没有触到,便败得一塌糊涂。 飞剑在阿智华王和曼荼罗的头顶上隐隐罩着,让他们逃又不敢逃,战又不敢战。风魂知道自己已经给他们留下了不可战胜的阴影,于是哼了一声,让飞剑落到地上,冷冷地道:“自己留下一只耳朵,回去告诉你们的公主,婉儿姐妹要是再受到半点虐待,我必定让她不得好死。” 阿智华王长叹一声,心知自己没有像钴印大师一样死在这里,已是极为幸运,不敢多话,拿起飞剑便割下自己的左耳,然后把剑扔给曼荼罗。曼荼罗身为女子,虽有爱美之心,此刻也只好含着泪用飞剑割下一只耳朵。 两人正要离开,风魂那充满鄙夷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你们就把自己的同伴扔在这里么?” 阿智华王赶紧回头把钴印大师的尸体背上,不敢再多耽搁,和曼荼罗仙子急急离去。 直到竹林中再无他人,风魂这才苦笑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为了让这些人的心中产生恐惧,他实也过分损耗了自己的元气,如果刚才阿智华王和曼荼罗有勇气继续和他缠斗下去,鹿死谁手只怕还难说得很。 他长叹一声,慢慢地踱到一滩血迹旁,血迹里落着一只娇巧的左耳。 这只耳朵却是上官婉儿的,一想到那狐妖少女脸颊全是鲜血却仍伏在地上不敢反抗时的凄凉情景,他只觉心中一痛,对那个与自己的妹妹长得七分酷似的公主更是痛恨和厌恶。 而明知道上官婉儿处在火坑之中,却无法把她救出来的那种无奈,亦让他有一种想要发狂的冲动。 他跪倒在地,狠狠地一拳打在地上。 大地裂开一条细缝。 身后有一阵疾风传来,风魂虽然没有回答,却已知道来的是许飞琼。 许飞琼在得知心月狐假传玉帝旨意后,马上便意识到她是要把自己从风魂身边引开,于是赶紧回头,现在见风魂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 (今天的第二章。) 第二十九章 太极宫中盗美酒 风魂把关于婉儿的事告诉了许飞琼。 他站在姊妹树下,心情一阵沉重。 许飞琼想要安慰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有些事并不是劝解一番便可以让人宽慰的。 “我是不是很没用?”风魂看着许飞琼,“我明知道不能让婉儿就那样跟人走,却没有办法救她。妙想死的时候,我也一点办法也没有。还有你……” 他看着许飞琼那空荡荡的左袖:“如果我有本事一些,你的手……” 许飞琼瞪他一眼:“我的这只手是我自己不小心,被耀赫威砍断掉的,关你什么事?” “可是……” 许飞琼轻叹一声,走前一步,将额头靠在他的胸口:“别把所有的错都背在你一个人背上,好么?你要是真的没本事,我和妙想姊姊,又怎么会一同喜欢上你?” 风魂将她搂在怀中:“可我却没有保护好妙想……”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在王妙想死后的那三百多年里,这种无力感始终纠葛着他。 以他原本的性格,一直都有些随波逐流。虽然没有达到道家那清静无为的程度,但作为一名从小学棋的棋手,那份不急不躁、随势而取的平常心却无疑一直在影响着他的心性。 直到王妙想的死,深深震撼了他的内心,甚至差点让他自暴自弃。虽然在知道聂隐娘就是王妙想的转世,并收她为徒后,那心灵上的伤口多少得到了些弥补,然而伤痕本身却始终是存在着。 并不是所有的伤痕,都能够随着时间慢慢愈合。 直到今天,在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婉儿被赵芜女带走后,心灵深处的伤口终于再一次被人撕开,以往那种“胜胜负负皆属寻常”的棋手心境终于被击了个粉碎。 人生毕竟不是下棋,输了后还可以重新来过。 棋盘上的棋子,在必要时都可以当成是用来借劲腾挪的弃子,然而生活中,总有些东西是无法舍弃的。 许飞琼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虽然胸口被他勒得发痛,却没有动弹。 她能够察觉到风魂在心中,此刻那因为无力保护他人而生出的难过。而在她的心中,却又有一些安慰,仿佛只要被他这样抱在怀中,就再也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只有愿意以死保护他人的人,才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心痛。 只有内心深处拥有真情真性的人,才会有割舍不下的痛苦。 风魂不知道许飞琼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但这个失去一臂的女仙自己却是清清楚楚。 在她刚刚遇到风魂时,还觉得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真本事,不明白王妙想怎么会喜欢上他这样一个有些吊儿郎当的家伙,直到接触得久了之后,才知道这个人和其他男子有些不一样。 他可以为了找王妙想而不顾一切地进入妖灵界,可以为了替自己报巫礼的那一针之仇而独自跑到阵外杀死巫礼。不管是带着师道宣和他的手下闯出冀望山还是击败婴勺夫人,他都能在必要时展示出他的才智。 然而这些都不是许飞琼慢慢地开始喜欢他的理由。 真正让许飞琼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份即使身处最危险的处境下也挥之不去的洒脱。明明大敌就在眼前,明明死亡就在面前,他却仍然能够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的神态和玩世不恭的微笑,然后毫不犹豫地闯到最危险的地方,想出面对危机的办法。 她想着:“如果我落到了火山里,他一定也会想都不想地跟着我跳下来,同时还要说些不正经的话来气我,然而再找出办法带我离开。” 至少以前的他是这个样子的。 能够了解一个人的,通常都不是那个人自己,而是他身边的人。她知道风魂是那种除非死亡真正来临,否则就算遇到再大的危险也会下意识地带着微笑去寻找生机的人。 这就跟下棋一样,除非棋局彻底的结束,否则就没有必要去计较一时的得失。 然而人力有时而穷,总有些事情是无法挽回的。 所以王妙想的死,才会给他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如果是原来的他,现在绝不会在这里自埋自怨,而是早已去思考救出那只狐妖的办法了。”许飞琼想着。 她抬头看向风魂的脸,见他脸色阴暗不定,再想起竹林里的那几只断耳,心中暗叹一声。一出手便杀死一人,又强迫他们自己割下耳朵,这种事都不是以前的他会去做的。 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好是坏呢? 许飞琼也弄不清楚,她只知道,这个人的想法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此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日后风魂继东皇位,闯魔风,破九幽,惹得群魔乱舞,众仙皆隐,整个天庭因他一人而崩溃,最初的起因便是在风魂此刻心路上的转变。 他的平常心已经因王妙想的惨死而被破坏,甚至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无力。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没用的时候,对力量的渴求也会悄悄地随之而来。 可是当那个人开始变得强大,固然能够更好的保护身边的亲人,却也会让他人感到畏惧,生出更多的纷争,再将自己的亲人置身在更大的危险之中……这本就是一个谁也无法改变的怪圈。 一个足改变世界的齿轮刚刚开始转动,只是现在还没有人注意到。 又或许,曾经有一个人预知到这样的结果,只是他早已经不在了。 …… ****** 在长安城内的一个酒楼里,薛红线、聂隐娘,以及那个青衫文士正坐在临窗的位置。 薛红线身穿红衣,偏偏这件红衣稍小了些,将她那已发育得有些成熟的身材曲线轻巧地勾勒了出来,而隐娘却是一身绡白,轻盈素雅,两个少女自然不免惹人注目。 更引人注目的却还是那个青衫文士,时而长吁短叹,时而抚剑高歌,有时还拍着桌子,仿佛灵感突现般摇头晃脑想要吟诗,只是诗还没作完,却又憋在那里,然后伏桌大哭,以酒浇愁,连红线和隐娘这两个陪他来酒楼的人都觉得他疯疯癫癫的,更别说其他人了。 隐娘心地善良,见满桌都是空酒瓶,于是小声劝道:“李先生,你、你不可再喝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红线撇了撇嘴:“放心,他喝不死的,昨天我把他扔在大酒缸里泡了大半天,他不也活得好好的?” 隐娘道:“虽然这样,但、但喝多了总是不好……” 红线哼了一声:“管他那么多,最多让他自己付钱好了。” 青衫文士原本还在那长吁短叹,一听到要付钱,赶紧朝两位小姐脸上堆笑:“那个……我没钱!” 红线瞪他:“没钱你还喝这么多?这几天,我身上的银子都被你喝没了。” 隐娘在一旁哭笑不得地想:“大师姐,你好像也跟他一样穷啊,从头到尾,你们花的银子全都是我给的,就连昨天你用来淹他的那一大缸子酒,也都是我帮你付的帐呢。” 红线再哼一声,道:“你不是说你酒喝得多了,就能作出好诗么?现在我们都被你喝穷了,你倒是作个几句出来啊。” 青衫文士一脸苦恼:“这酒不够好,还不足以让我的诗兴起来。” 刚好小二在旁边路过,听到他的埋怨,不服地道:“客官,您这话可就偏差了,我们这的桂花酒可是在整个京城都出了名的,又香又醇,除了皇宫里的御酒,任谁也找不出第二家。” 青衫文士嗤道:“你小子见识太少,以为送给皇帝喝的酒就是好酒了?真正的好酒,谁会往宫里送?” 小二道:“我说的那些御酒,自然不是一般的御酒,说实话,宫里喝的,有不少还是我们这送进去的呢。我所说的,可是剑南道新出土的百年烧春。这些酒可是由东晋仙人葛玄酿造的,在地底下埋了四五百年,最近才被净明宗的几位道长掘了出来,听说送到皇宫里的总共也只有三坛,其它可都被送到了瑶池去,给王母娘娘喝。不过我看这话也就是哄人,那酒再怎么好,他们还能送到天上去?” 青衫文士眼睛一亮,忖道:“早就听说那葛老头不但炼得好丹,还酿得好酒,那些酒若真是由他亲手酿造的,那就必是极品。” 小二走开后,他嘿嘿一笑,朝红线和隐娘道:“两位姑娘……” 红线斜眼看他:“你不会是想去皇宫偷酒喝吧?要去你自己去,本姑娘可没这空闲。” 青衫文士长叹一声:“我本来还想把那三坛酒弄到手后,送一坛给两位姑娘呢,要知道,那姓葛的死老头别的本事不行,酿酒的本事却非同小可,他所酿出的酒不但色香昧美,而且有驻容养颜之效,能够让喝它的女孩子更加漂亮。” 更加漂亮?红线的眼睛立时弯成了月牙儿。她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够漂亮了,但也不讨厌让自己“更加”漂亮一些。 隐娘虽然年幼,却比她的大师姐要稳重得多,小声劝道:“师姐,这、这不好吧?万一被人抓到……” 红线眉头一挑:“以我们的本事,谁抓得住?再说,我的义兄可是镇守玄武门的将军,就算被抓住也没关系。” 隐娘苦恼地想:“怎么可能没关系?” 虽然觉得溜进皇宫偷东西实在是有些不妥,而且自己的爹爹还是御林军的武官,万一自己被抓住了,岂不连爹爹也连累了?然而师姐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隐娘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是没用,只好暗暗祈祷,希望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 夜半时分,太极宫太液池。 天空中有几道光影坠下,有如流星一般,紧接着却是扑嗵一声,有人掉入了水中。 太液池处在甘露殿之内,本是帝王和后妃起居游玩之处,此时稍显得有些冷清,但也是灯笼高挂,又有侍卫把守。听到声音,立时有人持戈赶了过来,这些侍卫搜守一阵,除了看到池面生出涟漪,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没过多久,便撤去了。 在假山的阴影里,传出一个女孩儿怯怯的声音:“李先生……你没事吧?” 旁边有人应道:“放心,他死不了。” 这两个少女自然便是红线和隐娘。 池水中狼狈地爬出一个人来,正是那自称姓李名白的家伙,虽然隐娘记得师父在洞庭湖边说过这个人绝不会是李白,但这家伙一口咬定他就是叫做李白。而红线则说别人姓杨姓李,名字是白是黑,难道还得师父说了算不成,于是就做决定允许他叫做李白……虽然没人能够弄懂,这种事为什么要经过她的允许? 隐娘对师父本是心中信服的,心想师父说这个人不是李白,他就肯定不是李白,但她虽然对师父信服,对师姐的决定却也不敢反抗,再说了,就算这个李白和师父所知道的那个李白是两个人,但天底下这么大,难道还不许别人同名同姓不成? 于是,隐娘也只好默认他的“李白”这个名字。 李白爬到池边,全身湿透。 红线不屑地看着他:“亏你还敢说你自己是天上的仙人,连飞来飞去的本事都这么差劲。” 李白气道:“成仙之道各有不同,本星君当年可是以诗入道,再由太一东皇赐丹尸解,成三官之仙,这种飞来飞去的作贼本领差些,又有何妨?” 红线撇嘴:“呸!你说你以诗入道,那你好歹也作几首诗出来啊,从遇见你到现在,别说名传千古的佳作了,连一首完整的诗都没听你吟出来过。你看我师父他以棋入道……咳,我也没看过他跟别人下棋就是,小师妹,你看过么?” “原来师父是以棋入道的么?”聂隐娘睁大眼睛,“虽然我也看到师父随身带了许多围棋子,但、但我还一直以为他是带了好玩呢。” 李白道:“喂,我好歹也是仙人、仙人啊,你们的师父成仙了么?” 红线斜眼看他:“我师父虽然还没有成仙,但他至少不会飞着飞着就摔到池里头去。” 隐娘道:“就是!” 李白想:“你们当然帮自己的师父说话了,俗话说好男不和女斗,神仙不和凡人斗,我且让她们一让,不可在这和她们斗嘴……和两个小丫头斗嘴,是肯定没有好下场的。” 他们潜入皇宫,原本是想来盗取美酒,只是进来是进来了,却发现不知从何处下手,皇宫之大远超出他们事先的想象,各宫各殿,有如迷宫一般,绕得人头晕眼花,要在这么一大片地方找几坛酒,真是谈何容易? 隐娘虽然学会御剑之道,怎么也都算是剑侠中人,但私闯皇宫可是足以抄家灭门的大祸,她多少还是有些心怯,见李白和师姐一副不知如何动手的样子,于是小声说道:“不如、不如我们先出去?” 红线道:“进都进来了,最多抓个人来问问。” 隐娘心想这么大一个地方,再加上这些宫女太监职责分明,除非刚好找到管这个的,否则只怕把皇上抓来问话,他也不知道那几坛酒放在哪里。 正想着,却听李白在旁边说道:“你们觉不觉得,这宫里有些奇怪?” 红线问:“哪里奇怪?” 李白带着两位小姐飞到一座大殿的屋顶上,指着太极殿的位置:“你们看那里。” 红线和隐娘看去,见太极殿附近不但重兵把守,更有许多和尚道士在周围不断地画符念咒,每个人脸上都一阵肃穆。另有文武重臣在殿前踱着步子,全都是心急如焚的模样。 红线好笑地道:“原来这皇帝如此迷信,连睡着时都要让人在自己的门外摆道场,只是和尚道士一同请来,这岂不太乱了些?” 隐娘低声道:“师姐,这、这应该是……” “这应该是君王重病在身,有垂死之象,故令这些高僧名道替君王祈福。”李白笑道,“不过他们也不用担心,人间帝王,自有天命护佑,除非是自身寿命到头,否则断不至发生什么意外,我下凡之前还曾奉玉帝之命查过人皇的寿命……” 他说着说着,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星象,突然失声道:“怎会如此?” 紫微垣帝星摇坠,分明预示着人间帝王已性命垂危,有夭折之相。 红线和隐娘还不觉得如何,毕竟就算是皇帝,也会生老病死,自古以来年纪轻轻就死掉的帝王也不在少数。然而李白却知道此事非凡小可,天命所归的帝王,自有五色之气庇护,若是他自己命中注定活不长,那自然无话可说,除此之外,不该再有三劫六难。当今皇上李治虽然没有长寿之相,却也不应像现在这样,才当了一年皇帝不到,便离死不远。 除非命数被人擅自改变。 只是,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他正自疑惑,旁边红线却是眉头一挑:“糟了!” 风声响起,已有十几名道者落在他们周围的建筑上,将他们紧紧包围。 第三十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红线和隐娘心中一惊,分别抓着李白的肩膀,便要带着他御剑遁走,远处却有一位道长挥动拂尘,拂尘化作漫天丝线,将夜空覆住,让他们无法逃脱。 那道长身材精瘦,目光凌厉,他看着红线三人,朗声道:“西山净明宗洞真天师胡慧超在此,尔等何人,擅闯皇宫又意欲何为?” “原来是许逊的徒子徒孙,”李白道,“糟糕,糟糕。” 三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束手就擒肯定不行,但就这样打起来话,为了几坛酒打得天翻地覆,甚至闹出人命,说出去岂非都成了笑话。 隐娘急道:“师姐,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不问还好些,这一问,红线的性子倒先起来了,手持仙剑俏目一瞪:“谁管他那么多,闯出去再说。” 李白抚掌赞道:“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小缇萦上书救父,曹大家东观续史,千古才情,只在今日一见。” 隐娘心中气苦,想道:“他这不是火上烧油么?” 那些道者见红线拔出剑来,立时祭出各自法宝。这些人都是真正的修真之士,出身正宗玄门,相互之间的站位暗合九宫八卦,自成阵法。 眼见对方祭出法宝,薛红线正要出手,聂隐娘却抢到她的面前:“师姐,我来。” 虽然相处的日子还不算长,但她已知道自己这位大师姐性情容易急躁,担心她出手太重,所以抢在前头。 隐娘将剑一招,飞雪剑轻轻划动,幻出数道剑光,在三人周围飞掠不休,那些道者的法宝尽被截下,没有一个能够迫近他们。 她所学的这套剑舞名为璇玑剑舞,与红线的太阴剑诀不同,没有那般迅捷凌厉,却更加轻灵玄奇,有如嫦娥月舞,漂亮好看。而那些道者的法宝不管如何施为,都闯不进她的剑圈。 红线见小师妹一人接下了对方的全部攻击,不由忖道:“小师妹的剑术进步好快。” 而远处的洞真天师胡慧超亦是动容,他本是逍遥山洪崖真人吴猛的弟子,自妙济真君许逊飞升成仙后,以吴猛为首的十二真君在这三百多年里也或是飞升,或是转劫,仅存下来的曾享、盱烈、彭兰三人也都没有留在逍遥山,而是游历四方,不知所踪,于是胡慧超便奉师父吴猛飞升前的口谕,接掌净明宗,继续发扬许逊传下的净明忠孝之道。 净明宗的道法虽然也是“三五飞步、正一斩邪”这种神仙之道,但其教义却又与其它道家派别有所不同,着重于一个“孝”字,认为大忠者一物不欺,大孝者一体皆爱,若是一个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敬爱,那再怎么修仙行善也是无用,故而有“父母不孝、奉神无益”这一说法。 当今皇帝李治本就性情仁和,极重孝道,西山净明忠孝之道正好合他心意,先皇驾崩之后,胡慧超和他底下的净明道士便被请来替太宗皇帝做道场,并得到了李治的重用。 胡慧超身为净明宗的掌教,其自身修为也早已达到地仙之境,自然一眼便看出隐娘的剑光正而不驳,虽看不出是来自何门何派,却绝非什么邪魔外道,不禁心中讶异。他知道自己的这些门人不是隐娘的对手,立时将他们喝退,自己踏着夜色飞上檐沿,手挽拂尘。 薛红线见胡慧超只是立在那里,便自有惊人气势迫来,担心小师妹吃亏,正要上前。就在这时,下方有御林军匆匆赶到,其中一名武官抬头一看,立时大吃一惊:“隐娘?!”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隐娘心中却已是一阵气苦,她和红线不同,红线小时常和她父亲薛据别扭斗气,父女反目乃是常事,隐娘却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女孩儿,眼见自己父亲就在下头,也不敢再动手了,只好纵身下去,在聂峰面前跪下,怯怯地唤了声:“爹爹……” 聂峰立在那里,一脸难看。当今皇上病危,太医束手无策,文武百官亦不敢将皇帝的病情轻易透露出去,只能徒然焦急,在这样的紧张关头,他听说有贼人擅闯皇宫,只以为是有人意图行刺,急急带兵赶来,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在这些“贼人”里头。 那些兵士同样没有想到闯入皇宫的刺客之一竟会是聂将军的女儿,一时间尽皆怔在那里,上司没有发话,他们自然不敢去捉他的女儿,而红线见出现的是小师妹的父亲,就算再怎么样,也不愿在这个时候令小师妹难做,也就定在那儿。 刚才还哄哄嚷嚷的大殿,一时倒静得连针头落在地上都可以听到。 就在这时,一阵豪迈的笑声传来:“原来是聂家小姐和薛姑娘,老夫就说了,谁有这般本事,能如此轻松地闯到此处?” 现身而出的,是身为顾命大臣的朝中元老长孙无忌,在长孙无忌的身后还有一位手持方天画戟的白袍将军,乃是薛红线的义兄薛仁贵。 见义兄出现,红线也不去管这样的局面是否尴尬,便跳下去和义兄见面。 于是乎,只剩下李白一人被胡慧超带着一众净明道士围在那里。 李白心中叫了声“苦也”,他虽是仙人下凡,却没有打打杀杀的本事,只好负手看着远处夜景,长叹道:“良辰美景,花前月下,最适合吟诗作对,真是好风景啊好风景……” ****** 红线三人被带到了两仪殿。 殿中,长孙无忌听说他们潜入皇宫只是为了偷酒喝,也不生气,只是拂须微笑,洞真天师胡慧超和聂峰、薛仁贵等人却是哭笑不得。 长孙无忌令人传话,让外头的官员和皇宫侍卫都不用紧张,这才看向隐娘,道:“想不到你竟是薛姑娘的师妹,上次在道州问你时,为何却没听你说?” 隐娘怯声道:“那时隐娘还未曾拜师,亦不曾见过薛师姐,并非有意欺瞒大人。” 胡慧超问道:“不知两位姑娘师出何门何派,师父又是哪位高人?” 红线倒是知道自己的师父和净明宗有些交情,于是答道:“家师姓风名魂,倒也不是什么高人。” 隐娘又好气又好笑地瞅了师姐一眼,忖道:“师姐也真是的,哪有自己说自己的师父不是高人的道理。” 胡慧超却是猛地一惊,道:“两位姑娘的师父,难道竟是那位得太乙救苦天尊亲授天书,又曾在妖灵界对抗耀魄逆贼的东皇传人,风魂风公子?” 红线倒还不知道自己的师父这么出名,俏眉一弯,颇有些得意:“正是。” 当年因耀魄天尊霸占妖灵界所生出的纷扰,妙济真君许逊和他的十二弟子也多少都有参与其中,胡慧超自然也从他的师尊吴猛口中知道一些内情,尤其是风魂差点杀了周广,后又因为从朱儒子手中救出彭兰而与净明宗化敌为友等事,也都有所了解。 长孙无忌虽然以前没有听过风魂的名字,但单是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这个名头,便已是让他心中震动。要知道,太一东皇不但是天界的六御之一,甚至曾做过天帝,与他相比,便是上古时期的三皇五帝也只等同于皓月下的荧火一般。 而聂峰也是一阵惊讶,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这几年一直向道心诚,却也没想到她竟真能被天上神仙收作徒弟……他却不知道女儿的师父虽是东皇传人,但还没有到成仙入圣的地步。 长孙无忌和聂峰等人对天庭上的事了解不多,毕竟就算是再有权有势的凡人,又有几人能够遇到神仙?别说神仙了,便是人间的一些地仙和妖魔,也不是说见便能见到的,故此心中难免会有些震撼。 洞真天师胡慧超自身便是修仙之人,开创净明宗的谌母在入世前原本是上元夫人身边的玉女,而他的师祖妙济真君许逊现在更是还在担任天庭御史,对红线和隐娘的师承倒没有那么惊讶。毕竟修仙之人虽然看重道统,但最终成就如何,还是要看各自的修行,就连王母娘娘和玉帝的三十三个女儿,其中都还有应劫而死的,何况其他? 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无聊地站在远处的李白。 胡慧超身为净明宗当代宗主,对望气之道自然有所修习,早已看出那因为没有酒喝而有些无精打采的男子身上隐隐现出金白之气,乃是天上星宿下界,再联想到最近不曾见到太白星出现在夜空,对此人的身份已是隐约猜到。 只是身为道教中人,自然也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胡慧超就算猜到对方身份,也不敢轻易泄露出来,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得罪人间帝王都不算什么大事,得罪这种来自灵霄宝殿的神仙,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胡慧超暗自忖道:“既是周天列宿中的正神,岂有跑来皇宫偷酒喝的道理?他只怕是为了人间帝王所染的重病而来,当今圣上明明不该有夭折之相,却突然遭此大难,其中必有玄虚,他定然是奉了玉帝之命,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哪知道,眼前这家伙早已因为在瑶池调戏某个女仙而被赶下天庭,之所以跑到这里来,真的是为了偷酒喝…… ****** 红线三人在一名太监的带路下走在皇宫内的林菀中。 隐娘小声地问:“李先生,你真的有把握治好皇上的病么?你不会是想、不会是想……” 红线哼了一声:“不用问了,他肯定就是想骗酒喝。” 李白道:“你们就放心吧,本星君可是神仙下凡,不只是吟诗作对拿手,治病救人也略通一二,绝对可以把那胡道长所藏的美酒全都骗来……” 隐娘心中发愁:“他果然是在空口说大话,为了把酒弄到手,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办得到,就先答应人再说。要是师父在这里,那就好了。” 正想着,却听师姐也在身边若有所思地道:“要是师父在这里,应该就不成问题。” 李白很郁闷地看着两位小姐,心想我怎么也是仙人,仙人啊。你们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来到含元殿前,长孙无忌与洞真天师胡慧超早已等在那里,此时天色还未发亮,四周灯火通明。长孙无忌领着他们进入殿内,在那儿,当今圣上李治正躺在龙榻之上,昏迷未醒,旁边还有一位头戴凤冠的垂泪女子,乃是王皇后。 事关龙体,所有人也没空去管什么礼仪,再加上五胡乱华之后,中原本就受到胡风的影响,对礼教之类的东西远没有其它朝代那么看重,虽有外人进来,王皇后心悬皇上的生死,也没有去避让。 略略见礼,李白拂着袖子来到榻旁,见榻上之人印堂带有煞气,脸色一阵绯红,不禁失声道:“莫非是桃花煞?!” 胡慧超自然早已看出这点,只是无力化解。正是因为本不该有三灾六难的真命天子,却中了只有神鬼中人才能做到的桃花煞,才让胡慧超极是紧张,将西山的净明道士全都招了过来,护庇王宫。 既是中了桃花煞,那自然是什么仙丹妙药也治不好,只能用仙术化解。李白立时知道自己被胡慧超算计了一下,这家伙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来历。 长孙无忌叹道:“自那日陛下从感业寺归来之后,便无端端地重病在床,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幸好有胡道长及时赶到,才没有让陛下的病情继续加重。” 李白点头道:“此时乃金秋之际,为金当道,乃是桃花刀。而陛上所中的,又是其中的辛酉桃花刀,是桃花刀中最厉害的一种。” 桃花煞按时节可分为桃花春、桃花扇、桃花刀、桃花酒。按其效用,又可分为死桃花、活桃花、无根桃花、*桃花等等。桃花煞往往都是因色而起,轻者令人堕落,重者家破人亡,而其中的桃花刀因与四柱中的酉金重叠,最易生出争斗,或是令人死绝,故又有“色字头上一把刀”的说法。 “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李白抚掌笑道,“桃花煞可重可轻,也不需去刻意化解。我观当今圣上眉头郁结,虽有歹人暗中种煞,其根源却也在于他心中自有相思之苦,要想找出解煞之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找来圣上心中挂念之人,让她时时伴在陛下身边,那死桃花也就成了活桃花,虽然有些妨害,却无性命之忧……咳,出了什么事?” 长孙无忌与胡慧超对望一眼,齐声苦叹,王皇后更是以帕掩面,哭泣不止。 隐娘和红线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感受到气氛的沉重。 长孙无忌踱了几步,挥手把周围的太监宫女都赶了出去,这才看着李白,道:“事已至此,老夫也不再向先生隐瞒,先生所说的这一方法,胡道长亦曾提及。然而老夫在经过一番调查后却发现,陛下所喜欢之人,应当是先皇身边的武媚娘武才人……” 李白三人一时都瞠目结舌,这才明白长孙无忌为什么要把那些太监宫女轰走。当今圣上喜欢的,竟会是他父亲的缤妃?如此有失人伦的事,又如何敢让人知道? 王皇后泣声道:“先皇病危之时,陛下与武媚娘一同在先皇身边服侍,他们两人必是在那个时候生出私情。” 李白摊手:“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将那位武才人找来?再怎么不合人伦,也比现在这样好些……” 胡慧超苦笑道:“先生有所不知,那位武媚娘武才人已经死了。圣上与她早有约定,只待守孝之期一过,便去感业寺接她进宫。谁知前几日圣上去感业寺时,竟得知武才人早已因病而死……” 长孙无忌哼了一声,道:“她哪里是因病而死?分明便是被人所杀。寺中之人因为担心惹上祸事,故意说她是因病而亡,又一直隐瞒不报,圣上便是在得知她的死迅之后,才一病不起。如此看来,连武才人的死,亦是歹人毒害陛下的手段。” 李白眉头一皱,诧异道:“到底是什么人,竟会有这种手段?” 胡慧超朝李白拜道:“虽不知那种煞之人是谁,但圣上的安危,关系到天下黎民的祸福,先生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红线和隐娘一同看向李白,心中同时闪过念头:“靠这个人有什么用?” 长孙无忌却是神情凝重地看着李白,他虽然不懂神仙之道,却看得出洞真天师胡慧超对这个来历不明的青衫文士极其重视,竟似是在将当今圣上的生死完全寄托在此人身上。 李白还未说话,红线已先撇嘴道:“你们别相信他,他就只会吹牛。” 李白被她这么一激,登时卷起袖子:“也罢,桃花煞而已,本星君……咳,本人什么都怕,却唯有桃花煞不怕。桃花刀算啥子东西,我这就解给你们看。不过本人有一习惯,那就是酒喝得越多,法术越高……” “他又在骗酒喝了。”两位小姐同时拿眼睛斜他。 …… 第三十一章 心星神咒救人皇 风魂看着许飞琼从云端之上落下。 云端之上,有主管人间祸福的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天宫,却并非谁都可以看到。 许飞琼落在风魂面前,道:“李太白的行踪,仁圣天宫中果然有值日功曹记录在案,他现在已经去了长安,我们可要跟去?” “反正也不是什么太急的事,”风魂牵着许飞琼在阴暗之处坐下,道,“倒是你在王屋山与月夜见尊交战中失了仙剑,为何一直没有再去找一支来?” 一提起此事,许飞琼倒也有些怏怏不乐。身为剑仙,手中没有仙剑总是有些不太方便,而且那只仙剑也是她祭炼了多年的宝剑,毁在天之琼矛下,自然难免心痛。 她郁闷地道:“仙家之剑,哪有说换便能换的道理?我们灵宝派的修剑法门与上清派有些不同,他们学的是御剑之术,只要自身真气达到一定程度,自能以气御剑,对他们来说,所用之剑固然也有好坏之分,但都只是用来对敌的兵刃罢了。而我所学的,却是祭剑之道,是不修真气的,只是时时拜祭,视剑为友,与剑中之灵相知相通,达到剑随心转的地步。上清派是以气御剑,就算失了飞剑,也可以马上换成其它剑来用,我们灵宝派却是心剑相通,若是祭了一支剑,就不可再换别的,若是随便找上一支凡品,我还不如暂时不用。” 风魂对这倒也不是一窍不通,隐娘在遇到他之前,虽然没有学习御剑之术,却也能够使唤飞雪剑,便是因为她将飞雪剑日日拜祭,再加上飞雪剑自身的灵性,才被她祭出剑灵来,并非她真的有御剑的本事,至少当时如果换一支剑,她就使唤不了了。 许飞琼所练的祭剑法门虽是灵宝派的上乘剑术,比隐娘那误打误撞的祭剑之法高了不知多少个等级,但在这一点上,倒是差不了多少,故而她现在宁可暂时不用剑,也不愿随随便便找上一支凡品来拜祭。 当然,这并不表示灵宝派的剑术就不如上清派,只不过是仙家之道,各有巧妙罢了。上清派重存神,偏向个人清修,灵宝派重斋直,讲的是劝度世人,有教无类。这也是后来净明宗慢慢地转向灵宝派的主要原因,皆因净明宗那劝人行善积德、孝敬父母的教义,显然是更接近于灵宝派。而许飞琼当初在妖灵界会因为不忍心见妖族受苦而不顾自身安危强行出头,也是因为在大多数的灵宝派仙人眼中,人与妖并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只是形貌不同罢了。 风魂见许飞琼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于是说道:“可惜我手中没有上好的材料,否则便替你铸炼一支。” 许飞琼愕然:“你会铸剑?” 风魂笑道:“你可别忘了,阴阳镜便是我和灵凝两人用玄元砖和太阴玄寒玉铸炼出来的。” 一提到阴阳镜,他不禁又想起上官婉儿对他使用魅术的事,心中忖道:“我虽然炼出了阴阳镜,但它所隐藏的一些功效,我却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更想不通那个叫赵芜女的女子为什么要让婉儿来偷它。玄元砖与玄寒玉一个至阳,一个至阴,皆是难得一见的特殊材质,莫非将这两种材料融合在一起,还会生出什么奇特的功能不成?” 许飞琼见他在那沉思,还以为他仍在想着替她铸剑之事,心中一暖,于是便靠了过去,低声说道:“反正也不急这一时,以后慢慢寻找也就是了。倒是你的、你的……” 风魂见她一脸红晕,也想起了自己体内那“憋了三百多年”的东西,昨日他被这瑶池女仙勾起**,又被婉儿的魅术诱惑一番,早已是心痒难捺,于是搂着许飞琼,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可是说过,我想怎么欺负你都可以的。” 许飞琼咬了咬唇,脸儿通红:“那你想怎么欺负我?” 越是争强好胜的少女,做起媚态来,越是另有一番滋味,风魂看着她,只觉心神一荡,悄然地将手从她的浅红色绕襟深衣的交叠之处伸了进去,隔上心衣轻揉着那双饱满的*,许飞琼被他摸得全身发燥,娇哼一声,偎在风魂怀中,心如小鹿乱跳。 风魂将手慢慢地往下移,不但分开了深衣,更是伸进了婉丽女仙的襦裤之内,触到了那紧密合扰的花蕊,然后放肆地用指头摩擦起来。许飞琼何曾被男子碰触过这种羞人地方?自是心中羞怯,又被风魂那不安份的手指挑逗出湿意,只觉有一阵阵的酥麻从那敏感部位如浪潮般冲击着自己的身子,不知不觉间已是双腿微分,花苞轻绽,发出一声动人的呢喃。 风魂已是按捺不住,就这样扯下她的深衣袄裤,只留了一件遮掩胸腹的单薄心衣在那,然后一边吻着她的身子,从嘴唇到粉颈,从锁骨到大腿,只吻得许飞琼肌肤泛红。同时,还顺手将他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个精光。 眼见这婉丽的仙子已被他挑逗得情迷意乱,这才用双手勾着她的大腿站了起来,让她笔直地贴在自己胸膛。许飞琼用她的单手揉住风魂的脖子,同时清楚地感受到分开的双腿间被某种奇怪的东西顶着,一时间心生怯意。 风魂温柔地道:“会很痛的,真的可以吗?” 这婉丽仙子本已心怯,但被情郎这么一说,心里倒生出一股子傲气,挑起眉头:“我才不怕痛……” 话未说完,风魂已是将手一放,她的身子沿着重力往下一挫,撕裂般的痛楚直闯入她的体内,将那窄窄花苞硬生生扯开,痛得她叫了起来。风魂毫无怜惜地用手臂继续勾住她的双腿腿弯,捧着她的*有节奏地撞击。就算是修成仙体,少女那湿润的花蕊仍是无比稚嫩,他陶醉在这从未经人开垦的紧窒间,用有如烈焰般的激情摧残着少女的身子。 “不疼、我一点都不疼,我……疼死了,轻点,你、你轻点,我疼死了……” 少女带着哭腔捶打着他的胸膛,而他却早已迷失了…… 兰花秀丽,难禁风骤雨狂;海棠初折,羞得残红落地。 钢枪横扫,只为柔情一片;轻嗔薄怒,自有风情万种。 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只不过是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如此而已。 …… 夜深人静,花儿不语。 两人躺在草丛,少女背对着风魂,蜷着身子也不说话。风魂怜惜地伸手想要搂她,她却移了移,让风魂无法将她完全搂住。 风魂在她身后陪笑道:“真有那么疼么?” 许飞琼道:“把你的手给我……” 风魂刚一伸手,少女便已一抬头,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痛得他一声惨哼。少女回头瞪他一眼:“就有这么疼!” 风魂忍着痛咧嘴一笑,见她解气了些,这才将她好好的搂在怀中,那不着寸缕的玲珑娇躯贴在他的身上,柔软中带着弹性,仿佛只要再用些力气,便会将这婉丽的女仙捏碎了一般。 许飞琼偎在情郎怀中,微嗔道:“哪有你这样的人,明明知道人家还是第一次,却一点也不温柔。” 风魂轻抚着她的*,好笑地道:“是你自己说你不怕痛的。” 许飞琼略略咬了一下嘴唇,气苦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就算心里怕痛怕得厉害,嘴里也还是要逞强的,所以、所以明明就是你的错。” “嗯,确实是我的错。”风魂微笑。如果在这种时候还不肯让上一让,那就枉为男人了。他虽然不算是花丛老手,却也深知在此情此景之下最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一边*着婉丽少女的娇躯,一边说着甜言蜜语。 许飞琼雨露初承,身体虽还残存着些许疼痛,却仍被那番温柔体贴的话语所惑,心灵充盈着一阵阵的幸福,早已忘了适才的嗔怒。不知不觉间,风魂又将她压在身下…… ****** 虽然知道被谪下凡尘的太白星君现在在长安,但风魂和许飞琼正值情定三生、最是甜蜜的时刻,自然都不急着赶路,一路上也不腾云也不驾雾,最多也就是用用遁法,还不时地你背我来我抱你,郎情妾意,奸夫淫妇,黏得跟蜜糖似的。 许飞琼对风魂自是爱得死去活来,而在风魂眼中,这婉丽的女仙在某种程度上倒也有些像二十一世纪的小女生,霸道的时候蛮不讲理,欢喜的时候笑个不停,有时还要抿着嘴背过身去,意思是你再不来哄我,我以后就都不理你了。 跟她在一起,风魂只觉得无拘无束,轻松自在得很。 一天傍晚,两人温存之后闲聊起来,许飞琼说到风魂的名字,不由问道:“你这名字是谁起的?” “我老爸……咳,我父亲,怎么,不好么?” 少女笑道:“只是觉得有些难听。” 风魂道:“你如果知道他最开始帮我取的名字是什么,就会觉得现在这个还算不错了。” 少女好奇地问:“他原本想让你叫什么?” “我父亲是个知识分子,嗯,也就是文人,”风魂道,“他总觉得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多少要有些特色才行,于是左思右想后,决定给我取名叫风风……” “风风?”许飞琼睁大眼睛,“姓风名风?这、这……这也太有‘特色’了吧?” “就是,”风魂苦笑道,“幸好我老妈……也就是我娘死活不同意,于是我父亲只好退让一步,想用谐音来做名字,就像有人给孩子取名叫杨洋、方芳一样,他准备让我叫风疯……疯子的疯!” 许飞琼扑嗤一声,在他怀中笑得花枝乱颤:“那、那还不如叫风风算了……肯定又是你娘不同意。” “你猜的没错,”风魂道,“我娘当场就跟他急了,说你要是真的让这个孩子叫风疯,我就把他塞回肚子里去。我那老爹没法子了,只好再退一步,改成风魂,于是我就叫现在这个名字。” 说完,他低头看去,见少女还在那笑得乳颤臀摇,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在她的臀上狠狠拍了一下,痛得她杏目一瞪。好在风魂对她的性情早已了若指掌,还没等她嗔怒,已是又亲又哄,立时让她眉开眼笑。 “那你呢?”风魂问,“你的名字叫飞琼……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难道你的父母给你取名字的时候,便猜到你会羽化成仙不成?”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许飞琼怔了怔,将那句细细地玩味一番,然后便抬起头来,讶异地问,“这句是你临时想出来的么?” 风魂刚想说不是,少女却已低下头去,伏在他的胸口:“想不到你的诗才如此了得,这随口吟出的一句,竟与我的名字这般贴合。只是……” 她轻轻一叹:“只是我这名字,却是我自己取的。” 风魂微微一愕,觉得怀中少女似乎突然变得落寞了起来,不禁想起在落花林偷看她沐浴时,她脸上那份若有所思、幽幽怨怨的神情。再回想到王妙想曾经说过,许飞琼为了修仙曾将她自己关了三十多年,不由心中一动。 王妙想会踏上成仙之路,是因为她从小就被人遗弃在苍梧山的黄庭观中,除了修仙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许飞琼呢? 明明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儿,却又为什么会踏上这漫长而渺茫的修仙之路? 他看向怀中的少女,正想问她,许飞琼却突然抬头,用手遮住他的嘴,颤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但是现在不要问,好么?以后,以后等到我觉得应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好么?” 风魂沉默一阵后,在她的手心吻了一下,轻轻点头…… ****** 太极宫,含元殿。 六面铜镜被安置在那里,在烛火的晃映下闪着淡黄色的光线。 铜镜间有一香案,案上放着木剑和朱砂、符纸之类的东西,旁边还有不知多少的酒缸。李白便是站在那里,偶尔拿着木剑对床榻上的唐皇李治鬼划一番,大部分的时候却是倒酒乱喝,有时还发傻似的苦吟一番,只不过始终没有吟出个名堂来。 洞真天师胡慧超带着那些净明弟子守在外头,而殿门内侧的竹席上,红线和隐娘正无聊地跪坐在那儿。 “已经快七天了,”隐娘小声地问,“我们到底要在这陪多久?” 红线哼了一声:“放心吧,师父离开了这么多天,应该也差不多要回来了,他自然有办法找到我们。到时让师父把他替换下来,也就是了。” 隐娘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只要师父回来,一定有办法解开当今圣上的桃花煞,这样她们就不用陪着这个骗酒喝的家伙丢人了。 其实李白作法,原本和她两人没什么关系,只是那家伙说人皇这桃花煞中的有些蹊跷,仿佛是在冥冥中有鬼神作怪,在他作法的时候,需要有人替他镇一镇邪,红线和隐娘既然是陪他一起来的,也就只好当仁不让地替他守在这里了。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红线开始时不知道这所谓的“镇邪”原来这么无聊,答应得太快,没想到她们要做的事,只不过是一直坐在这里。 这样守了六天多,隐娘的双腿渐渐有些发麻。她偷偷地看了师姐一眼,见师姐倒没有什么不耐烦,安安稳稳地将双腿合拢并在臀下,心里倒有些奇怪,忖道:“想不到师姐的耐性竟比我好这么多。” 其实这倒不是红线的耐性更好,只是她出生于东晋,那时的坐法就是正坐,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跪”。这是她从小习惯的坐姿,倒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而隐娘出生时,胡风早已流入中原,除非是极其正式的场合,否则已没有人再使用这种正坐,一般都是采用胡坐又或是坐在凳子上,连隐娘以往打坐时,使用的也是双腿互叠的跏坐和半跏坐,其中又以吉祥如意坐为主。 只是她是一个知书懂礼的小姑娘,既然师姐是跪坐在那儿,自己哪有放肆的道理?于是也就陪着师姐危襟正坐,然而这种坐姿对没有时常练习的人来说很不适应,坚持个几天下来,双腿也就麻了。 红线自然没有意识到这么多,她虽然有时性子容易急躁,却也有其坚定的一面,否则也不会一个人跑到深山里寻仙寻了大半年,弄得风魂一开始还把她当成野猴,再加上她毕竟也在师父身边待了一些日子,看出李白虽然样子做得懒散,倒也确确实实是在作法,虽然对他不太指望,却也想看看他到底能弄出个什么名堂出来,于是也就无所谓地一直守在这里。 这样又过了小半天,李白突然跳了起来,连喝了一大缸酒,算算时辰,正好七天七夜,便用木剑挑起符纸,喝道:“月宿取白芒,尊皇夏肾堂;秋兰得相佩,闲视必凶藏!咄,崇自牿劫前,中古复尊上,我是玉皇香案史,群星恶煞镇坎宫。” 这是心星神咒。 立时间,一道白光应咒而生,在六面铜镜间不断折射,再冲向龙榻上的李治。 一条红影从人皇李治身上逼了出来,在殿中飞窜。 红线和隐娘赶紧跳起,隐娘双腿发麻,一跳起便又差点跌坐在地,红线却是抢先一步,御出剑光劈中红影。红影散去,殿顶却传来一个女子阴柔的声音:“李太白,你实在是太多事了。” 第三十二章 天涛卷荡战皇宫 听到那女子的声音,李白将木剑一扔,笑道:“原来是你,我就说了,人间帝王自有五色之气护身,到底是哪路鬼神,竟有给他种煞的本事。心月狐,你犯下这等逆天大罪,就不怕将来遭受九幽之苦么?” 心月狐不知在何处冷冷一笑:“你自己也是被谪之身,就不要在这对人说教了。” 外头早已焦急地等了多日的长孙无忌和胡慧超听到动静,闯了进来,见龙榻上的李治虽然还在昏睡,但印堂煞气已消,气息也平稳绵长,知道当今圣上的桃花煞已解。 然而屋顶上空的女子冷笑并未停歇,令人头皮发麻。 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紧接着便是惊呼慌乱之声。长孙无忌皱眉紧皱,正要出去,已有一名太监急急奔来:“大人,洪水、发洪水了……” 长孙无忌怒道:“胡说,长安皇宫,又不是建在大江大湖附近,岂有发洪水之理?” 急急走到殿外,抬头一看,却见龙首山上竟真有洪水从天而降,而沿着山坡滚滚冲来,有如海啸。 洞真天师胡慧超与红线、隐娘也飞了出来,俱皆怔在那里。倒是李白出来得慢慢悠悠,往龙首山上空看去,叹道:“这是心月狐知道人皇煞气方消,五色之气未聚,故引天水来灌皇宫,想要夺取人皇性命。” 眼见洪水便要冲到这里,胡慧超赶紧向长孙无忌叫道:“大人快离开。” 此时,隐娘的父亲聂峰已带着御林军赶来,一边护送长孙无忌离去,一边派人背上殿内的人皇李治。 胡慧超带上净明宗道士一同飞起,欲以术法阻止洪水淹来,然而洪水中竟飞出数只蛟龙,与他们战在一起,同时还有十几道剑光,不知从何处潜了过来。 隐娘担心父亲安危,忙随着聂峰保护当今圣上离去。红线转过头来朝李白娇喝:“我们也去帮忙……喂,你去哪里?” 李白捂着肚子回头苦笑:“我、我诗兴大发,要去吟诗、吟诗……” 一说完便逃了。 红线气道:“吟诗还用捂肚子?你干脆直接说是要去拉屎得了。” 想想这话似乎有些不够淑女,她跺了跺脚,哼了一声,纵身腾到高处,见一条蛟龙向她冲来,立时便一剑斩去。 在她的脚下,洪水已灌入含元殿,满耳都是太监宫女等人的哀叫嚎哭 …… 聂峰带着御林军方一离开含元殿,便已被人流冲得一团乱。恐惧一旦漫延开来,怎么镇都镇不住,后宫嫔妃,公主宫女,侍卫太监,一时全都只想着四处乱逃,哪里人多便往哪里冲,仿佛只要跟大家挤在一起便是最安全的。 聂峰四处乱看,竟是不知道当今圣上被人背到了哪去,而空中有剑光隐现,显然是敌人也在到处搜索,想要将皇上找出来。他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能够使用飞剑的刺客,自然知道这种敌人绝不是自己手下的御林军对付得了的,连忙朝女儿叫道:“不要管我,你去保护圣上,快去。” 隐娘自然也知道皇上的生死关系重大,不敢怠慢,也御起剑光,在人群上空飞梭。聂峰则一边维持秩序,护送这些后宫嫔妃离开险地,一边调集弓箭手,对那些飞在空中的刺客给予威慑。 在同一时刻,镇守宫门的薛仁贵也意识到情形危急,手持方天画戟急急奔向宫内,却只见到处都是一阵慌乱。 他抓住一名武官的衣领,喝问:“陛下现在何处?” 那武官早已脸色苍白,全身发抖,看着薛仁贵颤声道:“将军快逃,水马上就要淹来了。” 薛仁贵大怒,一脚将这人踢得掼在墙上,道:“圣上有难,为人臣者岂可先逃?” 说完,他手持方天画戟逆着人流往宫内闯去,逢人便问皇上下落。 洪水冲垮了几座大殿和不知多少的墙栏,终因地势的宽广和那些净明宗道士的术法缓和了一些,薛仁贵踏着及膝的水流又奔了一路,忽见前方有数道光芒闪动,一个身穿白色绡衣的女孩儿正与四名御使飞剑的刺客战在一起,在女孩儿身后的树上挂着身穿龙袍的唐皇李治。 那白衣女孩自然就是隐娘,她虽以璇玑剑舞幻出无数星点,但以一对四终究还是有些吃力。隐娘见师姐的义兄赶到,急忙叫道:“薛将军,你快带陛下离开。” 水流越来越急,前方又有一堵墙被水冲塌,薛仁贵不敢耽搁,抢上去背了唐皇便往回走。与隐娘交手的那四名刺客见皇上被人抢去,想要弃下隐娘,却被她以剑光截下。 薛仁贵背着皇上奔了半里,却听身后隐娘惊呼一声:“将军小心。” 他扭头一看,只见有一个刺客已摆脱了隐娘的拦截,正御着飞剑向他追来。 薛仁贵也不惊慌,回过头继续踏水急奔,作出一副不敢回头交战的样子,眼睛却悄悄往胁下看去,借着水中倒影观察那刺客的距离。 直到刺客已近,他忽然将身子一挺,任由背上的唐皇滑落水中,自己却跃上旁边的假山,借着反弹之力跳到空中,一戟劈向刺客。那刺客仗着自己有御剑的本事,以为只要追上来便能立下大功,哪想得到竟会被薛仁贵攻了个措手不及? 急忙用飞剑截去。 薛仁贵虽然不懂御剑之道,却是天生神力,他的方天画戟亦是精铁铸成,重达一百来斤,一般的飞剑根本无法削断。还没等那刺客回过神来,薛仁贵的方天画戟已直接劈掉了飞剑,劈开了他的头颅。 杀了这名刺客,薛仁贵回身再次将皇上背起,一路狂奔到玄武门。 来到玄武门外,他回过头,不见有敌人追来,稍为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杀气直闯入他的心头,他抬头一看,发现城门之上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个少年,那少年手持长剑,剑上耀着夺目的光芒。 薛仁贵心知遇到了真正的强敌,不敢大意。他将皇上放在地上,自己手持方天画戟挡在皇上身前,与那古怪的少年对恃着。 少年冷笑着将剑一扔,剑光如霹雳般直击而下,那一瞬间,薛仁贵已知道自己绝对挡不住这一剑。 虽然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他仍然举起方天画戟站在那里,不闪不避。 眼见那少年的飞剑便要刺在他的身上,天空中又有一道剑光划来,只听锵的一声,两道剑光撞在一起,惹得急风乱卷,天色为之一暗。 一个红衣少女落在薛仁贵身前,与城门上的那个少年对瞪着。 少年收回飞剑,看着红衣少女淡淡地道:“薛红线……” 薛红线也是冷冷地看着他:“梁休!” 两人俱是方一叫出对方的名字便跃上空中,御出剑光,毫不留情地战在一起。梁休性情阴柔,剑路却至刚至阳,红线性子倔强,剑术则至寒至阴,两人都是剑走偏锋,彼此冲克,却又同出一源,虽然战得激烈,一时间却是难分难解,谁也胜不了谁。 薛仁贵险死还生,他虽然英勇,还是不免出了一身冷汗。眼见这里也不安全,正要带着皇上离开,云端之上却传来阴柔的女子笑声:“找到了。” 一个美艳的女子带着两条蛟龙落了下来。 这女子便是逃到人间的斗部恶煞心宿心月狐。 见梁休虽然被人缠住,但除了一个只有一身蛮力的朝廷武将保护人皇李治,再无其它障碍,心月狐大喜过望,正要带着身边的两条蛟龙冲下去将人皇致于死地,就在这时,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冷冷地传来:“心月狐……你竟然敢骗我。” 心月狐抬头一看,只见有两个人飞了过来,一个是俊朗的青年,另一个是独臂的女仙。而狠狠盯着她的正是那失了一只手臂的琼瑶女仙许飞琼。 心月狐暗道一声“不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遇到这两个人。 风魂看到红线正和梁休战在一起,心中暗叹一声,唤道:“红线,回来。” 红线见师父出现,也就找了个空隙收回紫绡剑跳出圈外。梁休不肯就这样罢手,想要追袭,谁知下方亦有一人长叹道:“阿休……不要再打了。” 梁休脸色一变,低头看去,却见在薛仁贵身边已多了一个身穿青衫,满身酒气的男子。 此时,远处的胡慧超也带着净明宗道士退去洪水,和隐娘一起赶了过来,而那些刺客和蛟龙也往这里聚来。连聂峰也带着御林军赶到,张弓搭箭指向空中。 虽然人越聚越多,但谁都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最紧要的地方反而停止了打斗,也就互相对恃着,没有再像刚才那样乱战一团。 心月狐飞到梁休身边,暗中算计,考虑着要不要继续打下去。她本以为在水淹皇宫这一奇袭下,人皇李治就算有洞真天师和这些净明宗道士的保护,也是必死无疑,却没想到终究是功亏一篑。 现在洪水退去,胡慧超等人都已有了准备,再加上对方多出了风魂和许飞琼,心月狐知道再想取人皇的性命,难度无疑已是增加了许多。只是如果放弃这一机会,人皇李治煞气消解,到时自有天命护持。 天命这东西虽然看似飘渺,却又确实存在,那时再想杀他,只怕更要艰难得多。 就在她犹豫之际,下方的李白已是淡淡地道:“心月狐,你再不离开,可是想被天庭捉回去不成?” 只见雷声一响,云端之上落下十二道光柱,分别现出六男六女一共十二位神将。心月狐本就是斗部正神,自然认出这十二位神将乃是雷部中的丁卯神、丁巳神、丁未神、丁酉神、丁亥神、丁丑神这六位阴神,以及甲子神、甲戍神、甲申神、甲午神、甲辰神、甲寅神这六位阳神,合称六丁六甲。 这六丁六甲的神位虽然不高,却是道教的护教神将,能力不可小觑。 心月狐面容一变,看着李白冷笑道:“难怪你刚才跑得无影无踪,原来是偷偷跑去斋醮作法,搬运救兵去了。” 事已至此,心月狐和梁休都知道事情再不可为,只好带上他们的人抽身离开,离去时,梁休看也没有再看李白一眼。 ****** 世上的事,有时候确实是奇妙得很。 风魂没有想到他还在到处找太白星君李白的时候,李白却已跟自己的两个女徒儿遇到了一起,而这个李白,竟还是他在洞庭湖边怎么也不肯相信他就是李白的那个家伙。 这让他有些啼笑皆非。 另外,武媚娘的死得到了确认,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有些难以接受的事。历史被改变了,但究竟会改变到何种程度? 人皇李治醒了过来,但他已不再记得那个他曾因之而受相思之苦的武才人,为了破去桃花刀,李白已用心星神咒移去了他心底的情思,长孙无忌也在他醒来之前,明令所有的人都不得在圣上面前提到武才人。 生活就像走马灯一样,就算你看清了灯上的图案,你也不会知道它将停在哪个位置。 心月狐暗害人皇之事,也被值日功曹上奏天庭,玉帝便让六丁六甲这十二位神将留在长安,时时保护人皇李治。 表面上,事情已经结束,不管那赵芜女和心月狐有何目的,她们的阴谋都已破产,然而风魂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自三清化身鸿均,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以来,天庭便一直以天命管理三界。 如今这运数之弦无疑已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口子必会越扩越大,直到谁也没有本事将它补上,到那时,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是三界大乱,还是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所有仙、所有人、所有妖,大家还是这样继续生活下去? 这就跟在风魂穿越前的那个时代里一样,有人在论坛里发了个贴,问如果政府对互联网不再进行管制,会发生什么事?于是各种答案都有,有说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有说社会将变得一团乱的,甚至有人说政府会因为各种真实的信息被批露而面临垮台。 风魂记得自己也回过贴,他给出的答案是……网上将到处都是AV和黄色图片。好处是以后自己下AV时再也不用去辛辛苦苦地搜资源,找代理,坏处是等自己为人父母之后,只怕会无限头疼。 若是天命崩溃,那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天庭之上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他猜不出。 江边湖畔,树荫之下。 他与李白面对面地坐着,两人俱都没有说话。 风魂固然被自己脑中那又是天命又是历史改变之类的问题弄得头疼,李白却也喝得闷闷不乐。 一想到对面坐的可是名传千古的诗仙李白,风魂就觉得热血沸腾。在洞庭湖边时,他还觉得这个家伙怎么看都是个蹭吃骗喝的无赖,现在再看……哇,不一样了。看他那歪歪斜斜的坐姿……这叫有大才者不拘小节;再看他一脸郁闷的样子,显然是在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看,他那把酒当水喝的醉样,换了别人这叫烂饮,换了是他,这就是“与尔同销万古愁”…… 李白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想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奇特的癖好?差点跳起来就逃。 风魂却变魔术般变出纸笔,脸上堆笑:“李先生,请帮我签个名……” 李白也是豪迈之人,不管那么多,拿起毛笔刷刷刷地就在纸上签下大名。风魂小心地把墨迹吹干后收入百宝囊,一脸嘿笑地想:“找到芷馨以后一定要拿给她看,这可是青莲居士李太白的亲笔签名啊。那些追歌星追影星的追星族算得了什么,再出名的星能比得上诗仙李白么?” 正想着的时候,却见李白看着远处许飞琼的背影,又沉重地叹了口气。 风魂心中嘀咕,想着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名传千古的诗仙真的还是自己的情敌不成? 再想到这个家伙可是曾拐带过两个良家玉女私奔,甚至还有了私生子的不良中年,风魂不免对自己及时赶了回来而暗自庆幸。否则的话,要是让自己的两个女徒儿也被他拐走,那可就糟糕了。 湖边,红线和隐娘正并排坐在那儿聊天,许飞琼也站在她们边上。 自从许飞琼和李白见了面后,李白便是一脸赔笑,而许飞琼从头到尾就没理会过他。 李白又看了看许飞琼,再转头看向风魂,然后一边摇头一边郁闷地喝酒,大有一脸“鲜花居然插在牛粪上”的无奈。 风魂虽然看了出来,却也没有生气,反正飞琼仙子已经是自己的人了,自己又不是什么把礼教看得重于一切的古代大男人,那种因为五岁的女儿拿了别人一块饼就把她活活饿死,老婆被人多看了两眼就认为她不守妇道的事情,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 说起来,在以男性为中心的中国古代,还出现过有人因为老婆跟自己行房事时多呻吟了两声,就认为她**而休妻的……这种混蛋与其说是重礼教,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是对自己的性能力自卑。 一想到飞琼仙子这几天被自己压在身下时的美妙呻吟和动人呢喃……咳,晚上再去找她。 风魂看向面前这位已被赶下天庭的太白星君,道:“听说星君近来在吟诗作对这一方面颇有些苦恼?” 李白长叹一声:“江郎才尽、江郎才尽啊。” “江庵之所以才尽,是因为他捡到的五色彩笔被人收了回去,”风魂问,“那星君你呢?” 李白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大地,再往远处的许飞琼看了一眼,长叹一声……喝酒。 风魂:“……” 我们的飞琼仙子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 第三十三章 西方太极天皇 见风魂实在是一脸好奇,李白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可知道当一个画者明明看到这世上最美丽的景色,却无法把它画出来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风魂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当我遇到一个珍珑棋局,而明知道它有破解的办法,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时,会是怎样的苦闷。” 李白道:“可是那种坐立不安,食不知味,不管在做什么事,脑中除了那个棋局再无其它事物,甚至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只觉得一日不把它破解掉,人生便再无其它意义?” 风魂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我现在也是这种感觉,”李白叹道,“那一日,我受王母娘娘之邀去赴瑶池宴会,却在翠山脚下见到飞琼仙子一人在那,漫山红叶飘落,而这一向活泼易怒的仙子却独自站在那儿,沉思不语,就仿佛天地虽大,她却独自落在一副画中,与他人隔绝。我以前从不曾在她的脸上见到那种似欢似喜、却又似幽似怨的神情,那一瞬间,我想用自己的才学将当时的情景吟在诗中,却只觉再美好的诗句也无法描述那一瞬间的美丽。” 风魂想起在落花林中所看到的那副画面,不禁点了点头。当时的许飞琼正是带着那种空山灵雨、幽娴落寞的神情,在那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种表情竟会出现在这动不动就爱拔剑瞪眼的婉丽仙子身上。 然而更奇妙的是,明明那种表情与自己所熟知的许飞琼有着落差,但在当时的那一刹那,他竟觉得那副情景竟是无比的美妙动人。 无论是谁,看到当时的许飞琼,都无法不去心动。 李白道:“就是在那之后,不管我想做什么样的诗,脑中都会现出当时的那番画面,只觉得如果不能将那样的美丽化成诗句,那还谈什么诗才?称什么诗仙?” 风魂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这就像一个数学家遇到自己解不开的题时一样,随着那种苦闷越积越多,难免会对自己的水平开始产生怀疑。这种情况在围棋中也会出现,就算是超一流的国手,有时也会因为无法赢下一局明明应该赢下来的棋而生出挫折,而这种挫折感又影响到下一局棋,结果却是越输越多,再也无法翻身。 江庵因为被收去彩笔而才情不再的故事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才华深具的某个人却只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彻底堕落、靡萎不振的例子,却也并不少见。 “不过,”风魂小声地问,“我听到的版本好像不是这样子的,好像有人说你之所以被赶下天庭是因为你对飞琼她……咳咳……” “对她怎样?”李白哂道,“难道我还敢调戏她不成?我李太白是什么人?调戏瑶池仙子这种事……好吧,我其实也是做过的。但你得明白,她是什么人?她可是许飞琼啊,我要真的有那胆子去调戏她,现在早就被她一剑劈到不知哪条沟里去了。” 风魂很认同地点着头。 李白又道:“我也就是因为时时想着要把那天所看到的情景吟入诗中,所以那些日子脑子里有点像塞了浆糊,时时刻刻都是她的身影。王母娘娘让我作诗,我句句不离她,玉帝让我整理文档,我连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上面写满了许飞琼这三个字,甚至在天上与其他仙女花前月下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提起飞琼仙子……” “……”你还不如直接去调戏她算了。 李白仰天长叹:“你别看仙界里每一个都是修身养性的得道之人,其实大家全都无聊的很,尤其是那些瑶池女仙中,三姑六婆还真有不少,这种事一传开,那自然是变出无数个版本,飞琼仙子大约是忍无可忍了,跑来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连王母娘娘也发起火,让玉帝把我赶下天庭,唉,你说我冤不冤啊……” 冤你个大头鬼! 风魂现在觉是这家伙纯粹就是自作自受,之所以还没有被我们的飞琼仙子劈到不知哪条沟里,那只是他命好而已。 “不过我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去,”他自嘲地想,“那首‘晓入瑶台露气清,座中唯有许飞琼’明明是这个家伙所作,我却把它用来讨飞琼欢心,幸好飞琼一直没有理会这个家伙,否则万一被她知道真相,被劈到不知哪条沟里去的多半就会是我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另一边的红线和隐娘已站起身子,许飞琼更是瞬间掠了过来:“风魂……” 风魂见她神情凝重,正自愕然,李白却也睁大眼睛看向天空。 一团苍白的煞气正翻涌着落了下来。 “这是西方承金之气,”李白跳了起来,“这人多半是来找你们的。” “谁?”风魂看着那团白色煞气,惊疑地问。 “别问我,”李白捂着肚子溜走,“我诗兴大发,要去吟诗,呵呵、呵呵……” 一下就没影了。 吟诗还用捂肚子么?风魂没好气地想。 这时红线与隐娘也掠到了风魂身边,而那团煞气也降到了风魂等人面前,煞气之上乘着一个头戴金冠,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虽然这人的形貌看去与普通人无异,然而那阴沉的面容和仅仅是立在那里便让人无法逼视的霸气和威严,让风魂知道这人的来历绝对不同寻常。 他正自疑惑,许飞琼已扯着他跪倒在地,道:“许飞琼拜见天皇陛下。” 风魂脑中轰地一响。 他竟是六御大帝中的西方太极天皇大帝。 六御大帝是三界中身份仅次于玉帝的六位天尊,而太极天皇大帝本身便是得道于数万年前的金仙,又是仙界第一任天帝的长子,中天北极紫微大帝的兄长,其手下五极战神、八大元帅也俱是天界的著名神将。 如此尊贵的一位金仙,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许飞琼虽是瑶池女仙,不归西皇管辖,然而天界之上同样也是等级森严,遇到六御大帝,自然得先拜再说。风魂虽然与其座下的北极战神符奚斤起过冲突,却也知道眼前这位金仙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以自己目前的本事,对方要杀他,简直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也只好先与许飞琼一同拜倒。 红线和隐娘见师父拜了,自然也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身份尊贵,赶紧也随着师父一同跪下。 太极天皇淡淡地扫了其他人一眼,然后便看着风魂,道:“你就是得木公亲授太乙天书的风魂?” 风魂心想:“他果然是来找我的。” 于是答道:“正是。” 太极天皇冷冷地道:“你随我来。” 说完,太极天皇便负着双手,慢慢往远处踱去。 风魂与许飞琼对望一眼,这才独自起身跟在太极天皇身后,红线和隐娘见这人态度不好,担心师父安危想要跟去,却被许飞琼阻住。许飞琼虽然也有些担心,但她在仙界待得久了,知道太极天皇若真要取风魂性命,大可以派出座下的五极战神和八大元帅,绝没有必要亲自跑到人间来对付一个凡人。 风魂跟着太极天皇沿着湖边走了一段。 太极天皇立在那里,也没有看他,只是冷冷说道:“本尊今日来找你,是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风魂苦笑了一下:“陛下想要的,可是在下的青龙之圭?” “你放心好了,本尊只借用三个月,三个月后自会还你。”太极天皇道,“本尊从不轻易欠他人人情,你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本尊定会帮你。” 太极天皇随意地看了风魂一眼:“就算你想继木公之位成为东皇,本尊亦可助你。” 风魂不由动容,同时在心中快速转念。 青龙之圭虽是芷馨的东西,但到底有何用处,他不但一无所知,反而差点为了它死在符奚斤手中,也算是怀壁其罪了。符奚斤用的手段是抢,自己当然没有任由他宰割的道理,而这一次,太极天皇以大帝之尊亲身前来借用,且许下三个月后定会交还的允诺,自己又何必为了一块身外之物去得罪这位得道不知多少万年、手下战将无数的金仙? 何况对方若是一心要抢,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办法,现在借给他三个月,不但让太极天皇欠了自己一份人情,而且以后符奚斤再也没有理由来抢自己的青龙之圭,倒也省下了不少麻烦。 想到这里,他恭恭敬敬地取出青龙之圭,捧了上去。眼前这位毕竟是整个仙界屈指可数的几位金仙之一,态度还是谦谨一些的好。 太极天皇随手一拂,青龙之圭飞入他的手中。 太极天皇看着青龙之圭沉默片刻后,随手一抛,自有一名神将从空气中现身出来,将它接去。 再次将双手负后,太极天皇看着风魂,淡淡道:“你可有什么要求?” 风魂微微一笑:“可以的话,希望陛下能告诉我,这青龙之圭的来历,它又到底有何用处,能让陛上亲身至此?” 太极天皇讶道:“就是这样?你可知道本尊从不随便对人许下承诺,既已说了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就一定会做的。还是说,你不信本尊有办法助你成为东皇?” “陛下金口玉言,我岂敢不信?”风魂道,“只是此时此刻,我确实也想不出有什么事需要请陛下帮忙。至于东皇之位,我对自己的能力亦是心知肚明,权力越大,危险也越重。我自忖还没有资格成为六御大帝之一,是以对东皇之位,也就不敢贪图。” 太极天皇目光如电:“是现在不敢,还是以后也不敢?” 风魂微笑道:“将来之事,谁又说得清楚?” 太极天皇注视着他,眼中慢慢地露出笑意:“你倒也聪明,知道自己若是在这种时候被人摆在东皇之位上,那就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死在东瀛神道的谋杀暗算之下,要么只能成为天庭的傀儡,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只是这东皇之位空悬在那里,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等你敢于去争的时候,你就不担心它早已成为伊奘诺尊的囊中之物?” 风魂道:“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自然也不会再去多想。只是不知对陛下您来说,又更希望由谁来继承太一东皇之位?” 两人的目光一个交替,风魂重新低下头去。 太极天皇的脸上流露出淡淡嘲弄:“伊奘诺尊狼子野心,他的日本神道势力本就在一步步壮大,本尊自然不会希望东方苍天也落在他的手中。只是他毕竟是帝俊之子,仙界中向着他的人亦有不少,而天庭对本尊的顾忌,只怕比对伊奘诺尊还更重一些。不客气地说,你如果现在就去争,至少还有一丝希望,若再拖下去,等伊奘诺尊慢慢地侵蚀掉整个苍天,到那时,便连玉皇也只能默认他的东皇身份。” 其实风魂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无法跟日本神道对抗,只是一个月夜见尊,便差点在王屋山要了他的命。由于木公本就是上一任天帝,因此虽然东皇之位空悬,天庭仍可以暂时代管东方苍天,然而一旦新的东皇确定下来,除非那新任东皇提出请求,否则天庭就没有理由继续派兵镇守在苍天。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成为东皇,结果会变成怎样?仙界固然看重道统,却也同样看重个人修为和实力,他若继续靠别人来帮他守护苍天,那就算成为东皇,也将毫无意义,不过是个被人供在那里的泥菩萨而已,但要是不靠别人,以他现在的能力,又凭什么来在伊奘诺尊的狼视下守住苍天? 虽然如此,但太极天皇说的也没有错,此刻不争,将来只怕连争的希望也没有。 现在他之所以能够成为东皇之位的候选人,只是因为天庭需要有人来跟伊奘诺尊打对台,才将他摆在台面上。再过一些时日,等伊奘诺尊将他的势力慢慢地渗进苍天,又让人不断在天庭替他说话,而风魂却只能什么事也不做地四处游荡,此消彼长,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风魂抬起头,见太极天皇看着自己的神情间带着一丝欣赏的意味,心中一动,拜道:“还请陛下给风魂一些指点。” 太极天皇在天界中的声名并不是太好,这点风魂虽然早就知道,但此时此刻,除了向对方请教,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不管怎么说,太极天皇能够证得金仙,在一万多年前便成为四御大帝之一,绝不是没有道理的,问题只在于他肯不肯帮自己。 “伊奘诺尊固然声势更大,但你也有你的优势,”太极天皇转身看向湖面,沉声着,“首先,你是木公的传人,如果由你来继承东皇之位,东方苍天原有的神将和仙官自然都能接受,只看青兽战将钟化和焰华仙子何月华公开奉你为少主,便知道木公在返虚之前必定有所安排,否则,就算你得了太乙真传,他们也没有理由去奉一个未证仙根的凡人为主,他二人身为太乙救苦天尊的座前使者,若非是得到木公离去前的嘱咐,又怎会如此凑巧地在这种时刻站出来说话?” 风魂道:“他们只是认我为大荒境之主……” 太极天皇笑道:“东皇之位关系重大,他们不过是天界正神,哪有议论的资格?自然只能奉你为大荒境之主,而不敢直接奉你为东皇。然而当年帝俊历五哀而死,漫天仙神望大荒境而拜,请木公出来主持天界,虽然木公现在已经离去,大荒境在众仙心目中的地位仍是与其它仙境不同,若说大荒境之主不是东方苍天之主,那岂非是个笑话?大荒境对于苍天,就跟瑶池对于太微天一样,昊天金母只要一日拥有瑶池,那自然便是拥有整个太微天,谁又敢对此生出异议?所以,问题并不在于你成了大荒境之主后,是否能成为东皇,而仅仅在于……” 太极天皇霍然转身,盯着他喝问道:“在于你这小子何德何能,又有何实力?你若是以为有钟化和焰华仙子等苍天战神助你,便可以让你安安稳稳守住大荒境,那你就错了。实话告诉你,且不说木公已走了三百多年,他原有的部属早已分的分散的散,便是在以前,东方苍天的实力亦是在九野天中最弱的,这并非是因为木公能力不足,而是因为,只要有木公一人在那,漫天神佛,又有谁敢去觑视东方苍天?若是换了他人,东方苍天早就被人吞并了,这天界纷争,可是比你所知道的,更要凶险万分。” 风魂咬一咬牙,道:“只要给我一些时间!” 太极天皇盯着他,良久之后,眼中才慢慢露出笑意:“看来你对自己倒是颇有自信,只可惜,你没有这个时间。你知道钟化和焰华仙子为何如此焦急?皆因东瀛神道的势力已经在逐步渗进东方苍天,伊奘诺尊虽然不敢公然起兵,却想通过这种渗透造成既定事实,而天庭也无法时时关注苍天上的事。等你强到足于让人信服,只怕已是来不及了。” 风魂知道太极天皇必定已有办法,于是抬头道:“还请陛下指点,风魂日后必不敢忘。” 太极天皇淡淡道:“你借我青龙之圭,我给你一点意见,这只是一个公平交易罢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其实你现在虽然还没有镇守大荒境的本事,却可以请人帮你……” 风魂心中咯噔一响。 他本以为对方会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但若只是请外人介入,那对他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办法。如果请太极天皇又或是玄天真武大帝、昊天金母等东方苍天之外的金仙出兵助他,那自然可以令东瀛神道的人不敢轻举妄动,然后呢?然后自己成为这些金仙的傀儡,把东方苍天让给他们? 那自己还不如放弃成为东皇的念头,就这样在人间到处云游算了,既自由自在,也没有那么多危险。居其位却无法谋其政,这样的皇帝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太极天皇道:“我说的这人,你却也认识。” 风魂苦笑了一下,已经认定,太极天皇多半会说他自己,让太极天皇以助他保护大荒境的名义出兵,自然便什么事都解决了……对太极天皇来说。 太极天皇却微微一笑:“那便是你的女徒弟……寒池仙子灵凝!” 风魂失声道:“什么?” 第三十四章 天地雌雄无常主 就算想上三天三夜,风魂也不会想到太极天皇所推荐的人竟会是灵凝。 让灵凝坐镇大荒境,去阻止伊奘诺尊和他手下的八百万神侵吞东方苍天?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风魂心中快速思考。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确实也是一个办法,灵凝是北方玄天真武大帝的女儿,有她在大荒境,她的父亲怕她出事,自是免不了要替她出头。但这种办法也不过就是拖玄天真武大帝下水而已,并不能解决真正的问题,风魂对真武大帝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为了赶走伊奘诺尊,引来真武大帝,这对他来说显然不是最好的办法。 太极天皇看着他,道:“你可知道,灵凝并非是真武的亲生女儿?” 风魂怔在那里。 太极天皇盯着他,缓缓地把灵凝的身世说了出来。 直到此时,风魂才知道在三百年前,他与红线被紫光夫人镇在涯垠冰湖后,灵凝追到九嶷山,真武大帝与黑杀真君被迫说出灵凝身世的事。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灵凝竟会是耀魄天尊的女儿、紫光夫人和同御天帝的孙女。 他站在那里,只觉得这世上尽是一些难以置信之事。在妖灵界大战耀魄天尊的时候,虽然他和王妙想、许飞琼等人齐心合力,但最终助他们杀了耀魄天尊的,却是灵凝的阴阳镜。 最后更是灵凝用烛龙离火,将耀魄天尊烧成飞灰。 灵凝那丫头……烧死的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风魂苦苦一笑:“这件事……灵凝一直都不知道?” “自然没有人会跟她讲,”太极天皇淡淡道,“你现在可明白我为什么向你推荐灵凝?她既是你的徒弟,那自然也是木公的再传弟子,由她替你坐镇在大荒境,谁都无话可说。可偏偏她又身份特殊,不但是北方玄天的帝姬,同时也是我与紫微的亲侄女。加上返虚而去的太乙天尊,如今的六御大帝之中,至少有四人和她关系密切。南极仙翁既然会在王屋山出手救你,那自然也不会与你为敌,再加上灵凝在名义上也算是瑶池女仙,由她来暂时主持大荒境,西王母自也不会干涉太多。你说这三界之中,可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 风魂无法不承认,这确实是当前最好的办法。正因为灵凝的身份特殊,使得人人都要去保护她,而这些保护她的人又在无形中互相牵制,而她是以太乙一脉传人的身份替自己暂时管辖大荒境,自己将来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大荒境从她手中接管过来。 唯一的问题是,灵凝如此单纯,自己怎么可以去利用她?风魂犹豫道:“那会不会让她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太极天皇哂道,“家母自从知道她是我九弟的女儿后,始终对她心中愧疚,虽因为怕她难过,不敢告诉她真相,却也时时在暗处关心照顾于她,有家母的吩咐,我与紫微自会暗中保护她。真武当然不用多说,便是玉帝和西王母,鉴于灵凝那微妙的身份,只怕也比谁都更加担心她的安危。等灵凝一到大荒境,各种或明或暗的警告必会到达伊奘诺尊的耳中,我再修书一封给伊奘诺尊,将灵凝的来历透露一些给他,我就不信,他敢为了一个大荒境,便与整个仙界为敌。” “只是,”太极天皇话音一转,冷然道,“这终究也只是拖延之策,伊奘诺尊就算迫于情形暂时不敢图谋大荒境,却绝不会如此轻易地便打消掉他的野心。更何况灵凝只能帮你守住大荒境,东方苍天的其他仙境仍会渐渐被伊奘诺尊吞并。我前面便已说过,天界虽重道统,但一个人最终的成就如何,仍是要看……” “要看那人自己的本事!”风魂凛然道,“我明白,这办法只能替我争取一些时间,最终,我还是要凭着自己的本事击退伊奘诺尊和他的八百万神,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你明白就好,”太极天皇面无表情地道,“那就让人看看,以现在的你,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希望你不要让本尊失望!” 太极天皇不再多言,将袖子一拂,化作白光,乘西方乘金之气瞬息远去。 许飞琼带着红线、隐娘从远处掠了过来。许飞琼问:“西皇为何亲自来找你?” 风魂看着湖面,让自己静了一静,这才慢慢转着身看向她们,微笑道:“他只是来找我借一样东西,如此而已。” 许飞琼沉默! ****** 黄昏。 一个小村镇的酒楼里,风魂与被谪的太白星金李白临窗对饮。 旁边只站着一个薛红线,她穿着一身绡红,手托酒壶,谁的杯子空了便给谁酌满,倒像个殷勤的丫环。 风魂看着李白,问:“不知李兄今后打算去哪里?” 李白叹道:“随风行止,随遇而安,到了哪里便是哪里。” 风魂握着酒杯,沉吟许久。 李白道:“风兄弟可是有什么事想要问我?” 风魂将杯中的酒一口饮下,这才看着李白,道:“李兄在天庭之上做了数百年的仙官,我只想问一问李兄,你对这天、这地,可有更多的了解?” 李白愕然地看着他:“天地者,含阴阳造化之机,幽冥玄微之理。万事万物虽皆承道而生,其中最大的法象却是这天和地。五行六界之中,又有谁敢说自己对天和地有真正的了解?” 风魂道:“那我若是一直往南飞,是否能够绕大地一周,从北方回到这里?” 李白失笑道:“怎么可能?” 风魂皱眉:“难道这大地不是圆的?我们只是站在这巨大球体的其中一个角落,就是在这球体的另一面,也还住有其它与我们完全不相同的民族?” 李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连薛红线也睁大眼睛,小声问:“师父啊,这地怎么可能是圆的?要真是这样,那住在另一面的人,岂不早就掉下去了?” 风魂苦笑了一下,他自然无法去向他们解释什么地心引力。二十一世纪所谓的常识,在这个时代当然会让人难以理解。 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到底是别人错了,还是他错了? 李白道:“你若是一直往南飞,最终能够到达的地方,便只有归墟。” 风魂愕然:“归墟?” 李白道:“归墟虽然不大,却是天地之极,不管你往哪个方向飞,越过辽阔的大海之后,最终都将到达归墟。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去看,皆因靠近那里的任何事物都会被吸入其中,连星辰也不例外。混元初期一众仙神所居住的五座仙山,其中的岱舆、员峤两座便是被归墟吞没,再也无法寻回,那是一个连金仙也有去无回的地方。” 风魂站起身走到窗边注视着窗外远景,好一阵后,才让自己的心情勉强平复下来。太白星君一职虽是文官,职位却不低,来自三界各处的奏章往往都要由他来整理,再统一向天帝禀报。不管李白行事有多*,好歹也做了数百年的天界仙官,不可能连大地是圆是方都弄不清楚。 那么……就是自己的常识错了? 风魂深吸一口气。 他所穿越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古代? 在这个世界中,又到底隐瞒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真的能在这样一个奇妙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妹妹么? 他慢慢地转身,重新回到座上。 李白问:“风兄弟可是有什么心事?” 风魂摇了摇头,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也想请教李兄,我虽然在大荒境住过三年,但大荒境到底有多大,东方苍天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我却一直没有弄清楚……” 李白看他一眼,轻叹一声,道:“风兄可读过东汉叔通淳于真人所著的《叁同契三相类》?天地之雌雄兮,徘徊子与午;寅申阴阳祖兮,出入复始更;循斗而摇光兮,执衡定元纪。所谓五色象炫耀,变化无常主,大地虽然厚载不动,苍穹却始终没有停止过流转。九野天虽然还有东西南北之分,其实位置和千万年前已是大不相同。便是一千多年前,这南瞻部州还是处在苍天之下,现在在我们头顶之上的,却已是中央钧天。” 一千多年前?风魂心中一动。 张鲁所创的太平道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岂非就是在一千多年前的汉朝末期?虽然这只是太平道用来蛊惑人心的口号,却也未必完全没有依据。 李白又道:“南瞻部州的人总以为自己处在大地的最中心,管自己所在之处叫中原,虽然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也有些道理,但这所谓的中原,对整个大地而言不过是其中一小块罢了。且不说西牛贺州在人口上虽远不如南瞻部州,土地面积却一点不小,便是将所有的土地积在一起,却又哪及得上大海之辽阔?昔日龙族占有四海之时,连帝俊也难免心存顾忌,最后还是与轩辕黄帝一同定下计谋,用鲜血染红了整个东海,才将龙族杀得只剩下原有的十分之一不到,迫使龙族听命于天庭。就算如此,天庭仍然得善待龙族,只要他们不犯下逆天大罪,皆能分封于五海四海,各路河川,这一方面是为了对龙族施加恩惠,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将他们拆散,使他们难以聚在一起。” 风魂仔细听着,这些东西虽然违背了他从小所学到的“常识”,但它却是这个时代的“真理”,既然自己穿越的是一个与他以往所认知的古代并不完全相同的世界,那就只能去接受它。 “不过,”他暗自忖道,“小的时候,我岂非也相信月亮上真的住着嫦娥,后羿真的曾射下过九个太阳?只是长大以后,各种知识被周围的人强行灌入脑中,才会形成地球是圆的,月亮上一片荒芜等等所谓的常识。其实我自己又没有真正的看清地球的模样,也没有登上过月球,这些知识全都是别人强加给我的。而反过来想,虽然那个时代的人们早已不相信神仙鬼怪,然而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诸多书籍却又明确记载着神仙鬼怪的存在,只不过是因为二十一世纪的人们不曾亲眼见过,所以才会认为这些东西尽是虚幻。然而,谁又能真的证明那些古籍所记载的鬼神之谈全是妄想,二十一世纪的人们所知道的‘常识’才是真的?还是说,从此刻到二十一世纪的这一千多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所有的神仙鬼怪完全消失,天地也换了一番模样?” 这时,风魂想起了那袁隐居曾说过的一句话……“在你所出生的那个时代,天地六界可是只剩下了人间一界?” 那个家伙为什么那么肯定?他又到底隐瞒了什么东西? 李白见风魂一直沉默,以为他是在认真听自己说话,于是继续说道:“虽然天、地、人三界在名义上都归天帝管辖,但就像是西周时期的分封制一样,六御大帝都各有一片自己的天和地,座下也各有文臣武将,等同于一个小朝廷。就比如东方苍天,其中包括了上百座仙境,有些仙境荒无人烟,有些仙境却聚满了仙神和修道之人,其中又有不少妖魔鬼怪。而在苍天所覆的那片大海,也有许多岛国,这些岛国所住的居民多数与中原人大不相同,就比如其中有个周侥国,其平均身高只有寻常人的三分之一,还有一个女儿国……” “女儿国?”风魂一下子来了兴趣,“是女尊男卑的那种女儿国,还是那个国中只有女人?” “那个岛国上住的全是女子,”李白笑道,“不过对于男人来说,那个地方比归墟还要可怕,风兄弟如果想要到那一游……那还不如去归墟算了。” 风魂干咳一声,心里倒是更加好奇了。 “这些被苍天所覆的岛国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中原人基本上无法到达,故而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就算有人去过之后再回来告诉别人,也会被认为是奇谈怪论,”李白继续说道,“同样的,这些岛国也都由苍天上的仙神治理,一般来说,天庭并不干涉,所以六御大帝各自统辖的那片天地,在实际上便等同于是一个封国。” 风魂点头。 李白继续说道:“不过由于凡人成仙,除非是尸解之后再走三官之路,否则就必须经过雷劫,而一应仙神人鬼生死转化,俱要由泰山勘对,连六御大帝所统治的各处仙境也不例外,故而在六御大帝之外,其实还有两位天尊,分别是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以及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这两位天尊又直接听命于天帝,故而天庭在无形之中,也利用天命的存在制约着六御大帝。” 风魂再次点头。 雷劫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便等于是人间的科举,一般的修道之人只有度过雷劫才能够飞升成仙,再加上雷庭具有诛逆除奸之职,只要是神仙犯戒,都有权力加以惩处,雷部天尊的职权之大自然是不用多说,甚至在很多人眼中,雷庭就代表了天庭。 而泰山的天齐仁圣宫则可以说是天界的吏部,这句“一应仙神人鬼生死转化,俱由泰山勘对”便说明了东岳大帝的权力到底有多大。天齐仁圣宫不但掌握了三官成仙之路,同时还主管着地府的一十八重地狱,等于是完全掌握了鬼道。虽然在实际操作上,六御大帝对座下仙神基本上都可以自由任免,只不过是在天齐仁圣宫备个案罢了,但这已足以让东岳大帝成为天界屈指可数的几位天尊之一。 可以说,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主管的是天庭的文治,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主管的则是天庭的武功。而这两位天尊本身并非金仙,都是属于天神之列,其人选完全由天帝来决定,就算生出异心,天帝也只需将他们直接从封神榜上除名便是。 这时,风魂又想起一件事,问道:“既然一应仙神人鬼生死转化,都要由泰山勘对,那是否东瀛神道也是一样?” “这倒不是,”李白摇头道,“高天原可以说是三界中唯一的例外,皆因东瀛神道其实是伊奘诺尊自己开创出来的,游离在天庭之外。而且在东瀛自有黄泉国,黄泉国之主乃是伊奘诺尊的妹妹伊邪那美。便是东瀛岛,亦是由他们用天之琼矛在东海建造出来,故而东瀛神道确实是完全自治。若是其他人做这种事,早就被帝俊给灭了,但因为伊奘诺尊和伊邪那美本就是帝俊自己的亲生子女,故而帝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太乙天尊暂代天帝之职后,也没有去过问高天原,任由他们成为天庭之外的自治神国。” 风魂苦笑:“我虽然在大荒境住了三年,对苍天之上的事却完全不了解,想不到苍天所统治的,竟也有一百多座仙境和众多岛国,难怪伊奘诺尊对那里心存贪念。” 李白却看了他一眼:“这一点你却弄错了,伊奘诺尊真正想要的,其实不是东方苍天,而是东皇这个名号。” 风魂怔道:“这却是为何?” 李白道:“风兄弟可知道五德始终说?这原本只是读书人吃饱没事弄出来,用于推算人间帝王是否有登位资格的东西,在南北朝时,南方的汉族并没有那么在意,反而是北方那些入主中原的胡人却将它翻来弄去地研究,想要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正统’。鲜卑族的魏武帝拓拔珪称帝之后,为了证明自己有入主中原的资格,引经据典,说自己是轩辕黄帝之后,举国尚黄。北齐宇文氏也曾公布族谱,说自己是神农炎帝之后,为了恢复‘传统’,甚至实行夏朝的历法。便是在更早的五胡十六国时,五德始终说也是一直长盛不衰,匈奴人刘渊想要起兵反晋,却找不到借口,于是便声称自己是汉室宗亲,追尊后主刘禅为孝怀皇帝,以继承蜀汉的火德。前赵石勒在杀了刘渊的子孙后,直言刘渊来路不正,不配继承火德,并以一只黑兔为图谶,以证明自己继承的是晋朝的水德……” 风魂立时明白过来:“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 “正是如此,”李白道,“东瀛神道虽然自成一国,实力不弱,但在天庭眼中,它却与蛮荒无异。便是伊奘诺尊自己,也将他和妹妹遭父亲放逐之事,视作其生命中最大的羞耻。天庭放着高天原不管,对伊奘诺尊虽然没有什么坏处,但东瀛神道不能得到仙界的承认,却也始终是伊奘诺尊心中的一根刺。” 风魂想起了许飞琼在王屋山提到东瀛神道那八百万神时语气中的不屑。 许飞琼只是一个瑶池女仙,对高天原的那些神道中人便已不太看得起,更不用说仙界中的其他人了。正如李白前面所说,如果伊奘诺尊不是帝俊之子,那样一个完全自治的神国,早就被天庭给灭了。 李白又道:“伊奘诺尊能够在高天原那样一个蛮荒之处开辟神国,自创神道,其本事和野心自然不可小觑。然而他如果想更进一步,那就至少要有一个真正的名分,这样才能让仙界中人不再视高天原为蛮夷,让高天原成为九野天之外的另一天。而要想做到这一点,最佳的捷径无疑便是由他来继承太乙天尊的东皇之位,称东方扶桑大帝。他本是帝俊之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也有继承东皇之位的资格。而由于大荒境在仙界中的特殊地位,一旦他成为东方大帝,到时只需将高天原与东方苍天合并,那就不只是势力猛增,而且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整个东瀛神道融进天界,他自己也不再是流放之身,而是仅次于天帝的六御大帝之一,到那时,谁又敢再小觑于他?” 风魂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在这之前,他原本还以为高天原之所以侵蚀东方苍天,不过是为了扩大他们的地盘,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多的玄虚在内。 他长叹一声,站起身向李白揖了一礼:“李兄今日的一席话,实是令小弟茅塞顿开。日后小弟或许还有需要向李兄请教的时候,到那时,也希望李兄不吝赐教。” 李白盯着他看了一阵,慢慢地道:“那时,却又是何时?” “难说得很,”风魂微微一笑,“或许到时小弟需要的不是李兄的赐教,而只是要李兄带上一壶酒,到小弟的墓前坐上一会。就算那样,小弟亦是感激不尽。” “如此看来,我也只有祝你好运了,”李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风兄弟若是真有那种好运,我倒也不介意前往大荒境做做客,风兄弟别的都不用准备,只要……” 风魂笑道:“美酒一定是少不了的。” “有酒就好!”李白不再多言,就这样飘下酒楼。 酒楼之外,传来一阵似癫似狂的歌声:“我携一壶酒,兴来云霄走;展袖擦明月,挥杖驱天狗……” 歌声渐渐远去。 第三十五章 “我要成为东皇!” 风魂带着红线离开酒楼时,天色已黑。 他疑惑地看着红线,问:“飞琼和你师妹去香山看红叶,怎么看了一个下午都还没回来?” 红线撇嘴:“这个嘛……师父您都不知道,徒儿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师父你不是会算卦么?算一卦不就得了?” 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风魂叹气。 他正要说话,红线又叫道:“看,小师妹回来了。” 风魂回头一看,果然看到隐娘正从街头另一边急急奔来,许飞琼却没有跟在她的身后。 由于街上还有些人,隐娘不敢使用御剑,以免骇人听闻。风魂见她一脸焦急,连忙迎了上去,问:“隐娘,出了什么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隐娘来到师父面前,低头嚅嚅道:“师父,我、我好像说错什么话,把飞琼仙子气跑了。” “只是这样?”风魂不由笑了一笑,没太在意。许飞琼本就有些爱生气,不过跟隐娘这样一个乖巧的小丫头也有气生,这心胸也未免太狭窄了吧? 他问:“你跟她说了什么?” 隐娘道:“其、其实也没什么。在回来的路上我告诉她,说我与师父在洞庭湖边遇到过李白先生,于是她问我当时的经过,我就……” 风魂心叫一声不好,问:“你把李先生作的那首‘晓入瑶台露气清,座中唯有许飞琼’念给她听了?” 隐娘眼眶一红,低低地嗯了一声。 风魂急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隐娘向南边指了一指。 “你们先找个客栈休息,我去把她找回来。”他正要赶去,回头一看,却见隐娘仍是站在那不言不语,只好走到她面前将她搂了一搂,“傻瓜,飞琼仙子不是在生你的气,她是在生师父的气。” 隐娘道:“可是……” 风魂道:“是为师先骗了她,她生气也是应该的。放心好了,以她的性子也气不了多久。你先跟师姐去休息,好么?” 隐娘这才点了点头。 风魂也不敢再耽搁,拐到无人的角落,很快便借着遁法离开了。 红线来到隐娘身边,见小师妹还是一脸愧疚和难过,于是牵起她的手,笑道:“放心吧,师父哄女人很有一手的,我看他用不了几下,就会把飞琼仙子再追回来。” 隐娘却是眼眶一红,悄悄落下泪来。 红线见她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不由问道:“怎么了?自从师父带着飞琼仙子回来之后,你好像就不怎么爱说话了。” 隐娘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头更低了:“我、我只是、只是……” 红线疑惑地问:“只是什么?” 隐娘的声音有如蚊子一般几不可闻:“我……我不喜欢师父跟飞琼仙子在一起……” …… ****** 风魂在夜空中一边疾飞一边搜寻。 他知道许飞琼失了仙剑,不可能飞得太快。 虽然后悔没有在早些时候好好交待隐娘一番,但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什么用,更没道理怪在隐娘头上。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许飞琼追回来。 三百多年前在太湖湖畔,他也曾把王妙想气跑过。 当时他没有去追。 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他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一剪弯月挂上了夜空,散出清凉的冷光。 在一处山崖间,风魂看到了那抹浅红。他心中一喜,赶紧落了下去。身穿浅红色窄袖绕襟深衣的婉丽女仙看着他,猛一跺脚,恼道:“你追来做什么?” 风魂心中好笑,心想你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岂不就是在等我追来? 虽然按照一些网络小说通常的路子,他现在似乎应该来个虎躯一振,双眼盯着许飞琼散出王者之气,恶狠狠地教训一下她。这样她就会芳心一颤,被自己的夫威震倒,扑在自己怀中一边轻泣一边悔过,从此再也不敢放肆……不过他要是真的这么做的话,只怕许飞琼嘴角一撇,掉头就走了。 女生嘛,偶尔也是需要哄的。 他站在许飞琼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道:“飞琼,我不该骗你的。不过那首诗是谁写的,跟我喜不喜欢你,根本就是两回事,不是么?” 许飞琼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嗯。” 风魂伸出手,轻抚着她脑后的秀发,又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让你一直陪着我。不要生我的气,好么?” 许飞琼轻叹一声,慢慢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幽幽怨怨地道:“本来是很生气的,但你既然追了过来……我也就不生气了。” 风魂微微一笑,在夜色间将她轻搂。 “只是,”许飞琼犹豫了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你可不要骗我。” 风魂心中一紧,沉默起来。 许飞琼抬头看他,道:“在白天,你和太极天皇陛下到底说了些什么?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风魂面容不变:“他真的只是来向我借青龙之圭,也没再说什么别的……” 许飞琼从他的怀中猛力挣脱,转身便要飞走。 风魂下意识地便扑了上去,将她扑倒在地。两人沿着斜坡滚了几滚,停下来时,风魂已将这婉丽的女仙紧紧压在身下。 许飞琼趴在地上,感受着背上男子的体重,怒道:“放开我。” “我不会放你走的!”风魂已不管那么多,开始扯她衣裳。绕襟深衣本就只是互相交叠,腰系绸带,脱起来比襦裙简单多了,许飞琼的挣扎又娇羞无力,很快就被脱得只剩一件贴在地上的心衣。 许飞琼又气又恼,恨恨地叫道:“你再这样子……” 还未说完,她只觉后臀骤然一痛,有什么东西直闯入她的臀间。这些日子她虽然与压在自己背上的这个男子有过多次温存,已不再是以前那不懂鱼水之乐的黄花闺女,却还从来没有想到后面那种地方也可以被用来做这种事,一时间竟有些被吓到了。 风魂却毫不怜惜地让自己那滚热的东西在少女稚嫩的菊花内进进出出,连带着她的身子都在草地上有节奏地蠕动不止。许飞琼毕竟是个常年辟谷服气的女仙,体内早已不含五谷浊气,便连这种地方也柔软温润,并在那反复的摩擦下泌出芬芳。 许飞琼终于从最初的痛楚和惊讶中反应过来,气道:“你、你怎么能……” “我当然能,”风魂一边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后臀,一边在她耳边说道,“你是我的女人,你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属于我,我当然可以这样对你。” 许飞琼将她的手臂放在自己的额头下方,泣声道:“你要是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女人,那就不该有事瞒我。” 风魂停了下来,身上的某个东西仍然留在少女的菊花深处,却没有再动。他沉默着,沉默了许久许久,然后才慢慢地说道:“我要成为东皇。” 许飞琼一怔:“你,你说什么?” “我要成为东皇,”风魂一字一顿,“不管用尽什么手段,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成为东皇。” “可是,”许飞琼颤声道,“上次在王屋山时,你不是还对我说,你对东皇之位根本不感兴趣?为了躲开钟化跟何月华,你还带着我跑了出来……” “我骗了你,”风魂漠然地移起上身,变成跨在少女的臀上,他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少女那丰腴的裸.背,“我当时之所以躲开他们,是因为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实力,如果马上就跟他们去大荒境,那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怎、怎么会这样?”少女有些失魂地喃喃着,“不,不会的。” 她早已将自己视作是风魂的女人,甚至以为自己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更加了解他。然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却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她竟然从头到尾就没有看出这个男人的野心? 她可以忍受这个男人对她身子的凌.辱和侵犯,却无法忍受他对自己的欺骗。 “不会的。”少女紧紧抓着草地,叫道,“不是这样的,我了解你,你根本就不是会被权势迷惑的人,你应该……”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风魂吼道,“我只是受够了!” 话一说完,他仿佛连自己都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弯月被乌云遮去,天地一阵昏暗。 静,静得仿佛连野草都在战栗。 风魂将手移到许飞琼的断臂之处,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声音平缓而又木然:“我只是受够了自己的一无是处,如果我有本事些,就不会看着你断去手臂,如果我有本事些,就不会让婉儿被人当着我的面撕下一只耳朵,如果我再有本事些,那妙想……妙想……” 许飞琼心中一痛,低声道:“这些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等了许久,身后的男人却一直没有说话。 然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一滴滴地落在了她的背上。 “你知不知道,那天在九嶷山发生了什么事?”风魂的声音明明就在她的身后响起,却又远得像是从某个不可知的角落传来,“我闯进了天帝宫,地上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我却没有去理会。我冲上去问紫光夫人和王母娘娘,问她们妙想姐姐在哪里……问她们妙想在哪里……” “风魂……” “她明明就在我的脚下,”风魂慢慢地伏下身子,贴在少女背上,“我却问别人……她在哪里……” 许飞琼流出了泪。 “不管是谁害死妙想,我都不会放过她,”风魂凑在少女耳边,语气中竟是一片怨毒,“我会成为东皇,让这世上再也没有谁敢来伤害我所关心的人。我会站在令人畏惧的高处,让害得妙想惨死的人,付出让我满意的代价。” “可她是……” “她是太极天皇和紫微大帝的母亲,第一任天帝的正妃……但那又怎么样?”风魂冷笑着,“我告诉你,我做得到的。我会让妙想当日所受的每一分罪,都报应在那个女人身上。” 许飞琼只觉得身子一颤,竟是有些发冷。她听出了风魂声音里所蕴藏的极度的恨,她也听出了那不顾一切也要达成目的的决心,可她却不知道这样的恨和决心到底在他的心中积压了多久。 她只记得风魂说过,在被镇在涯垠冰湖里的那三百多年里,他一直都是清醒的……一直都是。 她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与这个男人相处的每一刻,发现他心中明明充满了如此沉重的痛苦和恨意,自己却从来没有注意到,一时间又是难过又是自责。 她颤声道:“可是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你只会堕入魔道。” 道家讲的是清静无为,带着如此强烈的怨恨去修行,又怎么可能修成仙道,证得东皇? “不,”风魂退出少女的后臀,将她温柔地翻过身来,“你看看我。” 许飞琼怔怔地向他看去……然后打了个寒颤! 他的脸上竟然带着微笑。 就算心中的那份怨毒已积压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就算口中说着让人心痛的话语,眼中已经滚下泪水……但他却从头到尾一直在笑。 风魂再次伏下身子,将少女紧紧搂住,仿佛要用自己的温情拂去少女心中的那片寒冷。他在许飞琼耳边低声说道:“我不会让自己入魔,因为那样的话,妙想她在天有灵,也绝不会原谅我。所以,我会将心中所有的恨和野心都暂时遗忘,就像我在今晚之前所做的一样。我会带着微笑去证我自己的道,直到一步步地到达仙道的顶端。耀赫威为什么可以在妖灵界胡作非为?不就是因为他是第一任天帝之子?我明明没有得罪伊奘诺尊,他又为什么要派人来杀我?那是因为他有更大的野心。他们都是仙,仙道本就是无情之道。但我却不会变得像他们那样无情,因为我懂得微笑……在冰湖的那三百年里,我已经学会了怎样一直去笑。” 许飞琼反手紧搂着他:“风魂……” “在那三百多年,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风魂慢慢地说,“在大多数的时候,周围都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东西也看不到,那样的日子,真的让人想要发疯,我甚至想过要将体内的离火引发,就这样**而死算了。可是,如果我死了,那陪我一同镇在那里的红线怎么办?我答应过一定要带她离开的,又怎么能让她陪我一起死?于是我就一直那样等着,有些时候,会有阳光从湖面上折射下来,让我能够看到一些有趣的光影,还有些时候,湖面上会传来一些声响,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野兽经过,我就靠这一点点的光影和声响一直坚持下来。而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觉得心灵好像被什么东西抚过一样,那时我就知道有人来看我了,于是我就想,来看我的人是谁?是灵凝,还是许飞琼……” 许飞琼在他的怀中失声痛哭。 弯月在云彩间时隐时现,冷风吹过,带着野草散出的清香飞向远方。 风魂道:“飞琼……不要离开我,好么?” 许飞琼泣声道:“嗯。” “以后也不要。” “嗯。” “还有,”风魂抬起头,用手轻托着那张梨花带露的脸,“不许哭。” 许飞琼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嗯。” 风魂埋下头,亲吻着她,从脸颊到脖子,再到那丰满而迷人的山丘。一阵阵酥麻冲击着少女的心灵,让她情迷意乱。吻到后来,风魂翻过她的身子,让她趴跪在地。他将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再次陷进那美妙诱人的臀.瓣之间…… …… 第三十六章 延祥绫飘彩鸾飞 风魂从睡梦中醒过来时,天色早已大亮。 或者是因为终于将心里的那份压抑向人倾诉出来,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一夜激情实在是太让人劳累,他觉得这一觉竟是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上次睡得这样沉是在什么时候。 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上还是光光的,许飞琼倒是早已穿好衣裳,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双腿蜷曲着放在臀下,上身笔直,*轻轻地触及小腿。 风魂疑惑地看着她,心想,又不是在赴蟠桃宴,她用得着坐得这么正正经经么? 许飞琼看出他在想什么,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将手捂在臀后,低声道:“好疼……” 风魂差点失笑。 “你还敢笑,”婉丽的仙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都是你害的,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 风魂想起自己昨晚的疯狂,心里倒也有些反省。幸好许飞琼是位已证仙体的瑶池女仙,换了普通女子,哪里禁得起那样粗暴的对待?当然,对于不曾辟谷的寻常女子来说,那种地方也不可能像她一样窄小洁润,直让人欲仙欲死。 在他穿上衣服后,许飞琼拉了拉他的衣袖。 风魂也猜到这位仙子在经过昨晚那一番话后,起来时必定有话要说,于是便也跪坐在她的面前。两人相对而跪,气氛倒是温馨得很。 “风魂,”许飞琼认真地注视着他,“我只想告诉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不管你是想成为东皇,还是想当上天帝,我都会至终至终陪在你的身边,哪怕你是要与漫天神佛为敌,我也会助你。” 风魂与她对视着,慢慢点头。她这话其实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东皇之位名义上虽然仍归木公所有,但在实际上早已空缺,有心去争,自然说得过去。然而“当上天帝”这种话,又岂是可以随便乱说的? “但是,”许飞琼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把我看作是你的女人,那以后不管是什么事,你也不许再瞒我。我不想再看见你一个人把所有的苦闷都积压在心里,也不希望在你出现危险的时候,我却毫不知情。我会为你担心,为你害怕,也可以为你去做任何的事情,这些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你、你知道的。” 风魂低声道:“我知道。” “还有,”许飞琼咬了咬牙,坚毅地看着他,“在这之前,有一件事,我却需要你来帮我。” “你说,”风魂感受到少女目光中的期待,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不管是什么事,我也都会为你去做的。” 许飞琼道:“你知道的,昨晚我那样不告而别,隐娘一定会以为是她做错了什么,所以我们得赶紧回去,好向她解释道歉。而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就是在路上你得背我。” 耶?风魂看着她发呆,觉得自己还没有拐过弯来。 婉丽的仙子一脸委曲地捂着自己的*,羞道:“人家这里还疼嘛……” 风魂:“……” ****** 风魂带着许飞琼、红线、隐娘三女一同往玄天飞去。 经过沧州附近,风魂与许飞琼避开他的两个女徒儿悄悄温存之后,又互相计议一番,然后许飞琼便与他们暂时分开,带着他写给青兽战神和焰华仙子的书信往苍天去了。 在许飞琼走后,风魂正要带着两个女徒继续上路,却见隐娘好像有些郁郁不乐,心中奇怪,来到她面前问:“怎么了?” 隐娘摇头。 红线插口道:“师父啊,她只是……” 隐娘心中一急,赶紧叫道:“师姐……我、我真的没事。”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只要见到师父和飞琼仙子亲密地在一起,便会觉得一颗心消沉到极点。她并不讨厌飞琼仙子,甚至也能看出飞琼仙子对她好像也有一种奇妙的感情,待她要比待别人好上许多。 反而是红线和许飞琼虽然三百多年前便已认识,但两人的性子都有些硬,反而不容易谈得起来。 “如果飞琼仙子成为我的师娘,她自然不会为难我,”隐娘苦恼地想,“但、但我还是不喜欢……” 只是,这样的小女孩心思她当然不能告诉师父,那日无意中向师姐透露了一点出来,现在也极是后悔,生怕师姐说出。 她不说,风魂当然不会知道,只以为她是首次离家这么远,开始想念父母,于是摸着她的头,低声安慰几句,因为要赶着前往玄天上道境,也就没有去想太多。 玄天境内到处都是冰雪,又有许多永不凋零的花儿。风魂和红线都不是第一次来玄天上道境,轻车熟路,也没有太过惊奇,隐娘却还是第一次进入仙境,自不免睁大眼睛看个不停。 灵凝所住之处,乃是玄天境的香惠别院,到处都是瑶草琼花,紫芝惠兰。 琉璃瓦上彩凤盘旋,锦花砖上仙鹤假寐。 连红线也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原来灵凝师妹所住之处,竟比人间的皇宫还要漂亮。 他们三人在一名玉女的带路下来到绛仙亭中,没过一会,便有一个乘着彩鸾的少女飞了过来,扑进风魂怀中,哭道:“师父……师父……” 聂隐娘在方山上已见过这位师姐一面,正想着:“上次遇到二师姐时,她就扑在师父怀中一直哭,没想到这次遇到,她仍是这样,倒也奇怪。” 转头看向红线,却见她的大师姐正将手一摊,一副“看,又是这样”的表情。 虽然这三百多年里灵凝不少时候都是呆在蓬莱山中,山中一日,人间一年,但这么长的时间下来,毕竟也长了好几岁,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初熟的小丫头。她身穿一件明月缀领的五色彩绣深衣,头挽垂鬟分肖百花髻,此髻是将秀发分成数股结髻于顶,再束结肖尾,垂于肩上,一般只有未出阁的处女才能梳这种发髻。 彩衣她的胸腹间交叠,半敞的领口内是一件盘花刺绣葱绿抹胸,手臂间还挂着一件淡紫色延祥涤厄玄天绫,紫绫无风自飘,令她看起来更是瑞彩翩跹,煞是好看。 风魂干咳一起,这已经长大了的美丽徒儿身材娇美,抱在怀中竟是异样惹火,他心想再不把她放开,可不要当着她们的面在这喷鼻血,于是恋恋不舍地把她放在彩鸾上,刮了刮她的鼻子:“再哭,可就让别人看笑话了。” 灵凝这才停下眼泪,又看向薛红线。自从风魂和红线脱离涯垠冰湖后,两个少女这还是第一次彼此见到面,想起前尘往事,多少都有些伤感,互相拉着手,也舍不得放开。 灵凝眼睛一红:“师姐……” 红线想起两人初遇时的情形,当时自己悄悄潜上炎山去抢灵凝的太阴玄寒玉,害得灵凝差点因火毒发作而死,没想到那事反而成了师父收灵凝为徒的契机,而在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再次见面,竟已过了三百多年。 就算再怎么豁达,红线也不可能全无感触,也就陪着她伤感一番。 之后,灵凝带着他们来到花园之中,席地而坐,聊得欢快。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三个正处在青春期的少女,她们莺莺燕燕地笑个不止,倒把风魂这个大男人落在了一边。 数名玉女端上琼汁仙果,这些仙家果品,自然都不在辟谷之例,而红线和隐娘原本都是人间的官家小姐,虽然在规格上远比灵凝差得多,倒也都是被人服侍惯了的。只有风魂怎么说也是来自那个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看到那些年轻貌美的玉女跪在身边呈上瓜果,总是忍不住要伸手去接,弄得这些玉女面红耳赤,羞羞怯怯的,倒好像风魂是在调戏她们一般。 风魂只好苦笑,心想,敢情这里只有我一个是凡夫俗子? 就这样聊了一会,风魂让红线和隐娘先去游玩,他与灵凝有些要事要说。这两个女徒儿早就知道师父来找灵凝是有其它要事,自然听命起身,在玄天玉女的带路下游玩去了。 直到所有人都已离开,园中只剩下自己和灵凝两个人后,风魂才看着灵凝,正色道:“灵凝,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灵凝喜孜孜地道:“好啊。” 风魂感觉有些郁闷:“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灵凝垂首道:“这些年师父和师姐在九嶷山受苦,徒儿却什么事也做不了,徒儿、徒儿心里一直难过的很。那日在方山,师父说很快就会来找我,于是徒儿这些日子就在这儿等啊等、等啊等……师父你竟然让徒儿等了这么多天……” 风魂干咳一声。 灵凝又道:“如果不遇到师父的话,徒儿现在只怕还得泡在寒池之中,活着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再说,如果那时不是徒儿太过大意,害得师父和妙想仙子你们不得不去姑篷山救我,那、那也就没有后来的事,妙想仙子不会死,师父和师姐也、也就不会……” 她捂着脸,失声哭了起来。 风魂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是难过。这些明明就不是她的错,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才是所有人中最可怜最无辜的一个。 虽然心中叹息,但他却不想让这种悲伤的氛围持续下去,于是凑上前问:“真的是让你做什么都可以么?” 灵凝放下手,梨花带雨地看着师父:“师父有事情让徒儿去做,徒儿、徒儿高兴得很。” “那就算,”风魂在她耳边低声地说了几句,“……这样也可以么?” 灵凝立时睁大眼睛,虽然师父说得小声,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只羞得脸颊发烫,心如小鹿般乱撞:“师父你、你……你这是欺负人。” 风魂好笑地问:“那你肯不肯让我欺负呢。” 灵凝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嗯……反、反正师父你也不是第一次欺负人家。” 喂,别把为师说得这么不正经啊。 风魂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徒儿时,她好像就是裸着胸乳贴在自己身上,后来为了帮她解除火毒,对她的身子也没少摸少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确实是没少欺负过她。 然而那个时候的女孩儿,和现在这个发育已熟的少女,可是有些不同啊。 他看着灵凝鼓胀胀的胸部,竟有些心痒难耐,于是赶紧收拢心事。 明明只是想开开玩笑,怎么倒把自己的*勾了出来? 眼见这丫头完全是一副羞羞怯怯却又情情愿愿的俏模样,不管是哪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吧?风魂干咳一声,把她轻轻搂抱在怀中,叹道:“灵凝,其实我要你做的是另一件事。” 他将自己想让灵凝去大荒境的事告诉她。 有关灵凝身世的那一部分当然不能对她说出,只是告诉她东方苍天正面临一些麻烦,青兽战神钟化和焰华仙子何月华想要请他坐镇大荒境,他却另有要事,暂时无法脱身,只能让灵凝先代他前去。 一想到灵凝如此纯真,自己却不得不利用她,风魂心中自是不免内疚。他搂着灵凝,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道:“东瀛神道正想方设法谋夺大荒境,你在那里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少女偎在他怀中,轻轻点头:“我知道,师父……徒儿一定不会让师父你失望的。” 风魂将她推开一些,注视着她的脸庞:“你最好多想一想……” “我不用想,师父,”灵凝的俏脸挂着微笑,“且不说这是师父您的吩咐,徒儿自然应该尽力,便是那大荒境,徒儿同样也是太乙一脉的弟子,怎能看着它落在歹人手中?徒儿我……我是真的很想做些事情,而不只是等在这儿,一天到晚让人保护。” 风魂沉吟道:“就只怕真武陛下不会肯。” 灵凝咬了咬唇,道:“就算爹爹不肯,我也是会去的。我、我才不怕爹爹……” 话音方了,远处传来一个威严而冷淡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有人飘了进来。 来的是六御天尊中的北方玄天真武大帝! ************************** ************************** ^_^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三十七章 鹰鹞何事奋云霄 虽然早在三百年前风魂便已久闻真武的大名,但这还是风魂第一次真正见到他。他身穿一件金光赫赫的战甲,四气清朗,目光如电,眉宇如峰,不怒而自有威严。 玄妙至极,奚止于辅正除邪;正一所生,岂但于消魔护国。保劫终而制劫始,护群品而掌群仙……这便是太乙救苦天尊当年给还是北极四圣之一的真武元帅的评语。 玄天真武大帝站在那里冷视着风魂,虽然他什么也没有做,风魂却觉得像是有一道冷风压在自己身上,让他难以喘息。 他没有动,只是淡淡地与真武大帝对视。 灵凝看到父亲出现,道:“爹爹,师父想让我去大荒境,我已经答应了……” 真武大帝看向灵凝,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柔:“凝儿,你先回房去,我和你师父有些事要谈。” 灵凝撇嘴:“我不去,我要听你们说什么。” 真武大帝脸色一冷,怒道:“听话,马上回房去。” 灵凝哼了一声:“我不去,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风魂:“……” 真武大帝:“……” 真武大帝干咳一声,柔声道:“乘,听话。” 灵凝侧过脸去,仿佛根本就没听到父亲的话。 风魂不禁觉得有趣,他早就听说真武大帝对他的这个女儿宠得近乎溺爱,现在看来这话倒是不假。灵凝明明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儿,在陌生人面前连话都不敢多说,没想到在她这个于别人眼中极是威严的父亲面前,竟也会闹起性子。 而真武大帝一脸无奈,显然是拿她没什么办法。 风魂也看向灵凝,帮她父亲劝道:“灵凝,你就先进去吧。” 灵凝这才露出微笑:“那,我去找红线师姐和聂师妹玩,等你们聊完之后再来找我。还有,爹爹,你现在难得有空回玄天境一趟,也不许太早离开,我新酿的百花酒还没有给你尝呢。” 说完,她便喜孜孜地乘上彩鸾飞走,淡紫色的玄天绫在她的身后飘飞,留下一缕清香。 真武大帝:“……” 风魂:“……” 自己说了没用,别人随便一劝女儿就听话地离开了,这样的状况显然让真武大帝颇有些气馁。他再次干咳一声,看着风魂冷然道:“你随我来。” 也不管风魂同不同意,真武大帝负手便往外头飘去。 早在来这里之前,风魂便知道要说动灵凝帮他不难,难的是如何让真武大帝同意。灵凝虽然觉得只要自己坚持,就算爹爹不同意自己也一定去得了,风魂却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任由女儿耍小性子是一回事,随女儿自己高兴,让她身处那种暗潮汹涌的险境,却是另一回事。 风魂跟着真武大帝出了香蕙别院,一直来到空旷的山腰。也不见真武大帝如此作势,天空中忽然云涌风动,早有不知多少的天兵天将在他们的周围铺开迷雾,远处所有的景色和声音都被屏蔽,迷雾间更是隐藏着透骨的杀机。 风魂心中一凝。 他很清楚地知道,那些天兵天将所布下的,乃是天界中专用于擒魔斩邪的天罗地网,一旦入了此间,就无法再用出远遁之术。 如果真武大帝只是想让他们的谈话不被别人听去,那自有无数办法,根本用不着做到这种地步,眼前的这番举动与其说是想要找他谈话,倒不如说是要把他困在这里,让他遁无可遁,逃无可逃。 真武大帝霍然转身,那如电的目光仿佛要灌入风魂的心中,将他的所有念头看个一清二楚。 真武大帝道:“你想让凝儿去大荒境?” 风魂道:“是。” 真武大帝的脸庞露出冷笑:“你想成为东皇?” 风魂沉声道:“是。” 如果对东皇之位没有贪念,那又何必将自己的女徒弟置身在那种地方?这种事一想即明,风魂自然不准备瞒他。 真武大帝淡淡道:“你会想到让灵凝代你去大荒境,那自是对她的身世已一清二楚,但这种事本不该有人告诉你,你又是从哪听来的?” 风魂道:“告诉我此事的,乃是西方太极天皇陛下。” 他本以为真武大帝听了会感到惊讶,谁知真武大帝仍是面无表情。风魂心底一寒,立时意识到自己从太极天皇那里得知灵凝身世的事,真武大帝只怕是早已知晓,他故意问出来,不过是想看自己会不会欺骗他。 毕竟西皇在天界中的名声并不是太好,其野心更是人尽皆知,单从这一点上来说,风魂本不应该将太极天皇与自己的对话告诉他人,以免别人误以为他和太极天皇有所勾结。 这种误会,将会大大增加他成为东皇的困难。 真武大帝负着手,冷冷地道:“你为何会相信太极天皇对你的建议?你就不怕他害你么?” “他没有这个必要,”风魂慢慢地回答,“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西皇陛下若是想要我死,根本就不用如此费力,对他这样的金仙来说,杀我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太大区别。更何况对他来说,由我这样一个小人物来继承太乙天尊的东皇之位,总比让身为帝俊之子的伊奘诺尊和他的八百万神占据东方苍天要好得多。” “还有一点,”真武大帝冷笑道,“就算你不小心死了,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自寻死路罢了。” 风魂道:“正是。” 真武大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轻描淡写的道:“你毫不隐瞒地告诉我你的野心,可是觉得,我也会跟太极天皇一样,不但不会为难你,还会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风魂皱眉。 这确实是他一开始的想法,目前在东方大帝的继位人选上只有他和伊奘诺尊两人,而不管是在声势还是在实力上,他都比伊奘诺尊差了太多,之所以能有这个机会,除了有青兽战神钟化和焰华仙子何月华这些木公旧属的支持之外,很大程度上不过是因为某些对伊奘诺尊心存顾忌的人需要有人站出来跟伊奘诺尊打对台。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的劣势,恰好也是他的优势。 在他想来,就算不看在灵凝的份上,至少真武大帝也会跟太极天皇一样,宁愿由他来坐上东皇之位,而不是让伊奘诺尊成为东方扶桑大帝。毕竟他只是一个资历不足的凡人,对这些天界中的佼佼者来说,显然要容易控制得多。 而这也将成为他迅速上位的机会,如果放过这个机会,靠着存神度劫等修道之人最通常的路子修成地仙,再位列仙班,一步一步往上爬,那只怕这一辈子,他也找不到替王妙想报仇的机会。 一想到浑身是血的王妙想,那撕心裂肺的痛,就算是再活上几千几万年,也将深深地压在他的心头。 风魂悄悄地吸了一口冷气,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怨恨和痛苦暂时遗忘。这种强烈的情绪对于神仙之道来说是最大的妨碍,除非自己的实力真的已到了无所畏惧的地步,否则便绝不可以让自己被它们控制。 他看着真武大帝的背影,心中念头纷转。虽然觉得真武大帝就算不会主动帮他,至少也没有阻挡他的理由,然而对方那凌厉的霸气和清淡却森冷的语气,却让风魂觉得,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 只见,真武大帝慢慢地转过身来,冷冷地道:“你错了,我不但不会助你……我还将让你死在这里!” 风魂失声道:“什么?” ****** 就算再怎么想,风魂也没有想到真武大帝居然会想要杀死他。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着真武大帝,问:“陛下为何会想到要将我置于死地?” 不管风魂如何动念,都想不出玄天真武大帝有杀他的理由。他不但是灵凝的师父,更替灵凝治好了体内的火毒,真武大帝就算不对他心存感激,也不该视他为敌才对。 而他虽然没有隐瞒自己想成为东皇的野心,但以他目前的实力和本事,就算真的有机会成为东方大帝,也不会现在就被对方视作眼中钉。 真武大帝却看着他,冷然道:“我且问你,你为何想成为六御中的东方大帝?” “权势地位,岂非正是所有人追逐的目标?”风魂淡淡道,“只看人间界隋末唐初之时,多少英雄趁势而起,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帝王宝座?区区的人皇之位便已让人争得头破血流,更何况是天尊之位?我便是有所贪图,岂非也是理所当然?” 真武大帝道:“这么说,你是为了满足内心的**和野心?” 风魂道:“正是。” 真武大帝冷笑一声:“不,你不是。” 风魂心中一惊。 “一个有如此野心的人,不管是在任何时候都会只考虑到自己,”真武元帅道,“然而你当年不管是进入妖灵界寻找王妙想,还是闯进姑篷山救出灵凝,显然都没有将自己的安危看得太重。一个为了他人可以不顾自身性命的人,又怎会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而将身边的人也带入危险之中?” 风魂压下内心的震惊,道:“在下不过是个凡夫俗子,陛下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真武大帝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人有两种,你可知是哪两种?” 风魂道:“不知。” 真武大帝道:“一种是行事难以预测的疯子,尤其是那种你虽然平日看不出他有多疯,但只要有一点小事触发,就可能让他失去理智的疯子。还有一种是能够忍辱负重的人,哪怕是再大的屈辱,他也可以忍在心中,直到某一天能够出人头地为止。” 风魂道:“陛下莫非觉得我是这两种人之一?” 真武大帝道:“这两种人,你都是。” 风魂苦笑:“我怎么觉得,这两种人和我都没什么关系?” “我且问你,”真武元帅道,“当日在南海之时,你为何肯帮孙灵秀去刺杀刘裕?你明知道刘裕是天命所归的帝王,如果他死了,必定会导致人间大乱,也会有更多的无辜百姓因此而受苦,为何却仍然去做?” 风魂沉默。 “我再问你,”真武大帝冷冷地道,“如果再给你一个选择,你是否还会那样去做?” 风魂默然良久,才慢慢地道:“会。” 真武大帝盯着他,道:“就算明知道孙灵秀是在利用你,就算明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你仍要去做?” 风魂淡淡道:“我只知道,她是我所关心的人,而我却是她当时唯一的希望,所以,就算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也还是会去帮她。因为我知道,如果有别的选择,她绝不会来骗我,我更是知道,当她利用我的时候,她的心中其实比谁都要痛苦。再说了……” 他慢慢地露出古怪的笑容:“谁能肯定刘裕死后,人间界是否真的就会更加混乱?天意飘渺,说不定没了刘裕,反而更好也有可能。至少以当时的情况,要么是刘裕死,要么是她死,我所应该做出的选择,难道不是先让自己所关心的人活下去再说?” “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惜与天命作对,将整个人间界带入深渊,”真武大帝冷笑道,“你不是疯子,那又是什么?” 风魂木然地站在那里。 “那么,”真武大帝看着他,缓缓地道,“既然你为了救自己的女徒弟可以闯进姑篷山那种险境,既然你为了明知道是在利用你的人可以不顾后果地去刺杀天命所归的人皇,那为何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削肉碎骨地惨死,连自己也被冰冻了三百多年之后……却仍然能够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好好地站在这里?” 风魂只觉得身子有如被冷水浇过一般,冰冰冷冷。他终于明白真武大帝为什么不愿帮他……因为这个人已经看穿了他的目的。 真武大帝道:“如果是三百年前的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灵凝去大荒境。如果是三百年前的你,现在早已不顾一切地冲上勾陈宫去为王妙想报仇。如果是三百年前的你……脸上绝不会挂着这样的假笑。” 风魂脸上那勉强露出的微笑,立时间僵住了。 “只有一件事才能让人产生这么大的变化,那就是仇恨。”真武大帝道,“只有那种无论如何也要报仇的**,才会让人慢慢忽略对身边人的珍惜,也只有那种一定要报仇成功的可怕决心,才能让人以极端的冷静来控制自己的冲动,仿佛自己真的已将心中的恨意忘了个一干二净……” 风魂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道:“三百年前陛下并没有真正见到过我,又何必说得这么肯定?也许我本就是贪生怕死之人,之所以不敢就这样冲上勾阵宫,只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永远都不是紫光夫人的对手,害怕被她再镇上三百多年,所以只好放弃报仇的念头,如此而已。” 真武大帝沉默地看着他,好一阵后,才慢慢地道:“真是如此?” 风魂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脸上再次挤出笑容……额头却是一阵冷汗。他缓缓缓缓地道:“本来就是这样,怕死之心人皆有之,我不敢去勾阵宫,只是因为我怕死。” 真武大帝盯着他,那逼人的目光有如闪电,仿佛要在这一瞬间透进他的内心。风魂抬起头来,淡淡地与他对视着。 就这样过了许久,真武大帝才挥了挥手,远处的天兵天将立时撤去迷雾。 “你可以走了!”真武大帝面无表情地道。 风魂朝他揖了一礼,也不再多话,就这样信步离去。现在他已明白,真武大帝在一开始时故意摆出天罗地网阵,并直言要置他于死地,其实都只是想在他的心理上形成一种威慑。 就算真的想杀他,真武大帝也不会在自己的家门口动手。 但他的背上仍是浸出了冷汗。 在风魂离开后,真武大帝仍然负手立在那里。 幽香飘至,在他的身后,现出一个身穿绿裳,头插步摇的女子。那女子在真武大帝的身后缓缓下拜:“义父。” 真武大帝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你怎么看?” 那女子黯然一叹,道:“义父的猜测应该没错,魂弟他并非是真的想成为东方大帝,而是想以此为台阶,寻找复仇的机会。只是……” “只是他虽被仇怨蒙蔽,却还不至于为了报仇拿身边人的性命作赌注,”真武大帝道,“虽然他伪装得很好,但我向他说到你时,他的眼中仍有温情。而他虽然已千思万虑,觉得凝儿此去大荒境应该不至于会有什么危险,然而每次我提起灵凝,他仍然无法隐藏住心中的愧疚,若非如此,我刚才早已将他擒下,又怎会让他如此轻易地离开。” 绿裳女子道:“那、义父的意思是……” 真武大帝沉默一阵,才道:“有一件事他倒是没有看错,那就是不管对我,还是对西皇等人来说,都不能容许东方苍天落在伊奘诺尊手中。而由灵凝暂时代他入主大荒境,确实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只是这并非问题的解决之道,只是拖延时间罢了,毕竟,就算伊奘诺尊迫于我和西皇等人的压力不敢动有凝儿坐镇的大荒境,但东方苍天的其它仙境和岛国,却不是凝儿保护得了的。” 绿裳女子低声道:“义父,我想求您一件事。” 真武大帝转过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莫非你也想去大荒境?” 绿裳女子点了点头:“我不会让魂弟发现我,我只是想、只是想替他做些事情……” 真武大帝静了一静,然后缓缓点头。 …… 第三十八章 芍药笼烟骋媚妆 风魂原本以为真武大帝不会让灵凝去大荒境,没想到他却同意了。 没过多久,许飞琼也带着青兽战神钟化和焰华仙子何月华赶到,那一夜,风魂与他们长谈了一阵,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直到天明时分,钟化和何月华一同朝风魂拜倒。 由于灵凝是以太乙救苦天尊的再传弟子这一身份前往大荒境,真武大帝不能派出兵马。不过灵凝本身又是玄天帝姬,一些规格自然不小,真武大帝又故意造了些势,一时间,自有不少真仙灵人骑着飞麟走豹前来拜贺送礼,其中又多半都是女仙,连九灵太妙昊天金母也派出玉女,让其听命于灵凝。 灵凝还未起程,各式各样的仙家宝贝倒是收了一大堆,其间又有紫微垣清莲公主和三天太上府太真夫人前来拜会,灵凝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如此忙碌,她本以为自己去大荒境,不过就是乘着彩鸾飞来飞去便是,哪知还会有这么多麻烦。 便连风魂也有些目瞪口呆,心想灵凝又不是要嫁人,用得着来这么多人么?倒是许飞琼见过世面,告诉他们,仙界之上,日常来说也安静平和得很,尤其是对太真夫人和清莲公主这类身份尊贵的天仙来说,生活起居自有仙官记录,不能像一般的琼瑶女仙一样到处乱跑,几百上千年里,基本上也不需要做什么事,一个个都无聊得很。再说了,大家都是清静无为的神仙,平日里也不好互相串门,现在逮到一个机会,不过是跑来凑凑热闹解解闷罢了。 风魂摇头失笑。 既然来的都是身份尊贵的天仙女官,红线和隐娘只是凡间女子,自然不能去凑热闹。便是许飞琼,虽然她基本上都认识,但太真夫人乃是玉帝和王母娘娘最小的女儿,清莲公主是紫微大帝的独女,再加上灵凝在那,三个仙界帝姬凑在一起,她一个瑶池女仙,见谁都得下拜,颇为郁闷,干脆也溜了出来,不与她们混在一起。 好在灵凝的香蕙别院到处都是琼花瑞草,地方不小,许飞琼便和红线、隐娘在花园中赏起花来,落得个清静自在。 红线虽然早知道灵凝是天界的公主,以前却也没有当作是一回事,现在见灵凝不过是要迁居到大荒境去住上一些日子,便自有一众仙神献上贺礼,不禁啧啧称奇,道:“了不得,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啊。” 许飞琼失笑道:“这有什么了不得的?等你们以后有机会赴蟠桃花,便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热闹。你可知道,对我们这些瑶池女仙来说,最怕的就是王母娘娘举办蟠桃会。” 隐娘好奇地问:“为何要怕?” 许飞琼道:“你想啊,到那时,赴会的有数位天尊、五老十方、南极观音、西方佛老,以及一众帝姬王孙,哪一个不是身份显赫,得罪不得?瑶池的金童玉女不够用,我们这些仙子自然也得派上用场,或是献歌献舞,或以仙术放出祥瑞,王母娘娘最重面子,在这般场面下,谁要是出些差错,那罚起来可是相当严厉,便连她的第十九个女儿龙吉公主,也曾因为在蟠桃会上打碎一个青花瓷而被谪下人间,又恰巧遇到封神之劫而惨死。你想啊,帝姬擅且如此,我们这些仙子,不是更得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当然,也不只是我们,天宫里的那一众神将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只要看到瑶池方向素色云界旗一展,立时人人脸色大变,那什么蟠桃啊人参果啊,是没有我们的份了,只要自己不出什么错,惹得王母娘娘生气就好……” 话音未了,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好啊,许飞琼,你竟在暗处嚼起我母亲的是非来,现在让我听着,也不怕就此受罚么?” 许飞琼也是心直口快,又知道红线和隐娘不会把她的抱怨轻易说给别人听,一时没有顾忌太多,却没想到还有别人会来到此处,不由得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却见来的却是两位女尼。说话的那位身穿褐色缁衣,神情似笑非笑,而她在身后提着花篮掩嘴偷笑的,却是慧红。 见到是慧红和她师父,许飞琼倒是放下心来,只是心中暗暗乍舌:“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竟又跑了一位帝姬出来?” 赶紧起身向那褐衣女尼拜礼,又向红线和隐娘介绍道:“这位是苍梧山法华庵的云光师太,同时亦是玉帝与王母娘娘之女,太微天第二十三位公主云华仙子。” 红线和隐娘亦不敢大意,慌忙拜礼。 云光神尼笑道:“贫尼只是一个出家人,心在三界之外,况且贫尼的女弟子与你们的师父也颇有渊源,你们不用太过拘束。” 许飞琼知道云光神尼性情随和,断不会将她刚才的话禀报给王母娘娘,心底放心,于是看着云光神尼笑问:“太真夫人还在前厅,公主您不去与夫人相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师徒二人不过是来玄天境采些药草,路过此间而已,再说我一个出家之人,又何必去与她们凑在一块?”云光师太看着她,摇头道,“若非是此间有些花草是人间寻不到的,我也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听到你的诸多抱怨,你也太不小心了些,这种话若是传到我母亲耳中,岂还有你的好日子过?” 许飞琼也知道是自己得意忘形了,幸好听到的人是云光神尼和慧红,若是他人,岂不是自寻麻烦?她瞅了慧红一眼,怪她进来时也不提醒一下自己,慧红却只是笑着。 当下,几人坐在一起闲聊,云光神尼虽是帝姬,却将自己视作佛门中人,自然不会讲究,她不讲究,其他人自然也就更不讲究了,左右不过是闲聊而已。 云光神尼既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太真夫人也来到此间,自是问了一下,许飞琼将灵凝即将主持大荒境之事说了出来。云光神尼何等人物,虽然现在入了佛门,对仙界之事不怎么关心,但其中的因果仍是一听即明,叹道:“凝丫头这一去,固然可以让大荒境暂时平安无事,但凡事皆有两面性,今后,你们自己只怕也将随着她一同踏入这是非之中。” 红线和隐娘对望一眼,还不怎么明白过为,许飞琼却知道云光神尼说的是事实。一旦灵凝以太乙救苦天尊再传弟子的身份进入大荒境,那便等于是射出去的箭,再也收不回来。 到那时,天界中人人都知道身为木公传人的风魂对东皇之位的图谋,就算风魂再怎么韬光养晦,都将难以避免地被扯到涡流的中心,再也脱不了身。天界中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他,而伊奘诺尊和他身边的天照大神、月夜见尊等人也将更加急迫地想置他于死地。 “这是他所选择的路,”许飞琼暗自忖着,“所以不管有怎么样的危险,我都会陪在他的身边。” 云光神尼见许飞琼低头不语,也就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慧红听出师父言中之意,不免有些担心。 “听说你的仙剑在王屋山已毁在了天之琼矛之下,”云光神尼转过话题,道,“可曾寻到新的?” 一提此事,许飞琼仍是有些闷闷不乐:“近来虽也有心找只新的,然而寻剑这种事也同样需要讲究机缘,哪能说找便能找到?” 云光神尼道:“我却知道,近日在长白山玉龙涧将会有宝物出土,你何不也去走上一番?” 许飞琼道:“人间出土的宝物,对普通的修道之人来说自是珍贵,但对我们这些已赴瑶池之人,只怕大多都是用不上的。” 云光神尼笑道:“若是寻常宝物,我又何必对你说?” 许飞琼立时眼睛一亮,她知道云光神尼入佛门之前,同样也是从混元之初修到现在的天仙,受的乃是徊风混合万景炼神飞化之道,应西华少阴之气证得云华上宫夫人。她既然说那出土的并非寻常宝物,那自然就真的不是寻常宝物。 许飞琼正要多问,云光神尼却摇头道:“你也不用再问,你自己也说了,仙家宝物最讲机缘,是你的,那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再问也是无益。不过,既是宝物出土,窥视的人自然也会有不少,到时小心一些便是。” 许飞琼知道云光神尼既然会让自己走上一趟,那这一趟多半不会白走,虽不知将要出土的会是何等宝剑,心里也自欢喜。况且云光神尼只是让她小心一些,没说去不得,想来虽然不免有些棘手,于性命却是无碍的。 她正要向云光神尼道谢,刚好风魂从外头飘了进来,看到慧红,不免又惊又喜,在知道云光神尼的来历后,更是虔心拜谢。当日,妙济真君许逊本就是受他所托,带小红前往九嶷山请云光神尼收她为徒,如今慧红已见佛光,他自然是心中感激。 如果不是云光神尼将小红收作弟子,小红当时只怕根本活不了几年。 云光神尼微笑道:“风公子无需言谢,慧红本就与佛有缘,更何况她能有今日,亦是出自公子当年的那片善心,贫尼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说完,她便将慧红留下来与风魂、许飞琼等人多聊一会,自己则采摘药花去了。 云光神尼离去后,风魂等人重新坐下闲聊。风魂本是刚与钟化和何月华商量完正事,没想到回来时竟然慧红也在。几人聊到云光神尼和太真夫人,这时,风魂想起了自己在穿越之前便曾听到过的一些神话传说,于是问道:“听说玉帝和王母娘娘还有一个女儿,名叫瑶姬,人间似乎有不少关于她的传说,还有人编出故事,说她与治水的大禹如何如何相恋,连楚国的大夫宋玉也作了一篇《神仙赋》,说这位瑶姬仙子在巫山私会楚襄王,赋中颇多荒*芜之词。这位瑶姬,在仙界是否真有其人?这些故事又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记得巫山**这个典故,说的好像就是瑶姬……咳,你们两个干么这样看我?” 风魂疑惑地看着慧红和许飞琼,见她们竟是一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模样。 许飞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慧红的师父云光神尼,其闺名就是瑶姬。” 风魂怔了一怔:“啊?” ****** 长安,皇宫。 一个身穿黄色龙袍的人走在御苍园中,郁郁寡欢,太监宫女等在眼处,也不敢上前去打扰他。 日头西移,黄昏的光线洒下,天还未暗,各殿已开始掌起灯火。 随着清香飘至,一个凤髻长裙的女子来到他的身后,唤道:“皇兄。” 人皇李治转过头来,见是自己的妹妹安平公主,于是微笑点头。 安平公主道:“近日总见皇兄眉头郁结,可是有什么心事不成?” 李治叹道:“联也说不清楚,只是自从那次大病一场后,总觉得心头像是忘却了什么东西,却又一直想不起来。” 安平公主安慰道:“想是皇兄大病初愈便忙于朝政,过于劳累了,皇兄何不先歇息两天?” 李治摇头道:“那日昏迷数天,朝中已积下了不少政事。联没有父皇的文韬武略,更该以勤补拙才是,岂可轻易罢朝?” 安平公主却笑道:“有长孙大人和褚大人在那,皇兄便是休息一日,又有何妨?不过皇兄说自己像是忘了什么,妹妹倒想起一事,皇兄可还记得您曾说过要去感业寺替父皇祈福的事?” “竟有此事?”李治一脸惊异,思索良久,既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过这番念头,却又想不起生出这个念头的时间和来由。 安平公主道:“我知道皇兄您最重孝道,昔日父皇病危之时,皇兄便曾衣不解带地日日照顾父皇。想必是皇兄因为那一场大病,一时忘了自己曾许下亲往寺庙替父皇祈福之事,心里却又时有挂碍,这才有些心神不宁。明日退散之后,何不由妹妹陪皇兄去感业寺走上一遭?这是皇兄对父皇的一片孝心,皇兄也不用让太多人知道,只需轻装便服,走感业寺上完香后便回来,既全了皇兄的孝道,也不至于让长孙大人太过担心。” 李治点头,道:“幸好有御妹你提醒,经你这么一说,联也记起联确实是说过要到感业寺上香祈福之事。” 当下,兄妹两人便略略商议,到了第二日退朝之后,李治便与安平公主换上便服,只带着几名侍卫悄然出宫,往感业寺而去。 感业寺只在长安郊野,骑马前去,并不要多少时间。 来到感业寺后,寺中住持认得安平公主,将他们迎进正殿。安平公主让所有人都退下,自己陪着皇兄上香。 李治净手上香,默诵一番后,忽听神像之后有泣声传来,心中不豫,正要喝问,安平公主已抢先一步,蹙眉道:“什么人?” 一个削瘦的女子身影转了出来,身穿缁衣,年青貌美,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李治,幽幽道:“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陛下莫非早已忘了当日先皇榻前的承诺了么?” 李治看着这年青女尼,失声道:“你、你是媚娘?” 第三十九章 莺燕斜飞不自知 武媚娘泣声跪倒:“陛下好狠的心肠,当年还是太子之时,明知于礼不合,仍对媚娘纠纠缠缠,哄哄骗骗,如今做了皇上,再无人能阻陛下,却任由媚娘青灯古佛,受人迫害。早知陛下是如此一个负心薄幸之人,媚娘实不该将心中情丝全寄在陛下身上,只落得相思成灾,日日煎熬……” 李治本是中了桃花煞中的辛酉桃花刀,李白为了替他解煞,以心星神咒将他心中情丝移除,让他再也记不得心中思念之人,长孙无忌更是明令他身边的太监宫女不得在他面前提起武才人的名字。 如今他见到武媚娘,桃花煞再次出现,却已不再是死桃花,而是阳春时节的丁卯桃花,又称*桃花酒。当日他明知父皇重病,武媚娘又是父亲身边的妃嫔,无论如何不该对她生出色心,却偏偏情难自禁,趁着与她一同服侍父皇的机会对她拉拉扯扯,情愫暗生,并许诺成为皇上后一定会将她接入宫中。 如今再次见到佳人,见佳人幽怨凄苦,只以为真是自己负心,这些日子竟将她忘了个一干二净,心中不免生出愧疚,再加上*桃花酒借机发作,他伸手扶起武媚娘,定定地注视着美貌不减的佳人,又羞又愧,又爱又怜,不由得将其搂入怀中,一阵甜言蜜语。 武媚娘却是凄然说道:“陛下莫再说这些哄人的话,媚娘只是耐不住相思之苦,知道陛下来到这时,忍不住便出来与陛下见上一面,如今心愿已了,陛下请回宫去吧,媚娘只要知道陛下还记得我,日后更是再多凄苦,亦不会再埋怨陛下。” 李治道:“媚娘,你放心,联一定会将你接入宫中,让你日日陪伴在我身边。” “陛下莫再许这种做不到的誓言,让媚娘空自欢喜,”武媚娘柔声道,“陛下要接我入宫,只怕长孙大人定然不会同意。” 李治怒道:“联乃天子,所做之事何需他人同意?” 这时,安平公主从他身后插口道:“皇兄,此事万万不可。” 李治问:“为何不可?联要将心中所爱的女人带回宫中陪在自己身边,这是联的家事,又与他人何干?” “天子无家事,皇兄你的每一个举动,都有文武百官看着,谈何容易?”安平公主犹豫了一下,“何况,臣妹听说,长孙大人和皇后早已知晓皇兄与武才人情愫暗生之事,为了阻止皇兄接武才人入宫的念头,长孙大人甚至让洞真天师找来妖人作法,让皇兄将武才人从脑海中忘却。” 李治一惊:“竟有此事?” 安平公主道:“是与不是,皇兄只需在回宫之后,找身边之人一问便知。长孙大人为了让皇兄不再想起武才人,已明令他们不得在皇兄面前提起武媚娘这个名字。” 李治大怒:“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明白。” 安平公主叹道:“皇兄如何问?你这一去,他到时便说真正的武才人已死,皇兄现在只是被妖孽迷惑,然后再找来洞真天师作证。他是皇兄的亲舅舅,又是顾命大臣,满朝文武都畏惧于他,皇兄难道还能跟他翻脸不成?” “媚娘明明就站在我面前,他怎敢编出谎言说媚娘已死?”李治气得咬牙。只是他性情和顺,有其懦弱的一面,虽然心中气恼,恨不得马上就将武媚娘接入宫中,但被安平公主这么一说,想到舅舅长孙无忌必定会率着文武百官一同反对,不免犹豫起来。 武媚娘伏身下拜,泣道:“媚娘只是一个弱质女子,断不敢让陛下因我一人与长孙大人和文武百官作对。请陛下回宫去吧,就只当世上并无媚娘这人。” 她说的凄凉,李治听得心酸,更是下定无论如何要将她接入皇宫的决心。 安平公主又在一旁说道:“长孙大人身为朝廷元老,顾命大臣,更该为百官之表率,怎能反请妖道作法,又与内宫之人一同欺瞒皇兄?更有传闻,说长孙大人与韦季方韦大人和御史监察李巢互相结为朋党,把持百官。臣妹身为女流之辈,本不该干涉朝廷政事,只是担心皇兄被人欺骗,才不得不提醒皇兄。” 李治摇头道:“不,不会的,他是联的亲舅舅,绝不会害我。” 话虽然这么说,他的脸色仍已变得极为难看。虽然觉得自己的舅舅长孙无忌并非是个恃权骄横之人,然而说出这话的却是自己的亲妹妹,也断没有随口编造谎言诬告顾命大臣之理。 安平公主知道自己的话已在李治的心中留下阴影,再多说下去,反而容易惹起怀疑,于是便转移话题,又借口要让李治和武媚娘留在殿中互诉情肠,自己退了出去。 出了正殿后,她悄然来到一处偏殿,里面已有两人正在等着,一个是身穿华服的袁隐居,一个是肩披轻纱,穿了一件柳翠色束胸长裙,又将秀发分出肖来掩住左颊的上官婉儿。 见公主进来,上官婉儿慌忙下跪,袁隐居将门掩上,拱手道:“公主殿下,殿前情形如何?” 这安平公主,竟是风魂曾在泰山附近见过一面,长得酷似他的妹妹风芷馨的赵芜女。 “李治果然已将心月狐认作是武媚娘,”赵芜女淡淡道,“心月狐本就是星宿下凡,擅长使用桃花煞,再加上我们以前所做的种种准备,要想瞒住人皇,并非什么困难之事。以她的能力和心计,用不了多久必能进入宫中,成为皇后。再加上她的手中有游仙枕,以及我们以往对天数的演算和运作,人皇的五色之气定会慢慢迁移到她的身上,到时就算天庭发现,她已成为天命所归之人,便连天庭也拿她没办法。” 袁隐居道:“虽然如此,心月狐毕竟只是基于她个人的野心才与我们合作,她在天庭犯了事,便想通过成为人间界的女主,让天庭惧于天数而不敢再捉拿她。一旦她的愿望达成,只怕便会出卖我们,不可不防。” 赵芜女点头道:“此事我亦想过,好在她现在与我们是合则两利,分则两伤。我们虽然需要她的帮助,她也同样需要我们,暂时还不至于出什么问题。婉儿……” 她轻伏身子,用手托起上官婉儿的俏脸,慢慢地道:“过些日子,我会找机会把你也送进宫中,让你陪在心月狐身边,你所要做的,就是替我在暗中监视她,看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知道么?” 上官婉儿慌忙道:“婉儿明白。” 赵芜女放开她,道:“你先去吧。” 上官婉儿磕了个头,无声无息地起身,离殿而去。 等婉儿离开后,袁隐居才向赵芜女说道:“公主,你让婉儿去监视心月狐,那演卦之事,却由谁来做?” 赵芜女道:“自从帝俊历五衰而死,太乙东皇与昊天金母奏请三清编织天命之后,命数便成为覆住整个三界的天网,若不能将其撕开足够的裂口,我们所要做的事便绝不可能成功。演卦之事事关重大,婉儿却已生出异心,我如何能够再将如此要事托付给她?更何况她的演卦之术得自风魂所传,一旦风魂全力与我们作对,不管她如何推算运作,都难逃风魂的压制,到那时,我们岂不是反会因她而受制于人?” 袁隐居道:“公主所虑极是。只是,却该由谁来替代她?” 赵芜女淡淡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华山的袁昭仪,有她在,便是风魂亦不可能推算出她的卦路。” 袁隐居一惊:“公主说的袁昭仪,莫非是曾以六壬阴阳与袁天罡和李淳风二人斗法的袁紫烟袁姑娘?公主殿下如何请得动她?” 赵芜女微微一笑,笑中又带着一丝冷酷的味道:“她自然会帮我,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是来自那个地方……” …… ****** 慧红并没有在玄天境逗留多久,很快便随她的师父回方山去了。关于她师父云华仙子瑶姬的一些传说,风魂也渐渐弄清楚了,至少瑶姬夜会楚襄王的传说显然是瞎传,楚襄王荒淫无道,筑台建宫祭祀瑶姬,楚丈夫宋玉自忖才学,作《神仙赋》以应和君王,再加上民间的穿凿附会,自然是越传越离谱。 想想也是,瑶姬好歹也是玉帝与王母之女,怎么也不至于跑到人间与一个昏君弄出一夜情来。 至于云华仙子瑶姬与夏禹之间是否曾生出过一段情愫,却只怕是除了当事人谁也弄不明白。至少瑶姬当时确实是在全心全意地助夏禹治水,而她明明是位受徊风混合万景炼神飞化之道凝气成真的天仙,却无端端跑到苍梧山削发为尼,若说不曾发生过什么让她心灰意冷之事,只怕谁也不信。 只是这种事,她本人既然不肯说,别人自然也就不敢问,最多不过就是暗地里猜测一番罢了。 过了两天,灵凝也在青兽战将钟化和焰华仙子何月华的护送下前往大荒境,而风魂和许飞琼、薛红线、聂隐娘三女也离开了玄天上道境。 许飞琼将想要前往长白山寻宝的事告诉风魂,风魂也就带上红线和隐娘陪她一同前去。由于有云光神尼的口风,风魂便也用卦术推算了一番,算出离长白山宝物出土的时间还有几日,不用赶得太急。 他们飞了一路,见天空乌云渐积,显然将有阵雨,也就没有继续上路,而是找了个山腰落下,又寻了个山洞,准备等下雨时先避上一避。 由于暂时没什么事做,风魂便让红线和隐娘互相试剑,想看看她们近来的进展如何。 薛、聂二女在师父面前各自御着剑光互相缠斗,隐娘自从学会璇玑剑舞之后,进步极快,剑光一晃,便自有星光点点。然而红线毕竟学剑更早,在被冻在涯垠冰湖的那三百多年中,虽然始终昏睡,体内的真气却在师父的带动下流转不休,等于是在无意识间练了三百多年的先天真气,自然不是初学剑术的隐娘能够比得上的。 紫绡剑与飞雪剑斗了没多久,飞雪剑便被压住光芒,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风魂与许飞琼一同看着,许飞琼只是看得兴致盈然,并没有想得太多,风魂的脸色却渐渐有些难看。 “够了!”风魂踱上前去,让这两个女徒收起仙剑。 红线和隐娘收起剑光,一同来到师父面前。 风魂先是看着隐娘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向红线,皱了皱眉,道:“红线,从现在开始,除非遇到敌人,或是有为师的吩咐,你不许再拔出紫绡剑,更不许私下偷偷练剑。听到没有?” 红线愕然道:“师父,为什么……” 风魂眼睛一瞪:“跪下。” 红线呆了一呆,在她的印象中,自从自己拜师之后,还从来没有见师父对自己如此发怒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心中委曲,跺了跺脚,抿嘴跪下。 隐娘见师姐跪了下来,赶紧也陪着她一同跪下。 “隐娘,”风魂看向隐娘,淡淡道,“等下抄一篇《玄经》给你师姐,让她早晚背诵。” 说完,就这样负着手转身离开。在经过许飞琼身边时,许飞琼亦是一脸疑惑:“你为何……” “我在管教徒弟,不关你事。”风魂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进入山洞。许飞琼虽然觉得风魂今日这火发得有些没有来由,但师父教训徒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也不好插手,无奈之下,也只好跟了进去。 乌云越聚越多,阵雨即将倾下。 隐娘低声说道:“师姐……师父已经离开了。” 薛红线却仍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眶中却有泪水在那打转。她跟着师父从东晋来到现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世事变迁,以前的族人早已烟消云散,虽然有时喜欢开玩笑地说说师父的不正经,但在她心中,对师父的感激和亲近却从来没有半分衰减。 然而自从师父收了身边这个聪慧听话的聂师妹后,虽然红线嘴上不说,却隐约觉得师父对这位聂师妹似乎要比对自己更好一些,便是连明明跟自己认识更长时间的飞琼仙子,对聂师妹也显然更加照顾。 红线本是性倔之人,自然不会向人抱怨,然而不抱怨并不代表心中全然不会计较。只是这位聂师妹确实温文多礼,红线无缘无故的,也不会去生她的气,平日里只装作无事一般。 然而今日,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遭到师父的无端训斥,心底立时一阵阵地痛,只差没有当场哭出来。虽然师父已经走开,但她的性子本就容易走极端,心想师父既然没有让我起来,那我就一直这样跪着,就算死了我也不起身。 隐娘见师姐跪着,不敢起身,竟也陪她一同跪着。 随着一道惊雷,阵雨刷了下来,将她们的衣裳淋了个通透…… …… ****************** ^_^中秋也快乐! 第四十章 长白山上暗壁涌 雨时下时停,虽已不像初时那般,有如天河泻下,却也一直没有停歇。 两个少女跪在那儿,湿漉漉的俏衣贴在娇躯上,将她们的身子勾勒得玲珑有致,夹着黄泥的雨水沿着山坡淌下,早已弄脏了她们的裙子。 前方山崖下的石洞里,风魂盘膝坐在那儿,将太乙天书放在腿上,低头看着。 许飞琼站在洞口朝外看着:“她们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风魂动也不动:“嗯。” 许飞琼回过头来:“你就一点也不心疼?” 风魂仍然没动:“嗯。” 许飞琼冲过去伸手抢过天书,瞪着他:“你以前不会这样子的。” 风魂抬起头来,淡淡地问:“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许飞琼冷冷地道:“以前的你,就算她们真的犯了什么错,你也不会这样子去惩罚她们。” 风魂伸手慢慢地从她的手中拿回天书,道:“我没有惩罚她们。隐娘自己要陪她师姐跪着,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至于红线……” 他皱了皱眉。 许飞琼哼了一声:“她怎么了?是犯了你风某人的哪一条门规,还是做了什么别的事?” 风魂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红线的剑术如何?” “我觉得好得很,”许飞琼冷冷地道,“她本就有学剑的天赋,体内太阴真气也非常精纯,就算是我跟她交手,也没有取胜的把握。怎么,她剑术练得太好,惹了你了?” 风魂却又慢慢问道:“如果雷劫在这个时候出现,你觉得她有没有度劫成功的机会?” 许飞琼怔了怔,若有所悟。 “她和隐娘不同,”风魂看向洞外的雨幕,叹道,“虽然我仍不明白妙想是怎么做到的,但毫无疑问,她的元婴在经过了七世轮回之后,仍以一种混沌的方式存留在隐娘体内。再加上隐娘前几世磨难重重,今生终于消了杀劫,正是功德圆满之际,就算我不教她道法,她也当有飞升之份。” 聂隐娘本就是瑶池女仙转世,由于元婴未散,她现在其实等于只是重修,而这七世磨难对她来说也如同是一直在度劫转劫,再加上她当年为了消解杀劫,削骨碎肉,自散三魂七魄,全凭着西天具光佛母摩利支天的暗中相助才保得灵魂不灭,这些灾劫积在一起,今生只要不犯下什么滔天恶事,走三官之路飞升基本没有问题。 “自从三清化成鸿均,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以来,度劫便成了每一个修道者所不可避免的问题,”风魂道,“尤其是对于走炼气存神这条路子的修仙之人来说,只要飞升成功,地位便自然会在一般的仙神之上,所谓太阴练身形、胜服九转丹说的便是这个。但也正因如此,对于炼气存神的修仙者来说,雷劫便成了难以跨越的障碍,神通越高,所遇的雷劫也会越重。” 许飞琼轻叹一声:“自从有了天命之后,这世上自有不少凭着修道德积善业飞升成仙、在仙界做个小仙小神的,但只靠神通剑术便能平安度过雷劫的,却是少得可怜,皆因雷劫考验的是一个人的道德,而并非神通。神通越大,所遇的雷劫也会越重,如果在道德上没有相应的提升,轻则转劫重修,重则形神皆灭……” “我这三个女徒弟中,灵凝生为天仙,并不存在度劫的问题,隐娘这七世磨难本就是为了应劫,今生灾难消解,再加上她的性情本就太和清静,适合仙道,根本不用为她担心。”风魂道,“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红线,她虽然入门最早,却是完全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修起。而在随我一同被镇冰湖的三百多年里,真气被我的太乙白玉轮带动,流转不休,假以时日,她在剑术上的成就只怕没有谁能比得上。然而御术之道同样也是神通中的一种,她的神通虽然提高了,但由于在这三百多年里她始终处于昏迷之中,既无法修行道德,亦没有机会广积善业……” 他轻叹一声:“说到底,都是我误了她,以她的资质,如果不是因为陪着我在垠涯冰湖内浪费了这三百多年,现在应该早已得太清金液之道,飞升成仙了。” 许飞琼柳眉微蹙:“你突然说起这个,难道是……” “这也怪我,”风魂道,“自从离开垠涯冰湖后,先前我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隐娘身上,现在又只想着大荒境的事,对红线也忘了多关心一些。今天见她与隐娘比剑,隐娘本就是天生慧根,进步快速不足为奇,然而红线的剑术比我前次看她时,竟也高了不只一个层次……” 许飞琼道:“隐娘初学剑术,进步快那是正常,但随着御剑之道的精进,后期靠的是日益磨砺,不可能再一步千里。” 风魂点头道:“应当是红线两次与梁休斗剑,一次被人暗算,另一次不分胜负,激起了她心中的傲骨,只要是暗中无人便悄悄练剑,让这三百多年不断流传的先天真气开始与剑法贯通。只是她的御剑之道虽然越来越厉害,但……她的第一趟雷劫也快要到了。” 许飞琼心中一惊。 她听风魂好端端的说起这事,已经有些疑心,现在得到证实,也不免替红线忧虑起来。她自己也是度过雷劫之人,深知其中凶险,红线的御剑之术虽然进步飞快,道德却始终没有去修习,神通越高,雷劫也越重,以其现在的情形,根本就不可能度过雷劫。 许飞琼道:“那你也应该好好地去跟她说,这样罚她又有何用?” “红线的性子与她的两个师妹有些不同,既有活泼的一面,又容易钻牛角尖,”风魂道,“我若好好的跟她说,她未必会放在心上,倒不如先让她受些委曲,再去点醒她。她性子倔强,一旦认清目标便能够锲而不舍,这是她的缺点,却也是她的优点。” 许飞琼仍是不放心:“道德岂有一夜精进之理?现在再修……真的来得及么?” 风魂收起天书,站起身来,叹道:“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让她在雷劫来临之际,以兵解应劫,转世重修了,总好过形神俱灭。” 说完,他飘了出去。 许飞琼沉默。 雨已经停歇,到处都是一片烂泥。 风魂飘散到红线和隐娘面前,红线仍然低头不语,隐娘怯怯地叫了一声师父。 风魂看着隐娘,道:“你先进去吧。” 隐娘知道师父定是有话要跟师姐说,于是看了师姐一眼,起身离开。走到崖下,回头一看,见师父正用手摸了摸师姐的秀发,像是在低声安慰,而一向坚强的师姐却流出了泪…… ****** 千年积雪为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 长白山因山中多白岩和积雪而得名,又称白头山。 在一处山头,薛红线正以不动金刚坐的姿势珈坐在雪地上。 她的身边,则坐着风魂。 许飞琼已带着隐娘去寻找玉龙涧,风魂二人留在这里,已打了两个多时辰的坐。 打坐完毕,风魂站起身来,踱到红线面前。红线改坐为跪,此时她也知道自己天劫将近,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心中自然不可能毫不担心,只是与其比起来,在知道师父还是很关心自己之后,心里却更是喜欢和高兴。 现在这番情形,让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初遇师父时,师父也是带着自己在深山中观日落看日出,而自己当时亦是没有体会到师父的心意,反因习剑不成而徒自焦急。 风魂看着她,道:“红线,你磕三个头。” 红线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在雪中连着磕了三个头。雪花沾上她的发梢,晶莹洁白。 风魂问:“红线,你为什么肯向我下跪磕头?” 红线道:“因为你是我师父。” 风魂又问:“俗世之人,为何又要拜那些用泥土塑成的仙神菩萨?” 红线道:“因为他们有求于神佛。” “那修仙之人呢?出家的高僧呢?”风魂道,“他们拜神礼佛,又是为了什么?” 红线犹豫了一下:“这、这是因为……” “日诵《黄庭》千百遍,妙道自成做神仙。”风魂道,“这世上有炼丹化气而成神仙的,也有日日吟诵经文而一朝悟道的,却从没有靠着对神佛之像天天磕头便能成为仙佛的。所谓道非是众生,能应众生修,虽然从理而言,人人心中皆有道性,但一个人是否能够成仙入道,却全看那个人自己的修行。这一点在佛门也是一样,佛说诸法空,为破诸有故,若复执于空,诸佛不能度……一个人若是自己不能破尽执念,那便是如来佛祖出现在你的面前,他也度不了你。既然成仙成佛只能靠自己,为何那些得道高僧仍需对着泥土塑像顶礼膜拜?” 红线摇头,她本以为自己明白,现在被师父这么一说,她又觉得自己不明白了。 “因为他们不是在求神拜佛,而是在修行,修的是谦卑之心。”风魂道,“弯腰低头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谦虚,以头触地是为了表示对大地的感激。拜神礼佛只是一种象征,承认自己的谦卑和不足,对滋养万物的大地存感恩之心。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夺寿,若不能时时忏悔,小心谨慎,又谈什么学习和进益?功高盖世的帝王也不过就活个短短的数十载,一滴水却可以存留万世,修道之人要做的不是显赫一时的帝王,而是那万载不灭的一滴水。” 红线脑中轰然一响,伏在地上。 她终于明白了师父昨日为什么会那般生气。 风魂凝重地看着她,道:“红线,你的剑术进步飞快,没有人能够否认。但你若是只看到自己的这一点,骄傲自负,只想着与人争强斗胜,那终有一天你会自取灭亡。人力有时而穷,要想不死不灭,只有心存谦卑,时时修行,直至与天地同参。焚香诵经也好,练气习剑也好,最终的目的都应该是为了修行,而不是与人斗狠。” 红线低声道:“师父,我错了。” 风魂点了点头。 要想让这丫头低头认错,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起来吧。”他将这俏丽的女徒儿拉起,然后牵着她在雪地上慢慢行走。 “你的第一趟天劫很快就会来临,以你当前的能力,要靠自己度劫很难,”风魂自责地道,“说到底,这也是我的错。我自己以往对成仙问道并非很感兴趣,也就没有好好地督促你,让你在道德这一方面多加用功,又害你陪我在苍梧山浪费了三百多年。好在炼气化形所需要经历的三次雷劫中,只有最后一次才是直指本心,前两次只要准备充分,还是有取巧的可能性。你现在至紧要的,首先是不可以再偷偷练剑,以免触动天劫。此外也不可到处乱跑,以免天劫来临时我不在你身边,听到了么?” 红线应了一声,心中想道:“听师父这话,似乎是已经想到了助我度劫的办法。昨夜见他一直站在崖边动也不动,显然是一直在替我担心。” 眼眶一红,她低声唤道:“师父……” 风魂转过身来看着她。 红线移了过去,将额头靠在师父的胸膛:“对不起……师父!” “傻丫头!”风魂轻轻地搂着她。 …… 过了一个多时辰,许飞琼便带着隐娘回来了。 许飞琼告诉风魂,说在玉龙涧果然有一座洞府,然而,虽然她将此处山神唤出询问,却也不知道那座洞府最初住的是谁,只知道它数千年前便已存在。 那座洞府已被封了无数禁制,只有到后天正午才会打开一个时辰。 几人商量了一下,暂时也没有什么事做,于是便在此处等待。风魂知道红线已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只要她不再练剑,也还不至于马上触动天劫,稍稍放下心来,便让隐娘陪着师姐在这默诵《玄经》,自己拉着许飞琼来到山腰处,抱住她想要**。 许飞琼俏脸飞红:“她们两个会发现的。” “放心吧,”风魂笑道,“我让她们一定要念足两个时辰,时辰没到,没有我的吩咐,她们不会过来打扰我们。” 许飞琼抿嘴,作出生气的模样:“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 “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也很想要的。”风魂将她抱起,来到两块巨岩之间,放在地上轻柔爱抚。婉丽仙子的身体在情郎的不断抚摸之下开始发烫。 风魂剥去她的衣裳,用眼睛在那丰腴的玉体上打量着,饱满耸峙的山丘与纤细的蛮腰,再加上她那张宜嗔宜喜又略有些孩子气的脸,看上去简直便是童颜*,轻易便能勾起男人的冲动。 蛮腰之下以美妙的曲线勾勒着女性最羞人的部位,浅浅芳菲间沁着一抹幽香,双腿不够修长,算是一种遗憾,不过风魂很清楚一旦被这双充满野性的**勾住时,那滋味是怎样的美妙。 婉丽的仙子被他用*的目光毫不客气地看遍娇躯,自是娇羞万分,豪丘上两粒嫣红自自然然便硬了起来。风魂用两只手夹着它们按在双峰之上,时搓时揉,那充满弹性的触感充盈着他的手心,让他欲罢不能。 仙子抿着嘴,似恼实羞:“你、你当是揉面团啊。” “如果是揉面团,那做的也是两个又香又软的大馒头。”风魂伏下身,竟真的在那白白嫩嫩的两个大馒头上又舔又咬,还唔唔地说着“好香”。 许飞琼被他弄得全身发软,娇哼起来。 风魂又慢慢地将脑袋移了下去,埋在她的*。许飞琼睁大眼睛:“你、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啊,好、好舒服……” 一阵阵酥麻的感觉由泉眼之处传来,让她发出*而羞耻的呻吟,直至身上男子覆了上来,深深挺入花蕾深处。她欲罢不能地从用腿勾住情郎的身子,呻吟变成了*。 芳草迷津,兰香幽道,本是堪怜时分。奈何烈日无情,催得花儿怒绽,各自沉迷。 再听一声*,花残日退,只余下几缕清泉空自淌,一丝浓馥暗处飘。偏偏那薄幸男儿无怜惜,又将花儿翻转,唱了*…… …… 风消雨霁,花蕊再拢。风魂搂着怀中仙子,说着慰人的情话。 仙子怨道:“哪有你这种人,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别人。” 风魂微笑:“刚才是谁一直喊着好舒服来着?” “你再说?”飞琼仙子在他的臂上一咬,痛得他差点叫出声来。他干咳一声,陪了些罪,又道:“你再不起来,她们两人只怕就要来了。” “我不管,”仙子微嗔,“就让她们看看,她们的师父是怎么欺负人的。” “真的让她们看么?”风魂将手轻抚着怀中佳人丰腴的娇躯,“我倒不是那么介意……” “你……” 许飞琼撑起上身狠狠地瞪他一眼,正要说话,却听远处传来隐娘的急唤声。 两人愕然对视一眼,慌忙起身。男人衣服穿起来快,而许飞琼失了一只手臂,不免慢上一些。风魂穿好自己的衣服后,又来帮她。还在系腰间绸带时,隐娘便已焦急地飞了过来,正要说话,眼睛却先睁在那里。 只要不是傻瓜,便能看出风魂二人刚才做了些什么。 风魂干咳一声,踱到隐娘面前:“出了什么事?” 隐娘低下头,只觉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她虽然早已知道师父和飞琼仙子非常亲密,却还没有想到他们竟已到了这种地步。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对师父又敬又爱,对飞琼仙子也不讨厌,但只要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便会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和难过。 强压下心头的莫名滋味,她正要说话,许飞琼已惊声道:“风魂,你看那里。” 远处,一团黑暗正在不断的扩散,里面妖气波动,云雾汹涌,再快速地向他们罩来。 风魂皱眉,向隐娘问道:“你师姐呢?” 隐娘赶紧道:“师姐说两个时辰没到,她还要在那里背诵《玄经》,让我赶来通知师父。” 风魂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丫头,平日里也没见她这么听我的话。算了,这黑雾不知是何人所为,在没有弄清它的玄虚之前,还是先避开再说。” 三人飞上山头,正要叫起红线,却见那里空无一人。 隐娘颤声道:“师姐明明刚才还在这里……” 风魂皱眉飞上空中,放眼搜寻,竟是真的找不到红线,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担心。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徒弟的性子,她既然说了要在这里诵完那两个时辰,除非自己唤她,她便绝不会走开。现在她突然不见,那就必是在隐娘来找自己的短短时间里,又出了什么意外。 暗壁越涌越近,眼见着便要连他们也覆入其中…… 第四十一章 五里大雾,喜神打灯 薛红线确实发生了些意外。 在隐娘离开后,她虽然仍留在那里,其实也早已无心念经,只是看着那团古怪的黑雾,之所以还没有起身,不过是她的性子在作怪罢了。 这时,她看到了前方山坡下有个小男孩。 黑雾很快便要覆到那个男孩身上。 她心里立时一个紧张,下意识地便纵了过去,要将那个男孩带离危险,却忘了想一下自己明明一直看着,为什么刚才没有看到这个男孩? 她飞到坡下抓住男孩的肩,正要提着他离开,男孩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向她咬了过来。红线反应也快,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然而这男孩的力气却也惊人的大,她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能挣脱。 便是这一耽搁,那团黑雾已铺了过来,将她和男孩一同罩入其中。 这团雾从外面看是一团漆黑,进入其中,倒也并非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见到处都是青潆潆的鬼火,许多地方都还飘着灯笼。 再看向男孩,却见他一脸呆滞,身子僵硬,分明早已死去多时。红线正想死人怎会咬人?他已是双手伸直,一跳一跳地走了,再看向周围,竟有不知多少的僵尸到处跳着。 地底还有尸骸钻出,有些身上还挂着残肉,更多的便只剩了骨架。它们一钻出地面,便马上加入僵尸军团。 空中符纸飘落,远处传来摄魂铃声。还有一阵阴森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吟诵声:“五里大雾,喜神打灯,尔魂尔魄莫惊惶——生人勿近。” 一个枯瘦得有如鬼怪的道士钻了出来,冷冷地盯着红线:“辰家门行尸作法,无关之人速速离开。” 红线再怎么胆大毕竟也只是个女孩子,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多死人围着,不免有些发怯。只是别人不赶她,她自己本也要回头去寻自己的师父师妹,别人一赶,她的脾气反而上来了,站在那里既不离开也不说话,只是想着:“我就是喜欢站在这里,关你什么事?” 那道士冷笑道:“哪来的野丫头,自己寻死,那就莫要怪人。” 他一说完,便扔出几张符纸,立时便有十几个僵尸朝着红线飞来。那扑鼻的尸臭让红线觉得有些恶心,不等僵尸飞近便立时腾到空中,剑光一闪,这些僵尸全都断成两截掉到地上。 枯瘦道士勃然大怒,祭出一张咒符袭向红线。红线恨他出手伤人,也毫不客气地御出剑光。仙剑与咒符相交,咒符轰地炸开,仙剑却完好无损,直袭而去。 枯瘦道士大惊之下,拔起身形便要逃走,却哪来得及。 紫绡剑一剑将他刺了个通透。 枯瘦道士的尸体掉落在地。 暗处有人将这场冲突看在眼中,惊道:“大家小心,有人杀了辰玄师弟。” 立时间,不知多少的僵尸骷髅飞向红线,红线斩了几个,又见这些东西漫山遍野都是,着实恶心,也就懒得再战,掉头硬闯,想要闯到黑雾之外。然而这五里大雾自有玄妙,她不通阵法遁术,只飞了一阵,方位便已乱了,偏偏这些僵尸又杀不尽斩不完,她飞到哪里便缠到哪里,让她厌烦得很。 远处掠来一团血雾,雾中有人怪叫:“哪来的野丫头,竟敢杀我徒儿?” 血雾翻涌,化作一个身披红衣的赤发老人。 红线心想反正自己已经杀了一个,仇是已经结定了,再说这些家伙怎么看都不会是什么好人,干脆连这老家伙也一同斩了,说不定便能破阵而出。 想到这里,她一剑便向赤发老人斩去。 赤发老人怪笑道:“不知死活的丫头。” 身形一幻,化作血雾避开剑光,再次凝成人身时,已掷出了一个木头人。木头人落在地上,赤发老人急急念咒。红线虽然认不出他在弄什么名堂,却也知道必是什么伤人法术,心中一急,腾身而起,再次御出飞剑斩向对方。 赤发老人却抢先一步掷出钢钉,钢钉击在木人的左处,红线只觉左臂一痛,整个人掉落在地,紫绡剑也失了准头。 赤发老人又掷出一枚钢钉,击在木人右处,红线右臂也是一痛,两条手臂都变得有如枯木一般,不但无法动弹,同时亦迅速地变得麻木,仿佛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手。 第三枚钢钉掷出,钉在木人中央,红线腹部一痛,喷出一口鲜血。 这赤发老人是辰州辰家门的门主红发老祖辰钟铝,乃是人间界声名显赫的魔道中人。要知道,玄门道术各有巧妙,邪魔外道中,也同样有不少连天上的一般仙神也不敢轻易招惹的魔头。天劫考验的是一个人的道德,成不了仙,并不代表本领不高。这辰钟铝修习魔道已有一千多年,凭着自己的本事硬抗了两次天劫,他对自己的道行心知肚明,不敢再去应第三次天劫,却也屡屡能够避劫成功。他虽上不了天庭,其神通却早已胜过天上的普通神将。 而他对红线所用的,正是魔道中的“钉头五箭”。这五箭,分别钉在左右两肩、丹田、心脏、脑门五处,前三针破人道法,第四针锁人魂魄。凡是中了第四针的,整个身子都将无法再动,只能乖乖等着脑门上的致命一击。 眼见红线中了三针,红发老祖冷笑一声,掷出了第四针,谁知剑光一闪,这一针在刺中木人之前,便已被红线的仙剑击飞。 红线只是强提着一口真气以心御剑,将那只钢针击飞,此时,她已知道自己不是对方敌手,不敢逞强,急急忙忙将紫绡剑召回,以身和剑,如电光般疾飞而去。 红发老祖见她已脱出钉头五箭的施术范围,也不着急,只是哼了一声,取出摄魂铃摇了一摇,迷音一响,马上便有二三十人先后飞来,朝他拜倒。 红发老祖看着这些弟子淡淡道:“那丫头已中了三箭,短时间内无法再与他人动手。我看她先前只知到处乱闯,显然是不懂奇门之术,以她的本事定然脱不出这五里大雾。尔等只需带着各自的尸奴守好方位,她便离死不远。真月府府门即将打开,这丫头会如此凑巧地出现在这里,那必是有人和我们一样,也想得到府内宝物,尔等需小心谨慎,不可大意。” 众弟子齐声应是,再各自飞走。 漫山遍野,都是那些飞来跳去的僵尸。 …… ****** 红线落在浓密的林中。 她双手俱麻,腹内隐痛,心知如果此时再遇到敌人,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赶紧躲在暗处。 周围僵尸乱跳,她盘膝静坐,屏去呼吸,收敛体气,心灵尽化内景,不让自己被这些僵尸发现。就这样坐了许久,双臂上的麻木感才开始缓和。 这时,远处有人飞来。红线知道自己这样静坐只能瞒住僵尸,敌人一接近便会被他们发现,于是赶紧御剑离开。几名辰家弟子早发现了她,立时带着无数僵尸向她追来。 飞行之中,自是无法再屏蔽生气,她所中的那三箭又还没有完全消解,飞得不快,那些僵尸越围越多,让她无法脱逃,渐渐地,她被逼到一处瀑布之前。 一个魁梧的汉子落在远处,也不知是祭了什么法宝,放出腥臭之气,那些僵尸只要沾上便马上化成脓血。这汉子是红发老祖辰钟铝的二弟子辰自安,所放的乃是凝炼多年的尸气,红线就算平常时候与他动手,也未必能够取胜,何况现在双臂和腹部仍有许多不适,真气不畅。 她咬了咬牙,心想我就算死了,也要再拉一个垫背的,于是打算任由尸气扑向自己,只强提真气御剑斩去,与这家伙同归于尽。 念头刚起,还未实施,耳边却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小娃子,你如果不想死,就退到瀑布之内。” 红线听到声音,也来不及思索,立时往后一退,进入瀑布里头,却见一块满是青苔的石块自行移开,露出一个幽长的地道,她想也不想,便掠了进去。 辰自安尸气过处,见这不知来历的少女已失了踪影,心想她定是已被尸气化成脓血,又被瀑布冲走。正要离开,想想又觉不对,就算她连人带衣都被化了,她所用的那支红剑却没有被化去的道理,于是带着飞近的其他辰家弟子四处寻找,仍是没有找到那剑,心知其中必有古怪。 只是他们空自搜查了一阵,连瀑布后也仔细查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辰自安正自疑惑,却听空中传来一声铃响,心中一惊,知道又有外人闯入这五里大雾,赶紧带着身边几人朝红发老祖飞去。 众弟子都已聚集在身边,红发老祖却全无喜色。他抬头看着天空,这“五里大雾”里除了尸火和喜神灯笼本不该有其它光亮,然而上空却亮着一道霞光,霞光中现出七名女子,这七名女子不但全都撑着色彩雅致的伞,而且所有人脸上都戴着丑陋的木制面具,让人无法看清她们的长相。 这些撑伞女子穿着色彩不同的绫罗长裙,为首的女子穿的是绛色,在她身后二人所穿却是橙色。而最后四人则都是穿着青衣,虽是同样也是绫罗制成,样式却要简单得多,显然衣裙的颜色也代表了她们身份的尊卑。 但真正引人注意的,却是她们的裙下,全都是一条纤长的蛇尾。 这七名撑着花伞戴着面具、人身蛇尾的奇怪女子乘着霞光朝红发老祖飞来,五里大雾内本是神鬼迷踪,方位全乱,她们却毫无阻滞地落在红发老祖面前。 红发老祖冷笑一声,手中摄魂铃再次一摇,发出清脆响声,五里大雾里的无数僵尸立时以这七名蛇尾女子为中心疾飞不休,将她们团团转住。 他盯着为首的绛衣女子,淡淡道:“不知姑娘是凌波海女儿国七位公主中的哪一位?” 绛衣女子轻描淡写的施了一礼:“妾身雪心,见过辰门主。” “原来是四公主,”红发老祖冷冷地道,“公主飘洋过海来到长白山,莫非也是为了此间即将出土的宝物不成?” 女儿国四公主木然道:“此物本就是我族的镇岛之宝,雪心此来,不过是要让它物归原主罢了。” 红发老祖怒道:“我辰家门传了数千年的法器,四公主你只是随随便便说上一句,倒成了你家的东西?哼,这里可不是凌波海,不知七位公主中总共来了几位,若只有你一个,小心我让你来得去不得。” 雪心公主道:“辰门主道法高深,妾身怎敢独自前来。” 说完,天空再次现出两处霞光,每处皆有七人,都是撑着花伞戴着面具的蛇尾女子,衣饰也分别都是一个绛衣,两个黄裳,四名青衣。 红衣老祖忖道:“原本凌波海女儿国七公主中竟然来了三位,听说东瀛神道正试图统治凌波海,她们竟敢在这种关键时候离开,可知她们对真月府内的宝物势在必得。只是真月府内所藏,乃是我辰家门制尸炼鬼的法器,她们七姐妹一向自恃尊贵,竟也会不怕污秽地跑来抢夺,着实有些奇怪。” 这七位公主,其中六位都是得红华神丹之道的灵仙,分别是奇辰、青囊、界水、雪心、玉尺、龙格六人。这六人各有神通,若只是一位两位,辰钟铝还有把握取胜,现在一下就出现了三位,他便实在是没有把握了。而凌波海女儿国的第七位公主,却是谁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有人见过她,但却有一个传言,说这位七公主才是女儿国最厉害最可怕的一位,本事远胜过她的六位姐姐,之所以没人见过她,是因为见过她的外人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便是神佛也不例外。 他正自恼怒,却听雪心公主亦是冰冷冷地道:“辰家门不奉神,只御鬼,专走阴邪摄灵之道。我女儿国失落的这支宝剑自附九玄青云之气,辰门主就算得去了也没有用处,弄不好反会因为宝剑的祛邪作用而自伤,既然如此,门主又何必非要占据此间,抢夺我女儿国的镇岛神兵?” 辰钟铝却是怔了一怔:“什么宝剑?” 雪心公主被他这么一问,也是错愕,心想莫非只是一个误会? 这时,上空的两位绛衣女子中的一位也落了下来,看着红发老祖,淡淡地问:“辰门主此行,莫非不是为了太素天所遗的太素赤霄剑?” 辰钟铝看着刚落下的这位身穿绛衣的蛇尾女子,问:“姑娘又是……” 那女子微微一福:“妾身青囊。” “原来是二公主,”辰钟铝拱手道,“实不相瞒,老夫这趟前来,为的是我辰家门数百年前所失的摄灵旗、鬼灵幡、镇灵珠这三件宝器。昔日,老夫还没有成为门主之前,我的一位师姐带着这三件宝器叛门而出,老夫数百年来多番打探,才知道她早已死在这长白山中,而我辰家门的三件宝器,也落在玉龙涧的真月府里头。老夫此次,便是要将它们寻回。” 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对望一眼,俱是沉吟,如果可以选择,她们当然也不愿在这个时候与这个大魔头起冲突。眼见这魔头客客气气,显然是有心化解冲突,这对她们来说自然也是一件好事。然而魔道中人通常都是言而无信,她们既不敢肯定辰钟铝所说的是真的,也难以相信他真的不会贪图她们所寻的太素赤霄剑。 辰钟铝却看了天上另一位绛衣女子一眼,又看了看远处一棵阴暗的苍松,淡淡道:“原来几位公主所寻的竟是女娲娘娘昔日遗下的随身佩剑,难怪如此重视。不过老夫听说凌波海目前正面临高天原的侵占,而你们女儿国与伊奘诺尊之间又有深仇大恨,其它岛国还有投靠伊奘诺尊的可能性,你们一旦出些差错,则很可能会全族被灭。在如此的紧要关头,七位公主中竟有四位同时离岛,看来,你们倒是放心得很。” 雪心公主怔了一下,青囊公主却也看了那苍松一眼,淡然道:“我七姐妹中,本就只来了三位。而藏在那处的……我原本还以为是辰门主的人。” “我的二十六位弟子除了刚才无端端地被人杀了的一个,剩下的全在这里,哪还有其他人,”辰钟铝森冷冷地道,“说起来,杀了我那徒弟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我本还以为她也是几位公主带来的人……” “包括我和雪心、龙格三人在内,我女儿国一共只来了二十一人,”青囊公主道,“并无人身穿红衣。” 沉默一阵后,辰钟铝拱手道:“显然这长白山目前除了你我双方之外,还另有其他高人。既然你我所要寻找的东西并不相同,若是起了冲突,岂不是让他人得了渔翁之利?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互相立誓,对对方所寻的宝物不起贪恋,也好各做各的事?” 青囊公主冷然道:“贵门中那些伤天害理的法器,我们自然不会贪图,而门主所立的誓言,也难以令人相信。不过门主说的倒也没错,东西还没出土,我们若是先打了起来,岂非是让他人得意了去?我们便先到玉龙涧附近守候,也请门主莫要再让这些尸尸鬼鬼的东西围着我们乱转,我们虽然不惧,看了却也恶心。” 说完,她便带着青囊、龙格两位妹妹和其他人转身离去。 等她们离开后,辰钟铝却阴冷一笑,驱散其他弟子,然后将他的二弟子辰自安唤到面前,取出一块铜牌递给他,悄然道:“你速速拿着这信物前往鬼迷宗,请他们的鬼焦、鬼腥、鬼朽三位长老前来助我。他们昔日欠我人情,不会不来。” 辰自安为人机警,看到师父对那两位女儿国公主客客气气,便已知道他定然另有算盘,于是赶紧持着铜牌飞走。 辰自安走后,红发老祖的大弟子辰槐也来到其师身边,低声道:“师父莫非是想要抢夺她们的太素赤霄剑?只是为了一只剑得罪了采石岛上的凌波七公主,似乎也不太好……” “她们现在自身难保,我就算得罪了她们,又能怎样?”红发老祖森然道,“太素赤霄剑乃是分天四剑之一,我既然遇到,岂可让它落在别人手中?她们七姐妹如此急着来寻此剑,必是想靠它守住采石岛。我只需抢了此剑,到时再坐看她们死在伊奘诺尊和他的八百万神手中,连事后的麻烦都省了。” 辰槐这才知道其师算无遗策,赶紧弯腰下拜,拍了些马屁…… 第四十二章 真月府中机关尽 躲在暗处偷听红发老祖和青囊公主、雪心公主谈话的人正是风魂。 他对自己的五行遁甲本是极有信心,却没想到仍然被人轻易发现,立时知道这些人本事不小,不敢再作逗留,悄悄遁走。 他来到瀑布之下,只见眼前身影一晃,许飞琼已带着隐娘来到他的面前。 风魂问:“找到红线没有?” 隐娘摇头:“附近都搜遍了,也没看到大师姐躲在哪里?” 风魂见周围的僵尸已被他们泄出的生气吸引而来,于是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这五里大雾虽然乱人方位,却是难不住他。风魂脚踏七星,以一道青烟罩住许飞琼和聂隐娘,带着她们借木气遁出五里大雾。 脱出迷雾,三人飞到无人之处。风魂先让隐娘守在附近,然后才把偷听到的那几句告诉许飞琼。他笑道:“难怪李太白曾说过宁可去归墟也不要去女儿国这样的话,我看那些女人一个个都带着丑陋的面具,又都长着尾巴,敢情那不是什么女儿国,而是女妖国?” 许飞琼瞪他一眼,道:“不可乱说。凌波海女儿国上住的都是女娲娘娘的后裔,自然是人身蛇尾。女娲娘娘虽是妖族,却是万灵之母。她在仙妖之战中两不相帮,又在妖王共工触不周山后采石补天,救百姓于业火与*之中,便是仙界中人,对她亦是无限尊崇。那凌波海七公主虽然不在仙列表上,亦不入神道,却实与仙灵无异。” 风魂没有想到那七位公主竟还有这样的来历,倒是不敢再拿她们开玩笑。毕竟没有女娲捏土造人,这世上哪来的他?王母娘娘只是名义上的三界之母,女娲娘娘却是真正的人类先祖,虽然女娲娘娘早已不知所踪,但一个人再怎么轻浮,对自己的先祖也该保持着最起码的尊重。 “我听那位二公主提到太素赤霄剑,这把剑我以前好像也多次听人提过,”风魂向许飞琼说道,“云光师太要你来取的,多半就是此剑……你怎么了?” “如果真是太素赤霄剑,”许飞琼轻叹一声,“恐怕我只有放弃它了。” “这是为何?” “首先,赤霄剑原是太素天女娲娘娘所佩宝剑,凌波七公主身为女娲后裔,自然有得到它的资格。”许飞琼道,“其次,凌波海亦归苍天所辖,你若真的能够成为东皇,那她们日后便是你的子民,以她们的能力和身份,如果愿意助你,那对你自然大有用处。你怎可在这个时候为了一支剑去和她们生起冲突?” 风魂沉吟片晌,不得不承认许飞琼说的有道理。只是许飞琼原先的那支剑是为了与他一同抵抗月夜见尊的天之琼矛才被毁去的,若不能替她寻到一支好剑,他总觉得过意不去。 “更何况,就算得到了太素赤霄剑,我也不敢去用它。”许飞琼道,“太素赤霄剑与王母娘娘的太微分景剑、上元夫人的上元破虚剑,以及昔日应龙公子所用的东海秀霸剑合称为分天四剑,俱有分天裂地之能。当年上元夫人与王母娘娘反目为仇,正是使用种种手段,甚至诱走了玉帝和王母娘娘的第六个女儿瑞和仙子,才聚齐这四支上古神剑,以无上道法布下分天之阵,带着她的女儿萦尘仙子和整个上元天破天而去。这四支神剑也在上元夫人离开后散落各处,直到现在,王母娘娘也只找回了她自己的太微分景剑。试想,这样的神剑落在我的手中,我又怎敢私自占有?还不得马上带着它前往瑶池献给王母娘娘?” “这倒不用担心,”风魂笑道,“仙家讲的便是机缘,它要真的落在你的手中,那就是它和你有缘,想来就算是王母娘娘也不会随便要走。就算她要走了,也必定会拿些其它宝贝来补偿你。其实我们也不用去想太多,天赐不取,反受其咎,那太素赤霄剑若不是你的,你想得也得不到,它若是你的,你不取它,说不定反而会生出祸事来。” 许飞琼疑惑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相信机缘这种事了?” “我从来就没信过,”风魂摊手,“我只是在安慰安慰你……” 许飞琼一脚向他踹去。 “好了,还是说正经的,”风魂闪开,道,“反正我们还要找回红线,也不可能就这样离开,还不如留在这里多看看。如果太素赤霄剑实在不该被我们得到,那我们就助上女妖国……咳、女儿国的那几位公主一臂之力,留些人情也是好的。我见那红头发的老家伙与那两位公主说话时过于客气,暗地里只怕会弄出什么名堂出来。” 许飞琼点了点头,道:“其实不管是助人助己,我们也该帮她们得到太素赤霄剑。伊奘诺尊的势力正在侵蚀东方苍天,我们却只能派灵凝去守护大荒境一处,只怕苍天边缘的仙境都已开始依附高天原了。我听说伊奘诺尊的妹妹兼妻子伊邪那美便是因为死在女儿国的先人手中,才被迫坠入黄泉国,尸身腐烂,再也无法出来。女儿国既与伊奘诺尊结有仇怨,那自然只好与他作对到底,我看她们如此急切地想找到太素赤霄剑,必是要用它来镇守采石岛,并与伊奘诺尊的天之琼矛相抗衡。帮助她们,其实也是帮助我们自己。” 风魂想起王妙想生前曾说过许飞琼身为灵宝派仙人,表面虽恶,心地却好,知道她多半是对女儿国的这些女娲后裔生出同情,宁可自己不要太素赤霄剑也要帮助她们,于是表面附和她的意见,心中开始暗暗计较…… ****** 红线在那阴冷的暗道里走了一段后,眼前豁然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狭长的通道,四壁散出五色棱光,地面有流沙翻涌,通道间还不时透着刃光。 那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女娃儿,你师父是谁,出身哪个门派?” 红线撇撇嘴,正想说关你什么事?只是又想到不管怎么说也是这人救了自己,只好说道:“我姓薛,叫薛红线。我师父叫风魂,也没有什么门派。” 那女子沉默了一阵,大约是实在不记得自己有听过风魂这个人物,于是又道:“罢了,你进来吧。” 也不是那女子动了什么机关,通道间刃光消退,流沙也停止流动。红线纵着剑光一跃而过,等她到达前方大殿,身后通道再次恢复成原样。 殿中放着不少宝箱,又有夜明珠和各种珍宝散落在地。 前方喀的一响,再次现出一个暗门。那女子的声音又传进红线的耳中:“继续往前走。” 红线接着走去,经过大殿的中央时,她发现地上隐约划着许多玉蝉和字符,显然这是一个阵势,若是那女人有心杀她,只要让其转动,自己多半便会死在这里。 进入暗门,便是向下的阶梯,走了几层,其中路过不少阵势和禁制。红线对这方面本就不甚了解,心想这人要害自己的话,也不用这么麻烦,于是也就不管那么多,对方让她怎么走,她就怎么走。 又下了几层,直至来到一个古怪的所在,周围是焦黑的石壁,中央有一个火池,池中阴火不断燃烧。火池的正中间是一个正方形的玉台,玉台上竟坐着一个又黑又瘦的女人。在她身边,又飞着许多幽魂,阴火炙烤着这些幽魂,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女人虽然黑瘦,却与阴火无关,显然是她本就长成这样。只是她坐在莲台之上,双腿不知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无法动弹。红线看着她,问:“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桀桀怪笑:“我是辰家门的辰莹姑,你既然是道门中人,想必也曾听过我的名字。” 红线哼了一声:“没听过。” 她连辰家门也不知道是什么,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风魂虽是太乙东皇的传人,与人间的各门各派本就没有太多接触,认识的一些人也大多是天界仙人,对人间道教的了解也仅限于净明宗和茅山宗这几个知名的正宗道派,对其它外道和魔道所知较少。 风魂自己都了解不多,红线是他徒弟,知道的就更有限了。 “也罢,”辰莹姑也不恼怒,只是冷笑道,“但你现在落在这里,没有我的帮助,你根本没有本事离开。你既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长白山,想必也是为了此间的宝物而来。我亦是在数百年前为了寻宝,一不小心被困在这业火之中。倒不如你我互相帮助,我助你得到宝物,你帮我脱困。你看如何?” 红线道:“我该怎么做?” “现在时辰未到,不妨再多等等,”辰莹姑道,“再过一日,下面一层的宝室便会打开,里面的阴蛟和火螭也会暂时被冻在那里,无法伤人。助我脱困的机关便在那宝室之中,此外,里面还有许多上古魔神天隐子的宝物,以及五百年前上元夫人分天破虚之后飞到此间、被此间磁气所吸引的太素赤霄剑。天隐子所收集的宝物良莠不齐,你不可能全都带走,最紧要是带出其中的两界牌和六时含景莲,至于太素赤霄剑,你若有机会摘到手中,倒不妨试试,若是无法得到,亦不可强求,以免自伤。此等神兵,不是你想得到便能得到的,切记。” 红线听到太素赤霄剑这个名字,心中一动,想到:“我这趟陪着师父前来,就是为了替飞琼仙子寻找好剑,这太素赤霄剑的名头,我记得以前在妖灵界中也曾听小方提到过,那是真正的仙家名剑,比小方的轩辕剑也不知高了多少个层次,我若是能替飞琼仙子把它弄到手中,师父必会夸我。” 心中存了这样一个念头,红线自然便答应了辰莹姑的互助之言。辰莹姑又将解除上面几层机关和禁制的真言告诉了她,红线试了试,果然有效。她见自己还没有帮辰莹姑脱困,辰莹姑便已将解开这一路禁制的办法告诉自己,倒像是言而有信的样子,也就不再担心。 那几层中,亦放着不少仙家法宝和人间奇珍,若是隐娘在这,多半还会不好意思拿,红线却没那么多想法,找了个百宝囊,扔了不少珍宝进去,又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花了隐娘不少银子,身为大师姐,没有见面礼送给师妹也就算了,还花光了师妹的钱,着实没有面子。 她花钱的时候不会想这么多,甚至还买了一大桶酒去淹那个李太白,现在既然想到了,干脆又找了个百宝囊,替隐娘也扔进一些。反正这个地方满地都是珍宝,浪费的不过是伸手捡它们的力气罢了。 时间就这样慢慢度过,她所中的“钉头五箭”虽然厉害,但只要没有中上最后钉头的那箭,倒也没有性命之忧,时间一长,双臂不再发麻,小腹也不再隐痛,已是基本无碍。 由于看不到日月星辰,也没有计量时间的东西,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顶上传来一连串的轰隆炸响,震得室顶尘土飞扬。 辰莹姑怪笑道:“府门已开,上面有人闯了进来,你快做好准备。” 果然,一处石壁上现出两仪门,两仪门慢慢地旋开,门内水火互撞,溢出一团团雾气。 红线这几个时辰中已听辰莹姑说过进入宝库所应该注意的事,她盯着两仪门内的情景,耐心等待,果然,里面的水火渐渐消退,化作三条冰雕似的蛟龙,和两只赤红的螭龙。见这三条阴蛟和两只火螭果然如辰莹姑所说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红线立时纵入宝库,往下直飞。 周围飘飞着大大小小的玉蝉,这些玉蝉原本都发着亮光,现在却慢慢变得黯淡。 红线落到底部,见果然堆了一地的宝物在那。她知道上面的两仪门很快就会关上,不敢逗留太长时间,先按辰萤姑所说,寻到了一块刻着“两界”二字的玉牌,以及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紧接着,她看到壁上有一个凸点,知道这就是能够放出辰萤姑的机关,于是便按了一按,上方立时传来一连串轻响。 两界牌和六时含景莲都已找到,机关也按了,剩下的便是寻找太素赤霄剑。然而她寻了一阵,虽然那成堆宝物中也有几支剑,但她用紫绡剑使劲一斩,那些剑便都折断。那太素赤霄剑既然如此出名,自然不可能连自己的紫绡剑都比不过,于是她继续寻找,却怎么也无法找到。 头顶上的玉蝉渐渐由暗转亮,辰莹姑的声音从宝库之外传来:“丫头,再不出来,门就要关了。” 红线也知道再不离开,恐怕就要一辈子被关在这里面了,只是要她就这样扔下太素赤霄剑,她又着实不太甘心。这时,她心生一计,腾到空中,将太阴真气提到极致,紧接着便将紫绡剑往下一斩。 剑气凌厉地扫过,那些宝物大部分都在这一剑之威下化成了飞灰。 这时,一道赤光闪过,有支仙剑从地底钻出,刹那间掠过她的身边。她知道这必定就是太素赤霄剑,赶紧追去。只是太素赤霄剑飞得竟比她的金光纵还快,等她飞出两仪门,连它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身后那些阴蛟和火螭已开始有些动弹,两仪门却没有马上封闭,红线回头看去,还以为是自己动作够快,心里暗自后悔,想着早知道还有时间的话,就不该如此匆忙地逼出太素赤霄剑。 此时,困住辰莹姑的业火已经消退,缠住她的那些东西也都不见了。辰莹姑朝红线叫道:“上面的人马上就要闯进来了,我被困在这里多年,下身已经残废,你先把两界牌和六时含景莲放在地上,过来帮我跃过火池。” 红线刚才什么都按着她说的做,果然得到了宝物,虽然太素赤霄剑已经飞走,却也并非是辰莹姑的错,因此对辰莹姑已经生出信任。再加上辰莹姑又在声音中暗藏了惑人心神的魅术,红线大意之下,竟也没想太多,真的就放下两界牌和六时含景莲跃过火池,想要将辰莹姑背在背上。 辰莹姑怪笑一声:“傻丫头,你就留在这里吧。” 她将手在红线肩头一按,红线立时跌坐在玉台上,一根根乌黑的绳索从台下钻出,将红线完全缠住。而辰莹姑自己却跃过火池,也不知她做了什么,火池里的业火竟再次生出,朝红线卷去。 红线心知上当,却已太迟,只得以心御剑,让紫绡剑护在自己身边,将业火勉强逼退,同时冲着辰莹姑大骂。 辰莹姑捡起两界牌和六时含景莲,冷笑道:“是你自己太蠢,我为这两件宝物受了几百年的苦,你竟真的以为我会将它们就这样送给你?你还是留在这里喂阴蛟吧。” 红线看去,见阴蛟和火螭果然已快要出来,而两仪门却仍未关上,知道辰萤姑从一开始就在欺骗自己,心中更是气恼。 其实像这样的洞府大多都是某个地仙飞升或是应劫后遗留下来的,每隔固定的时候便会对外开放,只要别人有本事,就可以进来取宝,亦即所谓的“留待有缘人”。 既然是有意让有缘人前来取宝,宝库之门又怎会只打开那么短的时间便马上关闭?若是真的只打开那么一下,府外的人连突破禁制到达这里的时间都没有,那这些宝物还“留待”给谁? 辰莹姑之所以要骗红线,只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师弟辰钟铝和他的一众徒弟就在外头,想要进来找她当初盗用的辰家门三件法器,若不早点脱困避开他们,总是不免麻烦,因此才故意将两仪门打开的时间说短,以便让红线动作快些。 眼见自己不但脱困而出,两界牌和六时含景莲也到了手中,只要再利用通往瀑布的那条暗道悄悄避开辰钟铝,便是大功告成,辰莹姑不由得发出得意的桀笑声。谁知身后传来一声娇叱,紧接着便有杀气逼来。 她赶紧回头,只见红线仍然被缠在玉台上,那支红剑却笔直地冲向自己。辰莹姑大吃一惊,她心知火池里的这些业火极是霸道,便是连仙人的元神也可焚化成灰,自己只是在辰家门三件法器中的镇灵珠的保护下,这几百年才能无事。 在她想象中,红线既然被困在玉台上,只怕一转身就将被焚成火人,谁知红线以剑光护身,竟能逼退业火,这已是让她大出意外,而现在红线居然还敢撤了护身剑光,直接一剑向她刺来,更是让她瞠目结舌。 红线原本也确实是想着先用剑光护住自己再说,只是她性子本倔,听到辰英姑那得意万分的怪笑,恨得咬牙切齿,直想着我就算被火烧死,也绝不让这恶婆娘逃了,立时便不顾自身安危,让仙剑离开自己身边,刺向辰萤姑。 紫绡剑才飞到半途,业火便已卷到红线身上,却不燥不热,不痛不痒。红线怔了一怔,不由也骂起自己:“难怪这女人说我是傻丫头,我还真是有够笨的。我练的是专积阴气的太阴剑诀,连烛龙毒火都伤不了我,这火再厉害,难道还能比烛龙更厉害不成?” 立时放下心来,一心操控剑光去取辰萤姑性命。 辰萤姑虽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但她毕竟也是修了上千年的魔道中人,一边闪躲一边祭出摄灵旗和镇灵珠与红线相抗。然而这个时候,原本被她利用来夺取红线性命的业火,无形中反而成了红线的护身之火,变得红线只须强攻,不用防守,再加上红线恨极了辰萤姑对自己的欺骗,紫绡剑招招夺命,竟是让辰萤姑慌手慌脚,无法脱身。 辰萤姑听到上方风雷之声越来越响,心知再不赶紧离去,就不免与辰钟铝和其他辰家门弟子撞个正着,无奈之下,只好忍痛将六时含景莲朝紫绡剑掷去。她刚刚将六时含景莲弄到手,还不能完全掌握它的妙用,但六时含景莲毕竟是真正的仙家宝物,立时替她将紫绡剑阻了一阻。而她则舍了六时含景莲,往出口掠去。 她一离开,出口处的石门便已闭上,将红线关在里面。而那三条阴蛟和两只火螭也从宝库飞了出来,咬向红线…… 第四十三章 血焰祭魂伤龙格 红线坐在玉台上以心御剑,与三蛟二螭战成一团。 顶上传来辰萤姑的怒叱和红发老祖辰钟铝的暴喝声,紧接着便是一阵乱响,显然是辰萤姑刚才被红线那一番拖延,已来不及避开辰钟铝,两人战成了一团。 红线紧咬牙关,斩了一只火螭后,又与其它的阴蛟火螭继续缠斗。阴蛟与火螭喷出的水火她虽然不惧,但它们并非像烛龙一样乃是有形无质,它们都是有实体的,红线也不敢被它们咬上。 由于被辰萤耍了一道,红线觉得分外窝囊,性子起来,便什么也不顾了。她趁着一个空隙,又斩了两只阴蛟。剩下的一蛟一螭避开剑光,凶残地向她扑来,红线却瞪着它们一声怒喝:“滚开!” 太阴真气和入她的冷喝之中,激得石室摇晃,业火翻滚。那一蛟一螭退缩了一下,进退失据,徘徊不决。红线收回剑光,冷冷地盯着它们,最终,这一蛟一螭慢慢地游回了宝库。 红线挣了挣,却怎么也无法挣脱缠住她的乌黑绳索,便是用紫绡剑去削也无法削断。 她心想自己没有替师父寻到太素赤霄剑也就算了,若是还要等师父师妹来救,那真是被人笑话死了。何况师父未必知道自己在这里,一旦府门自行关上,难道自己也要像那恶婆娘一样被关上几百年? 想到这里,她也只好不去理会师父让自己暂时不要再修炼剑诀的交待,坐在那儿闭上眼睛,沉思去虑,将体内太极真气提升至极致。她虽然有时喜欢钻牛角尖,选了一择路后就什么也不管,一条死路走下去再说,但也就是她的这种性情,让她得以将太阴剑诀发挥至完美。 道家讲的是阴阳平衡,太阴剑诀却专积阴气,本就有些极端,与她的性情在某种程度上倒是非常相近,简直就像是专门为她而创的一般。而梁休同样也是性情偏激之人,明知将太阴剑诀反过来练,有着极大凶险,仍然不顾性命地去修习,亦练成了太阳剑诀。 偏激的剑法,本就只有偏激之人才能学成。 这也是风魂没有将太阴剑诀教给隐娘的原因之一。 自从红线与梁休两次斗剑,一次吃了暗亏,一次不分胜利,她心中不服,在那之后一有空闲便悄悄练剑,于御剑之道已是突飞猛进。虽然风魂担心她触动天劫,不许她继续修习御剑,只让她拿着《玄经》早晚背诵,然而此时脱困要紧,自然只能先将师父的嘱咐抛到脑后。 太阴真气有如涡流般在她体内越旋越快,将她这三百多年来在师父的帮助上精修出的真元也带动起来,她的身上覆了一层寒冰,石室内也莫名地生出霜雪。 一点暖意在她的丹田生出,凝而不散。 至阴之处,必有极阳。 这点阳气虽然不多,却是阴极而生,乃道之极致。而她的自身真阴便以这一点至阳为中心,循环不休,慢慢地竟凝出道胎。 她娇叱一声,紫绡剑往上一飞,再挟着电光往下一落,刹那间插在玉台上。玉台立时四分五裂,乌黑绳索尽皆断去。 红线提着仙剑直接从业火中飞出,捡起地上的六时含景莲扔进囊中,同时一剑劈在石门上。 石门破开。 她也不停顿,就这样往外直飞,飞了几层,果然见到辰莹姑与红发老祖辰钟铝正战在一起。辰莹姑手持鬼灵幡唤出无数幽魂逼向红发老祖,红发老祖亦不退让,手持散着黑气的巨剑,硬将出口封住,不让辰莹姑溜走。 两个都是敌人,但红线恨辰萤姑更多一些。毕竟红发老祖是为他那被杀死的徒弟报仇,一开始就势不两立,辰萤姑却是先装作好人利用她。 红线直飞上前,一剑便劈了过去。 辰萤姑没想到红线这么快便能脱困,心叫不好,她被夹在红线与辰钟铝之间,腹背受敌,也不知该先应付谁。好在红发老祖辰钟铝看到红线冲出来,以为她是要找自己报那三针之仇,也吓了一跳,赶紧退出半丈,先看看再说。 辰萤姑慌忙转身,摇动鬼灵幡,引一众恶鬼袭向红线。谁知红线全然不惧,不需任何动作,剑魄中便散出寒冰之气逼退那些恶鬼。辰萤姑大惊,将口一张,吐出一个暗红色的血珠。 这是镇灵珠。 她祭起镇灵珠砸向红线,以为这样就算解决不了红线,也可以将这丫头逼退。然而红线先将阴极而生的那一点至阳凝在剑中,再一剑劈在镇灵珠上,只听一声脆响,镇灵珠竟是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这一下,不但辰萤姑心痛万分,连红发老祖辰钟铝也大骂一声“死丫头”。 红发老祖本是打探到叛出师门的辰萤姑进入这真月府中寻宝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以为她已死在里头,固而在这次府门洞开之际,想进入里头寻找被辰萤姑所盗的辰家门三*器。谁知辰萤姑虽然被困了几百年,却是未死,又在往外溜时被他撞了个正着。 及至红线也追了出来,与辰萤姑交手,红发老祖心想既然她们先打了起来,那自己不妨等在这里坐收渔翁之利,他与红线交过一次手,又深知辰萤姑的本事,只以为红线最多只能将辰萤姑缠住一时,最终胜出的必是辰萤姑无疑。 哪知不过就是隔了这么一天,这杀了他一个弟子的红衣少女竟似厉害了许多,不但不怕辰萤姑的鬼灵幡,还一剑劈碎了镇灵珠。红衣老祖本就是为了这三*器而来,法器还没到手,就被红线毁了一个,立时勃然大怒,一跃上前,手持黑色巨剑便要助辰萤姑杀了红线。 辰萤姑却抽身一退,想要扔下红线逃走。镇灵珠被毁她固然心疼,但她被困在真月府中这么多年,现在最想做的却是平安出府,何况她也得到了两界牌,就这样离开的话也不算太亏。 红发老祖却误会了辰萤姑的意思,以为辰萤姑这一退,是要利用他来挡住红线,然后再在后头暗算于他,急怒之下,立时将刀势一转,改成劈向辰萤姑。 辰萤姑自然不能不应,只好祭出摄灵旗护身,同时用鬼灵幡唤出更多恶鬼缠向红发老祖。 红线见红发老祖气势汹汹地向自己冲来,却反而与辰萤姑这恶婆娘又战成一块,也是好笑。只是她性情直爽,不会去考虑什么自己退到一旁、先让敌人打个两伤再去收渔翁之利这样的卑鄙想法,干脆便御着紫绡剑你刺一剑、他刺一剑,不亦乐乎。 一时间,三个人战成一团,谁也奈何不了谁…… ******* 真月府里打了个昏天黑地,真月府外同样也不清静。 凌波海女儿国的青囊、雪心、龙格三位公主发现太素赤霄剑从地底飞了出来,立时带着各自的侍女围上前以法术压制,想要将它收为己有。 谁知关键时刻,红发老祖辰钟铝的两个徒弟辰槐、辰自安却领着其他辰家门弟子和无数僵尸布下阵势将她们困住,而鬼迷宗的鬼焦、鬼腥、鬼朽三位长老也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偷袭她们,一下子便杀了她们数名侍女。 无奈之下,青囊公主只好让她的六妹龙格公主独自压制太素赤霄剑,自己和雪心带着剩下的侍女围成一团,艰难抵抗。 这凌波海的三位公主虽然都是仙灵中人,道法了得,但辰家门准备充足,以阵法压制住她们的力量,祭出来的又都是恶灵、尸气之类斩都斩不绝的污秽之物,再加上鬼迷宗的这三位长老也都不是弱者,她们又得分出一人去应付太素赤霄剑,不让它飞走。 很快的,青囊公主等人的处境便越来越糟,又死了好几个侍女。 青囊公主心知失了太素赤霄剑,女儿国只怕便难保全,于是紧咬牙关,身子一旋,放出一朵绛云。绛云祭在空中,发出霞光,这是清冥幽微云,有祛污避邪之能,立时迫得那些僵尸不敢靠近。 僵尸虽然无法靠近她们,但布成的阵势仍在。而鬼迷宗的鬼焦长老亦是冷笑一声,以五鬼搬运之术唤来一座山峰,要将这三位女儿国公主连同太素赤霄剑一同镇在山下。 青囊公主只好以咒法唤来黄巾力士移走头顶的山峰,然而鬼焦长老的术法层出不穷,让她只能凝神应付,而鬼腥和鬼朽则缠住雪心公主,雪心公主同时对付两人,已是香汗淋漓。 以她们的本事,本不至于这么狼狈,然而她们落在辰家门的大阵之中,仙灵之气受到压制,污秽之术得到增幅,此消彼长,再加上辰自安那无孔不入的百年尸气亦是难以应付,只是一不小心,便又有两名侍女沾了尸气而化作脓血,看得青囊公主心酸。 青囊公主狠下心来,头也不回地道:“龙格,放了赤霄剑。” 龙格公主立时撤去法术,让太素赤霄剑脱身,这一招果然出乎鬼迷宗三长老的意料,他们受红衣老祖之邀前来,目的就是为了助红衣老祖抢夺太素赤霄剑,怎能让它就这样飞走? 鬼朽长老立时纵到空中,运用术法缠住太素赤霄剑。然而太素赤霄剑自含九玄青云之气,乃是真正的仙家名剑。鬼朽虽然本事不弱,但是路子不对,不像龙格公主可以借用自己的仙灵之气。 太素赤霄剑左冲右突,弄得鬼朽手尽快脚乱,其实差点伤在剑下。 鬼朽被迫去缠住太素赤霄剑,龙格公主却加入了战局,一时间反而弄得鬼腥和鬼朽两人狼狈起来。鬼腥抽了个空,回头朝辰槐和辰自安怒道:“你们的师父在哪里,怎么还不出来?” 辰槐和辰自安对望一眼。 在最初的计划中,先由鬼迷宗三长老和辰家门的一众弟子一同对付这些女儿国人,就算不能马上将她们一网打尽,红发老祖亦会尽快在真月府中寻到三法器再赶过来。怎知他们虽然缠住了女儿国的三位公主,地底却传来一连串的声响,显然是真月府内藏有敌人,红发老祖正和敌人在里面动手。 虽然继续战下去,女儿国那一方已经死了不少人,又受阵法所困,绝对讨不了好。但辰家门和鬼迷宗往日与女儿国本就无怨无仇,此番的目的是为了抢夺太素赤霄剑,这样僵持下去,万一让太素赤霄剑飞走,平白无故得罪了女儿国却什么也没有弄到手,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辰槐督促众位师弟带着各自的鬼奴协助鬼迷宗三老,同时漫不经心地看了二师弟辰自安一眼:“要是我们在这里失了太素赤霄剑,师父回来必然大怒,你我二人都讨不了好,事到如今,师弟又何必再留上一手?” 辰自安又惊又怒:“师兄何出此言?” 辰槐冷笑道:“莫要以为我不知道,近百年你一直在偷偷炼制胎藏界的五幽毒瘴,怎么,对敌人不用,只想留着对付我么?” 辰自安脸色大变,他本以为自己偷练五幽毒瘴之事根本无人知晓,却没想到竟会被大师兄知道。他强压下翻涌的思绪,淡淡道:“大师兄的血焰祭魂刀,岂非也一直没有在人前露过脸?” 辰槐也是脸色一变。 辰宗门虽是魔道门派,却也有不少规矩,在道统的继承上甚至比茅山宗和净明宗这样的名门正派更加讲究。由于魔道一途前期修炼容易,后期度劫艰难,且一旦入魔,便容易神智不清,将整个门派送入万劫不复之地,因此对道统的传承极为重视。 如辰家门便是如此,不管是谁当上门主,最多都只能在这个位置上坐满五百年,之后必须退位去当长老,不再插手整个门派的具体事务。红发老祖已经当了四百多年的门主,再过几十年便需让出门主之位,这是在他当上门主之前便立过血誓的,就算是他自己也无法更改。 而辰家门门主的选拔亦有严格的程序在那,不是红发老祖想让谁继承便可以让谁继承,总的来说,是要看他这些弟子各自的本事。辰槐和辰自安都有心争夺门主之位,彼此防备,各自偷偷炼了一手绝活,却从不在他人面前用出,只等着在争夺门主之位时出奇制胜。 现在两人既已互相说破,也就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了。 辰槐看了二师弟一眼:“那就一起出手,如何?” 辰自安脸上堆出假笑:“大师兄有命,自安不敢不听。” 所谓不敢不听自然是假,但像太素赤霄剑这等神剑,自是人人皆存贪图之心,若是能将它抢到手中,就算现在不得不先交给他们的师父红发老祖,以后只要成为门主,自然有机会占为己有。辰槐和辰自安虽然各怀鬼胎,有一点却是相同,就是都觉得自己当上门主的机会要比对方更大一些,只要现在取得太素赤霄剑,以后它就难免是“自己的”,既然如此,用点心也是应该的了。 立时,他们一个放出五幽毒瘴,一个祭出血焰祭魂刀,俱都朝青囊公主而去。 青囊公主本与鬼焦处在相持阶段,再加上阵法的压制和其他辰家弟子的骚扰,略处下风。辰槐和辰自安便是看出这个机会,想要将青囊公主直接杀死。青囊公主原本见辰槐和辰自安只是站在远处操纵阵势,并不参战,还以为他们的本事虽然比其他辰家弟子高些,却也有限,最多就是辰自安的百年尸气麻烦一些。 却没想到这两个人只是各有保留,现在突然放出绝活,立时让青囊公主措手不及。无奈之下,青囊公主只得紧咬牙光一边与鬼焦相抗,一边放下清冥幽微云勉强挡住辰自安的五幽毒瘴。 但是还有血焰祭魂刀。 旁边的女儿国六公主龙格看到二姐有难,立时将蛇尾一拍,急急扑了上来。 血焰祭魂刀砍在了龙格公主身上。 龙格公主虽是仙灵,却也无法硬挨这血焰祭魂刀,立时溅出鲜血,昏倒在地,总算她是女娲后裔,并非凡体,才没有死在当场。 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见六妹受伤,又急又怒,偏偏敌人势强,连救也没空去救。 而鬼焦、鬼腥、鬼朽三位鬼迷宗长老见辰槐二人一出手便将龙格公主重伤,亦是一惊。他们都是修了不知多少年的魔道前辈,立时看出辰槐和辰自安先前为了隐藏实力,竟任由他们在这跟女儿国的三位公主互拼,心中自是有些不愤。 尤其是鬼焦,他本是鬼迷宗的上一任宗主,见辰槐的祭魂刀赤红如焰,辰自安的五幽毒瘴凶戾暗藏,不由忖道:“辰钟铝的弟子中竟有如此人才,我鬼迷宗却是一代不如一代,我又何必如此尽心去帮他们抢夺太素赤霄剑,让辰家门将来声势更盛?反正我们已践了前言,还了人情,如果没能留住太素赤霄剑,那也是辰钟铝自己未按事前的计划及时赶回来,与我鬼迷宗何干?” 鬼焦三人虽然生出懈怠之心,却也不会做得太过明显,而辰槐和辰自安既已亮出各自的法宝,当然也就不再留手,全力施为。 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已是心生绝望,知道今日不但不用想得到太素赤霄剑,弄不好还会全部死在这里。青囊公主猛一咬牙,忖道:“实在不行,便只是我留下来以死相拼,助四妹逃走,这样至少也有个人回凌波海报信去。” 正自绝望之时,却听几声炸响,四面八方都有火焰暴开,将众多僵尸卷入其中。这些僵尸本是按着方位布列成阵,对这些女娲后裔的仙灵之气进行压制,这些火焰却恰恰炸在最关键的几个阵眼所在,阵势立时便被破去。 与此同时,又有数道闪电穿云而下,将空气划出裂痕,覆盖在方圆五里之上的雾气立时都被吸入这几条空间裂缝,阳光覆下,照遍山野。 第四十四章 人间自有薛姑娘 这一番异变,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辰槐和辰自安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有人在一瞬间破去群尸之阵和五里大雾,脸色惊惶。而青囊公主、雪心公主和残余的女儿国侍女由于自身仙灵之气不再受压制,立时也是精神一振。 辰家门擅长的是行尸御鬼之术,不太见得阳光,现在五里大雾突然被破,烈日当头,自是不免乱了阵脚。鬼焦的经验却更老道一些,喝道:“不要去管藏在暗处的鼠辈,先杀了这些女人再说。” 辰槐和辰自安也醒悟过来,一个祭着血焰祭魂刀,一个操控九幽毒瘴,与鬼焦和鬼腥全力出手。然而论单手独斗,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本是在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之上,只是因为刚才始终受到五里大雾和僵尸阵的影响,才应付得极是艰难,现在形势有所改变,自也用尽术法,尽力一拼。 只是辰家门一方毕竟占着人数上的优势,渐渐地又占了上风。 辰槐心知不宜久拖,竟以血焰祭魂刀斩向倒在地上的龙格公主,想着反正已经结仇,能杀死一个是一个。青囊公主脸色大变,已是来不及施救。 就在这时,却有数点星光飞来,连续不断地击在祭魂刀上。 祭魂刀被硬生生迫退。 一个年约十三四岁,身穿白色绡衣的女孩儿掠到了龙格公主身边,手持晶莹洁白的仙剑,随风一舞,幻出万点星光。这些星光并不追击祭魂刀,而是扑天盖地地卷向鬼迷宗的鬼腥长老。 鬼腥长老本是与雪心公主战在一起,现在却突然受到夹攻,一时竟是手忙脚乱,凶险万分。上空的鬼朽长老见鬼腥有难,立时不再理会太素赤霄剑,落下来帮助鬼腥。毕竟太素赤霄剑抢到手中也是别人的,还是先把鬼腥救下再说。 太素赤霄剑失了压制,飞上云端。 辰槐和辰自安眼见太素赤霄剑便要飞走,大吃一惊,赶紧一同飞上空中。两人虽然彼此暗藏私心,此时的想法倒是差不了多少,那就是鬼迷宗三长老是生是死无关紧要,先齐心合力将太素赤霄剑弄到手中再说。 只是,虽然这两人难得这般不留余地的合作,却有一个人影抢在了他们前头。 那是一个身穿浅红色窄袖绕襟深衣、左袖空荡的少女,她一飞到赤霄剑旁便向它捉去。说来也奇怪,龙格公主和鬼朽先前费尽力气也无法收服的这支仙界神剑,她只是随便一抓,便轻而易举地握在了手中。 这独臂少女自然便是许飞琼。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这么简单就能捉住太素赤霄剑,知道它确实与自己有缘,心中喜欢。 而辰槐和辰自安见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一阵,却让他人捡了便宜,立时大怒,一个祭出血焰祭魂刀,一个放出五幽毒瘴,想要置许飞琼于死地。许飞琼见这两人出手狠毒,眉头一挑,持着太素赤霄剑一剑劈去。 这太素赤霄剑不愧是与上元破虚剑、太微分景剑、东海秀霸剑齐名的分天四剑之一,虽然许飞琼还没有对它进行祭炼,未做到心剑合一,但这一剑劈去,已是威力无穷。 剑气同时击中血焰祭魂刀和五幽毒瘴。 祭魂刀断,五幽毒瘴亦被破去。 辰槐和辰自安口吐鲜血,往地面抛飞。 鬼迷宗三长老和其他辰家门弟子尽皆失色,慌忙跳出战圈,抬头看着天空中持剑俏立的许飞琼。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也无心再战,只想尽快救治龙格和身边那些受伤的侍女。 一个青年提着一颗人头飞上空中,放声一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这才朝那些辰家弟子大声道:“你们的师父已经被我杀了,还打什么打?” 那些辰家弟子见他所提的人头果然是一头红发,立时人人惊惶,连鬼焦、鬼腥、鬼朽三人也是惊疑不定。他们虽然深知红发老祖的本事,不太相信有人能够轻易杀得了他。但红发老祖进了真月府后一直没出来,那自然是表示他遇到了强劲的敌人。眼见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青年提着一颗人头跳了出来,说他杀了红发老祖,心里自然已有几分相信。 那些辰家弟子见师父已死,两个本事不小的师兄也重伤在地,生死不知,立时心生惧意,想要逃走。便是鬼焦三人也互相对望一眼,做好了借机遁走的打算。 就在这时,玉龙涧的方向却传来一声怒喝:“老夫活得好好的,谁敢说我死了?” 只见三条人影从真月府中飞了出来,一边飞还一边打个不停,其中一个正是红发老祖辰钟铝。 手提人头骗人的那个青年,当然就是风魂。那僵尸阵和五里大雾都是被他所破,他其实早就看穿了红发老祖勾结鬼迷宗想要偷袭凌波海采石岛三位公主的阴谋,却故意拖延了援救的时间,直等这三位公主所带的侍女死了一大半,龙格公主倒在地上生死不明,连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也即将遇难的关键时刻,这才一举破掉五里大雾和僵尸阵,让聂隐娘去支援青囊和雪心,又让许飞琼去收太素赤霄剑。 由于他做得巧妙,连许飞琼和聂隐娘都没有觉察到他所隐藏的私心,只以为幸好风魂破阵破得及时,又带着她们匆匆赶到,虽然没有救下所有人,但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而青囊和雪心虽然还没弄明白前来救她们的人是谁,但她们在即将遭遇横祸之际幸运地被人所救,心里自是感激万分,也不会想到其它。 在风魂的想法中,他虽然可以早点通知青囊、雪心、龙格三人,让她们及早防备,然而那样做,这三女固然也会向他道谢,但那份感激之情绝对不可能比得上绝望之际被人所救那般强烈。毕竟这三人身份高贵,难免会自恃才情,在得到警告之后,未必不会有一种“就算你不说,我自己也早晚能够注意到”的想法。 而一个人在濒死之时,有人加以援手,相信不管是对谁,那种心情都是不一样的。 而且双方一旦进行接触,他们自然不好再去跟青囊等人抢太素赤霄剑,就算取到手中,恐怕也只有送给她们。然而现在,这些戴面具的蛇尾女子的性命是被他们所救,那她们自然不会再来要太素赤霄剑。就算许飞琼想送给她们,她们多半也不好意思收下。 只要拖延一下救人的时机,就能得到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眼见救下了青囊和雪心,许飞琼也顺利取得了太素赤霄剑,风魂见红衣老祖还没有从真月府中出来,于是又生一计,弄了个人头假装红衣老祖已被他所杀,想让鬼焦等人不敢再战。谁知谎话刚说完,红发老祖早不出来晚不出来,恰恰就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直接揭穿了他的假话。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跟红发老祖辰钟铝和另一个女人一边打斗一边出来的,竟是他的大徒弟薛红线。 辰家门弟子看到师父出来,自然是又惊又喜,只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却是谁也弄不明白。女儿国的人虽然对辰家门和鬼迷宗已极是痛恨,但现在救人要紧,更是不想再找麻烦。便连风魂,也没有弄明白红线怎么会跑到真月府里头,又为何好好的跟那两人打成一团,抱着先看看再说的打算。 于是,刚才还是一团混乱的局面,突然变成只有三个人在打,所有人在看。 只是看了一阵,风魂心中忽道:“不好。”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红发老祖和辰萤姑都不是易与之辈,虽然这两人也是彼此为敌,谁也不肯放过谁,但以红线的本事,原本不应该有能力与他们缠斗这么久。然而现在,红线剑含阳煞之气,和这两个魔道中的高人战在一起,竟是丝毫不弱下风,分明便是在失踪的这一天多里,御剑的本事又长进了许多。 如果是其它时候,他或许会高兴,但是现在…… 他抬头往上空看了一眼,见原本还是烈日当空,现在却悄悄地聚上了乌云。 “红线,过来。”风魂朝薛红线唤道。 薛红线连头也不回,御着剑光一剑劈向辰萤姑:“师父,你等着,我一定要让这恶女人吃点苦头。” 辰萤姑大怒:“你这蠢丫头,我好歹也救过你一命,就算后来骗你,左右你现在也一点事都没有……” “那是我自己命好,跟你这死女人无关。”红线哼了一声。 风魂见这徒儿毫无退回来的打算,只好心中苦笑。他发现自己现在对这丫头已经毫无办法了,没必要听话的时候,她比谁都听话,该听话的时候,她就完全把你的话当耳边风。 虽然如此,只是他也不能放着这丫头不管。 他正要飞过去把红线强拉回来,却只见天地一暗,漫天雷云滚滚而来。那气势蓬勃的异象立时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红发老祖和辰萤姑、鬼迷宗三长老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立时脸色大变。 鬼迷宗三长老对望一眼,赶紧借遁法逃走。那些辰家门弟子进退失据,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青囊和雪心两位公主都是仙灵中人,知道这雷云绝非为自己而来,倒没有太多担心。 红发老祖与辰萤姑知道厉害,都不敢再打,想要学鬼迷宗三长老一样马上遁走,却已太迟,雷云早已将他们与红线三人一同覆住,五行之气俱散,什么遁法也无法再用。 辰萤姑没想到自己刚一脱困,便遭遇这等祸事,冲着红发老祖大怒:“你个蠢材,明知自己雷劫将至还到处乱跑,连我也被你连累进来。” 红发老祖反瞪向她:“莫要胡说,老夫十年前才避了一次劫,哪有这么快就再遇天劫的道理?定是你自己做了什么招惹天怒的恶事,又不知趋避。” 辰萤姑道:“胡扯,我这几百年一直被困在真月府里,什么事也做不了,招什么天怒了?” 两人对瞪着,紧接着突然醒悟过来,一同转头看向薛红线。 薛红线持剑呆立在那,看着头上那滚滚的雷云。她还是第一次遇到雷劫,既震惊于如此惊人的天象,又有些心中害怕,而师父和飞琼仙子等人更是全都没了踪影。 就算再怎么争强好胜,她也知道度劫的凶险,若是一不小心应劫失败,那可是形神俱灭的事。 红发老祖和辰萤姑都是曾度过劫的人,见红线模样,马上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被这蠢丫头给害死了,马上就要度劫的人,居然还到底乱跑。” ****** 红衣老祖和辰萤姑都是修了千年以上的魔道中人。 趋吉避祸是修道之人最基本的常识,这点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是一样。所谓道非是众生,能应众生修,其实道本身并没有什么正魔之分,只是各自的手段不同。像茅山宗、净明宗这样的道家门派以仙业为主,讲究清修和积善,自然更容易成就仙业,而像辰家门、鬼迷宗却不管这些,为了提高自己的本事可以不择手段,只要现在能够呼风唤雨,哪管以后。 其实在上古时期根本就没有度劫这一回事,能否超凡入圣全凭各自神通。帝俊与刑天争神,为了夺得天帝之位,只要是有本事的妖魔便尽可能招揽在自己手下,哪管他们是否曾为祸一方。便是现在,群星恶煞中也有不少曾做尽恶事的妖魔,也没见有什么恶报。 雷劫、报业之类的东西,全都是在帝俊死后才出现的。自太一东皇暂代天帝位后,为了防止像争神之战这种令无数仙人惨死,几乎导致三界崩溃的祸事再次出现,这才与西王母一同上奏三清,编织天命,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 雷劫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才应天命而生,其目的便是将天下万类分出等级,并由此将三界牢牢掌握在天庭手中。正是由于有雷劫的存在,修习道德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事,而像《道德经》、《灵宝经》、《黄庭经》这种助人得道的道家宝典是谁写的?还不都是天上仙人? 但也正因为天命在本质上只是天庭控制三界的一种手段,虽然当初木公和金母上奏三清编织天命本就是无奈之举,但对一些性情不羁或是思想偏激的神通人士来说,却是将天命视作天庭对九方十类的压迫,极是反感。 更何况天命无情,许多时候本就是只讲报业,不讲情理,自也不免出现一些令人激愤的事。 比如人间的某个帝王荒淫无道,令百姓颠沛流离,人神共愤。而以天庭的能力,要想改变人间界的这种惨状原本并非难事,然而,却谁也不敢那么做,皆因“天意如此”。若有仙神强行插手,那便是触犯天条,干涉天命,轻则谪下人间,重则打入九幽。 又比如某只蛇妖修成人身后,嫁给一个普通人类,不但不作恶,还多行善事。然后来了一个道士将她杀了,那么,这个道士所做的非但不是“恶事”,只怕还能在三官之薄记上一笔功德。 仙神人鬼妖,万类皆有其序!人杀妖算不得什么恶事,妖杀人那才是十恶不赦。 于是,一些看不过眼的修道者便走向极端,以各种手段抗拒或是逃避天命,另寻长生之道。尤其是对于想要长生的妖来说,要进入正统道派几乎是不可能,再加上妖类处在三界中的最底层,要想成仙,就必须先修成人身,所需要度的天劫也更重更多,自然只好另寻它途。 这些都是魔道出现的原因。 其实这个“魔”字一开始只不过是“非正统”的意思。 只是,数千年下来,正统的道家门派因为都将修道德、积善业视为修仙的必经之路,自是渐渐深得人心。而魔道其实只是一个统称,各家各派自有规矩,良莠不齐,亦不乏为了炼制法宝而乱杀生灵的血腥之事。再加上这些门派走的本就是“非正统”的路子,自是难以被人理解,渐渐的,所谓的正魔之分,也就成了正邪之分。 而天庭也不管那么多,只要你能度过三次雷劫,那便任你成仙,就算你成仙之前恶贯满盈也无所谓,反正天庭本就也有不少邪仙恶神。只是雷劫本就是应天命而生,考的不是神通而是道德,前两次还有以各种手段硬抗的可能,最后一次却是直指人心,对于不修道德不积善业的魔道中人来说,要想平安度劫谈何容易? 自从天命覆盖三界之后,如上清派、灵宝派、神霄派这些正统道派自有不少弟子度劫成仙,而走魔道成仙的,却是少得可怜。连辰钟铝在度过两次雷劫后,都不敢再试,只以趋避为主,每次算出自己雷劫将至时,便以种种方法将其避开。 避劫当然不等于是度劫,就算你再避一万次,那也成不了仙,虽然如果真有本事一直避下去,活个千千万万年也尽有可能。 当然,成仙之道不止一途,除了度劫之外,还有太一守尸、数满飞升的,又有服丹尸解、假死化形的。墨狄喝虹丹,宁生服石脑,全都是这一类。 然而不管是太一守尸还是服丹尸解,都必须要经过三官的考核才能还魂成仙,也就是“三官之仙”。能够成为三官之仙的,不是天上有人推荐,便是前几世积了无数善业,今生又向道心诚,显然不是一般的魔道中人所能走的路子。 而红发老祖辰钟铝和辰萤姑活了一千多年,对这些事自然也是了如指掌,之所以在初始时没想到雷劫是被红线引过来的,那只是因为他们弄错了。他们见红线年纪不大,最多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更何况剑光纯而不驳,虽看不出是何门何派,却显然是出自上清、灵宝那一类的道家正宗。 虽然十几岁便能练到这种地步,让人惊异,但仙道多岐,若是她前世修了数百年,然后因为兵解又或是其它原因转世重修,天生慧根,那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谁知红线虽然看上去岁数不大,却是生于晋末,只是因为在涯垠冰湖里镇了三百多年,容貌才没有任何改变。再加上这三百年里她既没有时间修习道德,也无法广积善业,反而是御剑之道进步极快。她学的虽是木公传下的玄门正宗,但在神通与道德失衡这一点上,却与魔道没什么区别,自是容易触动雷劫。 问题是,她自己招惹雷劫也就算了,却把红发老祖和辰萤姑也连累了进来。他们都是避劫之人,所谓避劫,无非就是利用一些手段让天雷无法找上自己。 现在天雷找上了红线,顺带连他们两人也覆入其中。这就好像是一个杀人犯用尽手段躲开官差追捕,正在得意之际,却发现自己好端端的突然被官差包围了,原因不过是因为这些官差正在抓捕另一个逃犯,而那个逃犯刚好就在他的身边…… 说起来,辰钟铝和辰萤姑也实在是无辜得很,以他们的本事,当然早就算清雷劫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上自己,至于说会被他人连累,那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度劫避劫本就是修道之人的头等大事,不管是谁,都会小心谨慎地推算出雷劫找上自己的时间,而在雷劫快要出现时,更是诚惶诚恐,多半都是藏在无人打扰之处,小心应对天劫,又或是躲到雷劫无法找到的地方,过了期限再说,谁也不会到处乱跑。 他们却哪想得到,这世上竟还有一个薛红线…… 第四十五章 劫运相寻禀天雷 红发老祖辰钟铝和辰萤姑深知雷劫凶险,就算要埋怨谁,也得等度过此劫再说。 红发老祖看着漫天雷云,道:“事到如今,我们只有齐心协力共抗天劫,彼此扶助,你们觉得如何?” 辰萤姑怪笑一声,看向红线,等她回答。 薛红线看向周围,然而放眼之处尽是雾起云涌、狂风倒卷,除了自己和身边这两个老不死,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人。 她毕竟是第一次度劫,虽然从晋末到现在,也算是活了三百多年,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冰湖里沉睡,只听说过修道之人需要度劫,该如何度却一无所知,眼见天地变色,天雷近身,心里其实已经慌了。 听到辰钟铝的建议,她犹豫了一下。虽然刚刚才乱打一气的敌人,现在却要跟他们合作,怎么想怎么别扭,但此时她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她正准备答应。 这时,风魂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入了她的耳中:“徒儿,不可以跟他们在一起。我在瀑布前等你,赶紧过来。” 一听到师父也在,红线立时安下心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她猛一扭头,纵剑往下方飞去:“我度我的,你们度你们自己的。” 红发老祖脸色一变,转头看向辰萤姑。 “你莫要看我,”辰萤姑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你没有度过天劫的把握,所以想骗那丫头跟你在一起,好趁她不备杀了她。天雷所覆,其它遁术都不再管用,唯一不禁的便只有血遁。只可惜你算盘虽然打得好,那丫头却难得地聪明了一次,不肯跟你在一起。” 红发老祖怒道:“你刚才那般看她,难道不也是跟我做了一样的打算?雷劫将临,你我只有互相合作……” “合作个屁,”辰萤姑抽身而退,“雷劫虽是因那丫头而来,但我们三人中,最没有希望度劫成功的却是你。我看那丫头所练的剑术有些古怪,是个有仙缘的人,更何况她临去之前面露喜色,定是知道有人会在暗中助她。依我看,她就算度不了劫,只要狠一狠心,最多也就是兵解转世,怎么也不至于到形神俱灭的地步。你却已是作恶太多,想转劫也转不了,最多转到畜生道去。” 红发老祖瞪着她:“你也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为了祭炼鬼灵幡,你手上可是沾了无数婴孩的鲜血……” “我可比你要好得多,”辰萤姑越退越远,“这只是我的第二次天劫,我以前虽然积了不少恶业,但这几百年间一直被困在真月府里,日日受业火炙烤,倒也算是得了恶报,把以前的罪孽消解了不少。更何况……我还有这个。” 她取出一个玉牌朝红发老祖晃了一晃。 “两界牌?”红发老祖脸色再变,“难怪你要冒着被困之险进入真月府里,原来就是为了这东西。两界牌在你手中,那六时含景莲呢?” “六时含景莲被那丫头得了去,”辰萤姑往下直落,“师弟,我就在这祝你好运了。若能度过此劫,你就该飞升成仙了吧?到时可不要忘了提携我这个师姐,呵呵……” 明知道辰萤姑是在挖苦嘲弄,红发老祖却是毫无办法。眼见雷云翻涌,五魔已现,只好也找了个地方落下去,尽全力应对雷劫。 …… 明明还是白天,天地间却是一片漆黑。 红线借着剑光落在瀑布前方,唤道:“师父……” “我在这里。”风魂在她身后现出身来。 红线赶紧转身看着师父,却见他一脸沉重地看着天空。此时,魔音已经出现,她只觉得耳中一阵喧闹,简直要让人发疯,赶紧凝神静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红线,你听我说,”风魂凝重地注视着这俏丽的女徒弟,“你必须做一个选择,是兵解转劫,还是硬撑。硬撑的话,以你现在的道行,万一失败的话,那就会形神俱灭,连再入轮回的机会也没有。如果兵解的话……” “那我就会变成另一个人,”红线低声说道,“我将不再记得兰姨和小山,不再记得师父和师妹,也不再记得这一生的所有事情……师父,是不是这样?” 风魂叹道:“我一定会找到你,等你长大之后,再把你收作徒弟。” “但那个人就已经不是我了。”薛红线咬了咬牙,道,“师父,我不想转世重修,我只想做薛红线,不想做其他人。” 转世之后,就已不再是同一个人了么? 风魂想起了隐娘,只觉得心中一痛。 聂隐娘是聂隐娘……王妙想是王妙想。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红线抬头看着师父,“我现在是师父你的大弟子,也是灵凝和隐娘的大师姐。可如果转世投胎,就算师父你再把我引进师门,那我也不再是大师姐了,而变成了她们的师弟或者是师妹……我才不要呢。” “喂,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吧?” 红线抿了抿嘴:“很重要。” “……”风魂差点失笑。 这样的紧要关头,她想的竟然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还这么坚持? 眼见雷云越压越低,风魂心知已没有多少时间了。 “好,”他牵着红线跃入瀑布下的水流里,“我就助你度劫。” …… ****** 远处,许飞琼站在山头看着远处那滚滚的雷云,沉默不语。 隐娘来到她的身边,颤声问:“飞琼仙子,师姐她、她会不会有事?” “放心吧,”许飞琼道,“有你师父在她身边,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聂隐娘略略安了点心。 许飞琼带着她往坡下走,来到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身边,她们正守着女儿国六公主龙格。 龙格公主虽然戴着木制面具,看不出脸色,但她身子不断发颤,冒着一阵阵冷汗。 许飞琼问:“六公主的伤情如何?” 青囊公主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伤她的那把刀显然是用至邪至暗的凶灵祭炼而成,专门伤人魂魄。六妹的外伤还在其次,关键是元神受挫,只怕、只怕是无法活着回凌波海了。” 雪心公主和那几名残存的侍女亦是一脸黯然。 许飞琼默然半晌。 身体受伤,这世上多的是仙丹妙药可以治疗,元神受创,却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她心中一动,忖道:“践天的玄元砖也是专门伤人魂魄的仙家法宝,当年妙想姊姊受玄元砖偷袭,元婴几乎碎去,最后还是被风魂的太乙白玉轮所救。那妖人的祭魂刀再厉害,难道还厉害得过玄元砖?” 想到这里,许飞琼向青囊公主说道:“二公主放心,等与我一同前来的那位风公子回来,他定有办法救回六公主。” 青囊公主看向许飞琼,道:“请问飞琼仙子,你所说的那位风公子,可就是得太乙救活天尊道法、又被青兽战神和焰华仙子奉为大荒境之主的那位风魂风公子?” 许飞琼点头:“就是他。” 青囊公主和自己的四妹对望一眼,俱不说话。 许飞琼见她们神情有异,愕然道:“有什么问题么?” 青囊公主淡淡道:“高天原的势力正在快速侵蚀东方苍天,许多仙境都被迫归降。有两个岛国甚至因为不肯听从伊奘诺尊而被彻底击沉,岛上之人举族而灭。风公子既是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又是大荒境之主,为何却一直没有露面?” 许飞琼怔在那里。 青囊公主又道:“凌波海处在东方苍天之中,一向为大荒境所辖,在太一东皇陛下还在时,天地之中,谁也不敢在东方苍天惹事生非。如今太一东皇已去,伊奘诺尊带着他的一女二子和八百万神野心勃勃,想要霸占整个苍天。苍天之中人心惶惶,直至钟将军和何仙子公开声称得太乙救苦天尊遗命,奉风魂风公子为大荒境之主,所有人才安下心来。如今伊奘诺尊已开始在苍天为非作歹,身为大荒境之主的风公子却始终没有出现,莫非能得太乙救苦天尊传下道法的,竟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 许飞琼道:“他已经让他的徒弟寒池公主灵凝去了大荒境……” “那又有何用?”青囊公主冷笑道,“自己不敢出头,只派了一个女弟子去露面。就算灵凝公主身为玄天帝姬,可以让伊奘诺尊不敢太过放肆,但她守得了大荒境,却如何去保护大荒境之外的地方?还是说我等是死是生,全都与他无关?” 许飞琼本不是擅长口舌之争的人,一时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替风魂辩解。 聂隐娘虽然知道她们是在说师父的事,但她对整件事的因果更是一窍不通,虽然对这个戴着面具长着蛇尾的奇怪女人说师父坏话很是生气,却也不知如何插口。 青囊公主看着许飞琼:“如果不是凌波海正遭遇伊奘诺尊的侵占,采石岛面临覆岛之危,我们也没必要飘洋过海来到这里,寻找太素赤霄剑,也就不会死了这么多人,连我六妹都将性命不保。说到底,难道不是因为风公子枉为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 “住口,”许飞琼怒视着她,“你没有资格说他。” 青囊公主冷冷地道:“我为何没有资格?” “你真的了解他么?”许飞琼冷笑道,“你对他过往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我为何要知道那些?我只知道他是……”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许飞琼鄙夷地道,“以前,你们恐怕连他的名字也不曾听说过,更不用说去关心他,直到现在你们自己守不住凌波海,才想起有他这么一个人,可以让你们把责任都压在他的身上。可是在这之前呢?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削骨碎肉,自散三魂七魄,又被紫光夫人镇在九嶷山下三百多年无法出来,那时候你们又何曾注意到他?” 冷风刮过,一片沉寂。 青囊公主在面具之下皱紧眉头:“飞琼仙子你到底在说什么?谁削骨碎肉?紫光夫人又是谁?” “原来你们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许飞琼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限的嘲讽,“紫光夫人就是太极天皇和紫微大帝的亲生母亲,乃是真正的仙界第一女仙,其尊贵还在王母娘娘之上。她的第九子耀赫威霸占妖灵界,血洗妖族,瑶池女仙王妙想带着我和风魂替妖族出头,杀了耀赫威和他的数千名手下,紫光夫人不辨是非,为了替儿子报仇,逼迫王妙想削骨碎肉,自散魂魄,连王母娘娘也不敢替她说话。风魂公子与王妙想本是一对情侣,他为了找回王妙想闯入苍梧山天帝宫,朝紫光夫人出手,结果和他的大弟子薛红线一同被紫光夫人用涯垠之气镇在苍梧山中,一镇就是三百多年,直到近日才得以脱身。这些事,你们难道真的都没有听说过么?” 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错愕地对望一眼,摇了摇头。她们这七位公主虽然都是仙灵中人,但以往只是待在采石岛上,对外面的事漠不关心,而妖灵界所发生的事对天庭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虽然知晓部分内情的人也有不少,但谁都不会到处乱说,她们自然不曾听过。 而紫光夫人的名号,别说是她们,连魏夫人这等身份,也只在三百多年前才因耀赫威的事,听王母娘娘亲自提到。 一时间,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都没有再说话,连那些侍女也不敢吭声。削骨碎肉,自散三魂七魄,如此惨事,竟是发生在所喜欢的人身上,自是让她们对风魂生出同情。而风魂明知道紫光夫人是太极天皇和紫微大帝的母亲,仍敢朝她出手,这又是出自一份什么样的痴情? 不只是她们,连聂隐娘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以前她的大师姐虽然透露了一些往事,但在快要说到师父和妙想仙子的结局时,却总是一脸悲伤,没有再说下去。她心中一痛,想道:“原来那妙想仙子的下场竟是如此悲凉,难怪我在初次遇见师父时,他、他是那样痛苦和落魄……” 许飞琼抽出太素赤霄剑,直接插在地上,冷冷地看着这些女娲后裔:“这是你们想要的剑,你们拿去保护你们的采石岛好了。别把你们自己的责任,随便转嫁到一个你们以前既不了解也不关心的人身上。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谁欠了你们。” 说完,她就这样拂袖飞上山头,看也不再看她们一眼。 隐娘在听到这些长着蛇尾的女人说了师父的坏话后,本也对她们心存厌恶,只是她终究心地善良,见龙格公主和不少女儿国侍女身上有伤,不忍就这样离开,于是便留下来帮青囊公主照顾伤者,没有学许飞琼一走了之…… ****** 风魂带着薛红线跃入潭中,让她凝神静坐,将所有灵识都放入紫绡剑中。 三次雷劫中,只有最后一次才是直指本心,纵然用尽法宝也无法相抗,前两次却存在以法宝相抗衡的可能性。也正是因此,魔道中人也尽有平安度过前两次雷劫的人。 时间仓促,风魂也来不及去替红线寻找其它用以度劫的法宝,他唯一能利用的,便只有红线的紫绡剑。 这紫绡剑原名金光剑,本是木公所传。木公让风魂带它离开大荒境时,它还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全身通红。直到后来它在红线身边等着久了,也不知是否因为红线喜欢穿红衣的缘故,它竟也跟着慢慢地变成红色,剑身上也现出“紫绡”二字。 红线屏蔽呼吸,完全沉入水中,风魂却将紫绡剑插在她身前半尺之外,并让她将太阴真气提至极致,然后散在四周,只将那一点至阳守在心头。 真气扩散,将整个水潭都化成玄冰,连那从崖前覆下的瀑布都被冻住。 风魂落在冰潭之上,透过冰晶,见红线凝在潭底宛若玉雕,没有任何动静,心里也放下心来。 天雷未临之际,必有魔音出现,扰乱度劫者的心神。这些魔音无形无质,其它人是听不到的。 风魂原本还担心红线会受到这些魔音的影响,好在红线性情坚毅,凡事都可以做到一个极字。她按师父所说,闭了感观,对外事不闻不问,只将灵识一点藏在剑中,任那魔音侵扰,亦能守得心神不乱。 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考虑,这也是因为她除去被镇在苍梧山的那三百多年之外,真正涉世的时间并不长,更没有做过什么大恶之事,心灵本就不曾蒙上多少尘埃。这同样也是上清派存神炼气之人喜欢独自在荒山无人之处修炼的原因之一,与俗缘沾染的越少,面对天魔时越是容易一些。 而灵宝派虽然以斋醮为主要的修行手段,需要入世,但他们着重劝诫世人,广积善业,往往是在修到地仙后,便开始走三官之路。就比如灵宝派的著名仙人葛玄,便是在广积善业之后,服丹尸解,化形成仙,走的并非是度劫飞升这一条路。 风魂见红线能够不为魔音所扰,自然也安心不少,他立在冰潭之上,取出朱砂笔,就这样对着空气书写。一个个闪着光亮的字符出现、下落,化入潭底,围着红线急旋不休。 空中雷声大作,令人心惊胆寒。风魂自身虽不是度劫之人,自忖也没有积下什么恶报,已仍是不免感到震撼。而像鬼焦、鬼腥等人一见天劫来临便马上逃走,也正是因为担心受到牵连。天意缥缈难测,比如某个地方有山精理当受雷劫而死,雷云出现,却将山脚下一个作尽恶事的人类一同劈死,这样的事情也不算少见,即所谓的恶有恶报、恶贯满盈。 当然,这世上也尽有好人遭雷劈的事,那是他前生恶事做得太多。如果他连前生也是好人,那就是他的命,所谓命当如此……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眼见天雷已至,风魂写得更加急了。那些发光的字符越来越多,布得密密麻麻。 一道霹雳朝潭底的红线击去。 风魂怒喝一声,将朱砂笔往天空一扔,那些字符不断幻化,散出的光芒交错成三棱水晶。 朱砂笔与霹雳相遇,瞬间便化成灰烬,霹雳仍直穿而下,直接透过那无数字数织出的三棱水晶,击碎冰潭。 只听锵的一声巨响,山川震动,大地轰鸣。 天雷击中的是……紫绡剑! 第四十六章 凌波海上女儿国 霹雳出现的那一瞬间,连远在雷云之外的许飞琼也能看到雷云之下的轰然一闪。 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疾风荡了过来。 隐娘掠到许飞琼身后,颤声道:“飞琼仙子,那、那声音是……” 许飞琼淡淡道:“有人应劫而死。” 隐娘虽然听出那惨叫声并非出自她的大师姐,却仍是不免心中一颤。 雷云来时惊人,去得也快,只是风卷云涌,瞬息间便隐入虚空,消失不见。 许飞琼道:“跟我来。” 带着隐娘朝雷云散去之处飞去。 她们飞了一阵,却见一处山峡里坐着一个人,于是便落了下去。 坐在那里的是红发老祖辰钟铝,只见他眼睛大睁,目光散乱,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景象。虽然他已经死去,但单看外表,却没有任何伤痕。 隐娘颤声道:“应劫而死的人,就、就是这个样子么?” 许飞琼道:“前两次天劫是五魔附体,天雷击身,应劫而死的人多半都是全身焦黑,甚至化成灰烬。第三次天劫却是无形无质,直指本心。他并非是被雷劈死,而是死在他自己的心火之下。” 隐娘没有再问。 许飞琼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心中害怕,于是拍了拍她的肩,道:“不用担心,你跟他不一样。” 聂隐娘本就是瑶池仙子转劫重修,转劫和轮回不同,前世度过的劫也是被算入其中的。再加上每转一次劫,灾业便消解一分,这也是一些修道人自知度劫无望,在天劫来临之前提前转劫的原因,甚至有人是在天雷击身的那一瞬间兵解,使自己既不至于形神俱灭,可以转劫重修,又能将这一劫算入所度的劫数之内。 当然,转劫也并非是全无风险,首先第三次天劫是无法靠转劫应对的。其次便是转劫之后,只是元神或元婴不灭,前世的记忆却会消失,若是今生失了慧根,又或是受了俗世诱惑而不再修习仙业,那以前的修习也就白费了,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一般修道者在转劫之前,往往就先联系好同道中人,以便有人能够在自己转劫重生之后,再将自己引入道门,重修仙业。 王妙想的死固然是被紫光夫人逼的,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却也是为了消解她自身的杀劫。而经过七世磨难之后,她的元婴仍以一种浑沌的方式保存下来,一般修道者转了两三次劫后,便难免失去慧根,她却等于是连转了七世。七世之前便已登上瑶池,七世之后杀劫消解,再加上瑶池之上自有愿意助她成仙的一众女仙,今生就算不度劫,也可走三官成仙之路,轻而易举的成就仙业。 只是飞升的方式不同,日后在仙界的地位也不一样,单是服食仙方尸解飞升的,便可分成九品,如玉胎琼液之膏、太清金液之华、九转霜雪之丹等等,每一品所得之道也不相同。同样是成仙,王妙想和许飞琼飞升之后便可以直接登上瑶池,而日日背诵《黄庭经》,再得真仙赐丹尸解的鲁妙典却只能在九嶷山做个女官,连王母娘娘的面都难得见到,便是这个道理。 隐娘今生本就有飞升之份,现在再得了木公的太乙道法,只须守道不邪,将来的成就自然不是一般的散仙比得了的。 许飞琼以为隐娘是在担心自己以后也要遭遇雷劫,心中害怕,却不知隐娘其实并没有想到那么远。她只是看到红发老祖如此惨死,生出恻隐之心,再想到师父三百多年前所喜欢的那位妙想仙子下场比这人还要悲凉,心里不由一阵刺痛,替师父感到难过。 两人正想离开这里,继续去寻找风魂和红线,却见远处腾起一道剑光,她们仔细看去,见那剑光泛红,分明便是红线的紫绡剑,不由又惊又喜,放下心来。 紫绡剑没有失去灵气,那自是表示它的主人还活着。 许飞琼和聂隐娘一同朝紫绡剑下落之处飞去,果然见到了风魂和薛红线。寒冰已化,瀑布重新泻下,散出一缕缕雾气,红线浑身湿透,正在潭边打坐,而风魂则双手负后守在她的身边。 许飞琼落了下来,微笑地道:“看来你已经帮她度过了这趟雷劫。” 风魂接住紫绡剑,见它虽然代红线硬抗了天雷一击,却没有任何损伤,自也放下心来。天雷迅捷凌厉,幸亏他用仙术幻出棱镜,让天雷稍稍折射了一下,而红线自己又能抗住五魔,屏去所有观感,只将灵识附在剑上,让天雷误以为紫绡剑才是红线真身,才能守得红线平安无事。 他见只有许飞琼和聂隐娘来到这里,微微一愕,看着许飞琼道:“女儿国的那些人呢?还有太素赤霄剑……” 许飞琼摇了摇头,无所谓地道:“赤霄剑我已经还给她们了。” 她将与青囊公主生出争执的事轻描淡写地说给风魂听,风魂听得苦笑不已。女儿国的那些人对他有好感也罢,没有好感也罢,他并不是那么在意。只是他好不容易助许飞琼夺得了太素赤霄剑,却被她就这样送人,实是让风魂觉得有些不太甘心。 正自想着用什么办法向那些女人要回赤霄剑,天空却降下了一道霞光,霞光上有个戴着木制面具、长上蛇尾的绛衣女子,以及两个女儿国的青衣侍女。绛衣女子以蛇尾游走到风魂面前,缓缓下拜。 风魂干咳一声,回了一礼,又道:“姑娘是青囊公主,还是雪心公主?“ 这些女人都戴着面具,他只能从衣饰中判断她们的身份。身穿绛衣的公主有三位,其中的六公主龙格被祭魂刀所伤,面前的这位自然不是青囊就是雪心。 “妾身雪心,”女儿国四公主语声温柔,“多谢风公子今日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公子相救,妾身姐妹三人只怕都将死在这长白山中。” “公主客气了,”风魂道,“我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雪心公主又看向许飞琼,也道了一番谢,又道:“还请飞琼仙子原谅我二姐适才的无礼,采石岛覆亡在即,二姐她心中焦急,自不免想得多些。飞琼仙子离开后,二姐也知道自己的言语过于偏激。正如仙子所言,这世上并没有谁欠了我们的,我们自己没有信心守住采石岛,却怪在他人头上,确实不妥。二姐本想亲自来向飞琼仙子陪罪,并将太素赤霄剑还给飞琼仙子。只是飞琼仙子将赤霄剑插在那儿,我们却没有一人能够拔出,想是那剑只与飞琼仙子你一人有缘。二姐无法,只好在那里守着赤霄剑和六妹,让我替她前来向飞琼仙子你道一声歉。” 许飞琼虽然表面易怒,其实心肠极软,见雪心公主如此客气,火气自然也就全都消了。 这时,红线也从静坐中还过神来,一跃而起,跪在师父面前。能够平安度过天劫,她心中自然也是高兴。 风魂笑着将这女徒儿拉起,又将紫绡剑还给她。 几人一同朝青囊公主和龙格公主所在的那个山头飞去。 ****** 落在山头,风魂见太素赤霄剑果然还插在那里,不由微微一笑。它既是连仙界也少有的神剑,那自是具有灵性。许飞琼将它插在那里,它既不飞走,也不让别人动它,分明便是已视许飞琼为主,慧红的师父云华仙子瑶姬会让许飞琼来长白山寻剑,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青囊公主领着身后的侍女一同向风魂和许飞琼道了谢,又低声道:“我六妹元神受创,再耽搁下去,只怕难免魂飞魄散,不知风公子可有办法救她?” 风魂与许飞琼对望一眼,这才知道这些女人之所以如此客气,未必是真的想通了什么,不过是因为担心龙格公主的性命,这才低声下气。 风魂来到龙格公主身边,见她仍是全身发颤,知道再不救治,她恐怕真的会就此死去。其实说到底,他对龙格公主和那些惨死的女儿国侍女也并非是全无愧疚,若是他早点将红发老祖勾结鬼迷宗想要夺取太素赤霄剑的事通知她们,让她们提早做出防备,她们也就不会死了这么多人。 只为了他的一点私心,便搭上了数条生命。 他将手搭在龙格公主的手腕上,查探一番后,这才看向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六公主虽然元神受伤,胸肺间也受了那一刀所带的阴戾之气,却并非无救。只是这中间还有一个妨碍……” 他将太乙白玉轮的功法和效用稍稍解释给两位公主听。青囊和雪心都不是普通人,自然一点即明,不由得面面相觑。虽然双修术并不被直接视作邪术,但像上清、灵宝等道家主要派别,却都将其视作下乘之术,不太看得起。 青囊和雪心倒没有这样的观念,只是风魂所说的这双修疗伤之法,虽然并不用男女*,却也免不了口舌相接,这也就意味着龙格必须摘下面具,还得让风魂吻她。 风魂也知道这些女娲后裔每一个都戴着面具,不肯轻易让人看到她们的脸,其中必是有什么风俗习惯又或是岛规。只是到底是什么呢?不会是像一些漫画里出现的那种情节,凡是看到她们脸的男人,都得死在她们手中,又或是必须娶她们吧? 风魂朝躺在地上的龙格公主看了一眼,心想真要被逼着去娶这样一个人身蛇尾,也不知是美是丑的女人,那倒是一件相当头疼的事。 许飞琼向两位公主道:“我听说凡是进入采石岛的男子,从来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却不知这传闻……” “虽然有些不尽不实,却也大多离事实不远。”青囊公主轻叹一声,“我们女儿国中有一个风俗,那便是凡是被男人看到长相的人,只要那个男人愿意娶她,她就得嫁给那人。而我们女儿国中的女子在采石岛上,却是从来不戴面具的。” 风魂怔了怔,道:“这岂不就是说,只要是男人到了女儿国,便可以轻易地娶你们的子民为妻?他若是同时看到好几个人的脸呢?” 旁边一个青衣侍女笑道:“他自可以在那些姐妹中随意挑选,就算是想将她们全都娶了,也不是不可以。” 风魂干笑一声,心想难道是这些女儿国的女人长得实在太丑,嫁不出去?不过想想也是,谁会愿意娶长着蛇尾巴的女人?不过被看到脸就得嫁人,这还真是跟那些动漫里的情节一样,毫无创意。 青囊公主看了他一眼,知他定是误会了什么,于是微微一笑:“不过有一点公子可能不知,那就是我采石岛女儿国从来不会轻易监禁或是杀害他人。那些进入我女儿国的男子,若是不愿娶岛上被他看到面孔的女子为妻,那也尽可以离开,我们从不强求,亦不会玩弄手段将他留下。” 风魂与许飞琼对望一眼,有些疑惑。若真是这样,那为何还有男人一旦进入采石岛便再也无法出来的传言? “公子请看。”青囊公主竟弯下腰来,摘下龙格公主的面具。 风魂一眼看去,心里猛地一震。这龙格公主虽然人身蛇尾,却眉如弯月,面如花瓣,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竟是异常貌美。许飞琼和红线、隐娘也没有想到这位公主的面具之下,清丽竟还甚于自己。 青囊公主低声道:“我女儿国国中的子民,本就是女娲娘娘后裔,就算不施粉黛,以凡人的眼光来看亦是国色天色,便是这蛇尾,亦可随意变成人形。之所以在离开采石岛后便戴着面具,以蛇尾见人,不过是为了向人表明自己的身份,让人不敢随意接近我们,以免惹出麻烦而已。在岛内,我们却不是这样子的。” 风魂这才明白过来。敢情那些误入女儿国的男人不是被监禁或是杀害,而是他们自己不愿回来?试想,一个男人流落到那周围全是美丽女子的岛上,而这些女人还可以由自己挑选,想娶谁就娶谁,这只怕是每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事,谁还舍得离去? 许飞琼皱眉:“但这样的岛规,对那些被迫嫁人的女子岂非不太公平?她们又不是青楼女子,怎能让她们如此作践,由人去选?若是那男人是个轻薄无赖之徒,那岂不是糟蹋了她们一生的幸福?” 红线和隐娘使劲点头。而风魂却是心中疑惑,他原本以为青囊说这番话,是为了顾及女儿国的风俗,让他在治好龙格公主后娶她为妻。但听她这样解释,那等于是他就算看到了龙格公主的脸,也并不是非娶她不可,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是按二公主这样说,”风魂皱眉道,“采石岛虽然地处凌波海,这些年下来,岛上也该聚集了不少男子才对,其中恐怕还有许多修真人士。既然进入采石岛,便能遇到这样的好事,那只怕是人人都想进入岛中才是,为何却仍然留下男人去不得的恶名?” 那些女儿国人对望一眼,俱都发出轻叹。青囊公主伏身拜道:“那是因为,凡是进入我女儿国之中的男子,虽可任意娶妻,然而我们却也向他隐藏了一个秘密……” 风魂见她顿了一顿,知道她的意思,于是郑重说道:“公主请放心,既是秘密,我等绝不会随便向外泄露。” 许飞琼眉头一挑,正要说一句“爱讲就讲不讲拉倒”,却见风魂悄然向她使了个眼色,也就只好抿了抿嘴,没有把这种气话说出来。 青囊公主道:“我们虽然任由进入岛中的男子选择想娶之人,便是他心存*,想在女儿国中三妻四妾亦无不可,但事实上……” “事实上,他最多只能娶上一位,而且行完房事之后,便会丢了性命,”风魂轻叹一声,“可是如此?” 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面面相觑,都猜不出这位木公传人为何会猜到。 “我刚才替六公主把脉时,见她体内阴气极重,原本还以为是那妖人的祭魂刀所致,”风魂道,“现在看来,倒是出自她自身的体质了。想来是你们采石岛上的女娲一族体质与常人不同,凡是与你们行过房事的男人,第二天都会死去,你们却将这事刻意隐瞒,使得那些进入岛中的男人还以为自己艳福不浅,结果为了一个色字丢了性命。” 青囊公主等人沉默不语。 许飞琼在一旁怒道:“你们这种做法,和害人性命有什么区别?” 旁边一个青衣侍女插口道:“我们又没有强迫他们,你说我们害人,但你自己刚才也说了,我们又不是妓女,那些男人进入岛中,其中大多都是贪婪好色之徒,而我们不管自己喜不喜欢,都得站在那儿由他挑选,难道我们又心甘情愿不成?反而是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时,我们却不敢接近他,生怕一不小心将他害死,千百年来,因为无法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而以身殉情的姐妹,亦不知有多少,谁又同情过她们?” 许飞琼怔了怔,喃喃道:“那、那是你们自己……” “飞琼,”风魂叹道,“别再说了。” 许飞琼咬了咬牙,没再说话。 风魂再次看向青囊公主,道:“想必是你们女娲一族也跟龙族一样,虽是仙灵,却并非不老不死。而设立那个岛规的目的,便是为了传宗接代,令女娲一族的血统不会断绝?” “确如公子所言,”青囊公主黯然道,“我们女娲一族纵然有了身孕,生下来的也只会是女儿,因此岛上并无男子,要想传承血脉,只能靠岛外之人。然而我们身为女娲娘娘的后裔,总不能自己到岛外去找男人,更何况看不上的男子,不愿将身子给他,真心喜欢的人,就算想嫁他,亦不忍心害他,世间女子,岂非都是这般心事?于是数千年前,岛上便已立下规矩,凡是进入岛中的男子,被他看到相貌的,就必须任他嫁娶,谁也不得违背。只是虽然有这规矩,但由于进入我女儿国的男子,通常都无法再出去,岛外之人虽然不知原因,渐渐的也都不敢再进来,因此,我们女儿国的血脉,仍是一代比一代稀少……” 许飞琼与红线、隐娘互相对望了一眼。一开始她们还觉得这些女人刻意隐瞒自己的体质,分明便是害人,然而现在再一想,却又觉得她们亦是可怜。如果换了自己,对不喜欢的男人,就算宁死也不会愿意将贞节给他,而她们不但不敢与自己喜欢的人亲近,还得被迫与那些仅仅是贪图她们美貌便想占有她们的男子行房,其目的不过是将这样的惨事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 而风魂也明白了青囊公主为什么要将女儿国的这些事告诉他。 那些男人之所以会在与这些女人行完房事之后便死去,多半是因为她们体内的真阴与常人不同,会将那些男子的真阳全都吸去。而太乙白玉轮虽然不同于那些下乘的房中术,但任何双修心法,在本质上都只是靠着元阴与元阳的互相接触达到二气交感,最多不过是上乘的双修术可以在不害人贞节的情形下,藉由隔体神交而双修双益,下乘的房中术则必须通过**才能达到这种效果,又或是像朱孺子那样专采幼女真阴,以补自身真阳,名义上虽是双修,其实却是伤天害理的采花恶行。 而龙格公主既然体质与常人有异,风魂若是以双修术去救她,一旦出了差错,则可能不但救不了她,连自己都搭上性命。 青囊公主知道风魂已经看穿了其中的凶险,于是朝风魂缓缓下拜:“妾身也知道想让公子去救龙格,说不定反会连累了公子。公子今日仗义相助,我们已极是感激,也不敢再要求更多,妾身想来想去,终是觉得我六妹今日会有此厄,也是她自身的劫难。公子身份尊贵,又对我等有救命之恩,若再为了救治龙格一人,反害了公子性命,妾身又如何过意得去?还请公子受我与雪心一拜,妾身这便带着龙格回采石岛,若是采石岛不致因伊奘诺尊而覆亡,日后再来报答公子与飞琼仙子今日的大恩大德。” 雪心公主和那些侍女随着青囊公主一同下拜。 红线和隐娘涉世不深,还不明白为何救治龙格公主,会让师父也遇到危险。许飞琼却已看出其中凶险,一时脸色苍白,虽然明知道以龙格公主现在的伤情,根本难以回到采石岛,但要让自己的情郎冒性命之危去救别的女人,就算是她,也无论如何不会愿意。 风魂站在那里,慢慢地将视线扫过拜在他面前的这些女人,再定格在青囊公主身上。青囊公主带着面具,自然无法看出她的表情,然而风魂心中却骤然现出一个念头:“我小看了这个女人……” 第四十七章 凝气涤邪盗真香 风魂将用晶砂锻烧成的九针一根根检查过去,然而再收入囊中,站起身来。 许飞琼来到他的身后,低声问:“你真的要去帮龙格疗伤?” 风魂道:“总不能看着她就这样死去。” 说是这么说,其实在他心中,却有更深的考虑。青囊公主只怕已隐隐猜到他曾故意拖延救人的时机,导致那些女儿国侍女死伤大半,龙格公主也身受重伤。她口口声声说不想为了救龙格而让他冒险,却带着雪心和那些侍女拜在那里不起身,分明便是想逼迫他做出决定。 她们姐妹情深,怎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龙格就那样死去?而风魂现在亦是进退两难,去救龙格,他也不是很有把握,不救她,以后只怕再也不用想笼络住凌波海女儿国的这几位公主。尤其是青囊公主已对他生出疑虑,要想解除她的疑心,那就只有向她表明,自己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愿意帮助她们姐妹的那番决心。 他转过身看着许飞琼,慢慢地露出笑容:“放心,我一定能将龙格治好。” 许飞琼见他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自信,也多少放了点心。 风魂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带着许飞琼,一步一步向来自采石岛的那些女人走去。 如果是以前的我,就算没有任何的好处,也会尽力去救那个女人。 如果是以前的我,绝不会在救人的紧要关头,还那般计较和算计。 风魂一边走一边想着。 他变了,变得他自己也有些不认识自己。 这种改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来到其他人面前,风魂向红线和隐娘交待了几句,又向青囊和雪心二人说道:“太多人在这里,容易令在下分心,还请几位姑娘到远处替我与龙格公主护法,如果两位公主不放心的话,可留下一人在此。” 青囊公主拜道:“公子愿意冒自身之险相助六妹,我们已是感激不尽,又怎会不放心?” 于是,这两位公主便和红线、隐娘,以及那些侍女一同散到远处。 许飞琼问:“那我呢?” 风魂笑道:“你就留在这里吧,龙格公主漂亮得很,只有我跟她两个人在这里,我看你也不会放心。” 许飞琼抿了抿嘴,看了躺在地上的龙格公主一眼,龙格公主虽然仍在昏迷之中,却仍是姿容不减,甚至更显娇弱,惹人怜爱。许飞琼哼了一声,忖道:“再漂亮,也还有个蛇尾在那,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风魂将龙格的衣裳解开,露出那诱人的*。两座小峰晶莹秀美,由于发着冷颤,峰上的嫣红轻轻晃动,让人忍不住想将它们按住,小心揉捏。腰姿不盈一握,小小的肚脐恰到好处地点在那儿,极具美感。腰下虽是蛇尾,却也有种妙不可言的曲线,并不让人厌恶,而风魂记得,青囊公主说过女娲后裔的蛇尾是可以随本人心意自由幻化,变成人形的,可以想见,龙格公主的蛇尾一旦变成双腿,亦必是纤细修长。 许飞琼在一旁见风魂在龙格公主的*上扫来扫去,醋意一升,恼道:“你是要救人呢,还是要洞房啊?” 风魂失笑一声,没有理她,只是取出针来,分别在龙格的**之下和脐下一寸这三个部位插了一根。 许飞琼瞅了瞅龙格公主的胸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悄悄哼了一声,忖道:“又没我的大……” 插好银针后,风魂慢慢伏身上去,吻在龙格公主唇上,用舌头挤开她的香唇和皓齿,度了一道元阳进去。他不敢大意,先让元阳在她的心肺间游走,再慢慢地往下探。谁知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吸力突然出现,藉上这道元气接触,将他的真阳不断地吸了进去。 风魂心中一惊,却怎么也无法将其切断,真阳之气往下直走,穿过龙格公主的肺腑,越过丹田,直往卵巢的部分冲去。风魂心知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怕自己将真阳耗尽,就这样虚脱而死,虽然嘴被龙格的香唇吸住,无法起身,但摸索着取出一根针来,同时快速弄清真阳的走向,一针插在龙格肚脐右侧。 吸力立时中断,他也顺利地从龙格的嘴唇脱开,龙格却是一声惨叫,叫声凄切。 青囊和雪心听到惨叫,赶紧飞了过来,却见风魂呆在那里,额头尽是冷汗。而她们的六妹则紧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仿佛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脸色金白,人却显然还处在昏迷之中。 风魂低声叫道:“压住她。” 许飞琼和雪心连忙上前将龙格公主压住,直到她慢慢镇定下来。 青囊公主不安地道:“风公子,若是……” 风魂知道她想说什么,摇了摇头:“不妨事,我已经大致弄清你们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在什么地方,只是还有些细节没有弄清。” 青囊公主问:“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确实有些事想要请教。”风魂犹豫了一下,看上去有些尴尬。 青囊公主道:“公子请说,只要能平安救回六妹,妾身定知无不言。” “我只是想知道,”风魂干咳了一声,“你们女儿国的女子在行房的时候,是否比较敏感,很容易达到*潮,同时也很喜欢发出声音?” 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没想到他问的是这样的问题,一时怔在那里,连许飞琼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心想这样的羞人之事,他怎能问得出口? 虽然看不出这两位公主面具下的神情如何,但至少可以看得出来,她们连粉颈都已羞红。雪心公主小声问:“风公子,这、这件事……” 风魂一本正经地道:“很重要。” 青囊和雪心对望一眼,显然都在用眼神询问对方,直到确知对方都无法回答,立时一同飞到林外,找那些侍女去了。 风魂回过头,朝许飞琼低声笑道:“敢情这两位公主都还是处女。” 话一说完,却见许飞琼满脸煞气地看着他:“她们是不是处女,这种事你很在意么?要不要我帮你摘下她们的面具,让你可以娶她们?” “不,不用了,”风魂干笑一声,“我可不想一夜**之后,就变成干尸。” 许飞琼哼了一声,想了一想,终究是心中好奇,见青囊和雪心还没有回来,等不住轻声问道:“她们是不是容易有、有快感,喜不喜欢发出声音,这、这和你救人有什么关系?” 风魂见这婉丽仙子也是一脸通红,心中好笑,于是说道:“嗯,很重要,这关系到我的猜测是对是错。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她们的受孕方式应当与常人不同。一般女人要想怀孕,都是男人的jingzhi(和谐)进入她的体内,与她的卵子结合……” “jingzhi?”许飞琼红着脸,“难道就是你每次流到我体内的那脏脏的东西?” “谁说它脏脏的?经科学论证,那可是很有营养的,还可以美容……” “啊?” “咳,算了,不说这个,”风魂道,“但是这些女儿国的女人显然有些不同,她们要想受孕,就必须得到男人的真阳,而不是jingzhi。只有男人的真阳与她们的真阴互相结合,才能在那一瞬间凝气成胎。而她们的体内自有一种涡流般的吸力,能吸干与她们行房的男人的真阳。试想,就算是神仙,突然之间被人吸尽真阳,也不可能还活得下去吧?” 许飞琼这才明白过来。这等于便是采补之术,只是一般的采补行径都是某些魔道之人在学会双修术后用出来的,她们却是天生便具有这种异能。 “正因为这些女娲后裔都是凝气成胎生出来的,从某种程度来看,无异于最纯正的道家元婴,所以她们才会从一出生便位列仙灵。”风魂继续说道,“而在行房的时候,她们的真阴直接受到真阳冲撞,自然容易生出快感,而喜欢发出声音,则是因为她们的身体隐藏着一条平常人没有的阴脉,这条阴脉由受孕之处生出,通达五脏和四肢,故而某处生出快感,身体各处皆有所感,口腔也不例外。我刚才用太乙白玉轮与龙格元气相通时,就是因为这条多出的阴脉,真阳由她的口中直达腹下受孕之处,如果不是我及时用针封住那条阴脉,恐怕我现在已经变成干尸了。” 许飞琼这才知道风魂刚才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一时竟比自己遭遇危险还要后怕。她看着风魂,道:“刚才我看你只是和她接触了那么一下,竟然就能看清这么多事?” 风魂却只是笑了笑。 这一方面固然是由于太乙白玉轮的神奇功效,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这些女娲后裔“凝气成胎”的特殊体质,与他最近走的修行之路有相通之处,只是他不想说出来。 这时,青囊和雪心已带了两个行过行房的女儿国侍女过来,风魂向她们问了几句后,对自己的猜测更加有了把握。 将那两个侍女打发走后,风魂看着青囊和雪心,道:“六公主还在昏迷之中,你们可有什么办法将她的蛇尾化成双腿?” 青囊公主走上前,将手按在龙格的身上,一道白光覆了上去,龙格的蛇尾开始慢慢分开,化成纤美的人类双腿。龙格身上的长裙本就已被风魂褪下,为了能够随心所欲地在人腿与蛇尾间变化,也没有穿襦裤,不但那修长的**呈露无遗,连小腹下的一掬芳草都落在风魂眼中。 青囊和雪心姐妹情深,此时只要能救活龙格就好,自然顾不了那么多了。许飞琼却看着龙格的美腿,略略咬了下唇。这位女儿国六公主不但面目娇好,身材窈窕纤挺,连一双腿也美得不可思议。许飞琼在别的方面也并不差,偏偏就是双腿不但不算修长,甚至偏短了些,令她自己也有些遗憾,现在她刻意将自己去和龙格对比,总觉得自己其它地方都还好,腿部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得上对方,不免有些沮丧。 她悄悄瞅了风魂一眼,忖道:“他已经看到了龙格的脸,按她们女儿国的规则,只要风魂愿意,就能将这位六公主娶回家中。虽然娶回家后只能看着,不能做那种事,但、但这样一个美人儿,对男人来说,岂非放在身边天天看着都好?” 想到董双成关于自己喜欢的人将来难免三妻四妾的预言,许飞琼不觉更是气恼,死死盯着风魂的背影,想道:“他要是真敢再迷上别的女人,我就、就一剑劈了他。” 心里虽然是这么说,其实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气话罢了。 风魂正用针一根根地插在龙格身上,透过针灸将她身上的那条阴脉阻断。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背上凉溲溲的直冒冷汗,抬头看了看,却又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心里一阵纳闷。 只是救人要紧,他也不敢去想太多。插完针后,他将左手覆在龙格的双腿之间,用手心将那泉眼紧紧压住。许飞琼睁大眼睛,连青囊公主和雪心公主也不禁对望一眼。 一个姑娘家,连这种地方都让人摸了,以后谁还敢要她? 风魂却不管那么多,伏身上去,吻住龙格公主。元气经由两人的嘴唇再一次彼此相通,而那股吸力虽然仍然存在,却已因为阴脉受制,已削弱了许多。风魂将自己的元阳之气在龙格的体内快速扫过,替她祛除血焰祭魂刀残留在她体内的霸道邪气。 龙格的自身元气在他双修术的固本培元之下快速增长,受创的元神也渐渐恢复。只是她的那条阴脉也随着两人之间的二气交感不断触动,风魂甚至能够察觉到手心处的那朵花瓣也在随着这份颤动轻微闭合,并有一种温温热热的气流想要泄出,却被他用手强行阻住。 元阳之气越转越快,将龙格体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扫了一遍。当初王妙想那被玄元砖击得几乎碎去的元婴都能在太乙白玉轮的治疗下得到恢复,一旦弄明白龙格的体质问题,要想治好她,对风魂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这时,龙格公主也渐渐清醒过来,只是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赤着身子,有人强吻着她,还将手强按在那花径入口,自是大羞,以为遇到什么淫贼,挣扎着便要推开风魂。只是风魂用身子强压住她,而她的身子还在虚弱之中,自然无法脱出这“淫贼”的恶行。 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腹下竟生出一股热流,这股热流渐渐充盈在她的全身,让她极是舒服,如果不是嘴唇被人封着,几乎要发出呻吟。她又羞又急,差点便要哭出来,偏偏羞人之处却因为热流的冲击而不由自主地扭曲、颤动,肌肤更是泛出一粒粒粉红,连*都渐渐硬了起来。 青囊和雪心早已避开头去,不好意思再看,而许飞琼却仍死死地盯着风魂。 风魂却在龙格身子的扭动间,手心悄悄地摩擦着她的花儿,直到她已神迷意乱,才将手放开,让那股馥香从这位女儿国公主的窄小花径泄出。 龙格双腿崩直,腰肢扭动,而风魂趁机藉口舌接触将她的真阴盗了一些,藏在自己体内。 以往他也对红线、灵凝、隐娘使用过这种隔体神交的双修心法,体内已渐渐聚了不少她们的五行之气和真气。只是,这都是在双修双益的过程中自行混合在一起的,他既没有主动去收集她们的元阴,而不可能会去盗取她们的真阴。 毕竟失去真阴,对一个女子的修行和性命总是会有损害。他并非朱孺子那种采花贼,靠减损几个女徒儿寿命来增益自己修行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这次,还是他首次用双修心法盗取他人真阴。 只是他做得巧妙,许飞琼、青囊、雪心三人固然无法发现,龙格自己也因为被他暗用了些催欲手法,在这一瞬间隐入*之中,再加上他盗得不多,虽然以后仍是难免对龙格的寿命产生一些妨碍,却不至于在现在就生出负面影响,因此,连龙格自己也没有发觉。 龙格体内的伤其实早已治好,盗完这点真元后,也就没必要继续再演下去了,他快速地摘下刺在龙格身上的银针,在她体内吸力恢复之前,离开她的嘴唇。 龙格身子虽还处在快感之中,内心却已是万分羞怒,双手一推便把他推倒在地,直恨不得杀了这个欺凌自己的男子。幸好青囊和雪心及时将她扶住,向她解释。 龙格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是在救自己,一时呆呆地看着风魂,风魂只是笑了笑,淡淡地站了起来。 龙格意识到自己身上不着一缕,羞得身子蜷缩。 风魂却没有再看她,只是向青囊和雪心说道:“六公主体内的邪毒已经消去,伤势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要多多休息,自然也就没事了。” 青囊公主起身,朝他缓缓下拜:“多谢公子,妾身感激不尽。” 风魂微微一笑,现在龙格的伤已经治好了,却还没有穿上衣服,他自然也不好再在这里逗留,于是带着许飞琼暂时离开,留下青囊和雪心两位公主去照顾龙格。 第四十八章 佳人远赴凌波海 风魂和许飞琼、红线、隐娘四人在僻静的山崖下休息。 此时已是黄昏,晚霞将金黄色的夕阳抹上了几缕嫣红。 许飞琼拿着太素赤霄剑左观右赏,爱不释手,最后却又轻叹一声。风魂看着她,道:“难道你还想把它送给女儿国的那几位公主?” 许飞琼摇头:“我当时只是插在那儿,她们便没有一人能够拔出,看来这剑确实是和她们无缘。只是这剑是仙界有名的四支神剑之一,现在虽然在我手中,我却也不敢随便用它,少不得要上瑶池一趟,奏知王母娘娘。而且,青囊她们要靠这支剑来替她们守住采石岛,现在这支剑却落在我的手中,我总感觉不为她们做些什么,有些不太好。” “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风魂笑道,“如果我们不是刚好来到长白山,她们只怕早已死在辰家门的算计之下,也一样得不到赤霄剑。” 许飞琼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内心仍是有些不安。 风魂还想再说,却见青囊、雪心已领着龙格公主走了过来,一同向他拜谢。 龙格公主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被这位东皇传人所救,心中自是感激,只是又想到自己不但脸被对方瞧了,连身子都被他看过摸过,自是难免害臊,拜下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满脸晕红。 风魂却又怎会看不出来? 他见龙格伤势虽然已经好了,却没有再戴上面具,裙下现出的,也是一双俏足。这女子戴着面具化成蛇尾时,自然看不出什么,现在她完全化作人形,却是异常娇媚,再一想到她的裙子底下其实什么也没有穿,自不免心神一荡,在脑中回忆起那朵花蕊在自己手心中摩擦时的美妙。 龙格公主虽然没有抬头,却如何不知道这个俊朗的青年正盯着自己的身姿看?这些凌波海女儿国的女子由于那特殊的体质,通常都是想爱亦不敢爱,但也唯其如此,对于爱情的幻想,在那份令人无奈的压抑下才更加期待和希冀,就如同明清之后,越是迫于礼教不出闺阁的少女,越是喜欢偷偷读些《西厢记》之类的**,礼教这种东西只能束缚一个人的行为,如何束缚得住他人的内心? 龙格还是第一次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被一个男子看着,又想到若是依照岛规,他要是想娶自己,自己就得嫁给他,心中更是涌起甜甜蜜蜜的滋味。只是一想到如果真的嫁给他,说不定反会害了他的性命,心里又有些不安。 “他是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又救过我的性命,”龙格想着,“如果他真的愿意娶我,那、那我就算天天陪在他的身边,不做其它事儿,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想要迎上对方的目光。谁知风魂的目光却早已避开了她,脸上还带着咬牙切齿般的古怪模样。龙格怔了怔,只觉有如冷水浇身一般,落寞地低下头来,忖道:“原来他是这般讨厌我。” 其实在这件事上,她真的是误会了。风魂并不是因为讨厌她才咬牙切齿地不去看她,实在是因为刚才看她看得有些痴了,才遭受到了一点报应……站在他身侧的许飞琼,正将玉手狠狠地掐在他的腰上。 之所以“咬牙切齿”,那完全是痛的。 大家都是有神通会术法的人,除了龙格因为心里想得太多,没有注意,其他人如何看不出许飞琼的小动作?青囊和雪心两人对望一眼,她们早就看出许飞琼和这位东皇传人关系有些不同,现在见她为了自己的六妹醋意大发,自是觉得好笑。 薛红线则站在一边摊手,完全是一副“师父你活该”的态度。 隐娘则静静地站在红线身旁,既没有去看师父,也没有去看飞琼仙子和龙格公主,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被许飞琼这么一捏,风魂自然也不敢再多看了。他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没有那种女人就该三从四德的观念,在古代,女子嫉妒,那是可以直接休妻的,而在他的想法中,女朋友会为了自己吃醋,那就表示她真的喜欢自己,虽然腰上很痛,心里倒是有些得意,还回头看了许飞琼一眼,传递了一个暧昧的眼神,意思是:“等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时,我再脱光你的衣服大振夫纲。” 许飞琼如何看不出来?脸上一红,也就不再捏了,还悄悄地替他在痛处按揉。 天渐渐黑了,几个人便席地而坐,互相交谈起来。青囊显然是三位公主中疑心相对较重的一位,扯了些话题,探听风魂等人为何会如此凑巧的来到长白山,及至知道他们是得到云华仙子瑶仙的提示,这才释去疑虑。 瑶姬乃是受徊风混合万景炼神飞仙之道,禀西华少阴之气成真的天仙,虽然现在下了仙界,遁入佛门,本事自然仍在,作出太素赤霄剑即将出世的预言,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风魂也向她们问了凌波海现在的处境,这才知道,东方苍天的形势已是不容乐观。许多仙境都只能在覆亡或是依附伊奘诺尊这两者之间选择其一,还有一些,因为这三百多年无人管束,早已被妖魔占据。 钟化和何月华只是驻留在大荒境的神将和女官,没有得到命令,自是无法干涉太多,更何况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也是有心无力。一些地方已是人去楼空,里面的散仙或是修真者担心受到连累,纷纷离开,而像东极山、合虚境、肃慎氏国这类的岛国和仙境也是人心惶惶,只能听天由命。 女儿国这七位公主深知自己的先人与伊奘诺尊有深仇,向他依附定然没有什么好下场,只好在伊奘诺尊来到之前试图找到太素赤霄剑,希望能增加守住采石岛的把握。 风魂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你们何不暂时放弃采石岛?我可以写一封信给我的二弟子灵凝,让你们先住到大荒境去。” 雪心和龙格对望一眼,正要说话,青囊却已抢先说道:“先人留下的居所,岂可在我们手中轻易失去?无论如何,就算我女娲一族举族而灭,我们也不会就这样离开采石岛。” 许飞琼和红线、隐娘听得肃然动容,对这些女子宁可战死也不屈服的态度感到欣佩。风魂却悄悄看了雪心和龙格一眼,见雪心沉默不语,而龙格却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于是心中一动。 她们三人必定还隐瞒了什么秘密,而那个秘密,才是她们宁可带着全族拼死一战,也无论如何不肯放弃采石岛的原因。 还有一点,风魂心中也多少有些怀疑,只是不能说出来。那就是……这些人,真的是女娲娘娘的后裔么? 女娲娘娘捏土吹气,造出人类,却又是如何生出她们? 当然,这个疑惑只能藏在心中,不能就这样问出来。他转过话题,笑道:“女儿国的七位公主,我既然能在这里同时见到三位,也是一种幸事。却不知另外四位公主,又是叫做什么名字?” 雪心公主道:“我大姐叫奇辰,三姐叫界水,还有一位五妹,名叫玉尺……” 奇辰、青囊、界水、雪心、玉尺以及龙格?风魂暗自想道:“她们的名字,好像都与堪舆风水之术有关,倒是有些奇怪。” “那七公主呢?”风魂问。 青囊和雪心却对望一眼,脸带笑意。青囊公主道:“七妹的名字,按照岛规,我们却是不能轻易透露给他人的,还请公子见谅。” 风魂与许飞琼错愕地对视了一眼。既然其他六位公主的名字都能让人知道,偏偏只有最小的那位要隐瞒起来,而且还是“岛规”,不管怎么想,都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既然是别人的岛规,风魂自然也不好再问。 这时,许飞琼插口问道:“这次你们未能取得太素赤霄剑,对你们与伊奘诺尊的相抗……” 她没有把话说完。 夕阳已落,夜风吹拂在几人的身上,颇有些冷。 青囊公主轻叹一声,道:“太素赤霄剑既然已认飞琼仙子你为主,这亦是天意。若是天意要让我采石岛覆亡,那也是毫无办法。无论如何,飞琼仙子今日出手救了我们姐妹三人,日后就算我等死在凌波海,亦不敢忘飞琼仙子今日之大恩……” 青囊虽然说得伤感,风魂却是心叫“不好”。 他正想扯开话题,许飞琼却已看着女儿国的这三位公主,认真地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凌波海。” 雪心和龙格对望一眼,立时露出喜色。青囊公主却仍是轻描淡写地道:“这、似乎有些不太好,飞琼仙子并非我女儿国国民,无需为了我采石岛冒着与伊奘诺尊拼死一战的危险。何况太乙救苦天尊已去,风公子虽是太一东皇的传人,为大荒境之主,但今时不同于往日,正如飞琼仙子白日所说,风公子并没有欠我女儿国什么,伊奘诺尊为了成为东方扶桑大帝,已是不择手段,风公子避开他亦是理所当然。飞琼仙子有这片心意,青囊感激不尽,却是不敢相请。” 风魂死死地盯着女儿国的这位二公主,这位二公主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婉拒之辞,却实是已将话语朝许飞琼套去。 他比谁都了解许飞琼那看不得别人受到欺压的性格,当年在妖灵界时,许飞琼明知有危险,仍是不顾一切地替妖族强行出头,差点连自己都死在妖灵界。虽然太素赤霄剑是自己认许飞琼为主,怎么也不能算是她的错,但由于此剑关系到采石岛的存亡,许飞琼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又对她们心生同情,这才主动提出前往采石岛相助她们。 而青囊却还担心许飞琼只是临时起意,她看出许飞琼对风魂的情意,言话中虽在拒绝,却又隐隐点出,风魂本就有相助采石岛的义务,之所以躲在一旁,完全是怕了伊奘诺尊。 许飞琼本就容易受激,更何况被人看不起的又是自己倾心相许的情郎,立时眉头微挑,正要说话。 风魂却抢先一步,看着青囊公主道:“夜已深了,大家白天都忙了一日,六公主也是重伤刚愈,何不先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青囊公主抬起头来,与风魂淡淡地对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风公子所言极是。” 说完,便缓缓站起,转身离去。 雪心公主连忙跟在她的后头,龙格却仍坐在那儿,怯怯地看着风魂,犹豫了一下,脸红红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青囊公主头也不回:“六妹,走吧,你身子还未完全恢复,早些休息。” 龙格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来,静静地朝风魂拜了一下,这才跟在青囊公主身后。 红线和隐娘对望了一眼,总觉得气氛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许飞琼却显然没有注意到那么多,她只是看着龙格公主一步三回首,分明便是对风魂已生出情愫,再想到风魂刚才也曾一直盯着人家,心底酸溜溜的,于是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风魂,抿嘴道:“她分明便是对你有意思,反正你也将她的身子又是看了又是摸了,要不要把她娶……你、你干么这样看着我?” 风魂却根本没有去管龙格公主有没有回头看自己,只是一直注视着这婉丽的瑶池仙子。 许飞琼脸一红,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喜滋滋地在心里想着:“果然,我还是比那位六公主更漂亮一些么?” 风魂看着她那副俏模样,只得苦笑了一下…… ****** 夜半时分。 风魂牵着许飞琼来到无人的小树林中。 几丝月光清淡地从树梢间泻下,如梦似幻。 风魂轻搂着独臂仙子的腰身,问:“你真的想跟她们去采石岛?” 许飞琼低低地嗯了一声。 风魂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地说道:“我不许你去。” 许飞琼低着头,静了一下,小声道:“你不让我去,那我就不去了。只是、只是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们。” “有什么对不起的?”风魂冷笑道,“你已将太素赤霄剑送还过她们,是她们自己没本事取走,和你有什么相干?更何况如果不是我们恰巧也来长白山取赤霄剑,她们早就被辰家门算计了,好歹我们也救了她们的命。” 许飞琼犹豫了一下,道:“但是……” “给我一点时间,”风魂注视着她,沉声道,“与伊奘诺尊正面交手,那是早晚的事,但不是现在。” “但是……” “你到底有没明白我的意思?”风魂怒道,“我说了,你根本就不用为了她们去送死。” “可我并不只是为了她们,”许飞琼跺了跺脚,气恼地看着他,“你、你明明知道的。” 风魂滞了一滞。 他当然知道。 许飞琼要去采石岛,分明就是为了他。东方苍天的局势比他事先以为的还要恶劣,再让伊奘诺尊这样侵占下去,等他前往大荒境,只怕周围已全是伊奘诺尊的势力范围,到那时,他还能做得了什么? 但如果许飞琼能帮助女儿国的这七位公主守住采石岛,局面则会好得多。那将使不愿依附伊奘诺尊的人看到希望,同时也将使女儿国的这七位公主真正地信任他。否则,如果她们全都死在凌波海,那他今天辛辛苦苦施恩于这三位公主,又冒着性命危险去救龙格,所付的心血岂非都白费了? 许飞琼带着太素赤霄剑前往采石岛,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哪怕许飞琼跟这七位公主都战死在那里,只要能够拖延住伊奘诺尊侵占苍天的脚步,对他来说都是有利的。 是的,这个道理他知道。 但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许飞琼去送死。 许飞琼却紧偎在他的怀中,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是,我相信你。我会跟她们一同守住凌波海,直到你出现为止。我知道,你一定会及时出现的。” 风魂静了一静,然后长叹一声,将她紧紧地搂在胸口。 成为东皇,这样的一条不归路……到底是对是错? 他不知道。 他真的无法知道。 只是,自己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那就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哪怕前面是个火海,哪怕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会随着他一同葬身火海,他都必须走下去。 皎月移过树梢,将一束柔光轻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圈,将他们所站立的这一小块土地划成了单一的世界。他们互相搂着,抱着,听着对方的心跳,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够将外头的纷纷拢扰全都抛在脑后。 月光游移,渐渐的,他们又覆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风魂在许飞琼的耳边低声说道:“答应我,如果真的无法守住采石岛,一定要马上离开那里,不要逞强。” 许飞琼嗯了一声。 两人开始拥吻,抚摸,并一同倒在了地上。 …… 第四十九章 手把真火揉双房 对于青囊等人来说,许飞琼愿意带着太素赤霄剑前去相助她们,自是让她们喜出望外。 其实许飞琼得到太素赤霄剑,首先做的本应该是立时前往瑶池,将太素赤霄剑献给玉帝和王母娘娘,再由他们决定是否赐给她继续使用。 只是采石岛覆亡在即,她们自然不想耽搁。而且青囊和许飞琼等都存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万一王母娘娘真的把剑收去了呢? 倒不如先将剑带到凌波海去,等退敌之后,再作打算。 清晨时分,许飞琼正与青囊公主在那商量。 风魂让红线和隐娘打坐修行,自己则独自走到僻静之外。 幽香飘过,他慢慢回头,见龙格正跟在他的身后。见他转身看来,龙格公主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只好怯怯然地将身子一福:“公子昨日的救命之恩,妾身还不曾道谢,所以……” 话还未完,却见眼前男子已经来到身前,用手轻轻托起她的下额,注视着她清丽的脸庞。龙格没有想到他竟这么大胆无礼,一时心慌意乱,羞得闭上眼睛,谁知香唇却已被这男子霸道地吻了一下。 风魂一吻完她,便微笑着退开。龙格又羞又喜,手足无措,既想到自己的身子早已被他看过摸过,如果是按照尘世间的风俗,本就已是只能嫁给他,心中羞怯。却又想到以她们女儿国的特殊体质,谁要是娶了她们,只会被她们害死,如果不是实在情难自禁,自己根本不该偷偷跟在他的身后,前来与他独处。 风魂自是一早就看出她的心思。 这女子独自来见自己,不戴面具,不用蛇尾,原本就是天生丽质,却还小心地梳理过一番,显然是已对自己情愫暗生。如果是以往的风魂,虽也时常到处吃些豆腐,说说花言巧语,却都不过是那爱开玩笑的性子使然。而在本心里,却仍觉得与一个人相恋时,便不该招惹上其他人。 这就像当初在妖灵界,樱樱夫人要把女儿许给他为妾,他最终还是拒绝了一样。这并非是他不动心,只是觉得,要是答应下来,未免有些对不住当时正与他相恋的王妙想。 虽然现在自己的恋人换成了许飞琼,但他的这种道德感仍然存在。就像是二十一世纪,哪怕是刚认识不久的女人,都可以说说荤笑话,互相开开玩笑,但“找小三”那就很让人鄙视了。 但是现在则有些不同。 这凌波海的七位公主,本就是他日后所要拉扰的对象,更何况许飞琼这次前往采石岛,他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而由于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到采石岛去保护她。 再加上许飞琼不但天性中自有善良的一面,而且容易受激,那位青囊公主却是机心暗藏,让许飞琼跟这样的女人去那凶险之处,只怕许飞琼被人卖了都还会帮人数钱,风魂如何放得下心来? 他看着龙格公主,温柔地道:“听说按照你们女儿国的风俗,被男人看到相貌,就必须嫁给那人,是这样么?” “也、也不全是这样,”龙格公主羞得连头都不敢抬,“也、也得那人愿意娶她……” “那,如果我想娶你呢?” 龙格公主眼眶一红,使劲摇头。 风魂道:“你不愿意嫁给我么?” “公子对龙格有救命之恩,”龙格公主低着头,凄凉地道,“龙格只愿一辈子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别无它求。” “我知道了,”风魂抬起头,轻抚着她的脸,“你可是担心会把我害死?其实你不用担心,昨天替你疗伤时,已经完全弄清楚了你们的不同常人之处。如果你真的愿意嫁给我,我自然有办法在与你洞房的时候,不会被你的特殊体质所害。” 龙格的心立时有如小鹿般跳动着。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每一个女子的梦想,然而她们却迫于那特殊的体质而永远也不能做到,甚至不得不与自己根本看不上眼的陌生男子一夜苟合,只为了能够结下珠胎,这无奈之事,连她们这几位公主也不能例外。 然而现在,她突然知道,自己不但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还能像那些寻常女子一般,享受真正的人伦之乐,这番意外,如何不让她欣喜?如果说出这话的是其他人,她或许还不相信,毕竟数千年下来,她们女娲一族的体质问题始终就无法解决。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了,不但已得太乙救苦天尊亲传道法,昨日更是已经在她的身上试用过双修术。 风魂将手慢慢地往下移,使到她的胸口,隔着衣裳捏住其左乳上的那粒小小果实,同时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我还有些事做,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凌波海找你。你跟飞琼一样,都是我喜欢的人,你们要好好相处,终有一天,我会将你们一起娶入门中,你相信我么?” 龙格羞涩地点了点头,却又犹豫了一下:“可飞琼仙子好、好像有些不喜欢我……” 她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在吃醋罢了!风魂有些好笑。 “放心吧,飞琼虽然有时喜欢耍耍性子,心肠却比谁都软,”风魂说道,“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多帮她一些,时常注意一下,看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好早些提醒她。时间一长,她自然会记得你的好,以后你和她一同嫁给我的时候,她也不会欺负你。知道么?” 龙格红着脸,点了点头。 风魂将她搂在怀中,又说了些甜言蜜语,哄得她一脸幸福,甚至还掀起这位女儿国六公主的裙子,在她的*和大腿一阵抚摸。龙格羞得整个身子都是软的,简直想就这样将自己的初夜献给风魂。 风魂却推开了她,道:“你二姐和飞琼她们好像已经找过来了,你先过去吧。你二姐好像有些不相信我,回去后,先不要将你我的婚事告诉她们,免得生出争执,好么?” 陷入恋情的女子本就容易哄骗,龙格自然也不例外,乖巧地点了点头。风魂又重重地吻了一下她,这才让她离去。 龙格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回过头来嫣然一笑,看得风魂心动。 说实话,不管怎么想,龙格都是那种能够让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美人儿,清秀美丽,柔弱易羞,如果这是二十一世纪,那不管她是在什么样的学校,都注定会成为校花级别的女生,让每一个遇见她的男生都神魂颠倒。 “可惜,这样一个美人儿,日后就算娶到手中,也是只能看不能吃。”风魂想着。 说什么已经想出解决她的特殊体质的办法,可以让她像寻常女子一样享受鱼水之乐,那不过是哄哄她罢了。风魂知道像她们这种天生吸人元阳的体质,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解决之道,昨天自己虽然在她身上试用过双修术,却并非全无凶险,那还是在只以嘴唇接触的情况下。 如果*也像那样提心吊胆,时时冒着生命危险,那还有几个男人提得起**? 天色大亮之后,青囊便带着两个妹妹向风魂告别,龙格已经得到了心上人的承诺,头低低的,没有让人看出她的心中欢喜。而许飞琼要暂时和情郎分开,自然也是依依难舍,没有注意到别的事情。 ****** 许飞琼跟这些女儿国的人走了之后,风魂负手站在空地上,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沉默了许久。 红线和隐娘对望了一眼,不知师父在想什么,也不敢多话,只是站在他的身后陪着他。 接下来的几天中,她们虽然一直陪在师父身边,却见师父也没做什么事,只是带着她们游山玩不一般地到处闲逛,或是看着她们练剑,不时指点几句。隐娘对师父本就信服,而红线在经过了这次天劫之后,也意识到仙道难测,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时不时地把师父的话当成耳边风。 只是她们的师父也没有正经多久,一逮着机会,就免不了趁机调戏她们一番,甚至还曾跑去偷看她们洗澡,被红线及时发现,直接用剑轰走了。 这样漫不经心地走走停停,隐娘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将师姐扯到一旁,小声问:“师父他不是很担心飞琼仙子吗?可、可为什么他现在还在这里闲逛呢?” 红线道:“放心吧,师父就是师父,他肯定有什么重要的想法。说不定他一边游山玩水,一边修行呢。如来佛祖不是曾菩提证道吗?你想啊,如来佛祖在菩提树下睡觉,都能悟道成佛,说不定师父这样玩啊玩,也能够成仙呢。” 隐娘心想:“佛祖不是在菩提树下睡觉吧?” “谁要睡觉?”风魂不知从哪里飘了过来,很严肃地看着她们,“怎么,你们这就犯困了么?身为修仙之人,应当勤学修笃,不放过每一个修行的机会,你们不好好用功,整天只想着休息,这怎么可以?” 红线嘀咕:“为什么这话从师父您的口中说出,会没有一点说服力呢?” 隐娘怯怯地点了一下头,却又不敢让师父看到。 风魂干咳了一声,道:“你们跟我来,我教你们新的道法。” 他带着这两个女徒儿来到一处山林中,又用棋子布下“青烟锁云阵”,就算有仙神路过,也无法看到他们。 红线和隐娘见师父如此小心,对望一眼,心想师父必是要教我们什么至深至妙的大道,于是一同正坐在师父面前。风魂先是绕着她们转了一圈,神情虽然肃穆,心里却是啧啧称赞,隐娘虽然才刚刚处在发育初期,却已异常娇美。而红线单从外表上看,已是比隐娘要大上三四岁,胸部纤挺,身材凸凹有致,再穿着那身已经有些嫌小的鲛绡,份外诱人。 绕了一圈后,风魂站定在两个女徒儿面前,沉声道:“所谓仙道者,其实就是不死之道。内则安适六府,调和三魂五藏,外则不淫不慢,贞静持身,参赞化育之大道,蕴蓄阴阳之机轴。而我现在要传授给你们的,乃是女真之道,专适用于女子修行,不但可延年益寿,增益道德,还可令修练此法的女子青春永驻,且变得更加漂亮。” 红线一听到是可以让自己“更加漂亮”的功法,眼眉儿立时弯成月牙,连隐娘也抿着嘴儿露出笑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女仙也不例外,更何况是她们? “此法一共分为九则,”风魂道,“前两则,分别为本命、性原,皆是女子修心之法。我念给你们听:斋言女子,阴质也,月象也,要想得先天之道,理当将一点初经含于内牝,举止幽娴,动循内则,静则释如,将那点初经化作星珠,修成真元。修行之时,应断绝萦酒,不生烦恼,更不可嬉戏跳奔,气动心摇……红线,这是在说你呢。” 红线撇了下嘴,心想师父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风魂念完前两则后,又道:“第三则名为修经,则是行经运气之法,我念的时候,你们可将体内真气按这功法运行一遍。” 两个少女坐在那儿静心沉气。 风魂念道:“跨鹤而坐,万缘放下,分意存尾闾,导气达而升,以意送露下,若存若忘间……” 红线和隐娘修的本就是习气御剑之道,体内先天真气早已凝成。风魂此时所念的修行之法与她们以往所学,虽然走的经脉完全不同,本质却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她们以往所学的还更浅些,她们自然是一听即明,一点就通,按着师父所念运气而行,不多时,便觉得内牝间自有一股清气充盈全身,如沐春风。 风魂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又道:“接下来则是配合心法的外用之法。女子以血为本,故当炼赤返白,炼液化血。将这外用之法与本命、性原一同练习,不但能返本归元,还能令肌肤白嫩光滑,姿颜胜似天仙。” 两个少女立时竖起了耳朵,生怕漏了哪句。 “其法曰:左日右月一阴阳,关鼻之内运星罡;若欲阴阳归日月,手把真火揉双房。”风魂一本正经,“我解释一遍,你们按我说的做……口齿紧咬,加意虚寂心,气自归溪达房。再用双手分揉**,先缓后急,先轻后重,其行百四零四,加意后退,分注两腰……咳,你们干么还不动?” 只见他的两个女徒儿正举着双手怔在那里。 她们都是有仙缘的人,自然知道师父所念的确实是能够驻容养颜的女子功法。像“初经含于内牝”本就只有女子才可以做,所谓内牝便是子宫,男人哪来的子宫? 道分阴阳,人分男女,修炼内功心法时本就难免涉及到这些细节,也没有什么羞人不羞人的,反正内功心法也只是在体内运行。但这“手把真火揉双房”…… 她们两人都是未曾嫁人的女儿家,偏偏师父又是个男的,怎好意思当着师父的面去摸自己的胸前**? 眼见这两个女徒滞在那里,风魂立时喝道:“修炼此功法,最紧要的便是调摄性情,不淫不慢,将任何外在因素全都放开。所谓胸怀清静则天都泰安,坤腹通泰则闾阎富庶。你们若是心生淫邪之念,又如何能够成就仙业?” 这喝声极是威严,隐娘被他一吓,立时便将双手分按在自己胸口,却又怎么也不好意思“揉”起来。红线却要比隐娘更了解师父一些,小声问道:“师父啊,隔着衣服不太好摸,要不,我们把衣服也脱了?” 风魂眼睛一亮:“这个最好……” 两个少女同时嗔道:“师父!” 风魂汗了一下,心知自己的用心已经被她们看穿了,赶紧干咳一声,也坐了下来,挠头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有没有练错,你都是我的徒弟嘛,徒弟练功练得怎样,做师父的自然要关心一下,是不是?呵、呵呵……” 再次看去,只见连一向温顺听话的隐娘都在那母老虎般的瞪着自己,更不用说红线了,不觉更是额上冒汗。 红线撇了撇嘴:“师父,你把功法告诉我们,以后我们自己练。” 无奈之下,风魂只好把整篇真诀都念给她们听。这其实便是王母娘娘在瑶池口授、再由魏夫人传给人间修道女子的《女大金丹诀》,因为在那之前,世间的修仙之法多是为了男子而设,女人虽然也能修习,却难免事半功倍,因此西王母才特意在人间传下这套道家真诀,其目的是为了让女子修道不再像以前一样容易走入岐途。 大约是王母娘娘自己也是女人,深知对于女性来说,容貌只怕还比长生不死更重要一些,所以这《女大金丹诀》虽然是修仙法门,却也包含了养颜之术。 其实,红线和隐娘都已得了太乙天书里的道法,太阴剑诀本就只有女子才可以学,而隐娘所学的剑术名叫“璇玑”,单听名字,便也知道它是更适合女孩子的东西。因此,对她们两人来说学不学这女修九则,至少在仙业上根本没有多大关系。 风魂不过是想趁机饱饱眼福罢了。 他把整篇口诀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这篇《女大金丹诀》本就是他向许飞琼问来的。 等他念到后面,红线和隐娘发现不但要按摩“双房”,其中的第六则“玉液”,连*那种地方也得用手去按摩,更是明白师父的“用心险恶”。 红线紧抿着嘴瞪着风魂。 连隐娘也怯怯地埋怨道:“师父你、你真是坏死了……” 第五十章 天参玄玄,人参道德 “好了,不谈这个,说点正经事吧,”风魂赶紧转移话题,“过两天我需要闭关修行,需要你们替我护法,只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出关日期,更不知道这次闭关能不能成功。” 红线和隐娘对望一眼,红线说道:“师父,难道其中有什么妨碍么?” 风魂点了点头,道:“嗯,这次闭关凶险重重,能够一举成功还好,或者的话,后果便实在难以预料,恐怕为师会就此入魔也说不定。此外,就是闭关的地点我一直没有找到,必须是个灵气独钟,且无人打扰之处,但我找了这么多日,想要找到这样的地方,只怕不太容易。” 两个少女这才知道师父这几日并非真的是在游山玩水,又见他说得凝重,心里尽皆有些不安。 风魂沉吟了一阵,道:“我想了许久,恐怕,还是只有去苍梧山了。” 红线问:“苍梧山本就是灵气聚集之处,连舜帝都是在那里飞升,为何师父你不在一开始就选择那里,反而想找其它地方?” 风魂却在看了隐娘一眼后,才道:“我这次的闭关对心境要求极高,因为曾在苍梧山发生过不少事,那个地方无形中成为我心头的一点魔障,所以我才会想要避开那里。不过现在想来,我越是不敢面对它,那点魔障就会越重。天魔要想利用它来使我迷乱,那我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反不如就去苍梧山。而且,我也有些关于修行的事想要请教慧红的师父。” 隐娘道:“那,师父你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 风魂道:“虽然有一些,但都不是太重要的事,此次修行,主要还是看我自己的造化。嗯,我们先上路吧,要你们帮忙的地方,路上再告诉你们。” 于是三人站起身来,一同向苍梧山飞去。在路上,风魂将其中一些细节解释给他的两个女徒儿听,虽然他这次闭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红线和隐娘仍然一无所知,却也看出其中必是凶险万分,不由都担心起来。 路上,风魂也将红线得自于真月府的六时含景莲研究了一番,弄清用法后,又教给红线。 越过苍梧之野,来到方山,风魂带着两个女弟子落在法华庵前。 他本想进去找慧红,却见一个气质高雅的女仙走了出来。 那女仙看到风魂,殷殷一福,道:“原来是风公子,风公子是来见慧红的么?” 风魂见这女仙认得自己,揖礼道:“姑娘是……” “妾身乃是这九嶷山司山女官鲁妙典,云光师太带着慧红前往西方大雷音寺礼佛去了,刚刚才离去不久,让妾身暂时替她们看守此庵。”鲁妙典轻叹一声,“三百多年前,妾身与公子曾在万年峰天帝宫中见过一面,只是公子当时多半没有注意到妾身。” 风魂这才明白过来。 鲁妙典所说的自然是他闯入天帝宫寻找王妙想的那次,当时他见到王妙想惨死,悲愤之下只想着要找紫光夫人报仇,哪里还会注意到旁边那些无关之人? “原来慧红跟她师父去了西牛贺洲。”风魂苦笑了一下。他原本有些关于修行上的不解难题想要请教云光神尼,另外还有些事,想让慧红帮忙,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慧红既然不在,他也就没有必要留在方山,于是便向鲁妙典告辞,准备带着红线和隐娘前往宜春峰的黄庭观。 正准备离去,眼角却在无意间发现鲁妙典脸色犹豫,似乎想要将他唤住,却又有些顾忌。他愕然回头,看着鲁妙典问:“姑娘莫非还有什么事么?” 鲁妙典不安地低下头来,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风魂见她模样,已知道她必是有事求于自己,只是生性拘谨,不好意思说出,于是笑道:“姑娘若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尽力而为。” 鲁妙典低声道:“妾身想求公子,将太乙道法传一些给妾身。” 风魂怔了一怔。 “妾身也知道这个请求过于无理,”鲁妙典慌忙拜倒,“妾身知道风公子与慧红原是旧识,故而前些日子便求了慧红,希望她代为说情,慧红也同意帮我。然而公子此次前来,慧红却恰巧不在。公子若是觉得妾身的请求实是无过,请只管明确告诉妾身,好让妾身断了此念。” 风魂沉默了半晌,然后将太乙天书取了出来,在鲁妙典面前展开:“姑娘能够看到上面的字么?” 鲁妙典抬起头来看了看,却什么字迹也看不到,立时花容惨淡,轻叹一声,又低下头去。 就算是得了仙道的女仙,按其成仙之道,地位也各有不同。鲁妙典之所以能够成仙,乃是因为她从小就日日背诵《黄庭经》,岩栖静默,贞介不挠,最终感动天庭,成为三官之仙。 道教中虽然有“吟诵万遍升三天”的说法,但真正能够只凭着诵经得道的,恐怕自古以来也就只有鲁妙典一个人。其它得道者,哪一个不是拜师之后,习得上乘道法?这就好像读书一般,虽然成绩如何,也需要看各人的天分,但上的是清华北大这种重点名校,还是普通大学,毕业后的能力和名气总是会有些差异。 而像鲁妙典这种,就等于是连小学都没有念过,只是自己买了一本小学语文课本,自己在家天天读天天背,竟也融会贯通,成就学业的那种奇才,由此,便可以看出她向道的坚毅和虔诚。 只是虽然成就了仙业,却毕竟是根基浅薄,最终也不过是在下界仙山封了个女官。毕竟她除了日日背诵《黄庭经》,其它的神通道法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就等于是只有语文出色,其它各科全都不及格。 神仙本是凡人做,世间的人情冷暖,在天界也一样存在,甚至还更重些。她几百年前便是九嶷山的女官,现在仍是九嶷山女官,连瑶池也不曾赴过一次,如何会被人看得起。 九嶷山本是仙山,数百年来,自也有不少修道之人路过或是在此修行,这些人未成仙之前,对她都还好,成仙之后,仙阶马上就在她之上,很快也就冷淡下来。时间一长,再怎样坚贞的人都难免会生出自卑,想要更上进一些。 只是想要“上进”,却又谈何容易?她既不像茅山宗、皂阁宗这些名门大派出身的人,成仙之后,天庭自有不少师祖师叔师兄师姐互相提携,也不像王妙想那样,就算不怎么爱与他人来往,毕竟得了舜帝道法,本事在那,谁也不敢小瞧。 像鲁妙典这种“自学成才”的女仙,既无师门可以求助,也没有那种呼风唤雨超凡入圣的本事,仙界最重道统,谁也不会好好的跑来把自家门派的神通道法教给她,而她又生性拘谨,虽然做了数百年神仙,唯一算得上是好友的,也只有慧红这个身世凄苦的佛门女弟子,自然不知该去向谁求助。 慧红知她想法,前几日提起这事,见她心情苦闷,想到风魂得了太乙救苦天尊的天书,里面神通道法自有不少,若是他肯传授一些给鲁妙典,岂不是好?于是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鲁妙典。 鲁妙典听到慧红会帮自己说情,心里也自高兴。她毕竟是靠着岩栖静默得道的女仙,道德己成,唯一欠缺的就是神通。毕竟道德可以自己修成,五行遁术或是御剑飞行等等本事,若无人教,怎么可能自行领悟出来?这些年她护守九嶷山,也难免会遇到一些妖魔或是邪派中人,全都是靠着舜帝当年遗留此间的偃月金铃才能抵御。 仙道就是如此,只有神通没有道德,固然成不了仙,但只有道德却不会任何神通,却也同样让人看不起。 鲁妙典知道慧红会帮助自己向太一东皇的传人说情,心里也存了期待,谁知现在风魂来到方山,慧红却刚好随师父出门去了。无奈之下,只好鼓起勇气亲自开口。 只是风魂虽然取出天书,她却也一个字也无法看到,心知自己无缘得到太乙道法,虽然心中自苦,却也无可奈何。 谁知风魂却开口问道:“不知姑娘想学的是哪方面的神通道法?” 鲁妙典愕了一愕,抬头看去。风魂笑道:“我的三个女徒儿都能看到天书里的字迹,姑娘既然看不到,可见是与我太乙一脉无缘。只是木公返虚之前授我天书,却也没有说非我门下弟子就不得将道法传授给他,而在遇到姑娘之前,我便已开了先例,再加上姑娘一人,也不算什么。只是这天书之中所记甚杂,奇门遁甲与五行遁术无所不含,却不知姑娘对哪方面更感兴趣一些?” 鲁妙典立时欣喜若狂。 ****** 风魂在法华庵前传授鲁妙典太乙道法,却不知云端之上,正有人悄悄地注视着他们。 那是慧红和她的师父云光神尼。 一个时辰前,慧红还跟着师父在庵中修行,紧接着师父便忽有所感,带着她离开法华庵。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师父竟是带着她避开风魂和他的两个女弟子。 她不解地看向师父。 云光神尼轻叹一声,道:“他并非是去找你,而是想要见我,向我问道,我知道他想向我问什么,只好先避开他。” 慧红低下头去:“莫非师父讨厌风魂大哥?” 云光神尼摇头道:“三界之中自有不少慧根深具之人,太乙救苦天尊却独将天书传给风公子,由他自行择徒,可知其中定有玄机。只是他已心染魔尘,想要追求的,却又是至玄之道,若不能直接成真,就难免化身为魔。” 慧红心中一惊,道:“风大哥想要修的,究竟是什么道法?” “那是自从天命出现后,便再也无人能够走通的路子,”云光神尼沉声道,“那就是……禀气成真。” 慧红怔在那里。 飞升之法虽然各有不同,但总的来说,仍是只分为度劫和三官之路这两种,然而慧红却知道,其实还有一种最根本却也是最凶险的方法,那种方法,别说近万年来从来不曾有人做到过,便是整个仙界,以这种方式得道的也廖廖无几。 所谓禀气成真,这气就是元气,是道,同时亦是天地之根本。基本上,要想成仙入圣,就必须潜修道要,直至脱胎换骨,聚成三花。然而这世上也有直接承天地之元气而得道的,虽然那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 而其中名气最大的,便是木公和金母。 东王父,西王母。 木公承青阳之气而生,金母得西华洞阴之道。 “天参玄玄,地参混黄,人参道德。”云光神尼道,“成真之路,其实共有三法,分别是天、地、人,然而自从天命覆盖三界之后,其中的天、地二法已被封住,唯一剩下的,便只有修道德这一条途径。虽然人间仍然分成许多道派,但不管是练气化形,还是斋醮科仪,最终都避不开‘道德’这一关。也正因为不管修行的方式如何,要想成仙都必须从道德修起,才使得刑天与帝俊争神那种几乎导致天地崩溃的惨事,数千年来再也没有发生过。” 慧红不明白:“既然天、地二道已被天命封住,那风大哥……” “他恐怕是这个世上,唯一还能走天地二道的凡人,”云光神尼叹道,“不知为何,天命虽然覆盖三界,他却是在天命之外。而木公返虚而去,青阳之气回归天地,他所学的又是木公亲传的道法。这两个条件加起来,使他有了不经雷劫,不走三官,禀青阳之气直接成真的可能性……但这也仅仅是可能而已。他会来方山向我问道,那自然是其中的一些问题还没有解决。” 能够禀气成真的仙人,就算是整个仙界也没有几人……云华仙子瑶姬恰恰是其中之一。 慧红低着头:“那,师父您为何不愿帮他?” “我避开他,便是在帮他,”云光神尼微微一笑,“道非是众生,能应众生修。其实这个‘修’字,就已经是着了相。上古时期的仙魔,哪一个有去修什么神通道德?不修而得道者,在上古时期,本是数不胜数,只不过因为昊天、无果等界一一崩溃,又经过了仙妖、争神这两大天劫,那些上古魔神,基本上都已死尽死绝罢了。天道玄玄,天道之理,本就是至玄之理,我之所以知道他还不曾想通,便是因为他会来向我问道,他若是想通了,便该知道,这至玄之道,问谁也没用,一切全靠他自身。” 慧红这才明白师父的用心,又问:“那师父觉得,风大哥是否真的能够做到禀气成真?” 云光神尼摇了摇头:“他做不到。” 慧红立时脸色苍白。 她当然还记得师父刚才说过,她的风大哥如果不能成真,就难免成魔。 云光神尼道:“上次在玄天境遇见他时,我见他身上隐现青光,便已知道他在为禀气成真做准备,只是,他亦知自己心头魔尘未散,若是勉强而行,难免被心魔所误。一般来说,被心魔所附之人,往往察觉不到自身心魔的存在,这亦如疯子往往不知道自己疯了一般,正视他人容易,正视自己却难。他能看到自己心头的那点魔尘,颇不容易。以他的悟性,若是再用些时日,确实很有可能做到禀气成真,至于现在,他却必定会失败。” 慧红要往下方飞去,云光神尼却将她拉住:“你要去哪里?” 慧红回头道:“自然是去告诉风大哥,让他多等一些时日,不可心急。” 云光神尼摇头道:“只怕他不会听你的,我所说的道理,他自己应该多少也明白一些,却是已没时间再等。” 慧红道:“为什么没有时间?” “这也是我误了他,”云光神尼道,“那天在玄天境香惠别院遇到许飞琼时,我见她因失了仙剑而心中遗憾,一时心血来潮,告诉她只要去了长白山,便能得到太素赤霄剑。我虽算得不差,却忘了再多算一些,许飞琼看似性情易躁,其实心地善良,她虽然得了太素赤霄剑,却对凌波海女儿国的那几位公主生出愧疚之心,主动提出去助她们守护采石岛。她却不知道,虽然她只是临时起意,却使得风公子因为担心她的安危,竟想在心魔未解之时便冒险一试。天地之道,亦是自然之道,如何强求得来?以他这样的心境,失败只怕是必然的。” 慧红这才明白其中因果,不觉更是担心。 在她们的下方,风魂已向鲁妙典传完道法,向其告辞,带着红线和隐娘往宜春峰飞去。 慧红仔细看去,见风魂要去的果然是王妙想自幼所居的黄庭观。她跟着云光神尼修了三百多年禅机,刚才只是担心过甚,无法认真思考,现在静下心来,立时明白风魂前去黄庭观的用心,拍掌笑道:“师父,依弟子看来,风大哥的心魔,只怕已是解开了。” “哦?”云光神尼笑道,“你解释给我听。” “风大哥心中的那点魔尘,起因必是缘于妙想仙子,”慧红道,“妙想仙子死得那般凄惨,虽然转世后成了聂隐娘,仍算是守在他的身边,但聂隐娘是聂隐娘,王妙想是王妙想,又岂能直接等同起来?上一趟风大哥便带着聂隐娘来过一趟,想要去妙想仙子的坟前拜祭,却最终还是掉头回去,可见就算过了三百多年,他仍是不敢面对妙想仙子的死,而这,便是他的心结。现在他既然带着聂隐娘去黄庭观,便可知他已有勇气面对这份心结,其实,这世上本就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只有不敢去面对心结的人。风大哥既然已做好面对心结的准备,心头的那点魔尘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云光神尼看着慧红,微露赞许之意,却又道:“你能看出这一点,也不枉学了这么多年的佛法。只可惜,你看得还不够透彻。” 慧红怔了怔,将自己的思路又理了一遍,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轻叹一声:“原来如此,弟子明白了,风大哥虽然看到了解开心结的关键,却不知解开一个,又来了另一个,心魔仍是心魔,只是换了形貌罢了。” “甚至还更糟些,”云光神尼道,“解开了的魔尘,是他自己知道的,故而能够面对。而重新染上的,却是他不知道的,单是这一点,他便由自知变成了不自知,修道者,贵在自知,以他现在的心境,别说去修天道,便是人道,也别想修成。” 慧红花容失色:“那,那该如何是好?难道没有补救的办法?” “若是没有助他的办法,我又何必带你在这看着?”云光神尼道,“能够助他的那人,就是你。” 慧红道:“我?” 云光神尼轻叹一声,道:“徒儿,你也该还俗了。” 慧红怔道:“师父,弟子不明白……” “你自幼被恶人所害,真阴亏尽,如果没有风公子救你,三百多年前你便已经死了。”云光神尼道,“其他人修佛,是将身边杂念全都视作空无,万念化作一念。你却不念四大皆空,仅仅是凭着对风公子的那一份思念来抵御其它杂念,最终见得佛光,这是你的慧根。” 慧红低下头,没有说话。 “只是,单单是见到佛光,还是不够,”云光神尼道,“佛说诸法空,为破诸有故;若复执于空,诸佛不能度。修佛之人要做的不是‘一念’,而是‘无念’,亦即不动念、不执着,世人不解佛经真义,以为佛门只讲四大皆空,反执着于那个空字。而你虽然明白佛门的真义并非是空无,而是直指本心,但是……” “但是,”慧红缓缓跪在云光神尼面前,“弟子的本心,便是对风大哥的那份思念,若不能将这份思念放下,弟子就永远也不能真的修身成佛,师父,可是这样?只是,要弟子放下对风大哥的这份执念,那弟子……宁愿修不成佛。” “你的这份痴念,我又如何看不出来?”云光神尼微笑着道,“所以这些日子,我虽然带着你修禅念经,真正传授给你的,却是我出家之前所学的徊风混合万景炼神飞化之道。你幼时真阴亏尽,本已不适合修习任何道家法诀,但我在这三百多年里,以佛法替你筑基,等你见得佛光后才让你转修道门,也就不存在什么问题了。离开我之后,你要谨记,你修的虽是徊风混合万景炼神飞化之道,但佛法才是你的根底,时时保持禅心,不动妄念,你将来的成就,自然不在他人之下。” 她将手轻轻放在慧红的头上,一缕缕青丝长了出来。 青丝如瀑,披在慧红的肩上。 乌漆秀发,淡扫蛾眉,无须做作,便已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云光神尼问:“徒儿,何为佛法?” 慧红答:“法乃天地之象,佛是欢喜之心,所谓佛法,便是大欢喜。佛祖拈花而笑,欢喜自在其心,只要顺其自然,世间万物,便无一事不是佛法。” 云光神尼道:“你既已明白这一点,为师也就没有什么好再替你担心的了。我再送你一颗空灵珠,助你日后脱灾解厄。” 云光神尼用手在虚无间轻轻一夹,明明手指间什么也没有,她却表情凝重。 似有若无,亦空亦灵。 她将空灵珠印在慧红眉间,一点光芒闪过,却又仿佛根本没有出现…… 第五十一章 不成真,便成魔 风魂并不知道,在他带着两个女弟子落在宜春峰时,慧红已经在这个时候还俗了。 他来到黄庭观,见此处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显然是这几百年来,此处早已无人居住。 在黄庭观后,坐落着一座孤坟,墓碑很是简单,仅仅是刻着“王妙想之墓”这几个字罢了。坟前倒也没有什么杂草,显然是几百年来,偶尔也总会有人前来扫一扫墓。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风魂跌坐在坟前,沉默不语。 红线知道师父心情难过,也不吵他,自己去观中寻了扫帚,扫去落叶,又准备拉着隐娘到山下寻些野花祭上,只是唤了两声,隐娘却没有回应,转头一看,见这小师妹正站在师父身后睁大眼睛看着坟墓,仿佛被什么东西吓到一般,神情古怪。 红线走上前去,摇了摇隐娘。 隐娘从迷梦中清醒过来,错愕地回头看她。 红线问:“你怎么了?” 隐娘摇了摇头,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心中涌着一阵阵的酸楚,怎么压也压不住。 就仿佛,被葬在里面的……是自己一般。 风魂轻叹一声,站起身来让向一边,道:“红线,隐娘,你们一起向妙想跪拜一下吧,就把她……视作是你们的师娘。” 红线在王妙想生前本就认识她,亦知道她与师父的恋情,自是理所当然地跪在坟前,正要祭拜,却发现小师妹仍然站着,怔了一怔,随手便拉了拉隐娘的衣袖。 风魂厉声道:“隐娘,你为何不跪?” 聂隐娘却禁不住地流下泪来。红线也不明白为何这一向最听师父话的小师妹,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固执起来,担心她惹师父发火,便硬扯着她跪下。 隐娘跪在那儿静了一静,忽地伏身在地,痛哭起来。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一旦向这座坟下跪祭拜,自己与师父之间,就会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般。 她甚至能够听到那东西落在地上的脆响。 风魂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坟墓……就这样一直看着。 王妙想是王妙想,聂隐娘是聂隐娘。 王妙想已经死了! 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薤露明朝,不是隐娘。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风魂便在宜春峰附近找了个山谷,布下棋阵,又画了许多咒符。红线对斋醮和阵法一窍不通,自然帮不上忙,隐娘学东西却更快些,在经过师父的几次指点后,虽然不如她的二师姐灵凝那样过目不忘,一学即会,却也渐渐能够通达一些。 这几天中,风魂也会去方山看看慧红和她的师父云光神尼有没有回来,却始终没有等到。 他也没时间再等了。 那天傍晚,他见隐娘独自坐在斜坡处看着夕阳,落落寡欢,想到她这些日子似乎有什么心思,于是便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他摸了摸隐娘的头,低声问:“想家了么?” 隐娘摇了摇头。 风魂又问:“还是师父这些日子对你太严厉了?” 隐娘仍是摇了摇头。 风魂轻叹一声,想到自己以前总把这女孩子视作是王妙想的影子,却忘了,她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这些日子跟着自己离开父母到处乱走,以后还可能会遇到不知多少凶险。 他觉得自己一直没有替隐娘着想过。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像隐娘这个年纪,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学才刚刚毕业的初中生而已。 “隐娘,”他将隐娘搂住,说,“如果你有什么心思,一定要告诉师父。” 隐娘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在师父的怀中抬起脸来,眼眸如星,怯声说道:“师父……” “什么事?” “你、你喜欢我么?” 风魂怔了怔,见这女徒儿一脸羞红,却又像是万分期待,心中好笑,不觉凑上去在这俏丫头的嘴上亲了一下。隐娘哪里想到师父的“回答”竟是这个,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风魂笑着将她紧紧搂住,让她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口:“傻丫头,师父当然喜欢你……不是别人,是你!” 隐娘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特意加上最后一句,但她的心中却充满了幸福,只觉得这些日子压在自己心上的石头像是突然消失了,竟是一阵轻松。 就在这温馨的时刻,旁边却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师父,小师妹,你们这是?” 来的当然是红线,她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 隐娘臊得赶紧推开师父,连脖子都红了。风魂却毫不在乎,反而向红线伸出手:“来,你也让为师抱一下。” 红线跳开:“才不要呢。” 风魂摇头失笑,道:“好了,不跟你们闹了,你们过来,我要跟你们说正经事……” 红线和隐娘知道师父要说的是他闭关修炼的事情,也立时认真起来,两人一同正坐在师父面前。风魂却突然扑过去,一把将红线搂进怀中:“看你还怎么跑。” 红线气道:“师父,你刚才还说要讲正经事,怎么能这么耍……师父你、你……你竟然摸我的胸……” 连隐娘也睁大了眼睛。 “啊?有吗?没有啊!”风魂后退坐好,摆出为人师表的风范,“咳,现在开始说正事……住手,为师认错还不行么?” 一顿粉拳已揍在了他的身上。 …… ****** 正如云光神尼所猜测的,风魂想要进行的闭关修炼,便是“禀气成真”! 禀气成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太乙天书里虽然有所记载,其关键处却是含糊不清,后果倒说得极其明白……不成真,便成魔! 风魂虽然知道其中凶险,但他也是无路可退。伊奘诺尊不但是帝俊之子,其自身亦有上万年的道行,要想走寻常的修行之路,再过几百年只怕也不用想跟他动手。 一个月夜见尊,就差点在王屋山杀了他和许飞琼。 既然下定了与别人争夺天尊之位的决心,如果自身本事不够,三两下就被人干掉,那岂不成了三界中的笑话? 这世上多的是自不量力的人,风魂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天界其实是最讲实力的地方,一个人若是自身没有超凡入圣的本事,那再怎么摆弄计谋,收买人心也是没用。其它东西可以作假,神通道法却是做不了假的。 只凭着一个“东皇传人”的名头,就想成为东皇,那绝对是妄想。 所以,他只能冒险一试。 如果成功了,那他就有与伊奘诺尊拼死一战的资格,如果失败了,那自然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空谈。 其实他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的,以他原先的想法,还应该再多做些准备。然而,许飞琼却在这个时候去了采石岛,这意外的情况实在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当然,他也并非是全无把握,一方面,他相信自己已经解开了心头的那点魔尘。而另一方面,从龙格公主体内盗来的那点真阴,也增加了他的信心。 那些女娲后裔具有凝气成胎的特殊体质,而这也是她们从一出生便位列仙灵的原因。当然,她们所凝之“气”不过是男人的真阳和自身的真阴,比起金母的西华洞阴之气、木公的青阳之气,在级别上实在是差得太远。 但其原理却有相似之处。 在将龙格的那点真阴盗入自身体内后,风魂便一直将其反复研究,直至完全将它揣摩得一清二楚,从而增加了自己禀气成真的信心。 当然,理论终究只是理论,最终能不能够成功,仍是难说得很。 交待好两个女徒儿后,第二天,他便开始进行闭关。 山谷已被他用阵法完全封住,他相信,就算天上的神仙路过,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发现谷中有人。而为了预防万一,他仍是在周围布下了许多禁制,就算有人发现他们,也休想轻而易举地闯进去。 当然,这些禁制对无形无质的天魔是毫无用处的,而在整个禀气成真的过程中,最需要担心的不是外人的侵入,而是天魔的干扰。 因此,风魂必须让红线和隐娘守在身边,替他护法,为他减轻一些应对天魔的压力。好在红线刚刚度完雷劫,正是万魔不侵的时候,而隐娘多次转劫,再加上性情贞洁,自也不会轻易受天魔所扰。 于是,风魂便让红线坐在自己的西面,让隐娘坐在他的北面,又将红线得自真月府的六时含景莲唤出光华,挡在南面,这六时含景莲具有化境还真的妙用,实是真正的仙家宝物。 说实话,连风魂也没想到红线误打误撞,竟会把这样一个宝贝弄到手中。而据红线所说,这种宝物原本有两个,还有一个叫两界牌的,被辰萤姑给骗了去。 南、北、西三面都已封住,却独独放开东面。皆因风魂想要禀承的,乃是东方青华之气。五行之中,木气为青,其象在东。 风魂坐在那里,将自身视作虚无,任由青华之气挟着天魔袭来。从龙格体内盗来的那点真阴,与他的自身真阳互相旋转,形成涡流,将青华之气卷入其中。 他的身子覆上青光,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便要破空而去。 红线和隐娘都知道这次修行对师父来说极其重要,俱都不敢大意,去思静虑,一动也不敢动。 只是,风魂原本告诉她们,这次闭关的时间一共是七天。然而七天之后,风魂却仍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覆在他身上的那层青光既不化入他的身体,也不散去。 七天之后,又是七天。 就这样,竟一连过了几十天,以至连她们也算不清日子。 直到一天下午,风魂突然浑身一震,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风魂本就是天魔攻击的主要目标,他这么一动,红线和隐娘立时察觉,从冥想中醒来,两人见师父吐血,心中一急,想要起身去扶。风魂却猛然喝道:“不要动。” 她们赶紧按师父所说,继续坐在那里。 风魂深吸一口气,闭目沉思,然而覆在他身上的那层青光,所含的杂质越来越多。 此时,他已知道自己这次禀气成真已是失败,想要让聚集而来的青华之气全都散去,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既是禀气成真,那所要禀承的青阳之气本该是至精至纯,不含任何杂质,然而现在他的身体却像是个死水潭一般,任由无数污泥倾泄而来,却怎么也无法阻止。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形,原因在于……他的心中仍有魔尘。 在这禀气成真的过程中,天魔始终在用幻像来干扰他,想要将他引入魔途,其中将王妙想的死在他面前重演了无数遍,他却始终不为所动。 这是因为,在他来到王妙想坟前的那一刻,他已经能够正视王妙想的死。 从一开始,他就明白,王妙想的死是他的心结所在。 正是因为王妙想的死,彻底打破了他以往的心态,甚至产生了用尽任何手段也要成为东皇的念头。这样的野心,是以前的他所不会有的。 而在长白山时,他甚至眼看着那些女娲后裔死伤大半而没有任何同情,直到最关键的时刻才以救星的姿态出场,这种事情,如果是以前的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连王妙想那样一个好人儿,都会落得那般凄凉的下场……这世上还有谁是值得同情的? 就是因为存了这样一个想法,他开始变得冷血,开始漠视那些与自己无关的生命。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人死去,可以毫无愧疚地利用龙格公主,盗取她的真元,欺骗她的感情。 而当他开始正视自己这种心态的转变后,他便明白,再这样下去,他早晚会堕入魔道。 这并不是说他应该不再让自己这么冷血无情,不该为了自己的野心而不择手段。这是他所选择的道路,他绝不会去后悔。 只是,如果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就无法面对天魔。天魔无形无质,却可以生出万般幻像,令你逃不掉,躲不开。因此,他所能做的唯一之事,便是直截了当地面对天魔,不让自己的内心被天魔所惑。 解开心结,拭去魔尘,就成了面对天魔的关键所在。 所以,风魂带着红线和隐娘来到了宜春峰的黄庭观,来到了王妙想的坟前,其目的,就是为了解开这份心结,让自己彻底接受王妙想的死亡。 他做到了。 但他也失败了。 因为他忘了自己这么做的目的。 他本应该慢慢地理清自己的心境,直至真正做到一尘不染,再开始进行禀气成真,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急于解开“王妙想已死”这一个心结,这本身就失了自然之道。 心有挂碍,又如何能够做到一尘不染? 而这份挂碍,来自于许飞琼。 他可以对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冷漠无情,却无法以同样的心态对待自己身边的人。而他之所以如此急切、甚至明知一些难题还没有解开,也要冒着生命危险进行禀气成真的修行,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担心许飞琼。 许飞琼在采石岛。 而她的敌人,是伊奘诺尊和他的八百万神。 她是为了我才去采石岛的。 所以我要尽快赶去找她! 这就是风魂急于求成的原因。 解开了王妙想,却多了一个许飞琼。 许飞琼如果知道,自己因为心软而前往凌波海的决定,竟会害得风魂万劫不复,她只怕永远也不会原谅她自己。 天魔生出无数幻像,风魂都可以将它们尽都当成虚幻而毫不理会,便是王妙想削骨碎肉的惨景在他的面前一遍遍地重演,他也不动一念,因为他已经明白,真正的王妙想已经死了,不管他想不想接受,她都是实实在在地死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成真的那一刻,幻像再变,变出了许飞琼。 削骨碎肉的人……是许飞琼。 那一瞬间,他生出了恐惧。 天魔之所以可怕,不是在于它能够产生幻像,而是在于它总是能够抓住他人心中的缝隙,再闯入其中。就好像一个怕鬼的人走在夜间,前面有一个古怪的东西飘来飘去,就算明知道那东西绝不会是鬼,那人都难免会觉得毛骨悚然。 同样的,风魂知道绝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想许飞琼的安危,甚至也很清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只不过是幻像罢了。 然而,当许飞琼惨死的情景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却仍然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因为对许飞琼的这份担心原本就隐藏在自己的心灵深处,他以为自己能够暂时放下……结果他错了。 疯子总是以为自己没疯,至奸至恶之人,往往以为自己所代表的就是正义。 天底下最难的事,就是自知! 风魂以为他放得下,但他其实放不下。 这就是他的不自知,同时也是他的魔尘。 恐惧只是生出了那么一瞬间,杂念却藉此纷涌而来。这就好像一个人入定时生出一念,于是马上想到“我不该生出此念”,却不知这“不该生念”便已经是第二念,于是不知不觉中,一念生二念,二念生三念,由此生出千千万万念。 及至风魂发现自己的内心已无法再回归清澄时,已是来不及了,魔头借着这无数杂念与青华之气一同涌入他的体内,夺取他的心灵,他却怎么也无法压住。 不成真,便成魔! 第五十二章 牝珠空灵解魔魇 红线和隐娘当然都看出师父有些不对劲,然而这种事,她们便是想帮也帮不上忙。 眼见覆在师父身上的青气渐渐转向黑色,徒自焦急,却是无可奈何。 忽地,风魂怒吼一声,一跃而起,满面狰狞,头发已化成赤红。隐娘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跃起身便要掠到师父身边,却只见罡风刮过,风魂竟是一掌击在她的胸口。 隐娘喷血抛飞,撞在石壁上。 红线大惊,急唤一声“师父”,飞过去要将师父按住,却只见眼前一花,师父人影不见,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已伸出一只手扼住她的咽喉,硬生生将她掼倒在地。 也幸好红线身具太阴真气,自动生出反抗,若是凡人,这一撞早就颈骨断折,惨死当场。虽然如此,她被这重重一摔,也是头昏眼花,喘不过气来。 抬头看向师父,却见师父盯着自己的目光中尽是兽欲,显然已是神迷智疯。红线急得想哭,却不知如何是好,而风魂竟是毫无理性地扯开她的绡衣,一只手使力搓着她的纤挺花房。红线羞急之下唤出了紫绡剑,却又不敢真的伤了自己的师父,只得任由师父紧紧压着自己,甚至已开始撕扯她的襦裤。 远处,隐娘焦急地向他们爬了过来,哭喊着:“师父……” 或许是隐娘的哭声多少唤醒了风魂一点理性,风魂滞在那里,额头尽是冷汗。 充满**的眼神渐渐恢复一分清澄,狰狞的面孔隐现着痛苦。风魂看着红线,嘶哑地道:“杀了我……” 红线脱口道:“不!” 风魂双腿一蹬,就这样用头撞向石壁,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碎石飞溅,尘土激扬,石壁碎裂出一个大洞。红线和隐娘心惊肉跳地冲上去想要从碎石堆中找出师父,她们的师父却已先跃了出来,血流满面,怒吼一声,纵身便往天空飞去。 红线如何忍心就这样让师父离去?立时也纵起剑光,想要将师父截住。 然而,虽然她的太乙金光纵速度极快,风魂却是化作一团青气,瞬息不见。红线茫然地立在天空,不知该往哪追,而隐娘也飞了上来,一边哭喊一边唤着。 从复淑水旁飞出一个女子,乃是九嶷山女官鲁妙典,她看着衣襟被扯得胸乳半露的红线和泪水直流的隐娘,颤声问:“出了何事?” …… ****** 风魂迷迷糊糊地到处乱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魔头已占据了他的内心,此时唯一还属于他自己的念头,就是尽可能离红线和隐娘远远的,免得害了她们。 乌云齐骤,风卷云涌。 他来到无人的荒效野外,放声嘶吼,一道闪电穿云而下,阵雨莫名地袭来,将他淋了个通透。闪电越来越多,在他的身边划出一道道蛇形光芒,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阻住一般,无法接近他。 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他却只觉得体内燥热得难以忍受。 他看到前面走来了一个倩丽的身影,那身影越来越近。 风魂想要让她走来,然而口腔中发出的却是兽一般的嘶声。尽管内心深深地知道绝不可以放纵自己的**,然而身子已不由自主地扑了过去,将这接近他的少女扑倒。 他扯烂了少女的衣裳,将自己胯下滚烫的部位狠狠地弄进她的双腿之间。*,折磨,仅有的那份理性也随着这兽欲的发泄而被击了个粉碎。不断地冲刺,不断地撞击,就仿佛所有的精神束缚都已被松解开来,灵魂深处有一种可怕的声音正不断地发出兴奋的呐喊。 所谓真,便是将自身与天地之道合而为一,道,即是元气,天下万物皆应元气而生,故天道好生。 所谓魔,便是自由自在,追求无穷尽的快感,就算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人心是**,却也是对**的束缚,有善有恶,有好杀之念,却也有恻隐之心,故而修道其实就是修心。而天魔虽然玩弄人心,其目的却是为了灭去人心。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都控制不了,那又算什么自由自在? 风魂不在乎自己是仙是魔,但不管是仙还是魔,首先,他必须是他自己。然而现在,他却已被天魔附体,连“我”这样一个意识都已在慢慢失去。 他已在入魔的边缘。 幸好,只是边缘…… 在那模糊的意识中,他感到少女的内牝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似空非空,似玄非玄,正在将他体内的真元吸进其中,滤去杂质,又还了回来。他无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困惑,不安,害怕,却又欣喜。 不安也好,欣喜也好,这都是人类的七情六欲,就算是仙神也不可能完全斩断。既然还能生出这些情绪,那至少证明,他还没有完全迷失本性。 于是,他就在这不断的*间,体内真元一点一点地得到净化,意识也开始慢慢回归。 然而心魔仍在,净化的,只是随着青阳之气一同进入他体内的那些杂气。那少女可以助他抑制邪气,让他的身体不再为天魔所控制,却无法解开他的心魔。 不管一个人经历了什么样的挫折,遇到了什么样的魔难,他的心,始终都是属于他自己。 天理,其实就是人心。 虽然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风魂也知道这个少女帮助了他。他压在少女身上,艰难地抬起头来,想要看清她的面孔。阵雨依旧未歇,打乱了少女如瀑般的秀发,两点星眸凝视着他,似哀伤,似欢喜,又像是一朵兰花随风轻舞,清新而自然。 风魂觉得自己像是认识她,又像是并不认识,一时间停在那里,某个部位仍然停留在少女的香窒间,温润而美妙。 “风大哥……”少女轻叹一声。 风魂只觉脑中轰然一响,下意识地从少女的香窒间退了出来,失魂落魄地一边看着少女一边站起身来,踉跄后退。 她竟是慧红。 心神一乱,天魔又趁机反噬,让他回想起当年小红还只是个发育不全的孩子时,那副惊慌害怕的模样。一时间,他只觉得眼前的慧红已变成了那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而自己却是那糟蹋过她的朱孺子。 他大吼一声,转身便跑。 慧红一惊,想要将他叫住,他却已瞬息间失了踪影。 慧红心急起身,想去追他,双腿却是一阵剧痛。风魂那番毫无怜悯的摧残,已是让她的大腿根处鲜血直流,而为了让藏在内牝间的空灵珠能够替风魂净化掉体内魔气,也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风魂就这样消失。 由于体内魔气并没有完全驱除干净,风魂一路上仍是时而清醒,时而疯狂,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雨停了,又下了,天色黑了,又亮了,有时头顶上明明挂着太阳,再一睁眼,不知何时已换成了弯月。 他就这样不眠不休地到处乱闯。 直到累了,累得再也走不动了,他躺在污泥里,空空洞洞地看着天空。 意识开始回流。 禀气成真失败了,不管甘不甘心,他都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如果不是慧红及时救了他,他甚至早已神智迷失,化身成魔。 他看着天上缥缥缈缈的云彩,只觉得内心不但没有多少遗憾,反而竟是异常的平静。 这种平静,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他已经失去了成仙入圣的机会,失去了成为东皇的可能性。 但是无所谓。 至少在这一刻……他仍然是他自己。 只有从死亡边缘走过的人,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只有差点迷失自我的人,才会知道……只要能做回自己,那便是天地间最大的幸运。 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自我,那天地虽大,于他又有何用? 佛曰:天上地下,惟我独尊。 没有了这个“我”,也就没有了天,没有了地。 仿佛有一道电光在风魂的脑海中闪过。 如果没有“我”,就没有对整个天地的认知,那从另一方面来说,我所知道的天地,岂非全是出自我的本心?我就是这天,我就是这地……我就是这道! 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在他的记忆深处响了起来。 “幽冥之中,生乎空洞;空洞之中,生乎太无;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若言有,不见其形;若言无,万物从之以生。” 这是他当年离开大荒境时,木公对他所说的话。 当时风魂以为,那是木公劝他不要因为木公的离去而悲伤。 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 木公只是在告诉他……什么才是“道”! 真正的道! 天参玄玄,地参混黄,人参道德! 其实这天地间本没有“道”,而数千年来人们所修的道德,根本就是身外道。天道玄玄,真正的天道,看似存在,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若言有,不见其形;若言无,万物从之以生。 他闭上眼睛,无思无想,无情无欲,只将所有的记忆和念头尽皆化作一个“我”字。 再连这个“我”,也慢慢地沉寂下去。 幽冥之中,生乎空洞;空洞之中,生乎太无;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 ****** 风魂并不知道,在这些天里,他其实一直是在往南走。 此时,他所在的位置乃是临海。 当然,现在的他,对这并不关心,或者说,他对任何事都已不再关心。 他已陷入空寂虚无的境界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道疾风从他的头顶刮过,风中有人放出声音:“停下!” 空气间生出涟漪,一顶轿子从涟漪中飞出。抬轿的是四个魁梧的壮汉,脸庞与皮肤尽是青筋。轿中走出一个人来,乃是一个老者。 老者足不点尘地飘到风魂身边,讶异地看着他。 此时,风魂的整个身体都像是由青气凝聚而成,虚虚实实,时隐时现。 有几个人跟着轿子从空气间飞出,其中一个女子朝老者恭敬地问道:“孟公为何停在这里?” 孟公道:“此子有些古怪。” 那女子愕了一愕,看向地上满身是泥的青年,忽地怒道:“是他!” 孟公道:“你认得他?” 那女子恨恨道:“就是他,逼我用剑割下自己的一只耳朵。” 这个女子,便是曾与鬼迷宗阿智华王、胎藏境安忍、五台山钴印大师一同围攻风魂,最后却被迫割下一耳的无量仙子曼荼罗。 “原来他就是那位木公传人,”孟公负手道,“难怪、难怪。” 曼荼罗并不知道孟公在“难怪”什么,只是想着自己终于得到了报那断耳之仇的机会,愤恨之下,抽出无量剑一剑便刺向风魂。 孟公也不阻止,只是目光中露出淡淡嘲弄。 曼荼罗一剑刺在风魂身上,却没有刺出半点血来。她怔了一怔,又用剑连砍,然而风魂虽仍躺在那里,她的剑却像是劈在空气中一般,唯一的成果,就是在风魂的身上挑起一缕缕青气。 孟公缓缓道:“他已将自身与天地之气融成一体,正是大道将成未成之时,以你的本事,就算再劈一万剑也杀不死他。” 曼荼罗咬牙切齿地道:“难道就只能放过他?” 孟公道:“那倒不是,所谓将成未成,说到底仍是未成,想要趁这个时候杀他,却也简单得很。” 孟公从袖中取出一柄银刀,喝声“定”。银刀脱手而出,钉在风魂心口,风魂立时现出实体,不再像刚才那般青气缠身,时隐时现。 “他的三魂七魄已被我用锁魂刀钉住,”孟公淡淡道,“你要杀他,那便杀吧。” 曼荼罗大喜,也不再用刺,而是想一剑斩下风魂的头颅。 就在这时,天空中却传来一声清雅的声音:“此人杀不得。” 一个女子从空中飘下,她头插玉簪,上身是一件石榴红窄袖对襟襦衣,腰下是绣有花鸟的绫罗百褶裙。她飘到曼荼罗面前,也不见她做了什么,便自有一道光华阻住曼荼罗的无量剑。 曼荼罗认出这个女子,不敢得罪她,忙收起无量剑,带着身后几人朝她拜礼。孟公虽然助曼荼罗锁住风魂的三魂七魄,但风魂是生也好,是死也好,他却显然不是太放在心上,只是扫了一眼从空中飘下的那个女子,道:“原来赵芜女也请了你。” 那女子笑道:“这些日子,我本就在帮她。” 孟公皱眉:“你我七族各自成事,她若是真有本事打开魔风界,我等自然该奉她那一族为首,若是她没有那本事,便是因此灭族,我等也只能看着。你怎可坏了规矩,前去助她?” “无妨,”那女子道,“这规矩她晓得,我亦晓得。我所助她的,不过是些小事罢了。毕竟她若真的能够成功,对你我亦有好处。” 孟公沉吟片刻,略一点头。 曼荼罗插口道:“请问昭仪,为何这人杀不得?” “并非杀不得,只是不该由你们来杀,”那女子道,“你们本就是因他而成事,若是再由你们来杀他,天命反噬,你们所做的事,亦将无疾而终。他现在魂魄已经受制,你何不先将他带回去,交由你家公主来处理?” 曼荼罗听她说得如此严重,不禁生出一阵冷汗,想到自己若真的为报断耳之仇误了公主大事,以公主的残忍手段,自己的下场只怕比卫承庄还要悲凉,于是赶紧让人背上风魂,准备将他带到公主那去。 孟公却皱了皱眉,道:“此子大道将成,若要杀他,最好趁早,若是一不小心使得猛虎出柙,到那时,只怕尔等后悔莫及。” 听他这么一说,曼荼罗不禁又有些迟疑,只是想了一想,终究觉得还是把这人交给公主处置要更稳妥一些。她朝孟、袁二人拜道:“时间不早了,还请孟公和袁昭仪继续上路,公主殿下已在南海等候二位。” 见曼荼罗没有将自己的警告听进去,孟公也就不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正要进入轿中,目光却突然一冷,看向远处的一块巨石。 曼荼罗见孟公神情有异,连忙带人飞过去查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好又飞了回来,一脸疑惑。 袁昭仪微笑道:“不用找了,刚才有人躲在那里偷听我们谈话,现在已经逃了。” 曼荼罗脸色一变,道:“有孟公和袁昭仪在此,那人仍然能够潜到一旁偷听,究竟是什么人,竟有这等本事?” “那人的本事倒并不如何出奇,”孟公面无表情地道,“但她逃走时,却是化作一道黄光消失不见,连我也看不出她的去向,若我所料无误,她应该是持有玉虚宫的中央戊己杏黄旗。” 袁昭仪道:“刚才躲在那里偷听的人,应当是紫虚元君魏存华魏夫人的女弟子黄灵微。她有杏黄旗护身,要想抓住她并非易事,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几人不再多话,一同跃入虚无,刹那间消失不见。 等他们去得远了,又有一道黄光闪过,一个扛着大旗的小丫头跳了出来,擦了擦额上冷汗,喃喃道:“好险,好险!” …… 第五十三章 玄玄奇奇生死劫 在南海的海底,自有一个水下世界。 这水下世界缤纷艳丽,色彩万端,不时有各类水族来来去去,又有夜叉、强良、浮游以及众多虾兵蟹将镇守其间,世人只以为陆上才是繁华所在,却不知这大海之下,亦是别有洞天。 在远离南海龙宫的僻静一角,有一个水下石府,琼花奇异,珊瑚诡魅。石府周围埋藏着众多禁制,又有不少妖魔道士守在附近。 石府中,赵芜女正带着袁隐居、康僧会等在那里。 在她的身后,还有两个异常高大的汉子,这两个汉子粗壮如山,寻常人甚至无法高过他们的腰部。他们披头散发,乱发中透出的目光冷得令人心底发寒。 在赵芜女的前方,是一个八卦铜炉,炉烟缭绕,如梦似幻,又有一块块铜牌绕着炉烟飞翔。 铜牌左侧,又有一个白玉晶壁,壁上竖嵌着一个宝镜,这宝镜正面金黄,散出玄阳热气,反面银白,逼出迫人冷光。 这是阴阳镜。 一名黑衣人进入殿中,跪倒在地,向赵芜女禀道:“公主,孟岐孟公与袁紫烟袁昭仪已至府外。” 赵芜女道:“请他们进来。” 那黑衣人立时将孟岐和袁紫烟引入石府之内。 三人见礼之后,也没有太多客套话。而随在孟、袁二人身后的无量仙子曼荼罗跪上前来,将路遇木公传人的事汇报给赵芜女,赵芜女心中惊异,让人将风魂抬上前来。 风魂依旧处在无知无觉的昏迷状态。 一见到风魂,赵芜女便想起自己所挨的那记耳光,只觉心头一阵愤怒。 袁紫烟问:“公主想如何处置此人?” 赵芜女冷然道:“他多次与我作对,甚至让我的计划差点毁于一旦,我只恨无法亲手杀了他,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被你们捡了过来,看来他是活该要死在我的手中。” 袁紫烟却道:“公主就算想要杀他,亦不可在这个时候。此人固然差点毁了公主的计划,但若没有此人,公主的计划甚至无法展开。如今,天命已被公主撕开缺口,若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杀了他,天命反噬,公主所做之事,只怕难免功亏一篑。” 自从开始怀疑上官婉儿有背叛之心后,赵芜女便请了袁紫烟来助她演卦,对袁紫烟的话,自是不敢不信。她沉声道:“角圭,角虎。” 她身后那两名如山般的巨汉立时踏上前来。 赵芜女冷然道:“将这人带到后园,用镇魂锁穿过他的琵琶骨,封他元神,不可让他逃走。” 两名巨汉立时抓起风魂领命而去。 孟岐看着两名巨汉的背影,道:“想不到公主你连这两个人都带了出来。” 赵芜女冷哼一声,道:“那日在泰山脚下,我派四人围攻这东皇传人,却被他杀了一人,又削了其他三人的一只耳朵,我担心他再来坏我好事,又不能让我族之人暴露身份,只得派人回归墟,令角圭和角虎二人赶来助我,倒不曾想,他们还没派上用场,这风魂便自己送上门来,等此间事完,我必让他死无全尸。” 袁紫烟见赵芜女虽然一脸杀气,印堂间却是隐现暗红,不觉心中一动,忖道:“为何会这样?” 赵芜女见袁紫烟神情有异,不由问道:“昭仪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袁紫烟沉吟片刻,才慢慢地道:“公主所做的事本是逆天而行,然而天意弄人,有些事情难以说清。总之,公主还是小心些为是。” 赵芜女淡淡道:“最多不过就是一死罢了,只要有机会能让我等七族重见天日,什么都好。” 袁紫烟见她显然没有将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中,于是暗叹一声,不再多说。 赵芜女莲步轻移,来到白玉晶壁旁边,拍了拍手掌,立时有人抓了两个孩子过来。这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模样仿佛,显然是一对兄妹,他们虽然因为害怕而不断挣扎,却毫无用处。 刀光划过,他们的头颅被人削了下来,鲜血四溅,却又诡异地流向阴阳镜。此时的阴阳镜像是海绵一般,将他们的血吸了个一干二净,两个孩子倒在地上,失去鲜血的尸体极是惨白。 孟岐和袁紫烟对这残忍的情景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一同看向白玉晶壁。 赵芜女道:“我今日请二位前来,是想让你们替我做个见证,你我各族均是被仙界压迫,数千年来不得不藏在归墟之下,不见天日。当年,各族首领会盟时所立下的誓言,想来大家都还记得,七族中,我这一族进入归墟的时日最迟,根基亦是最浅……” 孟岐截然道:“公主不用多言,只要公主真有本事助我等重见天日,那便是我归墟七族之首。” 赵芜女却摇头道:“孟公误会了,我并非是为了要成为七族之主才做这些事,只不过是要让天庭为当年血洗我族所犯的罪孽有个报应。我所行之事若是失败,那自无话可说,若是侥幸成功,到时三界大乱,天庭崩溃,你我七族出头之日在即,那时自会有有资格统率我等与仙界作战的人出现。” 孟岐动容道:“你要做的究竟是何事?” 袁紫烟却是知道内情的,轻叹一声:“孟公,公主所说并非妄言,虽然能否真的成功,连我也不敢肯定,但若是真的能够做到的话,天庭确实是崩溃在即。” 赵芜女道:“孟公看了便会知道。” 说完,赵芜女让向一旁,番僧康僧会却站上前去,对着白玉晶壁手舞足蹈,孟岐虽然知道他必定是在念诵什么祷文,却是根本听不懂。 此时,吸尽那两个孩子鲜血的阴阳镜腾出光华,缓缓升去,随着康僧会的手势飞到八卦铜炉之上,与炉烟混在一起,而那些铜牌更是围着阴阳镜旋转不休,生出数十道光束。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光束散开,现出一幕幻境,幻境之内尽是风沙,翻翻滚滚,气势惊人。 孟岐盯着幻境,沉声道:“这是什么?” 赵芜女道:“这是魔风界里的情形。” 孟岐目光一闪,沉声道:“这如何可能?魔风界早在两万年前的仙妖大战中就被仙界的那些金仙强行封住,怎可能还能看到里面情形?” 赵芜女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的,两万年来,之所以没有人能够打开魔风界,不过是因为无人能够弄清那些金仙究竟是以何种手段将其封闭。然而我外祖父在与天庭为敌的那些日子里,已经解开了魔风界的奥秘所在,只是他最终未能逃出帝俊的追杀,只能将打开魔风界的方法传给我母亲。我母亲筹划千年,作了多番准备,在仅剩下最后一步时,却因积劳成疾而不幸去世,只能将希望寄托给我。而现在,我虽然还是无法打开魔风界,却已能窥探到里面的情景。” 话音未落,只见幻境之内现出一道火光,火光汹涌,渐渐现出一个人形面孔,凶神恶煞,模样狰狞,虽然无法从幻境中出来,却死死地盯着殿中诸人,厉喝道:“尔等何人?” 赵芜女伏身下拜,道:“东海应龙后人赵芜女,拜见陛下。” 孟岐浑身一震,已是猜到了幻境中所显现的魔神的身份,赶紧与袁紫烟一同拜伏在地,而袁隐居和康僧会已是早已随着赵芜女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那魔神冷笑道:“应龙?本尊可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赵芜女道:“陛下被奸人所害之时,我外祖还未曾出生,因此陛下不曾听闻。我外祖父本是龙族,当年帝俊因为担心龙族反抗天庭一统三界的野心,勾结龙族叛徒,血洗东海,他带着不愿归服于天庭的龙族拼死反抗,最终亦不能幸免于难。” 那魔神沉吟片晌,目光慢慢地转向孟岐和袁紫烟,虽然明知道他无法从幻境出来,孟、袁二人仍是觉得心底一寒,诚惶诚恐。 那魔神道:“你二人,可是蓐收与句芒之后?” 孟岐与袁紫烟齐声道:“正是。” 那魔神看着跪拜在殿中的几人,又将视线在其它角落扫了一遍,淡淡道:“你们竟有本事突破封印与我相见,本事倒也不小。” 赵芜女道:“自从几位陛下被困魔风界,群妖之王共工战死后,仙界自己也四分五裂,为了争夺天帝之位,死伤无数,混元初期的仙人,如今已是所剩无几。若是几位陛下能够从魔风界出来,必将横扫天地六界,亦可使我等受仙界迫害的各族不用再东躲西藏。” “好,”那魔神冷冷地道,“若是尔等真的能够助我们脱离魔风,本尊必让那些仙界之人死无葬身之所。” 火光爆散,再快速消退。 幻境渐渐消失。 赵芜女与孟、袁二人站起身来,只觉背上全是冷汗。就算见到的只是一个幻境,然而那魔神毕竟是上古传说中的可怕人物,单是那直迫人心的气势,已让他们心惊胆战。 上古十大魔神之一……火王祝融。 来此之前,孟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赵芜女要做的,竟是想将仙妖大战初期被困在魔风界的五位魔神放出。他本是金王蓐收的后裔,而蓐收同样也是被困在魔风界的五位魔神其中之一,若是真的能够将这五位魔神放出,那他们这些被天庭赶尽杀绝的魔神后裔,自然不用再被迫藏在归墟那种令人生不如死的地方。 更何况,孟岐知道,如果赵芜女真的能够打开魔风界,那被放出的,将绝不仅仅是这五位魔神。 孟岐看着赵芜女,沉声道:“不知公主要如何来打开魔风界?” 赵芜女道:“孟公可知,刚才出来的,其实并非是个幻像,而是前往魔风界的入口?天庭以天命统治三界,然而此时天命早已被撕开缺口,我母亲也已将通往魔风界的封印解得差不多了,只要再以至阳与至阴之气撕破虚空,便能跨越空间,别说是魔风界,连素外界都有可能到达。只是这时空之门却是单向的,我们可以从刚才出现的入口进入魔风界,五位陛下却无法从里面出来。” 孟岐道:“也就是说……” 袁紫烟叹道:“亦就是说,必须要有人带着阴阳镜,又或是与此相似的东西进入魔风界,再从魔风界内打开一道门,这样,五位陛下才能出来。” 孟岐皱眉:“魔风界阴极而生,五位陛下乃是混沌神族,自然有本事在里面不死不灭,寻常人,只怕一进去便会化成灰烬。能够进入魔风界的人……只怕不太容易寻找。“ “孟公只管放心,”赵芜女微笑,“已经有人进去了,只是魔风界里的时间流动与人间界不同,恐怕还要等上一段时日,那人才能打开从魔风界通往此间的出口。” 这下,连袁紫烟也忍不住讶异地道:“阴阳镜还在这里,公主派人进入魔风界,又有何用?” 赵芜女慢慢移到白玉晶壁旁,将阴阳镜摘了下来。此时的阴阳镜已变得有如寻常铜镜一般,毫无光彩。 “这东西对我已经没用了,”她淡淡地道,“我之所以把它弄来,不过是要对它进行研究,弄明白它的原理。那风魂倒是真有本事,误打误撞之下,竟能炼制出这样一个法宝出来,说起来,我倒似乎真的应该感激他才对。若没有他,只怕我还不知道要辛苦多久,才有可能成事。” 孟岐没有说话。 袁紫烟却在心中暗叹一声,忖道:“如果魔风界真的被人打开,这天地之中,只怕是难免生出腥风血雨了。” ****** 当风魂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吊在一棵珊瑚树下,头顶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水,只是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阻住了它,让它无法倾泄下来,周围还有暗红色的石礁和各种千奇百特的东西。 一根铁链穿透他的琵琶骨和手臂、大腿,不但使得他吊在那里无法动弹,甚至钉住了他的元神,让他不能使用遁法。 他却微微一笑,仿佛觉得这种情况很是有趣。 有琴声在前方响起,凄凄戚戚,伤感悲凉,有若失去父母的雏鸟在巢中嗷嗷待哺,又像是倒在血泊中的孤狼发出悲呜。 凄凉过后,琴声又化作清淡之音,却只是将所有情殇埋在深处,反更让人闻之欲泣。 弹琴之人,必有什么无限悲苦的往事!风魂想。 他循着琴声看去,只见在这奇诡艳丽的珊瑚园中,有一座小亭,坐在亭中弹琴的,是一个身穿鹅黄色花边半臂和浅蓝色束胸长裙、体态修长的女子。 女子手抚琴弦,正将自己的心思寄在琴音之中。 那琴,是由半死梧桐制成,最适合弹奏哀音。 那曲,名为《胡笳十八拍》,文姬思乡,怨气浩然。 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客归。 听到哀绝之处,风魂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想到了那或许再也回不去的家,不由得叹了一声。 琴弦立时断去一根,泛音萦绕,不绝于耳。 那女子抬头看来,目光冷冷淡淡。她缓缓起身,飘到风魂面前。 风魂苦笑:“原来是你。” 只听啪的一声,风魂已被她狠狠地摔了一个耳光。 在他的脸上现出几道鲜红指印,泌出血丝。 风魂笑了一笑,道:“就算我打过你的脸,你也不用下手这么重吧?” 话音刚了,那女子左手又是一伸,在他的另外半边脸上也甩了一巴掌。 风魂仍是笑脸不减,仿佛觉得很有趣的样子。 她自然就是赵芜女。 “看来,打女人果然是不对的,”风魂自嘲地想,“很容易遭到报应。” 赵芜女冷冷地道:“你真应该庆幸,如果不是留着你的命还有点用处,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风魂叹道:“你真应该后悔。” 赵芜女道:“后悔什么?” 风魂道:“后悔没有早点让我变成死人。” 赵芜女脸色一怒,伸手又要甩他耳光。 恰在这时,远处有一侍女飘了过来,向她禀道:“公主,敖炳信熬公子求见。” 赵芜女慢慢收回手,冷哼一声,往外行去,路过那侍女身边时,轻轻淡淡地命令道:“给我用鞭子抽他,抽到我回来为止。” 说完便自行离去。 那侍女在园中寻得长鞭,走到风魂面前娇笑道:“这可是公主殿下的命令,你可不要怪我。” 一鞭抽去。 这鞭子不但是由诸犍的尾巴制成,还挂有倒钩,抽在风魂身上,连皮肉都被扯下一块。 风魂叹道:“你家公主虽然让你抽我,却没说是轻是重,你作作样子也就是了,何必这么认真?” 那侍女冷笑道:“我就是喜欢将人抽来玩,不行么?” 一鞭又一鞭,没过多久,便已将风魂抽得体无完肤。 风魂摇头:“看来,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话倒是一点没错。你家公主喜欢断人手脚,撕人耳朵,所以连她身边的丫环,都喜欢用皮鞭抽人。” 那侍女却是停在那里,心底发寒。 眼前的男子明明已被制住元神,无法运功抵御,然而不管她怎么抽,甚至抽得他连肚皮都被倒钩扯去一块,露出肠子,然而他不但没有半点疼痛的样子,甚至还带着微笑。 就仿佛是在看戏一般的……微笑。 她睁大眼睛,惊疑不定,风魂却是打了个哈欠,问:“打完了么?” 那侍女猛一咬牙,又抽了数十鞭,每一鞭都抽得极重,如果是平常人,只怕随便挨上一鞭便足以毙命。 风魂血骨暴露,却仍在笑着。 那侍女喘着气,一时竟不知是不是该继续往下抽。 “结束了?”风魂道,“算了,既然你不打了……那就该我来了。” 那侍女颤音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该我来了。”风魂就这样扯着身子,从串住他身体的镇魂锁上脱出,然后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那侍女看着这血人一般的男子,心中涌起极度的恐惧,吓得想要放声大叫,然而眼前青光一闪,她的嘴已被风魂捂住,整个人也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缠住了一般,动也无法动。 风魂慢慢将她按倒在地,拾起皮鞭,微笑道:“我这人很好说话,你打我多少鞭,我便也还给你多少鞭,你抽我多重,我便也抽你多重,你说公不公平?” 那侍女眼中全是惊慌,她看着这浑身血淋淋的男子,几乎想要哭出来。 “不过我这人其实也是很心软的,”风魂弯下腰,用手摸着她的脸,鲜血涂在她的脸上,“要不,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看好不好?” 那侍女心中燃起一丝希冀…… 第五十四章 青龙带翼波涛卷 大海深处虽然不见日月,却并非寻常人所想象的那般漆黑。 各种光线来回游走,又有水族的巫师在各处镶上五颜六色的明珠,一到白天,这些明珠便散出光华,到了夜晚,这些巫师又会让那粒粒光芒逐一熄灭。 珊瑚园内,风魂分开那侍女的双腿,伏在她那已完全**的身体上,将自己的某个部位狠狠掼进她的体内,痛得她想要大叫,却无法发出声音。 他的皮肤仍是血淋模样,趴在那侍女身上,让她觉得恶心。 只是对她来说,这种凌辱却要比被鞭打至死好得多。 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想法,并不是谁都可以做到要贞节不要性命。 正如并非谁都可以为了理想而奋不顾身。 风魂停住动作,看着她微笑:“你可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很丑陋?” 那侍女强忍着泪水,这男子血肉模糊,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上就像是爬满了毛毛虫。 “那这个样子?” 话一说完,风魂就变了。鲜血诡异地倒流回他的身体,满是鞭痕的皮肤自行愈合,连脸上的血痕都消失无踪。那侍女呆呆地看着他,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竟是异常的俊朗,甚至连微笑都带着某种潇洒和帅气。 她看得有些痴了。 风魂却是摇了摇头,道:“相由心生,我既不像你刚才所见的那般可怕,却也不是你现在所以为的这般英俊,不过你既然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那就由你吧。” 说完,风魂开始鞭挞她的身体。 随着每一次进退,她的真元快速地被风魂吸走,取而代之的,是原本残留在风魂体内的那一部分魔气。侍女渐渐被*所征服,开始热烈地回应着风魂的动作,激昂,翻腾,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处在一种战栗与**之中。 直至真阴耗尽。 风魂缓缓起身,而她仍在不断地扭动着身子,只是目光散乱,神情呆滞,肌肤也失去了原本的血色。 风魂叹道:“你也不要怪我,如果你刚才没有那般对我,我也绝不会忍心这样害你。不管你信或不信,这世上,确实是有报应这种事的。” 说完,风魂不再理她,化作一道青烟往珊瑚园外飘去。 那侍女越动越是无力,双腿蹬了几下,便全身僵硬地凝在那里。 风魂飞出珊瑚园,略一思索,也不见他用出什么术法,周围的所有动静便已映入了他的心头。 他掠进左边的一个屋子里,屋内本有两个侍女,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风魂已将袖子一挥,青光闪过,她们便已晕倒在地。 风魂踏过她们的身体,来到一张桌旁,打开抽屉。 里面放着他的百宝囊。 还有曾被上官婉儿盗给赵芜女的阴阳镜。 他随手打开百宝囊,见太乙天书和其它东西都在里面,于是便将它挂在自己腰上,又将阴阳镜也扔了进去。紧接着身子一闪,没入墙壁。 他在这海底洞府中快速穿梭,只一会儿,便寻到了赵芜女。 赵芜女正与一名男子在秘室内交谈,那男子面目阴沉,看上去有些坐立难安。 “你怕什么?”赵芜女看着这男子冷笑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退缩不成?” 那男子不安地道:“要是被天庭发现……” “那又如何?”赵芜女淡淡地道,“你以为天庭会去在乎你们东海龙族的内部争斗?不客气地说,在天庭的那些仙官眼中,你们也就跟被圈养的猪狗差不多,只要你们没有造反的本事,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管你们。” 那男子犹豫地道:“可是……” “你自己可得想好了,”赵芜女哼了一声,“错过这个机会,你这一辈子连龙太子都当不上,更别说成为东海龙王。其实你爱干不干,和我也没什么相干,如果不是看在你跟我义妹有私情的份上,我也懒得助你。说起来,你大哥敖奇前些日子见到绮文,竟对她恋恋不忘,想要娶她作妾……” 那男子怒道:“他明知道绮文是我的女人……” “那又如何?”赵芜女嘲弄地道,“天庭为了防止你们四海龙族坐大,只允许龙王和龙太子等少数几人可以位列仙籍,否则,若是你们个个不老不死,数量越来越多,天庭日后还怎么管束你们?你大哥身为东海龙太子,自然有注册仙籍之份,儿子女儿都老死了好几个,他却依旧年轻,你能跟他比么?就算绮文现在还喜欢你,再过个三五百年,等你年老之时,她却依旧貌美,到那时,又哪还看得上你?” “可是,杀了家父和大哥他们,天庭真的会任命我为龙王?” “只要小心些,谁知道他们的死与你有关?”赵芜女冷然道,“更何况,你父亲这东海龙王之位又是如何得来的?他当年为了成为东海龙王,竟与你的三位叔父一同投靠帝俊,暗算应龙,助天庭杀戮自己的同族。这种事他做得,你为何做不得?” 那男子咬了咬牙,道:“好,我便与敖隋他们在今晚的婚宴上动手。” “放心吧,”赵芜女淡淡道,“到时我自会派人助你们打头阵,你们只要藏在暗处接应便是。”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那男子这才匆匆离去。 在他离开后,赵芜女也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真是个蠢货!” 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慌乱。她怔了一怔,走到外头,朝急急赶来的袁隐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袁隐居慌忙回答:“那姓风的小子逃走了。” 赵芜女立时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从没有人能够逃出镇魂锁链的束缚……” 话音未了,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谁逃走了?” 说话的人竟是风魂。 赵芜女心中一惊,一边转身一边抽身急退。 与此同时,袁隐居身形一幻,化作豹形巨兽咬向风魂。 这是风魂第一次看到袁隐居出手,罡风扑面而来,气势惊人。 风魂却只是一脚踢去,似缓实快,变幻莫测。袁隐居明明觉得自己躲来了它,谁知胸口一痛,竟被踢得抛飞一旁。 风魂再一闪,紧追到赵芜女面前,伸出左手掐住她的咽喉,硬将她逼到墙上。 身后传来两声震响,乃是角圭、角虎这两个如山巨汉从远处急急跃了过来,他们看到赵芜女落在风魂手中,一时都不敢妄动。 赵芜女又惊又怒地看着风魂,见他已慢慢抬起右手。 “我打过你一个耳光,你刚才却还了我两个,”风魂冷冷地道,“所以……我要还给你一个。” 啪。 赵芜女只觉脸上一阵火辣,痛彻心扉。一根发簪掉落在地,秀发散下,她的目光从那几缕青丝间透出,仿佛要冒出火焰。 “你会后悔的。”她冷冷地道。 “哦?”风魂无动于衷。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打女人的男人,然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例外,只因她实在太过阴毒。自从上次亲眼目睹她撕下上官婉儿的一只耳朵后,风魂便很难再对她生出同情。 只要想想被做成“人瓮”的卫夫人……一个人对自己的手下都可以如此残忍,更何况是对敌人? 风魂死死地盯着她,正要开口,逼她交出婉儿和媚儿这一对狐妖姐妹。 然后他突然发现,情形有些不对劲。 赵芜女的双眸中并非是像要冒火……而是真的生出了火焰。 火焰在她的眸中越来越旺,而她的身形也似乎正变得高大。 袁隐居失声叫道:“公主,不可以……” 却已迟了。 只听一声怒啸,赵芜女竟化作一条背生双翼的青龙,身子一卷,咬向风魂。 风魂大吃一惊,往后急飘。 角圭和角虎立时化成巨兽,一同冲向风魂。 风魂没有理会角圭和角虎,只是看着赵芜女所化的青龙。这青龙从表面上看与中国古代传说中的龙没有太大区别,却又多了一对半透明的双翼。她将口一张,吐出一道闪电击向风魂。 风魂竟不敢与这道闪电相抗。 他身子一幻,如青烟般从角圭、角虎之间穿过,往上方飞去,直穿进头顶那深邃的海洋。赵芜女领着角圭、角虎紧追不放。 她将龙身一扭,海水竟被她卷出涡流,将风魂扯入其中。 风魂一脸凝重,他一直以为赵芜女只是寻常人类,却没有想到她另有真身,还是一条令人难以对付的青龙。以风魂的本事,直到她自己现形时才知道这点,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毫无疑问,她以前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真身,直至现在,才因为对风魂的愤恨而不顾一切地现出原形。 而赵芜女也是心中震惊,她将角圭和角虎找来,就是想让他们对付风魂。角圭和角虎仍是上古神兽所化,以她的想法,要对付风魂实是绰绰有余。谁知只是隔了这些日子,风魂的本事竟是突飞猛进,迫使她不得不现出原形,亲自出手。 涡流越旋越快,风魂心知绝不可以任由自己被扯下去,于是将手一弹,一点寒光飞去,再急速扩散,将他脚下的海水凝结成冰,让这涡流无法再继续旋下去。 角虎却一头撞在他的背上,痛得他冷哼一声。 他借着受撞之力冲向角圭,角圭大喜,一掌向他击来。 谁知风魂手掐九宫,途中一个换位,出现在角圭头上,并时将手一放。 一道巨雷在海水中发出闷响。 角圭被雷诀震伤,惨哼一声,往海底坠去。 赵芜女已追了上来,龙身一卷,咬向风魂,风魂不敢大意,化作青光往上方遁去,只是他逃得虽快,赵芜女却将双翼一拍,紧随其后。 角虎却没有这个本事,很快便被他们甩在身后。 风魂引着赵芜女往上方直走,终于飞出海面,停在空中。他低头看去,见海水破开,赵芜女所化的带翼青龙也飞了出来,绕着他不停游走,龙睛中火焰更旺。 她正要冲向风魂,袁隐居却借着水遁急匆匆赶来,朝她大声唤道:“公主,不可在此间露形!” 赵芜女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愤怒失去理智,竟大意到以真身飞了出来,不敢再多耽搁,狠狠地瞪了风魂一眼,双翼一振,俯冲向大海。 海浪激起,她已消失不见。 风魂停在空中,沉默不语。 忽地,他心中一动,抬头朝苍穹看了一眼…… 太微天,天机殿。 一块玉壁镶在西角,风魂抬头看天的模样,便在这玉壁之上显现出来。 殿中,九灵太妙昊天金母正看着玉壁,没有说话,紫虚元君魏夫人与麻姑侍立在她的身后,此外还有一个身披霞衣头戴金冠的妇人,乃是周天列宿之首、统领八万四千群星恶煞的坎宫正神斗姆元君。 昊天金母袖子一拂,壁上景象化去。她转过身来,淡淡道:“你们怎么看?” 魏夫人和麻姑都没有说话,斗姆元君却道:“刚才那只青龙背生双翼,分明便是应龙后人,应龙当年率领不肯归服的龙族与我天庭作对,最终被帝俊派人斩杀,想不到他竟还有后人存留至今。” “那只青龙名叫赵芜女,她最近做的事可多得很,”昊天金母冷笑道,“谋害人皇,逆夺天机,诱使敖炳信、敖隋等龙族子弟造反,想要引起四海龙族的内部纷争。” 麻姑道:“敖炳信等人只怕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当年敖广、敖钦、敖闰、敖顺四人出卖整个龙族,才换得今日的地位,这赵芜女既然是应龙的后人,自是将现在的四海龙族全都视作叛徒。她想必是要利用龙族的内部纷争,将他们一网打尽,替她先祖报仇。” 斗姆元君道:“此女心机深沉,若不尽早除去,早晚会成为我天庭之患。” 王母娘娘点了点头。 ****** 风魂在南海海底慢慢走着。 虽然早就知道在大海底部亦另有天地,但他还真没想到,这里就跟陆地上的城市一般,有市集,有店铺,还有许多光怪陆离的建筑。不但来来往往的修道者、水族、妖族彼此相安无事,还能买到一些陆地上见也见不到的珠宝。 这也是天庭的做法,就像人间界不管有多乱,天庭一般也不会直接插手人间的纠纷,完全交由人皇自己来处理。同样,管理四海的,自有四海龙王,只要他们没有触犯天条,其治下是好是坏,天庭一般也都不会干涉。 而大部分的龙族一成年便被分封在五湖四海,彼此分散,难以相聚,自然也没有力量与天庭作对。 既然没有野心,也就不会折腾出什么名堂,但这样的海底世界,对于四海龙王来说,只要它们无事就好,一般也不爱多管。而对于普通的修道者来说,自也不敢在这里玩什么除妖卫道的名堂,毕竟水族妖族长得都差不多,一个能说话会走路的大蚌,你知道他是龙宫里的蚌兵呢,还是自己修炼成精的妖怪? 更何况这里本就是水族的地盘,而对这些水族来说,显然更喜欢与那些同样长得怪里怪气的妖怪相处,对人类中的修道者并不怎么待见,至于这些修道者,往往也自视清高,不屑与这些会说话的虾啊蟹啊牛鱼啊乘龙啊之类的怪东西为伍。 风魂悄悄潜回石府后,发现赵芜女和那些府中之人早已不知去向,显然已经躲了起来,他找了一阵,没有找着,掐指细算,亦算不出什么名堂,只好在这水底世界里随便逛逛。 结果他发现除了周围来来去去的多半不是人类,而是水妖和妖怪之外,其它和陆地上的城市也差不了多少,有酒楼,有小摊,还有…… 他看着一个用珊瑚和玉桃木造成的大楼发呆,大楼周围尽是能够发出光芒的蔓金苔,栏杆上斜倚着许多“花枝招展”的母妖,一个个嗲声嗲气,卖弄风情。 这难道是……青楼? 一个妇人迎上前来拉着他:“吆,公子爷,可要进来坐坐?您别看我这儿地方不大,什么乐子都有,公子是想找人赌一手呢?还是想玩人妖恋呢?” “人妖恋?”风魂好奇地道。难不成是许仙与白娘子那种? “哟,原来公子爷真有这爱好啊,您瞧,那位就是我们碧花楼十大美人儿中的怀梦姑娘,公子可看得上眼?” 随着老鸨的手势,一个倚墙俏立的母妖朝风魂抛了个媚眼。要说她长得还真是眉如翠羽、细腰扶柳啊……脸上全是绿毛,腰还没有风魂的手臂粗。 风魂一个寒颤,转身要走。 这哪是什么人妖恋,分明就是人与兽。 老鸨赶紧拉住他:“公子爷别急啊,原来公子不好这口啊,无妨,我这儿还有几位芳华真茂的人间姑娘,公子看那里。” 风魂看去,见角落里果然站着几个姿色还算不错的人类女子。只是像怀梦那种“十大母兽”一个个站在显眼之处朝路上抛媚眼,引得那些路过的水族直流口水,而这几个人类女子却只能挤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 由此可见,审美观这种东西,真的是因种族而异的…… 他定睛看去,见那些“姑娘”虽然以古里古怪的妖兽居多,这位老鸨却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不由笑道:“这碧花楼可是老妈妈您开的?” “这还用说?”老鸨掩嘴笑道,“别说这里,以后公子若是有空回大唐去,在朗州柳州等地方也都有碧花楼,那可都是我开的,公子记得多去逛逛。” 原来还是连锁店。 风魂不禁对人类的经商天赋大是佩服,果然,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妓院……这真是千古不移的道理。 “还是算了,”他笑了笑,“我身上可没带银子。” “哟,公子爷您在我这地方还谈什么银子啊,真是俗气,”老鸨媚笑道,“没有银子没关系,什么法宝啊丹药啊神兵利器啊,可都是能拿来付帐的。公子爷若是怕我这儿没人识货,那就只管放心,我这碧花楼里的算帐先生,可是用大价钱从蜀山请下来的半仙,哪种法宝属于哪种级别,那一眼看过去啊,可是一看一个准。” 风魂道:“可惜这些东西我也没有。” 说完便要脱身离开。 “公子爷别急着走啊,”老鸨叫道,“今天可是敖常太子与浴月小姐的大婚,这可是个喜庆的日子,在本楼消费,还可以打七折呢。” 居然还能打折?风魂摇头失笑,正要远去,忽地又怔了怔,回过头来:“你刚才说什么?今天是谁的大婚日子?” 第五十五章 火焚龙宫妖魔舞 浴月要嫁人了。 嫁的是南海龙太子敖常。 风魂来到龙宫附近的石桥上,沉默着。 他该去见一见那丫头么? ——“风魂哥哥,你一定要来西海找我,不然的话,我会恨你的,我会扎小人,把你做成木偶,用针一遍遍地扎,还把你的手扯断,脚扯断,脑袋也扯断,再用线缝起来,继续扎,继续扯……” 他仍然记得当年那个一边甜甜地笑,一边说出这种诅咒话语的小女孩。 算了,他想。 跟现在的我扯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好事。自己又何必去打扰她那平静的生活? 其实早在三百年前,风魂便已见过敖常几面,虽然那时敖常受到西皇座下的北极战神符奚斤要挟,想要助符奚斤一同谋害孙灵秀,但总的来说,风魂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感。 “我记得浴月好像是唤他做表哥吧,”风魂想着,“近亲结婚?” 不过这个时代,近亲结婚并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尤其是对于龙族来说,整体数量本就远远少于人类,还要分个三六九等,近亲结婚自然是免不了的。 他看向龙宫,见那里到处挂满了用于喜庆的红色灯笼,人来人往。敖常既是南海龙王敖钦的太子,他的婚礼,自然是龙族的大事,只怕四海龙王今天都会聚在这里。 不过,这显然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转过身,正要就此离开海底,却又忽然顿住,心底生出一阵寒意。 他想到了昨天偷听到的那场对话。 赵芜女要在今天的婚宴上动手,助那个叫敖炳信的家伙成为东海龙王。 也就是说,她会在今晚带人袭击龙宫,杀死现在的几位龙王和龙太子。当然,风魂对龙族之事并不关心,那几位龙王是生是死,与他根本毫无关系。 但浴月却是婚宴上的新娘子。 风魂不禁苦笑。 总不能任由浴月也被人害死在婚宴上吧? 他站在那里,沉思一阵。 他既不能看着浴月有危险而不顾,却又无心插手龙族的纷争。现在他最想做的还是尽快赶到凌波海去,帮助许飞琼和那几位女儿国公主抵御伊奘诺尊。还有红线和隐娘,自己突然发狂,跑得无影无踪,她们多半被吓坏了吧? 风魂深吸一口气,身子一晃,往远处飞去。 既想救出浴月而又不与龙族的内部争斗扯在一起,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最可行的办法就是……劫花轿。 婚礼虽是在南海龙宫举行,但浴月自己却是住在西海,龙族的风俗和人类似乎有相通之处,她现在应该还没有进入龙宫,而是得由敖常用花轿把她迎进来。与其到时闯进龙宫去救她,还不如在路上便将她从花轿中劫走,省了麻烦。 要想弄清迎亲的路线,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南海龙太子的婚礼那可是水族的大事,到处都有人谈论,只要找些人多问问,自然便能知道。 离开市集,风魂等在花轿的必经之处,过了许久,果然听到前方传来喇叭唢呐等乐器奏出的鼓乐之声。 他守在那儿,想等花轿经过时再突然出手,劫去浴月。谁知等了一阵,迎亲队伍却一直没有经过,倒是从那个方向传来一阵骚乱,奏乐声已经停住,有人到处叫喊。 他怔了一怔,心想莫非是赵芜女派人动手了? 赶紧飞了过去。 却见那些人虽然乱成一团,却不像是被人袭击的样子,身披大红花的南海龙太子敖常也骑着海马四处张望。 有虾兵蟹将听到动静急急赶来,问他们出了什么事,一个媒婆叫道:“新娘子跑了。” 南海龙太子大婚之礼,四海龙王齐聚一堂,新娘子却不见了,这是何等大事?一时间,南海水族的兵将到处搜寻,到处都不放过。 风魂定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没等他劫花轿,新娘子自己就先跑人了? 这事显然惊动了南海龙王敖钦,整个南海水族全都发动起来,连一礁一石都不放过。风魂见这阵势,心想浴月只怕早晚会被搜出来,于是也悄悄寻找,结果不但他没找着,那些虾兵蟹将搜了一两个时辰,也没有找出浴月来。 风魂心中惊异,暗用卦术,却仍是算不出名堂,心知这多半是赵芜女因为担心她的计划被人发现,悄悄让人用术法扰乱了此间的运数之弦,令卦术暂时无法起到作用。 他见南海龙太子敖常也在前方带人四处搜寻,于是便悄悄跟了上去。他只有一个人,对这海底世界又不熟悉,靠自己去找浴月,自是难以找到,还不如跟在敖常身后,如果有人找到了浴月,定会在第一时间跑来通知敖常。 他跟了一阵,却发现敖常虽然也在装模作样地带人搜索,却显然不太认真,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心急如焚的样子。 按理说,在这样的大婚之日,新娘子落跑了,他作为新郎倌绝不该这么悠闲才对,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风魂见他带着几个亲兵左转右转,来到一处珊瑚林,他进入林中,而那几名亲兵则知趣地守在附近。风魂紧随在敖常身后,没有让那几名亲兵发现。 一进入珊瑚林,敖常便往林中的小屋子奔去。 幽香飘至,一个女子从小屋中跑了出来,扑进敖常怀中。 这个女子不是浴月。 风魂现在终于知道敖常为什么对新娘子的失踪如此不关心了。 他眼中闪过怒火,几乎想冲上去把这家伙狠狠地教训一顿,浴月马上就要嫁给这人,而这人居然还跑来偷偷跟别的女人幽会? 不过再仔细想想,似乎又没有教训敖常的道理。敖常在大婚之日与别的女人幽会固然不对,但浴月岂非也跑人了? 风魂对偷看别人幽会没有什么兴趣,于是准备转身离开。恰在这时,那女子听到外面动静不小,担心地问:“他们会不会搜到浴月小妹?” “放心吧,”敖常回答,“我父王就算让人搜遍南海也不可能找到她。” 听到这里,风魂心中一动,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一股寒意。 敖常为什么敢如此肯定地说,没有人能够找到浴月?莫非是他为了与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在路上暗下毒手害死了他那还未过门的妻子? 想到这里,风魂不管那么多,立时飘到敖常面前。 敖常没有想到暗处有人,心中一惊,待看清风魂的脸孔后,却反而松了口气:“原来是你,想不到你真的来了。” 风魂见他如此镇定,不由忖道:“看来我猜错了,他并没有害死浴月,否则绝不可能这么冷静。” “你知道我会来?”他看着敖常。 “我不知道,”敖常道,“但浴月说你早晚会来找她。” “浴月现在在哪里?” “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敖常笑着,牵起旁边那女子的手,“我和她虽然早有婚约,但她并不想嫁给我,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我和她早就商量好了,在迎亲的路上,我帮她藏起来,直到所有人都放弃找她为止。” 原来如此。 风魂总算明白新娘子失踪,身为新娘倌的敖常为何一点都不急,原来这两人根本就是串通好的。他侧耳倾听,见外面仍然在上天入地地搜寻,不禁也心中好奇,想知道浴月到底躲在哪里,毕竟从浴月逃婚到现在,并没有过上多久,按理说她不可能逃得太远。 他正要开口询问,心里却又是一动,脸色微变:“你说你把她藏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那地方莫非是龙宫?” “正是,”敖常讶道,“你竟然能够猜到?” 风魂一脸难看。 所有人都在搜寻逃婚的新娘子,而新娘子却藏在她本来就该去的地方,这确实是出人意料。敖常原本就是南海龙太子,要将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送进龙宫自然轻而易举,而他老爹南海龙王和其他人就算想破脑袋,只怕也想不到新娘子其实就躲在自己隔壁,当然不可能找得到她。 问题是…… “你刚才说那是最安全的地方,”风魂苦笑,“你错了,那里不但不安全……还是一个最危险的地方。” 敖常怔在那里。 他发怔,并不是因为听到风魂说的话,而是因为,他看到了火光。 在南海龙宫的方向……腾起一阵火光。 火光冲天。 ****** 南海龙宫,当然是在南海的海底深处,按理说,像这样一个水气充盈的地方,不管是什么样的房子也不可能烧得起来。 更何况这龙宫乃是用羊脂白玉和万载寒冰砌成,早已建了数千年,寻常的火根本就烧不动。 但那不是寻常之火。 而是三昧真火。 所谓三昧真火,亦即石中火、木中火、空中火。聚而为火,散而为气,升降循环而有周天之道,能烧尽无明、驱瘴除魔,亦能焚化仙体,破元去真。 风魂飞到龙宫附近,看着龙宫上方的战团。此时,南海龙宫到处都在燃烧,不知多少的妖魔正在围攻想要逃出龙宫的龙族和水族。 这些妖魔形态各异,从有如四角白鹿的夫诸,到喷火吐水的九婴,应有尽有。此外,还有许多魔道中人与这些妖魔配合,南海水族骤然遇袭,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而对于龙族来说更糟糕的,却是藏在他们之中的叛徒,一些蛟龙带着自己的部属突然反咬,使得那些水族将士根本无法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自己身边到底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 两只巨兽冲进战团,一瞬间便夺去了数条龙族的生命。风魂认出它们,它们正是赵芜女身边的角圭和角虎。 这二兽战力惊人,锐不可挡,使得龙族纷纷败退。 就在这时,从还未被三昧真火烧到的龙宫主殿里飞出三条虬龙,这三龙乃是南海龙王敖钦,西海龙王敖闰,北海龙王敖顺。这三位龙王加入战团,立时使得那些水族战士士气大振,然而围攻龙宫的妖魔却也越来越多。 风魂暗暗心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赵芜女竟能找到如此多的人帮她。 这个女人确实很不简单。 只是,他对这场战斗谁胜谁负根本不感兴趣,赵芜女虽然是他的敌人,但这四海龙王,他却也只是听闻其名,根本就不认识,自然也就不是他的朋友。 他化作一道青光,投入战团。那些水族战士慌忙拦截,他却瞅着空隙直掠而过,停也不停地投入了火中。 虽然这火是三昧真火,五行遁术对它根本不起作用,但他以烛龙离火护身,再借着火光行走。那些水族战士不敢靠近三昧真火,很快便失了他的踪影。 他潜入龙宫,来回穿梭,有一些殿室早已被火烧尽。 他按着敖常所说的线路往下直走,果然,在一处被火封住的丹室内找到了一个身穿粉红色宽袖流仙裙的少女。那少女娇嫩美丽,头上长着两个可爱的小角。因为被火海困住,她看上去有些惊慌,像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魂觉得这个少女有些面熟,于是跃入室中,唤道:“浴月?” 浴月被他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及至发现是他,立时欣喜地扑到他的怀中:“风魂哥哥,怎会是你?” 风魂原本还担心三百多年不见,她和自己难免会变得生疏,却没想到这小龙女竟直接扑了过来,心里倒是好笑。只是这里显然不是叙旧的地方,他轻搂着浴月,道:“这里很危险,我先带你出去。” 浴月抬着俏丽的脸,脸上泪水直流:“风魂哥哥,我、我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啊?什么太过分了?” “就算逃婚是不对的,”浴月哭着说,“可是他们也不能用火来烧我啊。” 风魂额角冒汗……敢情这丫头以为这火是南海龙王对她逃婚的惩罚?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有人袭击龙宫的事解释给浴月听。浴月这才明白过来,安下心来:“原来不是敖钦姨父想要烧死我啊,那太好了。” 哪里好了?风魂差点想翻白眼。 “我还是先带你出去吧。”风魂看着越逼越近的火海,开始沉思。这火虽然无烟无雾,但其散而为气,聚而为火,被这样的三昧真火包围着,根本无法借遁术逃走。 而他自身虽然可以用烛龙离火护身,却无法同时护住浴月。 浴月看出他的为难,小声道:“风魂哥哥,我能收了这些火。” 只见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紫葫芦,念道:“收!” 在他们面前的三昧真火立时被吸进了紫葫芦里。 她拿着紫葫芦晃了晃,颇有些得意地看向风魂。风魂想了一想,问:“浴月……难道你在家中排行第七?” “咦?你怎么知道?”可爱龙女睁大眼睛,“我是有六个姐姐。” 这么巧?风魂抱拳:“原来你就是七娃,失敬、失敬。” “啊?” “咳,算了,这无关紧要。”风魂道。总不能在这里去跟她说什么葫芦娃的故事吧? 他道:“不过你既然有本事自己离开,那为什么还要一直留在这里?” 浴月抿嘴:“我还以为是敖钦二姨父发现我藏在这里,所以想用火把我逼出去。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出去嫁给常表哥。” 风魂无语。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样的思路?先不说是嫁人重要还是性命重要,那南海龙王再怎么蠢,也不至于来烧他自己的王宫吧? 摇了摇头,他牵起浴月的手,正要带她离开,头顶却传来一声惨叫。 风魂面色一凝,搂着浴月闪到一旁,只见瓦飞石溅,整个丹室轰然倒下,一条虬龙砸在他们的面前。在风魂眼中,所有虬龙都长得差不多,倒还不觉得有什么,浴月却失声道:“姨父?” 这条身上被刺了不知多少个血洞、双眼怒睁的虬龙,竟是南海龙王敖钦。 风魂不再耽搁,搂着浴月便往破开的室顶飞去,而火海再次覆了过来,将南海龙王敖钦的尸体焚烧起来。 一飞到龙宫上方,他们才发现战况竟是无比的惨烈,到处都是电光雷鸣,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一具具尸体纷纷掉落,火光耀红了整个南海。 赵芜女竟会有一举消灭掉整个四海龙族的实力?风魂只觉得实在是难以置信。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赵芜女只是一个幕后的推手,围攻龙族的,绝大部分都不是她的部属。四海之大,远胜于陆地,就连表面和平的大唐,暗中都难免隐藏着许多各怀野心的势力,周围亦有不少拥兵自重的节度使和蕃王,更不用说这广阔的四海。 敖家四兄弟坐在四海龙王之位上已有数千年,数千年下来,自有不少海底种族受尽龙族欺压,更何况当年他们暗投天庭,助天庭血洗东海时,有不少水族为了他们的野心几乎举族而灭,只是迫于天庭的威势,这数千年来俱都敢怒不敢言罢了。 此时,赵芜女先是挑动那些对龙王之位怀有野心的敖家子弟,让这四海龙族自己先生出内乱,再暗中勾结那些对敖家四兄弟不满的种群,让局势越演越乱,扩散至整个南海。 “怎么办?”浴月颤声问。 风魂却静了一静,看了底下几乎已被烧成飞灰的南海龙王敖欣尸体一眼,皱眉道:“奇怪。” 浴月问:“奇怪什么?” 风魂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只是暗掐手指,发现远遁之术果然已不起作用。赵芜女如此心机,她的目的显然是要将敖家四兄弟和他的子弟赶尽杀绝,不可能不对此作出防范。 “我们冲出去。”他冷然道。 浴月嗯了一声,随风一变,化成一条粉红色的美丽蛟龙。 风魂想起当年自己还没有离开大荒境时,还只是个小女孩的浴月也曾现出原形,助他逃出北极战神符奚斤的追杀,心里一暖。 周围群魔乱舞,他与浴月一同往外冲去…… 第五十六章 群星恶煞镇南海 赵芜女站在远处的文玉树下,看着风魂和一条粉红色的蛟龙从龙宫上空往外闯。 他们突围的方向看上去全无规则,闯一阵,停一阵,有时还会后退几步。然而奇怪的是,不管风魂带着那条蛟龙停在哪里,那个位置都刚好处在战斗双方绝对僵持而均衡的状况中,就算他们身边围满了人,也总是人人都有交战的目标,又或是被别人缠住,谁也没空理会他们。 他们居然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移出战场。 赵芜女寒着脸。 在她身后,还站着袁隐居和其他一些人。 袁隐居见赵芜女神情不太对劲,赶紧劝道:“公主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不管这场战打得如何都不可以出面,这本就是我们的既定方针……” 赵芜女咬牙切齿道:“那混蛋会好端端的跑到那里,必是为了破坏我们的计划,我怎可以就这样放过他?” “公主……” “不用说了,”赵芜女想起自己所挨的耳光,只觉得脸上还是一阵火辣,“我绝不会放过那个家伙。” 她腾身而起,带着身后数人朝风魂飞去。 袁隐居拦不住她,不由得暗暗叫苦,却又想到:“不妥,公主为何一看到风魂就会失去冷静?袁昭仪临走之前曾暗中提醒我,尽量不要让公主殿下与这东皇传人见面,莫非也是看出了什么?” 他急急跟在赵芜女身后。 在赵芜女满腔怒火地冲来的时候,风魂也看到了她。 他暗叫一声不好,翻到粉红蛟龙身上,想要马上脱出战场。周围越来越乱,如果他在这里被人缠住,大家都杀红了眼,他和浴月的危险性也会加大。 浴月龙身一扭,想要飞走,却已迟了,赵芜女身后的几个化作妖兽朝她扑来,吓得她差点想要扭头逃回战场中心。 风魂却叫道:“浴月,只管往外冲。” 他骑在龙背上挥一挥袖子,一团青阳煞气逼出,将那些妖兽迫退。浴月立时趁机闯了过去。 顶上寒风一卷,却是化作带翼青龙的赵芜女杀了过来,浴月自己就是龙族,却从不曾看到有谁背上还长着双翼,一时间有些发怔。好在她虽然弄不清状况,但赵芜女那满身杀气却仍然让浴月明白到,这条古怪的青龙可不是自己人。 赵芜女带着那些妖兽围攻风魂,风魂虽然不想在这里和她缠斗,却已是无可奈何。以他原本的想法,赵芜女应该是那种躲在暗处算计一切的角色,绝不该这么轻易地跑出来,现在看来,要么是他算错了,要么就是这女人已失去了理智。 一条虬龙飞了过来,沿途洒下血雨。它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一眼看到面前竟有一只带着双翼地青龙,不由吼道:“汝是何人?” 赵芜女冷笑道:“我是应龙之后,今日特来替先祖报仇……西海龙王敖闰。” 敖闰大惊,还没反应过来,赵芜女已从口中喷出一道闪电,硬生生击在敖闰身上。敖闰身为西海龙王,本就是一众妖魔围攻的重心,身上挂了不少伤,好不容易逃到这里,不想竟遇到身为应龙后人的赵芜女。 他挨了赵芜女的电光,立时口喷鲜血。 与此同时,赵芜女身旁一个妖魔将身一变,也化作一条虬龙,朝敖闰冷冷说道:“敖闰,你可还记得我?” 敖闰失声道:“你竟然还活着?” 这只虬龙名为震宇,乃是当年龙神应龙身边的战友。敖家兄弟勾结帝俊背叛应龙,龙族中凡是不肯听命于他们的基本都惨死当场,虬龙震宇亦曾受到他们的出卖,身受重伤。 敖闰原本以为他早就死了,却没想到他不但没死,竟还突破了龙族的自身寿命活到现在。 震宇一声怒啸,冲敖闰咬去,敖闰早已失了闪避的力气,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子在震宇的悲愤之下被咬成两截,漫天血雨散开。 震宇仰天狂笑,数千年来的仇恨,今日终于有了得报的机会。 风魂见敖家四兄弟中已经死了两个,而远处竟还有许多妖魔加入围攻龙族的战团,知道这四海龙王今日已是难逃覆亡。这兄弟四人坐镇四海已有数千年,像这种连自己的同胞都可以出卖的人,本就不得人心,这数千年来,仇人自是越积越多,只是大家都隐忍不发,留到现在罢了。 问题是,浴月也是龙族,留在这样的地方,早晚会被波及。于是,趁着西海龙王敖闰吸引别人注意时,他想让浴月悄悄溜走。 然而赵芜女却不肯放过他们。 赵芜女双翼一拍,无数冰刺朝风魂和浴月直袭而去。 风魂一边以术法抵挡住赵芜女和这些妖魔的围攻,一边想:“会被这样的恶女人缠住,我也真算是倒透了霉。” 其实就他的本心来说,赵芜女篡改天命也好,大闹南海也好,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担心婉儿姐妹两人的安危,他根本就懒得理这个女人,而他之所以会无巧不巧地出现在这种地方,也不是为了要破坏赵芜女的好事,纯粹就是想带走浴月罢了。 但赵芜女却显然不是这么看的,在她想来,风魂毫无疑问是在处处针对她,竟让他的大弟子薛红线毁去太极宝玉,又让人在大唐皇宫坏她好事,现在更是跑到南海来找她麻烦。 其实,如果她能静下心仔细想想,便会明白这些事都只能算做是巧合,然而不知为何,平常时候她都可以冷静地思考问题,但只要一牵涉到这个可恶的男人,她就一阵心烦,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她自己虽然不知道原因,风魂却在无意间看到她印堂上的那点煞红之气,心中一动:“难怪这女人会一直找上我。” 当然,这个时候也没有空去想太多。如果是他自己一人还好一些,总会有办法脱出战团,偏偏他还带着浴月,总不能把这丫头扔下,自己离开?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小心应付。 青阳之气在他的体内循环不休。 在赵芜女看来,风魂现在的实力要比他当日在泰山脚下对付钴印大师和阿智华王等人时还更强大,但风魂自己却知道,他的禀气成真还差了一步。 在九嶷山时,他因为魔尘未解,几乎走火入魔,为了不让自己伤害到红线和隐娘而被迫离开她们,幸好有慧红及时出现,以空灵珠助他化去体内大部分的魔气。只可惜他当时心头已乱,没想太多便逃离了慧红身边,魔气未曾消除干净。 此后,他在荒效旷野中回想起木公曾经说过的话,真正明白了什么才是“天参玄玄”,并开始让自己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青阳之气不再由外面进入他的体内,而是由他自己心灵生出,乃是“自身之道”。 遗憾的是,在他将成未成之际,孟岐与曼荼罗却刚好路过,并用定魂刀锁住他的元神,令他功亏一篑,体内的那点魔气也一直没有驱散。及至他醒来之后,以双修术跟那鞭打他的侍女*,在夺去她的真阴时,也将体内的那点魔气送进她的*,这才使得自身所聚的青阳之气不再含有任何杂质。 只是,他体内虽然已聚了足够多的青阳之气,实力大增,却还是无法直接成真。皆因他通过*他人来驱除魔气的做法,只能算是事后的补救,失了自然之道,又怎么能够藉此成真入圣? 虽然如此,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从差点被魔头夺去神智,到现在青阳之气聚成,这番转变已足以让他欣喜。至于在最关键的时候被人打扰,这其实也不算什么,仙道多岐,在修仙的过程中本就会遇到各种麻烦。孟岐和曼荼罗会出现在那里,看似恰巧,却又焉知不是天意? 至少,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单是这点,他便觉得没有什么可气馁之处。 浴月化成的粉红蛟龙在敌人中左突右窜,而风魂刚用自身的青阳之气将其护住。赵芜女虽然带着她身边的妖魔急攻不止,却被他以仙术阻住,怎么也伤不了他,气得牙齿直咬。 只是风魂虽然护得自身平安,但也无法脱出重围。他心知再这样下去,就算自己无事,浴月也难免有失,于是冲着赵芜女冷笑道:“你自身难保,又何必非要缠着我不放?” 赵芜女所化的带翼青龙发出一声怒叱,冷冷地道:“莫非你现在才怕了不成?” 风魂叹道:“该怕的不是我,而是你。” 赵芜女怒瞪着风魂,显然没有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旁边的袁隐居却是暗暗心惊,他本就觉得这几天赵芜女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虽然目前的一切都还在他们的算计之中,四海龙族看上去也将死尽死绝,然而,他却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脱出了他们的控制。尤其是赵芜女……她本不该是个如此冲动的人。 他正要劝赵芜女收手退让,毕竟,杀不杀风魂,显然不是他们今天的重心所在。 然而就在这时,在所有人的上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头顶的大海突然生出急劲的涡流,涡流越扯越大,竟将那深邃的海洋扯出一个巨大缺口,连南海龙宫都暴露在星月之下。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止了战斗,惶惶不安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异象。赵芜女更是重新化成人形,惊疑不定。 苍穹破裂,星月失位,无数道闪电从空中劈落,现出幢幢人影。 赵芜女看着这些身穿金甲的战士,脸色终于变了:“吉曜恶煞,五斗群星?” 她知道天庭早晚会注意到南海深处的动乱。 但却没有想到这些斗部星将会来得这么快。 不止是赵芜女,连那些受其所惑前来攻打龙宫的海底族群也俱都惊惶起来。他们就算再怎么痛恨敖家兄弟,也没有胆子与天庭作对。 然而这些天兵天将出现得太过突然,而且人数众多,有若天罗地网,团团地将它们围住。 袁隐居来到赵芜女身边,沉声道:“天庭早有准备。” 赵芜女眼中闪过冷光。 玉帝和王母娘娘再怎么有本事,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聚齐群星恶煞赶到这里,唯一可以解释的,只能是他们早就知道南海会出事,这些斗部星将,早已等在那里。 “我太大意了。”赵芜女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风魂,心中大怒,“此人昨日分明便已偷听到我与敖炳常的谈话,我却没有及时作出应对之策。暗中通知天庭的,定是这个混蛋。” 风魂自然看得出她在想什么,却也懒得理她。 通知天庭的当然不是他,他还没吃那么饱。赵芜女与四海龙族的恩恩怨怨,跟他屁大的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担心浴月被他们连累进去,他现在只怕早已前往凌波海了。 一通通战鼓敲响在虚空,四周云阵翻涌。一位头戴三山飞凤帽,身披金甲,腰缠玉带的天官排众而出,凛然喝道:“尔等聚众闹事,为祸南海,若是速速投降,本官还可向玉帝求情,否则,现在就让尔等立死当场。” 那些海底种族和从各处聚来的妖魔本就并非全是一路,有的是别有目的,有的却只是单纯地对敖家四兄弟不满,甚至还有为了抢夺龙宫宝物而跑来凑热闹的,彼此之间互不认识。大家心既不齐,自然有的沉默,有的犹豫,其中不少人更是存了投降的打算。 赵芜女向袁隐居使了眼色。 袁隐居赶紧悄悄地以某种手法通知他们混在妖魔中的自己人。 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道:“大家不要上了天庭的当,他必是要诱骗我们投降,事后再一起算总帐。与其被他们关进天牢,甚至是被打入九幽,还不如大家齐心协力闯出去。” 立时,这类声音此起彼伏,群妖对天庭本就不太信任,被人一片哄声煽动,冷却下来的战意很快便又重新燃起。 那仙官冷笑道:“尔等可莫要自误。” 话音未来,一道闪电从群妖中向他劈来。 这仙官乃是坎宫五斗中的东斗星君,对这劈来的闪电自然不惧,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后便自有星将窜上前来替他接住闪电。 然而,闪电的威力虽然不大,却无异于点燃炸雷的火种,这些斗部天将本就以恶煞居多,对群妖根本就没有看在眼中,见它们竟敢向东斗星君出手,尽皆大怒,移上前方。而群妖见天庭兵将杀气腾腾,更加相信天庭绝不可能放过自己,战也是死,降也是死,还不如拼死一战。 南海深处,战火再燃,群妖与天兵天将就如同激流互撞般战成一片,冲杀着,嘶喊着,那鲜红的色彩,将这美丽的大海染上了残酷的美。这些斗部星将虽然势大,但群妖亦是各有神通,又都是拼死反抗,一时间,双方杀得难分难解。 眼见此处已乱成一团,赵芜女不敢耽搁,她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风魂一眼:“给我记住!” 然后便带着袁隐居和角圭、角虎等人趁乱往外冲去。 风魂摊手。 连他也不知道前辈子是不是造了太多的孽,竟会惹上这样一个女人。 算了,他想。 这女人爱怎么怎么去。 “我们也离开吧。”他向浴月说道。 浴月问:“怎么离开?” “这个……”风魂看着周围那些杀红了眼的天兵天将和妖魔,不禁也头痛起来。如此乱成一团,他们应该怎么离开?跟着这些妖魔一起往外冲,那些天兵天将估计也没空来替他们验明正身,多半就是直接向他们砍来,在这种情况下被人砍死,只怕有冤都无处伸。 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动,抬头看往头顶那深邃的星空。 这些妖魔以常年生活在海底的族群居多,现在受天庭围困,自然下意识地往外乱冲,没人敢往上方飞。毕竟这些斗部星将都是从云端之上下来的,而且虽然大海已被分开,连龙宫都暴露在外,但只要留在海底,对这些妖魔来说仍然多少会有一些安全感,一旦往上闯,很容易便将自己暴露出来,这显然不是它们所喜欢的。 而那些天兵天将的想法估计也差不了多少,第一想法多半就是截住这些为祸南海的妖魔,不让他们闯出重围,主要战力自然也就是分布在四周,而漏出上空。 “我们往上方飞。”风魂道。 浴月如他所言,直接腾起龙形,一直飞上天空。 几道光芒闪过,数名天兵天将将他们围住。 风魂自然知道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离开战场,不过这也无所谓,至少这里并不是战斗密集之处,在那种双方杀红了眼的地方,他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机会,但这里就不同了。 至少,他和浴月一个是人类,一个是蛟龙,只要对方给他们解释身份的机会,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还没有等他开口,一个扛着大旗的小女孩已不知从哪跳了过来,唱道:“上真司命紫虚元君有命,让尔等不可为难风魂公子和浴月小姐。” 那些星将立时领命,退到一旁。 风魂自然认得这个爱唱歌的小女孩,冲她笑了一笑。 黄灵微身子一缩,呶着嘴瞪他一眼,也不理他,扛着中央戊已杏黄旗一跃则去。 浴月不明白地问:“她好像有点怕你。” 风魂干咳一声。 三百多年前,他为了从黄灵微口中问出九嶷山的所在之处,确实曾对她做了些不太好的事…… 他低下头,运着目光朝海底看去,搜寻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赵芜女。她虽然挑动了群妖与天兵天将的乱战,想要趁乱逃走,然而那些天兵天将实在太多,想要突围谈何容易? 风魂并不知道,在这么做的时候,另一边的云端上,亦有人紧紧地盯着赵芜女。 那女人脚踏烟霞,头挽青丝,正是身为周天列宿之主的斗姆元君。 在她身后,散着二十多位形样怪异、面目可怖的恶煞。这些人,便是角木蛟、奎木狼、亢金龙等二十八宿星将。 斗姆元君伸手指向下方的赵芜女,淡淡地道:“切不可让此女逃了。” 一道道疾光从她身边掠过,角木蛟和亢金龙等二十多位恶煞冲向了赵芜女…… 第五十七章 西皇无由织煞网 风魂乘着粉红蛟龙,仍在往下看着。用不着费什么工夫,他便看出,赵芜女已经被天庭盯上了。说不定天庭早已得知南海龙宫会受到群妖围攻之事,却故意不通知敖家兄弟早做准备,其目的便是为了诱使赵芜女现身,好将她和她的手下一网打尽。 角木蛟、亢金龙等恶煞也不管其它妖魔,只缠着赵芜女一人,赵芜女趁乱遁走的如意算盘自然无法再打,只得现出真身,奋力抵抗,却是寡不敌众,若非有角圭、角虎、虬龙震宇等一众手下拼死保护她,才得暂时无恙。 风魂看了一阵,见远处不时有人赶来保护赵芜女,甚至连自身的性命也不要,倒也有些动容,心想:“我本以为这女人只会以断足撕耳这种残忍手段威慑手下,就算能让那些人不得不听命于她,也难免心中不服。然而现在看来,这些人竟是宁愿为她去死,看来这女人,确实是很不简单。” 只是,他虽然不至于落井下石,帮天庭去对付赵芜女,对她却也实在是没有多大好感。一想到她曾当成自己的面撕下婉儿的左耳,他更是心生怒意,于是也懒得再去看她,心想她最好死在这里,免得再回去虐待婉儿姐妹。 正自想着,跨下蛟龙却羞答答地道:“风魂哥哥,你、你怎么还不下来?人家是个女孩子,你、你怎能一直骑着人家……” 风魂:“……” 他干咳一声,飘下龙背。 浴月这才化作少女模样,身上龙鳞变成粉红长裙,遮住娇躯,三昧真火仍在燃烧着龙宫,火光冲霄,耀红了整个南海,亦染红了她的俏脸。 风魂见她茸角可爱,模样娇美,再一想到她这次粉衣之下其实是真空的,立时心神一荡,赶紧避开目光,却又想道:“想当初萧史乘龙,弄玉引凤,传为天下美谈。不过这故事好像没有说明萧史所乘的龙是公是母,说不定他所乘的,也是像浴月这样可爱的龙小姐,而弄玉所引的,也有可能是只公凤……不,不是可能。凤凰凤凰,本就凤是公的,凰是母的……我明白了,原来这故事说的是萧史瞒着弄玉在背后搞三角恋,跟一位龙小姐有了奸情,弄玉发现之后,心中不愤,于是也勾引了一位凤公子……我这是在干嘛啊?” 他招开一朵祥云,手牵浴月坐了上去。下方战得死去活来,嘶喊与惨叫此起彼伏,他反倒跟陪着美人儿游山玩水一般,极是悠哉。而浴月看上去也差不了多少,身为新娘子,自己的婚礼变成了修罗地狱般的战场,她居然全不在意。 “风魂哥哥,”由于担心身子走光,浴月将长裙夹到脚弯后,才缓缓跪坐,道,“你怎么过了这么多年才来找我?还好你终于跑来找我了,要不然……哼,人家就恼死你了。” 风魂摇了摇头,心想这丫头的夫家被人烧了,连未来公公都死在面前,她居然还在问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这新娘子还真是当得没心没肺。 不过,想到浴月在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跑到大荒境去当一名玉女,宁愿与梁休这种孤僻的家伙作伴也不肯回西海,就知道她只怕从小就没有得到过谁的疼爱。她既然连自己的家都不喜欢,又哪会去管什么“还未过门的夫家”? 只是,认真想想也很奇怪,这丫头明明父母俱在,又有好几位姐姐,难道她的家人就没有一个喜欢她的? 他看向浴月,见这丫头抿着小嘴,一张俏脸宜喜宜嗔,模样可爱,心里着实不解。浴月在大荒境时虽然偶尔也喜欢用东西敲人脑袋,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比较讨人喜欢的小女孩,风魂怎么也想不通,像她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在家中怎么会招人嫌? 不过世上的事本就说不清楚,龙族同样也是有等级划分的,浴月既然能够许配给南海龙太子,可知她家多半也是龙族中的豪门大户,这种豪门大户的家事难说得很,红线小的时候,还不是经常受她亲生母亲虐待? 他知道浴月多半是不曾听说过他被镇九嶷山的事,于是笑道:“不是我不去找你,实在是一直脱不了身。” 浴月哼了一声:“三百多年,都脱不了身?” 风魂苦笑:“嗯,三百多年都脱不了身。” 浴月继续抿嘴,显然不信。 风魂抽空又往上方扫了一眼,见赵芜女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她自己也有多处受伤,知道这女人已是在劫难逃,也就不再管她,反而微笑地看着浴月,道:“你不是会扎小人么?这些年,你有没有偷偷用针扎我?” “早扎了无数遍了,”浴月气道,“你看。” 只见她将手一翻,也不知从哪变出了好几个木制小人,每一个都用纸条贴着“风魂”二字,小人身上有无数针孔,而且都还是“残肢断体”的。 风魂发现自己真的是无语了。 浴月眼眶一红,垂下头来:“风魂哥哥,对不起。只是,只是从小到大,就只有你一个人对我最好,我真的害怕连你也不来找我了。” 风魂怔了一怔,心里不觉也替她难过起来,于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傻瓜,我怎么会不来找你?” 凭心而论,在大荒境的那三年里,他与浴月虽然相处的不错,但说到底,那只是因为他也找不到别的人聊。那整座山上,除了他,也就只有木公、梁休、浴月三人,木公时常神游在外,而梁休那个怪脾气,自然是不用多说,性情冷漠,根本是难以相处。于是,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风魂也只能陪着浴月。 如果这样,自己也算是“对她最好”的人,风魂真的无法想象她这三百多年在家中到底是怎么过的。 这时,他想起一事,于是悄悄打量着浴月。浴月变成蛟龙再转回人形后,身上一般就只会剩下她身上这件龙鳞化成的粉红外衣,那这些小人,她又是怎么变出来的? 还有她那个能够收三昧真火的紫葫芦,又被她藏在了哪里? 风魂虽是抱着这份好奇打量她的身子,却很快就把自己的目的给忘了。浴月身上只穿着一件粉红薄裙,自不免溢出不少风光,娇躯玲珑,足踝纤细,粉颈之下露出小片雪白,*虽是藏在衣下,却山岚隐现,凸点诱人,让人生出一股想要连衣带乳一同握住的冲动。 浴月脸一红,纤手遮在胸前:“不许看。” 这含羞掩乳的味道,反而让她变得更加清纯可爱。 风魂一边欣赏着这小龙女的俏丽模样,一边想着要不要挑逗一下她。这时,下方传来一声悲吼。 发出吼声的,是变化成带翼青龙的赵芜女。 此时,龙宫周围的战斗已接近尾声,坎宫斗部的星兵星将本就人多势众,又是有备而来。那些攻打南海龙宫的妖魔虽然跑了一些,但大部分都已尽遭戮杀,到处都是残尸遗骸。 而赵芜女本就是天庭的重点照顾对象,自是难以逃脱,保护她的那些人已一一遭戮,角圭和角虎也已经死在斗部二十八宿的袭击之下。袁隐居负伤后不知所踪,恐怕是早已倒在那一堆堆的尸体里,而虬龙震宇,也在刚才为了替她挡住奎木狼和虚日鼠的偷袭,身遭惨死。 带翼青龙所发出的,正是那充满绝望的嘶吼。 风魂叹一口气,将头扭开。他虽然对这女人没有多大好感,却也不愿看到她下场如此悲凉。 在他的心中,慢慢浮现出赵芜女在珊瑚园中弹奏《胡笳十八拍》时的寂寞神情。 这个女子,应该也有他所不了解的另一面。 就在他移开目光,不忍见赵芜女凄凉下场的时候,忽然间,他觉得似乎有人在唤他。 他看向浴月:“你叫我?” 浴月疑惑地抬起头来:“没有啊。” 风魂怔了一怔,猛地跳了起来,愕然四顾。在他的耳边,分明听到有人在叫道:“哥……哥哥……” 那是他从小熟悉的声音,不管再过多少年,不管穿越了多少个时空,他都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呼唤他的人……是风芷馨! 然而,不管他如何搜寻,都无法找到自己的妹妹,而这声音似是若有苦无,有如幻听,竟让他无法分清自己是真的听到了妹妹的呼唤,还是只是一个幻觉。 浴月见他神情有异,不由担心地问道:“风魂哥哥,出了什么事?” 风魂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侧耳倾听。妹妹的声音仍然几不可闻地传入他的耳中:“哥……救她……救她……哥哥、快去救她……” 她的声音充满悲伤,仿佛是在哭泣一般。 救谁? 风魂若有所思地看向面临险境的赵芜女……那个长得很像自己妹妹的女人! 芷馨到底在哪里?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救这个女人? 然而,不管这声音只是自己的幻听,还是真正来自他的妹妹,有一件事他却可以肯定……已经太迟了。 以他现在的本事,还无法做到从这些群星恶煞的围攻中把赵芜女救出来。就算他能够打败角木蛟、亢金龙等二十八宿恶煞,却也还有五斗星官、三十六位天罡星、七十二位地煞星等无数星将,更别说云端之上还有斗姆元君和魏存华魏夫人守在那里。 三界之中,能从这样的天罗地网中救人的,只怕根本没有几人。 耳边的呼唤渐渐变成了悲泣,就仿佛是风芷馨正跪在地上掩脸而哭,让他心痛。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小时候他们的父母因车祸而死时,芷馨才曾哭得这般伤心。 她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自己看不见她? 泣声慢慢消失,直至他再也无法听到。 他茫然地张眼四顾,甚至能够感受到在芷馨心中隐藏着某种让她难以承受的痛苦……可他偏偏就是看不见她。 他咬了咬牙,身子一腾,便要往下方跃去。 虽然明知自己就算冲进战团也是无用,然而这一刻,他的脑中已是乱如丝麻。妹妹在哭泣,她就在自己看不见的某个角落里哭泣。 她到底是为什么而哭? 为了赵芜女? 不管怎样,风魂已无法坐看那个女人死去。 就在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冲下去救赵芜女的时候,一阵狂风突然刮来,刮得惊天动地,风云莫测。一时间,星月失位,众神惶惶。 风魂滞在那里,惊疑不定。不止是他,连那些斗府兵将亦是面面相觑,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另一边的云端上,斗姆元君和魏夫人骇然相顾。 斗姆元君脸色凝重:“是那个人?” 魏夫人点了点头:“是那个人。”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虚空破碎,一道金光破空而下,落在赵芜女身边。角木蛟与亢金龙等见有人挡在自己面前,立时攻了上去,然而那人只是袖子一拂,怒光乍现,角木蛟等尽皆喷血抛飞。 那人头戴金冠,身穿紫袍,脸庞阴沉而冷峻,周身更是散出让人无法逼视的霸气,震慑着场上的所有人。那些未能将他认出的星兵星将还在惊惶,斗姆元君与魏夫人却已是对视一眼,无奈地降了下去,朝那人拜到:“拜见天皇陛下!” 竟是西方太极天皇大帝! 没有人能够明白,太极天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极天皇对她们理也不理,只是转身看向赵芜女。赵芜女所化的青龙沉默地与他对视着,目光中却隐藏着无端的愤怒,她缓缓后退,然后猛一扭身,挟着一阵风雨急速离去。 斗姆元君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要擒杀赵芜女,如何肯让她就这样离开?只是她方要带着众星将追杀,太极天皇却怒喝一声:“谁敢追她?” 无数道霹雳穿云而下,在赵芜女的身后交错成天网,将所有人尽皆阻住。 魏夫人沉默不语,斗姆元君凝重地看着太极天皇,道:“陛下,此女乃是天庭重犯,不可让她离去……” 太极天皇冷冷地道:“天庭重犯?那又如何?” 斗姆元君忍着气低下头来,道:“陛下如此做法,将我等难以回天庭向玉帝交待。” 太极天皇面无表情:“那就让他自己来找我好了。” 斗姆元君眼中闪过怒意,却是毫无办法。她身为天庭正神,并不归太极天皇管辖,自然可以不理会太极天皇,继续向赵芜女追去。然而太极天皇身为混元金仙,要想过他这关谈何容易?更何况为了一个赵芜女惹出天界纷争,这种情况只怕也不是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所乐意见到的。 进又不是,退又不是,无奈之下,她只好暗中给东斗星君发出一个信号。 东斗星君立时飞往南天门,将此间之事上奏玉帝去了。 风魂在远处看到这番场景,也是心中惊异。只是,连斗姆元君和魏夫人都不明白太极天皇为何会为了救赵芜女突然现身,他自然也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心中快速动念,虽然他对赵芜女的具体身份还不了解,但又隐隐觉得,她与自己的妹妹弄不好确实隐藏着某种微妙的关系。太极天皇前些日子曾亲自前来找他,向他借用青龙之圭,而青龙之圭,原本却是属于风芷馨的东西。 在青龙之圭上,刻着两条互相对衬的龙,它们的背上,也全是有翅膀的。在风魂以往的印象中,除非是西方奇幻故事里身型庞大的那种龙,在中国传统的上古神话中,不管是虬龙还是蛟龙、螭龙,虽然都能够腾云驾雾,却是没有翅膀的。 然而赵芜女所化的青龙,同样有翅膀。 今晚南海大乱,龙宫陷入火海,加入战团的龙族自有不少。 赵芜女却是唯一一条长有双翼的龙。 就像青龙之圭上所刻的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浴月,道:“我有点事要先离开,你在这里等我,回头我就来找你。” 还没等浴月伸手拉他,他便已是化作青烟,一跃而去。 他飞到那霹雳交织的电网前,心底感到震撼。这些霹雳乃是太极天皇以承金之气所化,每一道电光,都锐不可挡,连空气都劈出隐隐焦味。包括斗姆元君和魏夫人在内的所有人,俱都不敢轻易靠近它。 这,就是混元金仙的实力么? 他往下方看去,恰在这时,太极天皇亦心有所感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电,透过云端看了他一眼。风魂定在那里,既不下去拜见,也不离开。 眼前的电网刷的一声,打开一道缺口。风魂见太极天皇竟给让自己过去,心里松一口气,忙纵身而过。 穿过霹雳之网后,他借着遁法朝赵芜女离去的方向飞奔,追了一阵后,便找到了那条带翼青龙的身影。 毕竟,赵芜女已是身上带伤,难以全力飞行。 风魂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而在南海龙宫上空的云端上,一个身穿粉红衣裙的可爱龙女正拿着针往手上的小木人扎个不停:“竟敢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我戳死你,戳死你……一定要戳死你……” 俏脸一红,那根针又扎在了小木人脐下腿间的某个部位:“这里也戳一下……” 第五十八章 风调雨顺,四大天王 风魂跟在赵芜女身后,在海上飞了许久。 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赵芜女虽然有伤在身,却强迫自己飞着,一刻也不停歇。 最终,她朝浮在海上的一座孤岛落去,那孤岛上空有云雾笼罩,周围的海水自成涡流,显然是她早就安排好的藏身之处。 她变回人形落在岛上,青色龙鳞化作翠绿色束胸长裙,背上双翼也变成花边对襟短衣。 她半跪在地,以手抚胸,咳出血丝。 好一阵,她才缓过气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孤岛的中央走去。 风魂身化青烟,悄悄跟在她的身后。一路上虽然设有不少禁制和陷阱,却全都被她轻易识破,而赵芜女身上带伤,又心神不宁,根本无法注意到有人在跟踪她。 她来到孤岛中央的一个山谷,这里原本藏有她的一些族人,然而她却发现,此时里面已是空无一人,立时心中大惊。 一个女子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公主,出了什么事,你受伤了?” 赵芜女看着那女子,心中一紧,勉强压下伤势,冷然问:“心月狐,你不在长安皇宫应付人皇,为何跑到这里来?” 心月狐轻叹一声:“上官婉儿已经背叛公主,将公主出卖给天庭,我得知消息后,急忙赶到这里,看来仍是迟了一步。” “竟是那个贱丫头?”赵芜女心中一怒,心血翻腾,不由急咳了几句。 “公主伤得很重?”心月狐慢慢地接近她。 赵芜女正要答话,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小心,出卖你的不是婉儿,而是这个女人。” 赵芜女脸色一变,立时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心月狐。心月狐见她突然变得警戒起来,只好停在那里,微笑道:“公主殿下何必如此小心?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赵芜女没有答话,只是脸色阴晴难定。她分明听出在暗中用传音之术提醒她的,正是身为东皇传人的风魂,却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又为什么要提醒她? 但她本是精明之人,只是有伤在身,再加上昨日的那场行动,虽然焚了南海龙宫,杀了敖钦和敖闰,却也害得自己身边的人一一死去,得不偿失,心中难免又痛又悔,没有心思去太多。及至风魂这一提醒,她立时也反应过来。 天庭显然早已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也知道她就是篡改天命、谋害人皇的主谋,因此一直都在暗中注意她。而将她出卖给天庭的绝不是上官婉儿,皆因上官婉儿在她身边的日子远比心月狐长得多,而且在此之间,她一直是将演算天命之事交给上官婉儿来做。 如果真的是上官婉儿出卖她,她早就已经死了。 心月狐却有些不同,心月狐与她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她并没有将自己的真正目的透露给心月狐,这也是天庭虽然早就注意到她,却没有当机立断,及早将她铲除的原因。 “现在,不管他们再做什么都已经迟了。”赵芜女心中冷笑着。天庭只以为她的目的是想藉由对天命的篡改,假心月狐之手控制人间界,又或是诛杀敖家四兄为先祖报仇,却不知,她的目的根本不仅如此。 就算现在她死在这里,也没有多大关系。 因为该做的事,她都已经做完了。 心月狐见她不但突然冷静下来,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更是透着一种诡异的嘲弄和冷笑,心中亦是一凛。 “心月狐,”赵芜女冷冷一笑,“何不让你带来的这几个天庭走狗出来?” “原来你已经察觉到了,”心月狐微微一笑,“看来我确实是小瞧了你。” 赵芜女淡淡道:“看来,并不是你小瞧了我,而是我实在小瞧了王母娘娘。想必你因为犯下天条逃到人间等事,全都是假的,其实你根本就是奉王母娘娘之命故意接近我,想弄清我的目的?” “这倒不是,”心月狐道,“我确实是犯了天条,迫不得已逃到人间,这才被你找上。只是那之后没多久,我就被雷部捉了回去,没奈何,我也就只好把你找我办的事交待出来,看看能否减轻我的罪行。没想到王母娘娘知道之后,竟会恕了我以往的过错,放我出来,让我继续与你合作,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那时连我也没想到,你竟会是上古龙神应龙之后,难怪王母娘娘会如此重视你。” 赵芜女面无表情。 暗处走出了四位天将,分别手持青锋宝剑、碧玉琵琶、混元珠伞,以及紫金花狐貂。 “原来是风、调、雨、顺四大天王,”赵芜女冷笑道,“想不到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竟让玉帝和王母娘娘如此看重。” 这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又称魔家四将,乃是增长天王魔礼青、广目天王魔礼红、多闻天王魔礼海、持国天王魔礼寿。这四将禀人间正气,立地水火风之相,且各有秘授奇珍,原本是佛教护世四大天王,后来转入道门,成为天庭有名的四位护界天神。 一般来说,天庭要捉拿谁,基本都是由雷斗二部执行,除非是极其重要的犯人,天庭才会将他四人派出。 一看到是这四位天王,赵芜女便已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 “四位将军,”心月狐抽身而退,“她就交给你们了。” 增长天王冷哼一声,既没有看赵芜女,也没有看心月狐,反正清清冷冷看向眼处:“什么人躲在那里?” 心月狐心中一惊,这才知道暗处还有他人。赵芜女却是沉默,她已知道躲在暗处的便是风魂,虽然不知道他刚才为何会好心提醒自己,但赵芜女并不指望风魂会现身出来,与自己并肩作战。 但是她错了。 随着一声苦笑,风魂竟然走了出来,与赵芜女并肩战在一起。 增长天王道:“你是何人?” “我不过是个刚好路过的凡夫俗子,”风魂看着这四大天王,苦笑道,“因为和这位姑娘有些交情,所以想请四位将军暂时放过她。” 心月狐自然认得风魂,于是笑道:“这不是风公子么?想不到风公子不但与飞琼仙子卿卿我我,连这位赵公主也被你勾搭上了,公子果然不愧是姓风,当真是风流得紧。” 赵芜女冷冷地道:“鬼才会跟这人有交情,我恨他入骨,最好他现在就死在我的眼前。” 风魂更是苦笑,心想自己真是何苦来着,这女人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救了她,她也不见得领情,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护界四大天王,想要从他们手中救人,一个不小心,只怕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只是,一想到妹妹那让他救人的哭泣声,虽然风魂到现在也弄不懂那到底是自己的幻听还是确有其事,至少,在他心中已是生出一种不能坐看这个女人死去的奇怪念头。更何况,如果能救下赵芜女,从实用一点的角度来说,也算是让西方太极天皇欠了自己一份人情。 虽然风魂仍是弄不明白西皇和赵芜女之间到底有何关系,但他在南海强行出面,拦下斗部的群星恶煞,总不会是为了让赵芜女死在这里吧? 增长天王冷然道:“这么说,你是跑来多管闲事的?” 风魂叹气:“其实我是跑来请四位将军喝酒的,只是想来,四位将军肯定不会给我面子。” 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各持秘宝散开,将他和赵芜女围在一起。赵芜女却不管他们,而是扭头狠狠瞪着风魂:“谁用你在这假好心,给我滚开。” 风魂道:“是我自己要帮你。” 赵芜女怒道:“谁要你帮……” “我说了,我帮你,那是因为我自己要帮你,”风魂面无表情地截道,“至于你要不要我帮忙,那关我屁事?” 赵芜女张开嘴,感觉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一般,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与天庭对抗岂是儿戏?然而这人不但站出来与她并肩作战,居然连解释也不解释一下,简直就跟闹着玩一般。 不只是赵芜女,连心月狐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当初在泰山时,正是她帮助赵芜女假传玉帝旨意引开许飞琼,让上官婉儿有机会接近风魂盗取宝镜,结果却是风魂与赵芜女所带的人生出冲突,不但鬼迷宗宗主阿智华王和无量仙子曼荼罗被风魂逼得自削耳朵,连五台山钴印大师都死在那里。 无论怎么想,风魂和赵芜女应该都是属于敌对关系才是。 结果,风魂竟然不顾凶险地站了出来,帮助他的敌人? 如果说风魂是被赵芜女的美色所迷,那还说得过去,然而看情形却又显然不是如此。 心月狐越想越不明白,开始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了。 增长天王等四人却不管那么多,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捉拿赵芜女,不管是谁拦着他们,他们自都先擒下再说。眼见风魂不肯退去,增长天王冷然道:“你既要庇护天庭重犯,那可是你自己找死。” 四位天王散在四周,紧围着风魂二人。 持国天王魔礼寿首先放出了紫金花狐貂。 名字是貂,其实是蜃。 花狐貂化作蜃怪,朝风魂二人吐出迷幻瘴雾,瘴雾扭曲,以无数观想闯入风魂与赵芜女的心头,或现修罗地狱,或现玉女投怀,森森白骨,靡靡之音,全都是夺人心魄的东西。风魂前些日子在禀气成真时面对过比这更强大的魔头,虽然禀气成真以失败而告终,却因在事后领悟到木公返虚前对他的那番指点,心灵直达空寂,领悟了道即自身的真谛,对蜃怪所幻化的外魔自然并不如何在意。 赵芜女却是身上带伤,又飞了一天一夜,早已筋疲力尽,难以抵挡。 多闻天王魔礼海手持混元珠伞飞到空中,将伞一张,风沙立起,大地摇动。赵芜女神魄摇动,就要被混元珠伞吸入其中。 “好,就算拼得一死,我也要看看你们这护界四大天王的本事。”风魂狂笑一声。他虽然还未成真入圣,但青阳之气已聚,立时全力施为,青阳之气以他自身为中心不断扩散,逼退蜃气,止住风沙 增长天王没有想到风魂身为凡人,竟有这等本事,双目一瞪,挚出青锋宝剑劈向风魂,这一剑气夺河山,直有开天裂地之势。赵芜女见风魂无法应付过来,立时身形一幻,化作带翼龙口吐电光击向青锋宝剑。 青锋宝剑虽被电光挡住,然而广目天王魔礼红已是退到远处拨弄碧玉琵琶。这碧王琵琶上共有四根弦,分别代表了水、火、风、土四种仙术。持国天王的蜃怪生出幻像,广目天王的碧玉琵琶混以仙术,二者互相配合,真真假假,似真似幻,令人难以应付。 风魂不得不拼尽全力,才能勉强支撑。 增长天王冷笑一声,身子一长,立现顶天立地之像,青锋宝剑怒斩而下,要将风魂和赵芜女直接斩杀。 谁知剑下青光一闪,风魂和赵芜女俱皆失了踪影。 增长天王怔了一怔,多闻天王却将混元珠伞一晃,一道光芒覆住整个岛屿,这光芒亦有透天彻地之能,可以让任何人无所遁形。 “在那里。”广目天王发现风魂带着赵芜女欲沿着地底往岛外逃去,立时挑动琵琶,生出罡风,罡风透进地底,阻住风魂和赵芜女的去路。 增长天王见这小子刚刚还说什么要“拼得一死”,结果甫一交手就带着赵芜女逃了,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边朝风魂二人追去,一边提醒其他人,“此人移形换体之术极是了得,小心被他借遁术逃走。” 多闻天王冷笑道:“他逃不了。” 混元珠伞越扩越大,将整个孤岛覆在伞下。 此时,风魂也是大吃一惊。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与这四位天神拼个你死我活,那毫无意义。而在看到这四神配合有度,马上便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本事,根本打不过他们,于是,虽然做出要拼死一战的姿态,却是暗用遁法,趁他们一不留神,以自身青气带了赵芜女便跑。 谁知这四位天神的秘宝如此了得,多闻天王的混元珠伞也具有类似玄元砖一样的彻地之人,一下子便将他找了出来,而广目天王所碧玉琵琶唤出的罡风,更是直接透进地脉,让他遁无可遁。 无奈之下,风魂只好带着赵芜女飞出地底,想要从空中远遁,但混元珠伞早已覆在他们头顶,风止云消,各种遁术全被禁住。而增长、广目、持国三位天王已是追上他们,又将他们围在中央。 赵芜女回复人身,与风魂背贴着贴,她早已无力支撑,虽然只是这么一会,身上伤口崩裂,冷汗直流,背上湿裳贴着风魂,那一片冰凉将两人紧紧系在一起。 眼见头顶混元珠伞遮天盖地,增长天王等人杀气腾腾,她知道他们根本就难以逃出去。咬了咬牙,她头也不回地向风魂说道:“你走吧,他们要杀的只是我,跟你无关。” 风魂淡淡道:“我不会扔下你。” 赵芜女心中一颤。这两日,她本是想尽屠敖家兄弟等龙族叛徒,谁知虽然烧了南海龙宫,惹起腥风血雨,却在眼看着大仇得报之际,自己也因为被心月狐出卖而遭到天庭围攻,身边的人逐一死去。在从南海龙宫逃到这里的这一天一夜里,她一个人在无涯的大海上飞着,那种天地虽大却无容身之地的孤独和悲凉,让她难以忍受。 她本以为来到这里便可以找到自己的其他同伴,谁知等待她的却是敌人。 她开始绝望了。 但她却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毫无希望的绝境中,竟会有人不顾自身安危地站在了她的身边。而这个人原本应该是她的敌人。 一个打过她耳光的敌人。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其实并没有像自己一直以为的那样痛恨风魂。不管是敌是友,但她开始关注这个人的时候,但她为因为这个人对她的无礼而愤怒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天空已被遮掩,放眼所见,尽是一阵昏暗。 两人就这样背贴着贴,一同面对着死亡。 沉默,只是那么一会儿。 战斗很快便又再次打响,随着广目天王手指乱逃,碧玉琵琶奏出狂乱的弦音,水风火土各种仙术接踵而至。风魂心知赵芜女已无力再战,只得脚踏七星,一边以青阳之气将她和自己护住,一边以五行之术化解碧玉琵琶的攻击。 持国天王见机,立时再将花狐貂一祭,花狐貂化作紫金龙,向他们咬来。赵芜女娇叱一声,强提精神,现出原形与紫金龙战成一块。 电闪雷鸣,焰光隐现,那森森的寒意直夺人心。 虽然敌住了广目天王和持国天王,然而风魂的心中全无喜意。且不说多闻天王的混元珠伞仍然罩在他们头顶,连增长天王,都还在那看着。 增长天王手持青锋宝剑,面无表情,虽然还没有动手,但那强劲的杀气便已是让人无法逼视。忽地,他一剑劈来,剑上挟着风雷之音,破天斩地,暗藏阴阳奥妙之机。 增长天王这一出手,风魂已知道自己必无幸理。对方这一剑根本就是在看穿他的青阳之气为了对抗碧玉琵琶的仙术而生出裂隙,这才一剑劈开。 就在他自忖必死的时候,身边的带翼青龙却发出怒吼,抛下花狐貂所化的紫金龙扭身而下,不顾一切地冲向增长天王。增长天王无奈只好剑势一转,连劈数剑,挡住赵芜女喷出的电光雷霆。 赵芜女虽然解了风魂的性命之厄,却将自己的后背暴雷在紫金龙的攻击之下,紫金龙扑了下来,双爪猛抓,在她的背上留下深深伤痕,痛得她惨叫一声,化作人身往下方跌去。 风魂又惊又怒,不管他对赵芜女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至少赵芜女置自身于不顾而强行救他的做法,已是让他心中一震。而增长天王和持国天王紧追在她的身后,对她赶尽杀绝的做法,更是让他想起了当年王妙想被紫光夫人逼死的情形。 他只觉得脑中轰得一响,仿佛周围所有的景象全都失去了色彩,青阳之气凝聚到极点,再随着他的那股愤怒一泄而去。 一瞬间,山河变色,地动山摇,无数旋风在他的身边自行生出,他就这样俯冲而下。 增长天王和持国天王只觉得一种无法摆脱的气压突然聚集而来,充斥在天地间的每一个角度,一时都顿在那里,脸色惊疑。眼见风魂冲过自己身边,增长天王终究是天界的著名神将,硬是摆脱心中那无由而生的惊惧,一剑向他斩去。 谁知风魂尽化青气,玄而又玄地扭了一下,增长天王只觉得眼前的空间一个错位,那团青气似缓实快,似近实远。 他的青锋宝剑竟然斩了个空。 而风魂就这样追上赵芜女,搂住她的娇躯落到地上,瞬息不见。 增长天王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让他们跑了,强压下心头怒意,跃上云端,喝问:“他们逃到了哪里?” “放心,”多闻天王手持混元珠伞,道,“他们不可能逃出我的荡邪罹风网。” 覆住整个孤岛的混元珠伞开始旋动,越旋越快,在伞的边缘生出一道道光芒,织成天网,透地而下…… 第五十九章 东海秀霸剑 风魂扶着赵芜女来到孤岛西角的地底深处,在这里有一个神秘的洞府。 “这里是帝俊时期逃过天庭屠杀的龙族临时藏身之处,”赵芜女虚弱地道,“周围附有阵法和禁制,他们不会那么快找到我们。” 风魂点了点头。 既然是“不会那么快被找到”,意思也就是说早晚还是会被那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发现,藏在这里,只不过是一时之策罢了。 只是这也毫无办法,那四神的秘宝实在是太过厉害,尤其是那混元珠伞,以罡风和沉沙困住孤岛,让他们根本无法逃出去。 一扇暗金门挡在他们面前,赵芜女默诵咒言,暗金门缓缓打开,等他们进入门内,这才自行关闭。 风魂看着这地底秘室,见这里不但宽广,而且明亮。万年龙脂琉璃灯点燃在各个角落,历数千年而不灭。前方有一清池,池上寒莲并立,荧光四舞。又有小亭假山,香炉玉蝉。还有几扇小门,不知通往何处。 在清池的另一侧,立着一块白玉晶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道”字。 风魂忖道:“这里与其说是用来逃避追杀的秘地,倒不如说是神仙用来修真养性的洞府,它应该不是龙族逃亡之时才临时建出来的,那时龙族遭帝俊血洗,哪有心情将藏身之处建得这般悠闲?” 他转过头,见赵芜女脸色金白,衣上尽是血迹,分明已经撑不下去,只是强提着一口气才支持到现在,便要将她扶到池边休息。谁知她走了几步,已是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风魂见她背上仍在流着鲜血,显然是刚才为了替他挡住增长天王的青锋宝剑时被紫金龙花狐貂所抓出的伤口,于是暗叹一声,将她抱到池边,从百宝囊中取出一粒仙丹喂进她的口中。 他轻轻翻过赵芜女的身子,将她的对襟短衣脱下,又将束胸长裙系在肋下的绸带解开,拉到低处。在她的*上,几道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将几粒仙丹捏碎,涂抹在这几道伤痕上,只是那花狐貂虽然看上去是貂,又能化作紫金龙,其本体却是蜃怪,爪上带着瘴毒。幸好赵芜女自己也不是凡人,若是普通仙神,就算没有当场受创而死,此时也早已毒气攻心,无药可救。 他见赵芜女长裙早已被血浸得湿透,干脆便将它脱了下来,给她身上其它伤口也上好药后,这才将对襟短衣和长裙一同放在池中清洗。 红色的血液随着他的搓揉一丝丝渗入池中,上方又有钟乳石淌下水珠,将池水滴出涟漪。 他就以这对襟短衣为布,拭去赵芜女身上的血迹,再放入池内洗净。赵芜女玉体横陈,臀翘乳丰,让他有些难以自制。 他原想避开目光,却意外地发现,在赵芜女纤挺诱人的胸口间,用半透明的丝线挂着一块翠玉,玉上双龙展翅,晶莹透亮。 风魂愕了一愕,用手指夹起翠玉观看。指头不轻易地触到她的*,让其颤动难止。 青龙之圭?! 风魂呆呆地看着翠玉。 他借给西方太极天皇大帝的青龙之圭,为何会出现在赵芜女身上? 赵芜女和太极天皇之间,到底隐藏着什么关系?太极天皇为什么要替她挡住群星恶煞的围攻?又为什么要把原本属于风魂的青龙之圭借去后,再交给她? 还是说,赵芜女身上的这块青龙之圭,和他借给太极天皇的根本不是同一块? 风魂将翠玉又翻看了一下,觉得这块青龙之圭不管是形样还是触手的感觉,都与他的那块毫无区别,要说它们不是同一块,实在有些难以相信。 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赵芜女的脸。 她与芷馨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在风魂的耳边,依稀又响起了妹妹那带着泣声的呼唤。 ——哥,救她……救她…… 芷馨到底去了哪里?这个女人,和她的穿越又是否有什么关联? 他沉默了一阵,将青龙之圭放回赵芜女的胸口,并用五行之火将她的衣裳烘干,替她穿回去。 他心知心月狐和那护界四大天王早晚会找到这里,如果不能尽快想出办法,他难免会陪赵芜女一起死在这里。然而只要对方的混元珠伞继续覆住整个小岛,那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击败他们。 那真是谈何容易的事。 这时,风魂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刚才冲下来救赵芜女时,那种不思不想却将万物尽都掌握在心灵深处的感觉。当时,他一心只想冲下去救人,青阳之气提升到极致后再随着怒意暴发,令增长天王等人一直震慑在那里。 而在他俯冲救人的过程中,他的眼中明明只有赵芜女,然而增长天王劈向他的那一剑,却全都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不管是力道还是距离,甚至包括了那一剑暗藏的所有玄妙。 而他连想都没有多想,身体便自然生出反应,将其轻松避过。 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风魂沉思着。 他心知自己虽然体内聚齐了青阳之气,但对于具体该如何使用它,却一无所知。而奇怪的是,太乙天书里所记载的东西明明包罗万象,从仙术御法到星象卦术无所不有,甚至连禀气成真都有提及,却偏偏没有提到禀了“气”后,该如何将这种“气”用在临机应敌上。 这当然不是木公藏私,要是那样的话,他根本没必要在天书里教人如何禀气,如何成真。 他试着按当时救人的情形,先将青阳之气提至极致,再在刹那间暴发出来,然而,效果却远远及不上那个时候,尤其是那种“万物尽在心中”的感觉,根本就无法再次出现。 万物尽在心中! 一道电光在风魂的脑海中闪过。 他掠到池上,足尖点着水面,一滴滴的水珠从钟乳石上滴落下来,在池面滴出一圈又一圈的水纹。而他就这样低头看着自己的倒影。 那随着水纹不断扭曲的倒影。 “我本身虽然动也未动,这倒影却晃动不休,”他想着,“皆因我在水中看到的,其实并非真的是我自己,而只是我在水中的影子。同样的,我所看到的其它任何事物,其实都只是那些事物在我眼中的形态,而并非是它们的本质。我以眼睛去捕捉光影,以耳朵去辨别声音,那就跟借着水面去看倒影一般。” 一滴水珠就可以将水面扰乱,更何况天地之大,干扰五官六感的事物何其之多?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将青阳之气提到极致,却凝而不泄。 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若言有,不见其形;若言无,万物从之以生。 这一瞬间,他虽然只让自己的心灵保持在一种时空时有,至玄至寂的状态中,然而万地万象却随之尽入其心,就仿佛自己的心才是那面绝不会受到任何干扰的湖泊,将想要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映”了进去。 青阳之气,本就是天地之气,与其通过五官六感去观察敌人,再用青阳之气去应付,何不通过青阳之气与天地元气的内外交感,直接用心去观察周围的情景和敌人的动向? 舍心之外,再无它物。 奇妙的事发生了,这一刻,他虽不视不看,然而所有的景象都纤毫毕现地映在他的心头。水珠滴落,赵芜女从昏迷中清醒,甚至还有地面上那四位护界天神上天入地的搜寻。 此时,赵芜女已醒了过来,惊愕地看着风魂。此时此刻,风魂在她的眼中仿佛已与整个天地融成了一体,明明一动不动,却又生出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 风魂却忽地转过头来,向她笑了一笑。他踏着池面,慢慢走到赵芜女面前,道:“他们已经发现这个地方了。” 随着他的话音结束,只听头顶上传来轰的一声震响,那是广目天王在用仙术轰炸地面,想破顶而入。 “好在这个地方在建府时下了不少工夫,”风魂往顶上看了一眼,淡淡道,“他们要想冲进来,恐怕还得费些时间。” 赵芜女低下头去,然后怔了一怔。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人洗去了血迹,伤口亦是一阵清凉,显然被风魂抹过丹药。一想到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身子竟被这人看了去,她也不知是该羞该怒。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她的心中无由生出,似酸似甜,难分难解。她看着自己的脚,想要装出冷漠:“你究竟是为什么要救我?” 风魂伸出手,慢慢摸上了她的脸。 赵芜女心中一怒,想到:“原来他之所以救我,只不过是心存*,想要得到我的身子。” 心中虽然一片怒意,然而不知怎的,身子却突然变得滚热起来,仿佛这个男人的手带着某种魔力一般,让她欣喜,让她呻吟,让她双腿间无端地泄出羞人湿意。还没等风魂进一步做出举动,她便已扑到了风魂怀中。 她也无法弄清自己这一刻的念头,只觉得心中乱如丝麻,身体却在渴望着某种慰藉。 风魂却是一脸凝重,他抱起赵芜女,慢慢转身。 赵芜女心跳加速,脸庞更是一阵绯红。然而,就在她情思纠葛之际,风魂却抱着她一同跃入池中,水花飞溅,那一阵清凉立时覆盖了她的整个肌肤。她连呛了几口水,这才缓过气来,勉强站定,又惊又怒地看着风魂:“你……” “别动。”风魂凝视着她的脸,举起右手,将食指按在她的眉间。 赵芜女心中一惊,她被池水这么一浸,本就清醒了些,立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的情况很不对劲。就算自己真的开始喜欢上了这个男子,以她的性子,也绝不至于马上就做出那种投怀送抱的丑态。 风魂以拇指和食指虚虚一夹,捏出了一粒绯红色的小珠子。赵芜女看着这粒小珠子呆了一呆,眸中闪过一丝怒火:“桃花春……原来心月狐早就暗算了我。” 桃花春虽然不会直接致人死地,却可以藉由男女情怀乱人心神。赵芜女看了看风魂的侧脸,低下头去思索道:“想必在长安时,我就已经被心月狐种下桃花煞而不自知。难怪在海底时,我只要一遇到这个人,就难以保持冷静。连在南海龙宫时,明知道自己绝不该露面,结果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冲上前去,这才被斗部天将发现行迹,遭到围攻。” 却又想道:“虽然桃花春乱人心神,但也要中煞之人心中有*,桃花春才会生出反应。我一看到这个人就心神大乱,这固然是因为桃花煞的效力,却不也表示……其实我心中早已有了这个人?” 正自忐忑难安,腰上却是一紧,风魂已搂着她跃出清池。 两人的衣裳都已湿透,身子却紧紧地贴在一起,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奇妙。赵芜女发现自己的半侧胸乳都隔着衣裳紧紧压在风魂的胸膛上,心里立时一急,便要将她推开,谁知这一掌按在他的心口,却又娇羞无力,倒像是自己故意用手去摸他一般。 风魂笑了一笑,将她放开,装作什么也没有注意。 顶上轰隆之声不绝于耳,风魂沉吟一阵,道:“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攻进来。单论本事,我倒未必会输给他们,但他们手上的那几件秘宝实在是太过厉害,这样下去,恐怕我们早晚还是会死在这里。” 赵芜女当然也明白这点,她悄悄看了看风魂,想到刚才他站在水面上,与天地融成一体的那种玄妙情景,心念一动:“反正已被逼上绝境,何不试上一试?” “你跟我来。”她道。 风魂跟在她的身后,问:“去哪里?” “在这底下,藏着一件足可以比得上他们那几件秘宝的神兵,”赵芜女打开一个暗室,带着她沿阶梯蜿蜒而下,“只是,数千年来,只有上元天的上元夫人曾经降伏过它,上元夫人失踪后,它便自行飞到此间,我虽曾试过多次,想将它收为己用,却从来不曾成功过。” 听到这里,风魂心中一动:“难道会是那四剑之一?” 来到下方,是一个幽暗之处,赵芜女取出胸口的青龙之圭晃了一晃,这片幽暗立时像水帘一样破开,露出一个霞云萦绕的神*天。 风魂原本想问她这青龙之圭是如何来的,却终是忍住了没问。如果这青龙之圭真的是太极天皇大帝送给她,那其中只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对自己来说,还是不知道更好一些。 他踏前一步,凝神注视前方,果然,在那片霞云的中心,悬着一支光芒四散的上古神仙。 赵芜女站在他的身边:“它就是大荒时期龙神应龙所佩的……东海秀霸剑!” 东海秀霸剑,乃是分天四剑之一。 这分天四剑,乃是上元破虚剑、太素赤霄剑、太微分景剑,以及这支东海秀霸剑。 数千年来,只有上元夫人聚集过这四支上古神剑,并利用它们布下分天之阵,将整个上元天移出三界。上元夫人带着她的女儿萦尘仙子、玉清宫六公主瑞和仙子和一众玉女破天而去后,这四支神剑便分散在天地各处。 其后,王母娘娘找回了原本属于她自己的太微分景剑,并藏在太微天玉清宫中。 前些日子,风魂陪着许飞琼前往长白山,助许飞琼得到了太素天女祸娘娘昔年所佩的太素赤霄剑。 想不过这才没过多久,他竟会在这里遇到与太素赤霄剑齐名的另一支上古神剑。 风魂沉默一阵,道:“公主的意思是……” “此剑虽然曾是我的先人所用,却显然与我无缘,”赵芜女低声道,“那风、调、雨、顺四位天王马上就是攻打进来,我们如果死在这里,此剑也难免会被他们发现。龙神应龙原是我的外祖父,他本就是为了对抗天庭而死,无论如何,我也不愿意东海秀霸剑就这样落到西王母手中。若是风公子有能力将它收服,我便将它赠给公子。” 风魂点了点头,慢慢向东海秀霸剑走去。 若是他没有降伏此剑的能力,那自然无话可说。若是真的能够得到它,那对付起增长、多闻、广目、持国这四大天王时,胜算也会增加许多。 他走入霞云之间,霞云卷动,秀霸剑立时光芒大盛。 “风公子,要小心些,”赵芜女缓缓后退,“这秀霸剑霸道异常,一旦有人接近它,就会主动进行攻击。我上次想要取它时,便曾差点死在它的剑锋之下……” 话未说完,秀霸剑已是锵的一响,一剑朝风魂劈了下来。 风魂赶紧一闪,避开剑光,秀霸剑却是剑光一转,散出无数剑影,旋成一片,有如星河倒泄般,直往风魂冲来。 风魂百忙中瞅了赵芜女一眼,心想你就不会早点提醒么? 赵芜女却也是睁大眼睛怔在那里,她倒不是故意提醒得这么迟,而是她前几次取剑时,都是接近赤霄剑十步之内时,它才突然伤人。 然而风魂此时还隔得如此之远,赤霸剑便已马上生出反应,威势之大,亦是她前所未见。 眼见风魂已被那无数剑影困住,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第六十章 生生死死两难间 风魂被困在秀霸剑生出的无数剑影中,不得不全力闪避。 眼见这样下去,不但降伏不了赤霸剑,只怕自己也早晚伤在剑下,于是,他怒喝一声,青阳之气在身周扩散出一个圆,硬将这些剑影迫退。 他急跃而去,想一举摘下秀霸剑,还没等他接近,秀霸剑的剑锋便抹过寒光,自动向他劈开。 他对自己的青阳之气能否挡住秀霸剑并没有多少把握,只好以移形换位之术避了开来。 如此缠斗许久,风魂发现袭向秀霸剑的青阳之气越强,秀霸剑生出的反应也越大,自己如果只是定在那里不动,虽然它也会以剑影伤人,自身却也不动。 风魂知道这是因为秀霸剑无主,并非主动伤人,之所以自动袭击靠近之人,不过是其剑性生出反应罢了。于是,他便站在那里,只以青阳之气护身,秀霸剑虽然凌厉,单靠剑影却无法伤他。 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秀霸剑,将青阳之气凝成气丝缓缓探过去,由于靠近秀霸剑的气丝不但缓慢而且量少,秀霸剑虽然仍是锵锵作响,却不再试图伤他。 青阳气丝集少成多,隐隐地将秀霸剑罩在其中。 他干脆坐在地上,不听不闻,只将自己的意念透过青阳之气与秀霸剑进行试探性接触。 远处的赵芜女只看到他坐在那里,身上覆着一层青气,却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头顶的轰声越来越响,增长天王等人已是快要破顶而入。 忽地,又是一声怒喝,风魂猛然睁开眼睛盯着秀霸剑,而秀霸剑已被青阳之气缠了个通透,开始左突右冲,宛如鱼儿一般。而风魂就像钓鱼之人,任它乱飞,只以青阳之气牵系着它,让它无法逃走。 秀霸剑暴出精光,闪电般劈向风魂。 风魂却不闪不避。 赵芜女看得心神一颤,只以为这次风魂定会被它劈中。 谁知秀霸剑却凝在风魂的头顶半尺之处,剑身颤动不休,却没有再劈下去。而风魂竟完全闭上眼睛,对它不理不会。 剑心,即是我心。 一道火光现出,缓缓地在秀霸剑的剑身抹了一道,这是风魂以太乙白玉轮从灵凝那聚来的烛龙离火。 东海秀霸剑乃是上古神剑,自然不是被烛龙离火轻易融化,虽然如此,风魂以自身心神直通剑心,又将他的五行之火祭烧剑身,等于是将秀霸剑祭烧了一遍。 秀霸剑光芒仍在,却已不再挣扎。 风魂睁开眼睛,伸出手,慢慢握在了剑柄上。 剑光大盛,耀得满室通明。 秀霸剑已认他为主。 他右手持剑,将其放在眼前,左手二指轻轻抹过剑身,剑身散出寒意,是一种仿若大海般深邃的冷。 赵芜女见他真的能够如此轻易地收服秀霸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既有些欣喜,又有些遗憾。再一想到这个男人明明算是自己的敌人,却不但拼死救过自己,在她昏迷之时,显然还曾脱去她的衣服,替她治疗伤口,清洗血迹。 她半是幽怨半是苦涩地想道:“在我因桃花煞情迷意乱的时候,他只要存了歹意,便可以轻易占去我的身子,而我还无法怪他。其实我虽然曾将他视作我的敌人,但平心而论,他真的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就算他在泰山脚下打过我耳光,那也是我自取其辱,明知道他关心婉儿,却仍当着他的面撕下婉儿的耳朵。” 沉思间,风魂已手持东海秀霸剑掠到了她的面前,沉声道:“我们走。” 赵芜女愕然道:“什么?” “他们马上就要进来了,”风魂面容冷峻,“他们定会以为我们躲在这里面不敢出去,我们却偏偏在他们即将破顶而下的那一刻先往外闯,攻他们一个出奇不意。” 他转过身蹲了下来:“你伤还没好,暂时不宜动手,我背你。” 赵芜女沉默了一下,脸色慢慢转冷:“不用了,那四人太过厉害,就算你手中有了东海秀霸剑,也很难敌得过他们。倒不如你一个人自己闯出去……你、你这人……” 风魂竟然就这样往后一拱,将背部贴在赵芜女的小腹处,同时将左手一捞,托住她的*。赵芜女哪想到他竟然如此霸道,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是任他把自己背在背上。 风魂背着赵芜女站起身子,微微一笑:“别闹了。” 身子一闪,往外急掠。 赵芜女只得用双手搂住他的肩膀,心里无由地生出一股子甜蜜。表面却是坚强狠辣的女人,心里其实越是隐藏着脆弱的一面,她本是一个内心纤细敏感的女子,却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强迫自己变得心狠手辣,四处算计。然而,在南海龙宫时不但身边的人为了保护她一一死去,自己也差点无法活下来。 及至逃到了这座岛上,以为自己安全了,没想到遇上的却是心月狐的出卖和风、调、雨、顺四大天王的追杀。 就算是再坚强的女子,面对这种绝境,也难免会生出山穷水尽的绝望和痛苦。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有人突然站了出来,冒着危险保护她。 一个男人。 虽然明知道这种情感不合时宜,但她仍觉得自己心中的硬壳像是被这个男人轻轻敲碎了一般,那种被人保护的温暖慢慢渗了进来,让她心动,让她喜欢。 却也让她不安!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跟这个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风魂却没有意识到背上女子那复杂的心情,他掠到清池旁边,冷冷地倾听着外面的声音。青阳之气提升至极点,凝而不泄,心灵却保持在至空至寂的状态中。 这一刻,奇妙的感觉出现了。 随着自身青阳之气与天地元气的内外交感,近近远远的每一个画面,每一点声响都不受任何影响地映到了他的心头。水珠滴在池面的声音,背上女子的心跳,洞府外增长天王等人因为即将冲进来而露出的冷笑,天空中混元珠伞的旋动…… 耳朵听到的声音,或许会因空气的传播而被扭曲。 眼睛看到的画面,也可能只是海市蜃楼般的幻像。 唯有直接用“心”映出来、不加以任何意念的景象,才是不受任何东西蒙蔽的“真实”! 无善无恶,不思不想。 舍心之外,再无它物! 忽地,他长啸一声,东海秀霸剑骤然一挥,将洞顶破出一个大口,背着赵芜女连人带剑飞了出去。 ****** 增长天王等人没有想到风魂和赵芜女竟然就这样冲了出来。 他们以混元珠伞的彻地之能查出此处藏有秘密洞府,却因为洞府周围布有禁制,未能洞察其中虚实。及至增长天王以青锋宝剑,广目天王用碧玉琵琶联手破开地面,并做好了闯进去的准备时,风魂却先以东海秀霸剑破顶而出,攻了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增长天王大喝一声“好胆”,青锋宝剑如电光般朝风魂横扫而去。 谁知锵的一声震响,青锋宝剑竟被风魂以秀霸剑从从容容地接了下来。 紧接着,风魂背着赵芜女身如幻影,虚虚实实地冲上天空,广目天王和持国天王各以秘宝向他攻去,竟都无法将他截住。 增长天王心中一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风魂的身法突然变得如此玄奇,手中更是多了一支神剑。他将自己的青锋宝剑收回眼前,发现随着刚才的双剑相交,青锋宝剑的剑刃上竟多了一个缺口,不由又惊又怒。 广目天王见风魂持剑冲向以混元珠伞覆住整个孤岛的多闻天王,担心多闻天王吃亏,立时挑动碧玉琵琶。火、火、风、地四种仙术轮番施出,将风魂紧紧困住。 风魂却毫无惧意,一边以青阳之气护身,一边将东海秀霸剑朝天一指。 一道电光冲天而上,再直折而下。 这是太阴剑诀。 太阴真气虽然只有女子才可以修炼出来,但在与红线一同被困苍梧山的那三百年里,他与红线元气交感,阴阳对流,红线所炼出的太阴真气,早已聚了不少在他体内。 太阴剑诀剑走极端,至阴至寒,这一剑下去,有若雷霆。 广目天王来不及避开,不得不以碧玉琵琶挡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碧玉琵琶上的四根琴弦尽皆断去。 这还是因为它自身亦是仙界著名的秘宝,换了寻常法宝,只怕当场便被轰了个粉碎,绝不仅仅是断去琴弦。 持国天王见广目天王受挫,立时大怒,让花狐貂化作紫金龙冲向风魂。 增长天王亦缓过神来,将青锋宝剑隔空一劈,一道剑风将空间劈出裂缝,直往风魂和赵芜女袭去。 风魂心知自己只是靠着东海秀霸剑攻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真的让他们形成配合,自己必死无疑,也不敢再回身交手,置紫金龙与剑风而不顾,只将自身心意和入剑中,直旋向空中的多闻天王。 心即是剑,剑即是心。 紫金龙与青锋宝剑劈出的剑风竟连他的影子也无法触到。 多闻天王见风魂背着赵芜女向自己冲来,冷喝一声:“来得好。” 身子往下一沉,混元珠伞开始收扰。 强劲的吸力将风魂和赵芜女收了进去。 多闻天王见自己已将风魂二人困住伞中,正自有些得意,却听增长天王和广目天王同时叫道:“小心……” 剑光一闪。 剑气透伞而出,直上云霄。 多闻天王倒吸一口凉气,心知自己四人已是无法再将风魂留住。 他们本是靠着混元珠伞所化的荡邪罹风网将风魂二人困住,令其无法借奇门遁甲之术逃出这座岛屿。如今风魂已穿伞而过,甚至还将混元珠伞刺了个窟窿出来,纵上云端,再想留住他谈何容易? 风魂背着赵芜女,长笑一声:“四位将军果然厉害,今日得罪了,日后有空,风某再亲往灵霄宝殿向四位将军赔罪。” 他话一说完,正要脚踩九宫,借风而遁,背上的赵芜女却突然叫道:“小心!” 有道红光从暗云中直刺而来。 风魂心中一惊,心知自己刚才得意忘形,实在是大意过头了。 这岛上的敌人并不只有风、调、雨、顺四大天王。 还有心月狐。 他虽然没有见过心月狐与人动手,然而她毕竟也是斗部二十八宿中的著名恶煞,又岂是易与? 然而此时再躲的话,那四大天王已齐追而来,自己一旦再被缠住,只怕已是难以脱身。无奈之下,风魂只好一边以青阳之气护身,硬挨了那红光一击,一边继续踩着九宫。 天盘乙奇,中盘生门,地盘坎一。 这是龙遁。 等四大天王和心月狐围来,他已化作一条飞龙,背着赵芜女瞬间失了踪影。 …… ****** 风魂借龙遁逃出数十里之外,又飞了一阵,忽地身子一沉,往大海坠去。 赵芜女身子一转,化成带翼青龙,将他卷住。 风魂趴在她的身上,全身燥热。 “你怎么样?”赵芜女问。 “还好,”风魂的声音有些沙哑,“只是中了桃花煞。” 赵芜女心中一惊。 桃花煞也有许多种,有些如同春风细雨,悄悄然潜入他人心头,还有的却像是利刃一般,如果不能及时解开,便可轻易地害人性命。 赵芜女深知心月狐种煞的本事,她自己便曾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中了心月狐的桃花春。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桃花春是四柱桃花中最温和却也最不容易被人察觉的一种,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中煞之人的心智,所以她虽然中了桃花煞,却还不至于因此而失去性命。 然而风魂所中的,却显然不是桃花春,而是桃花刀。 色字头上一把刀。 当初人皇李治便曾中过心月狐的辛酉桃花刀,如果不是被谪下凡间的太白星君李太白以心星神咒替他解煞,此刻李治早就死了。 李治身为天命所归的人皇,自有五色之气护身,却仍然差点死在桃花刀之下,由此可知,心月狐种煞的本事如何了得。 赵芜女担心形踪被人发现,不敢以真身在空中飞行太久,于是破海而入,背着风魂在海中游了一阵,直至发现前方有个礁石岛,这才回归人身,将风魂拖到岛上。 虽然只是一个礁石岛,方圆却有数里,岛上怪石丛生,又因为时常被海潮淹没,到处都是海苔和藻类植物。 她正自查看着周围地形,心中忽有所感,回过头来,却见风魂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子仿佛被一股热流憋在那里,皮肤通红,甚至隐约散着热气。 “你快走。”他嘶哑着吼了一声。 “你怎么了?”赵芜女想要将他扑住,然而身上一重,风魂竟已将她扑倒在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左乳便已一痛,被身上这男子握在手中使劲*。 赵芜女又惊又怒,却又想道:“他如果真的想占有我,在那府中的时候便可以做到,又何必等到现在?” 正想着,风魂的手已移了下去,掀起她的裙子,抚摸那光滑丰腴的大腿。而其跨下更是有一股火热和坚挺顶着赵芜女。 风魂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紧咬牙关撑起身子:“快走,这是*桃花……煞中有毒。” 赵芜女脸色一变。 她终于明白了,心月狐给风魂种煞的目的,并不是要让风魂死。 而是要让她死。 说到底,心月狐和风、调、雨、顺四大天王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奉王母娘娘之命前来杀她,而风魂不过是为了救她而被卷入其中,风魂是生是死,对心月狐来说显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赵芜女必须死。 心月狐看到风魂二人逃出混元珠伞,知道无法将他们留下,于是暗中偷袭,给风魂种下了*桃花刀。这*桃花刀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来时霸道有如烈火,让人神昏智迷,但只要与人*,便又可轻易解煞。 然而心月狐又在这*桃花刀中做了手脚,在煞中暗藏毒愫。风魂只要与人*便可解煞,然而被他*的人,只怕却会受这桃花煞的影响,毒气直闯内牝,毁人真阴。 等风魂*完毕,那女子只怕不死也成了残废。 这一瞬间,赵芜女陷入了两难。 如果就这样不顾而去,她固然没事,风魂却难免因血气贲张,暴体而完。然而她若是留下来,等风魂完全失去理智,死的却多半会是她…… 很简明的选择。 却也是她一生中最难的选择。 她不是良善的女子,否则也不会带领着来自各地的妖魔和魔道中人在暗中与天庭作对,甚至攻打龙宫。她将卫承庄断去手足做成人瓮,还当着风魂的面撕下婉儿的一只耳朵。 她的性格中自有其心狠手辣的一面。 然而此时此刻,她竟是无法坐看这个男人死去。 不管是敌是友,风魂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单是这点便足于打动她那颗虽然孤傲却又敏感而纤细的心灵。更何况,如果不是为她,风魂根本就不会被心月狐种上*桃花煞。 这个男人……早已闯入了她的心。 她看着风魂,见这人仍在拼死压制着体内的*桃花,他的额头尽是冷汗,喉间发出干燥而艰难的吞咽声。 心中一叹,赵芜女缓缓伸手,将他抱住。 风魂本就撑得艰难,赵芜女这么一搂,被那柔软美妙的娇躯贴在身上,脑海中立时像是有某根弦突然断去,整个人也陷入疯狂。他有如野兽般扑在赵芜女身上,扒光衣裙,啃咬*。 最终他将那凝成一团的火热狠狠地掼进了赵芜女体内。 赵芜女痛得惨哼了一声…… 第六十一章 风中镜花见芷馨 风魂没有想到赵芜女竟会作出牺牲自己救他这样的选择。 他会让赵芜女赶紧离开,实是因为他其实有自己解煞的把握。心月狐的桃花煞确实厉害,但他毕竟有过魔头入心后回归清明的经历,虽然当时得到了慧红的帮助,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自忖只要用青阳之气护住各处心脉,同时让自己的内心进入空寂之中,那就算是桃花煞也拿他没有办法。 由于*桃花会让人生出难以抵御的淫邪**,像赵芜女这样一个貌美的女子陪在他的身边,自然会对他产生干扰。 所以,他才一边控制心中*,一边让赵芜女暂时离开。 然而赵芜女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只以为风魂是宁愿*焚身暴体而亡,也不愿伤害她。眼见风魂要为救她而死,她心中感动,情愫自生,竟要以自己的身子让风魂发泄*,助他解煞。 风魂被她这么一抱,温玉入怀,哪里还忍耐得住?唯一的那点理智也被击了个粉碎,立时忘了一切,只想着在这个女子身上尽情鞭挞,狠狠冲刺,不但将这雨露初承的女人摧残得花苞剧痛,连浑圆双峰也被他的手指抠出血痕。 而更糟的是,隐藏在桃花煞中的毒气正通过两人之间的*处快速侵入其中,摧毁着赵芜女的体内真阴。 赵芜女只觉得双腿间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剧痛连连,再加上真阴受到冲击,如何还能忍受得住?竟是哭喊了起来。 而她的哭喊,更是增加了风魂摧残她的男**望。 体内激流如浪潮般一阵阵涌进她的*,风魂所中的桃花煞开始消退。而他的理智也在这一刻倒卷而回,心知再这样下去,赵芜女真阴尽毁,就算不死也将瘫病一生。 他赶紧以太乙白玉轮的双修心法,将自身青阳之气藉由两人的*部位度了进去,护住赵芜女最后的那点真阴,并替她驱除毒愫。 不管他以前是否曾厌恶过赵芜女,至少现在,她只是一个愿意牺牲贞节和性命救他的女人。 他不能眼看着这样一个女人死在自己怀中。 风魂将盗自龙格公主的那点真阴也度进了赵芜女体内,同时将自身真阳以青阳之气为桥梁,与赵芜女的真阴彼此交感,双修双益。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神受到桃花煞的影响,他更是只将心灵守住一点空明,万事万物俱当作映在心头的倒影。 …… 明月挂在大海的上空,海风拂过,让浪花轻缓地冲击着礁石岛。 海面上晃动着粼粼的光芒,美得让人心碎。 风魂拥着赵芜女,就这样看着天上的星月,与弥漫四周的幽暗。 赵芜女还没有醒来。 侵入她体内的那些毒气已被驱除,她目前不会再有性命危险。然而,虽然风魂及时以太乙白玉轮护住她的真阴,保住她的性命,但她的真阴还是被毁去不少。 元阴元阳可以补充,真阴一旦亏损,就很难再行恢复。像慧红那样真阴损尽后,依靠修习佛法证得佛光,再由佛入道的情形毕竟少见。 也就是说,除非有什么奇迹发生,一般来讲,赵芜女不但自身寿命会缩短许多,其道法神通,也将降低许多个层次,将来甚至稍有伤病,都有可能就此香消玉殒。 风魂暗叹一声。 在这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为了救这个女人竟然去与天庭作对。 而这个女人为了救他,不惜任他糟蹋,甚至差点死去。 这种类似于烂俗爱情故事的情节本该出现在台湾的三流言情剧里,或者至少也是那种互相爱得死去活来的情侣身上。 自己和赵芜女,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情侣吧? 这时,许飞琼的身影在他的心头浮了起来。 一想到许飞琼正在凌波海与女儿国七公主一同对抗伊奘诺尊和东瀛神道的八百万神,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而自己却搂着另一个女人躺在这里……风魂的心中生出一丝愧疚。 他将赵芜女小心地放在地上,自己悄然起身,想要取出棋子算一算许飞琼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危险。就在这时,他心中忽有所感,愕然转身。 在他身后的半丈开外,悄然立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的打扮与这个时代的人显然不同,她穿的是一件二十一世纪的女学生常穿的长裙校服,头上也未挽任何花髻,只是简简单单披在那里。 风魂睁大眼睛,呼吸急促。 他只觉得脑中就像是被流星划过,发出轰然巨响。 他就这样光着身子奔过去,想要接近这个少女。 然而少女的身影却是幻了一幻。 她就像是用三维全息虚拟出来的幻象一般,虽然站在那里,却是一点也不真实。 风魂顿在那里,他觉得自己只要再靠近一步,她就会像被风吹散的雾气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低声唤着:“芷馨……” 风芷馨就这样看着他,清丽的脸庞流出泪水。她的模样是那般的难过和痛苦,以至于风魂的心中都忍不住泛出一阵阵的心痛。 “芷馨,”他说,“我一直在找你……找得好辛苦。” 风芷馨点了点头。 却仍是泪流不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伸出手,仿佛在摸向妹妹的脸,然而便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动作,也让风芷馨的身体在远处产生波动。 她就像是水中的倒影,风魂只是轻轻地触了一下水面,倒影便因为那一圈又一圈的水波而晃动。 芷馨轻轻侧着脸,就像是已感受到了他的抚摸。 天地间一片安静,唯一能够听到的,便只有海浪涌动的声音。这声音绵长而有力,它来自遥远的亘古,还将永无停歇地继续下去,除非天地崩溃,大海干枯……会有那样的一天么? 他看到风芷馨微微颤动着嘴唇,像是要对他说什么,但风魂却无法听到她的声音。 不管他如何用心倾听,芷馨的声音都无法传入他的耳中,他试图看清她嘴唇的闭合,来判断妹妹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然而他注意到的,却只有妹妹眸中那抹无法隐藏的痛苦。 他发现妹妹将目光转向了他的身侧,于是他也侧过身来,看向身后。 赵芜女已经醒了。 她正呆呆地看着风芷馨,眼神中带着不解和迷惑。风魂原本对芷馨的身影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心头产生的幻觉有些怀疑,直至看到赵芜女那迷茫的眼神,才确信芷馨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然而赵芜女显然并不认识风芷馨,她的迷茫和不解,或许是因为正在猜疑这个与自己长得极其相似的少女究竟是谁,又或者是还没有完全的清醒过来。 但至少,风魂可以肯定,赵芜女并不认识他的妹妹。 依稀间,妹妹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传入他的耳中:“哥哥……对她好……要对她好……对她……” 声音本就虚无缥缈,现在更是越来越弱。 风魂猛然回头,却见风芷馨的身影也开始消失,就仿佛有一道清风,带着她飘向了世界的另一个角落。 “芷馨。”他发出一声狂吼,冲上去前。 妹妹却已失去了踪影。 这是他穿越到古代的这三百多年里,第一次真正遇到自己的妹妹。 但她竟然就这样走了。 风魂缓缓地跪倒在地,一拳打在了礁石上。 指间传来一阵刺痛。 而赵芜女就这样在他身后呆呆在看着他。 刚才那个少女是谁? 她和风魂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赵芜女心中充满了不安…… ****** 天色渐渐地开始发亮。 金黄色的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耀出万千光芒。 云霞被染成了玫瑰色的嫣红,就仿佛被火烧着了一般。 风魂搂着赵芜女躺在那儿,两人都没有说话,又或者说,他们都不知道彼此该说什么,反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搂在一起,反更温馨和自在。 尽管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互相拥有。 风芷馨莫名地出现,又莫名地离去,只留下印在风魂心中的那缕悲伤。风魂不知道她为何什么要哭泣,又为什么要难过。 她让自己“要对她好”……“她”是谁? 赵芜女么? 妹妹为什么要关心赵芜女?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直到金乌移至中天,又缓缓西移。 风魂轻叹一声,问道:“你准备去哪里。” 赵芜女回答:“归墟。” 归墟,乃是天地之极,四海注入其中,星辰只要一接近那里,便会被它吞噬。 她竟要去那样一个地方? 风魂没有问什么,只是缓缓地道:“我送你。” 赵芜女道:“嗯。” 这是一种微妙而奇怪的处境,他们从仇敌变成并肩而战的伙伴,再到肌肤相亲,互相拥吻。然而,他们又都知道,自己无法拥有对方的明天,甚至不能肯定以后是否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又或者,再次见面时,彼此又会变成敌人? 风魂想起一事,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现在问她,或许会破坏掉这温馨的气氛,但既然双方很快便会分手,他自然要问个明白。他道:“婉儿和媚儿……” “我也不知道婉儿现在在那里,”赵芜女叹道,“心月狐冒充武媚娘被人皇李治接进宫中,我也将婉儿送进去当宫女,让她监视心月狐。然而现在,心月狐既然暗中出卖了我,那婉儿只怕也难逃她的谋害。” 顿了一顿,又道:“她的妹妹媚儿现在在华山,不过你就算去了那里,也很难找得到媚儿。有人在那里建了一个隋帝宫,具体的位置连我也不知道。你要找到媚儿,必须先找到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她姓袁,叫袁紫烟,”赵芜女道,“她曾经做过隋炀帝杨广的宫妃,并替他观星望气,查看天数,被封作昭仪。她有问机断卦之能,除非她自己肯见你,否则,你很难找得到她。” 风魂沉默。 媚儿难以找到,婉儿生死不明,这两个狐妖姐妹,多少让他有些担心。 “风魂,”赵芜女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问这个?” “有时候,觉得你这人像是优柔寡断,而且容易被感情束缚住。”赵芜女注视着他,“婉儿姐妹明明和你没有太多关系,你却这么关心她们,我明明是你的敌人,你却冒险来救我。但还有的时候,却又觉得这种优柔寡断只是你的表象,在你的心中,却是冰一样的冷。仿佛除了那有限的几个人,其他人你根本就不关心不在乎,甚至将人奸杀这样的事你、你竟然也做得出来……” 风魂知道赵芜女说的是南海海底的那个侍女。 那个侍女虽然用带有铁钩的鞭子抽打他,心肠歹毒,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听命行事的小人物,风魂大可以放过她……但是他没有。 “我也不知道,”他慢慢地说,语气中带着无可无不可的木然,“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真的不知道。 婉儿和媚儿不过是他在三百多年前无意中救下的两只小狐狸,他却真的关心她们,担心她们的安危。然而龙格公主明明是真心真意地喜欢他,他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样的人。 自从王妙想惨死之后,他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连那样的一个好人儿、都可以死得那么凄凉悲惨? 沉默。 横贯在两人之间的,只剩下了沉默。 到了傍晚,他们开始起程,一同向极南之处飞去。金乌沉入大海,星月升起。几丝云彩飘在夜空,仿若是瑶宫仙子铺下的丝带。 海面流光粼粼,不时有飞鱼掠过,带出一条条细长的水花。 他们就这样,一直飞到了南海的尽头。 ***** 风魂来到了南海之极。 在这之前,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天地间竟有一个这样的所在。 海水不再发出声音,而是静静地往前流去,注入远处那一望无涯的深渊。金乌从深渊中快速升起,翻腾着灼人的气浪,很快便又腾上了天空,瞬息远去。 无数火蝶伴着龙骨星兰飘落,落在海面上,火蝶熄灭,星兰飘流而去。 蓦地,一道巨大的水幕从九霄云外轰然泄下,落入那深渊之中,风魂不知道这水从何处来,也不知它将落往何处。当它消失的时候,强大的吸力也随之而来,几乎要把他和赵芜女也这样吸入深渊。 风魂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他看到夜空中有无数星辰化作流星,直往那深渊砸去,又看到天河倒挂,庞大而皎洁的圆月破水而出。 这里便是四海之极,而前方,就是星辰湮灭、日月所出的归墟。 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金乌与皎月时出时进,众多不可思议的景象纷涌而来。尤其是那亿万星兰落下的一刻,更是如梦似幻,令人忘返。 风魂转头看向赵芜女。 她真的要进入那连金仙也不敢靠近的归墟? 赵芜女却只是看着他,笑了一笑,想要说话。 就在这时,在他们的身后传来疾风,数十道身影破海而出,飞掠到他们面前。这些身影中有龙族,亦有妖魔,而为首的竟是在龙宫一战中负伤后生死不明的袁隐居。 他们一同拜在赵芜女的面前。 “公主,”袁隐居的语气中带着无限激动,“您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赵芜女看着眼前的这些族人,脸庞虽然冷冷淡淡,目光却实是又惊又喜,道:“想不到你们竟然还活着。” 袁隐居道:“属下当日负伤后藏在尸堆之中,好在太极天皇突然出现,吸引了那些斗部星将的注意,属下才能平安脱险。属下猜想,天庭能够洞悉我们的计划,必是有人暗中出卖了我们,于是赶紧以秘法通知雄蛇岛上的族人转移。我们会合之后便赶到这里,希望能够看到公主殿下平安,幸好心想事成,实是我族之万幸。” “出卖我们的是心月狐。”赵芜女道,“我到达雄蛇岛后找不到人,原本还以为你们已经被天庭派人捉了去,好在你们及时脱险。我现在就带你们回归墟去。” 她转过身,淡淡地看了风魂一眼。 她的眼神极是复杂。只是短短两日,这个男子不但救了她,更是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只可惜虽然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她却无法留下来一辈子陪着他。 风魂知道她要离开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后退,看着他们。 “风公子……保重。”赵芜女低声说道。 “嗯……你也保重。”风魂轻叹一声。 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这短短的两日,恐怕将成为他们一生中彼此所共拥的最美记忆,从今以后,他们应该是再也无法见面。对于赵芜女来说,她在人间想要做的事已经基本完成,接下来只看事态自己会如何演变,至少对她来说,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将不会再离开归墟。 而对于风魂来说,这个女人,也将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片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更凶险的路要走,他不知道自己的前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尽头,只知道,不管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他都已决定要无悔无怨地走下去。 两个人沉默地互相看着。 他们都觉得,彼此的生命中不会再有任何的交点。 他们对了……却也错了。 此时此刻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未来于他们而言,会是怎样的悲凉。 直到许多年之后,每当风魂回忆起这一刻的分离,他的心中都有无限的后悔。 后悔自己没有让她留下来,让她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后悔没有对她……再好一些…… 第六十二章 循斗执衡定元纪 赵芜女终于走了。 她将青龙之圭取在手中,也不知做了什么,圭玉上便散出一团青色气罩,将她与袁隐居等人全都罩住,然后载着他们飘入前方那无垠无涯的深渊之中。 他们就这样进入了归墟。 风魂暗叹一声,转过身来,准备离开这里。 身子却忽地一震。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竟已多出了一个白玉冠黄金袍的男子,那男子面目阴沉,脸上无喜无忧。 竟是西方太极天皇大帝。 风魂不知道太极天皇来了多久,又到底是为何而来。他定眼看去,见太极天皇的眼中仿佛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而是沉默地望向赵芜女等人消失的方向,眼中藏着一抹痛苦。 风魂怔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向太极天皇打招呼。他很清楚地觉察到,此刻太极天皇眼中看着的,只有那其实早已离去的赵芜女,天也好,地也好,归墟也好,风魂也好,在太极天皇的眼中都等同于无关紧要的幻象。 他和赵芜女到底有什么关系? 风魂低下头去,赫然发现,在太极天皇的手中握着一块圭玉……青龙之圭。 这世上竟有两块青龙之圭? 风魂原本以为赵芜女身上的那块,就是太极天皇从他这借走后,再转送给赵芜女的。只是他不想干涉他人的秘密,是以一直没有问她。 然而现在,风魂知道自己弄错了。太极天皇借去的青龙之圭,还在他的手中。 而赵芜女所拥有的,显然是她自己的。 为什么,她也有一块青龙之圭? 青龙之圭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太极天皇足尖轻点海面,神情木然地走过风魂的身边。他将青龙之圭握得很紧,紧得连手臂都绷起青筋。风魂心中一惊,心想难道他也要进入归墟? 风魂的猜测显然是事实,只见太极天皇一走一走向那深渊走去,动作越来越快,直至飞掠而起……却又忽地顿住。 一道水柱从苍穹直落而下,将太极天皇阻住。一个男子从水柱间现身而出:“道兄且住。” 这男子羽衣剑履,气质高贵从容,他头挽道髻,看上去虽与寻常仙人无异,却又有种不同寻常的仪容与气度。 太极天皇见这人将他阻住,怒道:“让开。” 那仙人却道:“道兄,归墟暗藏天地之元、虚无之境,似你我这般金仙绝不可进入其中。” 太极天皇根本听不进去,只是怒盯着那人。 此时,风魂对那仙人的身份来历已是极为好奇。他不但敢拦住身为六御大帝之一的西方太极天皇,而且还只称太极天皇为“道兄”。然而不管风魂如何猜,却仍是无法猜透他的身份,六御大帝中,把已经返虚的木公和身为女仙之首的西王母排除在外,太极仙翁形貌苍老,玄天真武大帝风魂也已见过面,显然都不是此人。 而中天北极紫微大帝风魂虽然只闻其名,还不曾真正见过面,但这人应该也不是。 然而除了这些人,天界中又有几人敢不称太极天皇为陛下,而只以“道兄”二字相称? 他正自疑惑,太极天皇却已冷冷喝道:“玉皇,莫要以为你现在成了天帝,就可以随便过问我的事。我此去是生是死,根本与你无关。” 风魂心中轰然一震。 此人竟是身为仙界之主的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玉皇大帝?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玉皇,而玉皇从灵霄宝殿赶到这南海之极,竟是为了阻止太极天皇进入那连金仙也有去无回的归墟? 只是,虽然明白了那人的身份,风魂心中的疑惑却更加深了。太极天皇一统仙界的野心被人传得沸沸扬扬,按理说,他如果真的进入归墟后无法返回,那对玉皇大帝和西王母来说应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然如此,玉皇大帝又为何要赶来阻止? 更让他疑惑的是,既然连赵芜女他们都敢进入归墟,为何身为大罗金仙的太极天皇却进不得? 玉皇看着太极天皇,沉声道:“当前群魔暗涌,天盘已有崩裂之象,数万年来,得道于混元之初的仙人已是寥寥无几,现在更是连木公和上元夫人都已离去。木公返虚之前,曾言不日将有天地大劫出现,道兄怎可在这个时候离去,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天下苍生关我何事?”太极天皇袖子一拂,一道金光直袭向玉皇。 玉皇却是动也不动,自有清风吹过,将那道金光消解。 两个金仙同时一震,各退一步。 他们的这一交手,悄无声息,表面上看甚至还比不上人间修道者的法宝对决那般壮阔,然而风魂却只觉脑中轰然一响,像是把握到了什么玄妙神奇的东西。太极天皇发出的虽是承金之气,然而风魂分明看到在那看似简单的金光里,凝聚着难以计数的流星,如果太极天皇这一击不是对着玉皇,而是对着其它地方,只怕连三山五岳都会在他的一击之下化作风沙。 而玉皇化解承金之气的那道清风更是似空似玄,极尽天地之玄奇,就仿佛是将宇宙这千千万万年来的演变尽化其中,穷天地之奥妙,夺万物之生机。 风魂清清楚楚地明白,不管是太极天皇的这道金光,还是玉皇大帝的这缕清风,如果是冲他而来,那他就算是上天入地,也难以逃脱形神俱灭的下场。 天地间的神通道法数不胜数,极是繁杂,许多人为了追求自身的强大,倾尽一生心血来逐一学习各种神通,却忘了神通道法虽各有玄妙,鬼神难测,大道本身却是至精至简。 太极天皇和玉皇大帝,显然都早已达到“大道”之境。 道,无穷大,却也无穷小。 大之处是天是地,小之处却只不过是一片落叶,一缕清风。 风魂心中快速吸收着自己的领悟。 当然,这亦是由于他虽然还没有证得仙体,体内却已禀承了青阳之气,才能看出西皇和玉帝这一道金光、一缕清风中所暗藏的玄虚。 换了是其他人,只怕连玉帝和太极天皇交过手都看不出来。 太极天皇腾身而起,跃上空中,朝玉皇冷喝道:“你再不让开,小心我让你再转一次劫。” 玉皇却先淡淡地朝风魂看了一眼,这才负手朝太极天皇道:“道兄纵然进入归墟,又还能再做什么?你我皆是得天道之人,天道无情,当年之事不管谁对谁错,都早已过去数千年,道兄又何必如此放在心上?” “说是好听,”太极天皇冷笑道,“你我都知道那所谓的天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再说一遍,你自去当你的天帝,我也自去找我的妻子女儿,从此再无相干。天界的事我早已厌弃,亦不想再管……” 玉皇道:“道兄就这样不顾而去,那当年仙妖大战时道兄拼死守护仙界的义举算得什么?帝俊与刑天争天帝位时,道兄与木公等人维系天界的苦心,到底又有何用处?便是这些年来……” “不要再跟我说这些,”太极天皇怒道,“当年如果不是你推波助澜,又暗中帮助帝俊,刑天又怎会那般惨死?刑天本就是你的义兄,你连自己的义兄都可以出卖,还谈什么天下苍生?” 玉皇叹道:“当年之事……我确实是对不起刑天兄。” 太极天皇见玉皇面带愧疚之色,也知道自己此话实是说得过了头。当年帝俊与刑天争神,使得星盘大乱,天地几乎崩溃,众仙死伤无数。眼见那场大战愈演愈烈,他与木公、紫微、南极仙翁这四御不得不作出决定,帮助帝俊与刑天其中一人登上天帝之位。帝俊心胸狭窄而又野心勃勃,但他的目的只是想一统三界,战争只是他的手段。而刑天好勇斗狠,他感兴趣的其实不是天帝之位,而是战斗。 助帝俊,杀刑天,原本就是他们这四御大帝所做出的决定。只是他们这四御从一开始就做出不干涉这场大战的姿态,这才将整件事交给当时转劫为羿的玉皇出面,他们这四位金仙只在暗中掌控局势。 刑天虽是被帝俊以天之琼矛斩首,最先刺中刑天的,却是本与刑天结拜为兄弟的羿的背后一箭。 而事后也证明,四御大帝当时所作出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不管帝俊在位时所使用的手段如何阴狠,但他对一众仙神恩威并施,降伏龙族、重建天界秩序,又让当时那些为祸一方的妖魔或是臣服天庭,成为受天庭管束的群星恶煞之一,或是直接被斩杀。 坎宫斗部的那些恶煞,有不少都是当时被帝俊收服的妖魔。 天庭能够真正做到主宰三界,实是出自帝俊的功劳。 如果当时成为天帝的不是帝俊,而是好勇斗狠的刑天,只怕三界仍将大战连连。刑天只是一名不屈不挠的战士,却没有控制整个仙界的手段,而以他的暴虐,也必将逼得所有妖魔被迫反抗,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被天庭收为己用。 太极天皇冷哼一声,道:“当年之事,勿须再提。我为仙界所做之事,别人不知,你却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我也不想再多说,无论如何,我今天都非要进归墟一趟。” 话音未了,远处却又传来一声轻叹:“大哥,你不能进去。” 云霞卷动,紫气东来。 来的是中天北极紫微大帝。 太极天皇冷笑道:“连你也来阻我?” 紫微大帝沉默一阵,才缓缓道:“你我都知道归墟里隐藏着什么,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太极天皇淡淡道:“谁说我是去送死?” “就算你有青龙之圭在手,承金之气也难免受到压制,无法与人动手,”紫微大帝道,“藏在归墟里的那些人,早已将我等仙界中人恨之入骨,你进入其中,又与送死有何区别?帝俊一统三界之后,却仍是不得不放弃归墟,便是因为我等金仙,根本无法进入其中。” 这些道理,太极天皇何尝不知? 只是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该怎么做却是另一回事。 见太极天皇面色犹豫,举止难定,紫微大帝不由忖道:“玉皇陛下曾言,兄长受当年的那件事刺激,难以自守其魄,若再不能斩断心中魔尘,难免像帝俊一样历五衰而死,千千万万年的道行毁于一旦。如今看来,兄长不乐本座,分明是五衰之象已现,若再起嗔心,只怕后果难料。” 紫微大帝心生警惧,想要再行规劝太极天皇。 这时,三位金仙心中同时一动,看向远处,只见那里飞来两位身穿战袍的神将,乃是霁金殿八大元帅中的两位。太极天皇见自己座下的两位战将不招自来,立时喝问:“出了何事?” 那两位神将同时拜倒:“陛下,人中战神旅劳神率众谋反,公然占据小次山,请陛下速回霁金殿。” 玉皇与紫微大帝二人不由对望一眼,尽皆愕然。 太极天皇大怒:“那厮莫非是不想活了?” 紫微大帝皱眉道:“旅劳神有何能力,竟敢背叛兄长?我看此事必有内情……” “管他有什么内情,”太极天皇冷笑道,“凡是胆敢背叛本尊的人,本尊必让他受千刀万剐而死。” 说完,只见金光一闪,太极天皇已带着那两位战神破空而去。 紫微大帝长叹一声,虽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西方皓天发生内乱,身为中天北极大帝的他自然没有理由过问。 玉皇掠到紫微大帝身边,沉声道:“旅劳神身为你大哥座下的人中战神,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背叛你大哥。你先回紫微恒,我亦回灵霄宝殿,让人尽快查清此事。” 紫微大帝点了点头,化作紫气瞬息而去。 玉皇却停了一下,回头看了远处的风魂一眼。 风魂事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南海之极看到这三位金仙的争执,更听到了一些似乎不该听到的东西。眼见太极天皇和紫微大帝已经离去,身为天帝的玉皇却看了过来,心里打了个突,毕恭毕敬地拜了一礼。 抬起头时,玉皇早已远去,空中却传来一阵低吟:“无善无恶心之本,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声音飘飘缈缈,又缓缓消失,仿佛是与这四海之水一般,被那无涯无垠的深渊吸了进去…… ****** 赵芜女走了,玉帝与太极天皇、紫微大帝三人亦是来了又走。 只剩下风魂一人仍然留在这归墟边缘。 海水依旧无声地流动着,注入那无底的深渊,龙骨星兰仍是漫天散下,仿若星辰一般。 风魂背对着归墟,往前飞去,在他身后,金澄澄的太阳从天空中直砸而下,落入深渊。 在离开南海之极的时候,风魂仍在想着玉皇留下的那几句话。就算无人提醒,他也知道,玉皇大帝的这几句话是特意念给他听的。 对于神佛来说,念念谒语道道禅机,借此点醒冥顽之徒,又或是助人领悟道法真谛,这都是属于平常的事。就像木公所念的“幽冥之中、生乎空洞”那句一样,虽然风魂以前并没有真正的理解它,但到了禀气失败的那一刻,这句真言却像是破去黑暗的那点火光一般,让他心中一亮。 然而玉皇所念的这几句,不管怎么想都不像是谒语和道家经文,而且不知怎的,风魂觉得自己对这几句早有印象。 ——无善无恶心之本,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与其说是道家谒语,倒不如说是儒家的劝世格言…… 风魂忽然停在那里。 此时,他早已远离归墟,脚下是不断翻滚的海浪,天空中乌云席卷。 暴风雨显然就要来临。 风魂已想到了玉皇念给他听的这几句出自哪里。 这是阳明心学的四句格言。 王阳明乃是朱熹之后的另一位儒家圣贤,与朱熹所提倡的“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不同,王阳明首度提到了“心学”这一概念,认为天理即是人心。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 这与风魂近来的领悟有相似之处,或许玉皇就是看出此点,才向他念出这阳明心学的四句格言。 但阳明心学的真谛其实并不是“吾心即宇宙”这种唯心主义的世界观,否则的话,它与佛家的空无之说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它真正的要说的其实是“致良知”。 无善无恶心之本, 宝_书_网_w_w_w_._b_a_o _s_h_u_2_._c_o_m 有善有恶意之动。 虽然每一个人的内心最初都是无善无恶,但当他有了野心,生出追求的时候,就不可能再保持无善无恶的心境,甚至有可能心存私欲、善恶不分。而要想让自己能够重新分清善恶,明辨是非,就必须“致良知”。 所谓良知,亦即良心。 风魂之所以记得这四句格言的意思,是因为他穿越之前曾经作为一名职业棋手去过庐山,在那里便有一座王阳明石刻,像这种旅游胜地通常是与历史名人的事迹结合在一起的,而风魂在那里住过几日,关于王阳明和他所代表的儒家心学多少听到了一些。 不过王阳明是明朝的著名大儒,这个时候他本应该还没有出生才对。 但一想到真要按照“历史”,连李白在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出生,风魂也就懒得理会这种事了。既然李白可以是仙人下凡,谁知道那王阳明是否也是什么天上仙人? 致良知? 风魂冷笑一声。 狂风卷荡,海浪翻起一层层暗黑色的墙,一道闪电划下,带来了倾盆大雨。 风魂从那一阵阵巨浪间穿了过去。 他现在只想做他自己想做的事,至于良知这种东西……那就由它去吧。 ************** ************** 太乙仙隐第二卷《太乙白玉轮》已经完结,接下来,将要上传的是第三卷《青阳紫煞刀》: 战东天,风魂封圣大荒境; 救隐娘,灵凝浴血猗天阁。 寻黑羽,红线彩笺义结金兰; 再穿越,青囊芷馨姐妹情深。 …… ^_^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一章 前路迷茫 凌波海,采石岛。 许飞琼站在海滩上,看着那阴沉沉的天空。海风吹过,她那空空的左袖随风飘动。 天空中布着五色旗阵,这些旗或是残破不堪,或是染上鲜血。她与女儿国的这些女娲后裔刚刚才打退敌人的又一次进攻,布在采石岛周围的旗阵和禁制都还没有来得及修复。 海面上飘着一具具尸体,除了来自东瀛的神将,还有许多被迫屈服于高天原的妖魔、神兽。而在采石岛上,那些女儿国国民正在救治受伤的族人,埋葬死者的尸体。 一阵呜声传来,那是她们用海螺为死者奏起的哀乐。 轻微的脚步声在许飞琼身后传来,虽然没有回头,她已知道走近的是女儿国大公主奇辰,以及玄天境玉女林秀容。 此时,许飞琼已知道这个叫林秀容的玉女并不简单。她原本是灵凝身边的随身侍女,灵凝与青兽战将钟化和焰华仙子何月华守在大荒境,无法插手凌波海的纷争,许飞琼也只能自己带着太素赤霄剑前来采石岛,与女儿国的这几位公主并肩作战。 然而,就在她来采石岛没多久,这位玄天玉女便手持灵凝的书信找上了她,要帮她一同守护采石岛。这玉女既是来自玄天境,又持有灵凝书信,许飞琼自然也就没有怀疑,于是便让她临时充当自己身边的侍女。 却没想到,在对抗东瀛神道的这些日子,这个林秀容竟显示出了惊人的军事天分,不但将东方苍天的微妙局面分析得清清楚楚,并独自前往合虚境,说动面对伊奘诺尊的野心一直犹豫不决的合虚境之主伽蓝王与女儿国互为倚角,一同对抗伊奘诺尊。 而在数次击退东瀛神将的战斗中,林秀容更是屡出奇谋,不知不觉间,连女儿国的几位公主也将她视作军师,凡事都听她调度。 许飞琼对这个林秀容的来历不免生出好奇,毕竟,天界之上虽然金童玉女无数,却还没有到随便挑出一个都有如此才干的地步,只是不管她如何打探林秀容的过往,她都只是微笑着转过话题。 而许飞琼让人前往大荒境询问灵凝,却发现灵凝在来大荒境之前亦根本不认识林秀容。 这个林秀容是玄天真武大帝临时安排给灵凝的。 虽然对这名玉女的来历有些疑惑,但不管怎样,许飞琼和奇辰公主现在确实是很需要这样的一个人留在身边帮助她们。 许飞琼转过身,看着奇辰公主和林秀容。 奇辰公主人身蛇尾,容貌瑞丽,头上梳着飞仙髻。 而林秀容仍是穿着那身翠绿色的长裳,体态修长。虽然许飞琼和奇辰等几位女儿国公主现在对她已极是倚重,她却仍是时时谨守着丫环侍女的身份,虽与奇辰公主一同前来,却又总是落后半步,并不逾越半分。 许飞琼见奇辰公主面色凝重,知道多半是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 奇辰公主长叹一声,道:“刚刚接到消息,离瞀境和东极山都已宣布臣服于伊奘诺尊。” 许飞琼心中一震。 离瞀境和东极山投向东瀛神道,这就意味着伊奘诺尊在东方苍天的势力已更进了一步。再加上身为妖仙的鞠陵山之主白垩王贪生怕死,只怕伊奘诺尊的手下神将方一靠近,便会率众投降,采石岛马上便会成为伊奘诺尊主要攻击的目标。 许飞琼道:“幸好还有合虚境与我们站在一起……” “这是另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奇辰公主苦笑,“伽蓝王已经作好了放弃合虚境,举族迁移的打算。” 许飞琼眉头一挑,怒道:“那个家伙,看起来高高大大的,竟然这般没有骨气?” “这也怪不得他,”奇辰公主无奈地道,“我们女儿国自有不得不与岛皆亡的原因,他们却无需这样做。何况合虚境本就是伽蓝王在两百多年前强行霸占去的,虽然被迫舍弃,心有不甘,却不像猗天阁的金天氏一族,又或是鞠陵山的白垩族一样,早已将所居之处视作自己家族的属地。” 许飞琼沉默。 其实对于这些女娲后裔来说,像伽蓝王一样,放弃采石岛逃往别处,无疑才是明智的做法。但这几位公主却是从一开始就下定了与采石岛共存亡的打算,这让许飞琼也无可奈何。 她和林秀容都算是“外人”,虽然猜到这女儿国中必定还隐藏着什么不可以让岛外之人知道的秘密,却也绝不会去追问,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帮她们守住采石岛。 此外还有一件颇为奇怪的事,那就是,明明这女儿国中有七位公主,但是许飞琼和林秀容两人,却始终只见到奇辰、青囊、界水、雪心、玉尺、龙格这六位。 第七位公主长什么样,叫做什么名字,她们二人却始终不知道。 不止是许飞琼和林秀容,事实上,除去奇辰、青囊这六位公主之外,便连那些女儿国国民,似乎也没有谁真正见过那位七公主。 听到这一连串不利的消息,许飞琼的一颗心已是沉到了极点。如果连合虚境都落在伊奘诺尊手中,采石岛就真的是四面受敌,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 她看向林秀容,却见这个绿裳玉女脸色倒还平静得很,心里不由燃起一丝希望,问:“你可有什么主意?” “飞琼小姐,”林秀容仿佛真的已将自己视作是许飞琼的丫环侍女,福了一福,微笑道,“伽蓝王虽然想要舍弃合虚境,我却自有办法让他留下来多守一段时日。此外,我们也并非孤立无缘,再守几日,便会有人来援助我们。” “哪来的援军?”许飞琼愕然。 不只是许飞琼,连奇辰公主都现出错愕的表情。 “莫非是猗天苏门阁的金德王愿意帮助我们?”奇辰公主忍不住问道。 猗天苏门阁的金天氏一族不但是羲和帝王少昊的后裔,而且实力不容小觑。少昊乃是人间界的三皇五帝之一,而猗天苏门阁亦是东方苍天中地盘最大、势力最为雄厚的几个仙境之一。如果金天氏肯对采石岛施以援手,采石岛所受的压力无疑会减轻非常多。 “不是,”林秀容轻叹一声,“金德王早已打定主意,他们金天氏与天界中的许多仙神都有交情,在天庭上亦有不少人情关系,不管是谁成为东皇,都必须要善待他们,他们根本不用趟进这淌浑水。” 许飞琼与奇辰公主对望一眼。 猗天苏门阁两不相助,其他仙境不是已臣服于伊奘诺尊,就是举棋难定,没有对抗东瀛神道的决心,在这种情形下,哪里还会有其他援军? “前来相助我们的,乃是妖灵界中的妖族,”林秀容微微一笑,“自从风魂风公子与飞琼小姐替妖灵界除去耀魄天尊那恶贼之后,妖族深感风公子与飞琼小姐的大恩。他们知道飞琼仙子有事,便主动派出族内精英,前来帮助飞琼小姐。小姐可莫要小看了他们这些妖,妖族本就天生具有神通和灵异,当年虽然受尽耀魄天尊欺压,那亦是因为有紫光夫人和黑杀真君暗中支持耀魄天尊。在这三百多年里,妖族痛定思痛,不再像以前那般形同散沙,再加上有不少外界的散仙和妖类也进入其中帮助他们,他们的实力已是不可小觑。这次赶来帮助飞琼小姐的,全都是妖灵界中的精英。” 许飞琼又惊又喜,却又一阵疑惑。 她在这三百年里,倒也听到不少关于妖灵界的事。在耀魄天尊为祸妖灵界之前,那里的妖族生活安定,几乎等同于是世外桃源,那些妖族村落也基本上不起争执,有种老子所说的“老死不相往来”的境界。这样的生活虽然美好,然而当耀赫威带着野心出现的时候,他们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结果被耀赫威带着手下神人轻易地将整个妖灵界占去。 而在耀赫威死后,那些妖族再也不相信天庭能够保护他们,开始推举贤人,重建社会秩序,打算以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他们自己,而天庭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对此不闻不问。妖族的生命力本就顽强,再加上痛定思痛,在这三百多年里,竟渐渐地将妖灵界发展成了一个实力不容人忽视的国度。 只是,虽然妖灵界的援手令许飞琼又惊又喜,但林秀容所说的什么妖族“深感大恩”之类的话,许飞琼却是半分不信。且不说妖灵界远在极北之境,这里发生的事那些妖族怎么可能会知道,就算他们真的得了消息,有心要助风魂成为东皇,也不可能不多加考虑。 毕竟,事涉东皇之争,连太极天皇和南极仙翁等几位天尊都没有权力干涉太多,妖灵界虽然与东瀛神道一样算是自治,但至少在名义上仍归天庭管束。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派人进入东方苍天相助风魂,就不怕天庭动怒? 林秀容却像是猜到了许飞琼在想什么,于是微笑着道:“小姐不用担心,前来相助我们的这些人,有不少都是来自各地的散仙,妖族只占了其中一部分。而且他们也并非是以妖灵界的名义前来,而是慕风公子与飞琼小姐之名,前来投靠你们。风魂公子身为大荒境之主,各地散仙前来投靠他,希望在重建苍天时混个仙官,这种事连天庭也管不着。” 许飞琼见她如此模样,分明连来的会是哪些人都一清二楚,不由忖道:“恐怕那些人根本就是她招集来的。” “只是,”林秀容叹道,“就算能够设计迫伽蓝王多守一些时日,又有来自妖灵界的那些援手,要想对抗伊奘诺尊仍是不太可能,最多也只是再多守一些时日罢了。” “能守多久是多久。”许飞琼转过身,看着那苍茫的大海咬牙说道。 不管怎样,一定要守到……那个人出现为止! …… ****** 风魂立在珊瑚礁上,注视着同样苍茫的大海。 他正在想自己现在应该去哪里,却又一时拿不定主意。 因为该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首先是红线和隐娘,”他想着,“我离开她们这么久,她们一定还在到处找我,我怎可以让她们一直担心下去?还有慧红,我发狂时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怎可以就这样不理不会,不去找她道一声歉?还有浴月,我让她留在那里等,结果自己一走就走了好几天,她一定在恨我了……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凌波海,我怎能将飞琼一个人扔在那里?”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应该马上赶到凌波海,虽然如此,对红线和隐娘他也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想着最好还是先与她们会合,再带她们一同去找许飞琼。 于是,他从囊中取出几枚棋子扔在礁石上,再掐指一算。 过了一会…… “奇怪,”他忖道,“为何卦象如此模糊,别说她们的具体位置,连她们在哪个方向都算不出来?” 他又想到,慧红有可能跟红线和隐娘在一起,于是改成去算慧红,结果还是一样算不出来。他心中惊异,又试着算了算其他事,结果全都一样。 他甚至连他自己的位置都算不出来。 算不出其他人,还有可能是因为有人在暗中对运数之弦进行干扰,但连自己的位置都算不出来,就实在是太过奇怪。 风魂心中一惊,想难道是我魔头入心而不自知?赶紧省察自身,然而不管是还神入定还是存神行气,都看不出自己有什么问题。 问题既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又不像是有人在暗中对他弄鬼,风魂益发疑惑。 难道是……天命出了问题? 伏羲卦术之所以能够用来推算自己不知道的一些事情,靠的便是天命的存在。命数之弦覆盖在天、地、人三界的每一个角落,而伏羲卦术正是靠着对命数之弦的了解和掌握,才能穷天地之理,进而改写天命。 如果天命出了问题,又或是紊乱不堪,那伏羲卦术自然也就无法使用。 但这怎么可能? 风魂想来想去,也无法想个明白,只得苦笑一声。 “算了,”他想,“红线和隐娘应该都不会出什么事,至于慧红,我虽然对不起她,但她想必也不会怪我,也只好以后再去找她了。浴月那小丫头,虽然把她扔在那里怪可怜的,但以我现在的处境,把她带在身边只会给她带来危险。我还是赶去凌波海找许飞琼,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难再安心。” 他腾起身形……却又顿在那里。 应该往哪飞? 他差点要抓狂了。 以前他要去哪里,就算不知道方位也没关系,最多掐指一算。现在伏羲卦术不起作用,他突然发现自己简直就成了没有耳朵的蝙蝠一般,自己现在在南海的哪个位置?采石岛又在哪个位置。 他真想找谁要一张地图来。 只可惜像凌波海和女儿国这种地方,一般人连听也没听过,更别说藏有地图。 正在苦恼之际,忽地,他心中一动,立时掐了个辟水诀,跃入海中。 没过多久,便有二三十条龙从远处飞了过来,这些飞龙中虬龙、蛟龙都有,每一条身上都带着血迹,在它们身后云阵翻涌,显然是来自天庭的斗部恶煞正在追杀它们。 这些都是四海龙族中的叛党,他们受赵芜女所骗,以为能够通过谋反除去那几位龙王和龙太子,提高自己的地位,却不想赵芜女只是利用他们来分裂四海龙族,其最终的目的却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而赵芜女的阴谋被天庭揭穿后,他们谋逆的行为亦被发现,不得不狠狈逃窜。 龙族虽然也算仙灵,却并非长生不死,一般来说最多只有一两千年的寿命,真正能够长生的,只有龙王和龙太子等有资格将名字写入仙列表的少数几人。这也就意味着除非这几位龙王和龙太子遇难死去,否则大家都没有上位的机会,就算你是龙王的子子孙孙也是一样。 熬家兄弟本就是通过背叛自己的族人才成为四海龙王的,猜忌极深,底下人稍为显露些才干,便马上发配到哪个无人关注的角落去当江神水神,只提拔他们自己信任的人,数千年下来,龙族中积有怨言的自然是越来越多,只是敖家兄弟的龙王之位是天庭封的,大家自然也没什么办法。 而熬家兄弟当了如此长久的四海龙王,一直都平安无事,也不免大意起来,才会被赵芜女找到机会,趁着南海龙太子敖常与浴月的大婚聚集那些对敖常兄弟不满的海底各族围攻南海龙宫,连南海龙王敖欣和西海龙王敖闰都当场惨死,要不是天庭早有准备,只怕连另外两位龙王也别想活下去。 叛乱既然已经平定,自然便要秋后算账,这些龙族子弟眼见形势不妙,只好先行逃跑,然而四海虽大,又哪有他们的藏身之处?很快便被天庭派兵追上。 眼见身后的斗部恶煞越追越近,其中一条蛟龙将身一扭,怒道:“逃也没用,我们不如跟他们拼了。” 这条蛟龙名叫援梁,并非是敖家弟子。龙族一般只有千年左右的寿命,熬家的几位龙王却活了近万年而不死,自然是妻妾成群,子孙无数。以前跟随敖家兄弟一同投靠天庭的龙族亦有不少,但随着时间一长,这些龙的后人自然难免被排挤,连一个好点的名山秀水都分封不到。而援梁的姐姐被东海龙太子强行娶作小妾后,没过多久便死得不明不白,令援梁极是愤怒,这才参与了谋反。 援梁的怒气感染了其他飞龙,立时,这些虬龙蛟龙等纷纷掉过头来。 然而,却有一条虬龙犹豫了一下,道:“不如……不如我们投降算了,我们只是受人欺骗,也许天庭会从轻发落我们……” 他这一讲,立时使是不少人斗志消散,一时间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逃,不知该往哪里逃;战,又完全没有信心。 这只虬龙就是曾与赵芜女在秘室商量的东海龙王之子敖炳信。眼见还没有开始战斗,敖炳信便先说如此泄气的话,援梁立时大怒,看着敖炳信冷冷地道:“谋逆是何等大罪,一旦被抓回去,不是被打入九幽,就是受千刀万剐而死。别以为你父王会出面保你,他的儿孙多了去了,根本就不会在乎你这一个,更何况你打的是杀父弑兄的主意,他绝不可能容你活着。” 敖炳信被援梁这么一说,脸上登时挂不住,只是他也知道援梁说的是事实,如果被擒回去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但要他留下来与这些斗部恶煞战斗,他又实在没有这个勇气。 眼见云阵越迫越近,援梁仰天怒吼,道:“要么马上逃走,要么留下来与我力拼至死,你们自己做决定。” 敖炳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觉得留下来抵抗也不过就是送死罢了,将头一扭,继续往前逃去。其他飞龙立时也分化开来,有的抱着能活一时便活一时的想法,随着敖炳信一同逃走。还有十来条或是与援梁有交情,不肯抛下他自己逃走,或是多少有些傲骨,宁愿留下来与同伴一起战死,也不再逃。 近百名斗部恶煞拥了上来,将包括援梁在内的十几条飞龙团团围住…… 第二章 当年情事不堪言 围住援梁等人的,乃是斗部的七十二位地煞星。 这些星将基本都是妖魔出身,形样怪异,又都有各自神通。只是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援梁等人已抱定了宁可战死亦不屈服的打算,聚在一起拼死抵抗,竟让这七十二地煞一时围攻不下。 然而双方实力相差太大,渐渐地,援梁身边的飞龙便逐一死去,他自己亦是伤痕累累,却仍死咬着牙,竟连杀了好几位地煞。 身为七十二地煞之首的地魁星立时大怒,现出虎头牛尾的真身,直扑向援梁。援梁早已杀得眼红,不顾一切地倒迎上去,与地魁星疯狂的战在一起。 鲜血飞溅,龙鳞掉落,援梁虽是龙族悍将,却毕竟有伤在身,体力不支。而地魁星更是数千年前便已被帝俊封神的妖魔,又岂是援梁能够轻易胜得了的。 援梁被地魁星掌带罡风击中龙首,喷血抛飞,坠入海中。 他身边的那十几条飞龙也只剩了最后两条,眼见援梁坠海,急急追了下去,想将他救走。然而那一众地煞岂肯将他们放过?立时要往海中追去。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冲霄而起。 这一剑来得无声无息,却将空间划出深邃裂缝,挡住了群煞。而大海更是无风自起浪,莫名地卷起涡流。 地魁星心知这是有人要救那三龙,勃然大怒,然而这一剑之威太过惊人,突然出现的海中涡流更是将援梁三龙卷得没了踪影。 群煞虽然尽皆大怒,却是毫无办法,又找不出谁在暗中弄鬼,各自散开搜了一阵,空忙一场,也就只好放弃三龙,往仍然在逃的敖炳信等其他龙族叛徒追去。 援梁坠入海中时已是浑身巨痛,没有再战之力,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被海流卷着,自己也不知自己去了哪里。 在昏迷了不知多久之后,他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海底的一处珊瑚林中,而自己的两名同伴正化作人形守着他。明明觉得自己已是必死,结果却又活了下来,这种预期与现实的反差,实是让他惊喜与疑惑。 而身边两人都是他的好友,乃是敖山浑与敖泰泽两兄弟,他们虽然也算是敖家子弟,却是私生子,从小受尽白眼,反与援梁交好。 “出了什么事?”援梁也化作人形,结果发现自己不知被人喂了什么仙丹玉液,身上的伤都已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脑袋还是一阵阵地痛。 “其他人都已死了,”敖山浑道,“连敖炳信他们都被天庭抓了回去,他们以为扔下我们便有机会逃走,却没想到斗部的三十六位天罡早就在前面等着他们。” 援梁沉默一阵,道:“为何我们三人没事。” 敖山浑看向远处:“有人救了我们。” 援梁随着敖山浑、敖泰泽两兄弟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有一个青年站在那里。那青年背对他们,注视着五光十色的海底世界,他的腰上插着一柄利剑,剑虽无柄,却自有青气萦绕。 仅仅是看着那支剑,援梁三龙便自有一种心胆皆惧的震撼感觉。 援梁动容道:“他是何人?” 敖山浑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一同摇头。这青年在将他们从斗部恶煞手中救出后,便一直没有说话。 正自疑惑间,那人却转身走了过来,脸上露出微笑:“在下风魂。” 援梁心中一动,道:“莫非阁下便是得太乙东皇陛下亲传道法的风魂公子。” 风魂道:“正是。” 援梁三人相顾愕然。 他们三人皆是来自东海,而高天原与东方苍天又是在东海之上,对当前的东皇之争,自是早有听闻。如今知道救了自己的乃是有希望成为东方大帝的木公传人,自是不免惊讶。 援梁忍不住问道:“风兄为何要冒着得罪天庭的风险对我三人施以援手?” 风魂淡淡道:“也没什么,只是刚好路过这里,见几位宁可战死亦不肯屈服,心中敬佩,不愿见你们就这样死在那些恶煞手下罢了。只可惜我还是迟了一步,只能救下你们三位。” 援梁带着敖山浑、敖泰泽二人拜倒在地,道:“救命之恩不敢言谢,只可惜我们身为天庭要犯,无法报风兄之大恩。我三人日后若能逃过天庭追杀,风兄但凡有用得着我三人的地方,我三人必定赴汤蹈火亦不敢辞。” “三位不必如此,”风魂将他们扶起,又道,“不知三位可有什么去处?” 援梁三人对望一眼,尽皆黯然。他们现在已成了龙族的叛徒,东海龙王敖广绝不会放过他们,而天地虽大,却有几处不在天庭的掌控之下? 躲得了这一时,却又躲得了多久? 风魂沉吟一阵,道:“我倒有一个去处,可以让三位去那里躲避一阵。” 援梁道:“请风兄指点。” 风魂道:“大荒境。” 大荒境? 援梁三人心中尽皆一震。大荒境乃是太一东皇昔日所居之处,又位于东方苍天,斗部的那些恶煞自然不敢轻易地进去搜查。 风魂道:“目前守在大荒境的,乃是我的女徒儿玄天帝姬灵凝,只要我一封书信,她便会让三位进入大荒境躲避。天庭也不可能时时派人搜寻三位,等避过了风头,三位自可重新回到人间界,只要藏在穷山恶水之处不生事端,想来天庭也难以发现你们。” “只是,”风魂话音一转,沉声道,“你三人真的甘心就这样躲躲藏藏地度过一生么?” 援梁三人沉默不语。如果真的是甘心埋没一生的人,他们也就不会跟着敖炳信参与此次叛乱了。虽然明知道敖炳信这种人根本不值得跟随,但如果什么也不做,他们在龙族将一辈子受人排挤,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 “请恕风某狂妄,”风魂看着他们,道,“我只想问一问,你们可愿意随我做出一番事业?” 援梁三人忍不住再次对望一眼。从风魂让他们前往大荒境躲藏时,他们便已听出了风魂的招揽之意,良禽择木而栖本是常事,对于他们这种受天庭追杀的人来说,有人肯收容并不是什么坏事。然而东方苍天上的局势他们亦多少有些了解,风魂虽然有成为东方大帝的可能性,然而与伊奘诺尊相比,他不管是在声望还是在实力上,显然都差了一大截,如果说伊奘诺尊有七成当上东皇的把握,风魂只怕连一成都没有。 “我也不瞒你们,”风魂道,“我与高天原早晚必有一战,到那时,我要么是成为东方大帝,要么就是战死当场,而且战死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你们若是跟着我,最大的可能便是陪着我一同战死。我唯一可以向你们保证的是,若我真的能够成为东方大帝,等我在大荒境重开天府之时,必将你们封作凌波海之龙王。” 援梁三人尽皆动容。 凌波海位于东海之上,苍天之中,根本不在四海之内,连身为东海龙王的敖广也管不了。而风魂的许诺亦不是空口白话,只要他真能成为东方天尊,便自有重开天府,提贤任能的权力。就如同西方太极天皇的霁金殿,南极仙翁的长生殿,中天北极紫微大帝的紫微恒一样,座前自有文臣武将,其升迁赏罚皆由几位天尊自行裁决,等于便是一个封国,连玉帝也无法对其进行干涉。 当然,这个承诺实现的前提是风魂真的能够成为东方大帝。不过风魂与伊奘诺尊相比虽然势弱,但他现在通过灵凝已牢牢掌握了大荒境,又有钟化、何月华这些原属于木公座前的一众仙官神将公开将他奉为少主,并非是完全没有一拼之力。 敖山浑、敖泰泽二人一同看向援梁,显然是打算由他来决定。 援梁心中亦是快速动念,跟随这位木公传人一同对抗伊奘诺尊和他的八百万神,风险自是极大,但如果真的能够成功,随之而来的名利地位亦是让人心动。而反过来想,也正是因为风魂在与伊奘诺尊的对抗中处在明显不利之处,才令他们有了这种建功立业的机会。换了其他几位天尊,他们甚至根本没有前去投靠的资格。 而伊奘诺尊的势力早已成形,援梁三人如果转去投奔东瀛神道,运气好的话,还能在倭岛封个小小神灵,运气如果不好,只怕当场就被伊奘诺尊绑了,送给东海龙王敖广做人情。 援梁咬了咬牙,拜倒在地:“如若不是少主仗义相救,我三人早已死在那些地煞手中。救命之恩,援梁无以为报,从今以后,援梁便以少主为马首,绝无异心,如违此誓,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敖山浑与敖泰泽对望一眼,亦跟着拜倒,一同立下誓言。 与其窝窝囊囊地躲藏一辈子,一遇到风吹草动便害怕是天兵天将前来捉命,倒不如拼却一条性命,或许还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好,”风魂亦不客气,受了他们几拜,这才说道,“我亦不想说什么同富贵共患难的虚话,只以此剑为誓,日后若我风魂真能成为天尊,定然不负三位今日之誓。” 他摘下腰间佩剑,缓缓递给援梁。 援梁双手接剑,只觉一道霸气扑面而来,若不是剑身有青气萦绕,光是那无坚不摧的霸气便已让他无法抵御。 援梁道:“少主,此剑是……” “此剑便是大荒时期东海龙神应龙公子所佩的东海秀霸剑,”风魂微微一笑,“它原本便是你们龙族之物,我现在将它赠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援梁浑身一震,就这样拜倒在地。 …… ****** 太微天,天机殿。 昊天金母王母娘娘立在殿中,面寒如水。 在大殿的周围,立着许多幻壁,幻壁上闪着色彩各异的字符,这些字符代表的是命数之弦的变化,每一种颜色,每一个字符,往往都暗示了三界运数的走势和变化。 然而此时,这些字符已是乱成一团。 几位仙人正聚在幻壁前满头大汗地商量着,为首的,乃是主管天机殿的旋枢星君。 在西王母身后,站起魏夫人和斗姆元君,虽然感受到王母娘娘的怒火,但此时此刻,她们亦是无计可施。 旋枢老人带着各仙一阵忙乱,不时对这些字符翻看修改。 直到这些字符慢慢稳定下来,旋枢老人来到王母娘娘面前,一边擦着那满头的汗水,一边颤声道:“娘娘,这些卦象大多都已恢复正常,但还有一部分仍是乱了。” 王母娘娘冷冷地问:“哪一部分?” “老臣不知,”旋枢老人颤着身子跪倒,“好像这天地间出现了什么事物,连天命也无法掌握,只好将其避开。一开始,那事物的影响还很有限,然而这些日子以来,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天命所受到的影响越来越大,已是生出裂痕,再这样下去,只怕整个天命都会崩溃。” 王母娘娘沉默一阵后,强忍着心头怒火:“那赵芜女,只怕还做了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 她原本早已将赵芜女谋害人皇、袭击四海龙族等事查了个一清二楚,甚至布下埋伏,要将赵芜女和她身边的人一网打尽。谁知先是太极天皇不知为何突然出现,竟拦住斗姆元君和斗部的一众星将,将赵芜女放走,又有身为木公传人的风魂莫名其妙地相救赵芜女,令增长天王等人无功而返。 如果只是这样也还算了,但那赵芜女定然还做了什么事,使得天命开始生出乱象。她原本以为赵芜女只是想通过扶助心月狐成为人间界女主,藉此控制人间界,再袭击南海龙宫,达到既杀死敖家四兄弟替先祖报仇、又扶持敖炳信成为东海龙王以借此控制四海的目的,然而现在看来,这些显然都只是赵芜女实现最终目的的一种手段。 而她真正想要做的事,王母娘娘却未能猜透。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被人耍了一道,王母娘娘心中自是涌起怒意。明明觉得所有的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结果发现自己其实是大错特错,对于她来说,这种事份外不能忍受。 她冷冷地道:“风魂为何要救赵芜女?” 这是让她最不解的几件事情之一,不管是从心月狐那探知的消息,还是从其他地方来看,身为木公传人的风魂与赵芜女都应该是敌非友。 魏夫人犹豫了一下,上前说道:“风公子与赵芜女在那之前确实应该没有什么交情,便是在南海之乱时,风公子与赵芜女都还是敌对双方。” 斗姆元君道:“我亦派人查过,二十八宿星将围攻赵芜女时,风公子还在与龙女浴月一同说话,对赵芜女的生死显然并不关心。只在西皇陛下出现时,他才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脸色大变,之后便紧追赵芜女而去。” “西皇陛下以承金之气布下电网,却独独放了风公子过去,”魏夫人道,“想来风公子多半是出自西皇陛下的授意或是要挟,才迫不得已追在赵芜女身后,暗中保护她。” 王母娘娘沉吟一阵,点了点头,脸色稍霁了些。不管怎么想,这都是唯一合理的解释。风魂会让他的女徒弟灵凝前往大荒境,显然是对东皇之位有所贪图,以他的立场,实在是没必要为了一个是敌非友的女人与天庭作对,因此,他最大的可能还是受了太极天皇的胁迫。只看他在听到某种声音后脸色大变,便可想知,那声音多半是太极天皇的传音之术。 其实风魂当时所听到的,并非是西方太极天皇的要挟,而是他妹妹风芷馨的声音,但这种事不管是王母娘娘还是魏夫人自然都无法猜到,于是只能往“最合理”的地方想。 “敖广等四兄弟管理四海水族数千年,三纲尽绝,伦纪全乖,各处水族只是惧于天庭之威敢怒而不敢言。南海之乱虽是因赵芜女暗中煽动挑拨而起,其实亦是他兄弟四龙咎由自取,”王母娘娘道,“然则我天庭布下重兵,却仍被主犯逃了,此事我天庭亦是大失颜面。” 魏夫人与斗姆元君对望一眼,亦是无奈。太极天皇身为仅次于玉帝的六御大帝之一,有他在那拦着,谁又有胆量向他动手? 王母娘娘自然也知道此事怪不得她们,于是道:“此事亦是奇怪,西皇陛下,为何要救那赵芜女?” 话音未了,有人飘进殿中:“那位赵姑娘,就由她去吧。” 来的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玉皇大帝。 魏夫人、斗姆元君、旋枢星君等众仙慌忙下拜。 玉皇道:“那位赵姑娘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此事就此算了,也不需要再去追究。” 魏夫人等知道玉皇陛下虽将天庭的大部分事物都交由王母娘娘主持,然而王母娘娘对玉皇,却实比任何人都更敬重,凡是玉皇所做的决定,几乎无一不听,无一反对。果然,王母娘娘只是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也不多问缘由。 玉皇负手来到幻壁之前,看着壁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字符,大部分字符都已被旋枢众仙恢复,却仍有一小部分异常凌乱。 玉皇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去。 直至天机殿内只剩下他和王母娘娘两人,这才转身看着西王母道:“那位赵姑娘的身世来历,我大体上已经知晓,她并不仅仅是应龙的后裔。” 王母娘娘疑惑地看着玉皇。 玉皇道:“你可还记得三四千年前,西皇道兄曾不乐其座,化作凡人下界?当时他亦知道自己修行出了差错,于是暂离帝位,抛下一切是非,想要潜心问道。谁知他在人间却遇到了一位名叫彩姑的女子,两人倾情相恋。正是因为遇到那位彩姑,西皇兄不但未能静心修道,还陪着彩姑惹出了一番风雨,直到彩姑发现了西皇兄的真实身份,带着身孕伤心离去,不知所踪。而西皇兄便是在那时开始,性情逐渐转向暴虐,如今更是隐隐有五衰之相。” 王母娘娘一惊:“难道说赵芜女就是彩姑和西皇的女儿?” 玉皇叹道:“彩姑,其实便是东海龙神应龙之女,她因父亲惨死,将天庭恨之入骨,时刻在暗中筹谋,想要推翻整个天界,却没想到自己所恋之人竟会是仙界的几位天尊之一,自是肝肠寸断,再也不愿与西皇兄相见。而西皇兄化身凡人下界时,便是自称姓赵。” 王母娘娘这才明白过来,想了一想,却又说道:“但那赵芜女若真是西皇与彩姑的女儿,似乎又太过年轻了些,当年之事,离现在已过了三千多年……” 玉皇道:“应龙在对抗天庭时,曾带着残存的龙族藏身在归墟内。那归墟乃天地之极、日月所出,可压制住任何道家仙气。彩姑离开西皇兄后,便是回到归墟,并在归墟内生下赵芜女。归墟内的时间流动与三界并不相同,故而,不可以人间的时日来推算赵芜女的岁数。” “原来赵芜女竟是西皇的亲生女儿,”王母娘娘微微蹙眉,“难怪西皇当日突然现身,阻止斗部众神擒拿赵芜女。我知道你对西皇一向敬重,但他近来所行,已是渐渐偏离大道,再这样下去,只怕天界早晚会因他而大乱。” 玉皇看向幻壁,长叹一声:“天命已经生出乱象……却并非是因为西皇兄!” 王母娘娘心中一惊,问:“那是因为何人?” 玉皇道:“风魂!” 第三章 金蚕丝勒美人颈 风魂写了一封转给青兽战神钟化书信,让援梁三龙带到大荒境去,并让他们在沿途召集其他正遭受东海龙王敖广清洗的海底妖魔和水族。 此时,援梁三龙对他已是心悦诚服,要知道,东海秀霸剑不但是应龙公子昔年所用神剑,同时更是天界著名的分天四剑之一,风魂竟然只凭着援梁的效忠誓言,便将其赠给援梁,如此手笔,如何不让援梁等人心服口服? 对风魂来说,他其实亦有自己的想法。一方面,伊奘诺尊势力太大,而他却始终没有他自己的班底,这些因南海之乱而正遭敖广清洗的海底种群若是能够为他所用,那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 而之所以如此信任援梁三龙,直接将东海秀霸剑交到他们手中,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并不需要此剑,东海秀霸剑虽然凌厉霸道,如果不是有它,风魂根本不可能带着赵芜女从风、调、雨、顺四位天王的包围中成功脱逃,然而风魂目前修行的乃是他的自身之道,有这样一件神兵利器在手,弄不好反会因为对它生出依赖,而误了自身修行。 而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援梁三龙面对斗部七十二地煞追击时的表现。援梁明知寡不敌众,却仍回头大战一场,虽有些不够明智,却也展示了他的彪悍和傲骨。敖山浑、敖泰泽不与敖炳信一同逃走,而是留下来与援梁并肩作战,当援梁被地魁星所伤坠入海中时,更是弃自身安危于不顾,冲下去想要救他,这份义气亦是让人动容。 舍弃一支剑,便可以让他们三人从此对自己肝脑涂地,风魂觉得很值得。 原本风魂应该亲自带着他们前往大荒境,但在与他们交谈时,风魂却意外地得知,浴月也被东海龙王敖广抓进了牢中。 其实想一想,这事也并不奇怪。风魂虽然知道浴月跟南海的这场大乱并没有什么关系,赵芜女之所以选择在她与敖常的婚礼上动手,只是为了将这四海龙王一网打尽。但是其他人却绝不会去管那么多,浴月在路上突然逃婚,导致南海龙王不得不将守护龙宫的水族兵将派去找她,无意间抽空了保护龙宫的兵力,使得赵芜女的奇袭实施得更加顺利,虽然在风魂看来,这不过是个巧合,但东海龙王敖广显然并不这么想。 对于敖广来说,连他自己的儿子都加入了叛乱,他又怎会再去相信其他人?他敖家遭受了如此重挫,连四海龙王都死了两个,若不在事后假天庭之威,对四海水族进行一番清洗,将所有涉及叛乱的龙族和水族或擒或杀,他以后还如何坐得稳这龙王之位? 既然浴月这丫头被牵连进去,风魂自然只好先放下其它打算,考虑着先把她救出来再说。于是,他让援梁三龙各自说出关于这次南海之乱所知道的事,果然如他所料,援梁三人连赵芜女的名字也不曾听说过,就仿佛那些对四海龙王早有不满的海底种群之所以会如此齐心地在南海龙太子的婚礼上动手,实是因为积怨日久,再加上各种巧合凑在一起,水到渠成罢了。 直到现在,许多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被人利用。 风魂不得不佩服赵芜女在暗中推波助澜的手段,而她这般机关算尽,竟还被王母娘娘在背后算了一道,差点连自己也死在南海,可想而知,王母娘娘控制局势的本事亦是了得得很。 不管怎么看,这次南海之乱最大的得益者还是天庭。赵芜女虽然成功制造出南海之乱,但她被心月狐种下桃花煞而不自知,关键时刻心神受到影响,为了对付风魂竟暴露自身,结果陷入了斗部群星恶煞的围攻中,不但手下死伤无数,连自己都差点无路可逃。 以敖家四兄弟为首的南海龙族自然不用说了,既生出内乱,又遭遇奇袭,还不得不借天庭之力助他们追捕逆党。龙族的势力进一步被消弱,而天庭也可以合情合理地直接干涉四海。王母娘娘不但将帝俊时期形成的、四海由降服天庭的龙族自行管理的规定直接打破,还让敖广不得不上谢表,对天庭的及时援助感激涕零。 而那些暗中对天庭不满的妖魔和海底族群,更是因此而一一暴露,开始遭受天庭和敖广的清洗和追杀,无形中也让天庭消解了不少隐患。 王母娘娘分明是早就得知消息,却故意拖到南海大乱、赵芜女现身之后才让斗姆元君率着群星恶煞“及时”赶到,其用心确实是很不简单。 唯一没有被王母娘娘想到的,恐怕就是在她那般的算计下,赵芜女竟然还能平安脱险。太极天皇的突然出现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而太极天皇虽然阻住了群星恶煞对赵芜女的追击,却也没料到王母娘娘竟然还藏有风、调、雨、顺四大天王这样一个后着。 结果赵芜女却还是脱逃了……因为风魂的出现。 连风魂自己事前都没想到他会去救赵芜女,王母娘娘自然更算不到。 对于整个事态,风魂知道的其实比援梁三龙更多一些,但为了不让自己有什么遗漏之处,他还是详细地问了问他们,看看他们都知道什么,却没想到这三龙之中,援梁和敖山浑都算是有勇无谋的粗人,敖泰泽却颇有些看透表象的机智,虽然所知的不像风魂那么多,却说出了他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疑点。 就是这些疑点,让风魂意识到,浴月之所以会被牵连进去……或许并不只是一个巧合。 …… ****** 南海深处的某个地方。 敖常缓缓走进珊瑚林中。 头顶上是幽暗的海洋,水族巫者正将镶在上空的明珠一粒粒熄灭。 四周一片昏暗,只有那些海藻之类的植物散出淡淡奇光。 他进入林中,在那里,有一个小屋子。 幽香拂面,一个俏丽的身影从屋中跑了出来,扑进他的怀中。 “明玉。”敖常搂着这个女子,在她耳边轻声唤着。 他的声音极是温柔。 那女子抬起头来,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动人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含着款款深情。 敖常抚着她那吹弹可破的俏脸,道:“明天我就会在我伯父的主持下,继承父王的南海龙王之位。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把你接进宫中,让你成为我的王后。这样,我们就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那女子低下头来:“可、可是浴月妹妹……” “我也很想救她,”敖常叹道,“可是我伯父根本不相信她与那场叛乱无关,她恐怕很快就会被处死,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那女子颤声道:“我总觉得很对不起她。” “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敖常将右手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抚,同时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用双手捧起她的脸,仿佛要给她一个深情的吻。 那女子闭上眼睛,俏脸羞红。 “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浴月,”敖常再次一叹,“因为……你会比她先走一步。” 双手一拉,那女子的脖子立时被一线细线勒住,勒得紧紧的。她张大眼睛,就像是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然而敖常的脸上却是冷冷淡淡,面无表情。 细线越勒越紧。 直到她已无法再动弹。 敖常冷笑一声,将手一松。 那女子的尸体便倒了下去。 倒下时是尸体……落地却成了木桩。 一根人形木桩。 敖常心中一惊,惶惶四顾。 一阵掌声响起:“敖兄真是好手段。” 有人从林中走了出来。 敖常脸色终于变了:“是你?!” 风魂笑道:“不止是我。”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看着敖常,满脸是泪。敖常失声道:“明玉……” 明玉缓缓滑落在地,掩脸痛苦,仿佛再也不愿意看这个自己曾倾心相许的情郎一眼。 风魂微笑地走到失魂落魄的敖常面前,看了他手中那根丝线一眼,赞道:“如此细的一根丝,却能用来勒人颈骨,不知敖兄的这根丝可有什么来头?” 敖常强压下心头的震动,淡淡地将丝线收入袖中,道:“风兄见笑了,这不过是南山文玉树上七彩金蚕吐出的金蚕丝罢了。” “好一个金蚕丝,”风魂笑容不减,“果然是居家旅行,杀人必备的好东西,有空时我也去找几根来,勒人颈骨时也好用上一用。” “既然风兄想要,”敖常将金蚕丝又取了出来,微笑着递向风魂,“这根不妨就送予风兄吧,反正我家中还有一些。” “多谢,多谢。”风魂伸手去拿。 原本倒在地上哭泣的明玉,听到这两人有如拉家常般的对话,不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却见敖常的身后隐约现出龙影,立时失声叫道:“小心。” 阴风刮过,敖常虽然立在那一动不动,身后龙影却化作实体,一口咬上风魂。 风魂却也没动,只是嘴角淡淡地露出一丝嘲弄。 龙影咬在他的身上,只见青光乍现,龙影便已消失。而敖常有如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在胸口一般,硬生生退了两步,跪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金蚕丝却已到了风魂手中。 “敖兄这是何苦呢,”风魂笑道,“我只是想跟你谈一谈而已。” 敖常强忍着胸口巨痛,道:“谈什么?” 风魂道:“就谈谈你为了成为南海龙王,是如何勾结外人袭击南海龙宫,害死你父王敖欣的吧。” 敖常脸色再次一变,冷冷地道:“你莫要血口喷人,勾结外人的分明是我大伯东海龙王之子敖炳信和其它那些受到排挤的人,我本就是南海龙太子,袭击龙宫,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大得很,”风魂道,“当龙太子,自然比不上当龙王来得威风。虽然四海龙王与龙太子都有资格加入仙藉,不老不死。但几千年下来,龙王虽然仍是那四位,龙太子却没少换。正因为四海龙王都是不老不死,而他们的后宫嫔妃却难免年老色衰,自不免换得勤些,时长日久,倒也儿孙满堂。而天庭对四海龙族的家事通常也不干涉,谁当龙太子,基本都由那几位龙王说了算。而上一任的南海龙太子,据说是你父王的第十……十……” “第十六子,”敖常冷冷接道,“我十六哥只是因为他母亲被打入冷宫,跟我父王吵了一架,于是就被剥夺了太子身份。” “被剥夺太子身份,也就意味着销了仙籍,”风魂叹道,“听说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想必你的十六哥,如今已老得不成样了吧?” “那倒不至于,”敖常淡淡道,“销去仙籍没多久,他就自杀了。” “原来如此”风魂叹道,“这应该就是你需要谋害你父王的原因吧?你父王一日不死,你这龙太子就永远都是龙太子。偏偏他却是不老不死的……除非发生一些意外。” “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敖常哼了一声,“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在暗中参与此事?” “证据嘛,倒还是有一些的,”风魂道,“首先是你父王的死。当日我为了寻找浴月潜进南海龙宫,却亲眼见到你父亲南海龙王敖欣从上空摔了下来,当场身死。然而当我带着浴月飞到龙宫上空时,周围虽然战成一团,但那些攻打龙宫的妖魔却都还在外围。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却也没想太多。现在回想起来,你父王只怕根本就不是死在敌人手中,而是死在自己人的偷袭暗算之下。正因为是被自己人偷袭,他才会那般死不瞑目。只是因为当时实在太乱,才没有人注意到这点。” “竟有此事?看来我父王的那些侍卫中还隐藏着不少奸细,回头我得好好查一下。”敖常面无表情,“但我当时并不在现场,更不知道是谁暗算了我父王……” “这就是另一个疑点,”风魂道,“南海大乱,连四海龙王都在一夜之间死了两位,而身为南海龙太子兼新郎倌的你,却偏偏躲在了谁也找不着的地方,从头到尾都没有受到攻击……” “此事你自己也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才对,”敖常冷然道,“在迎亲的路上,浴月突然逃婚,我只好带着宫中兵将到处找她。说起来,我也确实有错,不该在搜寻浴月之时偷偷跑来与我暗中相恋的女子私会。没想到就是在这个时候,龙宫被人袭击,我本应该赶回龙宫支援,偏偏又放不下我所喜欢的女人,只好带着她一同躲避……” “你喜欢的女人?哪位?”风魂一脸惊奇地看着坐在那儿伤心欲绝的女子,“你说的,莫非就是这位你刚才还想用金蚕丝勒死她的明玉姑娘?” 敖常呆了一呆。 明玉掩着脸,失声痛哭。 风魂叹道:“你这个解释确实很好,在婚礼之日私会情人虽然有错,却也不过是小节罢了,就算被人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先逃走的还是新娘子。不过,如果真的有人问起浴月,想必就会发现,她逃婚也好,躲进南海龙宫也好,其实都是你的主意。你骗她在路上逃走,然后把龙宫内的兵将抽调出来找她,只留下你自己的人,好用来偷袭你父王。你父王也是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你的用心,恐怕到死都不明白是谁在害他。而你自己则借着搜寻新娘子的名义躲到安全之处,避免被那些杀红了眼的妖魔连累。真正出卖龙族的其实是你,敖炳信那个蠢货只是被你用来背黑锅罢了。当然,你也没有想到事态竟会越扩越大,不可收拾,最终连天庭都扯了进来。但是没关系,反正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到了明天,我应该怎么称呼你?龙王陛下?” 敖常慢慢地吸进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笔直地站起,清清冷冷地看着风魂,道:“你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但说到底,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罢了。凡事都讲究证据,你根本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就算告上灵霄宝殿,你又能拿我如何?” 风魂微笑:“不,你错了,我虽然没有物证,却有人证。” “人证?”敖常轻蔑地看了仍在哭泣的明玉一眼,道,“她?还是浴月?她们最多只能证明我安排了那场逃婚,但那是因为浴月自有心上人,根本不想嫁给我,我亦不喜欢她,如此而已。她们两个根本无法证明我跟外人勾结,谋害我父王。” 浴月有心上人?风魂咳了一声。哪个小子那么命歹,会被她喜欢上? 他干咳一声,道:“我说的证人,当然不是她们两人。而是援梁、敖山浑、敖泰泽三人。” 敖常怔了一怔:“他们?他们能证明什么?” “证明你在暗中胁迫他们谋反,”风魂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三张宣纸,“这三张便是他们所写的供词,上面还有他们的亲笔画押。供词中交待了你是如何要挟他们背叛几位龙王,又如何让他们四处联络对你父王和伯父不满的海底族群,以帮助你谋权篡位,还允诺他们,答应在当上南海龙王后给予他们更多好处……” 敖常怒道:“你、你这是诬陷,他们三人根本就不知道……” “不知道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是你?”风魂叹道,“但这有关系么?只要我带着这三张供词找上你大伯东海龙王,你觉得事情会变得怎样?开始的时候,他可能会怀疑,觉得他们三人的供词是假的,但就算如此,他仍然会派人调查,然后,我前面所说的那些疑点将一一暴露。你父王死得不明不白,浴月逃婚其实是你安排的,龙宫内的侍卫也是你以搜新娘的名义调走的,在龙宫遇袭的关键时候,你却带着你‘喜欢的女人’躲了起来,事后又要把这位你‘喜欢的女人’杀了灭口。如果这样他都不信,我还可以让援梁他们三人当面出来与你对质,到时他们三人众口一辞,再加上那一大堆的‘疑点’,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是怎样?” 敖常呆在那里,额上全是冷汗。 “真可惜,”风魂将那三张供词收入囊中,然后冷冷地看着敖常,“其实这些事原本是与我无关的,可惜你偏要把浴月也一同害进去。明知道龙宫将会遇袭,你却故意让她躲在里面。明知道她是无辜的,你却暗中将她拉下火坑,只怕她现在都还以为你早晚能帮她解释清楚,放她出来,而根本没有想到在背后害她的人就是你。” 敖常静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第四章 东赴苍天遇守鹤 敖常的语气中带着异样的扭曲,他的面容变得狰狞。风魂皱了皱眉,他没有想到在这个一向表现得温文冷静的人的脸上竟也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连明玉也下意识地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敖常,就仿佛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自己从来就不认识的人。 敖常冷笑着:“你以为,我是为了当上南海龙王才害死我父王?你以为,我是为了杀人灭口,才一心害死浴月?不,你错了。” 风魂道:“哦?” 敖常道:“浴月必须死,只要她还活着,我就必须得娶她。我父王也得死,因为,他竟然让我去娶浴月……” “你是说,”风魂皱眉,“你并不是为了要成为南海龙王而害死你父王,而仅仅是因为不想娶浴月?” 敖常道:“没错。” “哼,搞笑,”风魂怒道,“别用那丫头来作为你弑父的借口。她哪点不好?就算你再怎么讨厌她,也不至于到勾结外人袭击龙宫、谋杀自己父亲的地步吧?” 就算敖常与浴月是迫于父母之命不得不成亲,但这世上被迫成婚的男女多了去了,有几个会因此而去谋杀父母?更何况浴月虽然单纯些,却也算是一个美人儿,就算敖常不喜欢她,以他的身份,日后三妻四妾也很正常,用得着将她害死么? 敖常却道:“不,我根本不讨厌她,我甚至远比她身边的其他人还更关心她……但我绝不能娶她。” 风魂冷冷地问:“为什么?” 敖常面无表情地道:“因为……她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风魂怔在那里。 敖常跟浴月是亲兄妹? 敖常道:“浴月的母亲慕华仙子原本是南方三气火德星君的侄女,自行择夫,嫁于西海龙族罗阖君为妻。我父王却在一次蟠桃会后,见慕华仙子独自一人回西海,便酒后乱性将其*。慕华仙子受此屈辱,却碍于名节不敢让他人知道,只敢告诉自己家人。罗阖君虽然大怒,然而他自身是在四海龙王的管辖之内,又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妻子遇上这等丑事,只好隐忍不发。偏偏慕华仙子竟因为那件丑事而有了身孕,又生下了浴月。浴月的几个姐姐也知道母亲所受屈辱,尽皆气恼,有事替母亲报仇,也又因为不敢让此事传出去而无可奈何,于是只好把气出在浴月身上……” “原来如此,”风魂忖道,“我就觉得奇怪,浴月明明父母俱在,又有六个姐姐,为何却像是从小不曾感受到家中温暖。就算她的家人性子古怪,也不至于几个姐姐竟没有一个对她好……却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 想起浴月小时在大荒境,每次提到家人,那种寂寞和难过的表情,风魂只觉得心中一痛。 那丫头,只怕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招人厌。 他皱了皱眉:“那浴月为何又会成为你的未婚妻?她的父母和几个姐姐明明就知道……” 还未说完,他的心中已是一寒。 那些人好阴险的用心。 “家中受了这等屈辱,罗阖君和他的几个女儿怎可能毫不介意?”敖常冷笑道,“虽然不敢公然上灵霄宝殿状告我父王,但他们却想出一个更阴毒的办法来。他们请火德星君和我大伯父做媒,硬将浴月许配给当时已是龙太子的我。我父王虽然已知道浴月是他的亲生女儿,却不敢得罪火德星君,更不敢让人知道他做过的丑事,竟任由自己的儿子去娶自己的女儿。我原本也不知道此事,还觉得浴月虽然不招她家人喜欢,却也是个好女孩。直到数十年前的一天晚上,我父王酒醉之后自己透露了出来。” 风魂沉默。 罗阖君和他的几个女儿要将浴月嫁给南海龙太子,分明就是想让他们敖家兄妹*,以此发泄心头之恨。南海龙王敖欣明知道他们的用心,却因心中有鬼而不敢拒绝。最无辜的其实还是浴月,从小被家人憎恨,长大后还成为家人用来报复她亲生父亲的工具。自己的未婚夫,其实是自己的亲哥哥,偏偏这位未婚夫兼哥哥还在成亲的那天利用她,千方百计地要将她置于死地。 而对于敖常来说,即将嫁给自己的未婚妻,其实是父亲在外面生下的野种,这份压抑一直积在心头,只怕也不好过。南海龙王敖欣自己敢做而不敢当,却让他的儿子来承受苦果,敖常如果不知情也还算了,既然已经知道,又怎还隐忍得下去? 头顶是昏暗而阴沉的海水,身边是散出冷光的珊瑚。 一片沉默。 风魂来回踱了几步,停在敖常面前,道:“敖兄今后又有何打算?” “这话似乎不该问我,”敖常冷冷地道,“我今后是祸是福,难道不是全掌握在风兄手中?” “敖兄客气了,”风魂微笑,“我刚才也说过,谁当南海龙王对我来说其实都没有多大关系,确切地说,敖兄与我至少以前还曾见过几面,敖兄能够继承父位,我亦替敖兄高兴得很。” 敖常注视着风魂,想要看出他的话中之意。 “不过呢,”风魂道,“浴月那丫头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能看着她就那样被你害死。既然敖兄不能娶她,而她也无法再回自己家中,想必敖兄不会介意我把她带走吧?” 敖常道:“她现在被关在牢中……” “这个敖兄就不用担心了,我自会将她救出来,”风魂道,“还有这位明玉小姐,我自然也不能让敖兄再去勒她一次,想必敖兄也不介意让她离开吧?反正她和浴月就算活着,对敖兄其实也没多大威胁。” 敖常沉声道:“好。” “敖兄果然是非常之人,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风魂笑容不减,“不过,现在敖兄只是迫不得已,才答应得这么爽快。等明天敖兄继位为南海龙王,地位一高,那时我就算拿着援梁他们的供词,也未必要挟得了敖兄,说不定还会被敖兄在背后捅上一刀。毕竟敖兄连自己的父亲都能下得了手,我和浴月这等无权无势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敖常道:“你想怎么样?” 风魂道:“敖兄虽然答应放过浴月和明玉小姐,但口说无凭,只怕还得敖兄立字为证。当然,敖兄是如何勾结妖魔袭击龙宫等事也得写在纸上,我才能相信敖兄的诚意。” 敖常脸色一变。 他终于明白了风魂的用意。 盯着风魂,他缓缓地问:“我怎么知道风兄不会在得到我的供词后,马上就拿着它去找我伯父,或是直接去天庭?” 风魂笑道:“要害敖兄,以我现在手中的证据,便足以让敖兄当不成南海龙王,又何必如此多事?其实敖兄当上四海龙王之一,对我来说还真是没有什么坏处,敖兄说是不是?” 敖常看着风魂的脸,只觉得这位东皇传人虽然一直脸带笑意,其心机之深沉,却是让人心底发寒。 然而事到如今,他已知道自己除了接受风魂的条件,根本没有其它办法。虽然自己的亲笔供状落在风魂手中,日后难免受制于他,但若不如此,他很可能连成为南海龙王的机会都没有。由于这场南海大乱,龙族正遭遇一场自龙神应龙死后便不曾再有的清洗,别说风魂手中拥有援梁、明玉等人证,哪怕他只是透露一点风声给东海龙王敖广,让敖广生出疑心,敖常的继位之事也必然会被拖延下去,到时他那些有意争夺南海龙王之位的亲兄弟们再落井下石,后果实是难以预料。 敖常看着风魂,慢慢地道:“好。” 风魂微笑。 其实从一开始,他便不打算阻止敖常继承南海龙王之位。反正就算把敖常拖了下来,那个王位也还是要有人当的,既然如此,何不就让敖常去当他的南海龙王,自己只要掌握住他的把柄,说不定日后还能用上一用? 敖常虽然明白风魂的用心,却已无可奈何。他本以为自己所做的事根本无人能够发现,却没想到仍然被风魂轻易地看了出来。 写完供词,亲笔画押之后,他就这样匆匆离去。而风魂还在那笑着说道:“敖兄明日就要登基了吧?我就在这预先为敖兄祝贺了。” 直到敖常走得没影了,风魂才将敖常所写的供词收入囊中,又看了看明玉小姐,见她仍然跌坐在地,伤心欲绝地掩面而泣,不由笑道:“他已经走远了,姑娘又何必再哭个不停?明明哭不出眼泪,却还得硬往眼睛里抹香灰,这也未免太自虐了些。” 明玉怔了怔,放下双手看着风魂,俏丽的脸上慢慢地露出笑容:“风公子果然是好本事。” “有本事的是你家的那位公主,”风魂叹道,“我不过是凑巧捡了个便宜罢了。” 明玉站起身来,盈盈地朝风魂福了一礼。她的脸上似嗔还笑,浑不似刚才那个被情郎抛弃的可怜女子。她道:“风公子又是何时看出奴婢的来历?” “其实想一想也可以知道,”风魂道,“赵姑娘智谋过人,怎可能那么好心,费尽心思去助敖常成为南海龙王,自己却一无所得?如果不是因为心月狐的出卖,让你家公主被王母娘娘算了一道,只怕刚才我所做的事,也就是你家公主想要做的事吧?先煽动那些对四海龙王不满的水族和妖魔袭击南海龙宫,将敖家四兄弟一举除去,再悄悄扶持敖炳信、敖常这种被她抓住把柄的人继龙王位,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暗中控制四海。唯一可惜的就是她机关算尽,却不想王母娘娘在她背后更胜一筹,让她差点将她自己的性命也算了进去。而刚才敖常想要偷袭我时,他身后龙影刚一出现,你便马上出言警告,你的道行分明还在他之上。只要把这些事联系起来,姑娘的来历,自是呼之欲出。” “风公子果然是聪明之人,”明玉微微一笑,拜道:“我家小姐虽然遇险,却幸好有公子及时相救,奴婢在此感激得紧。” 风魂心中一凛。他从四大天王的包围中救出赵芜女,并陪着她直到归墟,那一路上也没看到她与谁在暗中联系。而赵芜女进入归墟后,他没有太多耽搁便来到这里,然而这位明玉小姐竟早已得知赵芜女曾被他所救。 看来赵芜女虽然离去,但她留在人间界的势力,却还没有被王母娘娘连根拔起。 他道:“你家公主已经离开,不知姑娘今后准备到哪里去?” “小姐也知道纵然算得再多,也难免有疏漏之处,因此早有安排,以防万一她不在时,我等亦能保得自身安全。”明玉道,“公子若是还有其它用得着奴婢之处,不妨开口,好让奴婢报答公子相救我家小姐的大恩。” 风魂笑道:“那倒不用。” 当下,明玉便殷殷拜别,飞身离去。 明玉走后,风魂也化作青光消失不见。 ****** 在敖常登基时,风魂亦趁机将浴月从地牢中救了出来。 浴月心惊胆战地在牢中过了几日,终于等到风魂来救她,自是扑进他的怀中便哭个不停。 明明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小龙女,却从小遭遇家人的冷眼,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人讨厌了,这让风魂很是为她心疼。 “走吧,”他说,“我带你回大荒境去。” 小龙女抬起头来,梨花带雨地看着他,眼神中尽是欣喜和疑惑。 住在大荒境的那些日子虽然清冷和无聊,然而对她来说,却反而有着较为美好的记忆。 他们离开南海,一路往东海飞去。 天地之雌雄兮,徘徊子与午;寅申阴阳祖兮,出入复始更;循斗而摇光兮,执衡定元纪。 大荒境和凌波海都位于东海云端之上,尤其是凌波海,虽与东海相连,相连处却是直落三千丈的巨大瀑布,天水注入凌波海,又从凌波海沿着这巨大瀑布流至东海,最后注入归墟。由于瀑布从天而降,海流外散,极是湍急,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来到这瀑布之下,就算到达这里,看到那惊人景象,亦只以为这瀑布便是天之尽头。 因此,那巨大瀑布又被称作是“天涯”。 风魂对凌波海的具体情况根本就不了解,想到自己向援梁三龙询问凌波海的位置时,他三人目瞪口呆的那份表情,风魂就觉得好笑。 自己连凌波海都还没有看过一眼,就已将它“分封”给了援梁他们。 直到援梁三龙详细地把凌波海的情况说给他听,他才知道自己的这次“分封”是如何的大手笔。凌波海虽是位于云端之上,却极是辽阔,上面更有东极山、陵鞠山、采石岛等众多仙山灵岛。凌波海和这些仙山灵岛在大荒时期都是与五湖四海连在一起的,只是随着整个苍天的缓缓东移,它们的位置也受到影响,不但迁到东海,地势也越来越高,现在更是到了云端上方。 由于风魂和浴月是从南海出发,直接往东海飞去,最多只是靠近内陆的边缘,放眼过处全都是海,不见人烟。而对于浴月来说,这种长途跋涉以龙身飞行,要更轻松一些,于是这一路便现出原形,化作粉红蛟龙飞在云端。 风魂干脆就骑在她的身上。 一开始浴月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女孩子……或者说是一条小母龙,被男人骑着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反正她对风魂并不讨厌,很快的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日,风魂乘着美丽的粉红蛟龙在空中飞着,忽见前方风沙漫天,正自惊疑,却见一个黑影在风沙前穿梭飞翔。那是一个不知用哪种木头制成的庞然大物,看上去有点像船,只是两侧又分别装着几个螺旋浆一般的东西,正快速旋转,生出强劲的气流。这东西也藉着气流快速前进,躲避紧追着它的漫天风沙。 飞机?还是飞船? 风魂看得那飞在空中的怪东西,不知道该将它称作什么。 连浴月也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风魂哥哥,那、那东西难道是木甲术?” 木甲术? 风魂心中一动。 在中国的古代传说中,确实也流传着木甲术这种东西,据说还有人曾制作出能够接待客人的木人,以及飞在空中三天三夜而不落的木鸟,只是风魂穿越了三百多年,仙家法宝没有少见,这种用木甲制作出来的东西他倒还真是没有见到过。 那船虽然在空中飞得很快,但后头的那片风沙却是紧追不舍。 一个身穿黄衣、大约十一二岁的女孩儿从“船舱”里跑出来,眼见风沙很快就要追上飞船,吓得大叫:“爷爷,再飞快点,不然就要被守鹤追上了。” 船舱内传来一声苦笑:“没用了,轴承磨损得差不多了,我们马上就要坠海了。” 果然,没飞多久,飞船便已摇摇晃晃,无法支撑。 浴月见到船上有人,心中不忍,回头看向风魂,问:“风魂哥哥,我们要不要救他们?” 风魂却注视着那片风沙沉吟片刻,这风沙诡变万千,又泄出极大的妖气,分明便是妖魔所化。而那船上的女孩儿提到什么守鹤,难道说,它就是日本神话传说中的著名妖物……沙之守鹤? 第五章 若涉大海无渊边 眼见那飞船要被狂沙卷入其中,风魂道:“救他们。” 浴月“嗯”了一声,化成少女模样,摸出她的紫檀葫芦,对着飞船念一声“收”。 飞船立时被收了进去。 这葫芦原是她在木公身边做玉女时,木公送给她的仙家宝物,极是好用。在大荒境时,风魂便时常看到浴月用它来收天上的紫云,甚至他的脑袋还被这葫芦敲过。 那女孩儿的哭声从紫檀葫芦里传来:“爷爷,都是你害的,飞得那么慢。天突然变得这么黑,我们一定是被守鹤吃掉了。” 老人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乖,袖儿,别哭,放心吧,我这还有一个乾坤挪移符,可以助我们逃出去。” 一段鬼也听不懂的咒语响起。 过了一会儿。 “爷爷,我们好像还在这里耶。” “咳,果然是便宜没好货,”老人叹道,“以后我再也不买地摊货了。” 女孩儿大哭:“爷爷,我们没有以后了。” 风魂在葫芦外摇头失笑,而那些狂沙已凝成一只凶猛狰狞的巨兽,跃至风魂和浴月面前,死死地盯着他们。它的模样有些像巨型狸猫,后面长着一条粗粗长长的尾巴。 果然是守鹤,风魂想。 守鹤、八岐大蛇、九尾狐等都是日本动漫中经常出现的怪物,风魂在穿越前也曾与一些日本棋手有过交流,知道这些妖兽并不是那些动漫自己编出来的,而是跟八百万神一样,出自日本的本土神话。 当然,其实中国自己的神话传说中也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妖兽,就比如《山海经》中就记了一堆,只是因为日本动漫文化的入侵,许多年轻人对日本的八岐大蛇、九尾狐之类的妖怪听得更多,对自己本土的怪物反而没有多少了解。 在穿越之前,风魂对这些东西是否真的存在根本就并不相信,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不再相信了。至少,这两天他就一直骑着一条原本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蛟龙……还是一条很可爱的小母龙。 凭什么中国神话传说中的四海龙王可以出现,人家日本的八岐大蛇、守鹤就得是假的? “浴月,躲到我身后去。”风魂淡淡地道。 既然这只妖物的名声可以传到一千多后那个人们已不再相信鬼神的时代去,就必定有其强大之处。至少,它所散发出的妖气已让风魂觉得,这只妖物不容易对付。 守鹤吼了一声,一口向他们咬来,风魂虽然不动,身上已自行散出青阳之气,化作无形屏障将自己和浴月护住。守鹤喷出狂沙,有如水银泄地般将他们幢幢围住。 风魂感受到那迫来的压力,立时发出雷诀,将那些狂沙一一震散。 然而雷诀竟无法伤到守鹤,雷光出现时,它化作风沙,雷光一散失,它便聚成兽形。 守鹤对青阳之气化出的屏障又撕又咬,竟让风魂难以支撑。风魂赶紧让浴月抱住自己,身形一幻,在屏障被破开的那一瞬间移形换体,移到别处。 然而守鹤的感觉竟是异常敏锐,不管风魂转移到哪里,它都能直接掉头扑上前来。 风魂心中一凛,忖道:“我记得在日本的本土神话中,守鹤的实力几乎算是九只妖兽中最弱的。这妖物会出现在东海,只怕与伊奘诺尊有关,我若连它都应付得这么困难,那要是八岐大蛇或是九尾狐这种更加强大的妖物出现,我岂非更是对付不了?” 想到这里,更是术法连施,然而守鹤却全然不惧。 风魂见守鹤只要化作风沙,便能将自己的术法避开,心中快速动念,想道:“形体再怎么变化,元神却不可能消失,要想伤它,恐怕需要找出它的元神所在。” 立时取出阴阳镜,往那漫天风沙照上一圈。自从在赵芜女用镇魂锁锁住他的海底宅院中脱出后,阴阳镜便被他找了回来,只是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赵芜女当时到底为何要让上官婉儿盗取阴阳镜。 阴阳镜透出光华,将风沙内的情形层层叠叠地照了出来,果然,不管守鹤如何幻化,总有一道黑影藏在其中。风魂知道这便是守鹤的元神。 只是,除了像玄元砖、祭魂刀这类兵器,一般的术法和神兵很难直接伤人元神。风魂背着浴月,借着缝隙直跃而去,袖子一拂,青阳之气朝那道黑影直袭而去。 自从体内聚齐青阳之气后,他一般都是以此气护身,还不曾似这般将其当作真气离体伤敌。青阳之气击中黑影,守鹤果然惨吼一声,负伤逃走。 风魂却也停在那里,体内气血翻腾,有种将所有力气全都用尽的燥热感。 “为何用青阳之气保护自己时,不会有任何劳累感,用来伤敌,事后却会如此虚脱无力?”他定在那里沉思着。 如果说这种天地玄气只能用来自保,不能用来伤敌,那未必太可笑了。太极天皇以承金之气阻止群星恶煞时,无数电光交错而下,织成电网,也不见他有多吃力。而在南海之极时,太极天皇与玉皇曾以各自的天地玄气硬拼一招,太极天皇的那一击中蕴藏无数流星,而玉皇施出的清风亦是夺天地之造化,也不见他们事后有虚脱无力的样子,只等若无事一般。 而风魂仅仅是用青阳之气击伤守鹤,便有气力用尽的感觉,与太极天皇和玉皇实在是相差太远。他心知似这种天地玄气,一旦承禀到自身,便可让自己与天地互相交感,本该生生不绝才对,如今自己一击之后,便有耗尽青阳之气的感觉,多半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掌握到使用它的技巧。 浴月被他单手负后背在背上,她以龙身回归人形后,龙麟只能化出一件罩在外头的衣裙,里头其实什么也没穿。裙子半搭在风魂的后腰处,两条光洁纤美的秀腿轻夹住风魂,又被他用手隔着轻衫托住*,整个人羞羞涩涩的。 她见风魂威风凛凛地击退那只妖怪,俏眼儿高兴得弯了起来,心想风魂哥哥的本事比起以前在大荒境时厉害多了,及至守鹤跑了之后,却见风魂定在那里,既不放她下来,也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心思,不觉嘴儿一撇,想道:“不放我下来是不?好,我就一直让你背着,累死你去。” 再一想,又觉得自己一个光着腿儿的女孩子,让男人这样背着,好像还是自己吃的亏更多一些,只得贴在风魂耳边问:“风魂哥哥,你在想什么?” 风魂还未回答,葫芦内却又传出那个小女孩的叫声:“爷爷,爷爷,你死没有?” 老人呸了一声:“还活着呢。” 小女孩问:“咦,爷爷你怎么还没有死呢?” 老人大怒:“你巴不得我早点死是不?” 风魂听得好笑,把浴月放下,道:“他们的那只怪船好像不能再飞了,我们先找个海岛,把他们连人带船放出来。” 寻了个孤岛,浴月将紫檀葫芦朝外喝了声“放”,将那条船放了出来。 那女孩儿和一个老者正站在船头直搓眼睛。 ****** 那老者自称姓郑,名叫郑晔,女孩儿则是他的孙女郑袖儿。知道是风魂和浴月救了他们,不免一阵感谢,郑袖儿更是盯着浴月的紫檀葫芦直瞅,简直像是想要把它抢过去藏起来。 一听到风魂的名字,郑袖儿还没什么反应,郑晔却呵呵笑道:“原来是大荒境少主风魂风公子,老夫就说了,谁有这般本事,能够赶走一尾守鹤。” 风魂自然知道这一老一小也不会是一般的人,至少,并不是谁都可以造出这样一条能在天空飞行的船来,还被沙之守鹤追赶。一问缘由,才知道郑晔原本是凌波海鞠陵山白垩王府中的幕僚,擅长木甲术和星相学,这条飞船就是他以地磁为动力,与他孙女一同造出来的。 伊奘诺尊的势力侵入凌波海,郑晔劝白垩王与女儿国、合虚境一同对抗伊奘诺尊,白垩王却贪生怕死,伊奘诺尊之子素盏呜尊带着东瀛神将方一逼近,便马上投降。素盏呜尊的大姐天照久闻郑晔之名,要素盏呜尊将郑晔请去高天原做幕僚,郑晔却带着孙女连夜逃走,素盏呜尊大怒,竟将守鹤派出来追他们。 由于天色已晚,风魂便在岛上生了堆火,让浴月和郑袖儿取暖,自己看着郑老儿问:“高天原虽在九野天之外,却自成神国,实力远大于鞠陵山。老先生为何宁愿在白垩王府中做幕僚,却不肯应高天原之请?” “没用的,”郑老儿摇头,“白垩王虽然懦弱,但他知道自己能力不够,肯听别人的建议。伊奘诺尊却孤傲自负,一旦做下决定,连他女儿天照的话都听不进去。如果主持高天原的是他的女儿天照,老夫倒不妨去那里混混,至于伊奘诺尊……去了也是白搭。” 风魂也知道伊奘诺尊有三贵子,一个女儿是天照大神,两个儿子则是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而他真正见过的,便只有那个月夜见尊。他问:“听老先生话中之意,如果主持高天原的是天照的话,老先生倒是不介意去当她幕僚,莫非那位天照大神,本事还有她父亲之上?” “伊奘诺尊的一女二子中,两个儿子只能算是有勇无谋,但她的女儿天照却是真正的聪明人。”郑老儿笑道,“风公子可知道,如果伊奘诺尊肯听他女儿的话,东方苍天根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也就没有现在的东皇之争?” 风魂心中一凛,道:“还请先生赐教。” 郑晔道:“从一开始,天照就劝她父亲不要公开他的野心,也不要在明里结交天庭的那些仙官,而是不动声色地将势力渗进东方苍天,先与猗天苏门阁的金德王交好,最好能与金德王结成儿女亲家。对采石岛、合虚境这类与高天原有过隙的仙境和岛国,亦多加安抚,化敌为友,只以最低的姿态去占领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境小岛,直到所有人都默认那些小岛理当为高天原所拥有时,才进一步扩大势力。然而伊奘诺尊却不肯听从她的建议,自忖为帝俊之子,竟直接上表请求玉帝封他作东方扶桑大帝,还收买了众多仙神替他说情,却不知他的这种做法,反而惹起了玉帝和六御天尊的警觉,也给了风公子你一个机会。而月夜见尊为了对付你,竟在作为道教第一洞天的王屋山公然动用天之琼矛,如此霸道,自是连那些原本有心帮他的一众仙神也不免生出反感。在侵占凌波海的过程中,伊奘诺尊不但不肯听天照的意见,安抚那些仙境岛国,只派兵占据无人爱要的荒山野境,反而一意孤行,意图以兵力直接摧毁胆敢与他作对的人,想要一举征服凌波海,却不知自己实是犯下大错。” 风魂脸色微变。 虽然郑老儿只是说了一个大概,但他却清楚地明白,如果伊奘诺尊真的肯听从他女儿天照的建议,自己简直就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伊奘诺尊错就错在太过张扬,惹得人人反感,而他挟烈火之势进入凌波海的做法,虽然声势浩大,但毕竟师出无名,让人觉得他的行径根本就是一种侵略和霸占。 而天照的建议虽然费时费力,却等于是用温水煮青蛙。青蛙放在锅里煮,火如果烧得太猛,水热得太快,青蛙负痛,自然便会马上从锅里跳出来。但如果慢慢加热,让青蛙产生一种自己可以再忍一会儿的错觉,等水开起来时,青蛙已是跳不动了。 同样的道理,高天原如果真的按天照的计划,只做事不说话,更不张扬,天庭自然也不会对其关注太多。而结交猗天苏门阁,安抚女儿国、合虚境、东极山等地,只占据无人的荒山野境的做法,则是将高天原的势力渐渐地与东方苍天融合在一起。以伊奘诺尊现在的做法,人人都觉得他是想要将根本不属于他的东方苍天据为己有。但如果他按天照所说的去做,一方面,女儿国和合虚境那种与高天原有隙的仙境和岛国没有马上面临覆岛的危机,自不免会生出一种“先看一阵再说”的想法,高天原本就势大,只要不逼得其他人走投无力,那些人自然也不敢挑衅,也就会任由伊奘诺尊去占据那些本就无人关心的荒岛。 而高天原占据的虽然是些看上去毫无用处的小岛小境,但时间一长,别人就会默认高天原在东方苍天的势力,甚至觉得高天原与东方苍天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日后就算生出祸乱,外人也会觉得那是东方苍天的内部纷争,而不像现在这般,人人都觉得伊奘诺尊狼子野心,想要强行侵占凌波海。 换句话说,如果主持高天原事务的是伊奘诺尊的女儿天照,风魂现在基本上可以洗一洗睡去。 当然,伊奘诺尊虽然犯了错,却也只是给风魂制造出了一些机会而已。毕竟高天原的实力摆在那里,而与伊奘诺尊相比,风魂不管是自身道行还是手中兵力,都差得太多。他仅有的优势在于,自己是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又有东方苍天原属的神将和仙官支持,再加上现在亦被默认为大荒境之主,在对东方苍天的继承权上比伊奘诺尊更“正统”一些。 不过翻翻历史便会知道,“正统”这东西远不如实力来得有用。 身为太子的杨勇比杨广更有资格继续皇位吧?杨勇被杨广给杀了。 身为太子的李建成比李世民更有理由当上人皇吧?李建成被李世民给杀了。 再往后推,建文帝朱允文都坐上皇帝宝座了,还不是被朱棣给掀了下来? 而就像是不管人间界如何乱,天庭都不会主动干涉一样,对于东方苍天目前的局势,天庭也只会看着,因此,风魂所能依靠的,还是只有他自己。 夜色昏沉,浴月搂着郑袖儿,两人都已经沉沉入睡。 风魂看着郑晔,毕恭毕敬地问:“晚辈此去大荒境,不知郑先生能否给晚辈一些建议?” 郑晔道:“不知风公子自己的想法又是怎样?” 风魂道:“我对凌波海的所知还很有限,所以此去,将会先让自己有一个熟悉的过程。另外,依先生所说,连陶陵山都已依附伊奘诺尊,那接下来采石岛也就危险了,恐怕我一进入大荒境,就只能带着钟化等人赶往采石岛……” 话还未说完,却见郑老儿直摇其头。风魂心知自己对东方苍天的局势远没有他了解,于是道:“还请先生多加指教。” 郑晔道:“采石岛是一定要守,这倒不是它有多重要,而是因为要有一个地方拖缓高天原侵占凌波海的脚步,然而目前唯一下定决心拼死抵抗的,便只有女儿国的那几位公主。但采石岛虽然要守,却不该由你去守,否则,这仗打起来将没完没了。就算你帮她们守住了一次、两次,你又能守住多少次?” 风魂问:“先生觉得,晚辈应该如何做?” “留在大荒境,”郑晔道:“一方面,利用采石岛来拖延高天原的势力,另一方面,公子你应该尽快整合大荒境周围的其它势力。你要明白,自从太乙救苦天尊离去后,东方苍天在这三百多年里,几乎算是无人管理,就算你是大荒境之主,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听从你的命令。因此,你必须要借着伊奘诺尊还未逼近大荒境前,以雷霆般的手段将其中最大的几股势力若杀或降。伊奘诺尊错在过于张扬,而你却必须张扬,因为你没有时间。如果不能从一开始就展示出你有一统苍天的自信,谁还敢来投靠你?” 风魂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其实亦是他的想法,但这样做却有一个难度,就是他必须任由许飞琼和女儿国七位公主自己去守采石岛,而无法给她们更多支持。 “另一方面,”郑晔道,“一旦收服大荒境周边的势力,你必须亲自前往猗天苏门阁去见金德王,金德王身为上古帝王少昊的后裔,不但其人脉在天庭盘根交错,而且他们金天氏一族在东方苍天实力不容忽视。金德王的两个女儿芳辰将近,到时伊奘诺尊也将让他的儿子素盏呜尊前往猗天苏门阁贺喜,以伊奘诺尊的想法,是希望素盏呜尊能够将金德王的两个女儿至少娶一个回去。如果他真的与金德王结成了儿女亲家,恐怕你也不用再做什么事了。所以你必须破坏掉素盏呜尊的好事,最好你自己能把金德王的女儿娶到手中……” “这点我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风魂断然道,“目前正在帮助女儿国守护采石岛的许飞琼许仙子与我早已情定三生,她在前方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却在她身后娶别的女人……” 郑晔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风魂摇头道:“这不是大节小节的问题,而是做得到做不到的问题。如果我连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都可以在利用完后便轻易抛弃,那我实在不知道我去争这东皇之位还有什么意义。” 郑老儿在月色下注视着风魂的脸,眼中慢慢地现出一丝笑意。 第六章 太乙青煞刀 第二天一早,郑老祖孙俩就开始忙着修理那条会飞的船,原本应该赶着前往大荒境的风魂,倒像是突然闲下来了,饶有兴趣地看着,还不时帮些忙。只可惜他在穿越前主要是以围棋为业,没有正经上过学,对物理课更是一窍不通,完全属于“知道有飞机,但不知道飞机是怎么飞”的那种人,否则的话,弄不好还能把一千多年后的成果向郑晔展现一下,以证明自己的“博学”。 浴月对这飞船亦是好奇不已,而她与郑袖儿也很快的要好起来。郑袖儿年纪还小,做起事来有些乍乍呼呼的,干的起劲,抱怨起来声音也大,连风魂也不明白浴月为啥会跟她意外的合拍。两个丫头一起跑来跑去,休息时浴月化作蛟龙载着郑袖儿沿海面飞了一阵,让郑袖儿极是高兴。 那飞船只是在被守鹤追赶时飞得太快,一些齿轮和轴承有些磨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很快也就修好了。 修好后,郑袖儿便问爷爷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两位如果无事的话,”风魂却道:“不如到我的大荒境去做客?” 说完,风魂便定定地看着郑老。 郑袖儿听到可以去大荒境玩,立时高兴地想要大叫一声“好勒”,偏偏郑晔却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说话。郑晔看着风魂,笑道:“我原本以为你会说得更多一些。” 风魂叹了一声,以弟子礼对郑老缓缓鞠了一躬,道:“前辈是个明白人,晚辈若说得太多,反为不美。” 他这几个时辰确实一直在心里打腹稿,只是想了一通,也想不出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话语说服郑老前往大荒境帮他。然后,他突然又醒悟过来,心想这老头对世事人情比他洞达得多,自己有什么算盘,对方只怕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像这样的老狐狸,绝不是像援梁那样可以用话语和恩情之类的东西收买的。 而郑老若是真的无意帮他的话,昨晚也就没必要跟他谈那么多话,还助他分析苍天内的局势,只是良禽择木而栖,君择臣,臣亦择君,风魂很清楚地知道,昨晚在那一通谈话中,郑老看似说得随意,却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他的观察。 郑老自然看出风魂一定会开口请他去大荒境助他,而风魂却不敢肯定昨晚的那一通谈话中,自己被郑老在心中打了多少分。毕竟在郑老分析局势的时候,他基本都是在认真听,而无法给出更多的见解。 “大荒境啊,”郑老摸着孙女的脑袋,笑了一笑,“那可是太乙救苦天尊昔日所居之处,我若是放过这个机会,只怕自己到老都会后悔……” 郑袖儿抬起头来,撇嘴道:“爷爷你已经够老了。” 郑老呛了一声。 风魂心中一阵狂喜,像援梁那样的悍将他固然需要,但像郑老头这样的智囊型人才,才更是他所急缺的。一旦进入大荒境,他只怕还没等熟悉整个苍天局势,就必须有所行动,如果没有郑老这样一个对苍天既了解又有独到见解的人替他分析大局,他真的难以保证自己不会犯错。 当下,郑老便将飞船启动起来,载着浴月和郑袖儿一同往大荒境飞去。 而风魂告诉他们,自己还有点事要做,很快便会追上他们。 郑老与浴月、郑袖儿离去后,风魂却仍留在岛上,低头沉思。 他仍在想着昨日对付沙之守鹤时的情形,如果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青阳之气应敌,那无疑等于是空有宝藏而不知如何去用。 只是,他虽然取出了太乙天书,里面却没有记载天地玄气的使用之法,再回想着太极天皇与玉帝的那次出手,同样是天地玄气,太极天皇那一击至刚至猛,而玉皇的应对却有如羚羊过隙,妙不可言。 两人走的显然是截然不同的路子,却又都暗藏天地之理。 风魂无法弄清其中的关键,只好继续琢磨。此时他已大致上弄清楚自己昨天在击伤沙之守鹤后,为何会如此劳累。 他试着将青阳之气在身周流转,不管他如何运作,体内都仍是一片充盈。然而一旦像昨天那样,将青阳之气当成真气般往远处击去,体内便马上有一种被抽干水分的干燥感。 他忖道:“青阳之气与我本身早已融成一体,虽说天地玄气无穷无尽,但人力却是有时而穷。我将青阳之气覆在身边时,不管如何操纵它,事后它总是能够一丝不漏地回到我的体内,青阳之气承木而生,木即是春,同时也代表了生机,故而我不觉劳累。然而一旦让它脱体而出,它和我也就再无联系。虽然我自身与天地内外交感,缺失的部分总会自己补上,但在旧气已尽,新气未生的那一刻,自是难免虚脱无力,如果有强手在这个时候袭击我,那我只怕就有危险了。所以,不管我如何使用体内的青阳之气,亦必须保证它与我自身的联系。” 又想:“在南海之极时,西皇承金之气发出,内中星辰隐现,玉皇应对之时,仿佛清风拂面。纵然天地玄气本身是禀天道而生,天道玄玄,不可捉摸,但用来应敌时,一招仍是一招。我近来修行时过于看重一个‘玄’字,连对敌之时,都想要做到无形无相,无相固然是好,但一心想着无相,其实便是着了相。这就好像读书一般,还未熟读万卷书,便先想着开宗立言,仿佛能够一朝顿悟而成圣贤,圣贤做不成,倒和傻子无异。”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假想自己手中有刀。 渐渐地,青阳之气在他的手中越聚越多,竟具现出一柄青潆潆的刀来。 他猛然睁开眼睛,连劈了数刀,这数刀有若霹雳,凡划过的空间,都生出一条漆黑的裂痕。 “但凡作诗,想要下笔如有神,就需要先熟读百家书。但凡习武,想要无招胜有招,就需要先熟悉天下招式。”风魂注视着手中的青刀,想着,“我与其时时刻刻想着一个玄字,不如先将青阳之气视作有形之物,不得即得,非玄即玄,先从有形有相的神通和招式学起。” 又想:“此刀在我心中即已成有形之物,我不如再给它取个名字,就叫青煞刀!” 然而一只刀长度有限,又不能让这青煞刀离体伤人,岂非还不如御剑之道? 这时,风魂突然想到了太极天皇将承金之阳化作电网挡住群星恶煞的那一幕,脑海中立时闪过一道电光。 他终于明白太极天皇当时是如何做到的了。 就算是太极天皇,亦不可能以自身承金之气化出那等惊天动地的异象。即使能够做到,也必定会像昨天风魂对付守鹤时一样,事后全身虚脱。 如果太极天皇挡下群星恶煞没多久,马上就倒在地上动不了,那岂不成了笑话? 当时,他只是以自身承金之气,带动了身外的天地玄气。化作电网的并非是太极天皇自身的承金煞气,而是弥漫在天地间的承金之气在他强大的意念下具现而出。 风魂跃到高处,凝视着脚下海岛。 他高高举起青煞刀,同时感应着天地间的青阳之气。 奇异的事发生了,一丝丝青气仿佛是被青煞刀拉扯,围着它急旋不休。 他朝着海岛俯冲而下,那缥缈的青气紧随着他,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颗青色彗星。眼见自己即将坠在岛上,他大喝一声,青煞刀怒斩而下。 刀身虽凝而不散,由天地间齐聚而来的青阳之气却直轰而下,将整个孤岛击得四分五裂。海浪翻滚,一波又一波地向外扩散,许多海底生物的尸体在浪花中翻腾。 连风魂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这一刀之威竟是如此霸道,不禁暗自乍舌。 幸好这个时代还没有海洋生物保护协会,否则他只怕是有得受了。 远处有一道巨浪快速涌来,浪上有寒光闪现。他心知这必是东海的水族兵将前来查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虽然不惧,却也不想再生事端,于是纵上云端,乘着一道青光朝大荒境而去…… ****** 风魂追上了郑老与浴月、郑袖儿。 浴月仍化作蛟龙载着郑袖儿在云端飞行,而风魂则进入舱中,坐在席上与郑老互相交谈。 天空漫漫变成了紫色,一朵朵青云祥绕其间。 他们进入了大荒境。 大荒境作为能与瑶池齐名的天界著名仙境,隔云端而建,极是华美广阔。风魂在大荒境的那三年中,基本都只待在大荒山中,其实这大荒境内并不只有大荒山,山下还有辽阔土地,以及一众琼楼玉宇,仙台玉城。 郑袖儿看着四周飞来飞去的英招、天鱼等奇禽异兽极是兴奋,便是浴月,离开这里已有三百多年,也是激动万分。 风魂却始终保持着脸上的凝重。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重新回到这里后,意味着什么。 飞船落到一片琼花瑞草之间,青兽战神钟化与焰华仙子何月华早已带着大荒境的一众天兵天将赶来,跪拜在他的面前。风魂默默地将视线扫过他们,发现连援梁三龙也在其中。 他看着这些人,缓缓地道:“我来了!” 没有更多的话,也不需要更多的话。 要想收服所有人的心,要想在这片苍天中打下自己的天地,真正需要的不是说,而是做。 钟化与援梁等人齐声喊了一声“少主”,声势震天,传至九霄云外。 风魂看着他们,心中豪气顿生,大声道:“东方苍天是我们的,现在,我们就一同奋战到底,直至将意图侵占我们家园的敌人全都赶出去。” 天兵天将手持干戈齐天呐喊,寒光聚合,腾起万丈光芒。 风魂在钟化等大荒境天将的簇拥下往大荒山脚下的青元宫行去,没过多久,数道俏影直飞而来,其中一道更是直接扑进他的怀中大哭。就算不用想,风魂也知道扑过来哭的必是他的二徒弟灵凝,正要好声安慰他,却发现另有两个俏丽的少女跃上来拜在他的面前,俱是惊喜交加,眼中带泪,分别是薛红线和聂隐娘。 而在她们身后,还有一个窈窕娉婷、秀发如瀑的妙丽少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竟是慧红。 风魂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看到她们,心中亦是一阵激动。灵凝在他怀中抽泣不止,红线虽然坚强,此时看着师父,竟也有如梨花带雨。而隐娘更是神情憔悴,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显然是在他失踪的这段日子里日益担心,没有一刻放下心来。 自从那日风魂在苍梧山心智失常不知所踪后,红线与隐娘遍寻不见,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焦急,然而天地这般浩大,她们两个根本就不知道应该上那去找师父,只是有如没头苍蝇般地到处乱跑,幸好慧红找上她们,给她们出了主意。 慧红告诉她们风魂绝然不会有事,而一旦他清醒过来,很有可能会前往大荒境。于是,她们便跟着慧红一同来大荒境寻找师父,谁知师父没找到,倒把灵凝吓得整天直哭,担心师父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 隐娘见二师姐哭个不停,更是心如刀割,只觉得万一师父真的出了事,自己宁愿去殉葬陪他。好在红线毕竟是跟着师父同过甘苦出来的,虽然也是担心难过,失了主意,但看到两个师妹如此模样,心想只怕师父还没回来,她们两人就得先病倒了,于是恃着大师姐的身份硬把她们骂了一顿,吓得她们不敢再哭,又有慧红在边上开解一番,才好了一些。 师徒重逢,自不免又是伤感又是欣喜,好在大家全都无事,再加上边上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也不好搞得那么儿女情长。风魂将灵凝放回彩鸾,又将另外两个女徒儿也拉了起来,宽慰了一番。 当年傍晚,风魂便让钟化召集大荒境内的几名主要战将,举行了他在东方苍天的第一次军事会议,而他自己也带了灵凝、郑晔、援梁出席。灵凝虽和红线、隐娘一样是他的弟子,但她同时亦是玄天帝姬,这段时间又是代风魂坐镇大荒境,这次会议自然需要参加,而援梁在持他书信前来大荒境的路上,以风魂所赠的东海秀霸剑召集那些面临东海龙王敖广清洗的龙族子弟和海底族群,竟有不少人响应而来,有些是在这次南海之乱中参与围攻龙宫的龙族“叛党”与水族,还有一些则是因为长期受到敖家排挤,知道在四海永无出头之力,干脆随着援梁一同前来,希望能够在苍天之上博得一份功业。 风魂原本考虑让红线和隐娘也加入这场会议,只是再想一想,一方面她们就算在这里,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另一方面,他现在主要依靠的还是像钟化这些大荒境原有的兵将,如果一下子带了太多他的“自己人”参与这场将决定整个未来走向的重要会议,难免会给人一种自己任用私人的感觉。灵凝身份特殊,倒还无话可说,援梁持有分天四剑之一的东海秀霸剑,又召集了不少龙与水族,却毕竟还是新人,能够加入这次会议已经是破格提拔了。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向钟化、何月华等人介绍郑老时,那些大荒境将领尽皆动容,显然是早就听过郑老的名头。风魂这才知道郑老在东方苍天竟是声名不小,难怪连远在高天原的天照都想将他请去当幕僚。 一开始的时候,风魂自是让钟化和何月华介绍一下东方苍天目前的局势,又让其他人各抒己见。其实他在进入大荒境前,便已经跟郑老交谈了许多,对整体的局势有了一定的把握,只是一方面需要让这些将领明白自己对他们的重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一个人的智慧再高也是有限,多听听众人的观点,其中必有一些东西是单靠自己难以注意到的。尤其是这些人都是长年防守在大荒境的,随便抽出一个,对苍天的了解都要在他之上。 这时,他发现不但自己在听,连郑老也是只听不说,而且听得极是认真,不禁心生敬意。在他看来,这些人虽然说了不少,却都过于凌乱,而且没有谁的观点能够超出郑老对整体局势的理解和分析,然而就算如此,这老人却仍仔仔细细地听着,哪怕明知对方的见解幼稚肤浅,亦不加以轻视。 “难怪这老家伙能够得到众人的尊重,”风魂忖道,“自以为聪明,不肯听取别人观点的人,那是假聪明。只有愿意倾听所有人的声音,博采众长,并从中整理分析出自己的独到观点,那才是真正的智慧。” 当这些将领差不多说完各自的意见后,风魂发现,大多数人都与他原本的想法并无二致,就是都认为应当尽快派兵进入凌波海,守住采石岛与合虚境,避免伊奘诺尊的势力进一步扩大。而内中却有一位名为彭遵的神将,想的却是绕过采石岛暗袭已经归降高天原的离瞀境和东极山,断去素盏呜尊的后路,再与凌波海几位公主,以及合虚境伽蓝王一同围攻素盏呜尊。 风魂听他说得有理,原本有些意动,却见郑老淡淡摇头,自己立时也反应过来,知道这想法看上去虽好,其实并不可行,皆因就算能够让素盏呜尊吃些暗亏,他们也没有实力将侵入凌波海内的敌人一口吞下,反而有可能在高天原的天照、月夜见尊等人源源赶来之后,被迫与敌人过早地决出生死。 然而,不去支援采石岛和合虚境的话,万一还没等到自己肃清太荒境周边那些不肯服从自己的势力,采石岛与合虚境就已经落在伊奘诺尊手中,结果又将如何? 正在犹豫难决的时候,却听灵凝怯生生地道:“师父,我、我能说说么?” 风魂倒是没有想到灵凝也会在这种场合提出她的意见,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鼓励她说下去。 灵凝的声音很小,说得也有些怯怯的,感觉像是很难为情。 然而风魂却越听越是惊奇,不禁错愕地与郑老对望了一眼…… 第七章 凌波海上风波起 林秀容。 风魂将这个名字用笔写在纸上。 他盯着这个名字,既觉得自己根本不曾听过,却又像是有些熟悉。 在会议中,灵凝所做的分析不但与郑老暗合,甚至还另有机杼独出之处,连应该对那些不肯归伏大荒境的势力如何分化拉拢都点了出来,听得钟化和那些神将尽皆点头,连郑老都在会后赞说灵凝。 然而风魂却知道灵凝没有这样的本事,他的三个女弟子中,灵凝虽然因自幼失了双腿,不能学习御剑,但她无疑是其中天分最高的,不但过目不忘,那些仙术遁法亦是一学就会。 但她虽然极有天分,却很少真的与人动过手,更不用说像这种军情上的分析和见解,绝不是靠着看书就可以轻易理解的。 事后他把灵凝叫来询问,果然,在背后另有人教导灵凝。那是灵凝从玄天境带到这里的一名玉女,她不但将苍天上的情形分析出来,让灵凝等风魂一来到大荒境便说给他听,自己更是主动请缨前往女儿国,帮助许飞琼和那几位公主守住采石岛。 那个玉女名叫林秀容。 “既然她是跟着灵凝从玄天境来到这里,那自然便是灵凝的父亲安插进来的,”风魂忖道,“想必是真武大帝担心灵凝安危,故而让这样的一个有军事才能的玉女随她而来。” 龙烛灯晃了一晃,幽香飘至。 风魂回过头来,见来的是慧红。 他站起身转了过来,默默地注视着慧红。自从来到大荒境后,事情越来越多,他甚至无法和慧红两人单独谈上一谈,想到当日禀气成真失败时自己对慧红的侵犯,虽然知道绝不会因此怨恨自己,心里总是不免愧疚。 慧红穿着一件无花纹的素色窄袖长裙,下穿浅色袄裤,外罩一件淡青色短衫,虽非缁衣,看上去亦和缁衣差不了多少。那头秀发简简单单地挽在脑后,不插凤饰,不描艳妆,却自有一种自然清雅的出尘美色。 见风魂向自己看来,慧红也不羞怯,只是微笑地唤了一声:“大哥。” 风魂走到慧红的面前,注视着那张俏脸,低声道:“小红,那天……” 慧红却伸出纤手虚虚掩住他的嘴,星目清明,道:“如果不是大哥,慧红早就化作骸骨不知多少年了,又哪有机会像今日这般,伴在大哥身边,尽慧红一点心意?师父说我尘缘未尽,没有大哥昔日相救,便没有慧红今日,慧红的尘缘,便只在大哥你一人。” 风魂心中一暖,将慧红的手心轻轻吻了一下。 慧红红着脸低下头来。 这时,援梁从室外大跨步走了进来,虽然知道慧红亦在,却目不斜视,只是朝着风魂半跪道:“少主,钟将军与薛姑娘等人都已准备妥当。” 风魂朝慧红笑了笑,没再说话,就这样沉着步子走了出去。 援梁跟在他的身后。 来到青元殿前的平台中,灵凝和隐娘一同守在路边,在师父经过她们身边时,隐娘轻轻地说了一句:“师父……小心。” 风魂点了点头。 一直来到平台中央,青兽战神钟化与薛红线早已等在那里,在他们身后,站着四百名身穿金甲的大荒境天兵天将。 青兽战神钟化身穿青色鱼鳞兽面壮胸甲,臂上是暗褐色缀边龙鳞袖,倒持水火金三元三尖震天戟。 红线则一身通红,身上是一件焰华仙子让人连夜赶制的大红箭袖丹凤短裙,裙下露出半截云光灵绣红袄裤,登着一双红缎粉底绣花鞋。在她的腰间束着七彩丝攒花结长穗龙筋绦,头梳红色贴花双平髻,肩上披着缀金边对襟软鳞甲,身后还背着紫绡剑,英姿飒爽,令人惊艳。 风魂以青阳之气聚出青煞刀,刀尖指天,大声道:“这是我们一统苍天的第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众将齐声呐喊,声势震天。 风魂腾身而起,带着钟化、红线、援梁往远处飞去,那数百名战将亦化作数百道金光,紧追在他们身后。 慧红从大殿走了出来,与灵凝、隐娘一同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 寒光聚合,杀气冲天,无数身影如激流般撞向旗阵幻化出的道道禁制,偶尔有光影突破禁制,又被采石岛上的女兵女将杀死在那。 一道禁门开启,许飞琼率着玉尺、龙格两位公主和一众女将冲上云空,她以太素赤霄剑的九玄青云之气划出道道剑光,凡是靠近她的东瀛神将俱皆惨死,洒下漫天血雨。而玉尺和龙格等俱都戴着木制面具,紧随着她,各以仙术对她加以支援和保护。 守城必须攻寨,若是只守不攻,形势只会迅速恶化下去,守岛亦是如此。若任由高天原的东瀛神将从容破解岛上禁制,龟缩不出,采石岛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下去。 随许飞琼而出的尽是岛上精锐,这些女娲后裔一出生便是仙灵中人,擅长各类仙术,再加上许飞琼的太素赤霄剑无坚不摧,围岛的高天原神将和形貌各异的神魔被攻个措手不及,纷纷败退。 一道急雾朝许飞琼袭来,雾中窜出一个手持金棍的东瀛战将,乃是素盏呜尊手下雾气五男神中的天津彦根命。天津彦根命以金棍砸向许飞琼,许飞琼却怒喝一声“让开”,身子一纵,太素赤霄剑劈在金棍上,金棍立时断去,天津彦根命喷血抛飞,坠入海中。 远处有人带着一众神魔飞来,为首之人震喝道:“许飞琼,敢不敢跟我一决生死?” 苍海之源,素盏呜尊。 许飞琼娥眉倒竖,龙格公主担心她受素盏呜尊所激,陷入重围之中,赶紧提醒道:“许姐姐,林姑娘只让我们一击得手后,马上退回岛中。” 若是其他人劝说,许飞琼或许还会有些犹豫,但龙格却又不同。不知为何,自从来到女儿国后,虽然大家都感激她的相助,龙格公主对她却又是分外的好,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仿佛自己不是七公主之一,而是被派来照顾许飞琼的丫环侍女一般。许飞琼这人表面易怒,心地却软,谁要是得罪了她,无非就是一剑劈去,谁又怕了谁来?但别人对她好时,她却有些不知所措,再加上龙格有心与她相处,姐姐来姐姐去地叫个不停,时间一长,许飞琼也就真的将她视作是自己妹妹一般了。 也正是因此,林秀容每次有这种突袭敌人的危险任务要交给许飞琼时,每每便会将龙格也派在许飞琼身边。皆因许飞琼有时性子易躁,容易被人所激,但她心地中却又有善良的一面,被龙格一劝,便会觉得自己不顾危险也就算了,若是害得龙格也与自己一同被困,未免对她不住。 这次也是这样,被素盏呜尊一激,她便想着干脆就这样冲上去杀了素盏呜尊,一了百了,幸好龙格及时提醒,想到自己若是冲上去,别人也还算了,龙格却多半会硬跟在自己身后。杀得了素盏呜尊还好,如果杀不了,岂不害了龙格? 于是只好带着玉尺和龙格掉头而回。 等素盏见尊赶到时,许飞琼早已返回岛内,禁门重新关上,只留下海面上的数十具浮尸。素盏呜尊大怒,挚出天丛云剑一剑劈下,剑光与禁制撞在一起,卷起火光,覆了半个天空。 然而天丛云剑虽是东瀛的著名神剑,但女娲后裔久居在采石岛上,千千万万年布下的禁制,便连太素赤霄剑也不可能就这样一剑破去。虽然经过连番大战,这些禁制损了不少,却仍是让素盏呜尊徒劳无功,只得带着怒意叫骂一通。 伊奘诺尊的一女二子中,素盏呜尊的性情最是暴躁,本以为岛上全是女流之辈,自己定能轻易攻下采石岛,谁知女儿国的几位公主俱各怀神通,又有许飞琼带着太素赤霄剑相助,以及林秀容的调度有方,竟让素盏见尊久攻不下。 眼见他的兄长月夜见尊带着手下人已经攻下了合虚境,而自己却仍耗在这里,只觉得自己颜面全失,想要在月夜见尊带人前来援手之前攻下采石岛。谁知他逼得太紧,手下一众神将和魔神连番劳累,不得休息,一时松懈,反被许飞琼多次趁机冲杀,折了不少人,连雾气五男神中的天津彦根命都棍断人坠,也不知是生是死。 素盏呜尊虽然怒气攻心,却也毫无办法,只好继续逼迫手下人强攻。只是这些东瀛神将久攻不下,极是困乏,又害怕许飞琼不知何时又会杀出来,明里虽然仍是尽力,暗处却不免松上一松。素盏见尊看在眼中,更是怒骂鞭打,惹得人心厌倦。 许飞琼带着玉尺、龙格和一众女将回到采石岛上,奇辰和青囊早已等在那里。玉尺和龙格等脱下面具,随着许飞琼一同往宫殿去见林秀容,却在路上见到三公主界水牵着一个男孩,那男孩一直哭闹着想要回家,界水公主没有办法,只好对他又哄又骗,还得追着他到处乱跑。 几人对望一眼,俱是苦笑。 这个男孩乃是伽蓝王的宝贝儿子,伽蓝王眼见伊奘诺尊势大,想要抛下合虚境举家逃走。谁知林秀容去劝说他留下来与女儿国一同对抗伊奘诺尊时,却在暗地里用手段把他的独子拐了过来。伽蓝王又气又怒,却是毫无办法,眼见高天原的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已经杀到,只得硬着头皮留下来,与女儿国互为猗角,一同对抗高天原。 许飞琼等虽然觉得林秀容这手段忒也卑鄙了点,却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因为伽蓝王被迫留下来与女儿国彼此援助,迫使月夜见尊与素盏呜尊分开,此刻采石岛早就已经失守了。 她们一同来到宫殿内,在那里,林秀容正将一只青鸟放走,在她的手中则拿着一张薄纸。那只青岛一闪即逝,仿若只是一个幻影。 林秀容打开信纸看了几眼,轻叹一声,奇辰公主走上前来,问:“出了什么事?” 林秀容苦叹一声,道:“合虚境已被月夜见尊攻下,伽蓝王已被月夜见尊当众斩首,形神皆灭。” 奇辰公主与许飞琼尽皆色变,合虚境被攻下,也就意味着月夜见尊马上便能腾出援手,与素盏见尊一同攻打采石岛。 奇辰公主叹道:“是我们害了伽蓝王。” 伽蓝王原本就是高天原的叛将,并没有与伊奘诺尊硬抗的胆量,又知道自己一旦被高天原的人抓住,以伊奘诺尊对手下叛徒的残酷,非被千刀万剐不可。然而林秀容却抓住他宠爱独子这一弱点,强迫他留下来对抗高天原,最终害得他家毁人亡。 当然,这个时候不管是愧疚还是别的,都没有什么用处,毕竟用不了多久,她们便可能落得跟伽蓝王一样的下场。 青囊公主道:“我这就让人加紧修补被破坏的禁制……” 林秀容却将她挡住,道:“二公主且慢。” 许飞琼等见她模样,便知她是另有主意。林秀容虽然只是一名玄天玉女,但这些日子众人已习惯了唯她之命是从。林秀容知道情势危急,也不客套,只是向奇辰公主说道:“被破坏的禁制先不用修补,请长公主让所有能够参与战斗的人都尽可能休息去吧,两个时辰后,我们便主动出击,与素盏呜尊决一死战。” 奇辰公主怔了一怔,与许飞琼等人对望一眼。 林秀容道:“在月夜见尊到达之前,我们一定要先将素盏呜尊击退,否则,一旦他们将人手聚在一处,以月夜见尊手中的天之琼矛加上素盏呜尊的天丛云剑,再多的禁制也阻挡不了他们。所以这一仗,我们必须全力以赴,要么击退素盏呜尊,要么岛破人亡。” 青囊却道:“就算是攻其不备,但素盏呜尊的兵将数量远胜过我们,要击退他谈何容易?” “不然,”林秀容道,“虽是敌强我弱,却并不意味着我方全无胜算,首先素盏呜尊性情暴躁,这些日子对采石岛久攻不下,手下人必定已多有不满。其次,从妖灵界赶来支援我们的人早已到达,我却一直让他们藏在无人之处,让素盏呜尊以为我们根本没有外援,我刚才已以青鸟通知他们在两个时辰之后,与我们一同夹击素盏呜尊,里应外合,必能攻他一个措手不及。最后还有一点就是,听说风公子已经进入了大荒境,我相信,他正带着大荒境的兵将赶来救援我们……” 许飞琼心中一喜,龙格公主更是身子一颤,不知不觉便紧紧抓住二姐青囊的手,心情激动。而从不曾见过风魂的奇辰公主和玉尺公主也面露喜色。 唯有青囊却一眼看到林秀容正将那封信悄悄地捏成粉末,不由微微皱眉,又见龙格那副模样,心中一叹。 以青囊的聪明,如何看不出她六妹龙格刻意讨好许飞琼的那份用心?只是以她们女娲后裔的特殊体质,对一个男人爱得越愿,痛苦往往也越加沉重,青囊对身为太乙救苦天尊传人的风魂总是藏有一份疑虑,很担心龙格会受他利用。 只是青囊亦知道,当一个人陷入爱河时,断不是他人可以轻易相劝的,也就只好由得龙格去了。唯一让青囊安心的,就是这些日子她对许飞琼也有了更多了解,相信自己的六妹若真的嫁给了风魂,以六妹那温柔如水的性情,至少许飞琼绝不会去为难她。 林秀容又道:“此番拼死一战,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将素盏呜尊或杀或伤,迫使他无法继续与我们作战,否则就算暂时将他杀退,他亦能马上卷土重来。而我方有能力与他相抗的,只有持有太素赤霄剑的飞琼小姐。因此,不管到时其他人安危如何,飞琼仙子只须将所有心思用在击败素盏呜尊之上。” 许飞琼亦明白这一战的重要性,点了点头。 林秀容道:“还请长公主马上下令让大家加紧时间休息,只让无法参战的伤者或是老弱伪装成继续修补禁制的样子,借以迷惑素盏呜尊。二公主和五公主、六公主也请先去休息。” 于是,几人便分别散开,林秀容却在奇辰等人离去后,将许飞琼拉到一旁。许飞琼见她像是有什么话要瞒着奇辰等人,心中亦是疑惑。 “飞琼仙子,”林秀容道,“请恕我刚才没有道出实情,风公子虽然已进入了大荒境,但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顾及我们,亦无法派出援手。我刚才之所以那样说,只是想让几位公主心安罢了。” 许飞琼怔了一怔。 她实在没有想到,林秀容竟连自己人也要欺骗。 林秀容低声道:“我本想再将素盏呜尊拖上数日,让其人心离散,却不想伽蓝王败得太快。以我们现在的人手,就算有来自妖灵界的那些人作为奇兵,要想击败素盏呜尊和他手下的雾气五男神,亦是难上加难。只是不出击,那便是等死,若能赶在月夜见尊到达之前击溃素盏呜尊,则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只是在这之前,我希望飞琼仙子能够答应我一件事。” 许飞琼道:“你说。” 林秀容道:“若是无法击退素盏呜尊,又或是素盏呜尊退而不伤,都请飞琼仙子马上离开采石岛,直接飞回大荒境去。以飞琼仙子你的本事,若是有心离开,谁也拦不住你。” 许飞琼脸色一变,正要说话。 林秀容却抢先一步,接道:“飞琼仙子你就算不替你自己的性命考虑,也应该替风公子着想。飞琼仙子与风公子早已情定三生,若是飞琼仙子战死在这里,却不知风公子会如何自处?我听说当年妙想仙子死时,风公子便是直闯苍梧山天帝宫,差点死在紫光夫人手中,飞琼仙子难道想让当年之事再演一遍?” 许飞琼呆了好一阵,才道:“但、但是……” 但是她实在无法做出舍弃同伴自己逃走这样的事。 第八章 青阳紫煞刀 风魂确实没空去救援采石岛。 鼓声一嗵嗵地敲响在云端之上。 风魂看着前方那团簇拥的云阵,云阵内旗帜遍插,排列齐整。 青兽战神钟化来到风魂身边,低声道:“少主,挡在前面的就是南宫诸健和随他一同叛出大荒境的天兵。” 风魂点了点头。 就算钟化不说,他也看得出眼前的这些人和这几天被他带兵剿灭的其他势力不同。 虽然风魂这大荒境之主的位置已得到天庭的默许,但大荒境之主并不等于东方苍天之主,在大荒境周边,有许多势力都不肯归服于风魂,这些势力中绝大部分其实倒不是因为反对风魂,而是对风魂与伊奘诺尊的斗争根本不看好,担心跟随风魂后,难免受他连累,而其中一些甚至早已打定了伊奘诺尊一来便举族归降于高天原的打算。 而风魂目前要做的,便是在伊奘诺尊逼近大荒境前,便将这些势力强行整合到自己麾下,凡是不肯归顺的,便先一步除去,这一方面是为了要避免自己与高天原决战时这些人在后方弄鬼,另一方面,也是要向所有人展现自己的实力,让别人知道,他完全有击败伊奘诺尊的可能。 虽然这种整合很大一部分都是以武力胁迫为主,真心实意跟随他的人还只占了一小部分,但这亦是毫无办法的事,因为他没有太多时间。 当然,虽说大部分的人都是存了见风使舵的心思,但也有一部分人确确实实是不愿归附于他,而南宫诸健便是其中之一。 南宫诸健,原本是太乙救苦天尊座下的银狼战神。在木公返虚而去后,他与青兽战神钟化一同留在大荒境。由于东方苍天这三百多年来无人管理,一片混乱,许多地方群魔乱舞,四处为祸,南宫诸健看不下去,便带着手下私自征伐。 他的本意虽是出自一片善心,但却违反了天条。 当木公还在时,他是苍天上的巡天神将。而在木公离去后,天庭暂时接管苍天,他与钟化等苍天上的原有天将都已归雷部管辖,相当一部分都已被调离,而南宫诸健因为性情过刚,与雷部的其他神将根本合不来,被人寻到过错奏了一本,从巡天神将降成了大荒山的护山天神。 他既然只是大荒山的护山天神,那不管其它地方的妖魔如何作崇,亦是与他无关。偏偏他又看不过眼,时常违反自身职责,带兵对那些妖魔进行征讨。就算是在人间界,不管哪朝哪代,这种擅用兵权的行为显然都是当权者最忌讳的事,而何况是戒律繁多的天庭?他的行为,自是惹得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大为恼火。 而在一次追击妖魔的过程中,南宫诸健更是追红了眼,竟然越过苍天边境,直追进东北变天,硬将妖魔斩杀。这等犯忌之事,如何不引起雷部天尊震怒? 雷部天尊立时派人,要将他拘回雷庭问罪。而南宫诸健却认为自己问心无愧,不但不肯束手就擒,反而带着手下兵将反出了大荒境。如果不是有钟化和何月华等人多次上表替他求情,再加上玉皇也不愿意给人一种木公刚一离去,他便马上将东方苍天原有天将赶尽杀绝的印象,只怕雷庭早就派兵对南宫诸健进行征剿了。 看着前方那翻滚的云阵,风魂喝问道:“银狼将军可在?” 云阵分开,一个左手持盾右手握锏的大汉,骑着英招排众而出,他身穿兽皮,露出一半胸膛,手臂上生出一根根尖刺,额上还刻着红色纹痕。 “原来他是妖族出身,”风魂忖道,“难怪与雷庭的其他神将难以相处。” 天界中固然也有不少妖魔出身的仙神,但大多都集中在斗部,雷部的一众神将基本上全是人类出身。雷部的天兵天将看不起斗部那些模样古怪又难管束的群星恶煞,斗部的群星恶煞则对那些一本正经的雷兵雷将极是反感,这在天界也不是什么秘密。 风魂脚踩虚空踏前一步,看着南宫诸健道:“将军之事,我亦早有听闻。将军乃义胆忠肝之人,风魂想请将军回到大荒境,与我等一同对抗伊奘诺尊对东方苍天的侵略行径,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南宫诸健冷哼一声,道:“伊奘诺尊固然狼子野心,但阁下才刚到大荒境,便以武力强迫大荒境周围的其它仙境服从你,这和伊奘诺尊有什么区别?我可不记得天庭已将风公子封作了苍天之主。” 风魂道:“我不过是效仿南宫将军当年所做之事罢了,当年只因为妖魔为祸,将军便宁可抗拒天条,去替受害者出头。如今高天原为了侵占凌波海,竟将数座不肯降服于他的海岛击沉,令数千年生命就此惨死。似这种将人举族尽戮的手段,将军为何却反而能够看得下去?” 南宫诸健淡淡道:“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伊奘诺尊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又怎知风公子就真的是想替弱者出头,而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野心,将我等视作你升格登位的手段?” 青兽战神钟化踏前一步,怒道:“南宫诸健,当年太一东皇陛下即将返虚而去时召集吾等,让吾等在三百多年后共同扶持少主。当时你亦在场,如今陛下离去,你就背叛了当年之誓言么?” 钟化此言一出,不但跟随风魂与钟化而来的这些大荒境天兵天将一同议论起来,便连南宫诸健身后那些当年与他一同反出大荒境的部从也是看着南宫诸健的背影,脸上带着犹豫之色。这些人原本都是东方苍天的本部兵将,木公在他们心中,实有着至尊至崇的地位。对于钟化等人来说,南宫诸健反抗雷庭的行为可以原谅,违背木公离去前的嘱咐,那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见钟化逼问南宫诸健,风魂心中忖道:“这位银狼将军只怕不是用言语可以说服的人。” 果然,南宫诸健已哼了一声,道:“当年太一陛下虽然将大荒境交付给风公子的言语,却也说了,我等的去留,可以由我等自行抉择。如今我早已离开了大荒境,又如何算是背叛太一陛下?” 钟化将三元震天戟一挥,大怒道:“叛徒,不要再在这里狡辩了。” 南宫诸健气道:“好,我就是叛徒,你又想怎样?” 钟化的部属齐拥至前,南宫诸健身后的那些兵将已拥到他的面前。所有人怒目相视,几乎想先大战一场再说。 风魂却知道如果真的打起来,这一战将没有胜者可言。南宫诸健和其他人不同,他与钟化等人原本都是同袍之交,虽然反出雷庭,但钟化、何月华等人对他亦是颇多同情,虽然此刻双方已经说僵,但真要被逼得互相血战一场的地步,就算歼灭了南宫诸健和他的手下,日后钟化和这些大荒境天兵天将亦不可能心安理得。 风魂长笑一声,抢先一步跃至阵前,大喝道:“多说无益,南宫诸健,不如你我做个赌约。你若能挡我三刀,从今以后,只要是你出现的地方我便马上退到千里之外。否则,你便需遵守当年对木公的承诺,跟我回大荒境去。” 手一挥,青煞刀蓦然出现,发出潆潆青光。 南宫诸健脸色一变,其实就他的本心而言,也并不希望与自己的昔日同僚互战一场,心里已存了公开挑战风魂的想法。如果风魂身为大荒境之主兼太一东皇道统的继承者,却败在他的手下,那风魂日后自然再没有脸找他麻烦。却没想到风魂不但抢先挑战,更提出这三刀之约,南宫诸健在千年前便是苍天上的著名神将,而风魂虽说得了木公道法,却终究还只是凡人,风魂这番目中无人的挑衅,自是令南宫诸健有一种被人看轻的感觉,心中涌起怒意。 莫说是南宫诸健,连钟化也觉得风魂过于托大了些,在木公还在时,南宫诸健便已是东方苍天的巡天战将,其勇猛与强悍,令众多妖魔闻风丧胆。只是风魂的话已出口,钟化除了暗暗担心,也别无它法。 “好,”南宫诸健乘着英招飞到风魂面前,将手中一银盾与金锏互相一撞,击出火光,冷笑道,“末将就来领教一下,如果你真的能在三刀之内将我击败,那我南宫诸健便回归大荒境,任由驱使。” 风魂微微一笑,道:“第一刀。” 身影一晃,便往南宫诸健劈去。 其实风魂如何不知道南宫诸健绝不容易对付?只是以这人刚烈的性子来看,要想将他收服,便只有以实力令他心服口服。而且这一战绝不仅仅是要赢下南宫诸健这么简单,钟化等人之所以愿听他号令,皆是出自木公返虚之前的遗命,而并非是因为对他个人的敬畏,这点风魂自己也心知肚明。仙界虽然看重道统,但也更加看重个人实力,如果只是靠着木公的荫庇,却不能证明自己的本事,就算能让这些人暂时听命于他,他也别想真正做到众望所归。 而他之所以敢定下三刀之约,亦不是全无把握。只看南宫诸健敢于和雷庭作对的脾气,便可知这人在对敌时只怕亦是毫不退缩,绝不屑于使用拐弯抹角的遁法。而风魂自从将青阳之气聚形成刀后,也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这不仅仅是一个服众的机会,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考验。 青煞刀劈在南宫诸健左手的银盾上,立时震出一道狂风。风魂只觉手劈隐隐发麻,而南宫诸健亦是神情凝重。 南宫诸健的这只银盾,名为颠倒乾坤盾,可将所受力道反弹一部分给攻击者。风魂其实早已知晓这点,在此之前,他便已让郑老收集了所有有关于南宫诸健的资料,只是他自恃青煞刀乃是青阳之气所化,并非真正有形有质的东西,青阳之气就算反弹到他的身上,也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却不想南宫诸健天生神力,青煞刀与乾坤颠倒盾只是相互撞击,产生的冲击便已让风魂难以承受。 而南宫诸健同样也是大吃一惊,眼见风魂一刀劈在他的颠倒乾坤盾上,换作别人就算不自伤,也会被震退至数丈开外,然而风魂竟是一步不退,显然根本就不受他这银盾“颠倒乾坤”的影响。 此时,风魂也知道单靠蛮力是不可能战胜此人,于是跃到高处,朗声道:“第二刀!” 刀还未至,无形的气势便已由他身上骤然暴发,让他看起来就仿若是无可战胜的战神。 他大喝一声,纵身而下,凌烈的刀气直往南宫诸健劈来。南宫诸健全然不惧,怒哼一声,右手锏祭上空中,往风魂迎去。 此锏名为穿天锏,开天裂地,无所不能。 青煞刀与穿天锏方一接触,风魂整个人便被挑得抛上天空。 钟化等人尽皆心惊,南宫诸健身后的那些兵将则发出兴奋的呐喊。风魂说得威风,却仅仅在第二刀便被南宫诸健挑得整个人都抛飞开来,自是让人意想不到,有的人错愕当场,有的人失望透顶。 南宫诸健却全无喜色,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穿天锏根本没有击伤风魂,风魂不过是借了他的力道自己弹到高空。 异象忽生,无数青丝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众人的上空拉扯成急旋的涡流。而风魂就和着这些青气从天而落,而他手中的刀,不知何时竟变成了深紫色。 青阳紫煞刀。 “第三刀!”风魂的声音传荡而来。 那急旋的涡流,竟有如龙卷风一般卷向南宫诸健,而风魂的紫煞刀,便凝在狂风深处。 南宫诸健大喝一声,现出妖身,身形巨大,面容可怖。他心知风魂这一击绝难躲过,只好飞身而起,手持乾坤颠倒盾倒迎而上。 青色旋风一重重地砸在银盾上,紧接着便是紫煞刀充满霸气的一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乾坤颠倒盾四分五裂…… ****** 凌波海,采石岛。 雷电交错,血光冲腾。 护岛禁制已被撤去,许飞琼与几位公主带着众多女子直杀而出,林秀容则在岛上手持旗帜,进行调度安排,发出各种命令。除了许飞琼和林秀容外,所有女子都带着面具,盘着蛇尾。 奇辰公主与青囊公主则领着擅长使用远距离攻击仙术的人留在岛上,从后方对许飞琼和界水、雪心、玉尺、龙格等人进行支援。来自高天原的神将与魔神没有想到这些女人竟然倾巢杀出,一时慌了手脚,但他们毕竟占着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很快便立住阵脚,对这些女儿国人进行剿杀。 就在这时,一批人从这些东瀛神将的后方突然杀出,这批人中有道士,有妖怪,术法各异,却都本领了得。这些东瀛神将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夹击,更是乱了阵势。 许飞琼手持太素赤霄剑左突右闯,如入无人之境。身上的衣裳尽是血迹,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死在她身边的自己人的。血雨漫天洒下,一具具尸体纷纷坠落,很快便被卷入那翻腾的海浪中。 前方一道剑光闪过,数名女儿国女子立时身首异处。许飞琼认出那是素盏呜尊的天丛云剑,立时俏眉倒竖,直飞而去。 一阵雷云向她轰来,许飞琼怒叱一声,祭起太素赤霄剑刺向雷云。太素赤霄剑所附的九玄青云之气与天丛云剑召出的雷云撞在一起,立时间光弧乱闪。 雷云消散,素盏呜尊现出身来,朝许飞琼冷笑道:“贱人,不好好待在你的王屋山,却跑来跟我作对,小心我将你的另一只手也砍断。” 许飞琼恨他狂妄,也不答话,祭着太素赤霄剑一剑刺去。素盏呜尊知道太素赤霄剑乃是仙界有名的上古神剑,不敢用天丛云剑直接去挡,只是扫出一阵阵雷云,自己则幻化出数个分身,围着许飞琼直旋。 素盏呜尊的分身虽然难分真假,却不知许飞琼所学虽是以祭剑为主,对遁甲之术和阵法并不擅长,但她却也有一种别人及不上的本事,那就是望气。若是像太玄三十六变这种真正的仙家变化之道,望气当然望不出来,但素盏呜尊的分身虽然假可乱真,却也不过是幻术罢了,许飞琼只是抬头一看,便已找出了素盏呜尊的真身。 许飞琼心中冷笑,故意刺向左侧一个分身,素盏呜尊以为许飞琼中计,大喜过望,立时挟着雷云从她身后进行偷袭。谁知许飞琼已轻灵地将身子一旋,骂道:“少在这装神弄鬼。” 一剑劈去。 素盏呜尊从大喜变成大惊,只得老老实实地用天丛云剑挡去。随着咣的一声震响,天丛云剑虽未当场折断,却被撞出了一个缺口。 素盏呜尊更是被震得向后急退。 许飞琼虽将素盏呜尊击退,却也没有能够将其一剑毙命,只得急追而去。 素盏呜尊没有想到许飞琼竟是如此强悍,不敢正面与她硬拼,只得抽身飞退,想要先避其锋芒。 数只魔神赶来,要将许飞琼截下。许飞琼却停也不停,只是将太素赤霄剑振出一道道剑光,这些魔神便尽被腰斩。 素盏呜尊心头大怒,稳住身形。 许飞琼冷笑一声,正要直冲上前,海面却掀起一道冲天巨浪,一个有如山岳般的巨型怪兽破浪而出,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巨兽有八个头,每一个都有如巨大蟒蛇,又有八条尾巴,全都盘在庞大身躯的下方。它的背上长满了青苔和树木,腹部溃烂,流出令人恶心的脓血。 八颗脑袋齐声嘶吼,闻者皆寒。 八岐大蛇! 第九章 卷帷望月空长叹 八岐大蛇其中的三颗头同时咬向许飞琼,另外五头到处乱咬,许多来不及躲避的女儿国人硬被它吞入肚子。 许飞琼大怒,以太素赤霄剑硬斩了它两颗脑袋,然而只是一会儿,八岐大蛇的断处便又长了出来。它本是东瀛的著名妖物,凶残远在守鹤之上,又岂是如此容易便杀得死的? 而素盏呜尊更是以天丛云剑不断袭击许飞琼。 远处的界水、雪心、玉尺、龙格四位公主见许飞琼同时受到八岐大蛇和素盏呜尊的攻击,形势不妙,立时便要赶过去加以援手,然而高天原一方本就占了人数上的优势,而素盏呜尊手下的雾气五男神亦非易与之辈,除了界水公主及时赶到,雪心等人都被缠住,无法脱身。 界水公主知道这一战最重要的不是击溃敌人,而是斩杀素盏呜尊,于是带着身边橙衣侍女各以仙术压制八岐大蛇,想要助许飞琼腾出手来,去对付素盏呜尊。 然而八岐大蛇实在是难以对付,只一会儿,界水公主身边的人便已逐一死去,雾气五男神中的天穗日命更是手持倭刀对界水暗中偷袭,界水来不及躲避,竟被一刀劈中胸口,坠落之时,又被八岐大蛇咬中,香消玉殒。 雪心等人眼见姐妹惨死,心中悲痛,许飞琼原本已脱身去战素盏呜尊,然而素盏呜尊身边已聚集了不少东瀛神将,急切间难以取胜。及至听到身后界水公主传来一声惨呼,心知界水已遭遇不测,却只得强忍着心中愤恨,一心对付眼前敌人。 剑光闪过,又有三名东瀛神将被她斩杀。 八岐大蛇却从她身后飞了过来。 幸好这时,一名道者带着数名妖族赶来助她,这几人都是从妖灵界赶来支援采石岛的好手,为首的这名道者手持拂尘,擅使五行遁法,拂尘一挥,便有冰柱土石等各种术法朝八岐大蛇轰去。然而八岐大蛇就算暂时被击伤,伤口也很快便会复原,连被这名道者以冰稚刺断的脑袋,也马上长了出来。 渐渐的,连这名道者也无法再支撑。 时间一拖下去,高天原在人数上的优势便慢慢体现了出来。这些东瀛神将和魔神虽然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但毕竟也都是久经战阵之人,很快便重新组织好阵型,对这些胆敢反攻的女人进行剿杀。许飞琼虽然知道只要斩了素盏呜尊便能让敌人溃退,偏偏敌人太多,八岐大蛇亦已将那名擅使五行遁法的道者逼退,扑了过来。 就在形急势危之时,海面再次破开,十几条身影电射而出,快速地朝她冲了过来。 许飞琼心中一惊,知道像八岐大蛇这样的怪物哪怕再来一个,自己便是必死无疑。 林秀容的劝告在她的心中快速闪过,却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她猛一咬牙,也不顾自身安危,只是一门心思地往素盏呜尊杀去。 谁知那十几条身影却并非是敌人,而是助她缠住了八岐大蛇。许飞琼诧异回头,见这次赶来的竟是十几条虬龙,这些虬龙分别缠住八岐大蛇的八颗脑袋,让它无法再追击许飞琼。 其中两只虬龙飞到许飞琼身边,大声道:“可是飞琼仙子?” 许飞琼道:“你们是谁?” 一只虬龙道:“末将敖山浑,这是舍弟敖泰泽。我等奉风魂少主之命前来,听从仙子吩咐。” 许飞琼立时大喜:“好,我们一起去对付素盏呜尊。” 不再多话,以身和剑直朝素盏呜尊旋去。那两只虬龙紧紧伴在她的身边,张牙舞爪,口吐电光,与许飞琼一同杀出血路。 素盏呜尊没有想到竟然会有龙族跑出来支援采石岛,而许飞琼更是紧缠着他不放。虽然周围多是自己人,但他竟生出一种孤伶伶的感觉,心叫不好,抽身急退。 在他身后,却有人唤了一声:“素盏呜尊”! 那声音似幽似怨,竟像是美人幽诉,又像是野鬼夜嚎,怪异莫名,直闯入素盏呜尊的灵魂深处,登时让他有如中了梦魇一般,呆在那里。 发出声音的,竟是不知何时潜到素盏呜尊身后的林秀容。 许飞琼以往只知道林秀容擅长排兵布阵、鬼谷之谋,却没想到她竟还有这种本事。眼见素盏呜尊已中了林秀容的算计,有如失了魂魄般定在那里,大喜过望,太素赤霄剑一剑劈去。 总算素盏呜尊神子出身,本身亦有过人之处,及时从梦魇中清醒过来,眼见太素赤霄剑劈到,硬将天丛云剑一挡,同时将身子一侧。 天丛云剑被许飞琼的赤霄剑硬生生击飞,紧接着便是血光溅起。 素盏呜尊怒吼一声,忍着胸口巨痛往下一沉,想要坠海逃走。 林秀容见素盏呜尊伤而不死,再唤一声他的名字,素盏呜尊虽想充耳不闻,偏偏心神早乱,再次梦魇缠身,坠势一缓。而许飞琼得势不饶人,带着敖山浑二龙继续往素盏呜尊追去。 八岐大蛇却在这时将八颗脑袋一同发出嘶吼,瞬间咬死了两条围攻他的虬龙,八条尾巴同时一纵,飞过来卷住素盏呜尊。许飞琼虽然以太素赤霄剑斩去了它三颗脑袋,却仍被它带着素盏呜尊跃入海中,消失不见。 素盏呜尊受伤退走,雾气五男神和其他东瀛神将自是无心恋战,被许飞琼和雪心、玉尺、龙格率众追杀,立时一溃千里。 及至战事结束,所有人退回岛中。许飞琼与雪心等人聚在一起,互相对视着,这一战虽然算是大胜,既击伤素盏呜尊,又杀退围岛的敌人,然而她们这一方同样也是死伤无数,连三公主界水都死在八岐大蛇口中,连尸体都无法找回。 而她们知道,接下来,她们还将面临更大的考验…… ****** 风魂叼着一根竹芦,躺在大荒山的一处山崖上,看着远处,在那里,化作粉红的浴月正快活载着郑袖儿四处乱逛,整个大荒境,就属她们两人最闲。 唯一比她们更闲的,就只有风魂自己。 钟化、彭遵等大荒境原有将领正和红线、援梁兵分两路,去征讨大荒境周围仅剩的那些还未归服的仙境,这些仙境里主要都是些在这三百多年里占地为王的妖魔。南宫诸健则在山下对那些新加入的兵将进行整编和训练。 其实风魂很想自己领兵前去,但郑老却建议他在家休息。 郑老的建议很有道理,一方面,身为上位者本就不该事事亲劳,而应当在一定程度上给予底下人更多的权力和信任,另一方面,在对周边势力征讨的过程中,大荒境的兵力膨胀得太快,新旧将领都需要尽快的磨合,否则便容易生出乱子。而这种磨合,必须要由他们自己来,风魂不能干涉太多,否则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偏向某方。 他曾专为此事请教钟化和郑老,两人的答复倒是都差不了多少。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如此而已。 然而这句“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听着简单,其实却并不容易。翻翻史书便能知道,基本上每一个帝王都觉得自己是尧舜之君,然而大部分却连“近贤臣远小人”这种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要想真正做到赏罚分明,首先就必须抛弃个人偏见,有些人怎么看怎么碍眼,偏偏就是能屡立奇功,还有些人明明自己觉得能干,关键时刻却很有可能会掉链子。 给予大家同等的机会,再观察所有人的表现,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才是身为上位者所应当具有的公明。 正是出于郑老这种“信任手下”“给予众人更多机会”的建议,风魂才决定自己暂时放手,让钟化和援梁等人去出兵,自己只在背后做总体的归划。 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很闲了。 许飞琼在采石岛也不知有没有危险,红线去征讨妖魔还未回来,而他居然躺在这里,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他重重地叹一口气。 但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不管是训练军队还是各处政务,他都不太熟悉,如果强行插手,反而会给南宫诸健和郑老、何月华他们增乱,还不如由他们去做,自己到时听听汇报就是。 身后飘来一阵幽香,却是灵凝乘了一朵祥云飞了过来,落在风魂面前。 “师父,”灵凝落在风魂身边,坐在那儿将一道奏章递给风魂,“这是焰华仙子以大荒境所有将领和仙官的名义上表给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请东岳大帝授予师父仙职的奏章,她说让师父你过目一下。” 风魂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全是之乎者也之类的东西,虽然也不能说是完全看不懂,但至少看着累,只好苦笑了一下,还给灵凝:“这种事让她和郑老去商量就是了。” 灵凝疑惑地看着风魂:“师父,你怎么了?好像有点哀声叹气的样子。” “这个嘛……” 风魂移了移位置,改成侧卧着注视灵凝。 灵凝穿着一件葱绿色翠缕束胸长裙,鼓胀胀的胸脯下裹着玫瑰紫五色蝴蝶阔带,让胸部显得更加饱满。她的肩上披着半透明灵云缀霞紫罗纱,半露着玉藕般的手臂,臂上再挂着紫色延祥涤厄玄天绫,玄天绫与空荡的裙脚都拖在地上,令她多了一种清雅秀气的美丽。 她的秀发只是简简单单地扎了个百合髻,发梢还滴落着水珠,显然是浴后方出,一张俏脸宜喜宜嗔,水灵灵的眼睛亮如星辰。 “我刚才只是有些无聊,”风魂微笑地看着灵凝,“现在我不无聊了。” 灵凝被师父看得俏脸飞红,又见师父真的好像有点无聊的样子,于是先把奏章放到一边,道:“那、那徒儿就在这陪陪师父……” 话还未完,她只觉腰上一紧,风魂竟将她扯倒在自己的胸膛上。灵凝睁大眼睛:“师父、我、我只是说要陪师父你说说话……” “好啊,”风魂道,“我们就这样说。” 灵凝红着脸:“师父你、你……” 正想说出那句“你坏死了”,风魂却已先问道:“你师妹呢?” 这样美好的时刻,应当左拥灵凝,右抱隐娘才对嘛。 “小师妹一个人在洗霞池练剑,”灵凝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师父,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啊?”风魂一下子没弄明白,“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灵凝枕在师父的胸膛上,难过地道,“因为师父你每次有危险的事时,都是交给大师姐去做,就算你离开大荒境时,也从不把我和隐娘带在身边。我、我知道我比上不大师姐的本事,但、但是……” “傻瓜,”风魂挠了挠她那半湿的秀发,道,“你已经帮我做了很多事了。” 想一想,又问:“隐娘也是跟你一样想法么?” “虽然小师妹没说,但、但我知道她也是的,”灵凝低声说道,“明知道师父你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却一点也帮不上忙。每次师父跟师姐一同离去的时候,我和隐娘却只能提心吊胆地等在这里,生怕师父和师姐有什么意外,一直等到你们回来才能安下心来。我、我们都觉得自己好没用……” “两个傻丫头,”风魂轻叹一声,道,“你们怎么会没用呢?” 风魂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很少看到隐娘,看来这丫头也觉得风魂没有把她像红线一样带在身边前赴战场,是因为她的本事还不够,因此总是躲起来一个人悄悄练剑去了。 其实这和她们的本事如何并没有太大关系。灵凝体内蕴含烛龙离火和玄寒之气,再加上她过目不忘的本事和对任何仙术一点即通的天分,单以仙术而论,这大荒境中只怕没有谁能比得上她。而隐娘天生慧根,体内继承于王妙想的道胎也开始与她自身融合成一体,御剑的本事突飞猛进。 但风魂真的不希望她们两人手上沾染太多的血腥。 “师父,”灵凝反手抱住风魂的腰,怯声道,“让、让我也像大师姐一样帮你好不好?” 风魂心中苦笑,灵凝的身份与别人又有不同。她可是玄天帝姬,如果自己真的把她置身在危险之处,哪怕她只是掉了一根头发,弄不好玄天真武大帝都会赶过来一剑把自己劈到凌波海的海底去。 “想要帮我么?”风魂微笑着在她耳边悄悄道,“那就……” 灵凝听得真切,不觉羞得脖子都红了,道:“师父你真是的,哪、哪有这样也叫帮忙的道理?再说了,这、这世上哪有让徒弟陪着师父洗澡的……” “这可是对为师最好的帮助啊,”风魂一本正经,仿佛自己在说的是什么孔孟之道,“你看,连郑老做出的木甲机关用久了都有磨损的时候,为师这些日子又劳又累,就跟每时每刻都上了弦的木甲机关一样,绷得紧紧的。今天难得偷一下懒,自然得洗一洗解解压,你就陪在为师身边,帮为师按摩按摩,缓解一下心情,这不就是对为师的帮助?” 灵凝如鸵鸟般埋着脑袋,既觉得师父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却又觉得,陪师父洗澡这种事好像……好像也没有什么很大关系的样子。 于是羞羞地说:“那、那好……” 风魂听到这已发育得颇为成熟的美丽女徒儿说了句“那好”,立时心花怒放,正要把她抱到哪个无人的角落共浴去,天空却突然传来少女的惊叫声。他赶紧抬头看去,却见郑老的那艘飞船正摇摇晃晃地往这边飞来。 化作蛟龙的浴月冲着飞船里头大喊:“袖儿,快停下来,要撞到别人了。” 郑袖儿从船舱里头跑了出来,大哭:“停不下来,一定是哪个地方磨损了。” 浴月赶紧扭头大叫:“风魂哥哥,赶紧躲开啊,再不躲就要被……呀呀呀小心小心……” 风魂觉得自己额上冒汗。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正要借遁法带灵凝离开,灵凝已先坐了起来,手持玄天绫快速挥动。紫绫飘舞,有若回风舞雪,却又暗藏奇门九字格。 灵凝娇叱一声:“移!” 失去控制的飞船瞬间移到高处,再随着紫绫的挥动旋转着缓缓下落,停在崖上。 郑袖儿只知道飞船一忽儿高一忽儿低,还旋来转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双腿发软定在甲板上。 风魂已抱着灵凝站了起来,见郑袖儿那副模样,摇头失笑,正要说话,却听浴月在崖外叫道:“风魂哥哥别怕,我来救你……收!” 郑袖儿连人带船失了踪影,却原来是浴月变回了人身,手持她的紫檀葫芦把飞船收了进去。只是收进去后,浴月想了想,却又觉得好像不对头,飞船已经停在那儿了,我还收它干嘛?于是又念了声“放”,把飞船放了出来,除了秀一秀她的紫檀葫芦,也算是白忙一场。 风魂现在觉得自己满头是汗。 远处飞来两个俏影,却是慧红和聂隐娘听到浴月的大叫,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同赶过来查看,见风魂抱着灵凝一脸无奈,郑袖儿正在船上惊魂未定,浴月手持紫葫芦讪讪地从空中落了下来。 慧红问:“大哥,出了什么事?” “咳,没事,没事,”抱着灵凝转身就走,“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浴月在她身后叫道:“风魂哥哥,你们去哪里?” 风魂顺口答道:“去洗澡……” 忽又觉得这个回答好像太直接了,转身看去,却见浴月和隐娘俱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和他怀中的灵凝,连郑袖儿都转头看了过来。 她们那吃惊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淫贼一样。 于是风魂干咳一声,用很无辜的眼神与她们对视着,就好像自己不是淫贼一样。 灵凝脸儿本就薄,哪里禁得起大家这样看?羞得连脖子都红了,赶紧召出一朵祥云,同时用手往师父胸口一撑,借力飞上了祥云,怯道:“不是我要跟师父洗澡,是师父要我跟他洗……人、人家才没答应呢。” 想一想,这话好像又有点像是出卖了师父的样子,更是羞羞怯怯,红着脸乘云往崖下飞去,再也不敢回头了。 “风魂哥哥你、你竟然……”浴月抿了抿嘴,飞到郑袖儿身边,“袖儿,我们走,不理这个坏蛋。” 身形一幻,化作蛟龙载了郑袖儿就走。 风魂张开双手站在那里,眼见明明答应了要与自己鸳鸯共浴的俏女徒就这样跑了,只得苦笑了一下,又看向自己的另一个徒弟:“隐娘,不如我们……” 隐娘低着头,道:“师父,弟子去练剑了。” 就这样施礼退开,御剑而去。 风魂怔了一怔。 隐娘以前还从来不曾这样冷冷淡淡地对待过他。 他看向慧红,却见慧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瞅着他,道:“大哥,你这人啊……” 风魂正想听她说完,却见慧红自己在那摇头失笑了一下,不再理他,就这样紧随在隐娘身后飞走了,留下风魂在那独自纳闷,心想我这人到底怎么了? 眼见着佳人们全都跑光,又只剩下自己孤伶伶一人,风魂只能哭笑不得地来到崖前。既然无聊,那就吟诗吧,他对着天际吟道:“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奇怪,这诗好像蛮对景的,不知作者是谁? 风魂仔细想了想。 喔,原来是那个曾经拐带良家玉女私奔的无良男子李太白…… 第十章 夜正长兮风淅淅 大荒境的上空总是罩着一层紫色云霞,以往只在洗霞之时,才能看到金乌皎月,星移斗转。而平常时候,日光只是透云而下,不过由于大荒境乃是在云端之上,白天虽有云霞遮去阳光,却并不阴暗,倒是前两天浴月用她的葫芦把紫霞收到洗霞池去清洗的时候,太阳仿佛就挂在大家头上,热得人人叫苦。 而到了晚上,阳光虽然消失,紫霞自身却散出淡淡萤光,如幽似幻,比月色还要美丽。 在那天傍晚的时候,彭遵、援梁等便带着其中一路兵马回到了大荒境,风魂与郑老等一同商议,只等钟化和红线他们也全都取胜回来后,便马上整合兵力,赶去支援采石岛。 到了夜里,风魂独自飘到洗霞池,见池边剑光点点,风声急掠,不由轻叹了一声。 剑光消去,隐娘清嫩的声音轻轻响起:“谁?” 风魂走了出去。 池面泛着一圈圈的涟漪,与紫霞洒下的光彩搅在一起,再反射而出,映得隐娘那身白衣也成了紫色。她看到走出来的是风魂,脸色不知怎的黯了下来,掠到风魂面前文静地跪了下来,道:“师父,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么?” 不管是礼仪还是声音,都无可挑剔……却让人觉得疏远。 风魂摇了摇,将她拉了起来,牵着她的手来到池边,看着粼粼的水波。隐娘微微挣了一下,见师父将她的纤手握得紧紧的,也就没有再挣。 “隐娘,”风魂问,“你近来可是有什么心事?” 隐娘低声道:“弟子、弟子没什么心事。” 风魂心中暗叹一声。 红线和灵凝在他面前总是自称“徒儿”,隐娘则是自称“弟子”。平常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隐娘对他的态度似乎要比她的两个师姐拘谨和生疏一些。 他想道:“隐娘虽是妙想的转世,却毕竟有她自己的人生。我在知道她的来历后,没想太多就去找好,并将她收做徒弟,但这对她来说,却又是好是坏?她本是官家小姐,自幼体弱多病,从小被父母呵着爱着,我却带着她背井离乡,也没有多征求一下她自己的意见。” 他问:“隐娘,你可是想家了?要不要回去看看你的家人?” 隐娘低下头,道:“弟子并没有想家。” 风魂见她模样,想到灵凝白天所说的话,心里也渐渐明白她的心事。他松开隐娘的手,摸了摸她的头,道:“陪师父到处走走吧。” 他带着隐娘沿山路慢慢走着,霞光缥缈,幽幽暗暗。 他道:“过两天,师父有些事要交待给你,你可愿意帮助师父?” 隐娘愕然抬头,眼睛不知不觉亮了起来。 风魂道:“猗天苏门阁金德王的两个女儿成人之礼很快就要到了,虽然还有一些日子,但他的请柬已经送到。我会提前备好礼物,让你与你二师姐代我前去拜会金德王,焰华仙子跟浴月也会跟你们在一起……” 隐娘本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却只是这样一件事,眼睛不由得又黯了下来。她世面虽然见得不多,却聪慧过人,知道师父之所以让她跟去,多半只是让她散散心罢了。既然是几人一同前去,真正代表师父的,自然是这些日子坐镇大荒境、同时又是玄天帝姬的二师姐,而安排起居住行和各种礼仪的,则是经验丰富的焰华仙子,她和浴月不过是凑热闹罢了,有她们无她们,恐怕也没什么分别。 风魂回过头来,见她并不怎么开心,只好苦笑了一下。 他虽然猜出了这个女徒儿的心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将她带着自己身边,与自己一同面对刀光剑影的战场。一想到当年王妙想削骨碎肉时的情景,他就总是忍不住对隐娘生出一股怜意,隐娘本就经历了七世磨难,他实在不希望这女孩儿连这一世也被他带入那重重劫数之中。 猗天苏门阁虽然也在凌波海上,却是目前整个东方苍天最风平浪静的地方,那里本就是苍天里最繁华的所在,而金德王更是他和伊奘诺尊双方都要争取的对象。而当金德王的双胞胎女儿举行成人仪式之际,估计仙界中有不少人都会前去贺喜,就算是伊奘诺尊,应该也不会在那种地方惹出事端,因此,让隐娘跟着灵凝、浴月等一同前去猗天苏门阁,自然不用担心她们会遇到什么危险。 慧红也会前去,不过却是代替她的师父云华仙子瑶姬。其实以云华仙子这种身份,就算接到请柬也不一定要去赴会,金德王女儿的成人仪式,又不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大会,金德王派人给她送请柬,其实也只是意思一下,但云光神尼却让送柬之人把请柬直接转交给了慧红。 慧红身为云光神尼的入门弟子,自然是有资格代替师父赴宴的。虽然慧红自己其实并不喜欢热闹,但她却拿着请柬来问风魂意见,风魂与郑老商量一阵后,都觉得慧红去赴会的话,也可以给灵凝一些帮助。毕竟到时伊奘诺尊也同样会派人出席,而金德王的态度却始终不明,万一金德王与伊奘诺尊早已在暗中勾结,那灵凝也并非全无危险。 虽然以灵凝的来历,就算金德王真的与伊奘诺尊有勾结,应该也不敢拿她怎样,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见隐娘低着头闷闷不乐,风魂只好蹲下来扶住她的香肩,注视着隐娘的螓首,道:“隐娘……” 隐娘被师父看得心生羞意,只好依旧低着脑袋,想要听听师父说些什么。谁知师父突然停在那里,目光越过她的肩,一脸沉重地看向远处。 隐娘怔了怔,也回过头去,却见夜色昏沉,连紫色的霞光都快要消散了去。 风魂猛地站起,低声道:“随我来。” 掠入幽暗之中。 隐娘知道师父必定是看到了什么,于是赶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时缓时快,又不是绕了几圈。 此时,隐娘已经发现,师父是在追踪着前方的一个黑影。 那黑影虽然不知是谁,却显然对大荒境内的防御异常熟悉,地势如何,守卫在哪个位置,全都了若指掌,很快便悄然避开了巡逻的兵将,离开了大荒境 离开大荒境后,那人便四周张望,查看是否有人跟踪自己,风魂却早已取出阴阳镜在远处虚虚地将其照定,既不让他甩掉自己,又避免了自己和隐娘被对方发现。 那人飞到一片暗云下方,暗云分开,跳出一个小人来,那小人四肢健全,个子却只有普通人类一半左右。两人一同快速交谈。 阴阳镜可以彻天透地,却无法助风魂听到别人的声音。风魂道:“你在这等我。” 留下隐娘,自己借遁法潜匿身形,悄悄地接近他们…… ****** 大荒山脚,青元宫偏殿之中。 风魂与郑老、南宫诸健、何月华面色凝重地聚在一起,隐娘则立在风魂身后没有说话。 何月华颤声道:“少主,你真的没有看错么?” 风魂长叹一声:“不会错的,那个人就是彭遵。他已经将我们即将援救采石岛的计划,甚至包括出兵路线都说了出去。” 南宫诸健沉声道:“少主何不将那与彭尊交谈的细作擒下?” 风魂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郑老却道:“就算留下那人也没用,彭遵绝不会是第一次与高天原的人联系,我们当前的兵力和内部所有情况,只怕早已被伊奘诺尊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才将那人擒下,除了打草惊蛇,别无益处。” 南宫诸健也沉默了。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近来投靠大荒境的那些人里必定藏有伊奘诺尊的奸细,也早就做了安排,但出卖大荒境的竟会是彭遵这样高级别的将领,仍是出乎大家的意外。彭遵和钟化一样,都是大荒境的本部兵将,虽然声望还远比不上钟化和南宫诸健,却也从头到尾都参与了大荒境的重要会议。 其实彭遵虽是大荒境原有的天将之一,但以他的资质,本是没有资格与钟华等人一同参与重要军事决策的,只是在风魂刚到大荒境、让所有将领各抒己见时,彭遵提出了绕过采石岛进攻已经归降于高天原的东极山和离瞀境的想法,虽然这想法风魂考虑后觉得不可行,却还是对这名思路与其他人有所不同的将领另眼相看,以后每逢重要的会议,亦都会将他叫上。 事实证明,风魂犯了他进入大荒境后的第一个重大错误。 当然,现在再去后悔自己看错了人,显然已是无济于事,而真正令人头痛的是,月夜见尊现在对大荒境的内部情况显然早已一清二楚,甚至连风魂出兵的时间和路线恐怕都早已掌握。 郑老道:“从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月夜见尊似乎并没有全力攻打采石岛,而只是做做样子。” 风魂倒吸一口凉气:“他是想围点打援,其实要打的不是采石岛,而是我们。” 所谓围点打援,便是对被围的要镇围而不攻,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赶来救援的援军。以风魂现在的情况,在兵力和行军路线都被敌人洞悉的情况下,很可能就此被月夜见尊一击而溃。 尤其是在自己人里还藏有敌人的奸细。 三百多年前的人间界,前秦苻坚率近百万大军攻打东晋,与谢玄带领的八万北府兵决战于淝水,并与谢玄约好,后撤半里,让晋军渡过淝水再行交战。谁知就在秦军后撤之时,已经被东晋收买的大将朱序在秦军后方大叫“秦兵败矣”,导致秦军溃败,成就了谢玄的赫赫声名。 苻坚的兵力十倍于晋军,擅且因底下将领人心不齐以及出了奸细而溃败,如今的风魂和当年的苻坚比起来,兵力弱于高天原,被他收服的大荒境周边势力也还未能整合完全,许多人根本就不是真心归服于他,再加上出了彭遵这样一个关系重大的内奸,要想不重蹈苻坚淝水之战的覆辙都难。 南宫诸健沉声道:“幸好被少主及时揪出这个叛徒,否则我们真的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老点了点头,道:“既然知道了彭遵的底细,只要利用此点,说不定反能化被动为主动,给月夜见尊一个惊喜。” 风魂问:“该如何做?” 郑老道:“首先,我们要立即派人通知钟化将军,让他装作出了差错,在此次出兵征讨时出现意外,不但败给敌人,还不得不派人赶来向少主你求救。” 风魂道:“这个不难,与钟将军一同前去的还有我的大弟子薛红线,到时只要说红线过于轻敌,孤身深入,钟将军不得不冒险救她,结果一不小心踏进敌人陷阱,这才大败亏输。红线虽是我的徒弟,但毕竟经验还浅,把败因归在她的身上,这样的解释应该能够瞒住彭遵。” 郑老道:“钟将军和薛小姐遇险,少主自然不得不赶去救他们,于是,支援采石岛的计划只能推迟。彭遵与月夜见尊之间必定有着某种我们所不知道的联络方式,相信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月夜见尊耳中。而少主则选出信得过的将领和精兵前去‘救援钟将军’,到时却与钟将军和薛小姐一同会合,悄悄赶往采石岛。至于彭遵,少主则不妨找个借口当众责骂南宫将军,公开表示对他训练和整合境内新兵的成果极为不满,再把南宫将军降职,由彭遵暂时取代他的位置。这样既可以把彭遵留在大荒境,又可以不让他起疑。” 风魂道:“如此的话,得让南宫将军受些委屈了。” 南宫诸健笑道:“自从当上天将以来,我也没少被人骂过,真骂擅且不怕,何况是假骂?只是这样一来,将会有相当一部分兵将被留在这里,令我们无法全力去对付月夜见尊。” 风魂道:“兵贵精不贵多,我们近来发展得太快,许多人都只是出于被迫才不得不归附于我们,偏偏我们又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整顿。既然如此,还不如将那些人抛下,只以精锐去对付月夜见尊,只要我们能够击退月夜见尊,相信再没有人敢生出异心,到时再回头来重新整编。” 一直没有说话的焰华仙子何月华说道:“那我们该派谁去通知钟将军?” 风魂犹豫了一下。 将南宫诸健或是何月华等信得过的将领或是仙官突然派出去,彭遵很可能会生出疑心,然而低级别的将领中,他又不敢肯定有没有人会被彭遵收买。这次秘密会议,他连自己亲自召来的援梁都不敢叫上,就是担心大荒境中还有别的奸细。 郑老却笑道:“最好的人选就在这里,哪里还用再找别人?” 风魂怔了怔,若有所悟地转头看向隐娘。 隐娘是他的徒弟,由她悄悄赶去找钟化和红线,钟化自然会相信她说的话。而由于这些日子隐娘从未被风魂分派过什么危险的任务,她本身又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就算彭遵没看到她,也绝不会想得太多。 最主要的一点还在于,她刚好是“现成的”,临时再找别人,既耽误时间,又容易生出意外,倒不如直接把她派去。 隐娘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立时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赶紧跪在风魂面前,低声道:“师父,请让弟子去吧。” 风魂点了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几人悄悄散会,隐娘独自离岛,前去寻找青兽战神钟化和她的大师姐红线。第二天,风魂便寻了过错,当众将南宫诸健责骂一通,解了南宫诸健的兵权,又将彭遵提到了南宫诸健的位置。 南宫诸健大怒,带着自己的本部人马再次反出大荒境,不知去向。 没过多久,青兽战神钟化的告急血书便被他手下一名天兵满身是血地送到了大荒境,风魂大惊,带上援梁及其他大荒境重要将领匆匆赶去救援,名义上仍以灵凝坐镇大荒境,凡事由郑老和焰华仙子替她决策。彭遵也被留在了大荒境中,风魂让郑老、何月华、灵凝等人暗中将他看牢,只等彭遵再次与外人联系之后,便立即将他拿下。 知道内情的人毕竟只有少数,大多数被留下的将领见风魂还没有与月夜见尊正面交战,就不辨是非逼反了南宫诸健,钟化那一路人马又出师不利,以这样的情势,根本就不可能对付得了高天原。于是有苦叹的,有暗中冷笑的,反应不一,还有一些正直的低层将领找上郑老和何月华,希望他们在风魂回来时忠言相劝,郑老与焰华仙子却都只是打着官腔,并不多说什么,让这些兵将大失所望,只是事后,这些人又被郑老以灵凝的名义悄悄地提拔了起来。 这些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或是灰心或是抱怨的时候,风魂已经与钟化、南宫诸健等人聚在了一起,正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往采石岛…… 第十一章 剑光矛影透云霄 为了不让月夜见尊的探子发现,风魂与钟化等人是潜到云端之下,从东海上空悄悄来到东海与凌波海相连的天涯瀑布,再由此进入凌波海。这种做法其实已经越境了,云端之下是人间界,早已脱出了东方苍天。 虽然如此,郑老与何月华商量之后,都觉得问题不大。毕竟东海之下才是敖广的地盘,而人间界不同于九野天或九重天,只要他们不在这里生出事端,天庭应该不会干涉大多,如果天庭或是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天宫真的怪罪下来,到时再上表辩解好了,当前之际,还是要以击退月夜见尊为重。 既然猜到月夜见尊采取的是围点打援的手段,那围住采石岛的,多半只是月夜见尊所安排的幌子。月夜见尊必定是带着主力隐藏在靠近采石岛的某个地方,只等风魂带兵前来救援,便以彭遵作为内应,将风魂和拥护他的大荒境天兵天将一网打尽。 毕竟对高天原来说,采石岛只不过是一土一地的得失,只要能消灭掉风魂等人,东方苍天将再无人敢于高天原作对。 为了尽快找出月夜见尊和高天原主力所藏的位置,风魂将阴阳镜交给了红线和隐娘,让她们先一步赶到采石岛。红线的金光纵瞬息千里,由她用剑光载着隐娘,可以抢先一步到达采石岛。而隐娘天资聪慧,早已将凌波海的地图默记在心,又比她的大师姐小心谨慎得多,有她跟着红线,风魂也放心一些。 其实风魂真的不想把隐娘也带到这里,只是既然已经让她参与了进来,又见她那副不愿独自离开的模样,风魂也有些无可奈何。 有阴阳镜这等透天砌地的宝物,红线与隐娘果然找到了月夜见尊所藏的位置。此时的月夜见尊已经得到了彭遵送出来的消息,知道大荒境生出乱象,刚被风魂收服的银狼战神南宫诸健在大荒境呆了没多久便又反了出去,青兽战神钟化也因为风魂大徒弟薛红线的蛮撞惨遭败战,风魂现在根本无力赶来救援采石岛。 月夜见尊本就不太看得起风魂,只是听说风魂一到大荒境,便以雷霆手段收服大荒境的周边势力,连本以叛出雷庭的南宫诸健也未能挡住风魂三刀,被风魂纳入手下,因此不免生出警惕,又知道风魂马上就要带着一众神将赶来支援采石岛,于是便想出围点打援之策,想要趁机将风魂剿灭,谁知大荒境未战先乱,不觉更是看轻风魂。 等风魂等人赶到时,月夜见尊正和他手下的东瀛神将藏在一处荒岛上,防备松懈。 风魂默默地将青阳之气凝聚成青煞刀,又将烛龙离火覆在刀身之上。青阳之气亦即木气,暗合万物之生机,烛龙离火则至刚至烈,以木催火,青煞刀竟化成了紫煞刀。 他将目光扫过身边的钟化、南宫诸健、援梁、红线、隐娘等人,所有人具都知道这一战关系到东方苍天的整个未来,面色凝重,又带着涛天斗志。 紫煞刀往下一指,风魂沉声道:“上!” 他率先冲了下去,身边挟着从天地间聚集而来的青阳之气,这些青阳之气有若流星,以紫煞刀为中心,破空而下。 钟化等人紧随在他的身后。 那些东瀛神将发生敌袭,纷纷腾上天空,想要迎战。风魂却已一刀劈去,青阳之气轰然落下,立时便将数十名东瀛神将一刀摧毁。 那些东瀛神将骤然遇袭,又被风魂这一刀之威震慑,惊慌起来。风魂知道必须一鼓作气击败对方,绝不可让敌人有稳住阵脚的机会,于是毫不停留,势如破竹,杀得敌人心惊胆寒。 一道光芒冲天而起,向他击来。 天之琼矛。 风魂停在那里,他身后的援梁和红线却抢先一步,分别以东海秀霸剑和紫绡剑迎向天之琼矛。援梁天生悍将,红线胆大过人,两人虽然都知道天之琼矛乃是帝俊生前所用的神兵,却毫无惧意。 随着震天动地的一声轰响,天之琼矛与东海秀霸剑、紫绡剑撞在一处,只见狂风倒卷,海浪乱腾,援梁和红线一同震退,天之琼矛也倒撞而回。 风魂原本还有些担心,援梁的东海秀霸剑乃是分天四剑之一,绝不在天之琼矛之下,只是风魂最近虽然教了他不少御剑心法,但他个人实力却仍是不及月夜见尊。红线自从度过首次天劫之后,太阴剑诀更是突飞猛进,但风魂却不敢肯定她的紫绡剑是否抵得住天之琼矛。 及至见天之琼矛被援梁和红线一同逼退,这才放下心来,援梁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已经与东海秀霸剑散出的霸气融成一体,而紫绡剑虽然不像东海秀霸剑那般出名,但毕竟是木公所传,现在看来,此剑至少在质地上,恐怕并不输于太素赤霄剑和东海秀霸剑,只是不像那两只剑一样,自含九玄青云之气和凌烈霸气。 一人跃出海岛,接住倒撞而回的天之琼矛。 此人虽是男子,却容貌秀雅,正是伊奘诺尊之子月夜见尊。 他见风魂带着大荒境兵将突然杀到,立时便知道彭遵的身份已经暴露,眼见自己的部属在钟化和现出妖身的南宫诸健等人的冲击下无法稳住阵脚,心知不妙,又见风魂也冲在前头,于是便打算以天之琼矛将风魂一矛击毙,谁知风魂身后窜出两个人来,竟能挡下他的天之琼矛。 红线手中的紫绡剑伊奘诺尊虽然不认得,但援梁所持的剑霸气冲霄,他立时便认了出来,不由暗自心惊。整个仙界最著名的四支上古神剑,如今竟有两支出现在凌波海? 援梁与红线见月夜见尊出现,亦不答话,各自划出剑光,分左右向他杀去。这两人都有一种不畏死的性子,如果只是单独一人,或许还比不上月夜见尊,但两人联手,竟杀得月夜见尊左拙右支。 三支神兵不断交击,暴出阵阵寒光,本事稍低的人仅仅是被这些光波触及,便不免坠入海中。月夜见尊手下的几名重将想要赶来支援,却被钟化等人排出奇阵硬生生阻住。 眼见月夜见尊与红线、援梁三人杀得难分难解,风魂手持青阳紫煞刀静立一阵,突然纵身而起,趁月夜见尊与红线二人各自震退的一个空隙,一刀朝月夜见尊劈去。 月夜见尊虽然性情阴柔,此时亦不禁心头大怒,天之琼矛旋出光圈,再猛然击向风魂。风魂一刀劈在矛上,青阳之气乍泄,他整个人顿了一顿,体内气血翻腾。 月夜见尊同样也不好受,双手微颤,本就白皙的脸更是失了血色。上次在王屋山时,如果不是南极仙翁及时抛下东皇钟,他差点便以天之琼矛杀了风魂和许飞琼。那时的风魂奇门遁甲之术虽然了得,却显然不擅于近身博斗,却没想到仅隔了这么一段日子,风魂不但本事大长,手中那腾出道道紫烟的怪刀竟然完全不惧天之琼矛。 两人虽然各自吃了闷亏,但风魂定在那里倒还无事,月夜见尊却还等没缓过气来,红线和援梁便已杀到,使得他不得不一边抵挡一边后退。 还没退出多久,月夜见尊一抬头,却见风魂已再次纵来,此时给他再大的胆子,他也不敢以一敌三,只好将身子一扭,纵入海中借水遁走。 那些受到突然袭击的东瀛神将本已缓住阵脚,正准备赶来支援月夜见尊,月夜见尊却已先被风魂三人迫退。主将一去,那些东瀛神将好不容易稳住的军心立时又乱了,被风魂率众追杀一阵,留下无数尸体。 击溃敌人之后,风魂踏着一片云彩,额上尽是冷汗。这一战,实是已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气脉间炙热得让人难以忍受,甚至比对付完沙之守鹤的那次还更虚脱无力。虽说他已努力控制着自身的青阳之气,但这样一场大战下来,紫煞刀又与天之琼矛这种神兵对撞了一下,要想从头到尾不让青阳之气外泄,真是谈何容易。 这时,他想起一事,立时看向周围,直至看到隐娘平平安安地站在远处,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隐娘正咬着一缕秀发,脸上清清冷冷。她的白绡上沾着点点殷红,飞雪剑更是被敌人的鲜血染得通红,正一滴一滴地坠着血珠…… 月夜见尊既然已被击退,风魂立时便带着钟化等人驱除了包围采石岛的敌人,与许飞琼和女儿国的几位公主匆匆见了一面,又赶去收复了合虚境。 然而月夜见尊虽然遭此大挫,但高天原的实力毕竟占据了优势,他与素盏呜尊的残兵一同聚在东极山,再加上高天原又有援兵赶到,使风魂不得不改以防御为主,与高天原暂时分海而治。 这场大胜震动了整个东方苍天,亦使局势开始变得微妙而复杂起来,许多原本并不看好风魂的人也改变了风向,而由于月夜见尊败在风魂的突袭之下,素盏呜尊伤在许飞琼的太素赤霄剑下,亦使一些被高天原强行征服的仙境和岛屿蠢蠢欲动,让月夜见尊暂时不敢再生事端,同样的,风魂虽然解了采石岛之围,后方仍然还不稳定,同样处在凌波海上的招援山、大言仙境等也还处在摇摆之间。 局势虽然异常紧张,处于一种稍有人挑衅便将生出大战的状态之中,却又各自约束。 由于女儿国中尽是女人,且有一些比较奇怪的规规矩矩,虽说面临覆岛之危,女儿国的几位公主也不会再去计较岛规之类的东西,但风魂仍将手下兵将驻守在合虚境和采石岛附近的荒岛上,只带着如钟化、南宫诸健这样的重要将领,以及红线、隐娘这样的女子登上采石岛。 他让其他人先去与女儿国的那几位公主见面,自己则与许飞琼在海滩上见面。不管是钟化还是奇辰公主等人都早已知道他们两人的情人关系,如今再次重逢,必然有许多话要说,也都不去打扰他们。 不过他们却猜错了,风魂与许飞琼并没有互相多说什么,只是手牵着手并肩坐在那儿,看着远处波涛起伏、金乌的光芒斜照在海面上。 他们已不需要再说太多。 ****** 当风魂在许飞琼的陪同下前往岛上宫殿时,奇辰、青囊等几位公主已迎了出来。 几位公主虽然拖着蛇尾,却都没有再戴那种奇怪的木制面具,风魂看去,果然一个个都是国色天香。然后,一张略带红晕的俏脸出现在他的眼中,却是龙格公主。 龙格公主见风魂微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心中亦羞亦喜,垂下螓首,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奇辰公主带着几位妹妹向风魂缓缓施礼,道:“还请少主移步宫内,妾身再行拜谢少主的大恩。” 风魂忙道:“公主不用如此客气,在下只是在做自己份内之事。” 他随着奇辰等人一同前往女儿国宫殿,不少岛上女子从那些因战火而变得残破的楼楼阁阁中探出头来看他,有的羞羞怯怯,有的掩嘴偷笑,看他的眼睛却都跟看着珍贵大熊猫一样。风魂只好苦笑,心想如果真的按照女儿国的风俗,这些被我看到模样的女子我岂非都可以收进后宫? 唯一遗憾的是,就是全都只能看不能吃,只要吃了一个,弄不好就会变成人干。 旁边的许飞琼见他笑得古怪,嘴角一抿,偷偷在他腰上捏了一下,痛得他惨哼一声。前面引路的几位公主听到动静,不免回过头来,龙格公主掩嘴一笑便扭过头去。奇辰和另一个模样显得较为活泼的公主摸不着头脑,剩下两位却微笑地对视一眼,露出了然之色。 这么多人看着,风魂虽然知道许飞琼在那作怪,却也不好在这里重振夫纲,只好讪讪地看向那两位微笑的公主,问:“不知哪位是青囊公主,哪位又是雪心公主?” 脸儿较圆的那位回身福了一礼:“妾身雪心。” 另一位亦清清淡淡的福礼道:“妾身青囊。” 这两位公主风魂虽然在长白山便见过面,但当时她们都带着面具,再加上她们全都穿着绛衣,露着蛇尾,风魂自然难以认出。现在看去,两人虽然都天生丽质,青囊公主的模样却还更好一些,眉如丹凤,唇点朱樱,淡扫娥眉,丰姿绰约,再带上那清清冷冷有若秋风的表情,整个人都仿佛是水做的一般。 爱吃醋的佳人就在身边,风魂当然不敢多看,只是朝两位公主含笑着点了点头。 来到殿中,钟化等人早已等在那里。钟化和南宫诸健原本都是太一东皇的座下战神,与奇辰等人自是早已熟识,对她们的特殊体质亦是一清二楚。红线和隐娘也在那里,红线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隐娘却从始至终就低着头,没有说话。 奇辰又带着他四位妹妹拜谢一番,风魂自是不免说些客套话。 女儿国一共有七位公主,界水公主死于八岐大蛇的袭击之下,原本还应该有一位小公主,却始终没有露过面,让风魂颇为奇怪。 除了红线与隐娘分别立在风魂身后外,几人都互相坐定,很快便从客套话转向对当前局势的讨论。在长白山时青囊和雪心都还将风魂称作风公子,此时也都跟着她们的大姐一同改称少主,她们都很清楚,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随时都有可能去而复返,她们唯一的选择便只有依附于风魂。 这时风魂想起一事,朝许飞琼问道:“不是还有一位叫林秀容的姑娘也在这里么?为何没有看到她?” 许飞琼与奇辰等人对望一眼,奇辰公主道:“采石岛被困之时,有不少来自妖灵界的朋友赶来相助,月夜见尊退走后,她说这些人中基本都是男子,不宜留在岛上,便带着他们迁移到西面的一座小岛去了。” 又道:“其实他们都是我女儿国的恩人,我女儿国虽有一些岛规和风俗,但际此大难之时,又如何会再去计较那些?只是林姑娘执意要这样做,妾身竟是挽留不住。” 风魂愕了一愕,又看向许飞琼,却见许飞琼的样子有些古怪,像是有些不甘,又像是有些叹息,最后却朝风魂轻声道:“我觉得……她像是在避开你。” 风魂更觉摸不着头脑。 许飞琼轻叹一声,道:“她虽隐瞒了一些事,但我却发现,那些人根本就是应她召集而来,而且他们所使用的术法也不像是妖灵界的妖族所有,那五行幻化、撒豆成兵的本事,倒更像是、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风魂疑惑地看着许飞琼。这种拐弯抹角,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她。 许飞琼咬了咬唇,道:“倒更像是……当年的天师道!” “什么?”风魂猛然站了起来。 天师道?林秀容? 奇辰等人见风魂一脸震惊,而许飞琼抿着嘴儿,立时便知其中另有内情。连隐娘也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师父。 第十二章 猗天苏门阁 许飞琼扭过头去,避开风魂的目光,道:“我想,林秀容应该就是、就是……” 虽然她没有说完,风魂心中却涌起波澜。一方面,他已隐隐猜到林秀容的来历,另一方面,他却不知道许飞琼为何也会知道那个人和他的关系? 风魂却不知道,在他被镇苍梧山的那三百多年里,许飞琼时时刻刻挂心着他,也渐渐听说了关于风魂与那个人的一些事,同时更是从黄灵微口中得知风魂曾为了那个人去刺杀人主刘裕的行为。 再开朗的女生遇到情爱之事,内心都不免会变得纤细敏感,许飞琼原本也没有怀疑太多,及至看到那些来自妖灵界的人全都毫无异议地听任林秀容的安排,而且不管是行事还是所使用的术法,都与当年的天师道殊为相似,自不免开始产生疑问。 再联想到林秀容曾让她在必要时抛下女儿国的建议,自然更是明白,这个女人之所以会费尽心思是留在这里助女儿国对抗伊奘诺尊,既不是为了这几位公主,也不是为了她。 林秀容跟她一样……都是为了风魂! 既然已经猜到了林秀容的真实身分,风魂心中自是一团混乱,不知不觉便掠了出去。许飞琼见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心里也像是翻了五味瓶,既觉得自己不该想得太多,又实是有些气苦。 其他人见许飞琼这般模样,亦都不敢吭声。 谁知光影一闪,风魂却又掠了回来。 他出了宫殿后,突然清醒过来,想到还有奇辰等几位公主和钟化他们在那,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他们会如何想? 还有许飞琼,她又会如何想? 只是回来之后,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奇辰公主虽然不知道林秀容的真实身份,但看这模样,已猜到她跟风魂之间必定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于是微笑道:“这些日子妾身等能够守住采石岛,全靠了飞琼仙子的本事和林姑娘的计谋和排兵布列,对当前的局势,林姑娘也必有一番独到见解,少主何不去见一见她,与她多作商议?” 风魂知道这是奇辰在给自己台阶下,于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转看许飞琼,担心她因此而生气。 许飞琼见他明明心中急着去见一见那人,却还担心自己不开心,心里也是一软。一想到林秀容如果真的就是那个女人,那她多半跟自己一样,也曾默默地等待风魂三百多年。这些日子她与林秀容一同面对强敌,也算是彼此扶持,对林秀容并不讨厌,之所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不过是出自身为女子的那种微妙情怀。 只是一想到林秀容为风魂做了这么多事,却还将他避开,林秀容的心中只怕比自己还更难过许多。她叹了口气,向风魂说道:“你转过去。” 风魂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好老老实实转身背对着许飞琼。 许飞琼却猛地跳了起来,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还不快滚。” 风魂大意之下,被踢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奇辰和青囊、雪心、玉尺这几位公主想笑又不敢,一个个掩着嘴,南宫诸健和红线却没有那么客气,直接笑出声来。 隐娘和龙格各有心事,虽然露出笑意,却又像是带着黯然。 风魂失笑着爬了起来,虽然样子狼狈,心里却知道许飞琼并不生气,于是就这样飞了出去…… 风魂来到采石岛西面的小岛。 许多道士与妖族散在那里,虽然风魂来得突然,却显然没有人觉得奇怪。 一个道者来到风魂面前,风魂认出了他。 他是徐道覆。 徐道覆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问,便领着他往岛上的一处乱石林走去,在那里,坐落上一个新建的木屋。 将风魂领到这里后,徐道覆便自行退走。 风魂默立半晌,调整后自己的心情后,这才来到屋前,轻轻地敲了下门。 屋内传来一个女子的轻叹声。 风魂猛地推开门,看向屋内。在那里,正站着一个体态修长的绿裳女子,头上插着步摇,脸上似喜似怅。 风魂大步走上前去,牵起她的手,心情极是复杂。 “魂弟,”绿裳女子叹息一声,“你不该来的。” 她,果然就是孙灵秀。 虽然早就隐隐猜到,但在亲眼看到她后,风魂仍是心情澎湃。自从在上次南海一别后,虽然听说了孙灵秀上灵霄宝殿告御状的事,知道她并没有死在南海,却没想到一晃便是三百多年,直到现在才能相见。 他的语音竟有些哽咽:“灵秀姐姐。” “看看你这个样子,”孙灵秀强忍着泪花,微笑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哪里像是个近来风头劲起,想要在苍天争胜的英雄人物?倒像是……倒像是……” 倒像是三百年前,那个刚刚离开大荒境,茫无头绪地到处乱逛的青年。 两人互相对视着,眼中都带着微笑。 孙灵秀笑道:“飞琼仙子竟舍得让你一个人来见我?” 风魂道:“她……” 孙灵秀道:“她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许伤害她。” 风魂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孙灵秀却又道:“还有龙格,她也是真心对你好,你也不要欺骗她。” 那你呢?风魂想问。 却突然发现自己问不出来。 或者说……其实根本没必要问出来。 眼前的这个女子,无疑比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他。 重新遇到孙灵秀,这对风魂来说无疑是他当前最大的惊喜,甚至远超过击退了月夜见尊。 然而时间仍是流转得飞快,凌波海上暗潮汹涌,谁也不敢肯定下一场战斗什么时候来临。 孙灵秀认为伊奘诺尊暂时不会再让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有大的举动,这点倒是和郑老的观点不谋而合。一方面高天原遭此重挫,担心那些被其强行征服的仙境和岛国生出叛乱,应该会先以稳住阵脚为主,另一方面,猗天苏门阁金德王的两个女儿芳辰将近,到时会有不少与金德王有交情的仙界中人前来祝贺。 金德王本就是伊奘诺尊全力拉拢的对象,际此盛典,伊奘诺尊自然要给金德王一些面子。 只是虽然有这样的判断,但风魂也不敢肯定伊奘诺尊真的不会在猗天苏门阁的盛典将近之前再来一场大战,试图一举将他击溃。 毕竟风魂在凌波海还立足未稳,伊奘诺尊很可能根本不想给他发展的时间。 从郑老那传来的消息中,风魂得知彭遵已经被关入了禁牢,大荒境里的其他将军这时才知道彭遵竟是叛徒,不免群情激愤。由于风魂和许飞琼分别击退和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展示了他们具有与高天原相抗衡的能力,一些原本还左右摇摆的仙境开始纷纷依附,甚至包括了处在采石岛和猗天苏门阁之间的大言仙境和招摇山。 这虽然让风魂的势力快速壮大,但随之而来的麻烦亦有不少。毕竟东方苍天在这三百多年里始终处于无主的状况,这些仙境之间的恩怨颇为复杂,一个处理不好,便有可能生出乱子。 在守了一些时日,确定月夜见尊暂时无心再起纷斗后,风魂便带着钟化、红线、隐娘赶回了大荒境,同时还带上了许飞琼和龙格,却将南宫诸健、援梁以及近三分之二的兵将留在这里,以采石岛、合虚境、大言仙境为三角组成防线。 同时留下的还有孙灵秀和被她召集来的天师道,虽然他很想让孙灵秀陪在自己身边,但南宫诸健和援梁身边确实也需要一个像孙灵秀这样的军师。 灵凝、慧红、浴月等人看到他们师徒三人都平安无事,连许飞琼也跟了过来,自是一阵高兴,而风魂回到大荒境的第一件事,便是直接派人将彭遵枭首示众,却没有理会一些人继续追查是否有更多内奸的建议。 事务虽然变多,好在有郑老和钟化帮忙,却也有条不紊。 既然风魂已经回来了,灵凝自然也就清闲下来了,虽然她这几日原本就只是在名义上代风魂镇守大荒境,真正处理事情的都是郑老和焰华仙子,但样子也是要做做的。 于是,风魂便与焰华仙子一同选好礼物,让灵凝带着隐娘、浴月,跟随焰华仙子一同前往猗天苏门阁。虽然金德王两位小姐的芳辰其实还没有到,但各地的仙人基本都已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苍天,让灵凝她们早点儿去,一来可以让她们散散心,二来也可以早点弄清楚金德王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郑袖儿死缠着想要跟她们一起去,风魂想了想,觉得就算金德王真的站在伊奘诺尊那边,最多也就是给她们看看冷眼,不可能在他自己举办的盛典上为难她们,在征求了郑老的意见后,也就让她跟去了。 红线见大家都去了,于是也想跟去凑热闹,结果被师父直接否决,郁闷了好一阵。 当然,灵凝只是暂时代表风魂前去拜谒金德王,等到金德王两位小姐芳辰来到的前一两天,风魂同样会赶到那里,到时慧红也会跟他一同上路。 现在他却实在是脱不开身。 ****** 灵凝和隐娘等人随着焰华仙子何月华一同来到了猗天苏门阁。 郑袖儿年纪虽小,却是曾跟着爷爷来过这里的,浴月曾做过一段时期的大荒境玉女,以前也曾来过几次。 灵凝和隐娘却是看得目瞪口呆,实在是没想到天地间竟还有这样一处所在。 进入仙境,是一个巨大的城市,极尽繁华和富丽。街上人来人往,身材矮小的周侥民,高大魁梧又长着妖脸的白垩族,还有其它各形各貌的人,在这里都能看到,便是人间界大唐都城长安,也不见得有此处繁华。 在城市中间,一座巨大的阁楼穿天而起,周围彩云缥缈,焰华仙子告诉她们,这阁楼一共有十三层,每一层都等同于一个城市,普通人最多只能待在最底下三层,而越往上,所住的人身份越高。 最顶的两层“朝元阁”和“丹凤阁”则作为王宫使用。 虽是仙境,但放眼看去,有不少却都只是凡人或是一些怪异的种族,隐娘发现修道之人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多,散仙之类的人物就更少了。 何月华说道:“真正的修道之人喜欢的是清静,如何会愿意呆在这种喧闹的地方?此处虽是仙境,在仙神眼中,其势利浮躁跟人间相比,也没有多大区别,甚至还更过之。金天氏一族经营此间已有数千多年,早已自成一国,制度森严,尊卑有分,你们把这里看做是另一个长安,也就是了。” 灵凝从未到过这般喧嚣的地方,极是兴奋,乘着彩鸾飞来飞去,又道:“我还以为玄天境是仙界有名的几个仙境之一呢,现在觉得,跟这里比起来,除了景色更美之外,既没有这里人多,也没一处比这里好玩,哼,爹爹还总是喜欢把我关在那里,不让我乱跑。” 何月华笑道:“不可这样去比,玄天上道境不但是天界最大的几个仙境之一,又有不知多少的仙神居住在那,只是他们不会像这里一样聚在一起罢了。如果单以繁华来看,大荒境也比不得这里,但仙界中许多人只知有大荒境,根本不知道苍天里还有一个猗天苏门阁。” 灵凝撇着嘴,她总觉得这里显然比玄天境和大荒境那种地方好得多。 隐娘却道:“师姐,我想这就跟人间一样。虽然长安和洛阳极是热闹,但在修道之人眼中,王屋山才是真正的人间第一洞天。” 何月华道:“金德王之所以能够有资格邀请众多仙神前来,并不是因为这猗天苏门阁有多热闹,不过是因为他们金天氏一族在这数千年里,亦出了不少修行深厚的仙人,在灵霄宝殿、雷庭、天齐仁圣天宫俱都有人任职罢了。就算如此,来的也基本上都是散仙一流,真正有身份的仙人,都不会亲身赴会,最多派个身边人来应付一下便是。” 又向灵凝说道:“金德王替他的两个女儿举办成人典礼,其实也就在这东方苍天里算是一件大事。如果是你爹爹替你的芳辰举办盛典,遍邀群仙,那只怕连王母娘娘都会亲身赴宴,更不用说其他仙神了。” 隐娘深深点头。当日在香惠别院时,灵凝只不过是要搬家,便有不少仙神跑来送礼,连三真太上府的太真夫人、和紫微大帝的女儿清莲公主这两位帝姬都来凑热闹。灵凝身为玄天天尊的女儿,她的公主身份可是天庭册封的,等级自然不同。 灵凝哼了一声:“爹爹才没那么好心呢,他最怕热闹,家里多来了几个客人,他都觉得头疼。” 何月华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又想到一事:“咦,浴月和袖儿呢?” 隐娘伸手一指:“在那儿。” 原来那两个家伙早就兴奋地跑到那些摊子上乱叫乱跳去了。 何月华摇头失笑,正要带着灵凝和隐娘过去,头上忽地一片昏暗,却是数百名手持长戈的战士骑着英招往众人头顶飞过,这些战士俱是满脸怒气,杀气腾腾。 没有人知道出了什么事,一时间,满街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安静下来。 灵凝向何月华问道:“我们现在就要去向金德王投贴么?” 何月华见灵凝似乎也喜欢热闹的样子,知道一旦被金德王奉为宾客,就难免有更多拘束,于是笑道:“也不用太急,既然大家都是难得来到这种繁华所在,那不妨先找个客栈住下,再一同到处逛逛,过一两日再去见金德王好了。” 灵凝听到可以在这逛一逛,自是高兴,她从小到大基本就没有下过凡尘,何曾见过这样热闹的地方?隐娘也没有太多意见,一旦皆听何月华的安排。 她们找上浴月和袖儿,一边逛一边去寻找客栈。这里毕竟是仙境,连卖的东西也与人间不同,符文咒纸,各类神兵,云光绣衣,甚至还有许多用来骑乘的神兽。 “那是什么地方?”灵凝指着一座阁楼,里面莺歌燕舞,不断传在娇笑之声,又有几名秀美的女子倚楼巧笑,还不时冲路人抛着媚眼。 何月华啐了一声,浴月红着脸扭开头去,西海同样也有这样的地方,所以她自然认得。隐娘睁大了眼,只觉得无法相信,她虽是官家小姐出身,却毕竟从小呆在人间,不像灵凝对俗尘一窍不通,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天界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所在。 灵凝却根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只觉得里面像是很好玩的样子,道:“我们进去看看?” 郑袖儿立时响应:“好嘞。” 一大一小两个丫头正要往里闯,浴月和隐娘早已跳了过来,拉着她们就往远处走。 何月华好笑地跟着她们。 灵凝还是没有明白过来,疑惑地问:“那个地方不能进去么?” 浴月道:“那种地方,是只有男人才能进去的。” 隐娘红着脸,怯声道:“进去的男人也、也都是坏男人。” 浴月想了想,小声道:“风魂哥哥一定进去过。” 隐娘急道:“师父才不是那种人。” 想一想,又觉得这话还真说不准。 师父不是那种人……那谁才是? 灵凝还在那问着:“为什么不能进去?为什么啊为什么?” …… 第十三章 遇小方隐娘中魇法 大荒山的夜晚,就像是淡紫色的梦。 风魂独自站在接近山顶的一处空地上,这里本是他与木公初次相遇之处。 他在那片幽暗间凝视着手中的青阳紫煞刀。 刀身散出的紫气,与天空紫云洒下的萤光融成了一体。 大荒山的夜晚,就像是淡紫色的梦。 风魂独自站在接近山顶的一处空地上,这里本是他与木公初次相遇之处。 他在那片幽暗间凝视着手中的青阳紫煞刀。 刀身散出的紫气,与天空紫云洒下的萤光融成了一体。 虽然这紫煞刀已比他最初所用的青煞刀更具锋芒,而他对青阳之气的运用,也比以前熟练了许多,但有些问题,仍是未能解决。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持久性。 在与月夜见尊那一仗中,他全力杀敌,又与天之琼矛硬碰了一记,事后只觉得全身燥热,又重演击退沙之守鹤时的那番情形。而援梁与红线一个手持东海秀霸剑,一个御着紫绡剑,与月夜见尊的天之琼矛硬碰的次.数比他更多,事后却不至于像他这般,由此可见,他以青阳之气具现出的紫煞刀,与天之琼矛和分天四剑那种级别的神兵还是不可比的。 不过,红线的紫绡剑在仙界明明毫无名气,却也能硬抗天之琼矛而丝毫不损,确是出乎风魂的意外。不管怎么想,紫绡剑都有一些其它仙剑所不具备的神奇之处,在风魂带它下山时,它分明还是寻常仙剑的模样,佩在红线身边,却自己变成了红色,剑身还多出“紫绡”二字。 如果让红线以后改穿别的颜色的衣服,不知道它会不会也变成别的颜色? 要是红线不穿衣服呢? 风魂想像着那俏徒儿不穿衣服的样子,然后发现,真要是那样的话……紫绡剑会变成什么颜色显然就不是重点了。 不妙,再想下去就要流鼻血了。 他持刀乱劈,劈出无数刀影,一通下来,虽然比在那一仗时更尽全力,却丝毫不觉劳累。由此可知,当时真正让他差点虚脱的并不是体力的消耗,而是自身青阳之气的外泄。平常时候,他自能将青阳之气凝在自己周围,然而一旦与敌人的神兵利器对撞时,要想做到青阳之气丝毫不外泄,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沉思间,身后有幽香传来,他转过身去。 出现的是女儿国六公主龙格。 龙格手捧果盘,站在淡紫色的夜光下,见风魂看了过来,脸上一红,文文静静地垂下头去,柔声道:“我、我见少主忙了一天,晚上还在这修行,所以、所以摘了些果子……” 风魂见她身穿一件绛衣,眉如弯月,面若桃花,再回想到曾在长白山看过她那美妙动人的*,心里不由生出一阵怜惜。明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喜欢自己,自己却只是想着该怎么利用她,确实是有些对不起她。 风魂暗叹一声,接过果盘,将其放在旁边的木桩上,拉着她在草地上一同坐下。龙格低声问:“我有没有打扰到少主?” 风魂笑了笑,道:“任何时候,我都不讨厌有美女来打扰我。” 这话等于是夸龙格漂亮了,她自然不免又喜又羞。虽然风魂在长白山时“勾引”过她,但这些日子,风魂既没有与她说上几句话,也没有抛下别人前来找她,虽然知道风魂事忙,但她心中仍然又是酸楚又是难过,担心自己已经被他讨厌。 明明想要找风魂问个清楚,却又害怕听到自己根本不想听到的回答,她就在这样的复杂心思中等了过来。有时看到许飞琼、慧红等人与风魂有说有笑的,有心插上几句,却又终究脸薄,时间一长,反而觉得风魂定是在故意疏远她,无人之时,自不免暗自垂泪。 直到今晚,她见风魂独自一人在这,犹豫许多,终是鼓起勇气寻个借口走上前来,只想着若他对自己放下脸来,那就必是讨厌我了,与其继续留在这作贱自己,让人看轻,倒不如去寻个无人之处自尽算了。 结果风魂的反应却是让她欣喜。 风魂自然不知道她差点动了轻生的念头,其实作为一个男人,绝不可能会讨厌像龙格这样一个温柔婉约并且喜欢自己的美人儿,之所以没去亲近她,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曾一直想着要利用她,心中多少有些歉意,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虽然有钟化、郑老、许飞琼、红线等人替他分担,但大荒境百废待新,有不少让人头痛的事。就算难得有些空闲,也多是花在提高自己的修行和神通之上,毕竟跟高天原的休战不过是暂时的,谁也不敢肯定下一战将会在何时爆发。 他将龙格轻轻搂住,给她一些慰怀,龙格心如小鹿般乱跳,如弱不禁风的花儿一般偎在风魂怀中。 当时在长白山时,风魂只想着利用龙格,虽然知道她的美貌,却没有多少在意。现在女儿国已经依附于他,他没必要再刻意地“勾引”龙格,却反而觉得这样一个美人儿,实是让人心中怜爱,舍不得将她放开。 “可惜近来事情实在太多,”他微笑着,“否则,我真想天天晚上都这样搂着你。” 只要不被许飞琼给劈死就行,他想。 龙格听他这般说,自是喜得连本就有若月牙儿的眼睛更是弯了起来,她道:“少主可有什么事是能让龙格分担的?龙格、也很想像飞琼姐姐一样帮助少主。” 风魂心中一动,不由想到自己刚才所思考的难题,再联想到她们女娲后裔的特殊体质,心想:“我何不让她助我修行?” 想到这里,他低声在龙格耳边如此这般一番,龙格听得心跳加速,脸儿俏红,低声道:“这、这真的能够帮助少主你修行吗?” 风魂轻摸着她的脸:“就算没有帮助,我也喜欢让你这么做,你肯么?” 龙格没有回答,而是带着羞意主动掀起风魂的衣袍,替他解开裤腰。那早已生出雄风的东西呈露在她的眼中,让她备感心怯。她抿了抿唇儿,颇有些为难地看了风魂一眼。 风魂微笑地看着她,眼睛中带着鼓励。 龙格小声地道:“龙格的体质有些特殊,这、这样真的不会害了少主么?” 风魂笑道:“放心吧,不会的。” 龙格咬了咬下唇,这才下定决定,将小口张成圆形,埋下头去。 虽然这是一个无比香艳和美妙的事儿,但龙格的体质实在是过于奇特,在她的小嘴被堵塞的那一瞬间,两人的元阳元阴便自自然然地互相贯通,一道吸力便通过这无形桥梁,将风魂的真阳通过她体内那条常人根本没有的阴脉,往她的内牝扯去。 风魂不敢大意,赶紧用出太乙白玉轮。他的自身元气早已跟青阳之气合二为一,一边将真阳阻住,令其毫不外泄,一边用青阳之气探往龙格内牝。在那处,龙格的真阴旋成涡流,差点便将他的青阳之气全都旋入其中。 他让青阳之气在龙格内牝附近流动,一边尽全力对抗着那强大的涡流,一边分出心念,用话语指点龙格,教她该如何吞吐吮吸,并将温润的香舌也派上用场。龙格的服侍让他的身体陷入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之中,而与其同时,他还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心神,避免自己失陷在这无可言喻的舒服中,一不小心被龙格的内牝吸光真阳,精尽人亡。 这实是对他体魄和精神的双重考验,其艰险之处,简直比跟月夜见尊的战斗更加惊心动魄。 只有将自己置身在最危险的处境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提升自己的精神力,同时还提高了自己控制青阳之气的能力。 居然能想出如此香艳的修行方法,他真的很佩服自己。 只是这种方法实在是太耗心神,渐渐地,他便有些吃不消了。 这时,他心中再次一动,忖道:“这种方法虽然能够锻炼精神力及一心多用的能力,但在对敌时,如果也这般一心多用,终是不免受到影响。这些女娲后裔之所以能够吸人真阳,实是因为她们的真阴在内牝间自成涡流,生出常人无以抵御的吸力。如果我也能在自己体内模仿出这种涡流,岂非就不用再担心青阳之气外泄?” 想到这里,他立时将部分青阳之气压缩在自己的丹田下方,并模仿着龙格内牝处的真阴,先是令其慢慢转动,再越旋越快,一道同样的吸力在他的体内生出,与龙格相互抵消。而他则放开心神,让这道涡流自行转动,全心全意地享受着男性部位传来的温润摩擦和美妙触动。 他将手伸入龙格的绛衣内,抚摸着她胸前那对玉兔,同时心中生出喜悦。 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出了彻底解决青阳之气在对付敌人时容易消散的办法。 …… ****** 灵凝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身边像是有人坐着,也没有多注意,翻了个身准备再睡,忽然又觉得像是有些不对劲的样子,赶紧回过头来。 天还未亮,坐在那儿的人身对着她,一身白袭,好像女鬼一般,立时吓得叫了一声。 那“白衣女鬼”也被她吓到了,跳下床,转过身一脸愕然地看着她。 灵凝这才看清她不是女鬼而是隐娘,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的胸口,道:“隐娘,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还坐在这儿吓我,真是的。” 隐娘又好气又好笑:“二师姐,你才好好的把人吓一跳呢。我本就是在打坐休息,你却突然叫了起来,好像见到鬼一样。” 灵凝红着脸,知道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她自己自幼失了双腿,无法走御剑的路子,再加上本就是天仙,日常并不用像红线和隐娘那样炼气存神,也就很少打坐。而像红线和隐娘这种炼气之人,基本上都不用睡觉,夜里都是坐在那儿运气练神。 虽然是师姐妹三人,但灵凝所学基本上都以仙术为主,再加上她不像师姐和师妹,总是会有遇到敌人的机会,她一个玄天帝姬,时时被人保护着,学到的东西基本都用不上,虽是天资过人,仙术学了不少,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厉害。 她平常也都是一个人独睡,从不曾像今晚一般住在客栈里,因此半夜醒来发现身边坐着一人,不免吓了一下。 想要和被再睡,偏偏睡不着了,于是撑着身子坐起来,用仙术弄了些光线,四处乱看,又盯着小师妹看。隐娘原本已回到床上坐着,准备继续打坐,被她这么盯着,哪里还坐得安稳?回过头,见二师姐穿一件桃红心衣,露出香肩,睁大眼睛颇为无聊的样子,不由笑了一笑,干脆也脱下外裙钻入被中,陪她聊天。 两个少女一个长期住在天上,一个从小呆在人间,所说的东西多半彼此并不知道,反得聊得新鲜起劲,而虽然这些日子一同在大荒境中早已彼此熟识,毕竟不曾像现在这般独自二人在夜半私语,说到有趣之处,更是互相推搡,娇笑不止。 隐娘心知这位师姐虽然未曾学习御剑,但在仙术和遁法等处,却是远远胜于自己和大师姐,甚至连师父都有所不及。大师姐与自己都是各学一套御剑之道,师父平常却是把整个天书都扔给二师姐,让她爱学啥便自己学去。 近来隐娘也想学些奇门遁甲这一方面的东西,只是师父太忙,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于是便趁这机会向二师姐请教,灵凝自是无所不言,又将师父放在她这儿的太乙天书取出来,教了隐娘一些仙术。 隐娘同样也是天生慧根,虽然比不得灵凝身具烛龙离火和太阴玄寒之气,却也同样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许多东西很快便了解了其中道理。 不知不觉又翻看到天书中记载的太乙白玉轮,两人都想到师父时常借着这个功法的名义来亲吻自己,不由一同飞红着脸。而在太乙白玉轮的心法中,还有一些涉及“周公之礼”的地方,两个少女自然不敢多看,便翻了过去。 猗天苏门阁位于苍天之中,天亮得较早,等何月华进来时,两个少女依旧并排躺在床上兴奋地说着。 天亮后,她们随着浴月和郑袖儿一同乱逛,灵凝只觉得处处惊奇,什么东西都无比新鲜,她乘着彩鸾飞来飞去,到处看个不停,好在这个地方本就是仙境,各种神兽都有,还有许多剑仙御剑而过,自也没有人会去关注太多。 灵凝对那些事物虽然好奇,但毕竟行动不便。隐娘比较喜好清静,逛了一阵,觉得这里虽是仙境,但除了人与物有所区别,其热闹喧嚣与人间的闹市也没有什么不同,远不如大荒境那般灵气独钟,甚至还比不上人间的苍梧山,渐渐地也就没意思了,只是闲来无事陪着二师姐罢了。 浴月和郑袖儿却活泼得多,到处乱钻,连何月华都难以看住她们,只好跟着她们不放。灵凝见她们一忽儿便跑得远了,赶紧追了上去。 隐娘摇头失笑,不急不慢地跟在后头,心想她们也不至于跑得太远,最多御剑去追便是,反正这里御剑之人亦有不少。 正想着,地面隐隐传来震动,却是两个身高数丈的巨人经过,惹得人人避让。 却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 男孩个子太小,两个巨人又走得太快,眼看着其中一个便要将其踩在脚下,隐娘心中一惊,御着剑光急掠过去,抱了男孩飞开。 那巨人低下头来瞪了他们一眼,虽然知道自己差点踩到人了,却也没有道歉,反而朝那男孩骂道:“没长眼睛啊?” 隐娘心中气恼,正要出声,两人巨人已自顾自地走了,再看看周围的人,也全都无事一般。她暗叹一声,对这样一个所谓的仙境更是失望,看来天上人间,有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多不同,又想道:“师父本是想让我跟着二师姐来这里散散心,但要是早知道是这样一个所在,我还不如留在大荒境呢。” 这时,灵凝乘着彩鸾飞了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隐娘不想让二师姐担心,随意地解释了一下,然后把男孩放了下来,关心地问他家人在哪,有没有被吓到。 男孩却反而笑了起来,眼中灵光闪动,神情也颇为神奇:“我是没事,姐姐你自己小心些才是。” 说完还冲灵凝笑了一笑,扭头便跑,一忽儿就闪入人群中,没有影儿了。 隐娘倒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转过头来,却见灵凝正睁大眼睛看着男孩消失的方向,一脸疑惑,不由问道:“二师姐,你怎么了?” “刚才那个孩子,”灵凝用手指轻按着自己的香腮,细细思索了一阵,道,“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却又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隐娘知道二师姐虽是玄天的公主,其实真正认识的人并不多,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两人一同去找不知窜哪里去的浴月她们,走了几步,灵凝忽又问道:“隐娘,你的脖子……” 隐娘怔了怔,将左手往脖子侧面抹了一下,却发现那里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小口子,溢出血珠。她心中惊异,竟是想不起自己这里是在什么时候弄破的,心中实实有些纳闷。 就在她们前去寻找浴月和郑袖儿的时候,却不知刚才的那个男孩已经离开了猗天苏门阁。 他摇身一变,化作苍鹰穿过一重重云雾,直至来到东极山附近的一个孤岛上。 落在岛上,再次一变,又变作一个俏皮的少女,娇巧玲珑,轻灵可爱。她蹦跳着来到岛中央的一座石屋内,那里正有一个阴沉的女子等着她。 “青耕姑姑,给。”少女将手中的一个琉璃小瓶递向那个女子。 小瓶内盛着几滴殷红的血珠子。 那女子接过小瓶,缓缓走到挂在墙边,一个木制小人钉在那里,小人上还挂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三个字——“王妙想”! 那女子将瓶中的血珠子滴在小木人上,退了一步,口中发出古怪的声音,只见小木人上黑斑闪动,只一会儿,纸上的字迹便已自行改变。 那女子盯着纸下重新显露出的字迹,脸上现出阴毒的表情,冷冷地道:“聂隐娘果真就是王妙想,” 少女讶道:“王妙想不是已在苍梧山被紫光夫人逼得自散三魂七魄,形神俱灭了么?为何又会转劫成聂隐娘?” “能当着紫光夫人的面暗中护下王妙想的,自然只有王母娘娘。”青耕夫人恨恨地道,“那些人将此事告诉我时,我原本还有些不信,想不到却是真的,只怕聂隐娘的来历,在瑶池中有不少人都是知情的,只是瞒着外人罢了。” 少女笑道:“想来她们也不是要瞒着外人,不过是想瞒住紫光夫人一人罢了。不过在我看来,就算紫光夫人现在知道了王妙想魂魄未散,应该也不会再去为难她。” “这样也好,”青耕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壁上的小木人,道,“杀夫害子之仇,就由我亲自来报好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缓缓钉在小木人的心口处。 少女见青耕夫人已准备施展祭魂恶术,脸上虽仍带着笑意,心里倒是忖道:“薛红线,你不要怪我,我可不是有意要害你师妹的。” 又想道:“师父要是知道我又在背后帮青耕姑姑害人,只怕非得把我逐出师门不可。” …… 第十四章 大荒境风魂封显圣 隐娘躺在床上。 灵凝端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飞了进来,隐娘在路上的时候,突然心口发痛,几乎要昏倒在地,实是把灵凝也吓了一跳。 “这是浴月熬制的玉制人参百转液,”灵凝道,“她让你趁热喝。” 隐娘轻声道:“这、我又不是病人……” “你就喝了吧,”灵凝道,“我听师父说过,浴月姐的炼丹制药之术可是我们的太乙师祖亲传的,大荒境里的那些仙丹妙药基本上都是她以前在那儿当玉女时炼制的,虽然师父和浴月姐都爱吹牛,但焰华仙子也这么说,应该不会错的。” 隐娘心中好笑,想:“二师姐怎么也跟大师姐一样?就算师父真有不好之处,身为弟子也该为师长讳,不该就这样口无遮挡的说出来啊。” 想是这样想,不过师父自己都不把这种事当一回事,她作为一个懂礼貌的小师妹,自然也不能去劝说师姐,于是道:“师姐,我真的没事,只是大约有些累了……” “胡说,”灵凝道,“你和我不同,你学的本就是炼气之道,哪有这般容易就病倒的道理?你要是不肯喝,那我就让焰华仙子回大荒境去通知师父……” 隐娘生怕灵凝真的那样去做,赶紧道:“师姐不可,师父事本就多,没来得为了这样的小事惊动他。” 灵凝道:“那你就喝药。” 无奈之下,隐娘只好端过碗将浴月亲手熬制的玉液喝下。也不知这液是用哪些材料炼出的,清香四溢,一入口中便自行渗入各处经脉,让她如沐春风一般。她摸了摸心口,果然觉得这里的绞痛好了许多。 灵凝紧张地看着她。 隐娘笑道:“已经不难受了。” 灵凝道:“真的吗?” 隐娘道:“真的。” 灵凝凑上去,托住隐娘的脸,道:“你把嘴张开。” 隐娘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怯声道:“师姐,你难道是想……” 灵凝道:“我用白玉轮替你查看一下……” 隐娘脸一红,将碗放到一旁,身子缩入被中,嗔道:“师姐你也是个女孩子,哪有女孩子对女孩子用白玉轮的?” 白玉轮本就是上乘双修术,阴阳交感为之双修,两阴的话,当然双修不起来。灵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故意捉弄一下隐娘罢了,见隐娘羞得钻进被窝,自是罢手。只是想了想,又有些不愤,道:“真是没道理啊没道理。” 隐娘钻出一个头来,道:“什么没道理?” 灵凝道:“我是说,这个太乙白玉轮好没道理,如果师父在这,他就可以吻你嘴儿,我在这就不行,你说,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隐娘听得脸红,于是掩嘴笑道:“二师姐既然想亲人嘴儿,那等师父以后收下男弟子时,二师姐再去亲他好了。” 灵凝啐了一下,将手伸入被中去挠隐娘腋窝,隐娘躲避不得,只好讨饶。 喝了玉液,休息了一阵,隐娘的身子果然康复了,心口虽还有些隐隐发痛,但她不想让人担心,也就强说无事。只是这场病实在是有些毫无来由,她自查五腑和经脉,也看不出哪个地方不对劲,于是想或许是自己这些日子在修炼时太过心浮气躁,某个地方出了差错,多休息两天也就是了。 又请灵凝和浴月她们回去后不要将自己无故病倒的事告诉师父,灵凝等知道她不想让风魂担心,也就一同答应下来。 见隐娘真的无事,几人也就放下心,灵凝和浴月虽然还想到处逛逛,但焰华仙子觉得还是正事要紧,这猗天苏门阁虽是仙境,许多不堪之处其实还不如人间,如果贪玩误事就不好了,于是便亲往朝元阁投了贴。 金德王这才知道玄天帝姬竟来到了猗天苏门阁,赶紧让王后领着金天春静、金天秋野两个女儿亲自来接灵凝等人移居至最顶层的丹凤宫。王后为人贤淑,端庄稳重,春静儿在这方面也有些像她母亲,秋野儿却调皮得多,很快便与浴月、郑袖儿混个熟稔。 几人早就知道金德王的两个女儿是双胞姐妹,此时见面,看果然是长得一般无二,皆如皎花照水、体态娇巧,如果不是一个穿着蓝衣,一个穿着翠衫,只怕根本没人分得出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春静儿、秋野儿都只是在这猗天苏门阁算是郡主,灵凝却是真正的天界帝姬,级别不同,王后对灵凝自是不免殷勤,春静儿也随着母亲,没有什么异样,唯有秋野儿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落在后头时,偷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断了腿的残废,有什么好神气的?” 她虽觉得自己是在自言自语,隐娘却在无意中听入耳朵,明里虽不好发作,对秋野儿却实实地讨厌起来。 丹凤宫位于猗天苏门阁十三层中的最顶层,自有云梯通往那里。由于灵凝身份特殊,金德王自是将她视作贵宾,但她自己却不太做得来这些事儿,只能万事都听由焰华仙子安排,王后看出灵凝不谙世事,心思单纯,便让更知礼仪的春静儿陪着她,安排灵凝等人在用于接待贵宾的天香馆内住下。 休息了两个时辰后,金德王便派人通知,说要接见她们。 路上时,灵凝见隐娘手抚胸口,有些难受的样子,自是小声挂问,隐娘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让灵凝操心,只说自己无事。 在一座华美的殿中,她们见到了金德王。 金德王虽然年老,举止间却自有威仪,在他身边,还陪同着一位将军,身穿青袍,腰佩宝剑,乃是在猗天苏门阁被人呼为剑圣的第一武将李逻。 春静儿跟秋野儿也陪在殿中。 灵凝虽是玄天帝姬,却是代风魂前来。而风魂虽然已是事实上的大荒境之主,但在天界中还未有正式的仙职,金德王自然也不能接待得太过隆重。事实上,对于该如何接待灵凝,实是让金德王和他底下的文官们头疼了好一阵,最后才决定由王后和两位公主出面,既回避了太过正式和繁琐的礼仪,又能够让人看出猗天苏门阁对这位玄天帝姬的重视。 在来这里之前,灵凝便已受到焰华仙子的教导,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早已演练过几遍,倒也没有不妥之处。先是送上礼物,提前祝贺春静、秋野两位公主的芳辰,又告诉金德王她的师父在盛典上必会亲身前来祝贺。 至于东方苍天当前的形势,灵凝则提也不提,仿佛自己纯粹就是为了贺喜而来。 金德王在猗天苏门阁的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老道之人,也不露口风,无非就是说说客套话,让灵凝等人在此间尽情游玩,又让春静儿和秋野儿陪同灵凝四处走走。这些官话套话,焰华仙子听得多了,自是不觉什么,陪在灵凝身后的浴月和郑袖儿却实是无聊得很,只是她们都是以灵凝身边玉女的身份跟来,无聊归无聊,也只好等着。 隐娘虽然不像灵凝那样身份特殊,但她同样也是风魂的弟子,又是灵凝的师妹,自然也受到礼遇。金德王与灵凝客套完,自不免又向隐娘说了几句,谁知隐娘却定在那里,也不说话,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 金德王还以为隐娘的性情本就是如此,笑一笑也就了事,春静儿和秋野儿却不免露出不满之意。 然而更为惊讶的却是灵凝和焰华仙子,如果是红线在这,做出这种失礼的事她们或许还不奇怪,但隐娘却一向都是知书达理。灵凝看向隐娘,见她定定的,好像很不对劲的样子,不由担心地问:“隐娘,你不舒服么?” 话音未了,隐娘却猛然睁大眼睛,御出飞雪剑,一剑便劈向金德王。 如此异变,自是令所有人大吃一惊,金德王身后的剑仙李逻哼了一声,祭出剑光阻住飞雪剑。 灵凝失声道:“隐娘,你……” 隐娘却像是疯了一般,一跃上前,接回被李逻击飞的仙剑,身子一旋,幻出无数剑花。李逻面色凝重,闪到金德王面前,以剑气化作无形屏障。 一众侍卫早已拥来,将隐娘团团围住。灵凝担心隐娘受到伤害,将玄天绫一抽,想要飞过去助她,却被焰华仙子伸出手来强行按在那里。而浴月和郑袖儿更是不知所措。 焰华仙子朝灵凝摇了摇头,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何会突然生出这种事端,但这里毕竟是金德王的地盘,如果连灵凝也参与进去,不但救不了隐娘,只会连她自己也陷身进去,惹出更大麻烦。 灵凝看去,见隐娘虽然不断击出剑花,却未能突破李逻的防线,反而是她自己的剑势越来越乱,神情呆滞,身子颤抖不止。 李逻再次冷哼,飞剑祭出,将隐娘的飞雪剑击得抛飞,插在一根梁上。 隐娘却没有再将飞雪剑召回,而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李逻皱了皱眉,正要令人将隐娘擒下,隐娘自己却已身子一震,倒了下去。 …… ****** 身处大荒境的风魂自然不会知道隐娘在猗天苏门阁已经出了事。 对他来说,要头疼的事本就有不少,而其中最让他担心的不是灵凝和隐娘,而是许飞琼。 在灵凝她们离开的第二天,天庭便已派了太岁部下的开路神前来宣读玉帝旨意,将风魂封作了东方苍天的巡天神将。这对郑老和钟化等人来说,倒也不算是什么意外,天庭既已默认了风魂继承大荒境的资格,又有钟化和何月华等大荒境一众仙官神将联名上书,天庭给风魂一个神职,也是很正常的事。 巡天神将在天庭虽然算不上是多大的官衔,却意味着风魂有了“维护苍天秩序”这一名正言顺的权力,等于便是承认了风魂在苍天上的势力发展。 而真正让钟化等人惊喜的,却是玉帝旨意中,又将风魂封作了“东天青元显圣真君”,赐八龙绵衣和神玺玉制章,以及金阙玉芝、流明金英二节咽胎流明神芝。 其实名头本身只是一个虚衔,食二节神芝,对风魂这种道通已经到了一定阶层的人来说,也只是一个形式罢了。然而真正重要的却是名号中的“显圣”二字,这便意味着风魂不是被封神,而是被封圣。 肉身成圣在天庭虽然不是没有先例,比如二郎神的“二郎显圣真君”,雷庭亦有一位“雷光护法显圣真君”,连托塔天王李靖最初也是肉身成圣,但这些毕竟只是少数。这就表示风魂就算不经雷劫,不走三官,却已经等同于仙人。 也正因此,钟华和何月华虽然是上书给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天宫,降下敕旨的却是玉帝。单是封神的话,东岳大帝便有这个权力,而要封圣,却只能由玉帝降旨。封神之人,三界中多了去了,由凡人直接封圣,却无疑是一种殊荣。 同时,这显然也代表了天庭的一种态度,那就是在风魂与伊奘诺尊的斗争中,天庭就算没有公然站在风魂这一边,至少也是在背后支持他。 但风魂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因为陪同宣读玉帝旨意的开路神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位太微天玉女,她们是来“捉拿”许飞琼的。 直到这时风魂才知道,在许飞琼帮助女儿国的几位公主守护采石岛的那些日子里,她曾多次接到王母娘娘令她回瑶池听命的懿旨,她却始终没有回去。许飞琼身为昊天金母的座下女仙,却私藏太素赤霄剑,违抗娘娘懿旨,自行插手东方苍天的战事,这些事加在一起,自是惹得王母娘娘震怒。 明知道许飞琼为他牺牲了这么多,风魂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位玉女将她带走,那种无可奈何的心痛,实是让他难以忍受。现在想来,从一开始,许飞琼恐怕便已知道自己会有这种结果,身为瑶池女仙,却在没有得到王母娘娘的同意下自行干涉苍天事务,这显然是犯忌之事,而王母娘娘对自己的座下女仙和玉女从来都以严苛出名,很难想像许飞琼回到瑶池后,能够平安无事。 只是担心归担心,他总不能就这样闯进太微天去找许飞琼,真要这样做,那就不是帮她,而是害她了,于是只好在大荒境等候消息。 除此之外,凌波海上的形势也让他难以放下心来,倒不是伊奘诺尊和他的八百万神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们什么也没做。 虽然郑老和孙灵秀都觉得伊奘诺尊会等到猗天苏门阁的盛宴结束后,才会展开大的行动,却也没指望他们这么安静。现在的情况,就仿佛是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完全咽下了败给风魂和许飞琼的耻辱,连小规模的骚扰也没有出现。 风魂很清楚,与他的实力相比,高天原仍然处于绝对强势的一方,伊奘诺尊没有理由如此简单地就任由他在大荒境发展。 虽然觉得伊奘诺尊在背后必定有着什么别的计划,但他与郑老商量许久,也猜不到对方的打算,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那天夜里,他再次出现在大荒山山顶。 龙格早已等在那里。 他站在那儿,只是点了点头,不用再做什么交待,龙格便已红着脸来到他的身前缓缓跪倒,掀起他的衣袍,将某个东西含.入口中,发髻随着螓首的前后摇摆不停地颤动着。经过了连续几夜的“学习”,她的经验显然已丰富了许多,不再像初始时那般生涩。 风魂一边享受着龙格的服侍,一边凝出紫煞刀,并将青阳之气在丹田处聚成涡流。涡流快速旋转,并带动了他体内所有的青阳之气。就连紫煞刀,在表层的烛龙离火之下,亦在以某种方式转动着,表面虽仍然是刀,内中倒更像是电锯一般。 以往,他将青阳之气聚出刀形后,便让它凝在那里,就好像一支刀剑用精铁铸成后,就无法再进行改变。而现在,他却以体内的那股涡流为动力,带动着紫煞刀内的青阳之气流动不休,这样,就算紫煞刀与天之琼矛那种神兵硬拼,泄出的青阳之气也可以藉由这种流动所产生的吸力马上收回。 要同时抵抗住龙格的温柔,并控制住体内的气漩,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经过了这么多天的修习,仍有些难以把持,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控制气漩的水平虽然进益不小,但龙格的技巧也在他的指点下益发精妙,让人如同隐入春梦之中,一不留神就不想再醒过来。 风魂强迫自己将心灵与体魄分开,身体处在阵阵激潮之中,心灵却是空玄幽寂,他连劈数刀,把握着刀势的走向,又对体内气漩的速度和走向不断调整。 龙格突然一颤,眼带愉悦之色,脸色却骤然苍白。 风魂立时知道自己的气漩调得太快,竟藉由两人之间的元气贯通把她的真阴吸了过来。他忙用双修心法把龙格的真阴补了回去,免得损害了她的寿命。 在将龙格的真阴补回去的时候,他的青阳之气与龙格的真阴自是不免轻撞,龙格玉口虽被堵塞,却还是发出了一声快乐的闷哼…… 第十五章 战黑羽灵凝失天书 夜深人静,灵凝在她的房间内默默哭着。 白日的那场异变已让金德王动怒,虽然碍于灵凝的身份,没有当场对她怎样,甚至连表面上的礼仪也一丝不减,却在事后将她和陷华仙子等人分别软禁了起来。 而隐娘更是被关入了牢中。 想到小师妹现在也不知怎样了,灵凝自是心中难过,觉得自己枉作师姐,连自己的师妹也保护不了。 哭了一阵,她终是冷静下来,想到就算哭到天亮,也是毫无用处,还是把整件事好好想一想,看看隐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灵凝本是聪慧之人,只是涉世不深,一旦遇事便没了主意,现在静下心来,前后细想一番,渐渐地寻到不少疑点,心中忖道:“隐娘是个懂事的姑娘,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当刺客,就算她真的跟金德王有仇,也不会在那样一个场合动手,把我和浴月等人也连累进去。现在想来,她行刺金德王时,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儿一般,若不是被人下了蛊,就是被人施了什么控制心神的邪术。” 又想道:“隐娘这些日子一直跟我在一起,她本是辟谷之人,又怎会轻易被人下蛊?这些日子她唯一吃入肚中的,便只有浴月姐熬制的玉液,浴月姐当然不会去害隐娘。以此看来,多半还是有人暗中对隐娘施了魇法。” 想到这里,暗怨自己没有及早发现,同时掉了几滴泪珠儿。 “罢了,”她咬了咬牙,忖道:“最多就是自己也跟隐娘一样被关在牢中,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将她救出来。” 她从窗格处往外偷看,见不少士兵守在外头,不免有些心怯。但因为实在是担心隐娘安危,她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先用幻术在房间内安排下自己的影像,在召出一道风来,清风将窗子摇了几摇,而她便借着这道风遁出房间,隐着身形往外飞去。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瞒不过那些守卫,却不知她所学的仙术和遁法尽是太乙救苦天尊所传,又岂会轻易地被他人看破?更何况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太一东皇的再传弟子,却从来没有谁真的见过她使用仙术,在金德王等人眼中,她虽然身份尊贵,却不过是个自幼失去双腿的残疾之人罢了,自然也不会想到她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她只知道隐娘是被关在猗天阁第九层的一座禁牢里,于是潜出丹凤殿,一路小心翼翼,在夜色下一直飞到了第九层。然而猗天阁一共分作十三层,每一层都等同于一个城市,而她又没有什么经验,面对那无数建筑,实不知该如何寻找,只得乘着一朵祥云,隐着身形到处乱飞。 猗天阁虽然有十三层,但真正繁华喧闹的其实只有最底下的几层,从第四层开始,便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进入,而从第十层起,能够住进去的便只有猗天苏门阁中的王公贵族,又或是身份显赫的宾客。 从这一角度来说,如果隐娘不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再传弟子和灵凝的师妹,她还没有资格被关在第九层里。 灵凝在这一条条清冷的街坊飞来飞去,全无头绪,虽曾试着用卦术算过,但金天氏一族不比人间的寻常帝王,像这种地方自是设了不少禁制和阵势,又如何会让人轻易地用卦术算出监牢重地的所在? 灵凝心中气苦,不由得又自哀自怨了一番,又掉了几滴泪。 就在这时,脚下传来一声猫叫,她低头看去,见那儿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很神气的黑猫。它蹲在那儿,摇头晃脑地看着灵凝,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 灵凝落下祥云,落在地上将黑猫抱了过来,一边流泪一边说道:“猫儿,猫儿,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找到隐娘?” 黑猫在她怀中挣了挣,然后跳到她的肩上,还神灵活现地“喵”了一声。灵凝被它那身猫气弄得脖子痒痒的,咯咯笑了一下。 然后怪事发生了。 这只黑猫竟凑到她的身边说话了。 它说的是……“快逃”! 灵凝怔了怔,还没明白过来,黑猫已跳了下去,一忽儿便钻进旁边的巷子里,消失不见。 灵凝赶紧飞了起来,虽然不明白猫儿为什么会说话,但它的警告意味是那般的强烈,让灵凝生出惧意。她乘着祥云掉头飞去,臂上紫绫飘飞,膝下裙脚空荡。 她的心嘭嘭嘭地直跳。 忽地,她心神一动,抬起头来,却见在前方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是一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上身穿着裸露双臂的黑色龙鳞软甲,腰下是黑色莲花短裙,裙内只有一条短短的裤儿,小腿和纤足全都露在外头。 她的手上倒提着一根黑色短矛,背上伸出一对黑色翅膀,翅膀微微拍动,几根黑色羽毛落了下来。 最让灵凝注意的,是她那张异常冰冷的脸。 灵凝呆呆地看着这奇怪的黑甲少女,还没等她说话,黑甲少女已是短矛虚刺,一道闪电划破虚空,从矛间疾刺而下。灵凝大惊失色,好在她虽然应变能力不足,仙术终究是学了不少,也没有时间多想,下意识地便使了一个出来。 一道冰盾现出,将闪电截住,只听轰的一声震响,冰盾破裂,闪电也一同消失。 黑甲少女冷笑一声,双翅一振,直飞而来,短矛在她的手指间诡魅地转动起来,划出一道道风刃,风刃刮过的地方,现出一条条裂痕。灵凝不敢大意,抽出延祥涤厄玄天绫连施仙术,这玄天绫本就是玄天真武大帝给她用来护身的异宝,非同凡响。 只是灵凝虽然仙术学了不少,却实在是很少与人打斗,而这黑甲少女的矛影凌厉,招招都想置她于死地。斗了一阵,灵凝已是手忙脚乱。 一道电光从灵凝的耳际划过,她甚至能够闻到空气被划破的那股焦味。 心神一乱,眼见又有闪电击来,灵凝吓得身子一倒,从祥云上跌落,又在地上滚了一滚。她怯意已生,不敢再战,想要借遁法逃走,黑甲少女却连这点空隙都不给她,疾飞而来,矛尖直点灵凝心口。 灵凝早已失了分寸,只是下意识地掏出一物挡在胸口。 矛尖刺在那东西上,竟未能穿透,虽然如此,灵凝却也被这道冲力震得胸口发痛。 被她取出的是太乙天书。 太乙天书从外表上看不过是一道普通竹简罢了,它从灵凝手中脱落,在地上铺了开来。黑甲少女见灵凝已无反击之力,打算就此杀了她,谁知不经意间扫了竹简一眼,一时怔了一怔,仿佛从中看到了什么东西。 灵凝本是自忖必死,没想到对方不知为何竟缓了一缓,她不敢再去多想,将手指在身后悄悄划了一个九宫图,身了一扭,就这样借云遁遁走,连天书也不敢再捡。 此时,远处已有人听到动静,带着猗天阁的守卫赶了过来。 黑甲少女缓过神来,发现灵凝已经逃走,也不再寻找,只是用短矛挑起地上的竹简,拿在手中疑惑地看了一眼,双翅一拍,腾空而去…… 灵凝借云遁逃了一路,直至来到一个无人的所在。 隐娘没有救出来,反而连师父交给自己保管的天书都失去了,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没用,缩在墙角呜呜地哭着,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 天色渐渐亮了,来来往往的人也慢慢多了。她在昨夜那场打斗中在地上滚过,发髻已乱,身上也沾了不少尘土,有人见她这样一个断了双腿的肮脏女孩儿缩在墙角只知道哭,心生同情,问了几句,她却毫不理会,于是那些人便在她面前留下一些东西。 她哭得累了,见面前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又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要给她。 天空中不时有骑着英招的士兵飞来飞去,她猜想这些人都是来搜她的,于是心中赌气,想着就让他们把她抓回去好了,偏偏那些士兵就算看到她,也没有人对她多加注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于是她就只好继续哭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面前传来“喵”的一声。她抬起头来,却见昨晚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又跑了出来。黑猫坐在那里,做摊手状:“受不了你的,竟然还真的在这哭了一整天。” 灵凝看了看周围,发现天色果然已经开始黑了。 她抿了抿嘴,恨恨地看着黑猫:“你、你这个坏蛋,你为什么要害隐娘?” 黑猫讶异地睁大它的猫眼:“你怎么知道是我害她?” 灵凝气得伸手抓住它,把它直往地上砸,同时叫道:“哼,不要以为你变成猫我就不认得你了,你是小方,变成那个男孩子骗隐娘去救他的人也是你。” 黑猫被她砸得七萦八素,赶紧叫道:“喂喂,松手啊,你这个爱哭的傻丫头,你到底想不想救你师妹?” 灵凝听到这话,才把它扔到地上,用那红通通的眼睛瞪着它。黑猫苦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见没有人会注意到它,这才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英俊帅气的少年。灵凝看了看,见她虽然看上去大了不少,却分明就是当年那个总喜欢女扮男装的小方。 “果然是你,”灵凝恨得咬牙,“你以前害了我还不够,现在又来害隐娘,你、你……” “喂,”小方摊手,“又不关我的事,给你师妹用魇的是别人,又不是我。” 灵凝道:“分明就是你在隐娘身上动了手脚。” 小方哼了一声,道:“只许她当年一剑将数千生灵斩得形神俱灭,就不许别人找她报仇么?” “你说什么?”灵凝呸了一声,“隐娘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她拜在我师父门下,明明才是这些日子的事,也不曾乱杀过人。” 小方怔了怔,盯着灵凝看了一会,见她模样,登时明白过来,心道:“原来她不知道聂隐娘就是王妙想的转世。” 灵凝想到小师妹无故遭人陷害,不觉又掉下泪来。 “好啦好啦,”小方道,“我帮你去救她就是。” 灵凝道:“你莫要骗我,你要是骗我的话,就……就……” 小方道:“就天打雷劈?” 灵凝道:“就让大师姐一辈子讨厌你。” 小方干咳一声,嘀咕:“这算什么?” 灵凝道:“不管,你这样发誓就是。” “是啦是啦,”小方叹气,“反正我帮你把你的聂师妹救出来就是了。” 于是,小方领着灵凝,悄然地往飞回第七层去。 路上,小方不知想到了什么,在那自语自言地道:“我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灵凝问:“什么?” “没什么,”小方应了一声,心里却一阵郁闷地想,“青耕姑姑要我帮她害聂隐娘,我心肠一软,就帮了她。结果看到这丫头哭了一天,忍不住又跳了出来要帮她去救聂隐娘。刚做完坏人就去做好人,我这到底算啥。” 天色渐渐黑了,她们用一同回到猗天阁第七层,小方领着灵凝悄悄地来到关押隐娘的禁牢外头。小方道:“我虽然能够潜进去,但里面设了不少禁制,那些禁制我却破解不来。” 灵凝抿了抿嘴,隐起身形,道:“你带我进去。” 小方摇身一变,变作一只蜂鸟飞在灵凝面前,灵凝悄悄地跟着她。禁牢内虽有重兵把守,但小方精通变化之道,灵凝虽然应变能力不足,各种仙术遁法却实是学了不少,两人互相配合,竟一路来到了底层。 那里只关押着隐娘一人,却有两个女人一直看着,灵凝还在想着该拿这两个女人怎么办,小方早已变回人形,手中拿着个不知什么东西往这两个女人快速一敲,她们便倒了下去。 灵凝吓了一跳,待到发现她们只是晕倒,这才放下心来。 她进入内头,见隐娘双手张开,被绑在壁上,神形憔悴,秀发散乱,不禁心中难过。 她现出身来,轻声唤着隐娘,隐娘虚弱地抬起头来,见到是灵凝,干涸地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发出声音。 小方现出人身,把隐娘放了下来,隐娘滑倒在地,全身虚脱无力。 “我带你出去。”灵凝落在隐娘身边,重新招了一朵祥云,把自己和隐娘一同托住。 她们往外潜去,还没走多久,身后便传来一阵骚乱,有人惊声大叫。灵凝知道情形危险,若不尽快带着隐娘逃出这里,只怕大家都会被困,于是干脆咬了咬牙,抽出玄天绫一路乱舞,真往外冲。其间仙术不断,打得那些想要拦截的禁牢守卫狼狈而逃。 小方见灵凝这般乱打一气,竟没有人能够阻她片刻,不禁暗暗称奇,忖道:“她的本事实在是已经不小了,只可惜完全没有实战经验,难怪她昨晚竟能从黑羽的刺杀下逃了出来,我原本还以为她只是运气好,现在看来,也还是靠了她自己的本领。” 又想到:“若是被人看到我跟她们在一起,师父面前不好交待,反正出了禁牢她们便能使用遁法,好人做得差不多了,再下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倒不如由她们自己去吧。” 于是身子一缩,往别处去了。 灵凝载着隐娘一路打出禁牢,正要用出风云遁术,谁知全无效果,回头朝小方大叫,小方却又不知跑哪里去了,正自疑惑,早有许多兵将赶了过来,将她们团团围住,其中尽有擅长九宫奇门的妖术师,早已暗用术法闭了生、开、休诸门,令她们无法遁走。 仙剑李逻排众而出,朝灵凝施礼道:“灵凝公主……” “你认错人了!”灵凝大叫一声,扭头便闯。 李逻摇头失笑,定眼看去,见虽有众将围住灵凝和隐娘,灵凝却左突右闯,又不断地移形换位,竟然就这样一路闯出猗天阁第七层,飞往空中,只是这里毕竟是金天氏的地盘,她虽闯了一大段,围住她们的兵将反而越来越多。 李逻忖道:“太乙救苦天尊亲传的道法果然非同小可。” 灵凝身份特殊,李逻只得暗自发出命令,不让底下人真的伤了她。然而似这般围而不攻,根本就擒不住灵凝,而李逻身为在猗天苏门阁有剑圣之称的首席武将,也不愿带着这么多人去对付两个女孩儿,一时间,双方竟慢慢地形成僵持,灵凝虽然闯不出去,别人却也拿她没法子。 灵凝毕竟自幼失去多腿,学得又多以仙术多主,并非红线和隐娘那种御气之道,斗得久了,香汗淋漓,体力渐渐有些不胜。眼见天色开始发亮,正自焦急,隐娘却在她的身后虚弱地道:“师姐,往底下闯。” 灵凝往下方一看,见脚下一群群人都在抬头看着,立时明白了隐娘的主意,驾着云朵便往下方冲去。那些兵将只防着她们往外突,哪想得到她们突然落了下去?自是拦截不及。 李逻暗道一声“不好”,纵身过去,却已太迟,灵凝已载着隐娘一同扎入人群。人群纷纷散开,现出一片空地,然而灵凝和隐娘已经没有踪影。 猗天苏门阁虽是仙境,但地面仍是土石筑成,自然也就含有地脉。那些妖术师虽然封住了九宫遁术,却未封住五行遁法,灵凝带着隐娘一落到人群中便借机用出土遁,而猗天阁的最底层本就跟人间的繁华闹市一般,各式各样的建筑都有,一时间,李逻和那些兵将自是无法知道她们躲进了哪里。 李逻阴着脸,令人四处散开寻找,并发布公告,让人一旦发现这样的两个少女便马上揭发。此处既是仙境,不像人间界那般山水土木连成一遍,单靠五行遁术只能在这境内躲藏,无法离境而去。而那两个少女又人生地不熟,他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她们。 然而,令他意外的事,不管他如何让人搜寻,灵凝和隐娘都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遍,始终没有被人找到…… 第十六章 劫春静火烧琳琅坊 隐娘躺在一张秀美的榻上,旁边香气萦绕,外头人声喧杂。 灵凝听着外头喝酒劝令的人声,一开始还觉得很有趣,谁知听到后来,发现其中尽有许多打情骂俏、不堪入耳的话语,不由脸儿羞红,啐道:“难怪那天你和浴月姐把我拖住,不肯让我进来,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隐娘低声道:“这里是青楼。” 灵凝还是不明白:“什么是青楼?外面好像也没有刷青漆啊?” 隐娘知道二师姐从小呆在玄天上道境那种正正经经的仙家妙境,现在更是玄天帝姬,像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跟她提及,只是要跟她解释嘛,其中的污秽之处,她一个女儿家又哪好意思说得出口? 她只好装作咳嗽,谁知却越咳越是厉害,竟咯出血来。 灵凝吓得赶紧替她捶背,又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好,整个人也失了精神,不由更是担心。 门打了开来,旋又关上,一个人闪了进来,见隐娘模样,叹道:“这是有人一直在暗处对她使用魇法,这样下去,只怕她难免就此魂飞魄散。” 灵凝急道:“李先生,难、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么?” 这人竟是李太白。 李白左手执壶,右手执杯,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才道:“难,唯今之计,只怕便只有找出暗中施魇之人,在他手上必定有木人草人之类的东西,只有将它抢回来,才能替聂姑娘解魇。” 灵凝一脸忧愁。 她学了不少术法,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知道魇法的厉害。师父有时惹得浴月生气,浴月也会做个小人,贴上师父的名字然后用针扎用手扯,但那都只是做做样子解解气罢了,就算把她的小木人扎上一万个洞,也不会让风魂掉下一根汗毛来。 然而暗中对隐娘施魇的人,却是真的要害她性命。 李白虽然生性不羁,却也知道事关隐娘生死,不敢再开玩笑。他搬了一张椅子坐下,正色道:“任何魇术都是有距离限制的,可以想见,暗中谋害聂姑娘的人就算不在猗天阁内,也绝不会离得太久。而我听你们说,在丹凤宫时聂姑娘竟在魇术的控制下做出违背自身意愿的举动去行刺金德王,要做到这种程度,施魇之人更不可能离得太远,多半他当时也就在你们周围……” 灵凝怔了一怔,道:“李先生的意思是……” 李白叹道:“只怕聂姑娘行刺金德王时,那人同样也在丹凤宫中。” 灵凝抿了抿嘴,隐娘也半伏在床头,强忍着胸口那一阵阵的闷痛,睁大眼睛看着李白。 灵凝犹豫了一下,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丹凤宫那么大,我们又不能光明正大的闯进去找人,就算金德王真的肯让我们搜,那么多人,我们又怎么知道谁才是想要害隐娘的人?” “这倒无妨,”李白道,“那人能够对聂姑娘施用魇法,那就必定是弄到了聂姑娘的头发或是鲜血,利用那发血与聂姑娘自身的神秘联系,才能害到聂姑娘。而反过来,我们亦能藉由这种联系将其找出来。” 灵凝本是关心则乱,再加上自己术法虽然学了不少,但哪一种该在哪个时候用出,却全无头绪。现在被李白这么一提醒,立时反应过来,道:“有了。” 当下,灵凝便摘下隐娘的几缕秀发,又请李白上街买了一些朱砂龙蜡,用一个下午制造出了魂寻香。这里本就是烟花之地,一来没有人会想到她们竟会藏在这种地方,二来,这个房间本是李白的一位红粉知己所住,有她帮助,也没有人知道这里多了两个少女,躲了一整个白天,倒也平安无事。 天黑之后,灵凝点燃魂寻香,见大部分的青烟都往隐娘身上飘,却总有一丝飘向了它处,立时便打算沿着那丝青烟寻去。 此时,隐娘已是昏昏迷迷,让人担心,灵凝不敢再等,只好请李白帮忙照看隐娘,自己借着夜色飞了出去。 夜风清冷,灵凝乘着云朵,觉得身上有些凉凉的。 或许是因为她昨晚的那番闹腾,到处都戒备得更加严了,她隐着身形,追着那缕青烟,发现它竟真的是往猗天阁的顶端飘去。 飞到半空中时,一群兵将杀气腾腾地冲来,把她吓了一跳,差点扭头就跑,结果这些人经过她的身边,却毫不停留。 她松了口气,忙往上方继续飞去,一直来到丹凤宫附近。这里本就是王后与两位公主所居之处,戒备自然森严,好在灵凝仙术了得,就这样悄悄地潜了进去。 经过了不知多少处假山玉亭、精致园林,她发现青烟飘进了前方的一座楼阁里,几名侍女路过,她不敢大意,直等这些人离去后,才飞到楼阁的窗户旁,透过那半透明的蝉翼金线彩月纱往内看去,见里面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一手拿着木人之类的东西,另一手则拿着针线往它扎去,而魂寻香分出的那缕青烟,竟是往她手上的那个东西扎去。 灵凝认出了这少女是金德王的两位郡主之一,只是正值夜半,她穿的是一件胁下打结的缀珠绣月鹅黄色诃子,露出香肩和小腿。诃子同样也是亵衣的一种,单靠这样的打扮,灵凝根本无法分出她到底是金天春静,还是金天秋野。 但不管她到底是春静儿这是秋野儿,对灵凝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有生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这样怒不可遏。金德王以隐娘行刺他为名,将隐娘关入牢中,然而在背后用魇法陷害隐娘的,却分明是他的女儿。 她破窗而入。 那少女正是春静儿,她听到异响,诧异地回头,灵凝早已抢过她手中的小人,那小人是用锦缎绣成,内充木棉,魂寻香正往它飘去。 春静儿被吓了一跳,又见出现的人竟是灵凝,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正要说话,灵凝已气得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春静儿倒在地上,吓得不敢吭声。 灵凝抢到小人,立时又飞了出去,谁知外面早有人发现情况有异,又有几名侍女看见她,惊声尖叫起来。数十条身影雀起兔落,又有一道剑光直掠而来,乃是剑圣李逻。 灵凝咬了咬牙,掉头又飞入阁内,等李逻带着宫中侍卫赶到时,灵凝已寻着一把剪刀对准春静儿的咽喉,挟着她慢慢走了出来。 “滚开!”灵凝冲着李逻等人怒叱。 李逻见她纤手发颤,担心她不小心伤到春静儿,慌忙道:“公主殿下,有话好说……” 又有几个身影赶了过来,其中一个女孩儿失声叫道:“姐姐……” 那是秋野儿! 灵凝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她看来,这些人中根本没有一个是好人。她以祥云驾着自己和春静儿,缓缓往宫外退去,金德王也亲自赶了过来,见自己的女儿竟被灵凝劫住,不由紧紧皱眉。 灵凝挟着春静儿飞到丹凤宫边缘,李逻等人担心春静儿有失,自是不敢动手。有人在金德王耳边提出建议,金德王点了点头,排众而出,朝灵凝说道:“公主,你的几名同伴……” 话还未完,灵凝早已伸手一挥,一道冰柱向金德王袭来,金德王慌忙滚开,极是狼狈。而灵凝则趁机带着春静儿飞出丹凤宫,往下直飞。 金德王不由勃然大怒。他本是想用被囚禁关押的浴月、何焰华、郑袖儿三人去换春静儿,谁知灵凝竟连听也不听,反而要置他于死地。 他却不知,灵凝不是不想听他说话,而是她太紧张了,又一心认定春静儿对隐娘施魇之事,金德王绝不可能毫不知情,因此一看金德王靠近,便以为他要不顾春静儿性命强行向自己出手。 夜色弥漫,灵凝挟着春静儿一路往猗天阁的最底层飞去,她只是经验不够,并非人不聪明,现在存了心眼,目地虽是最底层,却在各层之间来飞穿梭,又以各种幻术隐藏身形,那些兵将被她绕得晕头转向,仅有李逻等少数几人能够跟住她。 李逻虽然紧追着灵凝,却是毫无办法,且不说灵凝自身仙术了得,又一直挟持着春静儿,让他寻不到下手的机会,就算真有机会出手,他也不敢冒着杀害玄天帝姬的罪名。 就这样又追了一阵,有人叫道:“将军,你看。” 李逻一抬头,却见丹凤宫竟然冒出火光。他脸色一变,再回过头,见灵凝带着春静儿已不知拐进了哪条巷子,虽然担心春静儿,但丹凤宫无故起火,也不知是不是遇到敌袭,无奈之下,他只好掉过头直往丹凤宫飞去。 灵凝又绕了一阵,见所有人都已被自己甩开,而丹凤宫不知为何火光冲天,李逻正带着一众妖术师赶去救火。她松了口气,把春静儿推落在地,恨恨地问:“你为什么要害我师妹?” 春静儿脸色苍白,颤声道:“我哪有害她?” 灵凝见她不肯承认,更是心中恼怒,正要骂她,却见春静儿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她的身后。 灵凝心中一惊,猛一转身,一道矛影已直袭而来,瞬间刺穿她的身体。 祥云碎散,血花飞溅,她摔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上空那身穿黑甲、背生双翅的少女。短矛从她的胸口透了进去,插在地上。 黑甲少女冷冷地看着灵凝,将手一招,短矛倒退而回,飞入她的手中。灵凝双手撑地,目光呆滞,使劲喘着气,鲜血从她的胸口喷洒而出,春静儿心惊胆战地将她扶住。 那少女飞在空中,黑色双翅缓缓拍动,矛尖上滴落着殷红的血珠,她的眼中一片冷漠,冷漠中甚至带着一点儿残忍的笑。眼见灵凝居然还活着,那丝笑意变得更加强烈了,她身子一闪,手持短矛俯冲而下,矛尖对着灵凝的咽喉。 灵凝却猛然抬起头来,不屈地瞪着她。 紧接着,黑甲少女发现,她的短矛起了火。 那短矛本是由黑金石铸成,便连三昧真火也无法烧毁,然而现在它却突然烧了起来。 不止是她的短矛,在她与灵凝之间竟也腾起了火,那火并不猛烈,却至刚至阳,连地面都在这一瞬间烧出了大坑。 燃烧的,是抹在矛上及溅落在地的灵凝的血。 那是烛龙离火。 黑金石铸成的短矛被烧得只剩下了短短一截,挡在面前的火焰更是腾出惊人热,让黑甲少女心惊。而灵凝就趁着这一空隙,回身抱住春静儿。 血光一闪。 灵凝已带着春静儿借血遁逃走。 烛龙离火虽然凝而不散,周围的建筑却因为无法承受其扑出的热气而烧了起来,火势开始扩散,随着那一声声尖叫,住在附近的人早已被纷纷惊醒。 黑甲少女皱了皱眉,双翅一拍,迅速退走。 猗天阁的第四层和最顶层同时烧起了大火。 最顶层的丹凤宫还好一些,很快就被人扑灭,第四层琳琅坊的火势却愈演愈烈,不管赶来救火的那些妖术师如何招雨唤云,亦无法将其熄灭。 第二层象忧坊的一个小巷子里,春静儿扶着灵凝,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灵凝脸色金白,胸口还在溢着血水,若不是她体内五行之气里暗含烛龙离火与太阴玄寒之气,自行护住心脉,只怕早已香消玉殒。 春静儿见灵凝奄奄一息,又想到灵凝刚才身受重伤却仍带着她逃到这里,分明就是怕那穿着黑甲的奇怪少女会连她也害死,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她看向周围,想要找人来救灵凝,灵凝却强自睁开眼睛看着她,艰难地道:“去、去救隐娘……” 春静儿怔了怔,还没明白过来,灵凝已用发颤的手将那沾满血水的锦制小人塞入她的手中。春静儿低头看去,见灵凝目光散乱,身躯发冷般轻抖着,却还在那念着:“救隐娘、拿去救……救隐娘……” 春静儿心中不忍,颤声问:“她在哪里?” 灵凝迷迷糊糊地道:“青漆、青漆……楼……” 青漆楼?是用青漆刷涂的楼么?春静儿茫然地抬头四顾,也不知该如何去寻找。眼见灵凝已近垂死,春静儿握着那满是血水的锦制小人,心乱如麻,想道:“聂家小妹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小锦人只不过是青耕夫人拿给我学针线的东西,灵凝公主为什么要闯到宫里抢它?” 正自不安间,暗处却有人走了出来,春静儿定神看去,却见那是一个她认识的女人。她诧异地问:“青耕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青耕夫人住在猗天苏门阁已有多年,以刺绣闻名,由于春野儿对刺绣亦有所好,金德王便将她请入宫中教导春静儿。 青耕夫人温柔地看着春静儿,向她伸出手:“春郡主,我只是来拿回我的小锦人,你能把它给我么?” 春静儿道:“它、它已经被血弄脏了……” “没关系,”青耕夫人微笑着,“你只要把它还给我就可以了。” 春静儿被她的笑容所惑,不由得要将小锦人递过去,谁知手腕一紧,低头看去,却是灵凝的紧紧地搭在她的手腕上。 灵凝虽已陷入半昏半迷之中,却兀自念着:“拿去、救隐娘……” 春静儿的心越跳越快,她强迫自己定住心神,抬起头重新看向青耕夫人:“夫人,你告诉我,这小人……这小人到底有何用处?为什么灵凝公主要抢它?为什么拿着它就可以去救聂……” 她说不下去。 青耕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化作一片冰冷与怨毒,她看着春静儿,冷冷地道:“春郡主,你实在是问得太多了……” 十几条人影从周围的建筑上翻了下来,张弓搭箭,箭尖全都指向春静儿和灵凝。 春静儿脸色苍白,事到如今,再怎么迟钝她也知道是青耕夫人在背后弄鬼。 青耕夫人叹道:“春郡主,你可不要怪我,我其实并不想连你也害死。只是你若不死,把事情回去一说,就难免让人对我起疑,既如此,也就只有让你陪着聂隐娘那贱人一路归赴黄泉了。” 说完,青耕夫人漠然地转过身去。 风声疾响,那些箭矢尽皆离弦,往春静儿和灵凝射来。 春静儿闭上眼睛回身一抱,想要用身子替灵凝挡箭。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想象中的痛楚却没有出现,耳朵只听到锵锵作响,与之相伴的是似玄似虚的剑啸声。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就这样搂着浑身是血的灵凝,动也不敢动。 青耕夫人的怒声在她身后响起:“什么人?” 一个少女的声音随之传来:“你管我是谁。” 春静儿惊魂未定地回过头来,却只见剑光闪动,不但那些射来的箭全都断折在地,连那些持弓之人也一个个地睁大眼睛倒了下去。 剑光凝住,红影晃动,一个少女已跃了下来,接住剑光,红衣红鞋,连髻上的贴花都是红的。 青耕夫人脸色终于变了:“薛红线?” 薛红线急掠向前,一剑劈去:“正是你家姑奶奶!” 第十七章 扑朔迷离说真假 青耕夫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灵凝和隐娘的大师姐竟会突然赶到这里,心底惊慌。早在三百年前她便已听过薛红线这个名字,而在最近这些日子里,薛红线更是替风魂四处征战,风头正劲,青耕夫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是她的对手,只好一边施出妖术抵挡,一边想要抽身退走。 红线抽空回头,见灵凝浑身是血,心中万分揪痛,只以为伤了灵凝的就是青耕夫人,立时红了眼睛,如雌虎般招招夺命。 春静儿发现有人相救,自是又惊又喜,只是怀中灵凝的呓语越来越弱,让她极是担心。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闪过,她愕然看去,却见身旁竟多出了一个青年男子,这男子面色凝重地看着灵凝蹲了下来,伸手要将灵凝从春静儿的怀中接过。 春静儿颤声问:“你、你是……” 那青年淡淡道:“我是灵凝的师父。” 搂过灵凝,低下头去,直接吻在灵凝的唇上。 春静儿呆呆地看着他,想道:“原本他就是那位继承了太乙救苦天尊道统的风魂风公子,只是……只是他为什么不赶紧替灵凝公主疗伤,反而无端端地去亲她?” 她却不知道,风魂这一吻,其实便是在用太乙道法中最上乘的双修心法“太乙白玉轮”来救治灵凝。 另一边的红线知道师父也已赶到,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一心要取青耕夫人性命。青耕夫人哪里打得过她?渐渐被红线的剑光圈住,只得面如死灰,束手待毙。 红线抿着嘴,便要一剑刺死眼前这想要害死灵凝的女人。 谁知眼前金光乍现,一个少女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以一柄黄金剑挡住红线的紫绡剑,同时头也不回地叫道:“青耕姑姑,你快走!” 青耕夫人心中一喜,连一刻也不敢逗留,掉头就逃,很快便失了踪影。 红线大怒,紫绡剑连续劈向这突然现身的少女,劈得她手忙脚乱,少女大叫道:“不要打了,是我啊,是我啊!” 红线被她这么一嚷,倒也觉得不管是这少女的模样还是她的剑,好像都有些熟悉,于是缓住剑光,将对方瞪了一阵:“……小方?” 小方讪讪道:“是我,是我。” 红线俏眉一竖,马上又一剑剑地劈去。小方虽然精通变化之道,单论剑术却又如何比得上红线?一边艰难抵御一边气得大叫:“喂,傻女人,我都说了是我你怎么还打?” 红线怒道:“你为什么要帮那女人害灵凝?” 小方急道:“我哪有?我分明就是赶来救那丫头的。” 红线冷笑道:“还敢骗我,你要是跟那女人不是一伙的,为什么又要把她放走?” 小方气得想要跳脚,偏偏却是有苦说不出。她在看到灵凝挟持春静儿退出丹凤宫后,担心灵凝摆脱不了剑仙李逻和那些兵将的追击,于是利用她的变化之术潜进丹凤宫偷偷放了好几把火,直到看到李逻掉头赶回丹凤宫后,才偷笑着溜了下来想要寻找灵凝,谁知就只是这么一会工夫,灵凝便已身受重伤,等她赶到这里,红线正要取青耕夫人性命,她心急之下,自然只好先救人再说。 眼见红线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算解释给她听她也多半不信,没奈何,小方只好将黄金剑往身前一斩,划出一道空间裂缝,自己却扔剑就逃。 她这剑乃是大荒时期轩辕黄帝所佩的宝剑,被列作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红线被它这么一阻,倒也不得不缓了一缓,又想到小方当年对她毕竟不错,也就停了下来,任由小方逃走。 捡起轩辕剑扔入百宝囊中,她掠到灵凝身边,见师父仍在以自身元气救治灵凝,亦不敢吵他,和春静儿一同等在那里。 没过多久,风魂便抬起头来。 红线担心地问:“师父,灵凝她……” 风魂道:“还好来得及时,倒没有性命之忧。” 红线与春静儿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风魂看向春静儿,道:“姑娘是……” 春静儿低下头正要回答,脸儿却先红了起来。她在自己闺房里被灵凝劫出来时,只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诃子,诃子虽然不像心衣和兜肚那般暴露,却毕竟也是亵衣,罩在身上,只用丝带在胁下打结,不但香肩和小腿露在外头,连粉嫩嫩的*都露了半截。 被劫出来时一路心惊胆寒,自然没空去想太多,现在安下心来,被面前这俊朗的青年这么一看,自不免心生羞意,想要掩住胸口,反又觉得这样做还更难为情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风魂微微一笑,站起身将灵凝抱给红线,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春静儿身上。 春静儿羞羞怯怯地站了起来,双手将过于宽大的长袍拉在胸口,以免滑落。她对着风魂微微一福,低头道:“小女子复姓金天,名叫春静。” 原来是猗天苏门阁的两位郡主之一,风魂恍然。金德王有两个女儿,一个名为金天春静,一个名为金天秋野,人们一般用春郡主和秋郡主称呼她们,这他自然是早就听说了的。 他在知道隐娘出了事后便带着红线急急赶来,许多事都还没有弄个清楚,眼见天色微微发亮,远处却仍是一片喧闹,知道第四层琳琅坊的火势仍未熄灭。 朝灵凝看去,见伤口早已不再溢血,脸色已好了许多,于是便将她抱了过来。 灵凝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竟是在师父怀中,不由流出泪来,哭道:“师父,隐娘她,隐娘她……” “我知道,”风魂轻叹一声,“她没事,李白已经请人联络了我,我就是从隐娘那里赶过来的。” 将灵凝搂得更紧一些,他看向春静儿,道:“春郡主可要先回丹凤宫去?” 春静儿低声道:“我、我也很想去看看聂小妹。” 风魂点了点头。 他抱着灵凝脚踏九宫,一道青光现出,截着红线和春静儿瞬间远去。 来到隐娘所藏身之处,李白早已等在那里。当下,风魂便将那锦制小人放在隐娘身边,以指代剑替她解去魇法。 虽然灵凝与隐娘一个重伤,一个中魇,但好在有太乙白玉轮这等奇术,也就很快恢复了许多。之后,大家聚在一起互相讨论,此时,隐娘才知道灵凝为了救她竟差点死在那背生黑色双翅的奇怪少女矛下,又是感动又是后怕,而灵凝因为弄丢了师父的太乙天书,还在那自怨自哀,又哭了出来。 对风魂来说,太乙天书丢了倒不算什么,反正除了他和他的这三个女徒弟也没有人能够看到里面的字迹,只要灵凝和隐娘没事,那就什么都好。 在差不多弄清所有状况后,他想了一想,忖道:“以此看来,整件事应该都是那位青耕夫人在背后策划,而灵凝所说的那黑翅膀的少女,跟青耕夫人应该也是一伙的。至于小方,她既帮灵凝去救隐娘,又帮青耕夫人逃走,倒是有些莫名其妙,让人不知道她想要干嘛。” 又想道:“焰华仙子和浴月、袖儿都还落在金德王手中,还有隐娘的飞雪剑也被当作凶器,不知被金德王收在哪里。金天春静被灵凝劫了来,相信只要她还没有回去,金德王也不敢伤害浴月她们,但不管是偷偷救出浴月三人,还是拿金天春静去跟金德王交换人质,大荒境与金天苏门阁的关系都难免闹僵,在我与伊奘诺尊还未彻底决出胜负之际,这实在是非我所愿。只是就这样去跟金德王解释,一来,隐娘行刺过他,灵凝又劫了春静儿,烧了琳琅坊,以隐娘中魇和灵凝被人暗杀来解释,虽然这是事实,金德王未必会信。二来,隐娘在丹凤宫中被人陷害,连灵凝也差点死在这里,若还要叫我低声下气地去向金德王解释,我却也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风魂朝春静儿施礼道:“我这两个徒弟与令尊的冲突,实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弄鬼,想来春郡主现在也已明白。只是仇怨这种东西生出容易,平息却难,我有一事相求,还请郡主应允。” 春静儿还了一礼,道:“请公子明言,只要是我做得到的,定不敢辞。” 风魂微笑道:“其实也不是难事,只是想请春郡主与我们一同前往大荒境住上两日,如此罢了。” 春静儿怔了一怔,正自犹豫。风魂却又说道:“郡主只管放心,我等定不会为难郡主,若是春郡主不愿意的话,风魂这就亲自送郡主回丹凤宫去。” 春静儿原本以为风魂是要强行将其扣留,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她抬头与风魂对视了一眼,不知怎的,一颗芳心无端端地跳了起来,赶紧低下头去,细细思量,想道:“此事虽是有人在背后生事,但陷害聂小妹的青耕夫人却是我宫里的人,好在聂小妹和灵凝公主都没有事,否则,只怕我金天氏一族与大荒境难免一场大战,尤其是灵凝公主,她要是真的死在我猗天阁中,惹得玄天真武大帝前来报复,我金天氏便是举族尽灭亦有可能。以此看来,青耕夫人表面虽是要害灵凝公主和聂小妹,又焉知不是要害我金天氏?且我现在本就在他的手中,若他不想放过我,其实我亦没有办法,可他却如此好声好气地跟我商量,遵从我的意见,可见他并非坏人,那我还有何不放心的?” 于是点了点头,道:“谨听公子的吩咐。” 风魂笑着,又与她闲聊了几句,心里想的却是:“她既然自己同意,倒省得我麻烦,不用把她强行绑去。” …… ****** 猗天阁,朝元宫。 金德王立在殿上,满脸怒容。 自从春静儿被灵凝劫走后,丹凤宫与琳琅坊几乎便在同一时间生出大火,丹凤宫的那一场火还好一些,很快便被扑灭,琳琅坊的那一场火却始终难以止歇,纵然控制住火势,在火势中央的那团无由之火却始终难以弄灭。 猗天阁内的妖术师用尽各类术法,以他们的手段,按理说连三昧真火亦可轻易熄灭,但那团火明明已将周围的建筑都焚化成虚无,烧无可烧,却仍是一直烧到现在也未停歇,那些妖术师也只能以术法护在它的周围,不让它散出的那惊人热气导致琳琅坊再被燃起,就这样一直守到它自行熄灭为止。 那火当夜烧得既莫名其妙,也烧得极快,等他派人前去救火时,早有数十人葬身火海,虽然怀疑那场火与玄天帝姬灵凝有关,然而他既苦无证据,又不能公然去通缉一位天界帝姬。 而更重要的是,被灵凝劫走的春静儿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这几天王后因为担心春静儿遭遇不测,日日哭泣,他却也是毫无办法。 金德王在座前踱了几步,冷冷地看着殿下的剑仙李逻,问:“你觉得,那位东皇传人到底在弄什么名堂?” “以我们所得的消息来看,寒池公主和她的师妹确实已经回到了大荒境,连春郡主也在那里,”李逻道,“不过有风声传来,说寒池公主在那夜受人袭击,身受重伤,若不是她的大师姐薛红线及时赶到,寒池公主与春郡主都差点死在奸人手中,只是此事还未证实。” 金德王冷哼一声:“焉知不是他们故意制造出的谣言?” 李逻道:“春郡主虽然落在他们手中,但焰华仙子、龙女浴月,以及大荒境首席幕僚郑晔的女儿郑袖儿都还在我们这里,相信他们不敢为难春郡主。只是这一整件事,现在想来实在是疑点重重,若说背后没有人在做推手,实在是难以相信。” 金德王道:“你且说来。” 李逻道:“整件事情,起因皆在于聂姑娘突然行刺主上。但这却也是疑点最多的地方,聂姑娘为何要这么做?若说是出自他师父的安排,那没有理由把寒池公主和焰华仙子也陷进来。若是她个人的主意,那又是出于什么原因?且不说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证明她与我猗天苏门阁结有仇怨,就算真有仇怨,她也该知道在当时那种场合下,她的行刺根本就不可能得手。” 金德王目光闪动,道:“你的意思是……” 李逻道:“我与她交手之时,发现她剑招虽妙,剑势却全无章法。我们虽然将她擒住,却也没有伤到她,然而在牢中时,她却仿佛重病在身一般。依末将看来,她只怕是中了奸人的魇法。而行魇之人,多半当时便藏身在丹凤宫中。第二夜夜里,寒池公主潜入丹凤宫劫走春郡主时,我见她手中始终握着一个锦制小人,恐怕那便是行魇之物。” 金德王脸色变了一变,好一会后,才道:“或者这只是大荒境在故弄玄虚……” “那对他们有何好处?”李逻道,“大荒境与高天原目前还在凌波海上僵持,胜负难分,他们何苦在这个时候与我猗天苏门阁为敌?” 金德王踱了几步,道:“如此看来,只怕是暗中有人想挑衅我们与大荒境之间的关系,藉而从中取利。莫非是伊奘诺尊?” 李逻道:“大荒境若是与我们闹出嫌隙,又或是寒池公主与聂隐娘真的死在我处,导致我们与那东皇传人生出战祸,最大的受益者自然便是伊奘诺尊。但此事当时虽容易让人蒙蔽,事后想来,却并非全无破绽。伊奘诺尊一直在试图拉拢我们,他本就位于强势一方,犯不着弄这些下作手段,若是计谋不成又被人看穿,岂非是迫使我等与他为敌,因此,此事应当与高天原无关。” 金德王目光闪烁,道:“难道是金天琏?” 李逻沉声道:“很有可能。” 金天琏本是金德王的堂弟,曾因试图篡夺王位而谋反,败露后率众反出猗天苏门阁,成为游荡在苍天上的一伙流寇,专门找金德王的麻烦。在知道金德王要为春静儿、秋野儿举办盛典后,更是时不时地对猗天苏门阁进行骚扰,抢夺各处向金德王送来的礼物或是贡品,袭击前来赴会的散仙,令金德王极是头疼。 金德王虽然连续不断地派兵将想要将其剿灭,但金天琏和他所带的流寇居无定所,往往一击即退,等金德王派去的兵将赶到时,早已不知所踪,竟是无可奈何。 金德王负着手,道:“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做?” 李逻禀道:“恕末将直言,这场苍天之战,主上也该及早做出决定,站在哪一方了。照目前的局势来看,高天原势大,伊奘诺尊很有可能凭着实力击溃大荒境,一统苍天,到那时,天庭为了维系天界的稳定,多半就会承认他东方扶桑大帝的身分。而风魂虽然实力较弱,但南方长生大帝曾在王屋山以东皇钟救下风魂和许飞琼,北方玄天真武大帝亦肯同意让他的独生女儿寒池公主前来大荒境,由此可知,风魂的背后亦不是无人支持。” 金德王皱了皱眉,道:“你继续说。” 第十八章 天命天意两缥缈 李逻继续道:“最关键的,其实还是玉帝和王母娘娘的态度,天庭之上,虽有不少人替伊奘诺尊说话,但观乎玉帝亲下敕书,将风魂在大荒境封圣,又封作东方苍天巡天战将,等于是即授其名,又赐其权,便可知玉帝在这场东皇之争中的立场,其实是偏向于风魂。” 金德王道:“就算玉帝偏向于风魂,但除非天庭真的出兵,否则,风魂击败伊奘诺尊的机会只怕不大。只看玉帝和王母娘娘任由伊奘诺尊侵蚀东方苍天而不予遣责,便可知天庭的想法应当还是坐观其成,等伊奘诺尊和风魂其中一人胜出,再授其高位,这样便谁也无话可说。” 这种以实力定成就的做法其实也算是仙界的传统了,从帝俊与刑天争神,四御大帝只是旁观而不干涉,到商周时期阐截二教在人间斗法,借人间战事重定天界排名,真正用来说话的其实不是“是非”,而是“实力”。 李逻道:“正由于双方仍在僵持之中,我猗天苏门阁无意间成为可以起决定作用的第三方力量,若是现在便相助一方,不管相助的是谁,只要助他成为东皇,都能得到他的感激,而我猗天苏门阁亦可借此扩大金天氏一族在苍天中的影响力,若是等双方胜负分出再行依附,既错过这大好机会,日后亦难免与胜出的那方生出嫌隙,遭人清算。” “哼,我金天氏一族久居仙界,不管是灵霄宝殿还是天齐仁圣宫都有我族子弟,不管伊奘诺尊和风尊二人谁当上东皇,我就不信他敢为难我族,”金德王冷冷地道,“既然现在形势难分,我们便再多等一时,看清形势再说。” 李逻见金德王不肯听劝,暗叹一声,亦不再进言。 就在这时,有侍卫走上前来,跪禀道:“王上,春郡主回来了。” 金德王听到春静儿平安回来,心中一喜,李逻却问道:“郡主独自回来的么?” 侍卫道:“还有大荒境寒池公主身边玉女林秀容,正在宫外等候王上召见。” 金德王与李逻对望了一眼。 李逻低声道:“这林秀容虽然只是玄天玉女,却是大荒境中仅次于郑晔的智囊,不但曾助许飞琼和女儿国的几位公主守住采石岛,更是能够影响大荒境整个战略决策的关键人物。以我方查探得知的消息来看,她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位曾在南天门击鼓呜冤,差点惹出天界大乱的孙灵秀。” 金德王点了点头,朝那侍卫道:“请她进来!” 没过多久,春静儿便与一名绿裳女子进入殿中,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两名侍从打扮的男子,其中一人手中捧着华丽的木箱。 春静儿见到父亲,自是带着喜色奔上前去,金德王虽知春静儿被寒池公主灵凝劫到大荒境,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几日终究还是不免担心,现在终于得见女儿,见她不像是吃了什么苦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又关心地问了几句。 春静儿道:“女儿无事,风公子和其他人对女儿都很好。” 金德王点了点头,转身肃穆地看向那绿裳女子。 绿裳女子上前施礼道:“林秀容见过王上,我家公主那日劫走春郡主原是迫不得已。我家公主的师父风魂风公子因知王上多日不见郡主,必会担忧,故让妾身将春郡主护送回来。当日事出突然,乃是有奸人在暗中谋害我家公主与聂小姐,灵凝公主本有心亲自来向王上解释,却因伤重未愈,只好等日后再来向王上请罪。” 金德王道:“是何人伤了灵凝帝姬?” 林秀容还未说话,春静儿却已说道:“父王,暗中害隐娘妹妹和灵凝公主的人,竟是青耕夫人。” 春静儿将当日被灵凝劫走后的情形逐一说出,金德王和李逻听得尽皆动容。此时,他们才知道灵凝之所以劫走春静儿,竟是因为青耕夫人故意将行魇之物放在春静儿手中,令灵凝误以为是春静儿在害聂隐娘。 及至听到寒池公主被一名长着黑色双翅的少女用短矛刺中,不由更是面色大变。谁都知道寒池公主是玄天真武大帝的掌上明珠,若是她真的那般死在猗天阁,那真是什么道理也说不清楚。 春静儿道:“青耕夫人原本想连女儿也一同害死,幸好有灵凝公主的师姐及时赶到救下我们,女儿才得无事。” 当时赶到的原本还有风魂,但风魂却请春静儿藏住这个细节。 金德王和李逻都没有想到灵凝和春静儿当夜竟还遇到如此凶险,虽然这几日他们也听到寒池公主在猗天阁身受重伤、差点惨死的风声,毕竟不曾亲眼目睹,并不如何相信。 然而现在亲口证实此事的是春静儿,也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金德王怒道:“青耕夫人的刺绣技艺出神入化,又在猗天阁住了多年,我这才将她请进宫中教导两位郡主,却不曾想到她竟是如此奸狡之人。” 林秀容施礼道:“那青耕夫人虽不知有何来历,但她如此做法,不只是要害寒池公主与聂小姐,亦是在置王上于不义。风魂公子觉得,若是为了奸人的计谋而使得大荒境与猗天阁生出仇怨,岂不让亲者痛而仇者快?故除了让妾身送回春郡主之外,又有一件礼物要献予王上。” 林秀容退到一旁,那捧着华丽木箱的青年侍从踏前两步。 春静儿亦不知箱中装的是何物,想要看去,却不小心与捧箱青年的目光对了一眼,那青年微微一笑,春静儿立时俏脸飞红,低下头去。 金德王并不曾发现什么异常,李逻却盯着这捧箱青年,缓慢而又不为人知地移前一步。 那青年侍从仿佛没有注意到李逻的戒心,只是伸手慢慢打开了木箱。 春静儿终究是心中好奇,眼角悄悄地朝箱内瞅了一眼,立时吓得花容失色。 箱内装着的,却是一颗人头。 春静儿虽然吓得呆住,李逻却飞掠上前接过箱子,定眼看了看,喜道:“主上,是金天琏。” 林秀容道:“风公子知道两位郡主的芳辰在即,此贼却多次骚扰伊天阁,甚至有意在盛宴之日为非作歹,于是便独自一人寻到此贼的藏身之处,将此贼斩杀,也算是为两个郡主尽一些心意。” 金德王心中虽喜,面上仍是不露形色。 春静儿缓过神来,朝林秀容施了一礼,嚅嚅地道:“那、那就请替我向风公子道一声谢。” 话虽是对着林秀容说,眼儿却悄悄地看向那青年侍从。 金德王奇怪地看了春静儿一眼,这才朝林秀容道:“多承贵方好意,你我双方本无仇怨,如今既知是有人在暗处挑拨,自不会再让奸人得逞所愿。请姑娘回去后向风公子和灵凝公主说一声,行宴之日,还请风公子师徒等人不计前嫌,光临敝阁,本王定以薄酒相待。” 林秀容代风魂和灵凝道了声谢,然后便施礼告退,却对被金德王关押的焰华仙子和浴月、郑袖儿三人提也不提。金德王也客客气气地让李逻将林秀容送了出去。 送出殿门,李逻朝那青年侍从看了一眼,淡淡地问:“请问兄台贵姓?” 那青年微微一笑:“在下姓许。” “原来是许兄。”李逻伸出手。 “不敢,不敢。”那青年也伸出手来。 两人随意地握了一握,那青年倒没有什么异常,李逻脸色却骤然一变。 李逻松开手,道:“难道兄台不是姓风?” 那青年笑容不减:“有时也会姓风。” 李逻失声一笑,转身回到殿中,步伐有些微乱。 殿内,金德王已派人通知了王后和秋野儿,她们知道春静儿平安无事,尽皆喜欢,秋野儿一赶过来便接着姐姐蹦蹦跳跳,仿若猴子一般。 等王后和两位郡主都回后宫之后,金德王负手绕着金天琏的人头走了一圈,回身道:“事情如此解决,倒也算是在意料之中。既然寒池公主与聂隐娘都平安无事,际此非常时刻,风魂那小子自然也不敢轻易得罪我猗天阁。” 李逻沉默了一阵,道:“主上若是因大荒境主动示好,便对他存了轻视之心,只怕有些不妥。” 金德王笑道:“你不用担心,所谓你来我往,他既然送回了春静儿,又以金天琏的人头来向我示好,那我也马上派人将何月华她们送回去便是……” 话音未了,有武官急匆匆地赶了进来,李逻见其神色有异,喝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武官赶紧道:“大荒境的焰华仙子和浴月、郑袖儿三人不知被何人救了去,连作为凶器收藏起来的那柄飞剑也已不翼而飞,末将正加派人手四处搜查。” 金德王与李逻面面相觑。 李逻道:“定是大荒境的作为。” 金德王勃然大怒:“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李逻叹道:“将金天琏的人头送来示好,是为了卖给我们一个人情。自行救走焰华仙子等人,则是明着告诉我们,他们根本不怕得罪我们。我猗天阁的守卫已不可谓不严,却被他们如此轻易地将人救走,那位风魂公子的手段,确是了得。” 金德王怒容满面,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逻看了金德王一眼,拱手禀道:“主上,这场东皇之争,我猗天阁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或助高天原,或助大荒境,二者需尽快选择其一。若是犹豫不决,只会将伊奘诺尊与风魂一同得罪。现在只因形势微妙,我猗天苏门阁才能被人重视,真的等到大局已定,那就不是别人看我们脸色,而是我们看别人脸色了。” 金德王沉默…… ****** 何月华与浴月、袖儿三人的平安归来,自是令灵凝等人异常高兴。 当天,风魂便在大荒山下的青元宫内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有郑老、孙灵秀、钟化、何月华,以及几名大荒境的高级将领。 何月华有些担心私下救人的举动会让金德王颜面扫地,使他站到伊奘诺尊那一方去。郑老却笑道:“不妨事,金天氏一族在苍天维系了数千年,他就算当时生出怒火,事后也仍然会多想一阵,绝不可能凭着这一时冲动投向伊奘诺尊。此次冲突虽是有人在背后弄鬼,但弄鬼的却是金德王自己宫里的人,聂姑娘被人暗施魇法,灵凝公主差点死去,事情是发生在猗天阁,金德王岂能完全推卸责任?我们若是一昧委曲求全,只顾讨好猗天阁,反而会让人觉得我们在与高天原的斗争中底气不足,倒不如似这般软硬兼施,让金德王做出决定时,不敢轻易看轻我们。” 风魂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孙灵秀道:“你可是另有看法?” 风魂笑道:“郑老的见解与我差不了多少,若是太过示弱,反会让金德王觉得我等一无是处,选择立场时,自是不免偏向伊奘诺尊。” 孙灵秀问:“那你为何却又摇头?” 风魂道:“我摇头,只是因为觉得猗天苏门阁似乎并不像我原本想象的那般强大,表面虽然繁华,却有些外强中干的样子。不但那青耕夫人有本事在丹凤宫里使用魇法,我们亦可以如此轻易地买通重要人物,暗施计谋救人。除了那李逻不愧剑圣之称,竟能一眼看出我的伪装,其余皆不足道。” 郑老笑道:“这种事再正常不过,猗天苏门阁虽是仙境,其实与人间差不了多少。在仙界中,许多仙境实行的是尧舜般的禅让制,就连天帝之位,亦非子承父位那般简单,否则伊奘诺尊身为帝俊之子,又何必在这跟我们争来斗去?但金天氏却像人间一般,只以血统论尊贵,乃是家天下的统治方式,数千年下来,外表看上去虽然依旧强盛,骨子里其实早已腐朽,现在所依靠的,不过是长年积下来的名气与根底罢了。” 孙灵秀道:“这种以家治国的制度初始时还好,时间久了,便难免令上位者难以自知,只看人间的历朝历代便可以想见。一个朝代,最初的几位皇帝知道治理国家的艰难,自是谨小慎微,时时关心民间疾苦,国家日趋强盛。而后期的君主却只看到莺歌燕舞,明明朝中官僚**,百姓苦不堪言,还以为天下尽是繁华景象,甚至自比尧舜,却不知自己在百姓眼中只不过是昏君一个罢了。” 郑老叹道:“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猗天苏门阁承继的是少昊的血统,再怎么腐朽,几千年下来毕竟也出了不少人才,绝非是大言仙境、东极山等地方可以比拟,若是金德王真的站在高天原那边,将会是令人头痛之事。” “我倒觉得不妨,”风魂道,“金德王要助伊奘诺尊早就助了,依我看,他恐怕还是想做个等局势弄清之后再适时插手的老狐狸。求人不如求己,当前我们需要做的,还是继续演练兵将,从那些已归附我们的仙境中寻找人才。伊奘诺尊按兵不动,必定是另有什么其它算盘,我们也须处处小心,以免被他算计。” 郑老点头道:“这才是我等应该做的事,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天命缥缈莫测,也不用太过在意,最重要的,还是我们必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这样就算最终败了,亦可问心无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只要尽了全力,剩下的,看天意便是。” 风魂笑道:“天命虽然存在,我却从未真的去相信过它。你们与其相信天命,倒不如信我好了,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飞龙护身,可见我必定会赢得这场纷争,成就事业。” 孙灵秀失笑道:“只有人间帝王才将龙族视作图腾,你要是觉得梦到飞龙就是祥瑞,那干脆什么事都不用做,直接去找东海龙王喝酒算了。” 风魂干咳一声,道:“不过梦里的那条飞龙又变成了一个开天辟地的大汉子,我猜他多半就是盘古大神,梦见飞龙算不得祥瑞,梦见盘古大神总是了吧?” 何焰华掩嘴笑道:“那盘古大神有没有对少主说什么?” 风魂道:“他对我说:兄弟,你再扰俺清梦,俺就一斧子劈死你!” 众人不由大笑,孙灵秀更是没好气地斜他一眼:“还在谈正事,你就别在这搅乱了。” 风魂笑道:“开开玩笑罢了。”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头景色,沉声道:“不过也并不全是开玩笑,与这亘古永存的天地相比,那所谓的天命又算得什么?三界中的仙神总将天命与天意混作一谈,然而从木公和西王母上奏三清,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以来,天命也不过就存在了数千年,又如何能够代表天地之意?指望天命,还不如指望自己。我一定能够赢得这场东皇之争,你们便信我好了。” 众人在他身后对望一眼,皆能感受到他那突然溢出的强大自信。 钟化道:“若不是相信少主,我等又怎会聚在这里?” 孙灵秀微笑地道:“正是这理。若不是相信你,我们又何苦在这多事?可见你又说了废话。” 风魂心中涌起豪气,却只是转过身来摊手叹道:“我开开玩笑,你们说我搅乱。我装装深沉,你们又说这是废话,你们这不是为难我么?” 众人轰笑起来。 会议就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中继续下去。 第十九章 前世今生道迷离 散会后,孙灵秀便需要赶回采石岛,风魂与她并肩走了一阵,自从这次时隔三百多年的重逢后,他们能够真正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虽然只是漫步走着,没有多说什么,一种温馨的感觉却自自然然地流淌在两人的心中。 送走孙灵秀,风魂来到灵凝房中。 隐娘也在那里,正坐在床沿陪灵凝说话。灵凝身穿一件桃红抱腹半躺在床上,抱腹上绣着鸳鸯戏水,见到师父走了进来,立时羞得钻入被中,怨道:“师父啊,你、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进来。” “啊,不行么?好吧,”风魂退出去,叫道,“为师进来了。” 再重新走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上。 灵凝怯怯地道:“这、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风魂笑了笑,也像隐娘一样做到床边,侧身去看灵凝的俏脸,见她脸色又好了许多,于是放下心来。灵凝体内五行之气虽然纯厚,却不像红线和隐娘自身凝有先天真气,无法用真气自行疗伤。好在她终究是天仙体质,大荒山内的丹房里又藏了不少仙丹金液,休息了这几日,也就基本无碍了。 风魂道:“灵凝,你把刺伤你的那个女子模样再说一遍。” 灵凝只好红着脸转过身来,不让自己那只穿了一件亵衣的身子被身为男人的师父给看了去。她将两次遇到那黑甲少女的情形再次说了出来,说着说着,不由哭道:“徒儿真是没有,连师父你放我这儿的天书,竟也让她给抢走了。” “傻丫头,人没有事就好。”风魂说完,静了一静。 隐娘见师父脸上虽然仍带笑容,目光中寒意颇重,心中知道师父其实也因二师姐的事动了怒火。她问:“师父,莫非已查到了那人的来历?” “还不是很确定,”风魂道,“郑老和钟化都怀疑那少女来自夜叉族。夜叉族原本也与金天氏、女娲后裔等族一样,乃是在苍天中存续了数千甚至是上万年的种族,女娲族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人口一向单薄,无法强盛起来,夜叉族却和金天氏一般,曾经也是苍天中让人无法忽略的一股势力。只是夜叉族虽然曾经强盛过,却因行事过于霸道,再加上自身分裂,终于遭受到周围几个仙境的围攻,几乎灭族。自那之后,夜叉族散落各处,有一部分投靠了四海龙王,还有一些躲藏在人间,与妖魔为伍。此外,地府也收留了一些,充作狱吏使唤,这些夜叉虽然仍是同族,彼此之间早已不再联系。但在苍天中还存留了一部分夜叉族的分支,既没人收留,又遭人冷眼,积了数千年的怨气,行事越来越阴冷,一方面时时谋划,想夺回曾经属于他们的荣耀和地盘,另一方面,也常为了自身利益,替权贵者充当刺客、杀手之流。” 灵凝问:“师父怎知她就是来自夜叉族?” 风魂道:“主要还是因为听你说到她的黑色翅膀。这就如同看到鹿角鱼鳞、身长如蛇的活物便知道其是龙族,看到人身蛇尾又是女子,便会猜测那人是女娲后裔一般。夜叉族原本与龙族、女娲后裔一样都算是仙灵,只是在几遭灭族之后,才开始慢慢沦为在地府和东海等处供人使唤的下等族群。夜叉族的男子身材矮小,形如鬼怪,女子则和人类区别不大,只是背上会生出双翅。你遇到的,应该便是一直在苍天内四处飘流的那支夜叉族中、有名的少女刺客黑羽。听说他们已经被伊奘诺尊收买,只是还没有得到证实。” “黑羽?”隐娘低声念道,同时咬了咬牙,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二师姐也就不会遇到那黑翅膀的少女,差点死在那里。 风魂道:“黑羽这个名字应该只是她的外号,夜叉族有个传统,那就是女子的名字一般不可以让族外的人知道。据说在东方苍天中,死于她的刺杀的人实有不少,你们如果再遇到她,还是要多加小心。” 灵凝与隐娘一同点头。 风魂见灵凝听着听着,不觉便将娇躯钻出一些,露出玉藕般的手臂和圆嫩的香肩,再加上被亵衣包得鼓鼓的胸部,极是诱人,不由心跳加速,故意打了个哈欠,道:“嗯,为师也有些困了,不如就在这里……” “不行!”灵凝大叫一声,连脑袋都钻入了被窝。 风魂汗了一下,道:“我还没说完呢。” 灵凝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反正就是不行,你、你找隐娘陪你睡好了。” 风魂干咳一声,看向隐娘,却见这女徒弟早已睁大眼睛,见自己朝她看来,身子一缩,分明是一副想要御剑逃走的模样。 喂,为师在你们的心目中,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形象啊? 实在不行,就只能用强了……风魂嘿笑一声。 就在他考虑着该如何让自己“兽欲”得逞的时候,外面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凝公主,”龙格的声音传了进来,“少主可在这儿。” “在啊,”灵凝钻出头来,叫道,“你快进来把我师父带走。” “喂,”风魂满头是汗,“为师就真的那么可怕么?” 隐娘转过头去,脸儿红红的不敢回答,灵凝则钻回被窝吃吃地笑着。 风魂无奈地耸了耸肩,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做到左抱灵凝右抱隐娘,还要让她们脱光衣服的,这样才不算是白白的穿越了这么一场。 走出灵凝的闺房,龙格早已等在那里。 她身穿一件浅绛色云光绣衣,头挽飞仙髻,裙下拖着蛇尾。 风魂有些讶异地看着她,虽然龙格身为女娲后裔,下身可以随心所欲地在蛇尾和双脚间自由变换,但或许是因为自觉蛇尾丑陋,担心风魂不喜欢,在他面前基本都以双腿的模样出现。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风魂面前以蛇尾出现。 其实以她们女儿国的习俗,在采石岛外本不该这样不戴面具地出现,但现在本就是战时,再加上大家都知道她和风魂关系菲浅,自然也不会去管那些。 风魂问:“出了什么事么?” 龙格道:“飞琼姐姐回来了,正在殿前等你。” 风魂心中一喜,正要掠出去,却又顿了一顿,看了龙格一眼。虽然他一直在担心许飞琼,但她又不是别人,既然回来了,直接来找他就是了,为何还要让人通报? 龙格低声道:“还有别人陪她一起来。” 风魂更是疑惑,立时掠了出去。 来到殿前,果然见到了许飞琼。只是,许飞琼却是跪在那里,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子,在这女子身后,又有数名玉女跟随。 慧红和浴月也早已等在那里,担心地看着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的许飞琼。 风魂心中不安,看着那清冷女子,道:“姑娘是……” 那女子缓缓施了一礼,道:“瑶池女使李方明,见过青元真君。” 风魂不由动容。谁都知道王母娘娘身边有两个最受看重的侍女,一个是郭密香,另一个则是李方明。 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李方明身为王母娘娘的随身侍女,风魂自然也不敢轻视,于是还了一礼,问:“不知座使此来,所为何事?” “自是娘娘有命,令我押解许飞琼至此,”李方明道,“许飞琼身为瑶池女仙,私自参与苍天战事,私藏太素赤霄剑,又屡屡抗拒娘娘懿旨,罪在不赦。娘娘有言,若是人人都似这般全无规矩,瑶池之上,岂非早已大乱?故此降下旨意,令将许飞琼夺去仙籍,从仙列表中除名……” 风魂听到这里,已是脸色难看,心头更是震怒。一个人要想修真成仙,真是谈何容易,然而夺去仙籍,却不过只是玉帝和王母娘娘的一句话罢了。许飞琼固然犯了瑶池戒律,但说到底也是为了他,他怎能无动于衷? 李方明却只是淡淡地看了风魂一眼,续道:“娘娘懿旨,令将许飞琼夺去仙籍,降为大荒境玉女,交由青元真君管束。” 风魂立时张大嘴,定在那里,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慧红和龙格、浴月三人亦不禁互相对望一眼,面露喜色。 从女仙降格成玉女,这惩罚自然不可谓不重,但不削三花,不闭天灵,亦没有打落凡尘,那就等于仍是仙体,只是在名义上成了玉女罢了。更重要的是……还是大荒境玉女。 “又有太素赤霄剑,”李方明道,“娘娘说它本是太素天女娲娘娘所佩宝剑,女娲娘娘既已不知所踪,此剑便当由身为女娲娘娘后人的凌波海女儿国几位公主来处置,于是也让我带了过来。” 一名玉女从李方明身后捧着剑匣走上前来,龙格慌忙将其接过。 李方明道:“二事都已言毕,不知青元真君有何异议?” 风魂还能有什么异议?笑道:“请代我回复娘娘,就说风魂一定谨遵懿旨,好好管教许飞琼。” 嗯,一定要把她关在房间里,从丹凤穴游、仙鹤骑乘、早安咬、后.庭花等等姿势一个个地管教过去。 想了一想,又道:“另有一事,想请姑娘替我上奏娘娘。有龙女浴月,三百多年前便曾分别在上元天和大荒境做过玉女,在太一东皇离去后返籍回到家中,在下希望王母娘娘能恢复她的玉女身份,仍然留在大荒境。” 李方明道:“方明一定会代为转奏。” 浴月现在还算是从南海逃出来的囚犯,若是能够恢复玉女之身,那她自然就不再归四海龙王管辖,就算是敖广也没有胆量随便擒她。浴月最初是上元天上元夫人座下的十方玉女之一,上元夫人不知所踪后,这十方玉女已尽归王母娘娘管辖,而浴月便是在那期间被分派到大荒境。 当然,如果风魂真的能够成为东皇,那他自有随意注籍玉女的权力,只需由天齐仁圣宫又或是瑶池备案。至于现在,他却只不过是个巡天战神而已。 事情既已交割清楚,李方明很快便带着那几名玉女走了。 她一走,龙格赶紧上前扶起许飞琼,连太素赤霄剑都给她还了回去。 风魂与许飞琼互相对视,王母娘娘竟会对许飞琼做出这样的“惩罚”,事前确实是出人意料。 许飞琼抿着嘴儿,道:“我现在变成你的丫环了,你得意了么?” “关于这个问题,”风魂拉着她便往殿里走,“我们回房间去慢慢讨论。” 龙格等人听风魂这么一说,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俱都红起了脸。许飞琼见众人在那偷笑,不觉也羞了起来,别人羞了是脸红,她一羞,忍不住就俏眉倒竖,手一挣,狠狠地在风魂腰上掐了一下。 风魂痛得差点叫出来。 这哪里是我的丫环? 分明就是我的姑奶奶! ****** 许飞琼将她的独臂放在榻上,立在榻下背对着风魂折下身躯,任他扶着自己的臀部缓缓进入。 窄小的菊花花径很快就充盈了,再随着浪潮一波又一波地被人拍打。 臀颤乳摇,似这般过了许久,一团又一团的能量才在那早已因摩擦而泌出芬芳的菊花内炸开。迷迷糊糊间,娇躯已被身后情郎抱上了榻。 她将偎进风魂怀中,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上的抚摸,就仿佛自己只是一个被人关怀的婴孩一般。 很少有哪个女子会喜欢那种小狗一般的姿势,更难以从菊花的开合中得到快感,许飞琼自然也不例外。但她却喜欢这种事后的轻抚和拥抱,风魂知道她不喜欢走后.庭,自不免在结束后对她赋予更多的温情和慰藉,而这种心灵上的甜蜜和满足,才是她最喜欢和最期待的。 甜言蜜语慢慢转做低声交谈,风魂将单手覆在她那饱满的山峰上,要很艰难地,才能将双峰上那两粒嫣红果实同时弄进自己的手心。他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闲聊般地告诉了怀中佳人,许飞琼这才知道在她离去的这几天里,灵凝和隐娘竟都差点死在猗天阁,也不由惊出冷汗。 “你怎会让她们陷进那种险地?”她抱怨道。 “事前确实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风魂叹道,“一来,我只以为灵凝在猗天苏门阁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二来也是想让隐娘去那里散散心。隐娘最近似乎心事不少,让我有些担心。没想到散心没散成,差点把她和灵凝的性命给散没了。” 许飞琼道:“莫非,整件事都是伊奘诺尊安排的?” “应该不是,”风魂犹豫了下,才道,“恐怕,是有人来找隐娘寻仇。” 许飞琼一惊:“找她寻仇?寻什么仇?” “恐怕是跟三百多年前我们在妖灵界所做的事有关,”风魂道,“用魇法想要害死隐娘的那个女人叫青耕夫人,而灵秀说,当年婴勺夫人身边就有一个叫做青耕夫人的女人,擅长织绣。虽然这两个青耕夫人是否是同一人还不好说,但既然小方会突然出手救她,恐怕**不离十。而事后我曾祥细地问过每一个细节,灵凝说小方在帮助灵凝去牢中救出隐娘时,提到隐娘曾一剑斩杀数千条生命……” 许飞琼脸色一变,道:“她说的自然是妙想姊姊当年以戮仙剑舞杀死天吴等人的事,但小方怎么会知道隐娘就是妙想姊姊的转世?” “这事其他人多半不知,但瑶池女仙中知道的想必不少,无意中被人泄露出去也很正常。”风魂道,“小方虽然是婴勺夫人的女儿,但婴勺夫人其实是被耀赫威害死的,想来她也不至于怪在隐娘头上。由此看来,多半是那位青耕夫人有什么亲人当年也死在了妙想的戮仙剑舞之下。” 许飞琼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因为涉及到隐娘的前尘往事,我只跟灵秀一人商量过,对其他人都没有提到,”风魂道,“尤其是红线和灵凝,她们都不知道隐娘其实就是当年的王妙想,我也不想让她们知道。隐娘只是隐娘,我不希望她跟她的前世牵扯在一起。” 许飞琼沉默了一阵。 风魂道:“你在想什么?” “我、我只是有些内疚,”许飞琼起身转过脸来,看着风魂道,“明明姊姊当年是那般喜欢你,结果却落得如此悲凉的下场,反而是我现在跟你在一起……” “你想到哪去了,”风魂笑着把她再次搂进怀中,“妙想不会怪我们的。” “风魂,”许飞琼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如果我也像姊姊一样死去的话,那,我一定会希望我的来世仍然能够遇见你,做你的情人,做你的妻子,跟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风魂怔了怔,道:“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许飞琼低声说道,“我们不该把隐娘就是姊姊转世的事瞒着她……” 风魂心中一阵翻腾,脸上却笑道:“你想得太多了。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王妙想跟聂隐娘……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么?”许飞琼道,“如果真的没有关系的话,飞雪剑为什么会认她为主?婴勺夫人和小方为什么会找上她?你又为什么要收她为徒?不管你我愿不愿承认,她的前世和今生,根本就是分不开的。” 风魂心中暗叹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翻过身来,让这婉丽少女平躺在榻上,自己跨在她的胸腹之间。少女睁大眼睛:“你、你这是要干么?” 风魂笑了一笑,将某个硬硬的东西搁在少女的双峰之间,双手按在峰上不断挤压,同时还有节奏地将那东西动起来。 许飞琼红着脸,怨道:“你怎有这么多的名堂呢。” 她承受着胸口处所受的蹂躏,沉默一阵,又道:“你总不能一直这样逃避下去吧。” 风魂没有说话,只是动作更加粗暴了些。 “算了,”少女轻叹一声,伸出手轻抚在风魂的胸膛,“另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你以前不是跟我提到过一对狐妖姐妹么?你说过,那个当姐姐的因为受到要挟,有一段时间一直在帮助赵芜女演算卦术,逆转天机……” 风魂停在那里,讶异地道:“婉儿?自从离开南海后我就一路来到这里,也没空去找她,她怎么了?” 许飞琼道:“她现在被关在雷庭的禁牢里。” 第二十章 红线彩笺结金兰 虽然一直在担心上官婉儿,但风魂还是没有想到,她真的已被天庭抓住了。 其实这也是可以预测到的结果,赵芜女原本是想让上官婉儿留在长安皇宫监视心月狐,却没想到心月狐早已出卖了她。心月狐在跟着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前往雄蛇岛等赵芜女自投罗网前,只怕便已暗助天庭擒拿了上官婉儿。 许飞琼回到瑶池后,因为天庭镇压南海之乱、围剿赵芜女时,风魂也恰逢其会,自不免多关心一些,结果却意外地得知有一个叫上官婉儿的狐妖被打入了雷庭禁牢。 虽然她并没有见过婉儿,却也猜到那必是风魂曾经提到过的那对狐妖姐妹中的姐姐。 这个消息实是让风魂心烦意乱,且不说他现在刚被天庭封圣,总不能马上就闯到雷庭去救人,就算想这么做,他现在又如何能脱得了身? 虽然上官婉儿其实是被迫帮助赵芜女,但雷庭又哪里会管这么多?不管怎样,她确实是犯了天条,再加上又是妖类出身,只怕雷庭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他忖道:“赵芜女离去前曾说过媚儿还在华山,要找到媚儿,必须先找到一个叫袁紫烟的女人。现在事多,我也一直没空去找她。想不到妹妹没找到,却连姐姐也陷了进去。” 许飞琼见他沉默,于是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她终究是受人胁迫,并非主谋,我想雷庭应该也不至于就这样将她处死。我在雷庭中也认识一些人,在来这里时,我亦曾请他们适当照顾她。她在天庭眼中也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自从西皇出现南海,从群星恶煞手中救走赵芜女后,不知为何,王母娘娘便将她从钦犯的名单中删了去。既然主犯都不再抓了,像婉儿这样的从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惩罚。既然如此,我们倒不如多看一看再说。” 风魂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他为了救赵芜女对抗过增长天王等护界四大天王,而天庭竟然没有追究此事,已经对他够好的了,而王母娘娘送还许飞琼和太素赤霄剑的做法,显然暗示了在这场东皇之争中多少有些偏向他,他总不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给脸不要脸,硬闯到雷庭去救人吧? 他叹了一声,将许飞琼翻过身来,让其趴在榻上,自己退到她的*处,然后深深地进入她的*之间。 许飞琼脸儿一红,道:“风魂……” “怎么了?” “我一直想问,”许飞琼回过头妩媚地睇了他一眼,“你为什么总喜欢用这种花式呢?” 因为让一个傲娇的美丽女仙摆出小狗狗般的姿势让人很有征服感……当然,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因为我喜欢看你的背,”风魂微笑着在她的*上轻柔抚摸,“很漂亮……” 于是某人满意了…… 金天氏一族少女的成人礼,与人间界汉族的笄礼有所不同,在人间界,女子只有年满十五岁并已许嫁,又或虽未许嫁却已年满二十时才可举行笄礼。 而在猗天苏门阁,女子的成年礼最初却是为了纪念少昊一族的奇女子羲和。帝俊与刑天争神时,曾使得星盘大乱,三界腥风血雨,连得道于仙妖大战之前的仙神都死伤无数,金天氏一族自也面临着举族灭亡的危机。 就在那时,一个年方十六的少女及时站了出来,带着少昊一族走出险境。 她便是羲和,后来亦成了帝俊的妃子之一。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猗天苏门阁都被称作是“羲和之国”。 正是为了纪念羲和,金天氏一族才有了替女子举行成人礼的习俗,而这种习俗又渐渐受到了人间界周朝时期笄礼的影响,虽然在行礼的年龄与是否许嫁等地方仍是不同,一些细节却是彼此相似。 而金德王的两位郡主行成人礼,对于猗天苏门阁来说自然算是一件大事,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们身为郡主,也是因为,在猗天苏门阁,女子也同样是有继承王位的资格……至少在名义上。 虽然在事实上,数千年来,女子继承王位之事,在金天氏中只有少数几起,而且就算是女王,一旦嫁人,也将立时被剥夺王位。 风魂既已接到金德王的邀请,而猗天苏门阁的立场对他和伊奘诺尊来说亦有不容忽视之处,自然便准备前去观礼。他原本想带上许飞琼,但许飞琼对这种事本就没有什么兴趣,再加上她现在已不再是瑶池女仙,而是降成了玉女,仙界中认识她的人本就有不少,她也不想去丢这个人,于是便死也不肯陪风魂去。 而灵凝伤势还未完全康复,再加上她和隐娘都跟金德王起过冲突,风魂想了想,干脆便让她两人留在大荒境,自己只带上红线和焰华仙子,再加上代替云光神尼赴宴的慧红,四个人一同前往猗天阁。 金德王在朝元宫中见到风魂后,这才知道他竟是那捧着金天琏的人头在自己面前露过面的青年,脸色自是有些难看。 风魂却装作是与金德王初次见面,说了一阵恭维和祝贺的言辞,金德王自然也不好放下脸来,也就只能跟风魂互相客套,惺惺作态一番,于是乎,两个人彼此高兴,彼此欣喜,彼此之间的敬仰都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离开金德王时,红线撇了撇嘴,道:“好恶心。” 风魂点了点头:“他是有些恶心。” 红线斜了师父一眼,抿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站在一起互相恶心,那才是真恶心。” 风魂噎了一下,恨不得把这个俏徒儿抓过来打屁股。 慧红跟何月华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他们被带到猗天阁第八层的沧浪坊西隅,这里的琼林苑本就是金德王用来安置贵宾之处。走在那一片琼花翠草之间时,有人迎面走来,冷冷地挡住了风魂的去路。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子,目光中带着阴狠和冷笑。 在他身后,还跟着数名腰佩倭刀的随从以及几名侍女,这些倭刀俱是以万载玄铁精炼而成。 风魂见这人明显是挑衅而来,于是微微一笑,也不气恼,只是抱了抱拳,道:“这位兄台是……” 引路的猗天阁侍丛见气氛有些不对,连忙替双方引见:“风公子,这位乃是高天原天浮桥的素盏呜尊公子。素盏公子,这位便是大荒境东天青元显圣真君……” 素盏呜尊冷冷地道:“一个跳梁小丑罢了,用不着特意说出来,污本人的耳朵。” 原来他就是素盏呜尊?风魂耸了耸肩,道:“跳梁小丑?原来东瀛的人竟是如此自谦的,直是让人大为佩服。” 素盏呜尊目现怒光,正要说话,旁边却飘来一阵幽香,一个语带温柔的少女声音响起:“素盏公子与风公子都是我父王请来的客人,还请二位给我父王一些薄面,莫要在这里生出争执。” 两人一同看去,却见出现的少女模样清秀,体态娇巧,身穿一件桃红色彩蝶长裙,外罩桔黄色对襟短衣,胸结金穗,腰系彩月丝带,美丽却不失清雅,亭亭处自有妩媚。 素盏呜尊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道:“不知是哪位郡主?” 少女双手放在左腰略一屈膝,道:“小女子金天春静。” “原来是春郡主,”素盏呜尊道,“春郡主只管放心,我等就算再怎么狂妄,亦不敢在两位郡主的喜日子里生事。” 风魂差点翻个白眼,心想根本就是你一个人在这狂妄,就不用说成是“我等”了。 素盏呜尊说完后,冷冷地看了风魂一眼,哼了一声,率着身后的随从和侍女一同离去。风魂正想摊手,却见其中一名侍女瞅了一眼过来,这一眼似诉似怨,看似随意,却又仿佛有无数春意蕴含其中。 风魂不觉定睛看去,才发现这名侍女竟是万分貌美,顾盼之间,宛然有倾城之色,再加上那嫣然一笑间自带的风情万种,以及会说话般的眼眸,竟将春静儿也轻易地比了下去。 美艳侍女掩嘴一笑,朝风魂福了一福:“妾身玉藻前,见过风公子。” 似笑非笑地睇了一眼,便随着素盏呜尊去了。 风魂被她瞅得骨头都酥了,直想着她若是素盏呜尊的女人,那真是一朵鲜花摘在了某个长有犄角的动物的排泄物上。 春静儿见他盯着玉藻前的背影看个不停,眼神不由得黯了一黯,心想:“莫非他、他喜欢的是那样的女人?” 直至玉藻前的身影随着素盏呜尊消失而去,风魂才收回目光,见春静儿有些郁郁的样子,心里突然一凛,忖道:“奇怪,那个女子虽有倾国之容,但我又不是一辈子没见过女人,其他人暂且不说,便是我身边的许飞琼、孙灵秀、慧红、龙格等人也都有天香般的姿色,为何刚才那个女人看过来时,我竟会当着春静儿的面如此失态?” 正自惊疑间,慧红的声音悄悄地传到他的耳中:“大哥,那位玉藻前姑娘并非人类。” 风魂回头看了慧红一眼,点了点头。现在回想起来,那玉藻前的身上确实有妖气泄出,虽然感觉起来并不如何强大,但那恐怕只是因为她隐藏的太好。此外,她刚才明明没有对自己使用魅术,为何自己竟会被她迷住? 还是说,她其实用了魅术,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 正想着,却见又有一个少女跑了过来,不论相貌打扮都和春静儿差不了多少,只是春静儿穿的是桃红色长裙,她穿的则是鹅黄色。就算没有介绍,风魂也知道她就是秋野儿。 秋野儿一跑过来就抓住春静儿的手叫道:“姐姐,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让人好找。” 她一边抓着春静儿往外拉,一边叽哩呱啦地说个不停,春静儿无法,只好朝风魂歉意地笑了笑,这才打算跟秋野儿一同离去。 秋野儿这才注意到风魂,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春静儿一眼,现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两位郡主的芳辰虽然是在明日,但三山五岳中的仙神已经到了不少。风魂现在已被天帝封作了东天青元显圣真君,有些人想要结识他,还有些则是他希望能够结识的,交际自是不免多了起来。 红线跟在师父身后拜会了一些人,时间一长,风魂见她颇为无聊的样子,就把她打发回休息之处。只是回来之后,何月华和慧红都不知去了哪里,她反而更无聊了。 打了一会坐,她叹了口气,走出房间,在琼林苑的花园中散散心。 一只黑猫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神神气气地走着。 她睁大眼睛盯着。 黑猫摇头晃脑地斜了她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气的猫么?” 红线一脚踢过去。 黑猫赶紧跳开,叫道:“喂,你这傻女人讲点道理好不好?” 红线哼了一声。 黑猫摇身一变,变成跟红线看上去差不多大的少女,身穿青色小科纳凌裤褶服,头扎黑色罗丝远游巾,做的却是男人的打扮。 她自然便是小方。 红线此时已经知道她曾帮助灵凝去救隐娘,虽然对她以轩辕剑救走青耕夫人一事仍有不愤,倒也不再生气。再加上毕竟隔了三百多年不见,虽然这三百多年里她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像是睡了一觉,无知无觉,但有时想起来时,仍然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她随意找了个小亭坐下,小方跳上石椅,手和脚一同撑在地上,然后忽然想起现在自己又不是猫,讪讪地改变姿势坐在红线身边,道:“你不怪我了么?” 红线斜了她一眼,道:“你为什么要救走那个女人?” 小方道:“青耕姑姑虽不是我亲姑姑,却也从小看着我长大,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你手里吧?” 红线想起当年在妖灵界里时,小方就是亲眼看着她母亲婴勺夫人被耀魄天尊杀死,心肠一软,问:“这三百多年,你都在哪里?” 小方道:“我师父知道以我的性子,修仙是不用想的,只好求了玄都天太真夫人,让我在三天太上府注籍成玉女。我听说了你跟你师父的事,也曾到苍梧山寻过你,但那涯垠冰湖实在是太过厉害,连轩辕剑也劈不开。” 红线斜眼看她:“你这玉女做得很闲嘛,竟然还能到处乱跑。” “三天太上府里的金童玉女数都数不过来,多我一个不多,”小方道,“玄都天的规矩实在大多,那些金童玉女明明都还没有成仙,一个个倒弄得跟仙人似的,整天话也不说,让人无趣得很。我只好偷偷乱跑,又被人告了好多次,虽然师父警告我,这样下去我早晚会被销去玉女之籍,但要我天天呆在那种地方,我可不愿意。” 小方的师父,乃是太真夫人身边的女官太玄仙子,亲创的太玄三十六变,是真正的仙家变化之道。 两人闲聊了一阵,又想起当年在妖灵界中的往事,不免更觉亲切。红线想了一想,抓住小方道:“过来。” 小方道:“啊?!” 红线把她拖到假山边,道:“干脆我们结拜姐妹算了。” 小方也觉有趣,道:“好啊,我是姐……” 红线直接截道:“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喂喂,”小方气道,“明明就是我更大一些,你不信的话,我们比岁数……” 红线哼道:“都是三百多数的老大婆了,岁数有什么好比的。” 小方噎了一下,喃喃:“你自己才是老太婆,三百多岁算啥?别说天上的一众仙神,便连那些金童玉女,又有几个不是两三百岁以上?” 红线懒得理她,硬扯着她跪下,两人捏土为香,就这样义结金兰。起誓之时,红线想起一事,转头问道:“一直都是小方小方的叫你,你的本名到底是什么?” 小方道:“薛彩笺!” 红线道:“啊?” “怎么了?”小方道:“我就不能姓薛么?” 红线睁大眼睛:“我一直以为你姓方。” “叫小方就一定是姓方?”小方气道,“那我叫你傻丫头,你是不是也姓傻……哎哟!” 红线一个栗子敲在她的头上。 红线斜眼看她:“你既然不姓方,名字里也没有方字,为什么别人都叫你小方?” “我本来就是叫小方,也没有别的名字,”小方闷闷地说,“我娘生下我后,又不想让人知道她已经有了孩子,就随便给我取了小方这个名字。娘死后,师父把我带到三天太上府,既然是做玉女,总不能再一直小方小方的叫,于是就问我想要个什么样的名字。我想了想,说干脆就姓薛,叫薛小方好了,师父又说薛小方不好,不如叫薛彩笺,于是我就叫这个名字了。” 红线轻叹一声,想道:“她其实比我可怜得多,小时候母亲虽然对我不好,但兰姨却总是在暗地里关心我,爹爹虽然经常跟我闹僵,其实还是心疼我的。她却是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也不肯当众认她,甚至连个像样的名字都还要让别人来替她取。” 又想了想:“薛红线、薛彩笺,听起来倒也确实像是姐妹。” 两个少女结拜完毕,小方将手一伸,道:“拿来?” 红线问:“拿什么?” “礼物啊,”小方嘻嘻笑道,“你既然要做姐姐,那就得给妹妹送礼物啊。” 红线从百宝囊中取出轩辕剑,交到她的手中。小方叫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是么?”红线冷笑,“我只知道它是我的战利品,现在我把它当成礼物送给你,怎么,你有意见?” 小方嘀咕:“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平白无事的,为什么要来跟这傻女人结拜……” 红线握拳。 小方吓得跳开。 这时,红线想起一事,问:“小方,我问你,那个叫黑羽的夜叉族女人跟你的青耕姑姑可是一伙的?” 小方嘀咕:“也算是一伙的吧。” “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她,”红线的眸中闪现怒光,道,“她不但伤了我师妹,还抢了我们的太乙天书。” “喂,”小方大叫,“你不能刚一做我姐姐,就马上想到要利用我。” 红线再次冷笑:“我就是在利用你,有什么问题么?” 小方大汗…… 第二十一章 穿骨利镞犹存血 夜色才刚一笼上猗天阁,一道剑光便悄然地从沧浪坊中飞了出去。 这道剑光实在太快,纵然有人看到,也只以为是天空划过的一颗流星。 剑光飞出猗天苏门阁,一直来到凌波海上空孤悬的一处小仙境旁,才顿在那里。红线脚踩剑光,在她的肩上,落着一只苍鹰。 红线道:“真的就在这里?” 那苍鹰自然便是小方,她将鹰目眨来眨去地看了一阵,道:“应该不会错的,这里便是他们的临时藏身之处,不过我也不敢肯定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迁走了,这些人警惕性极高,稍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逃走。” 红线道:“那就先进去看看。” 小方道:“我来带路。” 红线知道自己不像灵凝一样擅长仙术,如果就这样闯进去,多半马上就会被人发现,倒不如让精通变化之道的小方先进去查探。 苍鹰摇身一变,变作蜂鸟飞了进去,没过多久便又飞了出来,朝红线道:“他们还在这里,你随我来。” 夜色浓浓,红线随在小方身后进入仙境,里面一片阴森,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无人的荒山老林。有不少黑影散在那里,到处巡逻,好在有小方在前面探路,找到防御的空隙便悄悄通知红线,而红线的金光纵又快得惊人,一路上倒也有惊无险。 在荒林的中央,果然有不少夜叉族人安置在里面,有简易的帐篷和木屋,还有人生出篝火。这本就是一处无人关注的废弃仙境,如果不是小方带路,确实也没有人会想到他们藏在这里。 两个少女一同躲在暗处,红线问:“你怎会知道这里?他们带你带过?” “怎么可能?”小方道,“他们从来不会将外人带到自己住处,只不过上次他们派人去跟青耕姑姑联系时,我曾悄悄跟着那人,一直来到这里,他们虽然小心,又哪发现得到我?” 红线道:“你的变化之道倒是好用得很。” 小方笑道:“你要不要学?我教你!” “嘘,小声些,”红线提醒道,过了一会儿又问,“没有你师父同意,你能随便教人?” 小方道:“你不说,我不说,我师父怎么会知道?” 红线不由意动。 “看那边,”小方低声道,“那个人就是黑羽。” 红线赶紧看去,只见在那些夜叉族人间正默默地走着一个身穿黑色莲花短裙的少女,只是不知为何,那少女在自己的族人间似乎并不被人善待,周围人看她的眼睛或是冷漠,或是厌恶。 黑裙少女进入了一座小木屋。 小方道:“可惜太远了,又有其他人,如果你师父的天书被她带在身上,我们只怕没机会抢过来。” 红线却道:“你帮我守着。” 说完,红线便躲在一片芳草中盘膝坐下,心灵尽化内景,内景再沿着大地扩散开来。太阴剑诀专极阴气,修的本就是地之道,立时间,周围所有的情景都化入她的心头,从守卫在远处飞过的声音,到一些夜叉族人彼此之间的交谈,都被她掌握得清清楚楚。 她将注意力慢慢地放在那座木屋里,很快,连木屋内的情形都显现在她的意念之中。 黑羽跪在地上,在她面前的木椅上,坐着一个老妪,在她们旁边还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夜叉族男子。 “孟伊儿,”老妪冷冷地看着跪在那里的黑裙少女,道,“消息已经传来,寒池公主灵凝确实未死,你有何解释?” 黑羽缓缓地道:“羽儿无法解释。” “以往你还从来不曾像这样失过手,”老妪的声音阴沉而又沙哑,“你可知你这次行动失败,对我们的影响有多大?” 黑羽沉默。 老妪哼了一声,又道:“有人说这几日看到你在暗中修习他们不曾见过的神通,可有此事?” 黑羽心中一惊,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羽儿只是因这次任务失败,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因此多加修行。羽儿所习的都是姥姥传下的雷影之术,只是加了一些演变而已。” 老妪盯着她看了一阵,也没说信或不信,只是淡淡道:“你下去吧。” 黑羽缓缓退出木屋。 等她离开后,边上那名夜叉族矮胖男子才笑道:“姥姥您未免担心过头了,孟伊儿除了执行任务时需要外出,基本都呆在姥姥身边,她跟谁去学别的神通?” “这样一个贱种,还是要多防备一些。”老妪看着那矮胖夜叉,淡淡道:“猗天阁内可有消息传来?” 矮胖夜叉道:“孟伊儿未能将寒池公主杀死,已是影响了那人的计划,而金德王在这场东皇之争中态度始终不明,也很让人担心。这次难得的机会未能抓住,已迫使那人不得不改变计划。” 老妪冷哼一声,道:“他自己不敢顶杀害玄天帝姬的罪名,只把事情交由我们来做,虽然出了意外,却又怪得了谁?若是他胆大一些,寒池公主和聂隐娘早就死了,金德王也将被迫站在高天原一方,又岂会弄得现在这般被动?” “不管是伊奘诺尊还是那个人,皆不可深信,”矮胖夜叉道,“他们虽然答应在一统苍天后,将原本属于我族的地盘全都送还给我们,但空口白话,谁知真假?万一等伊奘诺尊成为东方大帝后,不肯去得罪那些与我族有仇的仙境,反而助他们剿杀我族,我族亦是毫无办法。” 老妪点了点头,道:“伊奘诺尊想要对付大荒境,有借用我们之处,这对我们亦是一个机会。但若我们自己不能变得更加强大,就无法保证别人不过河拆桥。只可惜我族在这千百年来连连遭劫,人才已越来越少。孟伊儿虽算奇才,却是个野种,不能信任,要想自强,确实不太容易。” 矮胖夜叉低声道:“猗天阁的事,我等只要在暗中助那人一臂之力也就是了,倒是有关采石岛第七公主的事,才真正事关我族盛衰。那位七公主继承的是女娲娘娘的力量,若能在她成形之前,把她的力量据为己有,那我族出头之日也就不远了。只是女儿国的奇辰、青囊等几位公主亦各有神通,要想对付她们并不容易,恐怕,姥姥必须亲自出手才行。” 老妪淡淡地哼了一声,道:“那位七公主还没有化形,时机未到,你需派人时时监视采石岛,一有动静便马上通知我。” 又道:“此事由你安排,万不可泄露出去,若是让伊奘诺尊等人知道了关于采石岛的秘密,以他的狼子野心,只怕会对我族不利。” 矮胖夜叉赶紧应是,两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他便退了出去。 红线收回意念,猛然睁开眼睛。 小方化作黑猫守在她的身边,问:“你听到了什么?” 红线道:“又是猗天阁又是采石岛的,听不太懂。算了,不管他们,黑羽不是出来了么?她现在在哪里?” “你跟我来。” 小方带着红线,悄悄地沿着林子外围潜去,一直来到僻静的一隅,果然看到了黑羽。 昏暗的森林中,黑羽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那里,显得与自己的族人格格不入。那些族人所住之处多少有些帐篷和木屋,她却什么也没有,只是将属于她的东西随随便便地放在旁边的石块上,自己坐在一棵树下,睁大眼睛,看着迷茫茫的夜空。 小方小声地道:“其实想一想,她也蛮可怜的……” 转过头来,却见红线盯着黑羽的双眸中只有杀意,只得苦笑了一下,知道红线是想到她的师妹灵凝便是被黑羽的短矛刺穿身体,浑身浴血,差点死在猗天阁。 小方道:“你不是要找你师父的天书么?我变成小鸟潜过去看看天书有没有在她身边……” “不用,”红线冷冷地道,“杀了她,我们再来搜。” 剑光一闪,红线已在瞬间冲了上去。 她恨这夜叉少女差点害死灵凝,因此一出手便全不留情。 黑羽反应也快,一发现远处有光芒闪过,立时意识到有敌人出现,双翅在身后一展,抓住身边的一根短矛飞到高空旋身一刺,一道电光刺向红线。 红线冷笑一声,太阴真气提至极致,又将那阴极而生的一点至阳凝在剑身,紫绡剑随手一挥,凌厉的剑气倒迎而上。剑气与电光相光,未发出任何声音,剑气便已破光而上。 黑羽大吃一惊,只得用短矛接住剑气,然而她原本那支黑金石铸成的短矛早已毁在灵凝以鲜血化出的烛龙离火之下,现在这支只是临时找来的,材质较差,与红线的剑气一交,立时断折,若非她及时移开身形,只怕红线这一剑已是将她刺出血洞。 红线再不停留,身子窜上去,紫绡剑随着她的心意不断划动,一道道剑光划向黑羽。她的太阴剑诀乃木公所创,至玄至妙,本就胜过黑羽,而这些日子她跟着师父四处作战,也不知杀了多少敌人,其战斗经验自也不是灵凝和隐娘可以相比。 随着一串串的剑光划去,本就断了兵器的黑羽应对得更是艰难。 远处有人发现异常,匆匆赶来,红线却全然不惧,只是全力击杀黑羽。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再直落而下。 黑羽避无可避,左翅被剑光劈中,惨哼一声,坠向地面。 红线将剑一扔,紫绡剑划了一个玄之又玄的曲线,在黑羽落地之前便先刺穿她的腹部,将她钉在一棵树上。 红线飞了过去,伸手抓住黑羽的头发,迫使其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她看着黑羽冷冷地问:“天书在哪里。” 黑羽的嘴角溢出血丝,怒瞪着红线。她双手抓住刺在腹间的剑身,想要将它拔出,然而紫绡剑只随红线的心念而动,又岂是她这样子便能拔出来的? 鲜血从她的掌心和小腹不断地淌下,殷红得就像是在夜色间骤然开放的玫瑰。她瞪着红线的眼眸充满了至深至烈的怨毒,就好像有无穷的恨意被压缩在眸间的一点漆乌里。 换了是其他人,必会被黑羽这深冷得无以复加的眼光盯着发怵,但红线却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别人性子硬,她的性子却比别人更硬。眼见黑羽恨恨地看着自己,立时心头涌起怒火,右手抽回紫绡剑。 紫绡剑带出血花,在夜色下耀出惊艳的光芒。 她用左手紧紧抓住黑羽的头发,迫使其吊在那里,同时将紫绡剑一挥,想先砍下这夜叉少女的头后再去搜太乙天书。 就在这时,紫绡剑突然顿住。 红线怔了怔,连续用力,然而紫绡剑却仍是凝在那里。 这是自从师父将紫绡剑送给她以来,紫绡剑第一次违抗她的心意。 红线心中正自疑惑,小方的声音已从暗处响起:“小心身后。” 数道疾声响起,红线不敢逗留,身子一闪,快速避开。 十几支箭已射了过来,尽都被她避过。 其中三支箭刺在早已无力闪躲的黑羽身上,再次将她钉在树上。 红线回过头来,见黑羽身上中箭,搭拉着脑袋,也不知是死是活。她的心中全无同情,只是担心没有时间从她身上搜寻太乙天书。 数十名夜叉族战士已先后赶来,俱都弯弓搭箭。 红线担心小方也被他们发现,眼光快速一扫,却没看到她的影子,心里好笑,知道以那丫头的机灵,自己根本就是白担心,于是身子一闪,纵着剑光想要逃出这迷雾般的森林。 随着道道弓响,箭矢不断地在她身边掠过,她以剑护身,不时借着周围的树木腾挪,那些人只看到一道剑光在树木间穿来穿去,却根本留不住她。 直至将那些人引到老林边缘,她脚点树枝顿了一顿,那些夜叉族战士以为她已无力再逃,大喜之下,一同将疾箭射来。 却只听风雷之声响过,红线已用金光纵跃过他们头顶,如流星般划空而去。 只一眨眼,她便回到了仍然挂在树上的黑羽身边。 直到这时,红线才对这夜叉族少女多少生出一些同情。明知道黑羽身受重伤又连中数箭,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想到要将她放下来。 虽然如此,红线也仅仅只是有点同情罢了,毕竟如果灵凝真的死在她的手中,那就算是将她千刀万剐也消不了红线的心头之恨。 她落下剑光,正要搜寻太乙天书。 就在这时,头顶却传来一声沙哑的怒喝:“哪里来的死丫头?” 狂沙一卷,一道霹雳直击而下。 红线身形一纵,纵到远处。 那道霹雳却直直地折了一个弯,依旧向她击来。 红线大吃一惊,以剑光劈去,剑光与霹雳骤然相交,发出震天巨响,红线只觉得气血翻腾,差点喷出血来。 一个手持柱杖的身影落在半粗的树枝上,正是被黑羽和那矮胖夜叉称作姥姥的老妪。 这老妪乃是夜叉族的长老冥芮姥姥,见红线竟能挡住她的霹雳,不由哼了一声,发出一阵阴森难听的冷笑后,身子一腾,柱杖连点,一道道锐不可挡的霹雳朝红线袭去。 红线此时已深知这些霹雳的厉害,不敢硬接,只好俏足连点,纵着剑光连连闪躲。然而那些霹雳就算没有击中她,亦不会就此消散,竟是越来越多,在她周围积成光网。 她竟连用出太乙金光纵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这时,暗处的小方发现红线身陷危机,摇身一变,也变作一个背生双翅的夜叉族女子窜了出来,冥芮姥姥一时没有看清,还以为是自己的族人,担心将其误伤,不由得缓了一缓。 小方趁机挚出轩辕剑,骤然一劈,划出一道空间裂缝,将其中几道霹雳吸了进去。 红线心知这里是敌人的巢穴,再打下去绝然讨不了好,赶紧抓住小方的肩,剑随心动,化作红光瞬息远去。 冥芮姥姥驾着风沙追了一阵,发现实在是无法追上,不得不放弃,眼睁睁地看着红线和小方飞得无影无踪。 没过多久,那矮胖夜叉便带着族中战士赶了过来。 矮胖夜叉急急问道:“姥姥,敌人是谁?” 冥芮姥姥冷哼一声,道:“另一个不知道,前面那个身穿红衣使用红剑的丫头,多半就是薛红线。” 矮胖夜叉脸色一变,东天青元显圣真君风魂的大弟子薛红线,近来在苍天之上风头正劲,他自然不会没有听过。他道:“薛红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必她已经知道在猗天阁伤了她师妹寒池公主的人就是孟伊儿,跑来找她报仇,”冥芮姥姥的目光中暴出寒意,道,“只是她竟然能找到这里来,实在是有些不简单,此处既已被人知道,我们需马上迁移。” 想了一想,她腾身后撤,一直飞到黑羽身边。 其他人也跟了过来,矮胖夜叉赶紧让人把黑羽放下。 冥芮姥姥淡淡地道:“死了没有?” 一名夜叉族巫医走过来替黑羽检查伤势,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还活着,不过伤得太重,恐怕活不了几个时辰。” “那就先带上,死了再说。”冥芮姥姥没有再多看黑羽一眼,腾身而去。 其他人也尽皆散开,准备马上离开这里。 就在他们忙乱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黑羽正艰难地睁开眼睛,将自己那血淋淋的手颤抖着插入泥土。 泥土里,藏着一个竹简。 她紧紧地抓着竹简,失神地看着那苍凉无比的夜空。 血水,在她的腹间依旧流着,泊泊地渗入土中…… 第二十二章 暗香迷离春意好 猗天阁沧浪坊,夜。 春静儿贴着墙壁慢慢地移动,石壁隔着单薄的衣裳将一阵阵冰冷传递而来。 前方有两名骑着英招的卫兵在那驻守,春静儿紧张地看着他们,不知该如何过去。 两个卫兵或者是巡夜巡得太久了,开始停在角落互相交谈。 春静儿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耳鼓间快速敲动的声音。幸运的是,这两个卫兵始终没有发现她。 溜过去后,她急速跑着,明明是光着的脚丫,她却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发出巨人般的震响,这种震响简直可以让整个猗天阁的人都听到。 她不得不放慢自己的脚步。 一直来到琼林苑,她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守卫,也不知那些士兵是不是跑去偷懒去了,她心中一喜,赶紧跑了进去。 来到苑内一个白玉砖琉璃瓦的屋子前,她站在那里,将双手按在那跳动的心口处,心如小鹿般乱撞。 她有从丹凤宫一个人跑到这里的胆量,然而面对眼前这简简单单的一道门,她却没有勇气去敲它。 春静儿紧紧咬了一下自己的唇,踏到门前举起手,却又犹豫再三。 他会怎么看我? 一个投怀送抱、不知羞耻的女人? 又或是一个表面柔静,骨子里却比妓女还**的郡主? 这门,她竟是无论如何也敲不下去。 然而,门虽然没有敲响,它却自己打开了。 她吓了一跳,紧捂着嘴,才没有让自己叫出来。 风魂微笑地看着她,问:“春郡主是来找在下聊天的么?” 风魂将她让入屋内,屋内一片漆黑。风魂淡淡地往夜空看了一眼,这才将门关上,飘到桌旁点燃精制的琉璃灯。 灯光照亮了整个屋子,他回身看向春静儿。 春静儿发髻凌乱,足踝光光的,连鞋子也没有穿。她的身上穿的是一件单薄的桃红诃子,外面只是匆匆地披上一件半透明云光纱衣,这样的穿着根本不足以让她抵御住夜间的寒冷。 她的身子轻轻地发着颤,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 “春郡主,”风魂看着她,道,“夜半三更,郡主可是有什么要事要找在下商量?” 他本就一夜未睡,虽然没有点燃烛火,却始终踱着步子。傍晚时,红线那丫头莫名其妙地留了一封信,信中说她要去找回太乙天书,让师父不用担心。然而到现在红线还没有回来,风魂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如何能够不去担心? 却没想到红线没有等到,等来的却是春静儿。 春静儿鼓起勇气,目光凄离地看着风魂,颤声道:“风公子……带我走吧!” 风魂怔了怔,他若有所思地往窗纱处看了看,那里有人影闪过。他知道那是听到动静过来查看的慧红,慧红发现半夜来找风魂的是春静儿,也就没有进来,而是替他们守在外面。 风魂踏前两步,站在春静儿面前,沉声问:“春郡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春静儿抬头看着他的脸庞,静默地流出泪来,轻声道:“晚边的时候,素盏公子来到朝元宫向我父王求亲,想要父王将我许配给他。父王他、他答应了。” 风魂心中咯噔一响。 金德王会将春静儿许配给素盏呜尊,那岂非意味着在这场东方苍天的纷争中,金德王已经决定了要完全站在高天原一方? 春静儿低下头,怯声道:“春静儿薄柳之质,自知配不上公子,却、却只想一辈子陪在公子身边,就算是为奴为婢也……也是好的。” 她说完这话,羞得整个脸儿都红了,又不知风魂会怎样看她,定在那里忐忑不安。 风魂看着这个竟敢在三更半夜穿着亵衣披着薄纱来找自己的少女,讶异之余,倒也暗生敬意。作为一个郡主,要有什么样的勇气,才能做出这番红拂夜奔的举动? 他问:“你父王将你许嫁的事,可是他亲口告诉你的?” 春静儿轻轻摇头,道:“不是,只是天黑时听到几名宫女在背后谈到此事,她们还以为我没听到。于是我又跑去问母后,母后也说素盏公子确实来朝元宫内求过亲,只是父王还没有决定。但、但那几名宫女都说父王已经答应了,我、我又急又害怕,于是就、就这样跑来了……” 风魂轻叹一声。 在他耳朵,传来慧红的警告声:“大哥,有许多人正在过来。” 风魂略一点头,伸手弯腰,立时便将春静儿抱了起来,往床上走去。春静儿吓了一跳,脸色既生红晕,又带苍白,虽是她自己夜半跑来找风魂,但女孩子对爱情这种东西本就看得极是美好,若是这个男人就这样趁机糟蹋她的身子,对她来说,却也难免会有些失望。 风魂却只是把她放在床上,将被子拉过来,盖在她那春光外泄的玉体上。他看着春静儿,低声道:“静儿,你被人骗了。” 春静儿睁大眼睛,不明白地看着风魂。 风魂道:“我与伊奘诺尊之间仍在紧张对恃,你父王就算真的把你许给了素盏呜尊,也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泄露出来,你和你母亲都不知道的事,那几名宫女怎会知道得一清二楚?由此可见,她们根本就是被人收买,故意说给你听的。” 春静儿身为郡主,只怕一直有人时时监视着她,要看出她对风魂的心意,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风魂又道:“明天就是你和你妹妹的成人之礼,前来观礼的人实有不少,从丹凤宫到这里,守卫何等森严,你却能一路过来而不被人发现,分明就是有人暗中放你过来,而且那人在你猗天阁中的地位绝对不低。那人对你的性格想必非常了解,才能安排好陷阱,让你就这样跑来找我,好藉着这个机会让你我二人身败名裂。” 春静儿脸色苍白。 此时,她已清清楚楚地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其中的几声怒叱显然来自她的父亲。 若是被人看到她穿着亵衣夜半三更跑来找男人,那真是什么道理也不用说了。 风魂用手将她那凌乱的发丝从惊慌的脸上拨开,微微一笑,道:“静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回去的。” 说完,他站起身来,就这样负着手往外走去。 春静儿呆了好一阵,忽地一羞,将被子拉高遮住自己的脸,喜孜孜地想:“他、他叫我静儿……” 风魂走出这白玉壁琉璃瓦的屋子时,金德王与李逻已带着人赶了过来。 火光晃动,金德王的面容显得阴阳不定。 风魂微笑道:“如此深夜,不知阁主急急赶来,所为何事?” 金德王犹豫了一下。再怎么样,他也不好意思说是女儿半夜失踪,自己跑到这来找女儿来了。只是他看看身边的几位侍卫,见他们暗暗点头,均表示确实看到春静儿进入此间,心里不由大怒。 做父母的,自然都不会觉得自己女儿荒淫无耻,更何况春静儿本就是一个温文知书的好女孩,于是在他看来,春静儿会半夜私奔到这里,必定是受了风魂的勾引。 而风魂那善意的笑容,在他眼中更是像阴险奸狡的淫贼所做的伪装。 他看着风魂,淡淡道:“青元真君勿怪,只是我宫中走失了一名宫女,有人看到她进入此间,本王只好带人来这里搜一下。” 风魂继续微笑,道:“莫非阁主怀疑,是我拐带了那名宫女?” 李逻见金德王为难,赶紧上前一步,朝风魂拱手道:“那名宫女在丹凤宫无端端地刺伤春郡主,似乎有疯癫之相,明天便是两位郡主的芳辰,敝上担心她会生出是非,所以才到处寻她,还请公子多多体谅。” 风魂佩服地看了李逻一眼,将找回私奔的郡主说成是寻找疯癫的宫女,倒确实是很有急才。如果风魂仍是不肯让人搜上一搜,只怕更增金德王的怀疑了。 不过,要是让他们搜了,那就不止是怀疑,而是事实了,被这么多人亲眼看到春静儿身穿亵衣躺在他的床上,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更何况春静儿为他而来,他总不能置这样一个女儿家的名节于不顾。 他叹道:“本人可以向阁主保证,今晚并没有什么宫女跑到这里,不知阁主是否相信?” 金德王对他本就已生出怀疑,又如何肯相信他所说的话? 李逻略带歉意地道:“天色昏暗,也许她悄悄溜了进来,只是公子未曾发现罢了。公子何不让我等搜上一搜,也好彼此安心?公子若是担心受扰,可由末将一人进去看看,若是没有找到,李逻明日一早,必定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公子负荆请罪。” 风魂苦笑,事情说到这种地步,他要是再不退让,那简直就是不近人情了。 此时,住在附近的焰华仙子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风魂与金德王的对恃,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风魂将目光淡淡地朝金德王和李逻等人扫了一眼,放下脸冷冷地道:“琼林菀这么大,诸位不先去其它地方寻找,却是直奔我处,分明就是对本人全无信任。我本以为自己今日乃是猗天苏门阁的客人,如今看来,莫非猗天阁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让人齿冷的么?”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 金德王见他态度突然变得如此傲慢,更是心头大怒,忖道:“如果我女儿不在他的房中,他又为何如此心虚?我本以为他身为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绝非奸恶之人,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的无耻。他必是觉得诱走春静儿后,我为女儿名声着想,便不得不把春静儿嫁给他,以此争取我金天氏对他的支持。” 想到这里,金德王看着风魂,语气僵硬地道:“真君既是我族的客人,我族自有义务保证真君的安全,况且那名宫女伤了小女,本王亦不能弃之不管,无论如何,本王也得在此搜……” 话音未了,身后传来一声怯怯地呼唤:“父王,出了什么事?” 众人愕然回头,却见春静儿竟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在她身边,还站着身穿红衣的薛红线。 春静儿身上穿的是白日所着的那件桃红色彩蝶长裙,外罩桔黄色对襟短衣,她看着僵在那里的众人,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差点引发冲突的人。 金德王见女儿无事,赶紧问道:“春静儿,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春静儿委屈地道:“女儿也不明白,女儿本是在宫里好好地睡着,谁知迷迷糊糊的,好像做了一场梦,等醒过来时,不知怎的就来到琼林菀了。” 红线也道:“我本在外头散步,见春郡主一个人走来走去,仿佛梦游一般,担心她有事,又不敢随便将她惊醒,只好陪在她身后走了一段,好在春郡主自己醒了过来。” 金德王心中疑惑,想到:“如此听来,春静儿只是在梦游而已。只是以前并不曾听到她姐妹二人有谁会梦游,倒也奇怪。” 虽然如此,他倒也放下心来,女儿梦游,总比女儿三更半夜偷人要好。只是想了一想,他还是有些怀疑地回头看了风魂一眼,心想春静儿既然不在他的房中,他为何要如此固执地不让别人进去? 正想着,一个俏丽的身影却从风魂的身后走了出来,低声问:“大哥,出了什么事?” 风魂干咳一声,道:“没事,只是丹凤宫有人走失,阁主正带人四处寻找。” 金德王和一众侍卫定眼看去,见出来的分明是云华仙子瑶姬的女弟子慧红,又见慧红衣裳不整,发鬓凌乱,分明便是急匆匆地穿好衣服走出来的,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风魂为什么不肯让人进去。 慧红红着脸儿看向金德王,道:“阁主莫要误会,我只是睡不着觉,前来寻我大哥聊聊天,也、也没做什么别的事儿,阁主可莫要说出去,万一被我师父知道,那、那……” 金德王赶紧道:“姑娘放心,本王决不会让人四处乱说闲话。” 慧红是代她师父云华仙子瑶姬前来观礼,而云华仙子却又是天帝和王母娘娘的女儿,金德王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再说了,云华仙子的女弟子偷人,又不是自己的女儿偷人,自然还是装作没看到更好。 而风魂则趁机将金德王身边这些侍卫的表情逐一收入眼中,有些人看到慧红从他的房间走出来,在那暗自窃笑,连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一种男人间的理解和羡慕,还不时偷看衣裳不整的慧红几眼。还有几个,却在暗中互相对望,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显然,他们都是确知春静儿已进入风魂房内的,却不知为何出来的却是慧红。 这时,李逻的表情也映入风魂眼中,让他心中震了一震。那一瞬间,他很确定李逻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敌意,只是当他看过去时,对方却马上换了一种表情,变得善意和谦卑。 这个人很不简单!风魂心中凛道。 既然找回了女儿,金德王也就不再多留,很快便向风魂告辞,带着春静儿和李逻等人离开了琼林菀。 在金德王走后,风魂这才负着手苦笑了一下,转身看向慧红,道:“还是你有本事,李逻分明还带了不少妖术师躲在暗处,你竟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把春静儿弄出去……” 慧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大哥,春郡主还在里头。” 风魂怔了一怔,掠至屋内,果然,春静儿仍然躺在床上,她身穿亵衣,见这么多人跟了进来,也不好意思从被窝里起身,只好羞羞地缩在那里。 红线和焰华仙子也跟了进来,并顺手把门关上。红线看到春静儿躺在师父的床上,一边想着师父勾引女孩子的本事果然非同凡响,一边又怨道:“师父啊,你也太不小心了,就算要诱拐别人的女儿,也不该这么简单地被人找上门来啊?还好没有被人捉奸在床,否则的话,我太乙一脉的颜面可都要被师父您给丢尽了。” 喂,我是师父还是你是师父?风魂郁闷地看着自己这个大弟子。 焰华仙子也忍不住劝谏道:“少主,我身为下属,本不该多说,但这种有亏私德之事,在大荒境偶一为之也还算了,此处却是别人的地方……” “我知道,我知道,”风魂一边叹气一边道,“不过,咳,你们真的是误会了……” 红线撇了撇嘴。 焰华仙子见风魂不肯听劝,只得再尽良臣的义务,道:“少主,虽说忠言逆耳,但我还是要说……” “不逆耳,不逆耳。”风魂简直想大哭一场,自己的形象真的就有这么糟么? 春静儿见自己害得风魂被人误会,心里一急,赶紧道:“不、不是那样的,是、是我自己跑过来的。” 红线和焰华仙子还是不太相信,慧红却是掩嘴笑道:“此次确实不关大哥的事,依我看来,恐怕是有人想利用春郡主的清白来陷害大哥,以影响金德王对大哥的好感,让猗天苏门阁站到高天原那一方去。” 风魂点了点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恐怕要害我的人就是李逻。” 焰华仙子和红线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二十三章 猛虎伺视狼烟起 风魂却先看向红线,不解地问:“静儿还在这里,那被带回丹凤宫的那个却又是谁?还有,你前面几个时辰到底跑哪去了?” “那个假郡主其实是小方。”红线将她与小方结拜姐妹,然后一同去夜叉族的藏身之处寻黑羽报仇的事说了出来。她冷笑一声,道:“她刺了灵凝一矛,我也还了她一剑,不止如此,她自己的族人都还射了她几箭,我就不信这样子她都还能活下去。可惜,天书还是没有找回来。” 风魂这才知道红线竟是帮灵凝报仇去了,虽然对她说也不说一声就身赴险境的做法有些不满,却也略感安慰。也幸好小方和红线及时赶了回来,助他解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危机,否则,真的要是被金德王带人“捉奸在床”,害了自己也就算了,连春静儿的清白名声也都毁了。 焰华仙子问:“少主为何会怀疑李逻?” 风魂道:“首先可以肯定,静儿的父亲金德王确实是被人在暗中利用了,而有这本事利用他的,必定是在猗天阁拥有实权,又极受他信任的人。那人不但了解静儿的性情,能够收买宫女用话语诱使静儿相信她父王真的要把她嫁给素盏呜尊,并放松路上的巡逻,让静儿一路到达这里,甚至还能马上让金德王知道静儿失踪,并让他直接找到这里来。试想,除了李逻,金德王身边还有谁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焰华仙子等人不由得点了点头,春静儿却颤声道:“怎、怎可能是李将军?父王那么信任他,他、他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风魂却叹道:“其实在灵凝和隐娘上次出事时,我便有些怀疑,李逻在猗天苏门阁中被称为剑圣,并掌握丹凤宫和朝元宫的防卫,青耕夫人在宫中偷偷对隐娘施展魇法,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如果没有他这种在猗天苏门阁影响极大的人物进行接应,黑羽和青耕夫人又怎会那般容易地便找到灵凝,害得灵凝身受重伤,险遭不测?依我看来,若非李逻已被伊奘诺尊收买,那就是他从一开始就是高天原安插在猗天苏门阁中的内奸。” 春静儿道:“那、那父王岂不是会有危险?” 有一个那样的人时时刻刻守在身边,金德王的性命已等于是完全掌握在伊奘诺尊手中。 “难说,”风魂道,“如果你父王肯全力帮助高天原对付我的大荒境,那伊奘诺尊至少目前不会去害他性命。但李逻会在暗中弄鬼,那么可想则知,必定是你父王心存犹豫,甚至是有心站在我大荒境一方。若是心存犹豫还好,要是你父王真的决定了要站在我这一方,恐怕李逻马上就会取他性命。” 春静儿花容失色,焰华仙子和慧红也不禁沉重地对望一眼。大荒境在与伊奘诺尊的争斗中本就处于劣势,而猗天苏门阁又位于采石岛与大荒境之间,要是金德王真的受李逻影响,全力相助高天原,那便等于是刺在大荒境心脏处的一支匕首,将会把大荒境和采石岛之间的呼应切断。 红线考虑的倒没有这么多,只是眉头一挑:“要不,我现在就去对付他?” 这丫头,就只知道打打杀杀!风魂叹气。看来以后得花些时间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家伙,否则再这样下去,她早晚会变成一个女混混。 风魂几乎可以想像,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这丫头多半会成为那种头上染发,身穿破牛仔,拿着一柄管制刀威风凛凛地站在街头向每一个路过的小学生收取保护费的小太妹。 焰华仙子自然知道不可能真的就这样去找李逻麻烦,且不说李逻能够被称为剑圣,自非等闲之辈,就算真的杀了他,又如何去向金德王解释?这里毕竟是猗天苏门阁,他们要是在这里惹出血案,只怕自己也难以脱身。 “少主,”焰华仙子看着风魂,问,“我们该怎么做?” 所有人都在看着风魂,连春静儿也不例外。风魂踱了几步,这才坐到床边看着春静儿,问:“静儿,你真的愿意跟我走么?” 春静儿见风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自是羞得发臊,只是她今夜虽是受人利用才跑来找风魂,但那份喜欢却是一丝不假,于是羞羞地点着头。 红线摊了摊手,嘀咕道:“师父您不是问废话么?人家都半夜跑来找您私奔了。” 风魂抬头看天……咳,是抬头看天花板。 这个女徒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以后一定要把她脱下裤子打屁股。 当下,风魂便让慧红在这陪着春静儿休息,自己移到慧红的房间去。 到了黎明时分,红线便带着小方走了进来,小方变成春静儿的形貌跟金德王回丹凤宫后,当然不可能真的一直呆在那里,于是找了个机会,仍是溜了出来,她擅长三十六变,自然也没有人发现得到她。 风魂看到小方,想起当年那个喜欢做男孩打扮的小丫头,不由微微一笑。小方撇嘴看他:“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奇怪?” “很奇怪么?”风魂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嘿笑着,“我只是记起了有人三百多年前曾说过长大后要嫁给我的。” 小方翻了个白眼。那是她当年为了刺杀风魂伪装成许飞琼潜入龙绡宫,被识破后无意间说过的话,自然当不得真。不过听风魂这么一说,她倒是闪过念头:“我和红线结拜,结果她硬要当姐姐,我打不过她,也只好由她了。不过我要是嫁给她的师父……嘿嘿,那她不是要叫我师娘了?” 她越想越得意,在那嘿笑着。 风魂和红线对望一眼,摸不着头脑……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傻? 风魂笑道:“其实我是想叫你帮我一个忙,也不知你肯不肯?” 红线哼了一声,道:“师父,你说就是,她要是不肯我就揍她。” “喂喂,”小方叫道,“你们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红线瞪她:“做姐姐的,用得着去跟妹妹讲道理么?” 小方被红线瞪得发怵,喃喃道:“好吧,好吧,你们说说是什么事。” 风魂道:“只是想让你回丹凤宫继续去当郡主罢了。” …… 天色早已发亮,风魂站在宾客之间,看着前方那齐整的仪仗。 古人最重礼仪,然而到了二十一世纪,这些人文遗产却基本都被遗忘得一干二净,而成人礼就是被后世所遗忘的重要礼仪之一。 在周礼中,男子成人叫做冠礼,女子成人则是笄礼,仪式本身其实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不过是男子戴冠,女子加笄罢了。这笄,其实便是簪子,少女在年幼之时,梳的一般都是有流海和辨子的分肖髻、双丫髻等简单发式,在成人之日,当着宾客的面由父母亲手将辨子盘在头顶,插上簪子,表示已经成年,可以结婚生子。 说起来虽然简单,不过礼仪这东西,一向可以把最简单的东西弄得最复杂,笄礼亦是如此。行礼之前,需要筮日、筮宾、戒宾,行礼之时,还要拜天、祭地、拜父母,连加笄也分为一加、二加、三加。这还是一般人家要做的,像豪门士族,还能把这些东西继续细化下去,可以说是能让其变得有多繁琐,就尽可能地让其有多繁琐。 猗天苏门阁虽是仙境,许多地方却实与人间无异,连礼仪这方面,也尽受周礼的影响。反而是人间界,自从五胡乱华之后,这些传统礼仪已渐渐地不被人看重。 天色早已发亮,金德王和两位郡主却还没有出来,风魂看到焰华仙子从远处一边向他走来,一边悄悄使了个眼色,于是便也点了点头,知道她已将春静儿送出了猗天阁。 今日是两位郡主的盛典,本就喧嚣的猗天阁自是更为热闹,大荒境又有人接应,要想在这样的气氛下将春静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护送出去,前往大荒境,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宾客众多,但大多数还是散仙之流,像太真夫人又或是清莲公主那等有身份的仙人,金德王自然请不来,云光神尼肯派慧红代她赴宴,也已经算是很给猗天阁面子了。不过要是这样就以为猗天阁面子不够,那就错了,如果遍邀群仙的不是金天氏,而是人间界的帝王,那只怕连一个赴会的仙人都不会有。 在另一头,素盏呜尊也带着他的侍丛站在那里,只是不知为何,却没看到那位名叫玉藻前的美艳女子。素盏呜尊见他看来,嘴角溢着一丝冷笑,便转过头去。 风魂觉得这丝冷笑似乎含着什么奇怪的信息,却又不解其意,也就只能当作是素盏呜尊对他的敌意。 转向别处,却意外地发现李白竟也拿着酒杯在人群中乱穿,而且似乎到处都是熟人,其中又以美女居多。风魂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弄不好还不止梁休这么一个私生子,看起来,他这谪仙倒也当得逍遥自在得很。 李白七摇八晃地钻了过来,笑道:“你看起来像是无聊得很。” “还好,”风魂亦笑道,“这世上本就是以无聊的人居多,相比之下,我觉得我还不算是太过无聊。” 又道:“说起来,上次我还没有多谢你暗中对我那两个女徒弟的援手。” “好说,好说,”李白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春风得意,“毕竟都是美人胚子啊,怎么可以让她们就那样让人害死?” 呃……以后还是让隐娘和灵凝离这家伙远点。 这时,他心中一动,朝素盏呜尊看了一眼,朝李白问道:“李兄也算是识尽三界美人了,只不知昨日与素盏公子一同前来的那位美人,李兄可认识?” “你是说玉藻前?”李白叹道,“认识是早就认识了,却是个惹不起的狐狸精。” 风魂失笑道:“李兄莫非是曾经想要赢取美人芳心而不得?否则为何要这样贬称她?” 李白看了他一眼,道:“我何曾贬称她?” 风魂怔了怔,若有所悟:“敢情那位姑娘真的是狐妖所化?” 说到这里,他的心中猛然一震。日本神话传说中的九大神兽中,只有一位是狐妖,那就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九尾狐。虽说这九大神兽只是后世的传说,但八岐大蛇和守鹤都已出现,只怕九尾狐的存在也并不仅仅只是传说。 玉藻前难道就是九尾狐? 李白低声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位玉藻前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当年为她一人,曾惹得殷商灭亡,纣王**,连阐截二教中都有不少仙神应劫而死。姜子牙虽然擒住了她,却在斩杀她时,被她遁出元神,逃到了高天原去。” 风魂脸色微变,静了一静,这才叹道:“原来她就是曾惹出封神之劫的妲已,难怪昨日她只是看了我一眼,我竟会被她所迷,以致当着春静儿和其他人的面做出丑态。最可怕的是,我竟完全没有感觉到她有对我施展魅术。” “本就是天生媚骨,又何用施展魅术?”李白笑道,“当年为了杀她,姜子牙派了好几员重将,都被她所迷,以致不得不亲自动手,却仍是被她成功遁走。千百年来,她也不知惹出多少是非,犯下多少天条,却仍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谁也拿她没办法,这又岂是一件幸事?” 风魂笑了一笑,正要说话,不知怎的,心里却又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很不妥当。那玉藻前既是如此可怕的一个人物,素盏呜尊却让她充当随身侍女,究竟是有何意图? 思考间,却听李白也疑惑地道:“奇怪,金德王为何还没有出来?” 天色早已大亮,典礼却还没有开始,确实是让人奇怪。 风魂转头看向周围,却见素盏呜尊不知何时竟已失了踪影。他脸色一变,失声道:“糟了!” 李白道:“什么糟了?” 风魂道:“恐怕猗天阁要出……” 话音未了,远处已传来一阵骚乱,从丹凤宫内传来急促而慌乱的声音,就仿佛是宫内所有人都已乱成一团,紧接着便是彻天动地的哀哭与悲嚎。 所有人宾客都互相对望着,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何月华与慧红、红线亦从别处聚了过来。何月华听到情形不对,颤声道:“少主,莫非是……” 风魂神情凝重:“恐怕是金德王死了。” 没过多久,风声传了出来,果然是金德王暴毙死去。那些宾客没有想到一场喜事竟会突然变成丧事,尽皆愕然,不由得议论纷纷,而金天氏族中的望者和与猗天阁关系密切的人也纷纷涌过去,想要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何月华道:“少主,我们该如何做?” 风魂沉吟着,心中念头翻涌。虽然猜到金德王的死很可能是李逻和素盏呜尊搞的名堂,但却苦无证据,原本他以为只要金德王在这场苍天纷争中立场模糊,两不相帮,李逻应该就不至于将他害死,现在他却知道自己错了。 伊奘诺尊既已在金德王身边安排了李逻这样一个重要的棋子,又怎肯如此轻易地便让猗天苏门阁置身事外?金德王若是肯直接站在高天原一方,那还好说,既然他只想着保持中立,直到大荒境与高天原形势已分时再选择立场,那他对伊奘诺尊来说自然不再重要。 金德王只有两个女儿,且都是刚刚成年,李逻只要将其害死,然后扶持春静儿和秋野儿其中一位,自然可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在猗天阁潜伏经年,深得金德王信任,又控制了猗天苏门阁的实权,只要做得干净些,不让别人将金德王的死怀疑到他的头上,那他在猗天阁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更重要的是,明知道猗天苏门阁将藉此落入李逻的手中,他却毫无办法。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李白拱手道:“看来这场盛宴是举办不成了,小弟另有要事要做,请恕我就此告辞。” 说完之后,便带着何月华等人匆匆离去。 何月华跟在他的身后,问:“少主,我们是去哪里?” “马上回大荒境去,”风魂冷冷地道,“素盏呜尊已经走了,只等李逻完全控制住猗天阁,高天原对我方的攻势将马上展开。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即回去找郑老他们研究,及早做好打算。” 金德王在盛礼之日突然死去,自是让猗天阁人主惶惶,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一片,风魂四人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跃空而去,只是逆着人流往外直走。走了一段,已有人赶了过来,那是朝元殿中的一名官员,一找到风魂等人,便慌忙追上前去,道:“青元真君请留步。” 风魂回过头来,道:“何事?” 那官员谦声道:“猗天阁突然遭此大事,两位郡主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想到青元真君已得天庭授予巡天战神一职,又有玉帝亲赐神玺玉制章,故想请真君留在此间,助两位郡主查清王上的死因,同时……” “我没空!”风魂冰冷冷地扔下这么一句,掉头便走。那官员想要再追,红线却抽住剑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动弹。 两位郡主既然已“六神无主”,又怎会想到要让风魂助她们调查金德王的死因?毫无疑问,这不过是李逻在借用春静儿和秋野儿的名义拖延他回大荒境的时间罢了。 此时此刻,风魂也不去管其他人会如何去想,就这样带着何月华三女离开猗天阁,真往大荒境飞去…… 第二十四章 女儿国第七公主 大荒境,青阳宫。 春静儿在风魂怀中哭得令人心碎,直至她已无力再哭,风魂才暗叹一声,又低声安慰几句,这才将一缕真气度入她的体内,令她沉沉睡去。 他抱起春静儿,将她交给旁边的慧红后,这才踏着步子离开,一直来到会议厅,在那里,郑老、钟化、何月华、许飞琼等人早已在等着他。 没有太多的开场白,风魂直接看向郑老,问:“猗天苏门阁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传来?” 郑老道:“金德王的死因已经查明,据说是因为在清晨时与他的两名妃子行房事时纵欲过度,精元亏尽,暴毙而亡。他那两位妃子亦因担心受人指责,上吊自尽。为了让人信服,李逻还请了天齐仁圣宫的几位仙医前来,都证明金德王确实是因纵欲而死,别无外伤。” 风魂冷笑道:“纵欲是纵欲,却只怕与他的那两个妃子无关,这世上纵欲的人多了去了,哪有说死就死的道理?更何况我见过金德王几次,他虽非长期养气炼神的仙人,却也身康体泰,平日也不曾有他生活荒淫的说法。如果我所料无误,害他精元亏尽的应该就是玉藻前,那两个妃子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当日在猗天阁,玉藻前仅仅只是一个媚眼,便让他差点难以自持,若是她有心勾引金德王,金德王又如何把持得住? 郑老道:“金德王的死既然被归结为意外,也就无人需要对其负责。李逻带着一众将领欲扶持春静儿继承王位,但因为春郡主乃是女流,金天氏一族还有不少人表示反对,不过相信那些人很快就会被李逻清洗干净……” 红线喜道:“这不正好?那个春静儿是假的……” “没用的,”风魂苦笑一声,“李逻筹划了这么久,金德王一死,不管是谁坐上猗天阁的王位,都只能成为他的傀儡,受他摆弄。更何况小方根本不能算是我们的人,以她的性子,临时冒充一下静儿或许还会觉得好玩,真要让她留在猗天阁去与李逻勾心斗角,她既没有玩弄政治的本事,也不会有那种兴趣。” 众人沉默。 风魂问:“凌波海上可有什么动静?” 钟化回答:“东瀛神道的人已大幅压近采石岛,高天原的支援也源源不断。不管从哪个迹象看,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都将在近期发动大规模的攻击,想要一举占去凌波海,逼近大荒境。” 郑老道:“但如果不先解决猗天苏门阁的问题,我们根本难以前后方同时兼顾。如果我们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去对付月夜见尊,一旦李逻完全控制了猗天苏门阁,必会寻找借口对我们宣战,那时他或是袭击大荒境,或是与月夜见尊夹击我们,我们都将处于最糟糕的处境。” 风魂叹道:“偏偏我们还不能主动袭击猗天苏门阁,我们现在既没有证据证明李逻是伊奘诺尊的人,也没办法证明金德王的死跟李逻有关,突然攻打猗天阁,不但师出无名,也会让其它*的仙境寒心。反而是李逻在掌握了猗天阁的所有资源后,大可以弄些蛛丝马迹把金德王的死嫁祸到我们头上。” 这确实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头疼的事,显然,李逻跟彭遵一样,都是伊奘诺尊埋在东方苍天上的重要棋子。如果不是风魂及时发现彭遵是内奸,此时的大荒境早已全盘皆输,而李逻在猗天阁的影响力,还有远胜于彭遵在大荒境的作用,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就算明知李逻是高天原的人,却是拿他毫无办法。 风魂目光微冷,淡淡地道:“现在要马上对付李逻,根本不切实际,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令他无法完全控制猗天苏门阁。幸好他并不知道留在丹凤宫里的春郡主是假的,只要好好利用这点,定可以让猗天苏门阁乱象丛生,令李逻焦头烂额,无法利用猗天阁的兵将拖我们后腿。” 郑老若有所悟:“少主莫非是想……” “此事就交给我来处理,”风魂道,“好在我事先已跟小方说好联系的方法,今晚我就独自潜入猗天阁找她,让她帮我做一件事。若是能够成功,猗天阁就可以先放着不管,击败月尊见尊后再来对付李逻。大家必须做好马上开赴采石岛的准备,这一战,将会是最艰难,同时亦是最关键的一战。” 众人互相对望一眼,表情凝重。 …… ****** 同一时间,采石岛。 在采石岛的中央处,有三座矮山,围着一个由众多高耸石柱围成的神秘殿宇。 这里是女儿国中的禁地,除了几位公主,任何人都不许进入其间。就算无意间闯了进去,也会迷失在那些石柱列出的奇妙阵法之中,既无法到达殿宇,也无法出来,只会被困在里面,受尽幻象折磨,癫疯而死。 殿宇炉烟瑞霭,如梦似幻,仿佛有沙蜃吐出的雾气罩在了周围。殿内沉香袅袅,宝帐婆娑,不是舞起流光幻灭的奇彩。 此时,奇辰、青囊、雪心、玉尺这四位公主,正站在殿内,朝殿中的石像缓缓下拜。那石像雕的是一个容貌瑞丽的女子,双眼微垂,象是在温柔地叹息,上身**,双手在胸前轻扰,仿佛捧着尘世间所有的苦难。 她的下身是蛇一般细长的尾巴,曲曲卷卷地盘在地上,额上却有一点绿光印在那里,这绿光时幻时灭,闪动不休。 这是女娲娘娘。 四位公主沉默地拜完女娲娘娘,上完檀香。 月夜见尊已带兵压至采石岛,一场空前的大战就在眼前,她们无法肯定这是否是她们最后一次站在这里,又或是下次站在这里时,她们还能剩下几人? 上完香后,玉尺在奇辰公主身后说道:“六妹会跟随风公子和大荒境兵马一同前来,不过从大荒境来的消息说,猗天苏门阁的金德王已经暴毙而死,然而剑圣李逻却是伊奘诺尊的人,形势很不容乐观。” 青囊叹道:“李逻竟会是高天原长年潜伏在金德王身边的内奸,此事确实很出人意料。金德王一死,他的两个女儿又还年幼,猗天阁定将无可避免地被李逻控制。有这样一个敌人在我们后方,这场战,只怕是有败无胜,事到如今,也唯有希望大荒境能够尽快想出解决之道。” 奇辰公主点了点头,道:“现在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若是七妹已经化形,我们或许还有些机会,事到如今,也只有依赖风公子和林姑娘他们,若是真的无法守住娘娘留给我们的这片土地……那也只是天意罢了。” 青囊等人俱都没有再说话。 “走吧,”奇辰回过头,带着她们往女娲宫外走去,“林秀容还在等着我们……” 她们走了几步,还未出殿门,身后却传来扑的一声轻响。她们愕然回头,发现在女娲娘娘的石像前,竟突然多出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少女。 几位公主面面相觑,竟没有谁能弄明白这个少女是从何处来的,她就那样突然倒在她们身后,就像是来自那空空寂寂的虚无。 几位公主围了过去,青囊将这少女轻搂在怀,把她翻过身来,小心观察。这少女头发极短,只能披到后肩,她身上的蓝色裙子也极是古怪,不但其布料前所未见,样式也很奇特,裙脚仅仅只到达膝盖,领子微褶,袖子短得只能遮住一小截手臂。 青囊怔怔地看着这昏迷少女的额间,在那里,隐隐透着一丝淡绿色的冷光。她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女娲娘娘的石像,失声道:“难道她会是、是……” “嗯,”奇辰公主定定地看着少女,道,“她是七妹!” 雪心和玉尺互相对望一眼,又惊又喜。玉尺公主道:“但这怎么可能?七妹明明还没有……” “我也不明白,”奇辰公主轻跪在少女身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但她确实是七妹,断不会错的。她、她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之事?” 虽然仍是处于昏迷间,少女的神情看上去却是难以言喻的哀伤。她的嘴唇不停地颤动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 青囊仔细听去,发现她一直在念的是:“哥、哥哥……要对她……” …… ****** 夜深人静。 风魂独自站在猗天阁琳琅坊东隅的一处僻静角落,他的面容极是冷峻。 一只黑猫从暗处钻了出来,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神神气气的少女,朝他叫道:“喂,三更半夜的把我叫出来干嘛?” 风魂打量了一下她,笑道:“你眼睛怎么了?” “还不是你害的,”薛彩笺恨恨地瞪他,“非要我帮你继续去当什么郡主,而且还是刚死了老爹的郡主。爹死了,女儿总不能不哭吧?可我又实在哭不出来,只好尽往眼睛里抹香灰。” “看起来真的是难为你了,”风魂摇头失笑,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只要你再帮我做一件事,就可以离开……” 薛彩笺嘴角一撇,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话刚问出口,却见风魂笑容满面地贴了过来,用手轻轻托起她的下额。薛彩笺心如小鹿般乱跳,竟忘了躲避,就那样被风魂托住俏脸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他。 风魂低下头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薛彩笺这才反应过来,“呀”地叫了一声,跳得远远的:“喂,你你……” 风魂耸肩:“是你自己说过,你长大后要嫁给我的。” “胡扯胡扯,”薛彩笺大叫,“那时候我们还是敌人吧?敌人之间的玩笑也能算数的么?” 风魂哂道:“别弄得好像你嫁给我就吃了大亏似的,都三百多岁的老太婆了,我肯不肯要你还是一回事呢。” 薛彩笺气道:“你、你……” “好吧,”风魂问,“说说看,你有什么要求?” 薛彩笺哼了一声,想了一想,才道:“嗯,我要满屋子的珍珠翡翠,还要最好看最漂亮的花轿,另外还有……” “喂,”风魂斜了她一眼,“我是问你要怎样才肯帮我做那件事,不是问你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嫁给我。满屋子的珍宝?最漂亮的花轿?做梦吧你!” 薛彩笺气得直跳脚:“不帮,不帮,不管你开出什么条件我也不帮你。” 风魂道:“就算有满屋子的珍珠翡翠也不帮?” 薛彩笺道:“不帮。” 风魂道:“再加上漂亮的花轿呢?” 薛彩笺道:“不帮,我现在恨死你了。” 风魂道:“哪怕我告诉你师父,说你跟你的青耕姑姑不但还有联系,甚至帮她暗中害人,这样也没关系?说起来,如果不是你在隐娘身上做了手脚,青耕夫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对她施展魇法,灵凝也就不会为了救隐娘而差点死在黑羽手中,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 薛彩笺道:“这、这只是因为……咳,好吧,你到底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风魂道:“杀一个人!” 薛彩笺睁大眼睛。 风魂问:“怎么,你害怕?” “杀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薛彩笺跳脚,“老娘我杀死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你要是想让我去杀李逻,那我可不干,他的本事,好像比我要厉害那么一点点。我倒不是怕他,但我凭什么要替你去冒那么大的险啊?” 风魂微笑:“放心吧,不是李逻,只不过是个你随手就能打发的小人物。” 他将要薛彩笺做的事说了出来,薛彩笺听完后,斜眼看了他一眼 风魂问:“怎么,有问题么?” 薛彩笺道:“问题倒是没问题……不过你也太黑了点吧?” 风魂轻叹一声,道:“如果有的选择,我也不想这么做。” 薛彩笺抿着嘴儿看他,道:“算了,看在我姐姐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一次吧。” 说完后,她摇身一变,变回黑猫,慢慢地走进黑暗中。 风魂淡淡地笑了笑。 早在三百年前,这丫头对红线好像就特别要好。 联系完薛彩笺后,风魂便化作青气悄无声息地潜出了猗天苏门阁。 等他回到大荒境时,天色已亮。 来到青元宫时,他知道钟化和郑老等人还在等他消息,于是准备去找他们。只是走了一段,他又停在那里,静了许久,这才暗叹一声,转身先往后宫走去。 一直来到春静儿所住的阁楼门口,他敲了敲门,问:“静儿,你醒了没有?” 屋内传来一阵慌乱,过了好一会儿,春静儿才打开门。她发丝微乱,眼眶微红,身穿一件石榴红云光绣衣,丝带结得匆忙。风魂知她既心痛父亲被人害死,又担心母亲和妹妹的安危,自不免神形憔悴,只怕是一夜都未合过眼。 春静儿见他注视着自己的脸,心底虽然仍是伤心难过,却也涌起无由的羞涩和甜蜜。她将风魂让进屋中,又悄悄地擦干脸上的泪痕,想替风魂斟一杯茶,只是茶水一夜未换,早已冷却。 风魂笑了一笑,自己从她手中接过冷茶,慢慢饮尽,饮完后想了一想,带着歉意地道:“静儿,抱歉,我本该让焰华仙子给你安排两个丫鬟,只是近来事情实在太慢,一时间忘了。” 他现在的身份毕竟只是巡天战将,还没有开府的权力,这青元宫也只不过是暂用罢了,许飞琼和慧红、浴月等人都只是自己随便找了一间住下。红线和隐娘因为是木公的再传弟子,没有住在这里面,而是在大荒山上各找了一间洞府住下。 与高天原的斗争还未结束,自然也没有人会去想着改善生活水平等问题。这些事虽然都是交由何月华来做,但大战在即,她要做的事实在太多,自然也照顾不到这些细节。整个青元宫中,仅有的几名玉女都是灵凝从玄天上道境带过来的,平常都只需照顾好灵凝。 当年木公在时,他的身边也仅仅带着梁休和浴月二人,木公返虚之后,青元宫荒废了三百多年,直到风魂来了后,才重新使用起来,自然是冷清得很。而目前唯一真正算是大荒境玉女的,便只有许飞琼一人……不过大家都是把她当成风夫人看待,谁敢让她去做那些打杂的事? 好在浴月毕竟以前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大荒境玉女,左右无事,就时常带着郑袖儿一起清清灰尘,扫扫落叶,就算这样,还有人抱怨她洗霞洗得太频繁。风魂记得以前在大荒境时,她原本是三十三天才洗一次,现在大约是太闲了,三天两头就收下来扔进洗霞池里,每当她把铺在大荒境上空的紫云用葫芦收去清洗时,金乌的光芒便会直接晒下来,热气马上涌起,弄得那些兵将人人烦躁,好在钟化大义凛然地把那些抱怨的人训了一顿,说他们身为英勇无畏不怕牺牲不怕流血的天兵天将,竟然会怕太阳晒,实在是太丢人了,再加上没人好意思去责怪那又勤快又可爱的小龙女,大家也就只好由她去了。 风魂道:“等下我让灵凝把她身边的玉女安排两个给你……” 春静儿慌忙摇头,低声道:“不、不用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风魂笑了笑,心里已是拿定主意。春静儿毕竟不同于龙格和慧红她们,她自幼呆在丹凤宫中,娇生惯养,再加上性情温顺,又没有学过什么神通道法,哪里真的照顾得了她自己? 他放下茶杯,将春静儿搂在怀中,低声道:“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知道么?” 春静儿轻轻“嗯”了一声,红着脸道:“我、我只是有些担心母亲和秋野儿。” “放心吧,”风魂道,“李逻不会害她们的。” 春静儿听到风魂的保证,于是也略略放下些心来。 风魂没有时间逗留太久,很快告辞了。 走出阁楼,他看到春静儿立在屋门中,亭亭地向他挥手,于是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大步离开。在他的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了……春静儿!” 第二十五章 七彩文玉揽流光 秋野儿的死讯很快就传到了大荒境。 传出死讯的并不仅仅是秋野儿,还有春静儿。当然,真正的春静儿还在大荒境的青元宫里住着,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罢了。 猗天苏门阁两位郡主的死很有一些戏剧性,金德王死后,李逻带着一众兵将准备安排春静儿继位为金天氏一族的女王,就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时候,丹凤宫里的春静儿却在接见族中有声望的长者时发疯般地四处纵火,并在含泪控述李逻意图谋逆以及他逼奸妹妹秋野儿未遂、将她残忍害死等恶行之后,当众跃入火中**,被烧得连灰也无法找到。 而与此同时,亦有人在李逻的房间里发现衣裳不整并被勒断脖子的秋野儿,据说亲眼看到秋野儿尸体的人都在为她那死不瞑目的神情而震怒。 在外头安排女王登基盛典的李逻匆匆赶回来时,局势早已失控,而他根本就弄不清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自然也就无从辩解。虽然也有人相信李逻是被人陷害的,然而追查起来,却全无头绪,秋野儿在死前只与春静儿待在一起,而对两位郡主的保护全都是李逻一人安排的,除了李逻,谁还会有机会害死秋野儿? 而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担心步妹妹后尘,春静儿又何必在含泪控述之后跳入火海? 两位郡主的无故惨死,又让人联想到金德王的死因。短短几日间,死了一位王上和两位郡主,让人再也无法相信金德王的死真的只是意外,这种事情不去怀疑也就算了,一去怀疑,自然各种流言层出不穷,而这些流言的怀疑对象最后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李逻,毕竟,负责保护金德王和两位郡主的人就是李逻,除非他们真的都是“正常死亡”,否则不管怎么去想,李逻都实在是难逃干系。 与此同时,有关于李逻其实是伊奘诺尊派在猗天阁的奸细的流言也迅速蔓延开来,如果说两位郡主突然死去,李逻还能保持住冷静,那么这个流言出现时,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流言,而是事实。 于是他不得不以血腥的手段对那些质疑他的人进行清洗和镇压,并试图将金天氏王族旁支中的一名孩子登上王位,然而压迫越大,反抗自然也越大,金天氏一族在天庭和雷庭中都有人担任仙职,当这些人纷纷回到猗天阁想要查清王上和两位郡主的死因时,李逻对猗天阁的局势再也无法控制。 当这些消息接连不断地传到风魂耳中时,他的心中并没有多欣喜。 因为这样的演变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摊开地图,一边听着有关于猗天阁的消息,一边盯着地图上的标记。从采石岛、合虚境、离蟊境、东极山……一直到更东方的高天原。 这个地图乃是郑老亲手绘制的,极尽详细,甚至连天浮桥上的建筑都一一标了出来。 何月华将猗天苏门阁的情况汇报完后,叹道:“猗天阁连遭丧事,王位之上空无一人,内部又生出纷争,已再无影响苍天局势的能力。短期内,我们可以不用再担心李逻,就算他仍有能力压住猗天苏门阁中那些反对他的声音,到时我们与高天原应该也已分出胜负。” 风魂点了点头,收起地图,问:“大家准备得如何?” 何月华道:“兵将都已集结完毕,只等少主下令。” 风魂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经过何月华身边时,静了一下,道:“秋野儿的死讯,暂时不要让春静儿知道……等我回来后再告诉她。” 何月华叹道:“少主只管放心!” 风魂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直到来到殿门外,却见不只是许飞琼和龙格、隐娘等在那里,连慧红也跟她们站在一处,不由愕了一愕。慧红微微一笑,道:“大哥,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风魂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这很可能是他们与高天原分出胜负的一战,每一点力量都至关重要,慧红习的是云光神尼传给她的徊风混合万景炼神飞化之道,她的修为,其实已不在许飞琼之下。 风魂来到广场上,在那里,钟化与近千名大荒境兵将早已在等着他。则红线和其他兵将早已先一步赶往采石岛跟合虚境,与南宫诸健、援梁、孙灵秀等人会合。 风魂凝出紫煞刀,煞气冲霄,他看着眼前的寒光聚合的阵列喝道:“或者生,或者死,除此之外再无它路。无论是生是死,我都将与你们并肩作战。” 干戈齐集,震喝如雷。 他带着所有人腾空而起,往凌波海而去…… ****** 采石岛,女娲宫。 在女娲宫的后方,有一棵文玉树,文玉树上枝繁叶茂,每一片叶子又都散出荧光。而最耀目的,是结在树上的一颗果实,那颗果实有如星辰一般,发出蓝色光晕,光彩迫人。 青囊公主来到文玉树旁,看着静静地坐在草地上的短裙少女,那少女双手抱膝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青囊公主走到她的身边,曲膝跪坐,侧身看着短裙少女,问:“你认得我么?” 少女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看着青囊,说道:“二姐!” 青囊公主见她竟然认得自己,倒也又惊又喜,正要再问,少女已扑进她的怀中,失声哭着。青囊虽然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看得出她心中定有无限痛苦,于轻揉着她,也不安慰劝解,只是让她在自己怀中大声哭着。 哭了许久,少女这才慢慢静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看着青囊。 青囊公主微微一笑,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少女垂首道:“芷馨……风芷馨!” “芷馨,”青囊公主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问,“你从哪里来?” 风芷馨低声道:“三年后。” 三年后?青囊公主心中倒也没有太多惊奇。她很清楚自己的这位七妹拥有的是什么样的能力,虽然这种时空穿越的事以前还没有发生过,但青囊却完全相信芷馨对她说的话。 风芷馨抬起头来,朝文玉树的那粒星辰果实看去。 “那是界水,”青囊公主叹道,“她是在我们与素盏呜尊的战斗中死去的。” 风芷馨神情一黯,道:“我知道。” 这时,奇辰亦带着雪心、玉尺两位公主从远处行了过来。奇辰看了青囊公主一眼,青囊公主站了起来,道:“她叫风芷馨,是从三年之后来的。” 风芷馨亦站起身子,朝奇辰公主露出浅浅的笑容,唤道:“大姐。” 又转看向雪心和玉尺二人,却犹豫了一下,显得有些迷茫。青囊与奇辰对望了一眼,若有所悟地看向雪心和玉尺,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几位公主都是冰雪聪明之人,如何看不出其中的玄妙?风芷馨来自三年后,认得奇辰和青囊,却不认得雪心和玉尺,其中的理由一点即明。 雪心和玉尺一同笑了笑,两人一同过来分左右牵住芷馨的手。雪心柔声道:“我是雪心。” 玉尺更活泼一些,笑着道:“我是玉尺姐姐,你可不要忘了。” “雪心姐姐,玉尺姐姐!”风芷馨眼睛一红。 奇辰公主道:“她们是你的三姐和四姐,原本排在第三的是界水,但她已经死去,神魄也已回到文玉树上,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将它摘下来。还有一位龙格姐姐,她正与大荒境的风魂公子在一起,很快就会回来……七妹,你怎么了?” 风芷馨摇了摇头,牵强地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只是稍有些累。” 奇辰见她确实是一脸疲倦的样子,于是笑道:“你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身体还没有康复,早些休息。我们也还有些事要做,就让你二姐先陪着你吧。” 风芷馨点了点头。 当下,奇辰便留下带着雪心和玉尺两位公主一同离去。 走出围着女娲宫的石柱迷阵后,奇辰回过头来看了雪心和玉尺一眼,神情有些犹豫。雪心问:“大姐,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奇辰公主叹道:“风公子与龙格马上就要到这里,若是这一战未能取胜,我采石岛只怕覆灭在即。我本是想让你二人跟龙格一起,随着风公子一同面对强敌,只是……” 雪心和玉尺对视一眼,玉尺公主笑道:“大姐,若是真的命中该绝,你就算把我们保持得好好的,我们只怕亦是劫数难逃,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们死在战场上,也可以为我采石岛的存亡尽一份力。” 雪心亦道:“况且七妹既然认得大姐和二姐,那就表示大姐和二姐都不会有什么事。对我等姐妹来说,岛在人在,岛毁人亡,大姐你们既然没事,岂不说明就算我和玉尺真的有难,采石岛亦是能够守住?那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奇辰心中一暖,伸出手来。 三个人将手叠在一起,相视而笑…… ****** 几个时辰后,风魂便已带着许飞琼和龙格等人一同到达采石岛,以采石岛和合虚境为防线,与月夜见尊所率领的东瀛神道互相对恃。 敌人在远处布下幢幢云阵,纵然使用阴阳镜,亦是难以透入其中看出虚实,只能看出对方的云阵越聚越多,并不时有援军赶了过来。 一落到采石岛上,奇辰、雪心、玉尺三位公主便迎了上来,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位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风魂正要跟奇辰公主等人打招呼,龙格却讶异地看着奇辰三人身后的那个少女:“你是……界水?” 少女上前拜道:“五姐姐!” 风魂与许飞琼等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女儿国的七位公主中,除了那位他们始终不曾见过面的第七公主之外,本该只剩下五位公主才对。三公主界水明明已经死在八岐大蛇的口腹之下,又哪里还有一位界水? 风魂并没有见过原来的那位界水公主,倒还不觉得有什么,许飞琼定睛看去,不知为何,觉得现在的这位界水公主与原本的那位虽然模样和年龄皆有不同,但是气质和其散出的仙灵之气上,又似乎有着某些极其相似的地方。 龙格公主见到明明已经死去,神魄本应该归于七彩文玉树的界水再次出现,不由心中一喜,朝奇辰道:“大姐,难道是七妹她……” 话未说完,奇辰便已递过来一个责备的目光,龙格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这,赶紧掩口。 风魂和许飞琼都早已知道这采石岛上必定还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奇辰她们不说,自然也不好去问。而慧红和红线、隐娘跟在他们身后,更不会去问他人的秘密。 当下,奇辰便带着玉尺和这位新的界水,领着他们前往女儿国的王宫之内,而雪心却带着龙格悄悄离去。 走在路上时,不知怎的,风魂心中蓦然地涌过一丝奇妙的感觉,仿佛远处有着某个熟悉的人正看着自己,只是他抬起头来疑惑看去,却又没有发现什么。 孙灵秀与南宫诸健、援梁、徐道覆几人都早已等在那里,只是不知为何,并没有看到女儿国的二公主青囊。情急势危,大家也没有客套的心思,很快便开始谈起当前的形势。 孙灵秀道:“敌人的人数似乎越聚越多,只是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发动攻势。而我方,大言仙境的霍风道长及其座下一众弟子,招摇山的虎、鹿、鹤三位妖仙和鲋鱼山的九位阴妃也早已来到,其它各处仙境和岛屿,也都已派出各自的精锐,听任少主的命令行事。” 风魂怔了怔,心想她为何也唤自己作“少主”? 孙灵秀抬起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风魂不由心中感激,显然,孙灵秀也是考虑到此处以风魂的下属居多,若是她仍然将风魂唤作魂弟,未免会让人觉得有亲疏之隔。 孙灵秀又道:“素盏呜尊近几日不时在出来叫阵,我因弄不清他的目的,也没敢让人出战,想等到少主到了后再作打算。” 叫阵?风魂心中疑惑起来。 在这个时代,战争并不像后世的全方位作战那般复杂,阵前挑战看上去只不过是少数几名将领的对决,却往往关系到敌我双方的气势和心理,也算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形势。像什么一枪挑死对方主将,然后率军掩杀这样的情况,绝不仅仅是出现在演义里。 只是高天原的兵将越聚越多,明明势大,为何却要采取这种阵前单挑的方式? 许飞琼哼了一声,道:“既然他们不怕死,那我们明天就去会会他们就是。” 孙灵秀道:“敌人中已知道的厉害人物有月夜见尊、素盏呜尊,以及天忍穗耳尊、天穗日命等雾气五男神。九大神兽中的九尾狐、八岐大蛇、守鹤已经出现,别的却还未知。此外还有东瀛的海、河、风、雨、山、田、火这七路天神,每一路俱有神主,亦不知来了多少。阵前对决的话,我们亦不容易取胜。” 风魂道:“真正需要担心的,倒并不是敌人的强弱,而是他们这样做的意图。若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决出胜负,那他们根本没必要在猗天阁害死金德王。以目前我们与高天原的实力对比来看,如果形成混战,显然对我方更为不利。对于一场战争来说,怕的并不是敌强我弱,千百年来,以弱胜强的战役并不少见。真正怕的是无法知己知彼,甚至是明知道对方必有玄虚,却完全看不出来,等到弄清对方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大局已定,做什么都已晚了。”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孙灵秀道,“高天原虽然已收服了鞠陵山、东极山等处,但月夜见尊对刚刚投靠他们的白垩王等人并不信任,用的都是他从高天原带来的东瀛神将和魔神,伊奘诺尊在高天原统治了数千年,我们要想在高天原布下探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反而是我们自己最近才开始发展,伊奘诺尊能够在大荒境安排一个彭遵,在猗天阁安排一个李逻,那在大言仙境,招摇山,蜮人国等处恐怕也有他的奸细,我们再怎么防也不可能防得过来。敌人知道我们虚实,我们却完全不了解敌人的布置,这一战,实在是有些难打。” 风魂点了点头。 许飞琼哼了一声,道:“想得再多也未必有用,反正事到如今,也只有与敌人拼死一战。他们爱算计,那就让他们算计好了,他们在猗天阁弄了那么多名堂,结果还不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风魂苦笑:“我们能够让猗天苏门阁生出乱象,让金天氏不因李逻而为伊奘诺尊所用,那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更重要的事,不管猗天阁内的事态如何变化,对伊奘诺尊来说,他最多也就是牺牲一个李逻,根本无关痛痒。事实上,这一场从一开始就并不均衡,我们只要输了一阵,很可能便会全军覆灭,再无翻身之地。反观高天原,就算我们真的能够把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赶出凌波海,对高天原来说也伤不了太多筋骨。” 钟化和南宫诸健等人俱皆沉吟。 “不过飞琼说得也没错,”风魂站了起来,笑道,“其实想再多也没用,就让我们明天一同去会会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他们喜欢叫阵,那我们就去应阵好了,谁又怕了谁来?” 第二十六章 异宝灵珠觑虚实 暴雨倾泄,在狂风的卷舞下打在海面上。 一阵阵浪花狂涌而起,惊起排排浪墙。 乌黑的雷云之上,风魂足点虚空,看着前方以封绝和迷云布下的汹涌云阵。在他身后,不但有红线、援梁,钟化,南宫诸健等大荒境本部将领,还有大言仙境霍风道长,招摇山虎钟天、鹿钟地、鹤钟人三位妖仙,以及鲋鱼山九位阴妃等苍天各处仙境的仙神人妖。 敌方响起阵阵擂响,一团云阵分开,素盏呜尊领着密密麻麻的东瀛神魔拥上前来。素盏呜尊手持天丛云剑随手一劈,一道雷光直冲而下,划破乌云,直将海水划出一道巨大的缺口,他看着风魂等人冷笑道:“尔等若是尽早投降,吾父成扶桑大帝之日,还可将尔等封官赏爵,否则,吾今日便令尔等鼠辈形神俱灭,永坠死劫。” 风魂笑道:“素盏呜尊,你高天原不过是个蛮荒之地,你老爹伊奘诺尊也早已被帝俊流放。化外之民,就不在这学中原人士嚼文弄字了。” 素盏呜尊脸色一变。对于他们父子来说,最大的心病就是不管他们在高天原做得如何,都无法改变他们早已被天庭流放这样一个事实,就算东瀛神道已发展到令人不可轻视的地步,但高天原仍然不被众仙承认,甚至不在九野天之中。 高天原在仙界中的地位,就跟伊奘诺尊以天之琼矛造出的海岛在大唐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一样,中原人士将其称作倭岛,将岛上的国家称作倭国,倭这个字本身就有低人一等的意思。 伊奘诺尊之所以想要霸占东方苍天,绝不仅仅只是出于他的野心,更是为了成为东方扶桑大帝,藉此让高天原和东瀛神道得到天庭的承认。 素盏呜尊冷冷地道:“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 风魂还未回应,许飞琼便已飞出阵外,以太素赤霄剑指向天空,娇叱道:“多说无益,素盏呜尊,有本事就出来跟我分出胜负,不死不休。” 素盏呜尊哼了一声,淡淡道:“你现在只是区区一个玉女,有何资格与我动手?” 说完就这样转身进入阵中。 许飞琼虽然知道那家伙是故意用话气自己,偏偏还真是被他给气着了。虽然人人都知道她已被王母娘娘降成玉女,但鉴于她跟风魂的特殊关系,大家都还是把她当成瑶池女仙看待,谁敢真的把她看低? 现在被素盏呜尊用话一挤兑,她本就是气傲之人,差点想要就这样冲过去找素盏呜尊麻烦。她身后的孙灵秀早已知晓许飞琼的脾气,悄悄推了下龙格,龙格慌忙上前,将许飞琼劝住。 素盏呜尊方一回阵,已有一人跃了出来。那人蓬头垢面,体形硕大,从长发间透出阴冷冷的目光,直盯着风魂等人。 风魂皱了皱眉,想要看清这人的真身,来自石夷国的仙人韦隅已飞过来向他请战。风魂只得道一声:“小心。” 韦隅跃至那壮汉面前,自通姓名,正要向对方问名,那壮汉已将左手化作巨掌,一掌向他挥来。韦隅大怒,心想来自蛮荒的家伙,竟连起码的规矩都不知道,眼见巨掌袭来,韦隅冷哼一声,从袖中祭出一道光环,直接套在那人的巨手上。 光环越缩越小,痛得那壮汉冷汗直流。 韦隅更不停留,又祭出十几个光环,将那人的头和身子尽皆套住,不断勒紧。此环是他祭炼多年的子母连环金钢圈,一个母环,十八个子环,专用来锁妖镇魔。他就是看出这敌人乃是妖类出身,而他的子母连环圈可以直接锁住妖气,这才主动请罪,想在这第一战中立下大功。 眼见敌人已被韦隅的金钢圈套得痛叫不已,无力反抗,风魂身后阵中响起了一阵阵的喝彩,然而风魂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霍风道长掠到他的身边,低声道:“风公子,此战只怕要败,那人是……” 话音未了,那壮汉怒嘶一声,身形立变,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套在他身上的十八个子环尽皆断去。与此同时,在他身后闪出五条黑影,其中一条摇了一摇,生出一道水柱击向韦隅。 韦隅大吃一惊,慌忙祭出母环,那母环化作光环屏障,将水柱击回。然而那壮汉身后五条黑影中的另一条也摇了一摇,一道雷电击出,竟将他的母环也击了个粉碎。韦隅已经知道自己必败无疑,想要借遁法逃走,却已太迟,那壮汉又摇了一条黑影,一道火焰罩在他的身上,立时将他烧成灰烬,也幸好他及时将元神遁出,瞬息间破空而去,才没有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 风魂见韦隅惨死,也只得暗叹一声,看向霍风道长,道:“想不到素盏呜尊一出场就会将九大神兽之一派了出来,是我大意了,事先没有看出它的原形,才会害得韦隅身遭此劫。此兽夺风水火雷土五种元素之精华而生,一般人难以取胜。” 霍风道长拂尘一挥,道:“贫道想去会会这只孽畜。” 风魂摇头道:“道长不妨再等等,我先让他人上场,若还是不能取胜,就只有劳烦道长了。” 回过头来,朝援梁点了点头。援梁立时会意,纵身上前,与那壮汉互相对恃。 那壮汉盯着援梁,身形越幻越大,竟是一只有如山峰般的巨兽,它模样如巨犬,又长有五条尾巴,每条都覆着一层色彩不同的冷光,分别代表着风、水、火、雷、土五种元素。 五尾彭侯。 援梁不敢大意,挚出东海秀霸剑,以剑护身。彭侯天性凶残,将身一缩,五条尾巴立时轮番进行攻击。援梁的身型与它相比本就像是猛虎面前的一只雀儿,被那五种元素攻击,立时陷身水火之中,连人影也看不到去了。 风魂身后众将看得提心吊胆,连霍风道长也皱了皱眉,低声道:“东海秀霸剑虽是上古神剑,但若想单靠此剑来对付彭侯,只怕还是不够。” 风魂道:“道长不用担心,援梁本身是一名悍将,与秀霸剑所具的霸气能够互相融合。我这些日子也时常教他一些太乙救苦天尊传下的神通道法,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相信他应该不至于输给彭侯。” 只见一道身影从火光中腾起,援梁已口咬秀霸剑,现在虬龙真身。在他身上散出惊人的气势,那是东海秀霸剑自身所具的霸气与他本人合成一体,彼此不分。彭侯怒吼一声,不但用五尾继续攻击,更是张口向虬龙咬去。 虬龙身如电光,纵身疾飞,秀霸剑竟以其飞行的轨迹带出一道道惊人剑气,在彭侯的身上划出无数伤痕。忽地,援梁将身一扭,重新变出人形,秀霸剑朝天一指,再蓦然劈去,一道疾光斩下。 彭侯想要躲避,却突然滞在那里,无法动弹。它身上的那些伤口不知何时已凝结成冰,将它的血液冻结。 这东海秀霸剑原本是大荒时期龙神应龙所佩的神剑,应龙正是手持此剑助黄帝杀死夸父,斩杀蚩尤,然而黄帝却在事后暗中勾结天帝迫害龙族,又有敖家四兄弟为了四海龙王之位投靠天庭,这才让应龙最终惨死。 而应龙以此剑对付夸父时,亦曾以剑中玄冰之气冻住夸父的血液。夸父本是后土之母在人间遗下的血脉,体壮如山,却不得不为了散去体内的寒气而追逐太阳,竞日而亡。 彭侯身体被冻在那里,无法躲避,硬生生挨了援梁一剑,血光四溅。好在它终究不愧是著名妖兽,又是夺五元素之精华而生,眼见援梁又是一剑劈来,赶紧以风尾唤出一道龙卷风,硬将自己卷走,借风而逃,不知所踪。 援梁一战功成,击败的又是彭侯这等著名妖兽,立时引得人人喝彩。 素盏呜尊在敌阵中脸色发青,又连番派出三名神将,皆被援梁斩杀。 风魂上前一步,朝素盏呜尊朗声道:“素盏呜尊,你就只能派出这等人物前来送死不成?” 素盏呜尊也不受激,只是冷冷地道:“今日天色已黑,明日再战。” 说完将身一转,云阵闭合,直往其他云寨退去。 援梁连战连捷,自是让众人士气大振,拥着他喝彩不已。 风魂却是定在那里,心中沉吟。 一阵幽香拂了过来,却是孙灵秀来到他的身边。孙灵秀看着他道:“魂弟,今日虽胜,但这场胜利却来得古怪。” 风魂点了点头,道:“我们先回去再说。” ****** 采石岛西隅的小岛上,风魂聚集了包括霍风道长、孙灵秀、虎钟天等人在内的重要人物,一同商量白天的这几场战斗。 孙灵秀道:“援梁击退了四尾彭侯固然可喜,但接下来三战,却更像是素盏呜尊故意输的。否则,他既然看到援梁有击杀彭侯的本事,又为何要派出远弱于彭侯的战将前来送死,徒自长了我们的士气?” 风魂点了点头,道:“确实太过奇怪,月夜见尊在哪里?玉藻前和八岐大蛇、守鹤在哪里?甚至是素盏呜尊自己手下的雾气五男神又在哪里?还有那些神主,似乎也没有见到几个。” 霍风道长道:“但这些日子,却仍有许多高天原的兵将赶来,虽然他们藏在云阵之中,难以看出虚实,但至少敌人的数量远在我们的数倍之上……” 孙灵秀道:“人数多,未必就代表实力雄厚。东瀛神道号称八百万神,但大多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山神水神,其本事只怕还比不上中原最普通的修道者。更何况既然是阵前挑战,那就应该派出强手,直接挑战我方的重要将领才是,彭侯一败,素盏呜尊就匆匆应付一下,退走了事,这种做法既不合常理,亦不合素盏呜尊的性情。” 风魂沉声道:“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月夜见尊故意让素盏呜尊示我们以弱,以松懈我们的斗志。我们本是抱着拼死一战的打算而来,月夜见尊却避而不战,甚至连面都不露上一露。直等我们斗志衰退之后,再以突袭的手法将我等一举歼灭……” 孙灵秀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月夜见尊根本不在这里。” 许飞琼愕然道:“不在这里,那又会在哪里?” 孙灵秀犹豫了一下,道:“如果不在这里……那只怕就在我们后方。” 霍风道长心生寒意,道:“那如何可能?我们一直都派人守在各处,以月夜见尊的本事,他若是想单独一人潜到我方后头,那自然不会被人发现。但他要是想带着一队人马越过采石岛、合虚境、东极山等处而不被我们知道,那只怕是妄想。” 风魂猛然站了起来,踱了几步,才道:“未必要经过这些地方,救援采石岛、击退月夜见尊的那一战中,我们岂非也曾绕道东海,攻了他一个出其不意?我们可以做,为什么他做不得?” 东海已在苍天之外,属于人间界所有,这是东方苍天自身的斗争,按理说绝不该将人间界也扯进来。然而人间界的帝王自然没有干涉的本事,东海龙王只怕也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一方,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有人上告到天庭,但如果天庭真要怪罪的话,事先做出这种越境之事的却是大荒境,玉帝也没有单单怪罪高天原的道理。 一想到月夜见尊很可能带着高天原的重要战力潜伏在他们后方,一时间,所有人都已心生寒意。就在他们被素盏呜尊拖在这里的时候,月夜见尊很可能已做好袭击他们家园的打算。 风魂霍然转身,道:“红线!” 薛红线立时移上前来。 风魂道:“你的金光纵瞬息千里,别人都无法赶上。你马上回大荒境去,将敌人很可能已绕道东海的事告诉郑老。” 红线心知此事极其重要,也不敢再多耽搁,立时化作剑光,直往天际掠去。 如果月夜见尊真的这么做了,那他首要的攻击目标肯定便是大荒境。一想到留在那里的除了部分兵将,便只剩下郑老、何月华、浴月、春静儿这些人,风魂只觉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不只是他,像钟化、南宫诸健这几名大荒境原属将领亦是互相对视,彼此担心。 “最关键的是,”孙灵秀叹道,“我们根本无法肯定我们的猜测是对是错,也许大荒境已经落在了月夜见尊的手中,又或许这只是敌人的攻心之策,月夜见尊故意要让我们疑神疑鬼,令我们无法弄清虚实,甚至在我们想要分兵赶去救援大荒境时突然偷袭,而那时我们已是斗志瓦解,必败无疑。” 风魂道:“必须要有人潜到敌人的阵势里去,弄清我们面前的敌人到底是虚是实,今日的阵前挑战是故意隐瞒实力,还是月夜见尊等敌方强手真的不在?” 霍风道长皱眉道:“敌人的云阵不但戒备森严,且暗含各种封绝和阵势,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谈何容易?” 风魂正要开口,旁边却闪出一个人来,道:“大哥,由我去吧!” 自动请缨的人竟是慧红。 风魂怔道:“这个任务极是凶险……” 慧红微笑着道:“虽然凶险,这里却只有我才能做到。大哥请看……” 只见她祭出一颗时幻时灭的珠子,珠子浮在她的头顶,紧接着,她将身一旋,竟连人带珠消失不见。众人讶异地四处张望,却无一人能够发现她去了哪里。要知道,聚在这里的全都是苍天中数一数二的神通人士,所习的仙家道法各有不同,却没有一人看出慧红是如何消失的,现在又站在哪个位置,确实令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惊讶。 “大哥,我在这里。”慧红在风魂身后将身一旋,又现了出来,她手托珠子,道,“这是家师亲传给我的佛门法器空灵珠,有它护身,只要我自己不露行,相信素盏呜尊和他的手下都发现不了我。而在随着师父修行的那些日子里,我亦习了一些道家的望气之术,只要在敌阵里逛上一圈,我自能通过望气弄清敌人有多少强手藏在其中,定无差错。” 风魂不由又惊又喜,慧红的师父云光神尼,出家之前本是玉帝和王母娘娘的女儿云华仙子瑶姬,她所传的仙家术法自然不可小觑。 他看着慧红,道:“小心一些。” 当下,慧红便以空灵珠护身,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夜色越来越深,海风卷起浪花拍击石礁的声音不时传来。 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焦急不安地等待着慧红。在慧红察看敌人虚实并回来之前,商量得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处。 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风魂等人才见到眼前素衣一旋,慧红现出身来。 她看着风魂,叹道:“大哥,我们只怕是猜中了。敌人虽然众多,却基本都是乌合之众,真正算得上是有本事的,除了素盏呜尊之外,根本就没有几个。” 所有人立时脸色大变。 第二十七章 血战天浮桥! 钟化猛然站起,想要往外走去。 风魂喝道:“你去哪里?” 钟化怔了一怔,回过头来,道:“自然是召集所有人赶回大荒境去……” 风魂长叹一声,道:“来不及了。” 钟化脸色苍白,其他人亦是神情凝重。如果大荒境就这样落在敌人手中,那就绝不仅仅是一土一地的问题,而是整个士气的问题。 许飞琼看着风魂,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风魂将视线慢慢地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遍,淡淡地道:“首先,月夜见尊和敌人主力已到我们后方的事,除了在这里的人之外,切不可再透露出去。哪怕是你们最信任的兄弟和部属,亦不可让其知道。” 大家互相对望一眼,尽皆点头。霍风道长道:“风公子有何主意,只管吩咐。若是伊奘诺尊真的成为东方扶桑大帝,那我等的身家性命将再无保障。公子的成败,就是我等的成败。” 风魂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会被敌人如此简单的障眼法所欺骗,确实是我的错。事到如今,就算是亡羊补牢也已来不及了,倒不如铤而走险,或许还能看到一丝希望。大家马上召集所有人,天亮之前,我们便向素盏呜尊发起进攻,相信素盏呜尊绝不敢带着这些用来迷惑我们的乌合之众硬拼,这一战,我们自是必胜……” 他顿了一顿。 有人忍不住问:“打胜之后呢?” 风魂静了一静,然后才慢慢慢慢地道:“击溃他们后,我们就追着他们的尾巴……杀上天浮桥去。” 除了孙灵秀和霍风道长早已隐隐猜到风魂的想法外,其他人尽皆动容。 不去管潜入后方的月夜见尊,而是直接杀向高天原,这确实是一着出人意料的险棋。月夜见尊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带着主力绕开风魂,就是因为他绝不认为风魂有胆量杀上高天原去。 伊奘诺尊本就是在高天原开创出东瀛神道,就算把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都派到了凌波海,他在高天原留下的兵将也必定不在少数。 然而风魂已没有退路可走,现在赶回大荒境,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等月夜见尊占据大荒境后,他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力量很有可能不战自溃。没有人会再信任他,没有人会再服从他,他将成为一条无家可归的独狼。 然而,若是能够摧毁天浮桥,那就会完全不同。月夜见尊占去大荒境,风魂打下天浮桥,局势将会再以某种微妙的方式平衡起来,然而其中的意义却大不相同。大荒境在仙界中拥有特殊的重要地位,但这种地位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象征,自从木公离去后,大荒境其实早已荒芜了三百多年。 然而天浮桥却不一样,伊奘诺尊正是在那里以天之琼矛开辟东瀛岛,创出日本神道,如果天浮桥被风魂攻下,那从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的心理来说,就算占去了整个苍天只怕也无法补偿其中的损失。 那是他们出生的地方,是他们的家。 风魂站在高处,看着在夜色间快速聚集的兵将,默默地想着:“问题是,我真的能够攻下天浮桥么?” 伊奘诺尊和她的女儿天照可都还在那里。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风魂不用回头,便已知道来的是许飞琼和聂隐娘。许飞琼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问:“风魂,我们真的不去救大荒境么?灵凝和浴月她们可都还在那里。” 风魂淡淡地道:“就算给月夜见尊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伤害灵凝。” 灵凝不会有事,那浴月呢?春静儿呢?郑袖儿呢?焰华仙子和郑老他们呢? 许飞琼张了张口,却又闭上,没有再问。她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奇辰让我告诉你,她会亲自带着雪心、玉尺、龙格和女儿国中的精锐跟你一同去高天原,只将青囊和那位新的界水公主留下来。” 风魂点了点头。 许飞琼轻叹一声,走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同看着夜色。她将自己的那只手塞进风魂掌中,她道:“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风魂心中一暖,将她的手握得紧了。 隐娘也走上前来,风魂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将她也搂了过来。 天,很快就要亮了。 希望,却未必会随着太阳的出现而到来…… ****** 这场战役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素盏呜尊只是带着八百万神中那些地位低下的地方神灵在这里做个幌子,一见对方真的杀了过来,立时逃走,只将那些炮灰留了下来。 这些来自东瀛的地方神灵本就是用来凑数的,本领有限,再加上主帅都逃得不见踪影,如何还不溃败?自是纷纷往高天原逃去,沿途留下无数尸体,而那些不知内情的苍天兵将只以为敌人真的如此不济,士气大盛,在风魂和奇辰、霍风道长等人的带领下仿若收割杂草一般,直杀向高天原。 素盏呜尊本以为风魂等人发现被骗后,定会心急如焚地赶回去救援大荒境,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置侵入后方的月夜见尊于不顾,直杀进高天原来,大惊之下,慌忙组织起抵抗力量,然而那些苍天兵将早已杀得兴起,而他所组织起的反抗力量又因自己人的不断败退而生出惧意,此消彼长,自是轻易地被风魂率众击垮。 无奈之下,素盏呜尊只好急退至天浮桥,而始终留守在天浮桥的天照也已得到消息,迅速布下阵势。 那是风魂第一次看到伊奘诺尊的女儿天照,她身穿金色铠甲,手持弓箭,秀发扎在脑后,虽然身材异常高大,风魂自忖若是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最多只能到她腰部,但却比例协调,肌肤光滑,予人一种耀目的美感。 眼见风魂等人追着素盏呜尊杀来,她站在云端之上弯起金弓,搭起金箭,一剑朝风魂射来。那刺耳的破空声在所有人的耳边震响。 许飞琼一步掠上前来,挚出太素赤霄剑朝金箭一劈,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一道光波在剑与箭的相交之处急剧扩散。许飞琼滞了一滞,也不停留,立时纵身到天照头顶,以剑上的九玄青云之气向天照斩去。 与此同时,无数敌人也从天浮桥上杀了出来,风魂心知这场战极为艰难,毕竟现在只是挟着连番追袭的锐气才能压制敌人,若是拖的时间越长,对自己越是不利。他怒喝一声,手持青阳紫煞刀以身和刀,旋入敌阵后再刀势一放,聚在身周的青阳煞气如无数流星般直砸而去,令不知多少敌人惨死当场。 钟化、援梁、南宫诸健、虎钟天、鹿钟地、隐娘等也随在他的身后冲入敌阵,而霍风道长、奇辰、雪心等擅长仙术之人则留在后方,以各种术法进行支援。 血花飞溅,尸体纷坠,无数人影如激流互撞般嘶喊着,冲杀着。这天,这地,都在瞬间染上了凄美的色彩,却没有谁有心情欣赏。 数声嘶吼同时发出,一个庞然大物跃入群仙之中,背生青苔,腹部溃烂,八颗蛇一般的长长脑袋四处乱咬,立时将风魂身后的许多人吞了下去。 风魂没有想到八岐大蛇竟然没有跟月夜见尊在一起,脸色微变,正要回身对付八岐大蛇,霍风道长已带着门下弟子急飞过来,道:“此孽畜交由贫道,风公子快去对付天照。” 风魂心中一惊,抬头看去,见许飞琼在与天照的战斗中竟是处在下风,许飞琼的太素赤霄剑虽然了得,但天照手中的金弓金箭亦不知有何来历,箭光不绝,竟将太素赤霄剑的九玄青云之气逼住。 而与同时,又有一头长得有如野獾,全身金黄、长毛倒竖的六尾怪兽落在许飞琼身后,与天照一同夹击她。 六尾雷兽。 六尾雷兽擅长使用天火和雷电,许飞琼虽以剑光护身,但天照的金箭不断飞来,令她难以应付。风魂见许飞琼遇险,立时将身一纵,便要冲上前去,一道挟着雷云的剑光却在这时劈了过来,令他不得不回刀挡住。 攻来的自然是持有天丛云剑的素盏呜尊,在他身后,又聚有擅长使用各类元素攻击的神主,不断放出水火风土雷各种术法。幸好这时,奇辰和玉尺赶了过来。 风魂明知许飞琼遭遇凶险,却无法赶去支援,心中大怒,身形一幻,以玄而又玄的轨迹冲向素盏呜尊,素盏呜尊大惊,天丛云剑接连劈出雷云,却都被风魂破去。风魂一刀劈下,素盏呜尊不敢硬接,身子一坠,扭身便走。 吓退素盏呜尊,风魂再次抬头,见慧红跟龙格、雪心已赶到许飞琼身边,这才放下心来。 身后疾风飞掠,乃是虎钟天、鹿钟地、鹤钟人三位妖仙,与鲋鱼山九位阴妃冲破敌人围攻飞了过来。风魂沉声道:“走!” 带着奇辰、玉尺、三妖仙、九阴妃等人直闯入天浮桥。 前方怒光闪现,一个金冠冷面的男子领着无数神魔挡在那里。那人双手负后,稍一举动便有猛雾飕飕、雄风回旋。如电的目光扫向众人,然后停在风魂脸上,冷冷地道:“你就是风魂?” 风魂停了下来,将青阳紫煞刀放在肩上,盯着那人道:“伊奘诺尊?” 伊奘诺尊道:“正是本尊,本尊还没有亲自前去找你麻烦,你就自己跑来送死,胆子倒是不小。你若肯马上束手就擒,我还可饶你不死,日后亦必令你在仙界飞黄腾达,否则,这天浮桥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风魂还未说话,虎钟天已在他的身后朝伊奘诺尊怒骂道:“少说废话,似你这等奸狡无耻之徒,有何资格一统苍天?你还是待在你这蛮荒之地,做你的缩头乌龟来得好些。” 伊奘诺尊看着虎钟天,道:“招摇山白额万景之主虎钟天?” 虎钟天道:“正是你家虎爷。” 伊奘诺尊冷冷道:“若是你马上向本尊下跪,本尊还可原谅你言语中的不敬。” 虎钟天冷笑道:“做你的乌龟美梦。” 伊奘诺尊淡淡道:“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你就去死吧。” 虎钟天笑道:“你虎爷是死是活,还轮不到你……” 话音未了,身后疾风忽起,一道劲气硬生生击中他的后背。 出手的竟是招摇山三位妖仙中的鹿钟地。 鹿钟地一击得手,立时纵身飞出阵去。事出意外,风魂等人竟来不及将他截住。 鹿钟地飞到伊奘诺尊身边,冷冷地转过身来。虎钟天喷出一口鲜血,指着他:“你……” 虎躯一颤,便要往下坠去。离他数步之外的鹤钟人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慌忙将他抱住,然而虎钟天已是心脉全断,惨死当场。 鹤钟人看着飞到敌方阵营里的鹿钟地,怒道:“二哥,你、你……” 他们三人原本都是妖类出身,常年来互相激励,彼此扶持,这才一同修成人身,证得仙根,在扫摇山当上不受天庭约束的散仙,却没想到鹿钟地竟会被伊奘诺尊收买,下毒手杀了自己的结义兄长。 见鹿钟地冷冷淡淡地站在那里,眼神中不见任何兄弟情义,鹤钟人怒喝一声,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风魂却先一步将他按住,道:“鹤兄,冷静些!” 此时,风魂亦是又惊又怒,伊奘诺尊还未动手,虎钟天便死在自己兄弟的暗算之下,其手段如何不让人心寒?但若是就此失去理智,那更是中了伊奘诺尊的奸计。 身后数道疾风响起,却是援梁带着敖山浑、敖泰泽赶到。在他们身后,则是钟化、南宫诸健,以及来自苍天各处仙境的群雄。孙灵秀心知这里是敌人地盘,敌方势众,先以灵旗在暗中指挥调度,结成阵势,这才一鼓作气杀上天浮桥。 数不胜数的敌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其中更有鼠蛟、猫又、矶怃等著名妖物藏身其中。伊奘诺尊冷哼一声,袖子一指,怒光乍现,那无数敌人层层叠叠地杀了上来。 鲜血,染红了天浮桥。 …… 天浮桥外。 霍风道长正领着他的火烛子、火融子、火赫子三大弟子,以及十几名大言仙境的道士缠住八岐大蛇。就算是在东瀛的九大妖兽中,八岐大蛇亦是其中最可怕的妖物之一,要想对付它绝非易事。 霍风道长乃是苍天中的著名散仙,出身于灵宝一脉,一千多年前便只身进入苍天,寻了一处仙境开宗立派,广收门徒,创下大言宗,大言仙境正是因其而得名。 大言宗以《灵宝经》为宝典,擅长言灵符咒,醮科祭宝,在人间界虽不如皂阁宗、净明宗那般有名,在仙界名气却并不算小。而霍风道长的三大弟子亦得其真传,早已经过三官考核,成为散仙之流。 霍风道长手持拂尘,化出万丈冰丝缠向八岐大蛇,他的三大弟子带着一众门人御着各自法宝,在万丈冰丝的配合下攻向八岐大蛇,然而八岐大蛇的脑袋一被斩断,便又马上生出,八颗头四处乱咬,很快便有几名大言宗弟子被它吞入腹中。 其中两颗头咬向霍风道长,霍风道长正要闪避,数朵剑花破空而下,将八岐大蛇的那两颗脑袋击退。剑花消退,现出一个白衣白剑的绡丽少女,道:“道长,我来助你!” 霍风道长认出这少女乃是风魂的女徒聂隐娘,于是道一声小心,继续以冰丝缠向八岐大蛇。他知此妖强悍可怖,若不能在这里将它斩却,让它跃入群雄之中,将不知有多少人葬身于它的腹内,于是喝出言灵,以体内三昧真水透进万丈冰丝,倾尽全力缠住八岐大蛇,令它的动作变得缓慢,同时疾声向众门徒道:“此妖八首八尾,斩之不绝,只有同时斩去它的八颗脑袋,才可杀它。” 三大弟子立时领着众门徒斩向八岐大蛇,然而八岐大蛇极是凶残,虽被冰线缠住,却口喷血水,凡被血水触到之人,立时全身溃烂,惨死当场。霍风道长见不但未能斩杀八岐大蛇,反而又折了几人,只得咬破舌尖喷一口血,化作冰雾飘向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被冰雾冻得僵了一僵,众弟子大喜,立时一同斩向那八颗脑袋。聂隐娘手挽飞雪剑,抖出两道光华,瞬间削下八岐大蛇的两颗脑袋,而火烛子、火赫子亦带着那些大言宗弟子斩下了另外五颗。 虽然八岐大蛇同时断了七首,然而火融子却慢了一拍,还剩了一颗未能斩断,只一瞬间,被斩去的七颗脑袋便又生了出来。 霍风道长本以为此次定能成功,谁知还是功败垂成,而八岐大蛇已突破冰雾,八首连咬,连三大弟子中的火赫子亦因为躲避不及被它咬成两截。 火融子退至霍风道长身后,颤声道:“师父,是我的错……” 霍风道长怒道:“除妖要紧,还不快去助……” 话音未了,身后锐风疾响,火融子竟祭出飞剑,一剑往他的后心刺来…… 第二十八章 夺天化地连珠箭 霍风道长没有想到火融子竟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又惊又怒,以他的本事,若是平常时候,就算火融子向他偷袭他亦能及时闪避。然而此刻他正以冰丝缠住八岐大蛇,又为了将它冻住损耗了自身真元,此时明知被火融子暗算,已是来不及躲避。 却听“叮”的一声轻响,令人意外的是,火融子如此奇诡的一剑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剑花挡了下来。 火融子大吃一惊,正要再刺,又有数朵剑花飞向他的面门。 抖出剑花的是聂隐娘。 她仿佛早已猜到火融子会突然出手偷袭一般,火融子刚祭出飞剑刺向霍风道长,她的剑花已及时赶到,救下霍风道长。 眼见火融子想要逃走,她更是将身一纵,剑随身舞,剑花有若柳絮飘飞,朝火融子直扑而去。火融子虽接连祭出法宝,却仍是被一朵剑花点在眉间,坠了下去。 杀了火融子后,隐娘回身朝霍风道长拜了一拜,道:“此贼为了谋夺道长的宗主之位,早已投向伊奘诺尊,家师因证据不足,担心道长不信,没有及早向道长言明,只是令我随在道长身边,时时监视此贼,等他自行暴露后才代道长将他诛除,请道长勿怪。” 霍风道长这才明白过来,道:“多谢姑娘相救,此刻除妖要紧,贫道日后再向姑娘道谢。” 定神看去,那些弟子早已死得只剩火烛子和少数几人,以这点人手,根本无法同时斩杀八岐大蛇的八首。 隐娘道:“道长可还能再像刚才那般冻住此妖?” 霍风道长沉声道:“还可勉强一试。” 隐娘纵到高处,抱剑凝神,道:“那就请道长再试一次,斩妖之事,便交由晚辈来做。” 霍风道长点了点头,拂尘连挥,再喷一口鲜血,将真元和入血中,化作雾气覆向八岐大蛇。 隐娘定在那里,动也不动,眼见冰雾再次冻住八岐大蛇,立时娇叱一声,竟同时挥出八道凌厉光华,破空斩去…… ***** 天浮桥上,风魂连杀了十几人后,持着青阳紫煞刀跃空而起,一刀劈向伊奘诺尊。 刀还未落,青阳之气所化的罡风便已直斩而下。这些日子,他在龙格的配合下时时磨砺自己的紫煞刀,早已将青阳之气运用纯熟。 伊奘诺尊冷冷一笑,右手伸入左袖之中,抽出一条九棱日魄闪光鞭,闪光鞭随手一舞,化出光盾,将风魂劈下的罡风阻住。 谁知罡风一转,又倒旋而回,就仿佛风魂的体内有一种无形的涡流,正带着周围的青阳之气急旋不止,立时间天地变色,众神惶惶。 而风魂便凝着所有罡风,一刀劈在光盾上。 急风四舞,气劲倒流。 只听轰的一声震响,整个天浮桥都震了一震。 伊奘诺尊脸色一变,他实是没有想到这位大半年前还需要南极仙翁出手相救,才没有被他儿子月夜见尊杀死在王屋山的东皇传人,此时竟有与他相抗的本事。 而风魂亦是大吃一惊,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凌厉的一击,竟连伊奘诺尊随手弄出的光盾也无法突破。 并不是谁都有本事在高天原这种地方开辟岛屿,自创神道。 伊奘诺尊,实不愧是帝俊之子。 风魂心知自己已没有退路,而许飞琼和慧红还在对付伊奘诺尊的女儿天照、六尾雷兽,以及天照座下的雾气三女神,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钟化和援梁等人又被东瀛神道的各路神主带着无数魔神缠住,根本无法对他作出支援。 他借势弹到高处,低头看去,见群雄虽然已布列成阵势,但敌人实在是太密太多,杀之不绝。各种法宝层出不穷,万般仙术你来我往。 也不知何人施出三昧真火,火势失控,竟同时将双方的人都卷了不少进去。 一声怒吼传来,却是虬龙敖泰泽被九大妖兽中的四尾鼠蛟偷袭得手,身子断成两截,临死之前却仍回身咬住鼠蛟,硬是咬断了鼠蛟的两条尾巴,令鼠蛟负痛逃走。 敖山浑见兄弟惨死,更是杀红了眼,化作虬龙连杀了二十多名敌人,其中更包括了几位神主,自己却也受伤太重,坠了下去。 援梁见跟他一同投入大荒境的敖家两兄弟惨死当场,又惊又怒,但他正跟玉尺公主同时面对三尾矶怃和二尾猫又。猫又在九大妖兽中的实力仅次于九尾狐跟八岐大蛇,额上第三眼吸人魂魄,背上的黑天使翅膀更可以让它在刹那间移形换位。 援梁咬住秀霸剑,现出龙身,在玉尺的仙术支援下与猫又矶怃缠斗,却仍是难分胜负。 风魂见此形势,知道拖得越久对我方越是不利,不再耽搁,以紫煞刀再次劈向伊奘诺尊,紫光闪动,与伊奘诺尊的闪光鞭撞出无数星点。而他体内自成涡流,泄出的青阳之气又被快速吸回,生生不绝,循环不休,竟是越战越勇。 伊奘诺尊暗暗心惊,他虽然看出风魂手中的刀其实是以天地玄气凝聚而成,然而其中玄虚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尤其是覆在刀身上的那层紫色火焰,不时随着刀势扑腾而来,炙热无比,让他不敢接触。 那是烛龙离火。 鲜血的色彩染红了天空,金乌东退,不敢再探出头来。 风魂虽然用尽全力,却仍是连攻不下,内心已不免越来越急躁,抽空往下看去,群雄竟已折损近半,南宫诸健伤重难支,鹤钟人为了替兄长报仇,竟不顾一切闯入密集的敌人之中,与虎钟地同归于尽。 若非有孙灵秀时时调度,又有鲋鱼山的九位阴妃承阴戾之气而生,有形无质,凡被她们触到的敌人马上便神昏智迷,坠下云端,只怕根本难以支撑下去。 风魂看出虚实,赶紧以传音之术朝孙灵秀道:“让九位妃子去对付猫又。” 孙灵秀赶紧按他吩咐,以灵旗进行安排。援梁和玉尺方一退回,鲋鱼山的几位阴妃便缠向了猫又和矶怃。 孙灵秀原本并不敢让九阴妃去对付猫又,实是因为猫又有吸人魂魄的异能,而九阴妃又全都是阴魂所化。无奈之下,她只有让援梁以东海秀霸剑去对付猫又,虽知猫又背生天使双翼,移形换位的速度极快,援梁将它击退容易,伤它却难,但除了援梁之外,也实在是找不出别人来。 谁知九阴妃虽是阴魂所化,但她们原本是上古帝王颛顼的妃子,仙妖大战时,妖王共王触不周山而死,使得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人间帝王颛顼重新布列星辰,救百姓于*和业火之间,终因精力耗尽而死。他的九位妃子哀伤之下,在鲋鱼山自尽殉情,香消玉殒。 那时神鬼二道未创,虽有阴魂,却无鬼道,这九位妃子的阴魂在鲋鱼山缥缥缈缈地待了上万年,时时看着夜空星辰,想念颛顼,时长日久,竟与星光交感,禀星辰之道而成真,虽不在仙列表中,却已是真正的鬼仙。 猫又虽有吸人魂魄之能,但这九位阴妃虽是阴魂,却与星辰之力二气交感,又如何会被它吸去?而它虽然能够移形换体,但九阴妃有形无质,它移到哪里,她们就能马上追到哪里,又以阴戾之气进行缠斗,使得猫又和矶怃极是被动。 风魂见自己所料无误,这才放下心来,抬头看去,却见伊奘诺尊在那笑道:“你竟然还有空关心他人?” 身形一幻,顶天立地,闪光鞭化作巨柱砸向风魂,风魂怒喝一声,紫煞刀倒迎而上,只听咣的一声,又是一声震天巨响。 与此同时,一道剑光从风魂身后破云而出,挟着雷云直袭他的后心。 天丛云剑! …… 风魂的怒喝声荡出天浮桥,传到许飞琼的耳中。 她虽然暗自担心,却已无法赶去支援。 天照一箭射来,她忙以太素赤霄剑直劈而去,箭与剑再一次相交,箭尖耀出夺目光芒。 许飞琼盯着天照,冷冷地问:“这是何弓何箭?” 天照淡淡一笑:“开元弓,震天箭。” 许飞琼心中一凛。 开元弓,其实便是射日弓。 帝俊并非只有伊奘诺尊这一个儿子,他的儿子有十几个之多。大荒时期,他将其中十子封作太阳星,令他们轮流行太阳一职,然而十子相争,竟同时行在天上而不肯下来,导致大地干裂,河川枯竭,百姓苦不堪言。 有河伯上告天帝,帝俊震怒,将开元弓、震天箭赐予座下神将羿,羿来到人间连射九日,只留下一个金乌,并诛杀了凿齿、九婴等众多为祸人间的妖魔,这才缓解了人间灾情。 也正是为了十日乱天之事,帝俊余怒之下,连明明与此事无关的伊奘诺尊和女儿伊邪那美也一同牵连,流放到了高天原。 大羿射日的传说在人间界流传了数千年,时长日久,不免以讹传讹,到了现在,世人以为射日之神羿便是月神嫦娥的丈夫,却不知历史上曾出过两位“羿”,一位是被帝俊派到人间射落九日的天庭神将。而另一位,则是夏王朝第六任帝王夷羿,又称后羿,同样也擅长箭术,他才是嫦娥的丈夫。 许飞琼没有想到天照手持的竟是上古时期的射日之弓,也就难怪能够与她的太素赤霄剑相抗衡。 在她身边,慧红、雪心、龙格加上数十名女儿国侍女,一同与天照对恃着,而在她们周围,不但聚了众多敌人,还有六尾雷兽,以及天照座下的雾气三女神、东瀛神道中的海、水、河、雾四路神主等强敌。 天照叹道:“你们若是马上退出高天原,我还可放过你们。” 许飞琼眉头一挑:“做梦!” 剑光一闪,便往天照刺去。 天照金箭连发,雷兽唤出天火,田心姬湍、津姬、市杵岛姬三女神亦率众急攻。许飞琼心知敌人多如虫蚁,要想取胜必须以击败天照为主,一心只往天照攻去,雪心和龙格则领着女儿国一众侍女艰难抵御周围敌人。 慧红祭出空灵珠,空灵玄妙,竟以一人之力接下了雷兽的天火和各种攻来的术法。而她的身形更是似有若无,似实若虚,顾盼之间化作翔鹤,倏然飞腾散作轻云,时而聚为夕雨,时而变化游龙,让人无可捉摸。 雪心和龙格等人虽然早已知道慧红习的是云华仙子瑶姬的徊风混合万景炼神飞化之道,上夺造化、下入微毫,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真本事,不由暗自佩服。 天照亦是心中惊异,许飞琼本就是瑶池有名的女剑仙,又持有太素赤霄剑,能够与她相抗并不如何出奇。然而许飞琼身后的那个少女她却听也不曾听过,其变化无端的本事,却比许飞琼的太素赤霄剑还要难以对付。 九玄青云之气如蛟龙般直撩而来,天照不敢轻视,箭光连发,硬将许飞琼的太素赤霄剑迫退。许飞琼冷叱一声,剑光再撩,瞬间连杀了二十多名敌人,再挟着血雨挥向天照。 天照大怒,接连射出三箭,第一箭射天,第二箭射地,第三箭射向许飞琼。许飞琼只觉得天地一暗,虽知前方有箭射来,竟是捉摸不到它的位置。 夺天化地三连珠。 许飞琼全然不惧,只是冷笑一声,身子直窜上前,身形连晃,却不管是否真的能够避开当胸一箭,只将自身神魄化入剑中,一剑斩去。 霹雳一声,天摇地动。 天照没有想到许飞琼用的竟是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大吃一惊,赶紧将金弓挡去,随着轰然一响,双手俱麻。而那三只连珠箭失了控制,天地立时再亮,射向许飞琼的那只箭竟从她的耳际掠过。 许飞琼也不去管自己之所以能够避开这一箭是否全靠运气,只是冷盯着天照,有如雌虎一般。天照何曾见过这种悍不惧死的女人?一时竟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许飞琼正要纵身再次杀去,谁知身后却传来龙格的一声悲呼:“三姐……” 许飞琼回头一看,发现女儿国三公主雪心竟已失去头颅,倒在了龙格怀中。 许飞琼虽然避开了天照的当胸一箭,那箭却射在了雪心的脑门处,立时便让雪心螓首尽碎,惨死当场,一点神魄往采石岛去了。 许飞琼又惊又怒,而趁着这一空隙,天照已退到后方,任由田心姬、津姬、市杵岛姬三女神进行围攻,自己则以金弓金箭不时偷袭。慧红虽以空灵珠时时看护众人,然而敌人实在太多,她又要应付雷兽的天火和雷电,无法周全过来,那些女儿国侍女一个个地死在金箭之下。 许飞琼虽然急怒,却被雾气三女神缠得无法脱身,敌人越聚越多,以至她连天照的位置都难以辨清。虽然知道这样下去难保不失,却是毫无办法。 一声剑啸传来,耀出万点星光,她们身边的敌人纷纷坠落。 那是聂隐娘和霍风道长赶了过来。 霍风道长以冰雾缠住八岐大蛇,聂隐娘一剑劈出八道剑光,终于将八岐大蛇的八颗脑袋同时削下。八岐大蛇八首齐断,竟然不死,以八尾拍在空处,直纵入东海深处。 击退八岐大蛇,聂隐娘纵剑飞上云端,见许飞琼和慧红等人被众多敌人缠住,立时以璇玑剑舞进行支援。霍风道长两次消耗真元,只得静心回气后,再匆匆赶来。 隐娘和霍风道长赶到,令慧红和龙格所受的压力缓了一缓,龙格双手一拍,以仙灵之气招出三昧真火卷向雾气三女神,雾气三女神本就要合力才能对抗住许飞琼,被龙格的三昧真火这么一烧,如何来得及躲避? 市杵岛姬立时被火烧着,惨叫一声,化作雾气纵空而去。田心姬和津姬大吃一惊,急退之时,许飞琼已一剑将津姬劈落,而田心姬幸得天照的金箭射来,才保得无事。 许飞琼心知这不过是暂时得利,于是叫一声:“隐娘,跟我冲过去。” 说完,也不管敌人是多是少,祭着剑光便突入敌阵,太素赤霄剑只管往前急劈,挡者皆坠。隐娘也飞了过来,以璇玑剑舞御出无数光华,替许飞琼护住两翼。 天照知道许飞琼是冲着自己而来,连珠光箭接连射出,许飞琼却咬着髻上垂落的发丝逢人便杀,遇箭即劈,竟是锐不可挡。 天照虽有射日弓护身,其谋略亦是三贵子中最出色的,却很少经历这种战场上的生死相拼,虽有众人保护,见到许飞琼那种拼起命来只进不退的打法,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发怯。 只是发怯归发怯,却不能就这样逃了,只得以开元弓连射金箭。 此弓连太阳亦可射落,威力自是不小,偏偏许飞琼手中的太素赤霄剑亦是仙界中人人知名的上古神剑,与开元弓相比丝毫不处下风。 然而许飞琼被天照的连珠箭阻住,身形缓了一缓,田心姬便已带着几路神主围了过来,将她和隐娘围得水泄不通。 慧红和龙格、霍风道长见许、聂二人在远处遭遇围攻,想要施援,然而身边敌人实在太多,又有雷兽这等可怕妖物,根本就脱不了身。 天照见许飞琼身陷险境却仍无惧意,倒也暗自佩服。 这时,从她身后传来一声大笑:“许飞琼,你也有今日?” 许飞琼百忙之中循声看去,怒道:“素盏呜尊,有本事你就跟我单打独斗,依仗人多算什么本事?” 天照见来的是三弟素盏呜尊,知道大局已定,更是放下心来。 素盏呜尊持剑飞到天照身边,冷冷地道:“在采石岛时,那贱女人曾让我吃过苦头,我定要将她唯一的那只手也砍断才肯罢休。” 天照身形高大,连素盏呜尊身高也不及她的一半。她看了素盏呜尊一眼,道:“这女人可不好对付,你要小心些。” 说完,待要绕到另一头去对付慧红和龙格等人,只是刚一转身,心中忽地闪过一丝警觉:“三弟手中拿着的,为何不是天丛云剑?” 念头方起,身边剑光一闪。 她赶紧扭身想躲,却已来不及了,剑光直接刺进她的腰部,溅出血花。 形文灵天剑! 第二十九章 星坠人殇天有痕 前面是伊奘诺尊的九棱日魄闪光鞭,后面是素盏呜尊的天丛云剑。 风魂陷入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 他大喝一声,将身一旋。 手中的青阳紫煞刀化作龙卷风卷向伊奘诺尊,伊奘诺尊只得收回闪光鞭全力应对。 素盏呜尊的剑仍在,剑上雷声轰然。 然而风魂却手捏六壬,刹那之间连换了几个位置,令素盏呜尊无法将他定位,只得先滞在那里。 就是这么一滞,底下的援梁已发现风魂被伊奘诺尊和素盏呜尊同时夹击,立时龙身一扭,咬着东海秀霸剑便冲向素盏呜尊,东海秀霸剑剑气森然。 素盏呜尊无奈之下,只得舍弃风魂,与援梁战在一起。 虽然解了被夹击的危险,风魂自己背上也生出一阵冷汗。他将手一招,龙卷风急旋而回,回到他的手中,依旧凝成了青阳紫煞刀。 以前自身青阳之气一旦离体,身上马上就会生出燥热无力之感,那是因为一个人自身容积有限,旧气枯竭之时,新气又无法及时补充。而现在他已掌握到其中的技巧,体内时时保持一股气漩,与周围的天地元气互相交感,既利用这股气漩快速补充青阳之气,又利用它控制离体而去的青阳之气。 这些日子,龙格的素口檀唇,可不是白白为他做出牺牲的。 紫光一闪,风魂以紫煞刀接连劈向伊奘诺尊。 一道道光芒闪过,闪光鞭与紫煞刀溅出精光,许多人仅仅是无意中看到这些精光,便已盲了双目,坠下云端。 虽然迫得伊奘诺尊全力以对,却仍是无法将他击杀。风魂知道这样下去形势不妙,却已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这里毕竟是敌人的地盘,而东瀛神道的八百万神不管整体实力如何,单凭数量便足以将人累死。 援梁跟素盏呜尊战在一块,他天生悍将,倒还撑得下去。奇辰和玉尺战了许久,体内仙灵之气已渐渐枯竭,南宫诸健已经负伤,钟化等人的体力也已消耗过巨。然而敌人仍是没完没了地涌来,无法杀绝。 数道身影从后方飞来,却是许飞琼带着慧红、龙格、隐娘、霍风道长等人赶了过来。在隐娘的身边还有一个左手持着形文灵天剑、右手紧握轩辕剑的少女,正是小方。 伪装成素盏呜尊一剑刺伤天照的就是小方,天照带伤遁走,她身边的那些东瀛魔神看到伤她的人竟是素盏呜尊,怎么也弄不清状况,霍风道长与慧红趁机击杀雷兽,又赶到许飞琼身边,将那些惊惶不安的敌人大杀一阵,在杀退敌人之后,马上就赶到了天浮桥。 虽然许飞琼等人赶到,然而敌众我寡的局面并没有得到多少缓解。 素盏呜尊见到许飞琼和霍风道长等人,知道天照和八岐大蛇必是有了不测,怒极之下,天丛云剑接连抖出雷云,然而援梁却毫不退让,以龙形与他拼斗,两人都是不畏死的硬汉,只一会儿,便已各自带伤。 九阴妃分了几位去对付猫又和矶怃,群雄更是处在下风,许飞琼和慧红等不得不去填补缺口,战得久了,人人都筋疲力尽,难以再僵持下去。 就在这时,天际飞来一道白光。 那白光破空而来,在金乌东退的黄昏中有若惊虹,震慑人心。 天之琼矛。 竟是月夜见尊赶了回来。 月夜见尊正如风魂所猜,带着九尾狐、守鹤、五男神以及手下的一众神魔从东海悄悄潜往大荒境,谁知风魂竟弃自己的大本营于不顾,带人直接杀上了高天原。月夜见尊没有想到风魂竟如此大胆,虽然觉得风魂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攻下高天原,却还是忍不住急急赶了回来。 风魂可以不管大荒境,他却不能舍弃天浮桥和东瀛岛。 不管在外面占了多少地方,这里才是他出生和成长的家。 虽然从大荒境到这里路程极长,但他将所有手下都交给玉藻前,自己只带上守鹤以远遁之术赶来。而风魂虽然离得近,来到早,但他带着苍天一众兵将,路上又都有敌人缠斗,因此月夜见尊赶到时,战斗还没有结束。 天之琼矛击向的是风魂。 风魂明知危险,却已无法,伊奘诺尊的九棱日魄闪光鞭化作金柱,轰雷般向他连砸而下,让他应付得极是艰难。 援梁最先发现风魂的危机,立时抛下素盏呜尊,不顾一切地向天之琼矛截去。 随着一声震响,东海秀霸剑与天之琼矛相交,震出惊天动地的光华。 天之琼矛滞了一滞,援梁喷血抛飞。 月夜见尊一路上未与他人动手,还是生力军,援梁不但经过连番大战,而且在与素盏呜尊的交手中彼此拼命,伤痕累累,又如何能再抗得住天之琼矛? 玉尺公主见援梁重伤,赶紧飞过去将他接住。 素盏呜尊见援梁伤在天之琼矛之下,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赶尽杀绝。 月夜见尊却带着守鹤飞到,守鹤化作狂沙,直接往援梁和玉尺冲去。 玉尺花容失色,她体内的仙灵之气早已耗尽,又抱着援梁,根本无法抵御守鹤,只得蛇尾一卷,以身子护住援梁,已是自忖必死。 一点灵光飘至,却是慧红的空灵珠及时祭了过来,将他们护住。 然而另一边,月夜见尊已飞上前来,将手往天之琼矛一点,天之琼矛再次发动,闪电般刺向风魂。 下方的许飞琼见风魂险境再生,立时祭着太素赤霄剑纵身跃出,一剑往天之琼矛劈去。 素盏呜尊看到许飞琼向天之琼矛阻去,冷笑一声,天丛云剑随手一抖,抖出雷云,想要迫使许飞琼回剑自保。 许飞琼却紧咬着牙理也不理,硬受了雷云一击,身势不滞,太素赤霄剑劈在天之琼矛的矛尖上。 天之琼矛倒退而回。 许飞琼亦娇躯发颤,脸色金白,连太素赤霄剑都从手中脱落。 风魂虽未回头,却如何不知道许飞琼在身后拼死护他? 脑中轰然一响,意识一片空白,他将紫煞刀含怒一掷,青阳之气化作飞龙冲向伊奘诺尊,龙身之上紫火幻灭。伊奘诺尊大惊,忙将闪光鞭截去。 只听锵声一响,九棱日魄闪光鞭尽碎开来。 伊奘诺尊硬着头皮双手一推,所有能够发动的气劲都聚了出来,化作护身屏障。青阳之气所化的飞龙撞了上来,怒光乍起,天地变色,天浮桥生出道道裂痕。 伊奘诺尊挡住了青阳之气化成的飞龙。 龙身上却还有烛龙离火。 烛龙离火有形无质,在气劲相交的那一刻寻着空隙透了进去,立时将伊奘诺尊烧焦了一片,火毒侵入他的体内。 总算伊奘诺尊身为帝俊之子,又修了近万年,强行逼住火毒,才能保得无事。 风魂趁机抽身而退,旋身搂住许飞琼,见佳人血溅彩衣,已近昏迷,心中一痛。 月夜见尊与素盏呜尊却马上攻了过来。 天之琼矛有开山破海之力,天丛云剑有呼雷唤雨之能。 风魂只能长叹一声,无力再躲。 为了回身接住许飞琼,他将紫煞刀化作飞龙朝伊奘诺尊冲去,虽然伤了伊奘诺尊,但紫煞刀骤然离体,而他因为心神大乱,体内的气漩也已停滞,青阳之气无法及时得到恢复,此时气脉已是燥热难支,胸口闷得想要吐血。 他只能搂着许飞琼,束手待毙。 就算有心与天抗争,但人力有时而穷。 他已做了他能够做的一切,就算是心有不甘,就算是留有遗憾。 但他却不后悔。 周围的情景在这一刻无丝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慧红、隐娘、孙灵秀、龙格四人花容失色,奇辰和玉尺脸色惨淡,钟化和霍风道长等人愤怒之下连伤数敌,却无法赶来救他,而敌人则因为知道胜利在望,兴奋莫名。 他甚至看到了天际处以金光纵急急飞来的红线,红线虽然紧随月夜见尊之后赶来,却因不知天浮桥方向,迟了一步,眼见师父濒死,虽然焦急万分,却已无可奈何。 然后,他意外地看到,在云端的高处,还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原本应该留守在采石岛的女儿国二公主青囊。 另一个却是短发短裙的少女……竟是风芷馨。 风芷馨的表情异常凝重,她嘴角紧抿,眼中尽是坚毅之色,同时缓缓地抬起了手。 风魂只觉脑中轰然一响,心神再乱,纷纷涌涌的意念立时消失,他眼中的天地已失去了刚才那一刻的清明。 然后他发现……他竟然还活着。 他和许飞琼都还活着。 原本已从许飞琼手中脱落的太素赤霄剑竟自行飞了起来,幻出无数剑光,不但截下了天之琼矛和天丛云剑,更同时杀伤了不知多少的敌人。 他愕然低头,发现许飞琼依旧昏迷。 明明已无人控制的太素赤霄剑在这一刻,莫名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威力,以至连天之琼矛和天丛云剑合在一起都无法抵挡。 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大吃一惊,那扑天盖地的剑光耀花了他们的眼睛,他们不得不急急退开。 太素赤霄剑救下风魂,紧接着却飞到至高之处,在天空劈出一道巨大的裂口。 一颗颗彗星拉着滚滚的火焰从那道虚空裂缝里冲霄而下。 所有人尽皆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惊天动地的异象。 谁也不知道这些有如旭日的巨大火球砸下来后,会发生什么事。 风魂也只能呆然地抬头看着,依稀间,他仿佛看到在那巨大的空间裂缝里,隐现着一个青铜铸就的宫殿,烟雾袅袅,古朴庄严。 他原本还怀疑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个错觉,然而远处的伊奘诺尊亦是脸色大变,失声道:“太素天?” 竟是女娲娘娘昔日所居,早已封闭了一万多年的太素天? 慧星砸下,烈焰翻滚,奇异的是,风魂与他带来的群雄尽皆无事,甚至不曾感受到一丝热浪,敌人却纷纷陷身火海,一时间,焦味四溢,惨叫连连。 钟化最先反应过来,朝群雄喝道:“还不动手?” 群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明白形势已经逆转,振奋之下,再操干戈。原本是艰难应付的险战,突然变成了对敌人的屠杀。 高天原的一众神魔虽然想试着再次组织起来,然而那无数慧星仍然从破出裂痕的天空坠下。 他们只能纷纷败逃。 风魂抬头四处张望,却未能再看到青囊和风芷馨,甚至不敢肯定她们是否真的在这里。倒是红线从远处急掠而来,惊喜地唤了一声师父。 风魂想起被月夜见尊偷袭的大荒境,赶紧问道:“灵凝他们安不安全?” 红线道:“他们无事,敌人还未接近大荒境,便有东海龙王敖广悄悄派人通知灵凝师妹,郑老赶紧让所有人都撤出大荒境,避往玄天,只给月夜见尊留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大荒境。” 风魂不由又惊又喜。 月夜见尊想要悄悄袭击大荒境而不被他发现,唯一的做法便只有沿着天涯瀑布,绕道东海。这做法瞒得住别人,却肯定会被东海龙王敖广察觉,只是他不曾想到敖广竟会站在他这一边。 龙格也飞了过来,风魂此时已查看过许飞琼的气脉,知道她虽然昏迷,却不会有性命之忧,于是便将许飞琼交到龙格手中。 他放眼看去,见素盏呜尊为了应付一颗往他砸下的彗星,结果被薛彩笺偷袭得手,幸好月夜见尊反应快些,将素盏呜尊及时救走,不知所踪。 二尾猫又在应付九阴妃的攻击时,被腾出手来的慧红以空灵珠砸了一记,血溅当场,却被来自黄泉国的死神扯进了三界之门,及时救去。 矶怃和守鹤见势不妙,不敢再战,一扭身就逃得无影无踪。 此时,风魂体内的青阳之气已再次得到补充,他看到被烛龙离火灼伤的伊奘诺尊正欲离去,于是冷笑一声,聚出紫煞刀纵身而去,紧追不舍…… ****** 沧海。 风魂看着出现在海面的那道黑色涡流,那惊人的黑,仿佛正将所有的光线卷入其中。 伊奘诺尊已逃进这涡流之内,风魂因为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不敢轻易追进去。 慧红飞了过来,朝他说道:“九位妃子说这里泄出的尽是阴气,想来,里面应该是什么幽冥之类的所在。” 风魂立时醒悟过来,道:“难道这底下就是东瀛神道的黄泉国?” 高天原自成神国,其内的神人鬼妖死后都不走一十八层地府,而是进入这黄泉国中。统治黄泉国的乃是伊奘诺尊的妹妹兼妻子伊邪那美。 风魂回头看去,见虽然大家都因为这场大胜而兴奋不已,但每个人的疲倦都已不可掩饰。虽然胜了,但胜得艰难,死死伤伤的,占了大半以上,只不过是惨胜罢了。 而黄泉国和地府一样,都是极阴极寒之处,再杀进去的话,除了身具太阴真气的红线、佛光护体的慧红和鲋鱼山的九位阴妃,其他人的力量都难免受到压制,再加上谁也不知道黄泉国里有着什么样的妖魔,只怕是难以言胜。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毁了天浮桥,我们回苍天去。” 群雄立时飞回天浮桥,将那些琼楼玉宇尽皆摧毁,发泄心头怒火。天浮桥不但是八百万神中那些等级较高的神灵所居之处,亦有不少没什么战斗力的仙妃神奴,哭喊之声到处都是,还有无数被拆下的金砖玉柱坠入云端,或是落在海上,或是砸向天浮桥下方的东瀛岛。 霍风道长飞到风魂身边,道:“风公子……” “我知道,我知道。”风魂干咳一声。伊奘诺尊和他的三贵子都已逃了,再怎么破坏,杀害的也只是无辜之人,霍风道长跟许飞琼一样都是出身于灵宝派,只不过一个自创大言宗,另一个来自皂阁宗,但在本性上都讲究行善积德,认为天下苍生皆有道性,仙神人妖并无贵贱,对这种伤害无辜的做法自然看不下去。 况且倭岛乃是伊奘诺尊在天浮桥上以天之琼矛搅拌东海创出来的,真要毁了天浮桥,倭岛之上数十万凡人难免遭覆巢之灾,原本是天界一隅的纷争,却害死无数凡人,万一被天庭里的一众仙官参上一本,只怕玉帝也保不了他。 “走!”他跃到高处,朗声道,“我们回苍天去!” 群雄轰然响应,在孙灵秀的组织下排出云阵,随着风魂飞出天浮桥,沿途萧萧瑟瑟,神鬼皆惧。 过了一阵,风魂回头看向身后,只见这些刚才还因为这场胜利而兴奋呐喊的苍天群雄,此刻已完全冷静了下来,虽然打下天浮桥,但自己人亦是伤亡过半,大言仙境除了霍风道长和三大弟子中的风烛子,几乎全部死光,招摇山三位妖仙全都身亡,其中的虎钟天更是惨死在自己结义兄弟暗算之下,女儿国雪心公主螓首尽碎,许飞琼、援梁、南宫诸健都是重伤,其余或生或死的一时更是难以算清。 为了这场东皇之争,究竟还要再死多少人? 第三十章 凌波过处春尚好 金乌慢慢地移出归墟,金黄色的光线染黄了云彩。 风魂黯叹一声,飞到霍风道长身边,正要说话,霍风道长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道:“公子放心,贫道一回大言仙境,便会马上替死者举办斋醮,招魂聚魄,这场苍天之争本就是天庭所默认,相信天齐仁圣宫应该会允许他们转入神道。其中道行高深或是道行虽浅却不愿进入神道的,贫道亦可助他们转劫重修。” 奇辰听到这话,也飞了过来,道:“依照仙界默认的规则,虽然一应仙神人鬼生死转化俱由泰山勘对,但那只是备案罢了,唯有胜者才有封神的资格。少主只要能够成为东方大帝,那自有开府封神的权力,否则的话,这些人就真的是枉死了。因此,就算是为了这些死去之人,少主亦该更加振作才是。” 风魂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仙神人鬼妖,万类皆有其序。对于凡人来说,能够成为神灵自然是求也求不到的好事,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但凡能够成仙入圣的,都不会愿意进入神道。神道之人只要名列封神榜上,自然也可不老不死,但其生死祸福却是完全取决于他人,并且因为失了肉身,再也无法修行,对于修仙习道之人来说,只有迫不得已时才会走这一步。 转劫本就意味着风险,更何况大多数的人根本无法转劫,若是不能被封神的话,那就只能先走鬼道进入地府,再托胎转世,等于所有的修行全都白废了。 然而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这还不是最凄凉的。 霍风道长叹道:“伊奘诺尊的闪光鞭、素盏呜尊的天丛云剑、天照的射日弓皆是仙家至宝,凡是死在它们之下的,皆是形神俱灭。还有二尾猫又,凡是被它吸去魂魄的,亦都没有转生的机会。此外,敌人中亦有不少直接伤人元神的法宝……” 他没有再说下去。 虽然没有说,但所有人都明白。 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形神俱灭,才是天地间最凄凉最悲伤的事。 这时风魂想起一事,看向奇辰公主,问:“雪心姑娘她……” “少主放心,”奇辰公主微微一福,道,“三妹虽是死在射日弓下,但我女娲一族的魂魄与常人不同,既无法转劫,亦不走神鬼二道,连射日弓亦无法将其摧毁。三妹的魂魄,已回采石岛去了。” 风魂沉吟了一下,道:“在我被天之琼矛偷袭的时候,我记得自己好像看到青囊姑娘也在这里……” “是么?”奇辰公主淡淡笑道,“二妹留守采石岛,若无我的吩咐,怎么可能会跑到这里来?想是少主看错了。” 风魂沉默。 他看到的并不只有女儿国二公主青囊……还有风芷馨! 是风芷馨以太素赤霄剑救了他?是风芷馨打开封闭了上万年的太素天?但这却又如何可能? 那真的只是一个错觉么? 他看向奇辰公主,还想再问,前方却掠来一道红影。 纵剑而来的,是被他派去前方探路的红线。 “师父,”红线道,“前面有敌人!” 风魂和霍风道长等人惧都怔了一怔。 天照和素盏呜尊尽皆受伤,伊奘诺尊逃进黄泉国不敢出来,这一场大战苍天群雄虽然死伤惨重,高天原一方却也好不到哪去,连天浮桥都差点被人毁了,哪还会有敌人敢出来再战? 众人停在那里,一同备战,果然没多久,前方便有层层云阵簇拥而来,发现他们后,亦赶紧停住,云阵分开,有人飞了出来,为首的竟是九尾狐玉藻前。 风魂心中一凛。 自己这边连番大战,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难以再战,而玉藻前还带着雾气五男神及前往偷袭大荒境的几路神主,众多神魔,若是在这里再打起来,只怕后果难料。 奇辰公主低声道:“对方好像也不想跟我们撞在一起。” 风魂略一思忖,笑道:“想必玉藻前也是急急赶来,看到我们回苍天去,虽然知道伊奘诺尊必定已经战败,却又摸不清具体情况,想战又不敢战,想退又退不得。也罢,我就去见一见玉藻前。” 霍风道长提醒道:“九尾狐天生媚相,在东瀛的九大妖兽中比八岐大蛇还难对付,公子需多加小心。” “无妨,”风魂道,“让慧红陪我一同前去就可以了。” 转过身来看向慧红,慧红微微一笑,飞到他的身边。 两人一同飞到前方,另一边,玉藻前也带着雾气五男神飞了出来。玉藻前看着风魂,美目顾盼间自有风情万种,施礼道:“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到风公子,真是幸会得很了。” 说话间,那一举手一投足无不让人心动,甚至仅仅是站在那儿,被风一吹,便无端端地生出柳摇花笑润初妍的冶丽感觉,令风魂难以自持。 慧红淡淡地上前一步,也未有什么动作,便自有佛光将风魂隐隐护住,轻描淡写地化去了玉藻前那巫女洛神般的惑力。 玉藻前看着慧红,脸色微微一变。 风魂笑道:“幸会么?不过我看你好像并不怎么想跟我们在这撞面。” 玉藻前娇媚一笑,扫了远处的苍天群雄一眼,道:“倒像是风公子更不想遇到我们来着。” “难说。”风魂淡淡地道,“既然相请不如偶遇,那大家不妨就在这里打上一场,分个输赢,才好看看是谁更不喜欢遇到谁?” 玉藻前掩着嘴儿笑道:“风公子您可真是的,一见面就喊打喊杀,也不……” 风魂断声喝道:“少在这里啰嗦,要么打上一场,要么你们给我让一边去,我没空跟你们在这废话。” 玉藻前脸色再微,她身后的雾气五男神更是怒容满脸。 慧红袅娜地移上前来,笑道:“听说姐姐数千年前便已得道,小妹不才,想与姐姐比试一番,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玉藻前盯着慧红,沉吟半晌,这才展颜笑道:“我们女儿家,何必去学那些动不动就要死要活打打杀杀的臭男人?你们既然想过去,那我们便让上一让又有何妨?” 说完,便带着五男神缓缓退开,没过多久,前方云阵果然避了开来。 风魂摇头失笑,道:“避让就避让吧,临走还要用话语损我一下,真是何苦来着。” 慧红笑道:“女人家嘛,就算心里落了下风,嘴上也要逞一逞强的。” 风魂道:“其实她怕的倒并不是我,而是你,不过这也很正常,漂亮的女人总是不怕男人的,只会怕另一个漂亮的女人。” 慧红脸红一红,道:“似这等一笑倾国的狐媚儿,小妹怎么能跟她比?” “这倒是,”风魂笑道,“在我看来,你比她漂亮多了。” 慧红宜喜宜嗔地瞅了风魂一眼,道:“大哥你尽是瞎说。” 玉藻前等既已避让,他们便领着群雄浩浩荡荡地开了过去,直奔苍天而去。 ****** 天浮桥这一战所引发的影响极是深远,没有人会去管风魂他们是以多少条生命换得这场胜利,又胜得有多艰难,所有人都只看到原本野心勃勃的伊奘诺尊被风魂端了老巢,鞠陵山的白垩王最先开始改换立场,带着那些原本投向高天原的仙境纷纷投向风魂,又派人向风魂请罪,说什么自己只因一时糊涂这才拜服在伊奘诺尊的淫威之下,顺便宣扬了一下风魂的英明神武尧舜之德,同时痛骂伊奘诺尊和他的三贵子是如何阴险狡诈,比人间界的夏桀商纣还要祸国殃民,像这样的人竟能活在三界之中简直就是所有人的耻辱……等等等等。 “让白垩王这种人活在天地间,那才是大家的耻辱,”许飞琼一提起白垩王就忍不住挑起眉头,恨不得把那家伙直接找来劈死,“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抓来吊死?” 风魂笑道:“当时高天原势力更大,谁也不相信我们有跟他们对抗的能力,投向高天原的仙境和岛国也不止鞠陵山一个,总不能把他们全都毁了吧?” 许飞琼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我们和东极山、采石岛等处牺牲了那么多人,这才守住苍天,他们却只是在事后摇摇旗呐呐喊,就从头到尾平安无事,这岂不是太不公平?”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事是不公平的。”孙灵秀在一旁叹道,“若真是事事讲求公平,那就算是三清降世也顾不过来,让无耻的人无耻去,我等生于天地,也不过就是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此时,他们正一同待在采石岛女儿国几位公主的宫殿之内,许飞琼伤势已差不多康复,钟化和奇辰、霍风道长正带人将高天原残留在苍天内的势力驱逐出去。伊奘诺尊逃进黄泉国后,不知为何便一直没有再出来,高天原无人主持,那些原本被其控制的仙境自是纷纷收复。 这里本是许飞琼的养伤之处,风魂处理完手中事宜后赶来看她,恰好孙灵秀和龙格、慧红等也在这里,自不免聊了起来。由于女儿国中皆是女子,援梁和南宫诸健也不好住在这里,都回大荒境养伤去了,红线、隐娘则跟着钟化带兵压近高天原与苍天的分界处,以防止伊奘诺尊反扑。 而在天浮桥那一战中先是冒充素盏呜尊偷袭天照,又给了素盏呜尊一剑的薛彩笺,却是谁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她本就不是苍天中人,自然谁也管不到她。 孙灵秀道:“之前我与钟化他们商量过,都觉得,若是伊奘诺尊短期内不能再反攻过来,天庭差不多该干涉这场战争了。” 风魂愕然道:“这是为何?” “很简单,”孙灵秀道,“从天庭的角度来说,他们固然想看到你与伊奘诺尊分出胜负,以决定东方苍天的归属,但真要让战况演变到无法收场的地步的话,却也不是他们所希望的。天界稍一异动,人间往往便会生出感应,天浮桥差点被我们摧毁,可想而知,东瀛的倭岛日后亦不免受此影响,生出战事。若是真的发展到大荒境与高天原彼此两伤,整个苍天开始崩溃的地步,那其他地方也不可能全无影响。当年阐截二教相争,天庭也只是让所属仙神在人间斗法,重定天界名位,却不会让哪一方真的遭遇覆亡。” 风魂道:“依你看,玉帝和王母娘娘会在何时干涉?” 孙灵秀道:“这次我们虽然取胜,却也只是险胜罢了,而天浮桥差点被我们毁去,伊奘诺尊绝不会肯咽下这口气,依我看,天庭应该会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若他再败,那他也就无法可说了。” 风魂冷笑道:“这样的话,打也好,不打也好,岂非都是由天庭说了算?” “本就是如此,”许飞琼卧在床上,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否则,人人都凭着自己心意你打我杀,那还要天庭干什么?” 风魂心中虽有不愤,却也知道这种事绝不是自己可以改变的。他看了看许飞琼放在身边的太素赤霄剑,又看了龙格一眼,沉声道:“那一战中,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助我们?龙格,你知道么?” 龙格公主怔了一怔,有些惊慌地低下头去,道:“我、我也不知道。” 风魂与许飞琼等人互相对望一眼,他们与龙格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自然都看出她并非不知道,只不过是不肯说罢了。许飞琼明明已经昏迷,太素赤霄剑却仍然自行应敌,甚至同时阻住了天之琼矛和天丛云剑,又破开虚空,从太素天中唤下无数慧星助他们击溃东瀛神道的八百万神,这显然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 太素赤霄剑是女娲娘娘昔日的随身佩剑,太素天又是九重天中的三上天之一,女娲娘娘采石补天后,便已将其封闭,再无人能够打开。 助他们的人,很可能跟女娲娘娘有关。 风魂看着龙格,道:“龙格,打开太素天的,可是你们女儿国的七公主?” 采石岛女儿国明明有七位公主,大家却都只能见到六位,谁也不知道第七位公主叫什么名字,长得如何。而关于女儿国第七位公主的传说倒是有不少,甚至有人说这位七公主才是所有公主中神通最大,本事最高的,凡是见到她的敌人,都没有一个活得下来。 这种传说风魂等人自然并不相信,那位七公主要是真有那么厉害,为何还要让许飞琼和孙灵秀来帮她们守护采石岛? 但有一点却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女儿国中确实隐藏着某些秘密,而这秘密,也定然跟那位第七公主有关。 龙格低下头,呐呐的没有说话,一副委委曲曲的模样。许飞琼最先看不过去,抓住龙格的手瞪了风魂一眼:“她可以说就自然会说,你问那么多干嘛?” 风魂苦笑了一下。 他当然并不是那么想知道别人家里的秘密,问题是,这个秘密很可能跟芷馨有关。 风芷馨穿越到古代,成了女儿国的第七公主?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只是,要真是这样的话,她又为什么不来见我? “别理他,”许飞琼抓着龙格的手,道,“也别对他太好,这个人就是这样,你要是对他太好了,他就会越发得意起来。” “喂喂,”风魂抬头看天花板,“别把龙格带坏,如果我后宫中的女人都像你这么霸道,那我活着还有什么……咳、咳咳……” 完了,好像说错话了。 许飞琼先是瞪着他,然后慢慢地看向龙格,见龙格羞得整个脸都搭拉在那,立时反应过来:“你、你们已经……” “我、二姐找我有事,我先去一下……”龙格又羞又怯,红着脸儿就跑了出去。 “后宫中的女人……”许飞琼又看了看慧红和孙灵秀。 孙灵秀从椅子上起身,笑道:“我还有些事要做,你们慢聊。” 慧红掩嘴一笑:“我也有事。” 许飞琼差点想翻白眼,明明刚才一个个都闲得无聊,跑到这儿找她瞎扯,突然之间一个个就都成大忙人了? 看到孙灵秀和慧红全都飘了出去,许飞琼却像母老虎一样瞪着自己,风魂心里打了一个突,讪讪道:“那个、我好像也有些事……” 许飞琼死死地盯着他。 风魂汗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坐在那里。 许飞琼却先疑惑起来,问:“我知道灵秀跟你在三百多年前就有过一段情葛,那慧红呢?她一个尼姑,好好的突然还了俗,难道你们、你们……” “咳,那只是意外。”风魂回想起自己心魔入体时,把慧红扑倒在泥浆中对她所做的事,小腹不由热了起来。 “那龙格呢,”许飞琼抿了抿嘴,“我虽然知道她喜欢你,但在我前往瑶池之前,你和她明明没有太多接近,而我回到大荒境后,也没看到你们有多亲密,难道说,就在我离开的那一段时间里,你、你就偷吃?” “冤枉,”风魂赶紧解释,“我和她什么事也没做,真的,我只是让她助我修行而已。” “修行?”许飞琼疑惑地看着他,“她们女娲一族修习的路子跟你完全不同,用什么帮你?” “用她的嘴……” “啊?”许飞琼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突然想到风魂曾经让自己试过的“吹箫”,只是因为自己一直觉得把那东西含在口中,腥腥的,很难受,所以不怎么愿意…… “你你……你一趁我不在,竟然就让她……把手伸过来……” 咬! 风魂痛得差点大叫。 咬完之后,许飞琼这才解了点气。 风魂也躺到榻上,将她搂住,陪笑道:“别生气了,好么?” “这不是气不气的问题,”许飞琼哼了一声,“灵秀和慧红认识你的时间比我还早一些,又为你做了那么多事,龙格又一直把我当作姐姐对待,我就算要气,也不会去生她们的气。只是、只是一想到自己要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有些不甘心罢了。” 风魂早就知道许飞琼妒意虽强,心肠却软,不可能真的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慧红和孙灵秀早就熟知许飞琼的性子,而龙格与其说是把许飞琼当作姐姐,倒不如说是把她当成大夫人来看,便连春静儿刚到大荒境没多少日子,也看出这位飞琼仙子在风魂的心目中有些不同,有心想要讨好她,却又因为太过腼腆而不敢接近。 后宫啊…… 风魂想像着将来的日子。 古人常说后宫佳丽三千,三千?那实在是太多了,自己只要三妻四妾就可以了。所谓三妻四妾,自然就是一个正妻,两个平妻,四个妾室。正妻当然就是许飞琼,慧红和灵秀姐姐做平妻,春静儿和龙格就难为一点,做个妾室,想来以她们那温柔的性子,应该不会有太多抱怨吧?嘿,这样算一下,还可以再找两个…… “喂,”许飞琼在他怀中没好气地道,“为什么傻笑傻笑的?口水都流到我脸上了……” 呃…… 第三十一章 飞琼、芷馨、太素天 龙格进入石柱迷阵,来到女娲宫中。 宫后的文玉树上依旧挂着一颗亮如星辰的果实,发出的光晕却已不再是蓝色,而是浅红色。 因为它并不是界水,而是雪心。 每一颗果实,代表的都是一个神魄。 最多的时候,树上可以挂满六颗星辰果实,代表了女儿国的六位公主。 进入宫内,女娲娘娘的石像仍然栩栩如生地竖立在那,在她的额间,仍然闪动着那粒绿色光芒。 石像前方,摆着一张小榻,奇辰、青囊、玉尺都待在榻边,焦急地守着榻上的少女。少女身子发颤,俏脸绯红,处于昏迷之中。 龙格来到榻旁,低声问:“七妹一直没有醒来么?” 青囊公主摇了摇头。 奇辰叹道:“七妹才第一次使用她的灵力,就冒然打开太素天召唤星辰,灵力消耗过大,自是难免病上一场,不过她体质特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龙格犹豫了一下,道:“七妹和风公子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奇辰淡淡地看了龙格一眼,龙格不敢再吭声。 “龙格,”奇辰看着龙格,缓缓道,“我知道你对风公子情愫已生,其实以我们的体质,原本就不该去接近自己喜欢的人,但一来,我们女儿国确实有借用风公子之处,二来,我们这些出身于女儿国的人,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实非易事,因此,你想待在他的身边,我也不去阻止你。但你必须明白,对于我们几人来说,倾尽一生守护七妹,那才是我们真正该做的事,也是我们之所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原因。” 龙格心中一颤,慌忙跪下,道:“龙格明白。” 奇辰轻叹一声,道:“虽然不该说,但我觉得,强敌当头,我们不得不借用风公子的能力,这亦是无法的事。只是战事结束之后,我们实不该与他有太多接触。” 龙格愕然地看向大姐,她虽然知道二姐青囊一直都对风魂心存戒意,却没想到大姐奇辰也是这样。 奇辰道:“在高天原击退伊奘诺尊后,我看得出,如果不是霍风道长劝阻,风公子真的会让人毁了高天原和倭岛,他根本就并不在乎岛上那数十万凡人的生死。” “不,不会的,”龙格颤声道,“风公子并非是冷血无情之人……” “他确实不是,”青囊公主走了过来,道,“他在与伊奘诺尊硬拼时,还不忘时时关注林秀容和慧红等人的安危,一看到许飞琼受伤,立时心神大乱,明知会将自己置身在更大的危机中,也要去救她。但大姐说的也没错,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凡人的生死,亦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他在乎的,仅仅只是他身边的几个人。” 龙格道:“不是这样的。” 奇辰公主道:“林秀容便是晋末时天师道的天师孙灵秀,此事现在大家都已知晓。只是还有一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那就是,她当年败给人皇刘裕时,风公子便曾为了她而不顾天下苍生何去何从,试图助她行刺人皇刘裕,只是被魏夫人所阻。他昔日带着他的徒弟薛红线和灵凝进入妖灵界,助妖族对抗耀赫威,此事到现在妖族中还有不少人对他心存感激,但若是深究细节便会发现,他之所以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对抗耀赫威,并不是因为他对那些遭受压迫的妖族有多同情,只不过是为了王妙想一人罢了。” 龙格张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奇辰公主又道:“若无风公子相助,我女儿国早已岛覆人亡,虽说他亦只是出于他自身的利益考虑,但此恩我们仍然应当记在心头。但除此之外,我们实是不宜与他走得太近。他是那种为了个人恩怨可以将无关紧要之人带入深渊的人,龙格,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龙格旁凄凉道:“风公子绝非是那种人,我在他身边已有一些时日,我了解他……” “你真的了解他么?”奇辰公主叹道,“那我问你,风公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想要成为东方大帝?” 龙格怔了一怔。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她竟然回答不出来。 奇辰公主道:“一个人如此倾尽心智地将他和他所关心的人置身在凶险之中,一般来说只会有两个原因,或是他胸怀大志,以拯救天下苍生为信令,又或是他野心勃勃,试图通过各种手段来让自己身居高位。但风公子显然并非胸怀天下之人,而要说他权势薰心,却也着实不像,那么,他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才参与这场东皇之战?” 龙格沉默。其实就算大姐没有相劝,她也知道,自己和风魂根本无法长相厮守。就像从三年后来到这里的七妹不认得雪心和玉尺一样……她也不认得自己。 青囊公主在一旁轻叹一声,低声道:“风公子昔日情人王妙想正是被太极天皇与紫微大帝之母紫光夫人迫害而惨死,风公子想要成为天尊的目的,会否是为了替王妙想报仇?” “确实有这可能,”奇辰公主沉默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可能而已。” 青囊公主皱眉:“大姐的意思是……” 奇辰公主道:“依我看来,就算他最初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向紫光夫人讨回一个公道,但到了现在,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青囊公主静了一静,才道:“只是事到如今,且不说我们仍有求他之处,就算战事结束之后,我们也不可能真的与他划清界线。” 奇辰公主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龙格,又看了看躺在小榻上依旧昏迷的风芷馨,暗叹一声。 这时,一直守在风芷馨身边没有说话的玉尺忽地说道:“大姐、二姐,七妹她好像……” 几人赶紧围了过去,却见风芷馨的眉间竟隐隐现出五彩光芒,整个身子也慢慢变得透明起来。而女娲娘娘石像上的那点光芒亦莫名地变得明亮起来,两点光芒正以一种奇妙的韵律互相感应。 然后,风芷馨便消失了。 而石像上的那点光芒,仍在闪烁…… ****** 星辰远远近近地布着,幽明不定,偶有流星划过,在昏暗中划出惊虹。 许飞琼立在虚空,疑惑地看着脚下,在那一重重的云幕之下,神州大地是那般的遥远和模糊。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明明记得,自己应该是偎在风魂怀中,听着情郎的甜言蜜语缓缓入睡。不知为何睁开眼时,却来到了这样一个深邃广鹜的地方。 梦魇?还是幻象? 身上是平时常穿的彩色霓裳,手中还握着太素赤霄剑,剑上闪着奇怪的光芒,时幻时灭,怪异莫名。 前方有一道光影耀起,就仿佛是无垠的夜空被人撕开了裂口。 她飞了过去。 进入其中,她发现自己蓦然置身在一处悬在星辰之间的岛屿上,四周种着五彩斑斓的文玉树,空中飘着荧光皎洁的洞冥草。 前方还有一个巨大的青铜宫殿。 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性子中好胜的一面还是轻易地占了上风。她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就这样往青铜宫殿走去。 殿门轰然一声,打了开来。 她略略咬了一下嘴唇,提着剑便进入殿中。 大殿极是宽阔,其间金炉瑞霭,宝帐婆娑,四角点燃着万年不灭的龙脂琉璃灯,清冷的炉烟四处飘荡,在灯火的晃映下,撩起一道道水纹般的蓝。 再前方,还有一排青铜壁画落在那里。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想。 念头方落,一个轻柔的声音已在她的身后响起:“这里是太素天、水云宫。” 许飞琼霍然转身。 一个短发短裙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容貌清丽,眉目忧伤。 “你说这里是太素天?三上天中的太素天?”许飞琼愕然看着少女,问,“你又是谁?” 少女低声道:“我姓风,叫风芷馨。” “风芷馨?”许飞琼怔了一怔,喜道,“你就是风芷馨?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在到处找你?” 风芷馨浅浅一笑:“原来哥哥跟你提到过我?” “嗯,”许飞琼道,“他说的不多,但我知道,他真的很担心你,却又不知该怎么去找你。” 风芷馨眼神一黯,低声道:“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存无守有,昧者难行。他为寻我而来,却不知我也是为了他才穿越至此间。以前,我是他唯一关心的人,他不惜一切也要找到我,等他找到我时,我却只是他心灵中的一角。穿越来,穿越去,现在想来,也不知我和哥哥来来去去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许飞琼笑道,“想找人说禅的话,你应该把慧红叫来,这些东西我可是一听就头疼。” 风芷馨亦笑道:“慧红姐姐说禅,道理说得深,听起来却简单,这本事,我可及不上她。” 许飞琼问:“你见过慧红?” 风芷馨道:“见过几面……她为了哥哥,实是吃了太多的苦。” 许飞琼更是疑惑。 慧红认识风魂的妹妹?为何以前不曾听她说过? “算了,”许飞琼懒得再想,她向风芷馨一边走近一边道,“你哥哥还在采石岛,你跟我去见他吧,也省得他天天对你牵肠挂肚的。” 她本是想靠近风芷馨,谁知她走近一步,风芷馨便自行飘退一步,竟有如幽灵,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许飞琼怔了一怔。 风芷馨低声道:“我现在还不能去见他。” 许飞琼问:“为什么?你不想跟他见面么?” 风芷馨道:“你随我来。” 说完,她便足不点地地向大殿深处飘去。 许飞琼虽然心中不解,却还是跟在了她的身后。 她们来到一排排的青铜壁画前,这些壁画一共有七幅。 许飞琼看着第一幅,见上面画有十位形貌各异的妖魔。 风芷馨停在那里,道:“这是天地初开时的上古十大魔神。” 许飞琼看着其中一位人身蛇尾的女子,道:“这是女娲娘娘?” 风芷馨点了点头,又指着其他妖魔,道:“这是金王蓐收,这是木王句芒,这是水王玄冥,这是火王祝融,这是后土之母,而这位……” 许飞琼道:“妖王共工?” 共工怒触不周山之事,在各种仙家典藉中都有记载。 风芷馨道:“是他。” 许飞琼道:“那剩下这三位呢?”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虬龙,却又有许多不同之处,另一个模样狰狞,背生巨大双翼。那形貌似龙的,显然便是龙族的先祖,而背生双翼的这个,许飞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然而真正令她在意的,却是最后一个,这上古十大魔神中,包括女娲娘娘在内的其它九人俱都模样怪异,一眼就能看出绝非人类。然而这最后一位,却长得跟现在的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谁都知道女娲娘娘捏土造人,模仿的是她自己的形貌,然而女娲娘娘自己人身蛇尾,这一个才真正的是双手双足,立在青铜壁画的一角,与其它九位神魔保护着某种微妙的距离。 而更重要的是,许飞琼觉得,她似乎见过这个人。 如共工,如祝融,皆是上古传说中的可怕妖魔,这个许飞琼自然知道。而女娲娘娘虽是人类先祖,曾采石补天以救苍生,但她同样也是妖魔出身,这也是谁都知道的事。只是,这种说法其实也有些怪异之处,如王母娘娘、玉皇大帝、上元夫人等金仙似乎也是生于女娲造人之前,但从外表看来,他们与现在的人类亦没有多少区别,是他们改变了形貌,还是女娲娘娘造人时模仿的并非自己,而是上古时期的仙族? 王母娘娘……玉皇大帝…… 许飞琼忽然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壁画上这最后一位魔神如此眼熟了。 她指着这名与人类极其酷似的“妖魔”,失声道:“他,他是……” 风芷馨道:“正是你想的那人。” “但、但这怎么可能?”许飞琼颤声道,“如今的仙界之主,竟与共王一样,都是、是……” 风芷馨道:“仙也好,妖也好,神也好,魔也好,又岂能真的分得那么清楚?女娲娘娘造出人类,却又是谁造出仙族和妖族?‘太上开天,执符御历’这八个字记载于众多的道家典藏之中,谁都会背,却又有几个人真正明白它的意思?妖魔祸害天地,仙族拯救苍生,愚昧之人深信不疑,有智之士心存疑惑,却不知智者未必真智,愚者也未必全愚,不过是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罢了。” 许飞琼沉默了一阵,忽地笑道:“你和你哥哥好像有些不一样,如果是风魂在这,他绝不会去说这些让人迷迷惑惑的东西。” 风芷馨道:“哥哥会怎么说?” 许飞琼道:“他会说,这仙也好,妖也好,神也好,魔也好……它们究竟关我屁事?” 风芷馨怔了怔,忽地失声一笑,道:“这、这倒确实是哥哥会说的话。” 许飞琼亦笑着,看了看十大魔神中最后一个妖魔,这妖魔背身巨大双翼,全身黝黑,长相实在太过丑陋,甚至比夜叉族的男子还要怪异万分,而且体型似乎也是十大魔神中最为庞大的。 这十大魔神中包括了共工、祝融、蓐收、句芒、玄冥、后土娘娘、女娲娘娘、龙族的先祖,以及那位酷似如今三界之主的男子,但还有这个背生双翼的妖魔,许飞琼仍是认不出来。 许飞琼正想问问风芷馨这个妖魔又是谁,风芷馨却已往前飘去,站到了第二副青铜壁画面前。许飞琼只好跟了过去。 第二幅壁画上出现的却只有那个唯一长得酷似人类的“妖魔”,他站在青铜壁画的一角,抬头看着,壁画中的其它地方看上去只有一条条扭曲的线条,也不知这些线条在勾勒着什么。许飞琼定睛看去,却见这些明明是定在那里的线条,在她的眼中似乎莫名地组合了起来,隐隐地,可以看到一个个不同的世界。 她惊讶地问:“这些是……” “这是已经崩溃的昊天、无果、火云等界,”风芷馨道,“天地初开时,原本并不止现在的天、地、人三界,只是其他各界都一一崩溃,不复存在罢了。” 许飞琼笑道:“留下来的好像不止天地人三界,不是还有妖灵、魔风、素外么?天地六界,这是谁都知道的。” 风芷馨却摇头道:“不,留下来的其实只有三界,妖灵界原本就只是人间界的一部分,只是在帝俊时期才将它从人间界划分出去,留给妖族居住罢了。至于魔风跟素外……” 风芷馨轻叹一声,没有再说,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许飞琼抿了抿嘴,忖道:“要么说的话让人听不懂,要么只说一半,她这性子可一点也不像她哥哥。” 第三幅青铜壁画,画的却是女娲娘娘捏土造人,女娲娘娘头顶苍天,脚踏大地,脚前放着不知多少的泥人。而她捏得累了,便手持古艾放入泥浆中,随手抖起,无数泥浆随之抖落……画面定格的就是这一刻。 风芷馨道:“女娲娘娘捏土造人,再以自身灵气化作春风吹拂大地,于是所有泥人便都活了过来。不过这个传说便是千百年后,亦是人尽皆知,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许飞琼道:“传说中女娲娘娘是依照她自己的模样照出人类,可为何……喂,你等等啊……” 她不得不把心中的疑惑咽入肚中,跟着风芷馨来到第四幅青铜壁画前。这幅画画的却是战火纷飞的大地,天空坠下烈火,大地洪水泛滥,天地之间又有仙妖混战不休。一个身形巨大的妖魔处在壁画中央,分明就是第一幅画中出现过的妖王共工,在妖王的对面,有一人带着群仙与他战斗,那人只画出一个模糊的背影,许飞琼看不清他的模样。 风芷馨道:“这幅画画的便是仙妖大战时期,天帝同御率领众仙与妖王共工战斗时的情景。这一战中死伤无数,蓐收、祝融、句芒、玄冥、后土娘娘这五位神魔尽被封印,妖王共工亦触不周山而死。” 许飞琼疑惑地问:“这些都是数万年前的事,你为何如此清楚?又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风芷馨道:“你跟我去看最后那幅画,就会知道了。” 许飞琼随着她往前走去,第五幅壁画画的显然是女娲娘娘采石补天。 第六幅画与第四幅看上去差不了多少,同样是水淹大地,火焚苍天,只是处于战争中的人物变了,毫无疑问,这画的是帝俊与刑天的争神之战。 一直来到第七幅壁画前,令许飞琼意外的是,这幅铜壁画空空如也。 许飞琼问:“这上面什么也没有,你让我看什么?” 风芷馨神情一黯,道:“天地的毁灭……” 第三十二章 九玄青云问琼楼 天地的毁灭? 许飞琼震惊地看着风芷馨。 风芷馨将手悄然一指,立时,就仿佛有一粒水珠滴落池面,铜壁上生出幻象。如同有一层层云雾被人拔开,现出满地苍凉的世界,简直就像是仙妖、争神两大灾劫的再演……甚至更为凄惨。 大地裂开一道道深邃的口子,腐烂的尸体上爬满了蝇虫,昏暗的天空中飞着无数鬼怪,放眼而去,已看不到一个活人。画面不断移动,又转向了灵霄宝殿,灵霄宝殿同样也挂满了尸体,到处残败不堪。 一团天火从天而降,砸在灵霄宝殿上,将其焚作灰烬。 许飞琼颤声道:“这、这是……” 风芷馨道:“这就是三年后的情形……” 画面再次切换,许飞琼看到大地裂开的口子越扩越大,深渊内是能够吞噬一切的暗。山川河岳尽被吸入其中,再不复见,便连那些飞在空中的鬼怪亦开始逃窜起来。 “三年后?”许飞琼难以置信地问。 竟会是如此的近? 风芷馨道:“这七幅壁画,象征的就是这个天地的创始和灭亡,盘古开天,十大神魔应水火金土光暗等始气而生,其后才有仙族、人族。又经过千万年的盛盛衰衰,最终由于一些看似不经意其实却无法阻止的原因而被人毁灭……这就是这整个天地演变的过程。” “被人毁灭?”许飞琼惊道,“谁有那样的本事?” 风芷馨道:“是……你我都一直关心着的那个人!” 画面慢慢地凝聚,凝聚在一处也不知被烈火炙烤了多少遍的荒山野岭。地上满是烧焦的尸体,在一处焦石上,挂着一个白衣少女,少女的嘴角溢着血丝,双眼迷茫中带着凄凉,一支雪白的剑透入她的心口,将她钉在石上。 “隐娘?”许飞琼怒道,“是谁?到底是谁杀了她?到底是谁把天地弄成这个样子?” 画面悄悄抽远,现出一个人来,那人披头散发,全身**,他对天怒吼,脸上尽是疯狂和冷笑…… 风芷馨叹道:“杀了聂隐娘的,就是他!” 许飞琼慢慢地后退,脸色苍白:“这、这不是真的,他就算是自己死……也绝不会去伤害隐娘……我知道的……” 幻象中,那人终于认出了隐娘,他颤着身子走过去,轻抚着隐娘的脸失声痛哭,隐娘却露出一个微笑……缓缓闭上眼睛。 “到底出了什么事?”许飞琼大声问,“这些根本都不是真的,是不是?” 风芷馨叹道:“这些都是真的,是在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这天、这地,从生出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它的灭亡,只不过是借他的手来完成罢了。聂隐娘是最后一个被哥哥杀死的人,在她之前,哥哥便已经杀了其他人,薛红线、灵凝、黑织、媚儿……她们全都已经死了,而且全都是死在哥哥的手中。” “我不信,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会是真的?”许飞琼看着她,怒道,“如果它是真的、如果它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风芷馨道:“因为,必须要有人在哥哥毁灭掉整个世界之前阻止他,必须要有人在他害死所有人之前杀了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找错人了,”许飞琼冷冷地道,“就算他真的要毁天灭地,就算他真的要滥杀无辜,我也只会在旁边看着,不管他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他。” 风芷馨道:“哪怕他连你也杀了?” 许飞琼道:“哪怕他连我也杀了!” 风芷馨静静地看着她。 许飞琼深吸一口气,将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全都抛这脑后,这才冷笑道:“你若真的要害死你哥哥,大可以自己去做。我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既然有本事把我带到这太素天中,那想必在天浮桥上以太素赤霄剑救下你哥哥、并从太素天中唤下慧星的人也是你。你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自己不去做?” 风芷馨道:“我下不了手。” 许飞琼瞪她:“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做?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肯帮你杀死你哥哥?更何况,你若真的要他死,在天浮桥你只要束手不管,他岂非就会死在伊奘诺尊和月夜见尊手中?” 风芷馨叹道:“如果现在杀了哥哥就能阻止天地毁灭,那木公当初根本就不用将道法传给哥哥,玉皇和西王母也早就动手了,又岂会让哥哥活到现在?天地的毁灭,是其自身的命运,事实上,如果不是木公以无上道法编织天命,这天地早就崩溃了,而哥哥的出现,就是天地自身对天命的抗拒。如果现在杀了哥哥,又焉知不会出现第二个他、第三个他?” 许飞琼皱眉:“你刚才又说必须杀了他……” 风芷馨道:“只有哥哥的死,才能阻止天地的毁灭,但却必须等到他成真之后。” 许飞琼怔了一怔,道:“他在苍梧山试过,却未能成功……” 风芷馨道:“那是因为,他当时所禀承的乃是木公的青阳之气,万物应青阳而生,青阳之气亦是生气,与他存在于天地间的缘由不合,自然不可能成功。然而总有一天,他将真正的成真入圣,只不过所禀的不是青阳之气,而是可以令万物毁灭的幽冥象限之气。到那时,三界之中,便连承西华太阴之气而生的西王母也胜不了他。” 许飞琼皱眉:“他成真之前,杀他无用,成真之后,无人可以杀他,那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风芷馨低声道:“别人杀不了他,但是你可以。” 许飞琼冷笑道:“我可不记得我比王母娘娘更厉害。” “现在的你,自然比不过西王母,”风芷馨道,“但太素赤霄剑会认你为主,又岂是无因?这太素天水云宫乃是女娲娘娘所建,九玄青云之气无处不在,你若肯留在此间,潜心修习女娲娘娘传下的太素水云之道,到那时你就算比不上王母娘娘,亦绝不会相差太多。” 风芷馨将手一张,周围立时现出无数蝌蚪般的古文,幻灭不休。 许飞琼道:“我听风魂说过,自从天命覆盖三界之后,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做到禀气成真……” “那是因为,”风芷馨道,“木公在以天命维持天地的同时,亦封闭了天地二道,只因天地本就不堪重负,若再有妖魔像上古时期一样随天地二道而成真,只会加重天地的负荷,加速这个世界的毁灭。但太素天与已经破虚而去的上元天一样,都是处在天命之外,天参玄玄,地参混黄,你只要留在这里,便有机会修成天道。” 许飞琼皱眉道:“你一直说是太乙救苦天尊编织天命,但编织天命的不是三清么?东皇陛下和王母娘娘只是上奏三清罢了……” 风芷馨笑道:“哪来的三清?” 许飞琼怔住。 风芷馨道:“修道之人,人人都自称三清弟子,其实又有谁真的见过那三位道家真祖?” 许飞琼讶道:“你是说,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太上老君这三位道祖……其实根本不存在?” “他们曾经是存在的,”风芷馨道,“现在却早已不存在了。” 许飞琼盯着风芷馨:“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风芷馨道:“这个,我现在却无法向你解释,你只要留在这太素天中潜修三年,待你禀九玄青云之气成真后,到时自会明白。” 许飞琼淡淡道:“我已经说过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杀他,他要毁灭天地,那就让他去做好了。对我来说他比……比这个世上的任何人都更重要。” 风芷馨沉默。 许飞琼将手中的赤霄剑扔到风芷馨面前,道:“剑在这里,这九玄青云之气,你爱找谁禀,就找谁去好了。关于天地毁灭的事,就算它是真的,我也不会去管它。风魂不相信这事上有命中注定的事,我也不相信,如果他真的会走到那一步,我一定会尽我自己的力量去劝阻他,但绝不会杀他。” 说完,她转过身,便往宫外走去。 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风芷馨的轻叹之声:“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许飞琼转过身来,见风芷馨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气恼,反而露出微笑,心里立时也醒悟过来,忖道:“她是风魂的妹妹,我不肯去杀风魂,难道她又愿意教唆别人去杀她哥哥?” 风芷馨转过身看向那第七个铜壁,壁上的幻象正凝在风魂杀死隐娘后仰天痛啸的那一刻。她咬了咬唇,脸上渐渐露出一片坚毅,道:“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你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都将成为真实。但是,我绝不会让它们发生,我绝不会看着哥哥犯下无法挽回的大错,更不会看着他一步步地自己走向毁灭。我要他幸福,不管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想看他得到他的幸福……” 许飞琼怔怔地看着她。 风芷馨略一弯腰,太素赤霄剑便飘了过来,她虚虚地将剑捧在许飞琼面前,轻柔地道:“我知道,哥哥也很在乎你,如果他的未来没有你的话,他是不会幸福的。而我也知道,你跟我一样,都想看着他开开心心地活下去,所以……帮我,好么?” 许飞琼沉默了一阵,接过剑,缓缓点了点头。 ****** 许飞琼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仍然偎在风魂的胸口,双腿分开,连风魂胯下的某个东西都还留在*深处,不曾拔出。 夜色从窗外浸了进来,壁上夜明珠闪出的荧光被夜色包围,看上去似有若无。 床头的太素赤霄剑,剑上的光芒正在慢慢淡去。 与风芷馨在水云宫内的对话,在她的脑海中却依旧清晰。 她稍微抬了下头,借着昏暗光线注视风魂的脸,或许是因为经过了连番的恶战,风魂脸部的曲线不再像以前那么柔和,变得棱角分明起来,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现在也很少在他的脸上看到。 她缓缓凑上去,想要在情郎的脸上吻一下,谁知风魂却生出感应,张开眼睛疑惑地看她。 她脸一红,低下头一口咬了下去,在风魂的肩上烙下一个齿印,痛得风魂惨哼一声,道:“姑奶奶,好好的又怎么了?” 许飞琼抿着嘴,道:“醒来没事干,想咬人,不可以么?” “可以,可以。”风魂苦着脸说。 风魂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许飞琼原本是想趁他熟睡偷偷亲他,结果被他发现,心里傲气一生,结果就改亲为咬了。只是现在咬都被咬了,除了怪自己为什么不继续装睡,也没什么其它办法。 他左手搂着佳人的*,右手抚在她那饱满浑圆的胸脯上,感受着纤巧*在自己手心中的移动。谁知摸着摸着,体内*涌起,原本就留在佳人体内的那个部位一下就膨胀了起来,干脆就这样先抽动几下再说。 许飞琼瞅他一眼,道:“你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风魂搂着她翻过身来,变成自己在她上边,同时嘿笑道:“男人嘛,都是这样的。” 许飞琼感受着男性雄风在自己体内的动作,低哼了一声,双腿勾起,夹在情郎臀部。她问:“如果我不在呢?你是不是可以忍得住,不去找别的女人?” 风魂道:“这个嘛……” 许飞琼将她的那只手捏在风魂腰上。 她捏得很轻。 风魂赶紧道:“当然忍得住,真的,嗯嗯。” 许飞琼没好气地道:“要想这么久么?” 风魂干咳一声。 “我可警告你,”许飞琼低声道,“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那你最多只能去找慧红和龙格、灵秀她们几个,要是敢再勾引别的女孩子,我回来后决不会放过你。” 风魂道:“那春静儿和浴月呢?” 许飞琼道:“好吧,再加上她们。” 风魂道:“那红线和隐娘呢?灵凝呢……啊!” 随着腰上的痛感传来,他发出一声惨叫。 许飞琼怒道:“她们可是你的徒弟,你、你这个当师父的,难道连自己的徒弟也不放过?” 风魂汗了一下,赶紧道:“开玩笑,开玩笑的。” 许飞琼哼了一声。 见佳人脸色缓了些,风魂腰部一挺,报复性地连续用劲。 许飞琼忍着痛道:“你、你轻点……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风魂缓了下来,用手轻轻摸着她的断臂之处,笑道:“是你自己好好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不在我身边,那你又要去哪里?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什么瑶池女仙,而是我的玉女,连王母娘娘都叫我好好管教你的。” 许飞琼沉默了一阵。 风魂见她模样,不由也怔了一怔,道:“你难道真的要离开我?” “随便说说,你也当真?”许飞琼抿着嘴儿,故作气恼地瞪他一眼,“我只是想试试你对我的心意,你看,我人都还没走,你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我要是真的走了,用不了两三年,只怕你就把我给忘了。” 风魂疑惑地看着她的脸,也弄不清她到底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说起来,”许飞琼想起一事,问,“在猗天阁差点杀死灵凝,又被红线寻上门去刺了一剑、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的那个夜叉族女孩子,她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风魂道:“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她应该是叫黑羽。” 黑羽?不是黑织?许飞琼忖道:“按芷馨所说,除了红线、灵凝、隐娘之外,他应该还有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叫媚儿,我记得他以前提到的那对狐妖姐妹中的妹妹就是叫媚儿,还有一个叫黑织,虽不知有何来历,但听这名字应该也是女孩子……奇怪,为什么他收的徒弟全是女孩子?” 想到这里,不觉瞪了他一眼,心想他莫非早就做好了吃窝边草的打算? 风魂被她瞪得心里发虚,问:“又怎么了?” “我问你,”许飞琼道,“为什么你收下的徒弟全是女孩子?” “这个嘛,”风魂干咳一声,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一想,道,“应该是巧合吧?虽然我对收男徒弟这种事本来就没半点兴趣,不过到现在为止收下的全是女徒弟,这应该也只是巧合罢了……嗯,不对,当年我一下山就收下红线,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出于木公的安排,灵凝本就是天仙,收她为徒之事,木公在天书里也有交待,这三个女弟子里,唯一算是我自己收下的,其实只有隐娘。” 许飞琼道:“隐娘是姊姊的转世……” 风魂点了点头,道:“三百年前,我还未离开大荒境时,妙想便曾奉木公之命前去救我,我也是在那个时候与她认识,现在想来,只怕隐娘会成为我的弟子,也是木公安排的也说不定。咳,你好好的讨论起这个干么?” 许飞琼低声道:“如果有人对你说,有一天你会亲手杀死她们……你信不信?” 风魂失笑道:“怎么可能?我就算自己死了,也绝不会去害她们。” 许飞琼展颜一笑,道:“我也这么想。” “你今晚是怎么了?”风魂道,“尽说起莫名其妙的话。” 许飞琼道:“也没什么,大约是有些胡思乱想了。” “这样啊!”风魂半坐起来,用双手抓住她的脚踝,把它们往前压,一直压到少女的双肩旁。少女的浑圆**被小腿挤在一块,*也因为娇躯的折叠往上翘着。 许飞琼睁大眼睛:“你,你这又是干嘛?” “让你没空胡思乱想啊。”风魂发出一声淫笑,将自己的小腹贴了上去,压在少女的腿根处,少女立时便觉得*处被一根事物硬塞了进去。 她气道:“你怎么又弄那种地方……” 第三十三章 仿佛梦魂归帝所 风魂原本以为高天原的反扑很快便会到来,然而等了近半个月,不但没有等到,也看不出任何的迹象,不管是从哪方面得到的消息来看,高天原目前都已乱成了一团。 由于还有不少事要做,风魂便留下孙灵秀在采石岛主持,自己带着许飞琼和慧红、隐娘回大荒境去。 一来到大荒境,灵凝便梨花带雨地扑了过来,而郑老和浴月等人也跟在她的后头。 虽然当时做出舍弃大荒境,直扑天浮桥的打算亦是迫不得已,但事后想来,风魂还是多少有些后怕,也幸好灵凝和郑老等人全都无事,否则,风魂确实是难免内疚。 灵凝和浴月、春静儿等人不通战事,自然不知道风魂曾做出不顾她们安危的决定,也不会去想那么多。郑老却是瞒不住的,但他却也看得开,反而安慰风魂,说道:“战争等同于棋道,该舍便舍,该弃便弃,事后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以当时的处境,就算你们马上赶回来也已经迟了,直袭高天原,反而可以起到围魏救赵的作用,迫使月夜见尊不得不马上回去。” 风魂苦笑道:“道理我虽然知道,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是事后想一想,总是觉得对不住你们。” “这也怪不得你,”郑老道,“老夫身为替你出谋划策的智囊,却未能在事前想到月夜见尊有绕道东海的可能,差点误了大事,真要算起责任,只怕还是我的责任更大一些。” 两人相视一笑。 在往青元宫走去时,风魂道:“李逻现在在猗天阁如何?” 郑老道:“他已经逃走了。” 风魂愕然道:“他的动作倒是好快。” 郑老笑道:“不跑他又能如何?这场苍天之战基本已分出胜负,由于两位郡主的死因他一直无法解释,已是焦头烂额,又自知身份败露,再不逃,难道还等我们去找他麻烦不成?” 风魂道:“也不能算是分出胜负吧?高天原虽然败了这一阵,却还有反扑之力,一旦伊奘诺尊重整高天原,其势必定更加……” “少主不用想太多,”郑老道,“其实少主这一仗最大的胜利既不是攻下天浮桥,也不是伤了天照和素盏呜尊,而是把伊奘诺尊赶到了黄泉国去,依我看,他这辈子是不用想再从里面出来了。” 风魂不解地看向郑老,道:“黄泉国之主不是他的妻子伊邪那美么?” “是她,”郑老笑道,“少主难道不知道,伊奘诺尊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的妻子伊邪那美?” …… ****** 高天原,天浮桥。 伊奘诺尊的三贵子一同站在一座未被破坏的殿宇内。 月夜见尊立在那里,抚弄着手上的白玉指环,脸色阴柔,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素盏呜尊却是一脸怒火地走来走去,不时还骂咧几句。 身形高大的天照看着素盏呜尊,叹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走了?看得我眼都花了。” 素盏呜尊怒道:“那你就让我带兵杀到大荒境去。” 他们的父亲伊奘诺尊还没有回来,八百万神目前全都听从天照的号令,而天照却是怎么也不肯让素盏呜尊出征,让他气得直跳脚。 天照道:“父亲无法从黄泉国出来,就算我们和大荒境再启纷争,又有什么用?” 素盏呜尊恨声道:“那些家伙把天浮桥破坏成这个样子,难道就这样算了?二哥,你也说句话啊。” 月夜见尊淡淡道:“不这样算了,又能怎样?” 素盏呜尊气道:“我让你说句话,你就说这句?” “这本就是事实,”月夜见尊面无表情地道,“他们没有彻底毁掉天浮桥,令东瀛岛沉入海中,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如果真要算起总帐,死在我们手中的敌人也不在少数,算得过来么?” 素盏呜尊一时间哑口无言。 天照叹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救父亲出来,高天原总不能一直这样无人主持?” 素盏呜尊张口欲言,只是想了一阵后,才悻悻地道:“母亲不肯把他放出来,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要我们杀到黄泉国去救他?” 天照与月夜见尊对望一眼,亦是无计可施。 外人只知道黄泉国之主伊邪那美是伊奘诺尊的妹妹兼妻子,却不知道两人早已反目成仇。其实这两兄妹一同被流放到高天原并结为夫妇,原本还是恩恩爱爱,一同开辟东瀛岛,自创神国,那时东瀛神道还是刚刚发展,却因一件小事与当时的采石岛第七公主生出冲突,结果伊邪那美硬是被火烧死,进入了黄泉国。 伊奘诺尊虽想替妻子报仇,但没过多久便传出那位女儿国第七公主逝世的消息,再加上采石岛处在东方苍天,太一东皇仍在,他亦不敢放肆,也就只好算了。只是夫妻恩爱,这一生死相隔,终是不免思念,于是他便进入黄泉国寻找伊邪那美。谁知见到伊邪那美时,却发现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美少女,由于被火烧死后,又感了黄泉国内的阴邪之气,伊邪那美的身体早已腐烂,丑不堪言,伊奘诺尊为恩念妻子而来,见到妻子之后,反而心中害怕,赶紧离她而去,伊邪那美大怒,派出手下一众冥妖死神追杀伊奘诺尊,却仍被伊奘诺尊逃出了黄泉国,这对夫妻兼兄妹也就从此反目。 如果当时不是被风魂带着苍天兵将追得紧,伊奘诺尊怎么也不会进入黄泉国。而伊邪那美因为早已身死,在黄泉国内无法出来,原本恩爱的丈夫也一直不敢来见自己,积怨成仇,见伊奘诺尊自己送了进来,哪里还肯放他出去? 天照三人虽然知道高天原还需要父亲主持,却也没人敢进入黄泉国去向伊邪那美要人。而这场天浮桥之战,对他们来说又实在败得有些莫名其妙,原本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月夜见尊悄无声息地潜往大荒境,虽然大荒境留守的兵将事先得到风声,只让他占了一个空境,但大荒境失守,对风魂和那些支持他的苍天仙神来说,在声望上总是难免受到影响。 为了弥补这种劣势,风魂只能带着手下兵将全力攻打天浮桥,虽然伊奘诺尊也没有想到风魂真的会就那样扔下大荒境不管,但他在高天原经营多年,又如何会怕?风魂的孤注一掷,对他来说无异于敌人自投罗网。 而战况的演变虽然有些出乎伊奘诺尊的预料,风魂与他带来的人竟能杀伤天照,斩退八岐大蛇,并与伊奘诺尊所率领的八百万神打得难分难解,其强悍令伊奘诺尊刮目相看,但等月夜见尊带着天之琼矛及时赶回来时,胜负其实已经分晓,风魂同时受到伊奘诺尊和月夜见尊的夹击,本来已是必死。 结果一场异变改变了整个局面。 明明应该取胜,却在转瞬之间落败,素盏呜尊到现在仍是不服。他在殿中怒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帮助风魂那小子?” 天照与月夜见尊对望一眼,对此亦是迷惑。月夜见尊道:“三界之中,能够同时截住大日闪光鞭和天之琼矛的绝没有几个人。而划破虚空,从明明已被封闭的太素天中召来星辰,连父亲都只能败逃,这种本事,天界中恐怕只有玉帝和六御大帝这寥寥几人才有可能做到。” 天照沉默。 素盏呜尊冷冷地问:“难道是北方玄天真武大帝?他的女儿是风魂那小子的徒弟,他自然会站在大荒境那边。” 天照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这场苍天之争,就算玉皇和那几位天尊真的站在风魂一方,也绝不会这样公然插手,以免落人话柄。况且太素天是女娲娘娘亲手封闭,就算是太极天皇和真武大帝,亦未必有本事打开。” 素盏呜尊道:“除了他们,谁还有这样的本事?总不会是早已消失了上万年的女娲娘娘再次出现,与我等为敌吧?” “若真是女娲娘娘与我们为敌,那我们现在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月尊见尊冷冷地道,“我倒是有个猜测,只是不敢肯定。这个帮助大荒境的人,很可能与当年杀了母亲的那位女儿国第七公主有什么瓜葛。” 素盏呜尊怔了怔,道:“那女人不是死了么?” “谁能肯定?”月夜见尊淡淡地道,“数千年来,人人都知道女儿国有七位公主,真正出现的,却始终只有奇辰、青囊等六位。而且这六位公主其实也换了好几任,只是名字用来用去还是这几个,最多就是排位有所变换。比如原来的那位界水死后,又补了另一位界水公主上去,只是从三公主变成了六公主,现在雪心一死,她又变成了五公主。而那位七公主,自然上次传闻她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天照叹道:“如果真的是当年那位第七公主复出,只怕我们高天原中,根本无人是她敌手。不过这也只是猜测罢了,她如果真的未死,怎么早不出来晚不出来,等到她女儿国在我们手中死伤无数,连公主都死了两位,这才突然出现?” 月夜见尊道:“所以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毕竟除了她,我也实在想不起其他人来。” 素盏呜尊哼了一声,道:“不管怎样,那些家伙将天浮桥毁成如此地步,我们难道就真的忍下这口气不成?” 天照道:“三弟,我问你,父亲与我们究竟是为何要占据苍天,夺得东皇之位?” 素盏呜尊道:“自是为了让我高天原不再被仙界视作化外之地,我东瀛自创神道,虽未与天庭作对,却实已违了天意,太一东皇任天帝位时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谁能保证千百年后,天庭永远都不会追究?只有让父亲成为六御之一,令高天原与苍天合成一体,才可使天帝日后就算想要对付高天原,亦无法找到理由。” “正是如此,”天照道,“但是这场纷争如果持续下去,事还未成,天浮桥和东瀛岛便已有覆灭的可能。我们原本是未想到那风魂竟有反攻高天原的本事,才放心去争东皇之位,如今他势力已成,再斗下去,就算我们胜了,亦难免元气大伤,而要是败了,这数千年所花的心血很可能全都白费。风魂明知二弟偷袭大荒境,仍敢不顾一切地反攻我高天原,皆因他是白手起家,原本就是一无所有,就算在这场纷争中败北,他还是一无所有,他怕什么?我们却为何非得拿自己的家园作为赌注,陪他去玩?” 素盏呜尊怔在那里。 月夜见尊沉默不语。 天照拂了拂袖,道:“总之,除非父亲能够回来并另有想法,无论如何,我都绝不会再让高天原出兵复仇,让八百万神和东瀛岛上的子民徒然无谓地卷进这场有损无益的仇恨之中。” 转身离去。 ****** 大荒境。 风魂带着钟化、南宫诸健等人摆案焚香,跪领玉帝敕令。 宣读旨意的乃是三值天官中的值年太岁,与他同来的还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宫的一位天曹,和一众仪仗护卫。 旨意中,玉帝将风魂封作东天青元太真王,赐长曜双飞、夜光洞草等四节咽胎流明神芝,以及紫玉刻书九锡文,并代东方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统领东方苍天一众仙神、综管苍天各处仙境,可开府行事。 风魂领了玉帝敕书,回过头来,见钟化和焰华仙子等人俱是喜形于色。东天青元太真王的级别跟六御大帝比起来自然还差了一大截,但既然封作东天真王,便已意味着天庭已承认风魂对东方苍天的统治。仙界中,属于真王级别的仙人总体来说也不算少,比如下三天的三天真王、幽冥地府的十殿阎王等等,但对于刚刚封圣没多久的风魂来说,却无疑是一步登天了。 值年太岁将随他而来的那位泰山天曹引介给风魂,道:“这位是天齐仁圣宫左宫御史蓟子训蓟先生,凡有需要升迁举荐之人,太真王可先列出名单,由他带回天齐仁圣宫勘对。” 蓟子训赶紧拜道:“太真王但有吩咐之处,请尽管交由下官来做。” 风魂心知这种关系到各种规则和礼仪的事,别说自己一窍不同,便是做了数百年天将的钟化和南宫诸健等人也好不了多少,于是虚虚应付一下后,便交给郑老和焰华仙子来做。 大荒境重开天府,自是有不少仙人来贺,其它倒还算了,用于接待各路仙神的金童玉女马上就显得捉襟见肘,许飞琼这个真正的大荒境玉女是指望不上的,虽有慧红和浴月、郑袖儿忙里忙外,也还是不够,而那些天兵天将,让他们喊打喊杀没问题,让他们接待客人,不帮倒忙就已经不错了。 好在霍风道长和奇辰及时带着大言仙境和采石岛的道童和侍女前来帮忙,才让焰华仙子缓过气来。说实话,大荒境开府,忙得最死的就是何月华一人,钟化等大男人最多就是翻翻白眼,指望不上,郑老喊了几声老,也不知躲哪去了。慧红虽然想帮忙,但对这些东西亦不熟悉,孙灵秀应该是指望得上的,但她还带着援梁、红线守在苍天边境。 交给天齐仁圣宫勘对的名单,也在风魂和郑老的讨论下暂时定了下来,反正这只是最初的名单,日后还可以再行变动。钟化原本是大荒境的护界神将,南宫诸健曾反出大荒境,连护界神将也不是了,此时皆由风魂行提升作巡天战神,又从其他天将中挑出有能力的将领,与援梁一同封作大荒境神将。霍风道长封作东天青元府司直,他本就是散仙,在仙界中并无其他仙职,自然没有什么麻烦,还有其他曾与大荒境一同对抗高天原的各境神仙,也选出一些有才能者,由风魂亲自请到青元宫来任职。 浴月和郑袖儿也都入了玉女之籍,慧红是云华仙子瑶姬的女弟子,这三百多年来,亦随着她师父行了不少善事,时时都可以走三官成仙之路,倒没有必要去当玉女。灵凝本就是天界帝姬,没什么好说的,至于红线和隐娘,风魂考虑了一阵,都没有让她们去当玉女。 焰华仙子对这一点颇为疑惑,道:“凡太上真人以上的仙圣,其谪传弟子在未成仙入圣之前,都可直接入金童玉女之籍,这是仙界的传统,少主为何不肯?” 风魂笑道:“只是觉得没有这必要罢了,隐娘本就有成仙之分,瑶池女仙中愿意替她引荐三官的人应该有不少,入不入玉女之籍并没有多大区别。” 焰华仙子道:“那红线小姐呢?她若不入玉女之籍,早晚还需再度雷劫。” 风魂道:“无妨,让她走太阴炼形之道,给她一些磨砺也好。” 焰华仙子怔了怔,对风魂的打算实是摸不着头脑。先当金童玉女,再修仙业,这确实也是仙界的一种传统,就像托塔天王的三个儿子,其中两个都是一懂事便送到观世音和文殊菩萨身边去当金童,只把第三子哪叱留在自己身边。只要入了金童玉女之籍,就不会遇到雷劫,大可以慢慢积功德种善因,走三官成仙之路,像这一类的金童玉女其实便等同于“世家子弟”,所谓朝中有人好作官,只要不犯下什么大的天条,修成仙业也是早晚的事。 风魂现在既然已经封圣,又位列真王,红线是他的大弟子,先挂个玉女之名,再修善业,日后经三官考核时,天齐仁圣天宫也不可能不给风魂面子,又何必再去走度劫成仙这条险路? 风魂自然明白焰华仙子的疑惑,红线虽然是他的三个弟子中本事最高的,但以慧根而论,却也是其中最差的。灵凝自然不用说,而不出意外的话,隐娘也将会比她更早修成仙业。不过仙界一向也看重道统,红线不管怎么说也是风魂的首徒,作为太乙一脉第二代中的长弟子,如果走三官成仙之路的话,应该也不成问题。 郑老在旁边问道:“莫非少主是打算让薛姑娘在人间界广收门徒,开宗立派?” 焰华仙子立时也醒悟过来。 如果是打算让薛红线在人间创立太乙派的话,那她在天界挂个玉女名分确实是不太适合。木公既然传下道统,那太乙一脉开宗立派,当然也是早晚的事。风魂已被封作东天太真王,自然就不宜亲自在人间开创宗派,那将这事交给他的徒弟去做,也就很正常了。 风魂却摇头道:“虽然太乙一脉创派是早晚的事,不过此事我会交给灵凝去做。” 郑老和焰华仙子相顾愕然。 “先不谈这个,”风魂道,“还有什么其它要事么?” 焰华仙子犹豫了一下,道:“还有一件事……春郡主应该如何安排?” 第三十四章 朝雾散尽花滴泪 风魂来到青元宫后宫的阁楼,敲了敲门。 春静儿很快就开了门,惊喜地将他迎了进去。 阁楼内虽然安置了一些香帐梳台,但与她在丹凤宫时的日子自然还是无法相比。青静儿本就性情娴淑,亦不抱怨,也不习惯到外头和浴月她们游玩,许多时候,都只是静静地呆在这儿。 风魂朝她看去,见她穿着一件柳青色云光蝶舞束胸长裙,外罩一件浅蓝色窄袖对襟天蚕衣,头上秀发轻挽,还未结出花式,腰系蓝色丝条,结成穗状,脚登蓝色青底绣云鞋。 这种青蓝相间的打扮,让本就文静的她更显得清雅无邪,亭亭玉立。 风魂见妆台上还放着几根玉簪,知道她还在结髻,于是便拉着她到镜前坐下,让她继续,自己站在她背后看着。 春静儿挽了几下,从镜中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由俏脸飞红,也不好意思再挽下去。风魂见她停了下来,沉默一阵后,问:“静儿……你可要回家?” 春静儿怔了怔,转过头来看着他。 风魂道:“苍天与高天原的纷争差不多已经结束,李逻也已经逃走了。如果你想回猗天阁的话,我可以马上派人送你回去,相信没有人敢为难你。” 春静儿低下头,道:“父王和秋野儿都被李逻害死了,我、我……” 话未说完,她便流下泪来。 风魂蹲下来,注视着她的脸,问:“怎么了?” 春静儿梨花带露地看着他:“我不想回去,我只想、我只想……” 她只想留在风魂身边。 风魂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意?他笑了笑,用手抚着春静儿吹弹可破的面颊,道:“我只是怕你跟在我身边会受委屈。” 春静儿道:“我不怕。” 风魂心知这女孩儿表面柔弱,内心却有坚强刚烈的一面,否则在猗天阁时也不会做出红拂夜奔这样的事来。他扶住春静儿的肩,让她转过身去面对着镜子。右手从妆台上取了一根玉簪,左手轻挽住女孩儿的秀发,他问:“可以么?” 春静儿羞红地点了点头:“嗯。” 她是在行笄礼的那天被风魂悄悄送出猗天阁,笄礼本是女孩子成年的重要礼仪,却因为金德王的遇害和李逻的奸谋而无法再进行。 所谓笄,其实便是玉簪,必须要用至亲之人亲手替她在发髻上插入玉簪,表示少女已经成年,可以行嫁配婚,笄礼才算完成。 风魂将玉簪缓缓插在春静儿髻上,然后伸手勾住她的双腿,把她抱在了床上。 不规矩的手隔着青色长裙抚摸着少女的秀腿,又沿着腿根、小腹,一直摸到她那纤挺的*,风魂将脸凑了上去,问:“可以么?” 春静儿感受着心上人那略显急促的气息,羞得眼儿都不敢睁开:“嗯。” 风魂看着她那欲迎还羞的俏模样,腹间涌起阵阵热流,他坐在床边,用手解开春静儿窄袖对襟天蚕衣的胸前丝扣,把它分开挂在臂上,露出白白嫩嫩的香肩和纤巧诱人的锁骨。 解开胁下丝结,将长裙褪至腰处,在少女的胸腹间,还有一件半透明的淡黄色诃子,两座纤挺山峰在轻纱下隐现着,又有那掩不住的嫣红小点悄然透出。风魂将双手按在双峰处,轻轻揉捏,还故意问道:“这样也可以么?” 春静儿心如小鹿乱撞,撞得那柔软双丘在心上人的手中起伏难定。又被他问着,只好模模糊糊地应了声“嗯”。 一只手还按着*,另一只手已用指头在*动了一动,然而慢慢移过小腹,移到双腿间的羞人地带,隔着衣裙微微陷进那细细窄窄的花瓣。风魂问:“这样呢?” 春静儿咬着嘴儿张开眼,见风魂在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里知道他是故意要看自己害羞的模样,不由更是脸儿发烫,连应都不敢应了。 风魂却还不肯放过她,又掀下她胸前诃子,让那一对可爱玉兔完全暴露在自己眼中,还低下头,将其中一颗嫣红小果*口中,口齿不清地问:“那这样……” 话还未完,一道风声破了进来:“风魂,你在不在……咦!” 掠进来的竟然是许飞琼。 风魂虽然是故意捉弄春静儿,其实自己的体内又何尝不被勾起了无限*?正想稍为再挑逗一下,便将这美丽诱人的郡主吃掉去,谁知许飞琼突然跑了进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便跳下床去,简直就跟被人抓奸在床一样。 春静儿见他被吓到,立时也忐忑起来,赶紧起身下床,将松开的衣襟紧捂在胸前,又见许飞琼睁大眼睛瞪着他们,心里一害怕,不自觉地也跪倒在地,泪水流了出来。她早就知道许飞琼与风魂之间的关系,只是听人说许飞琼脾气不好,不敢去接近她,现在被她看到自己与风魂的苟且之事,心里自然又紧张又害怕,又见风魂一看到许飞琼进来就吓得跳开,以为风魂真的害怕他的这位“准夫人”,更是心中生怯,有心讨好许飞琼,却根本不知该如何做。 许飞琼见春静儿模样,以为她是心中委屈,哪里想得到她是害怕自己?立时怒盯着风魂,心想:“定是这家伙不顾她的意愿想要*她,幸好我及时赶到,她心中凄苦却又不敢说,才会是这个模样。” 风魂倒不是真的怕许飞琼捉奸,只不过是在“关键时刻”突然被人闯入,下意识地吓了一跳罢了,见到许飞琼一副雌虎发威的样子,不觉好笑,又见春静儿被吓成那样,心生怜意,于是硬将她拉了起来,安慰了几句。许飞琼这才知道春静儿不是因为被风魂“欺负”而委屈,纯粹是因为怕她,倒也有些讪讪的,拉着春静儿的手称姐道妹地说了几句话儿,这才将气氛缓了下来。 让春静儿安下心来后,风魂便跟着许飞琼走了出去。路上时,风魂搂着许飞琼的腰笑道:“你看看你,露个面就把她吓成这样,母老虎也没你这么威风。” 许飞琼抿着嘴道:“你还敢说?定是你天天跟人说我的坏话,弄得每个人都觉得我是妒妇一样。” 风魂心想,这也用不着我说,谁看了你的样子,都会觉得你天性善妒。其实若许飞琼真的反对他跟别的女人生出瓜葛,他多半会听她的。毕竟男女平等,凭什么只能男人要求女人从一而终,女人就只能看着男人勾三搭四? 他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转过头去,却见许飞琼正盯着他,神情有些犹豫,不由笑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就说啊,什么时候起,你也变得这么不干脆了?” 许飞琼低声道:“你真的要我说么?” 风魂讶异地看着她。 许飞琼道:“我本来并不想说的,只是见你最近春风得意的样子,实是在忍不住想提醒下你。这场苍天之争虽然算是赢了,伊奘诺尊和他的三贵子也没有再生出什么动静,天庭将你封作真王,这些日子来的人多了,歌功颂德的自有不少,灵秀和慧红、春静儿她们对你又好,其实我也知道,三妻四妾对于男人来说总是好的,只是……” 风魂停在那里,疑惑地看着她,道:“只是什么?” 许飞琼道:“凡事都不可过头,过了头便易生出事端,现在看来,你似乎是时来运转,一切都很顺利,却又焉知不会乐极生悲?更何况,大家本都是修仙之人,对情情爱爱及生死胜负,原本都应该看得淡些,富贵权势,妻妾成群,这对凡人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却不该成为你我的追求。” 风魂笑道:“还说你不是妒妇?你这话,分明就是怕我以后再四处勾引别的女人。” 许飞琼见他听不进去,也没有再说,只是默然不语。 风魂看她神情黯淡,不觉也生出警惧,想要自我反省一下,前方却飞来一只彩鸾,灵鸾乘在彩鸾上唤着:“师父……” 风魂见灵凝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道:“怎么了?” 灵凝飞到师父面前,道:“袖儿刚才好好的跑过来,要拜我为师,我说没有得到师父你的同意,怎能自行收徒?她却跪在那里不肯起来,我、我只好跑来问一问师父。” “袖儿?”风魂怔了怔,立时便醒悟过来,想道,“袖儿贪玩得很,哪会想到要拜师学艺?定是郑老教她这么做的。那条老狐狸,听到我说日后会让灵凝开创宗派,马上便想到让袖儿拜灵凝为师,这样,等灵凝以后创派之时,袖儿就是太乙派的长弟子了。” 他笑道:“既然袖儿那么诚心,你就收她为徒好了。” “可是,”灵凝睁大眼睛,“就算要拜师,也还有红线师姐啊?师姐比我厉害得多……” “没关系的,”风魂道,“以后如果还有人向你拜师,你就自己决定好了,没必要跑来问我。其实袖儿也蛮有慧根的,天书虽然还没有找回,但你记住的已有不少,就自己选一些教给袖儿好了。” 灵凝得到师父同意,这才飞了出去。 许飞琼不解地看着风魂,道:“红线是你的大弟子,她还没有开山收徒,你为何却先让灵凝自行授业?” 风魂耸了耸肩,道:“这种事无所谓啦,红线也不会介意的。” 许飞琼虽然心中疑惑,但道门中立幼不立长的情形也不算少,虽然觉得这对红线来说有些不公平,但毕竟是人家太乙一脉自己的事,也就不好多问。 风魂问:“你还没有说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呢。” 许飞琼道:“你跟我来就是。” 风魂跟着许飞琼离开青元宫,往大荒境境外飞去,穿下云端,直落东海,又一路往西飞。风魂见许飞琼竟带着他离开苍天来到人间,而照现在这个方向飞,分明便是要前往大唐所在的南瞻部洲,不由更是诧异。只不过,他对许飞琼本就无限信任,虽然大荒境内还有许多事要做,但再一想,那些事真要放手不管的话,又能出什么问题? 有的时候,明明觉得生活纷纷乱乱,但真要放松自己,却会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这个世上非有不可的存在。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那就是不管少了谁,地球仍然会照常转动。 他们进入内陆,又飞过一片片山川河岳,一直来到一处古镇,许飞琼才落了下来,来到古镇附近的一处荒林,林里杂草丛生。 天空无由地集起乌云,阴风飒飒。 许飞琼也不飞行,就这样在杂草间走着,那些刺草无法划破她身上的云光绣衣,亦无法阻止她的脚步,于是在她的裙脚上挂了许多杂刺枯草。 风魂见她一路沉默,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追问。 一直来到荒林深处,这里竟坐落着数十座古坟,这些古坟也不知荒了多少年,经年的雨水在碑上蚀出一个个斑驳的细孔,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来到一块碑前,许飞琼站立在那,看着墓碑一动不动。风魂陪在她的身边,想要看清碑上字迹,却只能勉强认出开头的“许氏”二字。 许飞琼低声道:“这里埋的是我娘,今天是她的忌日。” 风魂这才恍然,他见比起其它地方来,这里的杂草要少上许多,知道必是这数百年来,许飞琼仍时不时地过来祭拜。想到这三百年里,她也时常上苍梧山宜春峰替王妙想扫墓,心里暗叹一声。 这个表面坚强活泼,甚至还有些任性的女仙,内心中其实也有着纤细的一面。 其实从仙道的角度来看,墓里所葬的不过一具皮囊罢了,经过了数百年时光,她的母亲早已投胎转世,人海茫茫,自然也无从找起了。只是人人皆是父母所生,修道之人虽然常讲舍弃俗缘,斩断七情六欲,却也只是因为心中有情,便容易为心魔所乘,并非仙道与亲情真的就水火不容。 如果看重亲情就无法修身成道,那许逊和他的十二弟子就全都不用成仙了,净明忠孝道,其教义便全在一个孝字上。 风魂道:“你小时候,你娘对你很好?” 许飞琼静了一静,道:“你可是觉得,我对我娘的忌日念念不忘,是因为我想念她,是因为我敬她爱她?” 风魂道:“难道不是?” 许飞琼摇了摇头,道:“不是!如果说我这辈子只恨过一个人,如果说我这辈子只无法原谅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我永远也无法原谅她。” 风魂怔在那里。 许飞琼转过身看着他,道:“记不记得你以前曾问过我,我为什么会在小小年纪就走上修仙之路?” 风魂道:“我记得……你当时说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 许飞琼道:“其实那时候的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修仙,想要不死,我只是无家可回。我从家里逃了出来,逃到无人的森林,再也不敢回去,因为我……亲手杀了她!” 一道惊雷轰然响起,阵雨蓦地刷了下来,将墓碑上多日集下的枯叶和尘土冲了个干干净净。 许飞琼道:“我家也算是个殷实之家,我父亲是个老实人,当时正值三国末期,日子已相对较为安定。我父亲守着我祖父在乱世中行商积下的一点家业,又娶了我母亲,我母亲原本是个风尘女子,嫁给我父亲后没过多久便生下了我。她性情*,竟在背后与别的男人鬼混,最后还与当地的保甲勾结,毒害了我父亲。她对外头宣称父亲是因病而死,又有那保甲替她安排,周围人虽然暗地里议论纷纷,却也敢怒而不敢言。虽然我当时还小,但小女孩的心思本就份外细腻,而他们也都因为我小,不管说什么都不太会避开我,这些流言诽语渐渐积在我的心中,就像一条毒龙一样,渐渐地积聚成形,而母亲却还不知收敛,甚至当着我的面与别的男人鬼混。我终于忍不住去劝她,却被她狠狠打了一顿。就是在那天傍晚,我在她的参汤中下了毒……用的是她毒杀父亲时剩下的毒药。”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又不断地往下流淌,也看不出她脸上流着的到底是雨是泪,她的彩衣被浸得湿透。风魂看着她,心中隐隐地替她难过。 许飞琼道:“或许是我下的毒药分量不够,她虽然腹痛,却还未死,她见我躲在旁边不去照顾她,也未想到是我在害她,只以为是自己身体不适,又大骂了我一阵,还说第二天要把我卖掉去。其实现在想来,她也只是说说气话罢了,但我当时真的害怕了,于是我从厨房寻了一柄刀子悄悄放在身后,在假装去照顾她的时候,一刀刺入了她的心口……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杀人。” 风魂向她走进一步,她却往后退了一步。风魂只得定在那里,怜爱地看着这个头一次在自己面前展露出她的凄迷和脆弱的婉丽女仙。 “你听我说完,”许飞琼在雨中道,“杀她的时候,我心中只有怨恨,只有冷酷,直到她死后,我看着她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才真正地生出惧意。于是我趁着黑夜跑出了家,再也不敢回去,我在荒山中迷了路,在几乎要干渴而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蛇妖,于是被她所救。她虽是妖,学的却是灵宝派皂阁宗的正宗心法,她对我关怀备至,在她身上,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母爱。只是最终,我修成了仙道,她却应劫而死,连元神也不复存在。在这些年中,有的时候我忍不住会想,为什么像她那样一个善良美丽的女妖会形神俱灭,而我这个亲手杀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人,反而能够成仙?难道说仙道,真的便是无情之道?” 风魂道:“这跟有情无情无关,妖类想要成仙,本就比人类困难百倍。你也不是真的无情,如果真的是无情之人,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也不会要我陪着你了。” 许飞琼低下头,眼神黯淡。 风魂轻叹一声,走上前将她搂住。两人的身体隔着湿漉的衣裳紧紧贴在一起,传递着彼此的心跳。 许飞琼慢慢抬起头来,任由无数雨粒打在她的脸上,她说:“风魂,你肯娶我么?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第三十五章 香消玉殒星何在 雨,慢慢地小了下来。 风魂与许飞琼一同跪在墓前,拜了三拜。 拜天,拜地,拜父母。 在对拜的时候,由于离得太近,脑袋不小心互撞了一下,于是抬起头来,彼此微笑。一地泥泞弄脏了他们的衣服,但这显然已不是他们所以关心的事。 风魂道:“只可惜没有媒婆,没有主婚人,也没有宾客。这样草率,委屈了你。” 许飞琼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这天,有这地,有你,有我,那就算其他人谁都不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风魂将她抱起,四处张望了一下。 许飞琼问:“你想做什么?” 风魂笑道:“拜完天地,当然就得洞房了。” 许飞琼低声道:“那、就在这里吧。” “就在这里?”风魂看着周围的座座坟墓和满地的泥泞。 这些都是数百年前造出的坟墓,这里也并非什么阴寒之地,当然不会有什么孤魂野鬼。对风魂来说,在这种荒郊野外中*其实也蛮有趣的,他所以不明白的,只是许飞琼的想法。 这里毕竟是她母亲的坟前。 不过,既然佳人喜欢,那他也就没什么意见,于是风魂将她放下,温柔地解开她的彩衣,让她在污水与烂泥间玉体横陈。他俯上身去,亲吻,抚摸,让少女的*在冰冷的细水中炽热起来。 直到他们融化在彼此的热情之中。 **过后,已是深处,雨后的夜空分外的清,清得连星辰都可以看见。风魂用术法唤出一道清泉,将两人身上的污泥洗了一遍,他就这样躺着,让许飞琼那丰腴美妙的*半趴在自己身上。 在他们的身边,依旧竖着那块墓碑。 许飞琼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明明痛恨她,还要带着你来这里,在她面前跟你拜堂成亲?” 风魂道:“我想,你应该有你的理由。” 许飞琼道:“因为我想让她知道,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想让她知道,我跟她不一样。既有天地作媒,那我现在就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哪怕你对我坏,对我不好,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心意。” “你在说什么啊?”风魂笑道,“你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我永远也不会对人不好的,我也知道,你跟你娘不一样,我一直都相信你。” 其实他早就觉得,这个女仙表面虽然善妒易怒,内心深处却似乎比这个时代的一般女子更在乎三从四德这种事情。其实三从四德虽然是中国的传统,却只是在宋元之后,才随着理学的盛行而真正成为所有女子的准则。 由此可见,虽然已经过了几百年,但小时候的遭遇,在许飞琼心中仍然留下了一些阴影。 “你真的相信我么?”许飞琼道,“哪怕我明天就离你而去?” 风魂仍在笑着:“离我而去?你能去哪里?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妻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别看我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我的占有欲其实比谁都强。” 许飞琼静了一静,然后露出微笑,将脸伏在他的胸口:“是啊,我又能去哪里?所以,就算你看不到我,我也希望你知道,其实我一直就在你的身边,一直都陪着你。就算我真的离你而去,你也应该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而且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风魂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或许是这些天才过劳累,又或许是刚才的激情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倦意丛生,那忽如其来的困意怎么也无法阻住。 许飞琼唤道:“风魂……” “唔?”他梦呓般地应了一声,又道,“要叫夫君了。” “夫君,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再勾引别的女孩子,知道么?” “……” “夫君?唉……” “……” …… ****** 当风魂醒来的时候,许飞琼已经消失了。 不管他如何呼唤,如何寻找,风魂也没有再找到她。 他去了王屋山,在那片落花林中来回穿梭,却没有找到许飞琼。 他回到大荒境,抓住慧红和隐娘等人逐一询问,却无人知道她的下落。 她是他的新婚妻子。 但她却突然失踪了。 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心情很糟,谁也不敢打扰他。 他相信许飞琼,相信她对自己的爱。 他知道许飞琼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他只是担心她。 她走了,却没有留下一个理由。 她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让风魂无法不去担心她。 高天原没有再发动战争,大荒境的各项事务也都在郑老和焰华仙子等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有时候,风魂会觉得很有趣,他现在似乎成了大荒境甚至整个苍天中最重要的人,但从另一方面,就算没有他,光阴依旧飞梭,日子一样继续,甚至连周围的人也一样忙忙碌碌,什么也不会改变。 那一天,夜深人静,淡紫色的荧光从天空中的紫云中透下,清清淡淡,就好像他这一刻的心情。 他不想休息,便趁着夜色在大荒山各处逛了一下,不知不觉来到了洗霞池。池面粼光晃动,池塘边,一个身穿白色绡衣的少女正蹲在那里洗着手。 隐娘?风魂疑惑地走过去。隐娘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将双手从冰凉的池水中收起,是下意识地收入袖中。 “你的手怎么了?”他牵起这女徒儿的皓腕,让她的左手从袖中露了出来,晶莹洁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又牵过另一只,也还是一样。他不解地看向隐娘,见她隐约带着一丝自责和不安,心中恍然,把她轻轻搂了过来,道:“傻丫头……” 隐娘低着头,道:“只是、只是觉得有些脏脏的,其实也没什么……” 风魂摸了摸她的头,牵着她在池边坐下。 隐娘终究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虽然在战场上短兵相接,迫不得已,但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不惊慌、不害怕?只是她一直在将她的惊慌和害怕压在心中,不肯让人发现罢了。 他牵住隐娘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腿上,虽然他这只是一个无意的动作,隐娘的俏脸却还是有些羞红。她抬了抬头,见师父盯着池面沉吟不语,于是问道:“师父,你还在想飞琼仙子么?” 风魂苦笑了一下,道:“她就这样离开,连理由也不给一个,虽然找人去问了那些跟她相熟的瑶池女仙,却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又为什么要离开。你说,我怎么可以放得下心来?” 隐娘低下头去,道:“她绝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师父,现在既然走了,那必是为了……” “为了我,”风魂道,“其实我也知道,她必定是为了帮我,才会暂时离开我。只是我真的想不明白其中的因果,正因为想不明白,我才会担心,会不安,会怕她遇到危险。” 他想着许飞琼临走前说过的话。 ——就算你看不到我,我也希望你知道,其实我一直就在你的身边,一直都陪着你。就算我真的离你而去,你也应该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而且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隐娘道:“飞琼仙子能够照顾好她自己的。” “她?”风魂摇头,道,“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让人放心?如果是妙想还差不多。飞琼做事总是容易冲动,被别人一激便容易犯错,不像妙想,不但总是能够认清形势的演变,而且善解人意,也不会轻易被人挑衅……” 话音顿住。 他转头看了隐娘一眼,见她睁大眼睛听着,显得极为好奇。 对隐娘来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师父在她面前提到当年的那位妙想仙子,自是不免听得入神,谁知师父说了几句便又不说了,不由略感失望。在她心中,一直都很想知道与那位妙想仙子有关的事,只是因为知道对师父来说,妙想仙子的惨死实是他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故而从来不敢主动提及。 见隐娘真的很想知道有关于王妙想的事,风魂不由得心中一动,想起许飞琼以前曾说过的另一句话。 ——“如果我也像姊姊一样死去的话,那,我一定会希望我的来世仍然能够遇见你,做你的情人,做你的妻子,跟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生生世世在一起?! 隐娘见师父注视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就仿佛秋风中蓦然绽出的一点枝芽,虽然悲伤,却又藏着一缕温情。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很喜欢被师父用这样的神情看着。 风魂定了定心神,道:“隐娘,其实你就是……” 隐娘见师父的话语中带着犹豫,不由疑惑地看了师父一眼,小声问:“是什么?” 风魂终于下定决心,道:“其实你就是妙……” 话还未完,远处便传来一道疾风,两人愕然看去,见急急赶来的竟是慧红。慧红看着风魂,道:“大哥,女儿国有人赶来传消息给奇辰公主,让她赶紧回采石岛去,说是那里出了事。” 风魂怔了怔:“出了什么事?” 慧红道:“说是玉尺和龙格她们……她们……” 风魂心中喀噔一响。 等他去找奇辰时,奇辰早已赶回采石岛去了。风魂也不想耽搁,派人给郑老说了一声,马上便带着慧红和隐娘飞出大荒境,前往采石岛。 金乌还未升起,夜色一片深沉,他们飞在凌波海上,那一阵阵的冷风刮得人身心发冷。 他们飞了一路,直至来到采石岛上。采石岛上灯火通明,岛上的那些女子都知道出了事情,却又没有几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站在街上等着消息。几名侍女将风魂三人迎了进去,一直来到王宫的大殿之前,奇辰和青囊却不在那里,只有那位六公主界水接待他们。 风魂看着这位新的界水公主,沉声问:“龙格在哪里?” 界水公主往岛中央看了一眼,脸色犹豫。 这时,奇辰的声音从远处缥缥缈缈地传来:“六妹,把他们带起来吧。” 界水这才领着他们,往岛中央的乱石阵飞去。 风魂等人都知道这里是女儿国的禁地,原本除了这几位公主,便是那些侍女和国民也绝对不许进来。现在奇辰竟会让界水带着他们进去,自然是真的有大事发生。 乱石柱中迷雾锁阵,禁制四布,风魂对阵法和禁制都有较深的了解,自是看出如果没有界水带种,这样的险地只怕连自己也难免陷入其中。然而路上又有一些石柱断裂,禁制损坏,显然前不久便有人闯了进来。 一直来到乱石阵内,女娲宫前,只见奇辰和青囊两位公主都站在那里,神情悲伤,在她们的面前,放着两个女子的尸体。 她们是玉尺和龙格。 风魂只觉脑中轰然一响,仿佛有无数流星砸在自己心头,那一阵阵的痛,简直让他难以喘息。他来到龙格身边,缓缓跪下,无法相信地看着她。在她的胸口处有两个致命的血洞,看起来像是被电光之类的术法击中,而玉尺的身上不但有血洞,还有几根箭矢。 风魂默默地看着已经死去的龙格,慧红与隐娘在他身后尽皆黯然。许飞琼不知去向,随之而来的就是龙格的死讯,这让风魂觉得实在是难以接受。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当让人心痛之事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都无法将它改变。 风魂狠狠地握紧自己的拳头,目光中充满了痛苦。 他冷冷地问:“知不知道凶手是谁?” 这个水一般温柔的女子,这个将一片痴心牵系于他、就算明知被他利用也毫无怨言的女子……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青囊看向奇辰,奇辰公主点了点头。青囊黯然一叹,道:“当时留在这里的只有玉尺和龙格二人,大姐去了大荒境,我与界水也不在岛上,直到我们回来之后,才知道她们出了事。来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采石岛,进入石阵之中,自然不会是一般的人,到底敌人是谁,我们也很难猜出。” 又道:“现场有战斗的痕迹,显然是她们二人在发现敌人后,曾试图将敌人击退,但敌方显然不只一两个人,而他们有本事突破石阵内的禁制,实力自然也不容忽视。虽然没有太多的线索,但我们还是找到了……这个。” 风魂看去,见青囊的手中轻捏着一根黑色羽毛。 “夜叉族?”他沉声问。 青囊公主道:“有本事潜到这里,悄无声息地杀死玉尺和龙格的敌人,在苍天之中应该也不会太多,所以我怀疑潜入此间的,为首之人应该是夜叉族的冥芮姥姥。她不但精通各种鬼神之术,而且她所使用的雷影疾电之法,也与她二人身上的伤口相合。” 奇辰公主道:“在猗天阁伤了灵凝帝姬的黑羽,她所使用的电光矛法便是冥芮姥姥所传。虽说红线小姐曾寻上门去将她刺伤,但夜叉族同样也是仙灵,生命顽强,恐怕她没有那么容易死去。玉尺身上的伤口比龙格身上的更窄小一些,也不像那般焦黑,如果我所猜无误,玉尺恐怕便是死在黑羽的电矛之下。” 冥芮姥姥?黑羽? 风魂将她们的名字记在心中。 慧红问:“不知龙格的魂魄现在何处?” 风魂不由也站了起来,看着奇辰和青囊二人。她们这些女娲后裔的魂魄与常人似乎有些不同,在天浮桥时,雪心死在天照的射日弓之下,其魂仍能自投采石岛。 奇辰公主却轻叹一声,道:“你们随我来。” 她带着风魂等人来到女娲宫后的文玉树旁,文玉树上闪着三颗星辰果实。 慧红看着这三粒发着光芒的果实,愕然道:“这是……” 奇辰道:“这就是雪心、玉尺、龙格的神魂。” 风魂道:“可是这……” 青囊低声道:“其实我女娲一族并无魂魄,这树上生出的仙果一共有六粒,分别代表包括我与大姐在内的六位公主。当有人死去后,其仙灵之气便会自动回到树上,化作仙果,然后再从国民中选出新人,继承这回归到文玉树的仙灵之气,以补六公主之数。” 风魂与慧红对望一眼,这才明白过来。 就像现在的界水跟原来的界水,其体质虽然相似,道法也几乎一样,其实却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她继承的只是原来那位界水公主的仙灵之气,而并非她的记忆。 这些女娲后裔应阴阳二气而生,死后二气消逝,根本就没有魂魄留下来。 风魂沉默。 王妙想死后,至少还转劫成了聂隐娘。而他所认识的那位龙格……已经永远都不会出现。 慧红道:“请恕我多事,不知能否告诉我们,冥芮姥姥和黑羽等人,究竟是为何要潜入此间,害死玉尺和龙格二人?” 奇辰公主神情黯然,道:“她们之所以出现……是为了此间所藏的一颗五彩石。” 第三十六章 莺燕分飞寻双狐 五彩石? 风魂来到女娲宫中的石像前,慧红和隐娘一同站在他的身后。 在女娲娘娘石像的额上留有一个印痕,显然是有什么东西被挖了下来。 奇辰公主道:“我采石岛女儿国之所以存在这个世上的原因,便是为了守护娘娘离去前留下的这颗五彩石。仙妖大战末期,妖王共工怒触不周山而死,使得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炼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娘娘心灰意冷,采石补天后,破空而去,不知所终,临去前却将她的自身灵力注入这颗最后的五彩石上。五彩石落在这采石岛上,经历了上万年的风风雨雨,灵性自成,我等便是应它的灵气而生……” 慧红怔道:“公主的意思是?” 奇辰公主低声道:“我等并非真的是女娲娘娘的后人,只是因那颗五彩石自成灵性,托形化物而造出了我族。又因为它对娘娘的思念,固而我等亦是人身蛇尾,外人不知,以讹传讹,也就以为我们真的是女娲娘娘所生,而我们亦不否认罢了。” 青囊公主道:“冥芮姥姥会潜入此间,想必是早已探知我采石岛上的秘密,贪图五彩石中的灵力。也是我们大意了,在经过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的围岛之困后,岛上有能力战斗的人已经所剩无几,防御大副削弱,又以为高天原已不会再攻过来,放下心来,岛上的守卫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森严,才给冥芮姥姥寻到潜入的机会,连玉尺和龙格亦是被她害死。” 风魂道:“那贵岛上的第七位公主……” 奇辰公主道:“我等姐妹其实只有六人,只是隔些年月,五彩石便会幻化成形,成为我们的七妹。当然,内中的详情还更要复杂得多,但大体上的情况便是如此,如果没有女娲娘娘,就没有五彩石,没有五彩石,也就没有我们这些女娲后裔。而我们一旦死后,神魄回到文玉树上结成灵果,便只有已幻化成人的七妹才能将灵果摘下。然而七妹仍寄生于五彩石之内,也正因此,雪心虽然已经死于天照手中,我等却无法让其再生。而现在,敌人却潜了进来,连五彩石也盗了去。” 风魂道:“公主既将这些秘密告诉我,可是另有用意?” 奇辰轻叹一声,弯身下拜,道:“虽不知冥芮姥姥想如何去做,但真要被她将五彩石所蕴藏的灵力得去的话,不但七妹无法再次化形,便是这世上,也不知将因为冥芮姥姥的野心而生出多少灾祸。因此,奇辰希望少主能够助妾身找到冥芮姥姥和黑羽等人的藏身之处,助我们夺回五彩石。” 青囊和界水亦随着她一同下拜。 风魂只是稍为沉默了一下,道:“三位公主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就算没有此事,她们伤了灵凝,抢了木公留下的太乙天书,我亦早晚都会找上她们。更何况……” 风魂语气转冷:“就算只是为了龙格,我也绝不会放过她们。” 天色已经发亮。 女儿国的葬礼极其简单,对她们来说,人死之后灰飞烟灭,就算留下一具尸体,也不过就是没有多大意义的尘土罢了。凡人死后,还有鬼魂可祭,她们死后,却是真正的魂魄全消。 风魂看着龙格的尸体被葬入土中,心中揪痛。 这个女子明明已将她的整颗心都交给了风魂。 风魂却再没有机会给她以回报。 葬礼一结束,他便带着慧红和隐娘往大荒境飞去,准备马上让郑老和霍风道长等人发动所有的力量去寻找冥芮姥姥和她所带领的夜叉族。 飞出采石岛后,慧红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大哥,她们似乎还有一些事没有说出来。” 风魂点了点头,道:“她们说五彩石内的灵性还没有化形成她们的七妹,而除了那位七公主,别人都无法将文玉树上的灵果采摘下来。但既然那位第七公主还没有出现,为何明明已经死在八岐大蛇腹内的界水却又能重生?” 慧红道:“所以说,那位七公主必定是出现过的,只是不知因为何种原因,却又消失了。若是她没有出现,就没有现在的界水公主,若是她没有消失,既然她继承的是女娲娘娘的灵力,又怎会让冥芮姥姥如此轻易地带人潜入女儿国杀了龙格和玉尺,又盗走五彩石?” 风魂道:“其实她们也知道这一点肯定会令我们生出疑惑,只是既然她们不解释,那就必定有其不能解释的理由。对她们来说,会将有关于五彩石之事告诉我们,已经是对我们难得的信任了。毕竟这种事一旦泄漏出去,难保不会有人因为窥视五彩石的力量而生出更多事端。当前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替她们找回五彩石。” 慧红点头。 风魂又道:“而且我相信,她们的那位七公主不但出现过,在天浮桥帮助我们击败伊奘诺尊的多半也是她。并不是谁都可以以太素赤霄剑同时截住天丛云剑和天之琼矛,也并不是谁都可以打开早已封闭的太素天,唤出流星击退伊奘诺尊,她既然帮助过我们,现在,我们也应该帮一下她。” 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现在已经相信自己当时看到的那幅画面并不是错觉。在攻打天浮桥时,青囊和风芷馨确确实实曾出现在那里。 在危急时刻救了他的人,肯定就是风芷馨。 风芷馨……就是女儿国的第七位公主! 回到大荒境,风魂立即让人四处寻找夜叉族的下落。 虽然加派了人手,但冥芮姥姥所率的夜叉族在苍天之中本就有如流寇,四处躲藏,一时要想找到他们谈何容易?虽然每每想到龙格的死,风魂便心中痛惜,此时却也毫无办法。 由于东方苍天混乱了三百多年,虽然现在开始安定下来,但还是有许多琐事需要处理,这些事亦不可能全都交给郑老等人去做。他见焰华仙子何月华实在是忙不过来,偏偏她所涉及的典礼祭祀之类的事又没有多少人帮得上忙,于是便上表给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宫,没过多久,东岳大帝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将九嶷山女官鲁妙典调了过来。 鲁妙典与慧红本就熟识,又曾得风魂传授神通道术,心存感激,自是一切尽心,有她来负责祭祀这一部分,何月华自然也轻松了许多。 既是重开天府,自然不免涉及到官制、考选、刑罚之类让人心烦的事务。钟化的建议原本是打算仿制商代官职,将文武职合并为九卿,入则治理政事,出征时即为将佐。风魂考虑了一阵,还是打算采纳郑老的意见,表面上尊崇轩辕黄帝之礼,以云名官,事实上却将文武之职分开,设太阿、太保、太尹三云正,分别是郑老、钟化、霍风道长,三正之下有六卿和三大云将。 这六卿中,由何月华担任太云宰,总揽各种政务;鲁妙典为云祝,掌祈祷和祭祀;鲋鱼山九阴妃的流花妃子为云卜,掌天机命数;原本已经在天浮桥战死、后经由东岳泰山敕封转入神道的东极山妖仙虎钟天被风魂封作云牧,管理英招等各类神兽;女儿国奇辰公主担任云箴,掌历法和记史,原本风魂是希望由奇辰担任太云宰一职,然而她却多次推辞,无奈之下,风魂只好请她担任基本上无事可干的云箴,奇辰推辞不得,只好接受,然后她很意外地知道,在某次她不在场的会议中,众人一致同意对这六卿的管辖权作一次小调整,结果像秩宗、纳言等一些不管怎么想也应该与“云箴”这个神职无关的职责,竟也划给了她,她由于当时不在场,事后反对无效,也就只好认了。 六卿中的最后一个,名为云士,无非是祭天地、拜三清,平常也无事可做,风魂就让慧红担任,她本就是云华仙子瑶姬的谪传弟子,在这场战事中又露了几手,人人都知道她道行了得,自然也都无话可说。 武职则由南宫诸健、援梁、孙灵秀任三位大云将,底下又有列将军,皆是在这场与高天原的斗争中展现出实力和忠诚的仙神。其实孙灵秀并不单单擅长军事上的谋略和排兵布阵,对各种政务亦是极为擅长,只是风魂考虑到南宫诸健和援梁在谋略上都有不足之处,还是需要孙灵秀这种军师型人才弥补一下。 令所有人都不解的是,在这场战事中一直大放异彩的薛红线却没有被授予任何神职,灵凝和隐娘也没有被安排任何职务。风魂的解释是他的这三个徒弟都还需要历练,再加上又与自己有师徒关系,不宜担任要职。 青元宫中,风魂坐在榻上,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个女徒弟。红线依旧是红衣红裙红贴花,英姿飒飒,隐娘倒是换了件彩衣,美如兰花轻绽,而灵凝头换双髻,乘着祥云,裙脚飘飞,又别有一番妩媚。 三个女徒弟见师父把自己叫来后,话又不说,先把她们三人看来看去,不由彼此对望一眼。红线还未撇嘴,灵凝便先叫道:“师父啊,你可是又有什么不正经的事要让我们做了?” 风魂气结地道:“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做过不正经的事?” “哼,”红线道,“我刚回来的时候,你让浴月姐通知我去见你,我还说师父你有什么要事呢,结果找到你时,你却在洗澡,所谓的要事便是要我替你擦背……” 风魂干咳一声,无言以对。 灵凝和隐娘都还不知道有这种事,不由一同睁大眼睛。隐娘怯怯地问:“那、那大师姐你帮师父擦了没有?” 风魂黑着脸,道:“没有,她把我放在一旁的衣服劈烂后回身就走,害我只好光着身子用遁法回屋子里穿衣服。” 灵凝和隐娘扑嗤一声,一同偷偷笑了出来。灵凝道:“还不都是师父你自己不正经。” 隐娘怯怯地道:“就、就是。” 风魂汗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道:“闲话休提,我先跟你们说正事。红线,这些日子你一直替我东征西战的,立了不少功劳,为师还没有赏赐你呢……” 红线摊手:“不要。” 风魂道:“不要什么?” “不要师父你的赏赐,”红线翻了个白眼,“师父你的赏赐,无非就是亲我几下啊,找了一件好衣服想要亲手帮我穿上啊,让我躺着帮我按摩啊这一类的,我才不要呢。” “喂,”风魂头痛地按着自己的脑袋,叹气道,“为师在你们的心目中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一个形象的?” 红线与灵凝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道:“谁让师父你一直没个正经。” 隐娘仍是怯怯地道:“就、就是。” 趴! “算啦,”红线摊手,“这种事就先不管它了,师父你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想要我们做?” 风魂继续叹气。 看看她这态度……到底谁是师父啊? 还是继续转移话题吧。风魂看着三个女徒弟,道:“近来要做的事有不少,但其中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找到那些夜叉族人,寻回天书,并替龙格报仇。只是那些人太能躲藏,一时间也急之不得。另外还有一件事……红线,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刚刚学剑时,在山野间遇到的那两只小狐狸?” 红线点了点头。 风魂道:“当时,那座山中有呲铁四处为祸,底下又有冰火毒野蟒吸尽水气,野兽全都或死或逃。因为担心它们无法活下去,我就给了它们两粒仙丹,教了它们一些天书内的道法,想不到三百多年之后,她们真的修炼成妖。只是现在,姐姐婉儿受赵芜女连累,还被关在雷庭的禁牢之中,我虽然也试图走些关系救她出来,但雷庭戒律极严,谈何容易?而她的妹妹婉儿,据我所知,应该是在华山,我也想尽快将她找回。” 红线道:“师父是想……” 风魂道:“她们虽然还不是我的徒弟,却也得了我们太乙一脉所传的道法。况且婉儿也曾救过红线,我怎能对她们姐妹放手不管?因此,我想让你们其中两人前往华山去找媚儿,我只知道在那里有一座隋帝宫,媚儿就在里面,至于里面是凶是吉,我却并不知道。” 灵凝与隐娘一同张口,还未说话,红线便已抢着道:“师父,我……” 风魂摆了摆手,道:“我还未说完呢。” 三人对望一眼,只好再听下去。 风魂道:“两个人去找妹妹,剩下的一个,就得跟我去救姐姐了。婉儿犯的是天条,又是陷在雷庭之中,雷部的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一向严苛,从来不讲任何情面,便是帝姬王孙犯事,他也敢照抓无误。我想了许久,都想不出让他放出婉儿的办法,看来,唯一能够做的便只有……劫狱!” 灵凝和隐娘愕然相顾,去雷庭劫狱,这是何等凶险之事?而且一旦被发现,那便是触犯天条,雷庭行的本就是诛逆除奸之职,权力极大,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虽不在六御之列,其实却与六御大帝平起平坐,去雷庭劫狱,此事的艰难之处,只怕比硬闯黄泉国寻找伊奘诺尊麻烦还甚。 红线忖道:“要么去华山找妹妹,要么去雷庭救姐姐,两边都不容易。虽然表面上听起来,还是去雷庭劫狱更凶险些,但救姐姐之事是由师父亲自带领,而且定是悄悄行事,除非实在没有办法,否则就算是师父,想来也不愿意在雷庭生出事端。至于华山那边,只要想想赵芜女谋人皇、闹四海的手段,那些人连天庭都敢相抗,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把我们所要的人放出来?再说,我若是跟着师父去了雷庭,就得让灵凝和隐娘两人独自前往华山,她二人经验不多,心地又都善良,让她们两人独自前去,只怕师父也放心不下。” 于是说道:“师父,我去华山。” 风魂点了点头。他个人其实也更倾向于让红线去华山找媚儿,雷庭虽然森严,但他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闹事,如果实在事不可为,自然会暂时罢手。而华山那边,如果对方不肯放媚儿,只怕就真的难免打上一场,单让灵凝和隐娘去的话,确实难以放心。红线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砺,不但剑术更加精练,应变能力也极出色,早已能够独挡一面,由她带着一位师妹前往华山,自是让他更安心一些。 “既然如此,”风魂道,“灵凝,你和你师姐一同前往华山,以你的仙术,再加上你师姐的御剑,相辅相成,有意外时也更容易应付一些。隐娘就跟我前往雷庭。” 灵凝和隐娘赶紧应声。隐娘还不怎样,灵凝却又是高兴又是欣喜,自从进入苍天,她还是头一次被师父托付要事呢。 事情交待完毕,三个女徒儿正准备离去,风魂却又说道:“红线,你先留下,我还有别的事要跟你说。还有灵凝……” 风魂看着灵凝,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前面是从静儿那里过来的,她心情好了点没有?” 灵凝撇了撇嘴,道:“师父你明知道她心中难过,为什么自己又不去安慰她?” 风魂苦笑:“最近杂事太多,一下子把她忘了……” 灵凝哼了一声:“所以说,男人就是没良心!” 风魂郁闷地看着她,心想:“我哪里没良心了?而且……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第三十七章 三元流珠经 风魂领着红线来到洗霞池边。 穿过紫霞透入大荒境的阳光正变得虚弱,此时正是由白日转入夜晚的黄昏时刻。 红线道:“师父,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风魂看着她,道:“只是最近事多,一直没有时间问一问你的功课,想知道你最近修行如何,有没遇到什么难题?” 红线退后一步,掩住自己的嘴儿。 “喂,”风魂汗了一下,“你这是什么反应?” 红线道:“师父你还不是想找机会亲人家的嘴?” 风魂摊手,道:“你把师父也想得太坏了吧?其实不用白玉轮我也知道,你可是已在体内凝聚出了元婴?” 红线睁大眼睛,道:“师父啊,你果然不愧是师父。” 风魂:“……” 红线啊,你果然不愧是红线。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风魂道:“红线,你是我的大徒弟,在我身边的时间也最久,我却先让灵凝开始收徒。还有这些日子,你立下的功劳明明不比别人差,封将时我却把你漏了下来,你可有什么想法?” “有,”红线撇嘴,“师父你不厚道。” 好直接…… 红线又道:“不过我也知道,师父你定然有你自己的想法。更何况我看得出,师父你并不只是不想让我当做什么神将,便是师父你自己,对太真王这个头衔其实也没有多大兴趣。徒儿知道,总有一天师父是会离开这里的,到那时,徒儿只想陪在师父身边,去哪里都好。” 风魂心中一暖。 红线终究是在他身边日子最长的一个,连在涯垠冰湖里的那三百多年里,也一直没有跟他分开过,虽然看似粗心,其实却远比其他人都要更了解他。他轻叹一声,拉着红线一同坐在池边的草地上,看着淡紫色的池面,道:“有时想想,要是还能回到三百多年前刚刚离开大荒山时的那些日子,该有多好?那时我才刚刚收你为徒,也没有什么人生目标,只想着到处乱逛,日子简单,却有意思得多,不像现在,虽然忙忙碌碌,却实在是有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红线将双膝并在胸口,用手拢住,侧着脸看向风魂,道:“师父,你这几天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约是有些心灰意冷吧,”风魂道,“刚刚击退了伊奘诺尊,感觉什么事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谁知转过头来,飞琼便走了,龙格也突遭横祸,到现在都还无法替她报仇。有的时候安静下来,忍不住就会去想,这样下去,有一天会不会连你们也离开我,这样一想,不由得就更是心冷了。” 红线移了移位子,靠在风魂肩上,道:“不管怎样,徒儿都不会离开师父的。” 风魂笑了一笑,伸手绕过她的肩,将她搂住。 红线道:“以前的师父,可是不会去想这些自寻烦恼的事情。” “大概吧!”风魂叹了一声,又问,“你的太阴御剑之道仍在日益精进,这个我看得出来,但是你在道德这一方面,可有遇到什么问题?” 红线眼神一黯。 风魂问:“怎么了?” 红线道:“我说了,师父你可别怪我。” 风魂道:“你说吧。” 红线道:“其实师父也知道徒儿的性子,好胜惯了的人,有些事,怎么可能真的全然不计较?前日与隐娘比试了一番,虽然胜了,胜得却已不再像从前那般容易。隐娘明明才跟师父学了一两年的剑术,进步却快得惊人,虽然她没说,但徒儿知道,她其实也同样练出了元婴,虽然徒儿已极是努力,却也知道,只怕最多一二年,小师妹便会超过徒儿。同样的,师父让灵凝先行收徒,徒儿虽然不会怪师父,但他人却不免在背后议论,有时徒儿听在耳中,虽然知道不该,心里却还是不免有根刺一般。虽然徒儿明白,师父必要师父自己的想法,况且两个师妹性子也好,又都敬我,只是有时想起来,仍是不免有些沮丧。师父,难道我的天分比如灵凝和隐娘,真的就差了那么多么?” 风魂摸了摸红线的脑袋,这丫头跟向自己说出心事,那就表示她仍然相信自己,真心将自己视作亲人。否则以她的性子,这些念头就算在心中梗着,却绝不会肯就这样说出来。 其实想想也是,红线天性好胜,而且又是大师姐,自然不会愿意让两个师妹比下去,偏偏灵凝虽然无法修行御剑,但她天资极高,任何仙术一学就会,连风魂这个当师父的也比不上,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战斗经验,但单纯以神通来论,她其实早已胜过红线。隐娘表面上虽然只学了一两年的御剑之道,但她其实是王妙想转世重修,天生慧根,还未修仙时,体内其实便已藏着王妙想生前的道胎,在这一两年的修行中,其魂魄也与那虽然混沌却极为精纯的道胎融成一体,元婴自成,红线不知道隐娘的来历,只以为自己苦修多年才修出元婴,而小师妹短短时间却能达到同样的成就,自是不免气馁。 其实风魂的这三个女弟子中,红线的天分就算真的不如灵凝和隐娘,也绝不会相差太多,只是灵凝本就是天仙,隐娘同样也是瑶池女仙转劫,因此,三人中真正从凡人一步一步修起的,根本就只有红线一个人。而红线表面上虽然修了三百多年,但其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风魂一同被镇在涯垠冰湖里,真正算起“修行”的日子,她其实也并不比隐娘长了多少。 红线低着头,又道:“其实也不只是神通,在道德方面亦是一样,师父你虽然嘱咐我多读读经文,以防将来再度雷劫。但那些经文,灵凝和隐娘一看就会,俱是过目不忘,我却总跟看天书一般,既不明白里面叽哩呱拉的到底在说什么,强记的话,亦同样记不下来。前些日子与奇辰公主和焰华仙子聊到这些事时,她们都暗示我,让我先求师父你将我注籍为玉女,然后再广积善业,走三官成仙之路,虽然她们没有明说,但我又何尝看不出来?她们都觉得,以我的性子,只怕根本就度不过剩下的那两次雷劫。” 风魂问:“那你自己又怎么想?” 红线眼眉儿略提,道:“就算不成仙,这世上活了上千年的人和妖也多了去了,她们觉得我度不过雷劫,我就非要度给他们看,反正最多也不过就是一死罢了。” “果然,”风魂笑道,“不过她们想的也并没有错,一般来说,修仙之人本就是以长生为最终目的,能消灾避厄,就绝不会去自找凶险。而雷劫又是成仙之道中最危险的一关,有其它路子的,都不会愿意去度雷劫。” 沉吟了一阵,又道:“你把紫绡剑拿给我看看。” 红线唤出紫绡剑,递给风魂,风魂将其拿在手中。剑在他的手中微微颤动,倒也并不特别抗拒他,风魂注视着那红潆潆的剑身,总觉得此剑比他三百多年前刚刚带下大荒境时,又多了一种玄奇难解的气质。 他随手一挥,剑光闪动,有若明月乍现。 “原来如此,”风魂忖道,“我一直觉得奇怪,红线这支剑既然能够跟天之琼矛对恃而丝毫不损,那在仙界怎么会如此藉藉无名?却原来它并不是没名气,而是太有名气了,只是被木公换了形貌,封了天地玄气而已。木公之所以封住它自身玄气,想来,一方面是因为它名气太大,蓦然入世,难免惹人贪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它妨碍使用之人的修行,这就跟我将东海秀霸剑送给援梁而自己不用,是同一个道理。太素赤霄剑自带九玄青云之气,东海秀霸剑自带四海霸气,当年红线刚刚开始修习太阴剑决,若是马上便可以动用剑身之内的天地玄气,对她的修行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而现在,红线自身的能力已在逐步提升,剑上被封印的玄气,自然也就慢慢解开了。” 他把剑交还红线,道:“你最近在读哪几篇经文?” 红线道:“《太上玄科》和《彩风书》。” 风魂道:“啊?” “《太上玄科》是小师妹抄给我的,《彩风书》是灵凝从玄天带过来的,”红线很鄙夷地看着风魂,“师父你不会连它们的名字也没听过吧?说起来,我还真是不明白,如果说修仙之人必须修行道德,那师父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也有机会成仙入圣?如果说我经文背得不够,可师父你,难道就天天在背经文了?” 风魂头疼地看着她:“喂……” 红线却又一笑:“其实我也早就知道,师父你对长生不死这种事,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是不是?” 风魂苦笑道:“人活一生,开心最好,为了求个长生,一辈子唯唯诺诺,兢兢业业的,有何好处?有些人为了成仙,抛妻弃子,斩情断欲,在我看来,这样的人就算长生不死,也跟没活一样……咳,话题好像扯远了。总之,其它经文你都放下来,不用再背了,我另外念一篇给你听。” 他念道:“弘道真人弘道仙,阐扬正教汞和铅……等一下!” 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对着继续念:“铅飞雪浪流珠滚,覆下依然真土眠。土禀天符生碧叶,朵朵金花起紫烟。紫烟飞上凌霄殿,连连续续水花片。日月抛光朗大千,巽风吹起金花现。不得流珠不计铅,生灵聚景防危战……” 红线听着师父一字一句把它念完后,心中默背一番,不知怎的,这篇经文竟好像原本就在自己心中一般,记得丝毫无误,不由喜道:“师父,为何你念的这篇明明也是拗口,我却一听就懂,不像别的经文般,听得跟天书一般?” 风魂干咳一声,道:“其实也是我这做师父的错,一般的道家经文讲的都是清静无为,性命双修,与你的性子根本不合。你性情过偏,练的剑术也是专积阴气,而现在传世的道藏无一讲的不是阴阳平衡,与你的太阴剑决相冲突,你自然听不太懂,也不喜欢,硬叫你去背它们的话,倒弄得跟科举一般。习经之道贵在理解,你既然无法理解,当然也就背不进去。” 红线撇嘴,道:“我就说呢,那些经文,听在耳中时总是会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怎么听怎么别扭。那师父你这篇又是从哪来的?” 风魂道:“我念的这篇,却是上元夫人所传的《三元流珠经》,上元夫人与王母娘娘一样,都是在混元初期便已禀气成仙的金仙,只不过王母娘娘所承的,乃是西华太阴之气,上元夫人所承的,却是丹景明珠之气。这‘丹景明珠’指的其实便是月亮,日为阳,月为阴,自从上元夫人以分天四剑破虚而去后,这丹景明珠之气便已重回天地之间。” “丹景明珠?!”红线怔怔地看了一眼紫绡剑,又看了一眼天空,若有所思。 剑光皎皎,原本通红的剑身,竟散出了几缕银光。 第三十八章 太乙丹景隐地八术 风魂见她陷入沉思之中,也不打扰她,只是在心中忖道:“仙界中最著名的四支上古神剑,分别是太素赤霄剑、太微分景剑、上元破虚剑、东海秀霸剑。东海秀霸剑我给了援梁,太素赤霄剑被飞琼带走,太微分景剑还在王母娘娘手中。四支神剑,其中三支都已下落分明,想不到的是,那最后一支,原来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红线看着紫绡剑,想着“丹景明珠”四字,既觉得像是领悟到什么,又像是什么也不明白。就在她心神不定的时候,不知怎的,感觉胸口似乎有些怪怪的,低头一看,结果发现师父的那只手竟绕过她的胁下,不安分地按在她的*上,不由气道:“师父,你……” “咳咳,”风魂低声道,“就让师父摸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红线俏眉一竖,想了一下,却又红着脸道:“那、那师父你也不能这么用力啊……” “哦,那我轻一些。”风魂让那只不规矩的手“温柔”一些,却又说道,“你也不要去想太多,只需将‘丹景明珠’这四字暂时记住就是。时机未到,你现在想得再多也是无用。” 红线怔了怔,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 “不太好说,”风魂感受着手心中充满弹性的触感,道,“天参玄玄,地参混黄。你所学的本就是极阴之道、大地之道,然而只要天命还在,天地二道就会被封住,除了修习道德,再无其他的成仙之路。但是最近不知出了什么事,天命似乎已经有不稳定的迹象。嗯,总之你先把这事放到一边,我且教你另一套神通。” 红线眼睛一亮,道:“什么神通?” 风魂道:“剑术再高,若是完全不通其它杂术,遇到特定的敌人时,亦是不免束手束脚。这就好像妙想和飞琼虽然都是剑仙,但妙想对奇门遁甲其实亦是精通,而飞琼虽然差些,却也专门习了一套望气之术,以备不时之需。仙家的神通道法各有巧妙,如果只知道打来斗去,遇到特殊情形时总是不免遇到麻烦。” 红线点头,道:“我知道小师妹近来也向灵凝学了不少遁法和仙术,我虽然也想学些,只是最近师父你太忙,天书又已失去,而我又……” 风魂道:“又不好意思让灵凝教你?” 红线低声道:“哪有师姐反而要向师妹求艺的道理?” 风魂自然知道她性子中好胜的一面,也就笑了笑,道:“神通道法,贵精不贵多,你看小方不过就是学了一套三十六变,就混得比谁都好。而我要教给你的,同样也是变化之道……” 红线喜道:“也是像小方那样,能够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 “不然,”风魂道,“小方所学的虽然是三十六变,但只要将这三十六变互相演化,就可以一直变化下去。而我教给你的,却只有八种变化,除了那八种,再不可变成其它事物。” 红线抿嘴:“那我还不如让她教我。” “我还没说完呢,”风魂道,“她的三十六变虽然玄妙,其实也不过是改形换体罢。而我教给你的这八种变化,虽然只能变作八种神兽,却各有奇妙之处,绝不是她的三十六变可以比得上的。” 红线睁大眼睛:“哪八种?” 风魂道:“隐坤上,变黑龙;隐艮上,变白鹿;隐离上,变朱雀;隐乾上,变腾蛇;隐兑上,变凤凰;隐震上,变白虎;隐坎上,变麒麟;隐巽上,变青牛。这八变,不但可以隐形化体,出有入无,每一样变化都还有各自的玄妙之处,日后你就知道。” 黑龙,白虎,朱雀,腾蛇,凤凰,麒麟,白鹿,青牛?红线只是想了想,便已知道,这八样实是小方怎么变也变不出来的,皆因它们都只是传说中的神兽,根本不同于一般的野兽和动物。 红线问:“这八种变化,为何以前不曾见灵凝用过?” “因为这并非天书里记载的,”风魂道,“你先闭上眼睛。” 红线闭上眼睛,微微张唇,唇上触感传来。她心知这是师父在用太乙白玉轮与自己阴阳交感,反正在垠涯冰湖里的三百多年都是被师父这么吻过来的,倒也没有什么可害羞的,于是便任由师父摆弄。 一道真气度入了她的经脉,与此同时,师父的声音在她的心灵深处响起:“这八变是为师自己琢磨出来的,为师将它取名作太乙丹景隐地八术,只有体内拥有天地玄气之人才可使用。这道太阴真气原本就是你的,只是在那三百多年里流转到为师体内,已经与为师所禀的青阳之气合成一体,现在为师将它还给你。等你日后有机会禀承丹景明珠之气时,自然就不需要用到它,但是现在,你却需靠这道真气才可用出丹景八变。你且将它与你的元婴合在一起,我再把这八变之术教给你。” 红线此时已知道师父完全是为了她才研究出这太乙丹景隐地八术的,心中感动,于是在心底回应着风魂:“师父,你真好……只是,师父啊……” “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要乱摸人家的身子呢……” ****** 将太乙丹景隐地八术教会红线时,已是半夜。 紫色的夜轻笼着大荒山,有若是紫兰汁液画就的山水画,可令人轻易地沉迷其中。 风魂让红线留在洗霞池边多加练习,等明日一早就和灵凝前往华山,他自己则飘下山去,转了一圈后,想了一想,飘入青元宫后宫的园林里,来到春静儿所住的阁楼前。 如此深夜,她应该已经睡着了吧?风魂想着。 轻叹一声,他意欲转身离去。 却听到阁楼内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他心中好奇,倾耳听去,原来说话的竟是灵凝和春静儿。想来是灵凝知道春静儿近来心思颇多,自己明天又要暂时离开大荒境,所以就跑来陪她。 夜虽然已经深了,两个女孩儿显然都没什么睡意。 灵凝的声音传到风魂耳中:“你真的想的太多了,飞琼仙子真的不是因为讨厌你才离开师父的,我认识她已有好久了,她有时虽然对师父凶些,其实心肠极软,师父一哄她,她就好了。” 春静儿幽幽叹道:“我也希望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但那日飞琼仙子无意间看到你师父与我亲近,结果第二天就一去不回,你师父怎么也找不着她。我、我虽然不愿想得太多,却又无法不去乱想,连浴月跟袖儿,似乎也觉得飞琼仙子还是因为我的关系,这才不理风公子的,否则……为何他这些日子也不来见我?他、他定是讨厌我了!” “不会的,”灵凝道,“师父近来只是心情不好。飞琼仙子不告而别,龙格姐又被歹人害死,师父一心想找到凶手替龙格姐报仇,偏偏那些人就像是从苍天消失了一般,师父虽然用尽人手,仍是无法找着他们。再加上大荒境刚刚开府,许多事情又凑在一起,师父一时自然也顾不上你了,我想,过一些日子也就好了。其实师父还是很关心你的,我看得出来。” 春静儿将信将疑地道:“真的吗?” 灵凝道:“真的!” 风魂在外头的到她们的对话,心中黯然一叹。这几日里,他确实是一直忽略了春静儿的心情,但这却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事多。 由于一直找不到许飞琼突然离开的理由,在他心中,不免也有些怀疑她真的是因为看到自己与春静儿**而心生醋意,于是有意无意的,便不想再见到春静儿。其实仔细想想便会明白,许飞琼的离去根本就与春静儿无关,她要真的吃醋的话,以她的性子,当时就会直接闹起别扭来,又怎会把带他带到人间去,在她母亲坟前拜堂成亲后,这才离开? 他借着紫色夜光踏上前去,在门上敲了几声,春静儿怯怯地问了的“是谁”,风魂还未回答,灵凝已借着仙术窥见门外之人,喜道:“是师父!” 风魂干脆也不等她们开门,就这样穿墙而入,笑道:“是我!” 床头放着一颗夜明珠,宝光四溢,将屋子照了个通透。春静儿正要起身开门,见风魂已经进来,自是又惊又喜,又想到自己只穿着亵衣亵裤,脸儿一红,赶紧又缩回被中。 灵凝知道春静儿心思,于是道:“师父你来得正好,省得有人牵肠挂肚着呢。我就回自己屋内,你们多聊聊。” 准备起身,却又想到自己也只穿了一件心衣,赶紧又缩了回去,怨道:“师父啊,你先转过身去。” “何必跑来跑去的,”风魂道,“你就在这休息吧,反正我……” 灵凝道:“师父你马上就要走么?” “不,”风魂笑道,“我是说,反正这床很大,我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说完,竟脱下自己外袍,上了床去,钻入两个少女之间。灵凝和春静儿本是并排而卧,春静儿睡在里头,灵凝躺在外头,现在被风魂插了进来,原本就不算太大的锦床便显得挤了。 春静儿被迫贴在他的身上,心头娇羞,不敢说话,灵凝却道:“师父你、你……我还是离开吧。” 风魂道:“为师心里有些烦,想找人说说话,怎么,你不肯陪我么?” 灵凝知道师父这些日子虽然有时作出笑容,心情却真的并不太好,也就不再拒绝,将脑袋儿枕在师父手臂上,道:“那,师父你想说什么呢?” 她与春静儿本就只穿着心衣,胸腹虽被遮住,却是露肩*,风魂搂着她们的肩,感觉手心滑腻,异常美妙。他轻叹一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到处逛逛,无意间逛到这里,知道你们还没睡着,于是就进来看看……我会不会太唐突了?” 春静儿赶紧道:“不、不会!” 灵凝抿嘴道:“师父啊,你都爬到人家床上了,再问别人自己唐不唐突?” 风魂失笑地摇了摇头:“你这丫头,不去学隐娘的尊师重道,却越来越像你的大师姐了,一点规矩也没有。” 灵凝道:“要说没规矩,那可也是师父你最先没规则的啊。” “知道了知道了,”风魂叹气,“我是为师不尊,才让你们有样学样,行了吧?” 师徒俩聊了一阵,却发现春静儿一直没说话。风魂转过脸去看她,问:“你怎么不说话?” 春静儿何曾像这样被男人搂着躺在床上过?早已羞得心如小鹿般乱跳,见风魂问她,略一略抬头,却发现风魂的脸靠得实在太近,差点就在吻在她的脸上,赶紧又低下头去,怯声道:“你们说吧,我、我听着……” 第三十九章 春暖花开,三奇入墓 风魂知她害羞,也就没有去难为她,于是又跟灵凝聊了一阵,因为明日灵凝就要随同红线一起去人间界,虽然以红线的本事再加上灵凝的仙术,应该不会有失,但还是多嘱咐了一阵。 这样过了半个时辰,灵凝学的都是些仙术和遁法,不像红线和隐娘以炼神御气为主,时间一长,自是不免倦了。风魂知道她明天一早便要上路,于是道:“大半夜了,你们两个也都早点睡吧。” 灵凝问:“那师父你呢?” 风魂笑道:“我也睡在这里,放心吧,我睡觉很老实的。” 灵凝见师父不肯走,也没有在意,反正自己也是被师父搂惯抱惯了的,于是便用手帕遮住夜明珠,让屋内一片漆黑,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 风魂见她这么快就睡着,完全就是个毫无防备的小羔羊,倒也好笑,也不吵她,将手悄悄从她颈下收回,侧过身转向春静儿。春静儿虽然也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但呼吸急促,分明就是在装睡,他如何看不出来? 他将一只手缓缓伸入她的心衣之内,抚摸着那对柔软玉兔,并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静儿,可以么?” 春静儿低低地“嗯”了一声,就像是呓语一般。 于是,风魂悄悄地翻到她的身上,卸下她的心衣,低下头吻着她,从嘴唇、到双峰…… 旁边的灵凝在不知睡了多久后,感觉身下的床有些摇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此时,天色稍稍有些发亮,屋内的情景隐约可见,她睁眼看了一下,脸儿一红,赶紧又紧紧闭上。 她分明看到,师父和春静儿都是光着身子儿,正在做一些让人害臊的事。 虽然想继续睡去,但这种情形下,如何还睡得着?灵凝只觉脸颊一阵阵地发烫,虽然师父动作温柔,但初经人事的春静儿还是难以忍住破蒂的疼痛,不时发出几声低低的呻吟,听在她的耳中,简直让人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该死的师父,他明知道我在这儿,”灵凝心里恨恨地想着,“还有静儿,她、她也太大胆了……” 床,一摇一摇的。 灵凝虽然闭着眼睛,不知怎的,脑海中还是忍不住勾勒出师父压在春静儿身上的样子,纵是心里直背经文也是无济于事。那种事儿虽然让人害臊,却又因为它的神秘之处而搅动着少女的情怀。 渐渐地,灵凝觉得,连自己的那儿也有些湿了…… ****** 天色已亮。 灵凝乘着彩鸾,紧随着红线一同飞出大荒境。 她们离开苍天,又在东海上空飞了一阵,一路上轻云飘荡,大雁齐飞。红线知道灵凝极少外出,原本以为她会更兴奋一些,谁知灵凝却坐在彩鸾上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由问道:“你昨晚没睡好么?” 灵凝搓了搓眼,气道:“还不是师父害的。” 红线疑惑地问:“他又怎么了?” 灵凝鼓着腮子,那种事情,她一个女儿家又怎好去向师姐解释?只好闷闷地不说话。红线自然知道她们的这个师父是最没正经的,于是笑道:“其实师父也就是喜欢吃些豆腐,并不会真的怎么样的。” 灵凝心想:“昨晚他都‘那样’了,还算不会怎么样么?” “师姐,”她看向红线,道,“你说,如果师父真的想要……” 话未问完,远处先传来一声叫唤,两人转头看去,见飞来的竟是薛彩笺。她身穿青衫,头扎远游巾,虽然女孩子,做的却是男子打扮,一眼看去,倒像是个赴京赶考的读书人。 红线瞪着薛彩笺,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彩笺道:“我去大荒山找你们,却只看到你们师妹,她说你们出门了,于是我就追了过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玩?我跟你们一起去。” 红线没好气地道:“谁要去玩了?我们是有正事要做。” 薛彩笺赶紧道:“那我帮你们。” 灵凝疑惑地道:“小方,你不是玄都天的玉女么?怎么好像一天到晚都很闲的样子?“ 薛彩笺跳脚:“谁说我很闲了?我只是、我只是……好吧,我真的很闲。” 想不承认都不成。 “玄都天一点意思都没有,每一个人都是正正经经的,比你们的大荒境差多了,”她叹气,“上次回玄都天时,我就让师父帮我忙,把我弄到大荒境去当玉女,这样也可以天天去找你们,结果师父不肯,说那样的话,就没人管我了。” 红线哼了一声:“你现在这样一天到晚乱跑,你师父还不是一样管不到你?” “就是啊,”薛彩笺苦着脸,“问题是,这话我总不能跟师父说去。好姐姐,你告诉我,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红线被她的这声“好姐姐”叫得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灵凝,问:“你有没觉得她这声姐姐叫得怪怪的?” 灵凝道:“没有啊,你们不是结拜姐妹么?她叫你姐姐也没错啊。” 红线看着天空翻个白眼:“可我怎么总觉得有些恶寒。” 薛彩笺气道:“傻女人,要不你叫我姐姐好了……哎哟!” 头上被敲了一下。 灵凝见红线像是有什么心事,于是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红线道:“也没什么,只是被她这么一叫,想起我也应该去一趟渤海,见一见我的弟弟去。” 薛彩笺道:“你有弟弟?” 红线道:“有一个。” 灵凝却是听师姐提到过此事的,便道:“那就去一趟渤海吧,反正我们的事也不急这一时。” 当下,红线便领着灵凝和彩笺二人绕道渤海,寻杜兰香去了。 她们进入渤海,又问了一些当地水族,寻到龙宫,果然见到了杜兰香和小山。此时,小山身上所中的毒早已解开,与红线姐弟相见,异常高兴,拉着红线叫来跳去,活泼得很。杜兰香也听说了红线在东方苍天的一些事,见她虽有任务在身,却还想着来看自己,自也喜欢。 在渤海龙宫住了一日后,毕竟还有要事在身,红线三人也就向杜兰香母子告辞,杜兰香拉着红线的手,嘱咐她多加保重,这才放她离去。 离开渤海,进入内陆,一路上自不免经过人间的繁华都市,灵凝只觉得处处新鲜有趣,问东问西,红线知道她从小到大,除了曾到过九嶷山之外,实实不曾到过人间的其它地方,也就放慢飞行的速度,让灵凝看个够,似这般,又过了几日,她们才到达华山。 到达华山时,正好是清晨,缥缈的云气萦绕其间,翠草微舒,轻抖着一粒粒露珠。三人在附近绕了几绕,也未发现有什么皇宫在那。 小方叫道:“是不是你们师父弄错了?现在可是大唐,谁敢在这里建什么隋帝宫?他就不怕被人皇派兵马直接端了?” 红线冷笑道:“既然那人是跟赵芜女一伙的,又怎会害怕什么人皇?在长安时,如果不是我和隐娘及时赶到,阻止了赵芜女的阴谋,人皇李治早就被她害死了。” 小方在灵凝耳边偷偷地问:“真有这事么?” 灵凝道:“当然是真的……虽然我听说,当时她们只是溜到皇宫里去偷酒喝。” “偷酒喝?”小方恍然大悟,“原本她们只是误打误撞撞上的。” 灵凝叹道:“真可惜,这么多好玩的事都没我的份。” “喂,”红线斜眼看着她们,“别在那瞎聊,想想办法,看怎么找那隋帝宫才是正经。” “这个不难,”灵凝道,“依师父所说,那隋帝宫的建造者不是仙就是妖,寻常人找也找不到它。既然如此,它就必定也是依照某种地格,建于灵气汇集之处。我们只需以风水之术四处勘查一番,凡有灵气汇聚,又或是地格奇特之处,便一一搜寻过去,也就不怕找不到了。” 红线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于是便让灵凝去做。灵凝便以风水之术观穴望气,绕山而走,一处处寻了过去,华山原本就不小,她又搜得仔细,不知不觉,日头过了中天,又慢慢西移。 一直来到一处所在,灵凝看着前方,道:“奇怪!” 红线与小方看去,见前面坐落着三座山峰,周围的地势崎岖险恶,寻常人根本无法到达。红线问:“莫非隋帝宫就藏在那里面?” “不像,”灵凝道,“你们看这三峰所在之处,暗合乾六、乾六、艮八三宫,峰顶穿云而上,又暗合乙奇、丙奇、丁奇三奇,这分明便是三奇入墓。这样的地格,绝非是天然而成,必是有人以术法列出来的。” 红线道:“那岂非正是我们所要寻找的地格奇特之处?你为何又说不像是这里?” 灵凝道:“三奇入墓,百事不宜,谋事尽休。这是一个凶格,不管有人想在里面做什么事,都是难以成功的。” 红线和小方对风水之术都是一窍不通,见灵凝这么说,自然也就信了。红线道:“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进去看一看再说。” 灵凝道:“嗯,不过还是需要小心些。” 三人沿着山坡从低处绕去,悄悄接近,飞了一阵,红线突然道:“有人。” 灵凝和小方赶紧看去,见远处果然有一伙人也正沿着山峰的倒影慢慢接近。为首的是一个柱着拐杖的老妪,看上去虽然像是行在地面上,其实却有一道风沙将她托住,在她身边,还有一个模样英俊的青年人,容貌秀美,举止优雅。 在他们身后,跟着十几名模样奇怪之人,其中一个少女身穿黑甲,背生双翅。她持着一只长矛,黑色双翅缓缓拍动,面无表情地跟在那老妪身后。 三人都认得那身穿黑甲的少女,红线和小方不但认得这黑甲少女,连那老妪也曾见过一面。灵凝掩着嘴,低声道:“难怪师父怎么也无法在苍天找到他们,原来他们早已到了人间界。” 那老妪自然便是夜叉族的冥芮姥姥,那黑甲少女则是在猗天阁夺走天书,甚至差点杀了灵凝的黑羽。红线想到这些人不但差点害死灵凝和隐娘,同时亦是杀死龙格的凶手,眼中冒出怒火,只是她曾跟冥芮姥姥交过手,知道就算自己和小方联起手来也胜不了冥芮姥姥,灵凝战斗经验不够,难以胜过黑羽,更何况对方还有那来历不明的青年和其他十几名夜叉族战士,若是现在就找上去,只怕是自寻死路。 红线低声道:“我们先跟着他们,看他们去哪……不好!” 只见冥芮姥姥和那青年猛然抬头,同时往她们的方向看来。 一道风沙卷过,冥芮姥姥已乘沙飞来,那青年紧随其后…… 第四十章 隐艮上,化白鹿 眼见敌人发现动静飞了过来,红线赶紧道:“他们人多,我们先躲一躲。” 灵凝本就怯战,小方是跟来玩的,两人都不想就这样好好的跟敌人打起来,一听到红线说躲,自是求之不得。小方将身一晃,立时变做一块碎石落在地上,她的太玄三十六变乃是真正的仙家变化之道,一般人自然无法从满地碎石中找出她来。 灵凝本就擅长奇门遁甲和各种仙术,一见敌人飞来,立时将手一招,唤出一朵莲花将自己包住,隐入地气之内。只是她方一隐住身形,心中忽地一跳,想道:“糟了,我只顾着藏住自己,却忘了师姐不擅长遁法。” 正自心急,担心师姐被人发现,只听头上风声响起,然后便静了一静。 “奇怪,”冥芮姥姥那沙哑难听的声音传入灵凝耳中,“我明明发现此处藏有他人,为何却一个不见?莫不是我老糊涂了,出了差错?” 那青年沉吟一阵,道:“如果只是一个人,还可说是生出错觉,既然你我都有相同感应,那就定不会错。想必是此间之人隐形匿迹之术极其了得,可令我们无法追踪。” 冥芮姥姥桀桀地怪笑一声:“寻常人哪有这种本事?此处既是华山,能够在被你我发觉后及时遁走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那青年冷笑一声,忽地放声叫道:“袁昭仪既已露了形迹,何不现身一见?” 一阵沉默。 冥芮姥姥见没有人出现,于是阴阴笑道:“袁紫烟,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藏头露尾了?既然已被我们发现了尾巴,却不敢现出身来?” 这时,远方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芮姑,凤梧公子,别来无恙?” 灵凝藏在地气之中,她本是知道这二人弄错了的,却没想到真有人走了出来,倒也暗暗诧异。 地面上,黑羽跟那些夜叉族战士也飞了过来,落在冥芮姥姥身后,一同定睛看去,只见现身而出的是一个清秀端庄的女子,身穿彩衣,头挽凤髻,神情幽幽淡淡,似是微笑,又像冷笑。 冥芮姥姥看着袁紫烟,哼了一声,道:“以你的本事,竟也会被我们发现,可知你这几十年里,实在是没有什么长进。” 袁紫烟并没有去理会冥芮姥姥的嘲弄,只是移着莲步缓缓上前,从地面拾起一块石头看了看,好笑地摇了摇头,又往脚下看去,笑容不减。紧接着,却又抬头看向周围,神情疑惑。 凤梧公子问:“袁昭仪在找什么?” 袁紫烟将那块石头轻轻地放回地面,就好像多用些力气就会把它弄痛一般。她看向冥芮姥姥和凤梧公子,道:“数十年不见,两位为何好端端的,又跑到此处来找我?” 冥芮姥姥道:“只是想向你借一样事物,希望你莫要忘了当年所发的誓言,故意推托。” 袁紫烟黯然一叹,又看向黑羽,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她莫非就是……” 冥芮姥姥冷冷截道:“她是谁,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答复我,借还是不借?” 袁紫烟道:“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想向我借什么?” 冥芮姥姥道:“赵芜女的天乙飞宫图!” 袁紫烟猛然一震,看向冥芮姥姥,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有这东西,又是从哪得知它在这里?” 冥芮姥姥冷然道:“这就与你无关了。” 赵芜女沉默一阵,忽地嫣然笑道:“三日后你们再来吧。” 身影一晃,竟然就这样飘走。 冥芮姥姥怒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凤梧公子倒是无所谓地道:“她既然让我们三日后再来,让我们照做也就是了。有当年的血誓在那,想来她也不至于拒绝我们。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她这三日要做什么,听说天魔道血灵子已经找上了她,她这两天自身难保,自然也没空理会我们。” 冥芮姥姥眯着眼:“她何时得罪了血灵子?” “当年在隋炀帝死后,她曾闯入幽冥地府的转轮殿,将杨广及陪他而死的那些隋宫嫔妃之魂魄全都劫出,”凤梧公子道,“护守转轮殿的鬼面判官李文府为了阻止她,结果死在她的手中,却不想那李文府其实是血灵子的独生儿子。血灵子自己虽然出身魔道,对这个独子却极是爱护,从小便隐藏了他的身世,将他送入神霄派学仙,不想李文府虽然修成了散仙,却在封神之劫时应劫而死,血灵子用了不少手段,这才让李文府死后转入神道,在幽冥地府当值,结果却遇到了袁紫烟劫魂之事,被袁紫烟直接杀死。” 冥芮姥姥冷笑道:“原来还有这种事。” 凤梧公子道:“李文府虽是血灵子的独子,却从小在神霄派这种道家正宗门派里长大,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人仁义,只可惜却死在袁紫烟手中,他本就是神道中人,早已失了仙体,这一死,就真的是形神俱灭了。血灵子自身凶残歹毒,却只愿这个儿子能够一世平安,当年那个害得李文府失去仙体的仙人落在他的手中,也不知受尽多少折磨虐待,据说至今都还生不如死地活着。试想,他又怎肯放过害得他儿子连鬼神都做不成的人?” 冥芮姥姥冷哼一声,道:“血灵子虽然厉害,但以袁紫烟的九宫术理,只要她一心躲藏,谁又找得到她?” 凤梧公子低声道:“此事我也想不明白,袁姑娘身为金王蓐收之后,自身本事亦算了得,为何却要守死着这个隋帝宫?此处再怎么隐秘,时长日久,也早晚会被血灵子找上门来。还是说,她真的会爱上那个不成器的杨广不成?” 冥芮姥姥皱眉,道:“她是死是活,本是与我们无关,但现在赵芜女已死,我们只有靠她才能找到天乙飞宫图,如果她真的死在血灵子手中,我们所花的心血岂非全都白费了?” 凤梧公子道:“她若是开口请我们相助,我们还可看在有求于她的份上助她一臂之力,现在她就这样转身离开,难道我们还好意思自己厚皮赖脸地自己跑去助她对抗血灵子?何况就算再加上我们两人,也未必对付得了血灵子和他的九大弟子。” 冥芮姥姥道:“那依你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凤梧公子道:“也只有先回去,多等两三日再说了。” 冥芮姥姥一时也无办法,只是与凤梧公子一同,带着黑羽等其他人离开了。 他们一走,地上的那块石子马上便跳了起来,变成小方,她拍着胸口喃喃地道:“吓死了我,真是吓死我了。” 灵凝亦从地气里钻了出来,道:“怎么了?” 小方道:“我明明动都没动,那个女人却好好的把我捡了起来,害我吓了一跳。” 灵凝道:“她必是知道那石头是你变的,刚才我们隐身躲藏时,她肯定就在附近看着,只是我们没注意到她。” 小方道:“我看她捡起我的时候,还往你藏身的地方看了几眼,显然你也没她发现了。” “嗯,”灵凝点了点头,又道,“咦,师姐呢?” “说起来,”小方茫然四顾,道,“我也不知道她藏到那里起来,我本还以为她一定会被那些人发现,没想到她竟然藏得比我们还好,看上去,连那个姓袁的女人都没弄清楚她是怎么藏的。” 这时,旁边传来红线的声音:“我在这里。” 一只白鹿现出身来,得意地看了她们一眼。小方和灵凝一同睁大眼睛,看着这只全身晶莹雪白的鹿,灵凝半信半疑地道:“师姐?” “嗯!”白鹿散作无数珠子,再重新聚合,变成了红衣红剑红贴花的薛红线。 隐艮上,化白鹿,隐形于山林,无使见我身! 太乙丹景隐地八术所变的朱雀、白虎、青牛等等,指的当然并非是红色的鸟、白色的老虎、青色的牛这么简单,它们都是特指某种只在传说中才能见到的神兽,而且每一种变化都有其奇妙之处。 灵凝见师姐竟然有这等奇术,自是一阵好奇,只是正事要紧,也就没有多问。她问道:“师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红线皱着眉想了一想,道:“我见那姓袁的女子刚才便是往这三座山峰的里头飞去,可见隋帝宫必定是藏在这里面。但是我们既然遇到了夜叉族的那些家伙,又怎能将他们放过?那黑羽差点把你和隐娘害死,我上次刺了她一剑,竟然也没把也刺死,这次怎可再放过她?” “我、我倒没什么,”灵凝道,“不过、不过天书被她抢了去……” “嗯,”红线道,“反正隋帝宫在这里,找那小狐妖的事也不差这一天两天,我们就先去找黑羽把天书夺回来。虽然他们人多,但我们在暗处,事必可行。” 灵凝点头。小方见她们两人已经做好决定,反正自己也是来凑热闹的,也就更没意见。 于是,她们一同往冥芮姥姥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 阴风惨飒,雷电交加。 一座座威慑人心的狰狞兽像飘浮在灰暗的空中。 风魂足尖点着一座兽像,冷然看着前方那金碧辉煌的知霆大殿。隐娘身穿洁白绡衣,腰佩飞雪剑,鬼魅般地飘在他的身后,在她手中,捧着散出淡淡金光的阴阳镜。 风魂将左手张开,手心上放着两枚小铃,他将其中一枚挂在自己心口,然后转身看着隐娘,沉声道:“这两枚是护花同心铃,只要佩在胸口,百里之内,都可用来保持联系。” 隐娘点了点头,正要接过小铃,风魂已主动替她挂在胸左凸起之处,指头还不经意地隔着绡衣在那小*尖上触了一下,弄得她怪脸红的。 “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风魂交待一句后,化作青光,便往知霆大殿投去。隐娘收敛心事,以阴阳镜照向大殿内部照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风魂落在殿前那巨大的孰湖石像前,往殿门看去。隐娘的声音通过阴阳镜传入他的心头:“师父,殿门处有四个神将,其中两个在里头。还有两队天兵,正面对面地走过来。” 风魂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张青铜面具戴在脸上,这张面具附有咒法,能够帮助他有效阻止被人认出。当隐娘通知他殿内的两队天兵已错身而过,背对殿门离开的时候,他招出一道疾风,吹得那四名神将以手挡风,而风魂就乘着他们失神的这一机会隐着身形快速穿门而过,等那四将还过神来,他早已进入殿内。 第四十一章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 沿途守卫重重,戒备森严,幸好风魂本身擅于潜踪匿迹之术,又有隐娘在远处用阴阳镜替他查看前方状况。潜到深处,往下一层,通道窄了许多,守卫的雷部天兵天将也更多了。 隐娘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师父,前面有两名雷将,额上都有第三只眼睛,不知有何异能。” 风魂心知像这种长相奇特之人,其神通亦必有奇特之处,不敢大意,耐心等待,一直等到隐娘看到那两名三目神将松懈下来,与一名路过的捧珠玉女聊天时,这才化作云烟,沿地面绕开他们的视线,潜了进去。 越往下,戒备越严,禁制也越多。风魂怕的倒不是禁制,毕竟再复杂的禁制也逃不出五行、八卦、九宫这些道家根本,只要细心一些,总能寻出规避之道。他担心的还是路上的护殿神将,三界之中奇人无数,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有什么特殊奇才的仙神。 这里毕竟是雷部重地,一但被人发现,后果实是难料。 一直潜到最底层的禁牢,隐娘道:“师父,前面禁制太多,阴阳镜也照不进去。” “我知道。”风魂透过同心铃回答。 潜到这里,其实已算成功了大半,禁牢里禁制虽多,目的却是为了防止被关在里面的囚犯越狱,倒不是因为担心被人潜到里头。 他沿着通道缓缓进入,周围的黑色金刚石壁上画着无数咒法,皆是为了防止有人破壁而出,并杂有许多摧心制魂的作用。精神力稍弱一点的囚犯在这种地方哪怕只是关上几个时辰,都有可能被这些咒法摧残得精神崩溃。 两名狱吏守在前方,风魂心知要想在里面找人,总是不免生出动静,不能再像前面一样只是躲藏,于是急急掠了过去,在那两名狱吏反应过来之前术法连施,那两人反应亦快,一个挚出金鞭,一个准备喊人。 风魂身形一幻,让金鞭击了个空,同时将手一指,一道光芒闪过。那两人只觉心神一摇,立时便倒了下去。 他不敢耽搁,迅速飞入禁牢内部,虽又遇到几名狱吏,却都不是强手,被他迅速击倒。那些被关押的囚犯虽然起了一些骚乱,大部分却也只是木然的看着他,在这种精神时时受到禁制摧残的地方,根本没有几人还能再兴奋起来。 很快,风魂便在一处牢房里找到了婉儿,毕竟对于天庭来说,她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犯人,自也没有受到什么重要看管。她缩在黑暗的角度里,衣衫褴缕,双目失神,显得无助而恐慌。 风魂将青阳之气凝成紫刀,一刀劈开牢门上的禁制,掠到狐妖少女面前蹲下,并将脸上的青铜面具摘下,低声道:“婉儿!” 上官婉儿颤颤地抬起头来,见到风魂,不觉流出泪来:“恩公……” “我来救你了!”风魂扶起她,将她背在背上,“有话出去再说。” “恩公,”上官婉儿颤声道,“你、你不要管我,你快走,这是个……” 话音未了,隐娘的声音已在风魂的心头急急响起:“师父,你快出来,突然出现了好多人……这是个陷阱。” 风魂一惊,赶紧重新戴上青铜面具,背着上官婉儿急掠而出。 刚飞出禁牢,便有一道电光袭来,风魂不敢暴露身份,收起紫煞刀,以指作剑蓦然点去,将电光截住。他足不点地地往前直飞,三名早已等在那里的神将祭出各自的法宝击向他,他却玄而又玄地扭了一下,急速地脱出他们的攻击范围。 他飞掠到上头,却见周围的石壁全都消失,殿顶也被人掀了去。无数天兵天将簇拥着将他和婉儿层层围住,天地萧瑟,杀气云集,连天的战鼓一嗵嗵地在他的耳边敲响。 毡旗舞动,阵喝如雷,紧簇的战阵打开缺口,一名模样几同于妖魔的天将排众而出,他面如蓝靛,头发比血还要殷红,背上生出风雷双翅,左翅呼风,右翅带雷,手中还提着一支金光夺目的黄金棍。 在这名蓝脸红发的天神身后,还站着一个妩媚的貌美女子,面带微笑,正是斗部二十八宿中的心宿心月狐。 风魂冷冷地看着这名模样怪异的天神:“雷光护法显圣真君?” 那天神金棍一挥,数道霹雳穿云而下:“正是本神!阁下擅闯雷部,意欲劫走天庭重犯,已是触犯天条,若是早早束手就擒,本神还可饶你性命,否则,就莫要怪本神的震天棍不留情面。” 风魂没有理他,只是将视线慢慢地转向心月狐。 心月狐微笑:“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子看着我?我可不认识你!” 风魂没有说话。 他已经知道要对付他的人是谁了。 是玉帝和王母娘娘…… 虽然带着防止被人认出的青铜面具,但是风魂知道,心月狐早已认出他。 但她却故意装作不知道他是谁。 心月狐知道风魂和上官婉儿的关系,知道他早晚都会跑来救上官婉儿。 玉帝和西王母想要对付他,却又不想做得太过明显,于是便设下这样一个陷阱,让他自投罗网。如果他死在这里,那真是谁也无法替他出头,对雷庭来说,死去的只是一个试图劫狱的无名小贼,而钟化他们就算知道真相,也无法站出来替他说话,他们难道还能公开声称一个公然触犯天条,试图在雷庭劫狱的家伙就是他们的少主? “这个陷阱早就挖好在这里,只等我自己跑进来,”风魂在心中快速地闪着念头,“而我确实是大意了,在我与伊奘诺尊的对抗中,不管怎么想玉帝和王母都是偏向我这一方,不管是封圣还是送还飞琼和太素赤霄剑,包括将我封作东天太真王,都让我觉得他们是在暗中支持我,却没想到他们只是在做做表面,其实背地里早已做好了过河拆桥的打算。” 念头一转,又忖道:“只是还有一些无法解释的地方,如果说玉帝和王母娘娘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借助我来打消伊奘诺尊的野心,然后再鸟尽弓藏,将我诛除,那也未免太费事了。以他们的地位和道法,真要对付伊奘诺尊的话,又何必非得这样利用我?还是说……他们原本是希望我死在伊奘诺尊手中,结果未能如愿,只好再利用这个陷阱?但这样一来同样也说不过去,我风魂何德何能,需要让他们费这样的心思来对付我?” “恩公,”婉儿在他背上虚弱地道,“你快放下我,自己走吧。” 风魂暗叹一声。 心月狐显然知道他不会放下婉儿自己逃走,就像在雄蛇岛上,他没有放弃赵芜女一样,她将婉儿留在那里,本就是想要让婉儿成为他逃出陷阱的累赘。他继续动念:“真正的武媚娘已经被赵芜女害死,我原本以为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然而现在,心月狐却代替武媚娘进入皇宫,成为人皇李治的妃子,原本对李家忠心耿耿的朝廷重臣长孙无忌和诸遂良,都因为心月狐的谗言而被人皇李治流放后赐死,照这样看,天命现在又回归到了我所熟知的历史上。如果说心月狐就是武则天,那她只怕真的不好对付。”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见他一直沉吟不语,冷笑一声:“上触天律,其罪不赦,你莫非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逃走不成?” 风魂从囊中取出一条丝带,将婉儿绑在自己腰上。 婉儿泣道:“恩公……” “别说话,”风魂慢慢地道,“抱紧我!” 青光一闪,竟挚出青阳紫煞刀,直接跃向雷光护法显圣真君。雷光护法显圣真君登时大怒,双翅一拍,风雷立起,震天棍更是直迎而下。 刀棍相交,却不闻任何声音,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只觉棍上一轻,风魂已借着他的力道向后抛飞,同时刀光连闪,将十数名天将劈退。然而那些天兵天将实在太多,风魂只能左突右闯,尽可能不让自己同时受到多名强手的围攻。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疾飞过去,想要缠住风魂,然而风魂专往那些实力偏弱的天兵里闯,令他难以找到出手的机会。雷光护法显圣真君怒极,大喝一声“让开”,欲领着兴云、唤雨、闪电、助风四位天神,及雷部二十四位天君围剿风魂。 风魂心知若是被这些强手缠上,自己真是必死无疑,也不给他们机会,不断移形换体,虽无法突出重围,却专往人多的地方闯,让那四天神和二十四天君只能偶尔找到攻击他的机会,而他也不硬抗,一借力便马上遁形。 雷部众将没有想到自己虽然人多,却反而被风魂抓住乱战的机会,倒弄得自己束手束脚,虽然又气又怒,一时却又无可奈何。 心月狐飞了过来,低声道:“靠这样无法抓出他,一旦被他找到机会,难免被他远遁而走,需用阵法困他。”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立时命众将散开,领着各自天兵布下天绝地裂之阵。这些雷部兵将与斗部那些*不羁的群星恶煞毕竟不同,一旦排开阵势,互相之间的配合立时便严谨有序,让风魂无法再找到趁乱的机会。 兴云、唤雨、闪电、助风四位天神疾飞向风魂,祭出各自法宝,一时间风雷立起,狂风大作,风魂无法硬抗,只得抽身急退。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却截在他的退路上。 风魂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一刀劈去,试图将他劈退。 恰在这时,远处有一道精光照来,射在雷光护法显圣真君的眼睛上,令他大吃一惊,因看不清风魂的刀势,只得避了一避。 风魂心知这道精光来自隐娘手中的阴阳镜,于是乘机连劈几刀,迫使雷光护法显圣真君不得不连连后退,等兴云唤雨四神赶来时,他已背着婉儿将身一扭,直落到知霆大殿,往殿内钻出去。 心月狐脸色一变:“不好,他是要放出禁牢里的那些要犯。” 第四十二章 疾风电影战云霄 众将赶紧也落了下去,然而风魂动作实在太快,不但飞回禁牢劈开一道道牢门,破掉那些束缚妖力的禁制,还煽风点火地一顿叫喊,那些被关在禁牢里的要犯不是妖魔就是触犯过天条的仙神,眼见牢门打开,大喜过望,立时拥向外头,与那些天兵天将杀在一起,想要找机会逃出去。 风魂自然不指望这些囚犯能够替他击退那些天兵天将。 他只想多少制造出一些混乱,在那些囚犯往外冲时,兴云唤雨四神和二十四天君只得一边阻住他们一边小心观察,担心风魂夹在这些人里趁机逃走。风魂却在知霆大殿的底部以烛龙离火焚破一层层墙壁,悄然潜出,雷庭众将没有想到竟有人能够破坏掉黑色金钢石制成的禁壁,被他潜到下方,再一口气往人间飞去,此处的天兵天将本就薄弱,竟无人能够将他阻住。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发现不对头时,风魂早已冲到了外围,无奈之下,他只得带着兴云唤雨四天神紧追而去,风魂本以为自己已可以顺利逃走,谁知这四天神一边追一边祭出法器,弄得风雷交加,罡风扑面,将他拖住。 眼见对方越追越近,风魂猛一咬牙,背着婉儿回过身来,紫煞刀随手一搅,无数青阳之气聚集而来,越扩越大,他则将身一旋,直往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和四天神击去,宛若是青色的龙卷风一般。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没想到风魂竟是如此强悍,脸色一变,但他不愧是天界屈指可数的几名天将之一,千年之前便已肉身成圣。他将金棍一旋,立时狂风大作,惊雷乱起,无数霹雳从虚无间生出,交错而下,远处的天兵天将和那些冲出来的囚犯尽皆胆颤心惊,忘了战斗。 那些霹雳击在风魂所化的青色龙卷风上,腾出道道焰光,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大喝一声,震天棍直往龙卷风的中心劈去,其凌厉处,有若是撕天裂地的闪电。 紫煞刀与震天棍轰然相交,整个天空都被激得涡流四旋,天地变色。风魂和雷光护法显圣真君二人俱是脸色凝重。 风雷两翅开先辈,变化千端起后昆。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乃是封神之劫时由当时还是天帝的太乙救苦天尊亲笔封圣的著名战将,哪里想得到自己竟会奈何不了一个劫狱的小贼? 而风魂虽然早已听闻这位雷庭护法天神的名号,却也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了得。三界之中,能够肉身成圣的人少之又少,不是谁都有资格从凡人直接封圣的。 紫煞刀与震天棍仍然碰在一起,彼此间谁也不肯退让,两道气劲化作两道光弧,风魂与这位护法天神就这样互相怒视。 兴云、唤雨、闪电、助风四位天神见风魂被缠住,立时冲了过来。 就在这时,无数剑光扑来,有若是炫丽多彩的流星雨,硬将这四位天神截住。 赶过来的是聂隐娘! 风魂心知不将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击败的话,自己便难以脱身,只得加重力道,与其硬抗。谁知上官婉儿却在他的身后低哼一声,有黏稠的液体沿着他的颈部淌了进去。他心中一惊,知道婉儿已经被自己和对手拼斗时生出的气劲伤及,气势登时一弱。 如此强敌,哪能容他大意?震天棍立时破劲而入,点向他的胸口,风魂只得将紫煞刀甩手一掷,自己抽身而退,饶是如此,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在躲避紫煞刀的同时,金棍仍然虚虚地在他的胸口点了一下。 他喷出一口鲜血,飞退数丈,足尖点着一朵黑云,这才勉强定住身形,胸口的剧痛阵阵涌起,令他不得不再次喷出一口血。 隐娘退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师父,你怎么样?” 风魂勉强摇了摇头。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却也没有追击,而是拍着双翅慢慢飞来,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何人?” 风魂拭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你布下这样的陷阱等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在说话的同时,他将体内残余的青阳之气聚成涡流,快速地将周围的天地玄气吸入自身,弥补刚才的损耗。紫煞刀在他的手中再次成形。 “奉命行事罢了。”雷光护法显圣真君淡淡地看着他,又看看他手中那腾出紫焰的刀,想起了最近在天界中风头正劲的一个人物,皱了皱眉,“东天青元显圣真君?” 风魂冷然道:“是或不是,又有何区别?” “说的也是,”雷光护法显圣真君缓缓举起手中金棍,“不管你是谁,我都必须将你留下……天诏如此!” …… ****** 月色醉人。 红线带着灵凝和小方飞掠到一处荒效野岭,躲在竹林间,看着远处山阴下的一处山庄。 幽芮姥姥和黑羽等人便是进入了那山庄里。 “你们在这等着,”红线道,“我溜进去看看。” 小方道:“我也去。” 灵凝见她们两人都要去,害怕自己一个人被扔在这里,赶紧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红线犹豫了一下,虽说小方的变化之术了得,灵凝的九宫遁甲亦不简单,但对方亦不是易与之辈,人一多,总是不免生出差错。然而小方自恃神通,跃跃欲试,灵凝又胆小一些,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无奈之下,她只好嘱咐一声“小方”,各施各法,一同潜过去。 小方变作蜂鸟,灵凝则用仙术隐住身形,她们看向红线,见红线只是摇身一晃,变作一头白鹿后,马上便失了踪影,尽皆佩服。小方是会变化不会隐身,灵凝是会隐身不会变化,看红线又变化又隐身的,自是觉得厉害。 小方问:“我姐姐是什么时候学会这样一套本事的?” 灵凝隐着身形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红线的声音在前方传来:“别说话,快走。 两人赶紧一同接近那座山庄。 山庄周围,有数名夜叉族战士巡视着,却未能发现她们的蛛丝马迹。 灵凝此时已收起彩鸾,只乘着一朵祥云,进入山庄之内,她左看右看,既不知师姐去了哪里,连小方也看不到了,心里略有些着慌。一路飘去,也没有看到幽芮姥姥和凤梧公子,不知不觉来到后院的园林之中。 在月色下转了一圈,忽地,她顿在那里。 在一处假山下,她看到了黑羽。 黑羽正捧着一个竹简,躲在那里悄然看着,她身穿黑甲,又用黑翅轻扰着自身,仿佛已跟假山在月光下的倒影溶成了一体。灵凝直至近得与她只有短短几步,才蓦然注意到她的存在,山庄里的其他人,更是不可能看出她躲在这里做什么。 灵凝疑惑地看向黑羽手中的竹简,心头疑惑,与此同时,黑羽却也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竹简上的字迹正在消退。 那是太乙天书。 灵凝心头震动,她没有想到太乙天书竟会在黑羽的手中显露出字迹。能够从天书中看到东西的,从来就只有师父、红线、隐娘和她四人。 为什么黑羽也能看到? 她抬起头来,注视着黑羽的眼睛,黑羽的眼睛冷冷淡淡,就仿佛亘古不化的冰块,然而灵凝又觉得,在这份冷至极点的眼神中,又分明藏着一丝向往、一丝渴望。 她发现自己了么?灵凝想着。 黑羽那清冷的视线让她不敢肯定。 正自惊疑间,黑羽已霍地站了起来,将天书收入怀中,慢慢地走出阴影。在她经过身边的时候,灵凝听到她低低地说了一句:“离开这里!” 灵凝心跳蓦地加速。 就像是有鼓儿在自己的胸口敲来敲去。 她赶紧往来路退去,方自飞到半途,不知怎的,她感觉有什么虫子撞上了她的粉脖,还动来动去。她心在本就慌得紧,被这一吓,下意识地便叫出声来。她一叫,那飞虫般的东西也叫了起来。 那是小方。 小方变成的蜂鸟实在太小,借着夜色,灵凝根本看不到她。而灵凝的隐身之术小方同样看不破,两人一进来便失了彼此的位置,还无缘无故地撞在这里,自己人吓自己人。 她们这一叫,其他人立时警觉,一道光芒射来,也不知是何法宝,竟同时破去了她们的隐身和变化,令她们现出身来。 风声立起,幽芮姥姥已带着那些夜叉族战士将她二人围住。 与幽芮姥姥一起的,除了凤梧公子之外,还有一个全身发青、体型健壮的妖怪,在他手中握着一盏琉璃灯,破去她们隐身和变化之术的光束就是从这盏灯上射出来的。 灵凝花容失色,小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变化之道竟会因那盏琉璃灯而失效,有些呆滞。幽芮姥姥看着她们,怪笑道:“想不到北方玄天真武大帝的女儿,竟然会自己跑来送死。” 灵凝颤声道:“你、你想怎样?” 幽芮姥姥冷冷地道:“上次在猗天阁被你逃过一劫,我倒想看看,这一次你是否还有那么好的命。” 灵凝悄悄看向四周,见师姐没有被对方发现,略略安下些心来,正要说话,却听小方在她身后叫道:“喂,你这样看我干嘛?” 小方是对着凤梧公子说话。 凤梧公子正盯着小方上下打量,眼中一阵惊艳之色,竟是有些痴了。 小方被他看得心底发毛,就好像全身上下都爬满了毛毛虫一样。 凤梧公子盯着小方看了一阵,转头看灵凝,摇了摇头,露出一脸恶心感觉,又转向小方,眼神再次变得艳羡和温柔。灵凝和小方把他的表情看在眼中,灵凝睁大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难道我的脸上沾了泥土不成?小方虽然对凤梧公子的注目感到讨厌,心里却也不禁美滋滋地想着:“我以前还一直觉得自己不如灵凝好看,现在看来,莫非我比她漂亮得多?” 此时,幽芮姥姥也认出了小方,于是哼了一声:“你不是青耕的侄女么?难怪我们上次在猗天阁的行动会失败,原来你……” 话还未说完,凤梧公子已指着小方叫道:“侄女?你是女的?” 小方气道:“老娘我当然是女的。” “原来是女的……是女的……”凤梧公子喃喃一阵后,看着小方的眼神立时也变得“恶心”起来。 敢情他刚才是把穿着青衫、戴远游巾的小方当成了男人。 第四十三章 风从虎,云从龙 小方虽然从小爱做男孩子打扮,但她现在毕竟已经大了,爱美之心跟别的少女也差不了多少,刚才见凤梧公子看自己的眼神极尽倾慕,看灵凝的目光却极是不屑,还自鸣得意地以为是自己比灵凝更漂亮,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那家伙把自己当成了男人……他根本就是个只好男风的龙阳君。 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灵凝对断袖分桃这种事却没有什么概念,见这位凤梧公子刚才看小方还好好的,突然一下又大变样了,只觉得莫名其妙。 小方挚出轩辕剑,一剑便向凤梧公子劈去。 劈到途中,剑势一转,转向那手持琉璃灯的青色妖怪。 那琉璃灯显然有制魂锁魄之能,若不先将它摧毁,小方就无法变化,灵凝也难以遁走。 幽芮姥姥早有防备,柱杖一点,道道闪电击出,迫使小方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应付。灵凝见小方遇险,赶紧挥动延祥涤厄玄天绫,唤出一座山峰压向幽芮姥姥和凤梧公子,凤梧公子眉也不皱,头上自有剑光闪过,山峰便已被他劈开。 灵凝知道敌人难以对付,招出彩鸾,抓住小方便往上飞,想脱离琉璃灯射出的光束并借机遁走,然而凤梧公子冷笑一声,剑光从他的脑后飞出,在她们的头上铺下漫天剑影。 那些夜叉族战士亦手持弓箭朝她们射来。 灵凝虽然焦急,却毫无办法,只得仙术连施,既要挡开箭矢,又要躲避幽芮姥姥的电光。 幽芮姥姥猛喝一声:“孟伊儿!” 黑羽立时飞了出来,手中短矛一转,矛影闪电般击向灵凝。 灵凝大怒,心想自己原本还以为她已经变成了好人,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歹毒,然而,气归气,她却已无法腾出手来应付黑羽。 小方赶紧一边挡下凤梧公子的剑影,一边腾出手来,挚出符文形天剑,劈了一道剑光击向黑羽。 黑羽轻松避开。 见灵凝和小方已陷死地,幽芮姥姥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就在这时,天空中闪过一道红光,红光袭向凤梧公子,其凌厉之处胜似天雷。凤梧公子心中一惊,不敢大意,只是将漫天剑影撤下,化作一只飞剑向红光截去。没想到这红光看似惊人,却只是一个虚影,他的飞剑立时截了个空。 一只黑龙破云而下,张牙舞爪,引得雷电交加。黑龙张口一喷,一道霹雳劈向黑羽,黑羽不得不振着双翅飞开。 风从虎,云从龙,黑龙现身的那一瞬间,黑云从虚无间急涌而来,将整个山庄覆住。那青色妖怪虽用琉璃灯照向黑龙,但那黑龙与一般的隐身和变化不同,乃是藉着天地玄气变化而成,这光束虽有锁魂之能,却无法制住其元神。 黑云越覆越多,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 幽芮姥姥的疾光雷影之术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她怒叱一声,柱杖虚虚一点,一道空间裂缝无由而生,将黑云尽皆吸入其中。 月光重新洒下,那黑龙却已卷了灵凝和小方往天际飞去。 幽芮姥姥和凤梧公子尽皆大怒,一同腾起身影,全力出手,只见电光轰然,剑影森森,将黑龙团团困住。这黑龙自是红线以太乙丹景隐地八术变化而成,她出有入无,时隐时现,令攻过来的电光和剑影无法击在她的身上。 灵凝却摔了下去。她本就失了双腿,无法在龙背上坐稳,应变能力也有所欠缺,虽被红线救上天空,却又没弄清楚这条黑龙其实就是她的师姐,心中害怕,一个失神,便往地面栽去。 红线大吃一惊,俯着身便要朝灵凝冲去,那青色妖怪却将琉璃灯吞了下去,现出粗壮如山的真身。它一跃而起,手中握着一根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巨型狼牙棒,直往红线砸去。 红线本就还在应付幽芮姥姥的雷光和凤梧公子的剑影,偏偏又心悬灵凝安危,不能就这样飞遁逃走,虽有小方替她接去一些剑影,却还是被狼牙棒敲中,虽然借着龙形的隐现卸了不少力道,却仍是惨哼一声。 幽芮姥姥见灵凝已落了下来,这只突然出现的黑龙也已受伤,立时便向黑羽喝道:“杀了她!” 黑羽冲向灵凝,一矛向她刺去。 矛尖划破空气,带出刺耳的焦味。 却刺了个空。 灵凝本是自忖必死,没想到黑羽竟然会失手,大喜之下,赶紧以仙术飞向上空的红线和小方。此时红线因为受了一棒,无法再保持龙形,三人虽然会合在一起,却难以逃走。 恰在这时,一道清风吹来。 别人还不觉得如何,灵凝却是福至心灵,立时便知道这道清风是有人藉由九宫之术来救她们,赶紧伸手抓住红线和小方,借着这道清风遁走,消失无踪。 幽芮姥姥没有想到这样都会被她们逃走,气得脸色发青。她落到黑羽面前,冷冷地看着她:“为什么没有杀死玄天帝姬?” 黑羽木然地道:“当时太过紧张,一时……” 啪! 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嘴角溢出血丝! ****** 风魂化作朱雀,载着蜿儿和隐娘,直冲入隔开九重天与人间界的罡风之内,烛龙离火化作火翅,将他们紧紧护住。 兴云唤雨四位天神和雷部的二十四位天君都无法像他这样真正在罡风层中飞行,只得放弃追逐,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却全然不惧,提着震天棍,拍着风雷二翅,紧紧追在他们身后。 风魂因要保护好婉儿和隐娘,让她们不被罡风所伤,无法回头交手,只得在罡风中转来绕去。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旋着金棍,震出无数霹雳,罡风被霹雳搅动,卷扯出狂劲的涡流。风魂用尽心神,才没让自己被这些涡流卷入。 风魂越飞越低,眼看便要穿出罡风层。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心知一旦被他逃到人间界,便可轻易地使用风云二遁逃走,于是怒目一瞪,身上精光一闪,竟化作长虹掠至风魂身前,将他截住。 风魂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手,措不及防之下,无法掉头,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前去,并将青阳之气化作刀影,自行攻向对方。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冷笑一声,金棍一挥,劈开刀影,正要砸向风魂。 一道金光从他们的上头直落而下。 两人都没有想到在罡风层中竟然也会有人插手,而且来人速度快得惊人。雷光护法显圣真君急急掠开数尺,风魂却是心中一喜,因为他已看出,来人所用的正是太乙金光纵。 他以为来的人是薛红线。 然而等他看到那人剑上有如旭日般的光芒时,他便知道自己错了,这世上并不只有红线会使用金光纵。 还有梁休! 红线的太阴剑诀专积阴气,梁休的太阳剑诀专积阳气,俱都不惧罡风。 梁休一落下来便将手一振,夺目的剑光击向雷光护法显圣真君。雷光护法显圣真君一棍截去,气劲相交,震得罡风倒卷。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心中一凛,风魂同样也是诧异不止。自从梁休与红线上次在玄武门上空战了个势均力敌后,红线的剑术便已突飞猛进,然而现在看来,梁休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 剑气冲霄,棍影森寒,梁休在与雷光护法显圣真君的对恃中,竟是丝毫不弱。 风魂趁着这个机会,从另一方面往底下飞去,穿出罡风层,来到人间。脚下云彩瑞蔼,东方的天空露出淡淡的曙光,流连未去的月,苍白如贴在天边的一剪薄纱。 他将婉儿交给隐娘,自己回复人身,手提紫煞刀抬头看着,只是一会,梁休跟雷光护法显圣真君便已一边打斗一边飞了出来。风魂纵起身一刀斩去,雷光护法显圣真君不敢同时与他跟梁休二人交手,只好快速闪开。 三人一同顿住,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冷然看着风魂,此时,他已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留不住风魂。 风魂道:“事已至此,护法真君何不回雷庭去?再战下去,对你并无好处。”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淡淡道:“我既然奉命擒你,怎可轻易退却?” 风魂笑道:“我虽然不知道天诏里说的是什么,但它难道有让你追人追到人间来?你们雷部戒律最是森严,难道可以不经同意,便随心所欲地在人间与人斗法不成?”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自然看得出风魂这是给他找台阶下,他冷冷地看了风魂和梁休一眼,哼了一声,双翅一振,纵身飞入罡风,消失不见。 风魂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梁休。梁休却没有看他,只是木然地扫了上官婉儿一眼,谁也不知道他这一眼中到底蕴藏着什么,像是冰冷,又似是炽热。 风魂心中立时生出明悟,知道梁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并非是为了帮他,而是跟他一样,想到潜入禁牢去救上官婉儿。 风魂道:“我们下去再说……” 梁休却只是冷笑一声,纵身便要离去。 上官婉儿颤声唤道:“阿休……” 梁休木然地滞住身形。 风魂看着梁休,收起紫煞刀,摊手笑道:“不管怎样,我们也算是认识了三百多年的老朋友了,何不到底下去聊一聊?” 说完,便领着隐娘穿云而下,往脚下的高耸山峰落去。 梁休皱了皱眉,这才跟在他们身后。 第四十四章 相将尽是采莲人 落在一处山崖间,隐娘将婉儿放下,又取出一粒仙丹让她服下。风魂看看上官婉儿,又看看梁休,婉儿只是低着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梁休亦是沉默不语,以往那总是凝在嘴角的冷笑也早已消失。 气氛极是尴尬。 冷峻的神情凝在梁休的脸上,透出的是令人无法忽略的邪气,身躯笔直地立在那里,就仿佛永远也无法与他身边的事物融在一起。风魂看着他眉宇间的浓烈煞气,心中暗叹,早在三百年前,梁休的性格便显得怪异和冷傲,这三百多年里,虽然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这种性格显然变得更明显了。 风魂看着梁休,微笑道:“说起来,前些日子我曾学了一篇不错的经文,你想不想学……” 梁休道:“没兴趣!” 说完,就这样掠到远处,想要一走了之。 风魂苦笑。 上官婉儿亭亭地移到风魂面前,抬着看他:“恩公……” “别总是恩公恩公地叫,”风魂耸肩笑道,“要不,你就唤我一声大哥吧。” 上官婉儿低下头:“大哥……” 风魂叹道:“你可是要跟他走?” 上官婉儿面容微变,抬起头来,张口欲言,风魂的声音却藉着传音之术悄然传入她的耳中:“婉儿,你听我说,阿休的御剑之道专积阳气,异常霸道,我见他煞气过重,分明已有入魔之兆。我这有一篇《三元流珠经》,你在他身边时,可时时念给他听,他喜欢你,自然也就不会拒绝,否则的话,只怕他难免会有性命之危。”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篇经文,递与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怔了怔,接过经文,不安地抬头看着他,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才重新低下螓首,缓缓地道:“那,婉儿便去了,等日后婉儿有闲时,再来找恩公。” 风魂笑道:“说了要叫大哥的。” 上官婉儿温柔地唤了一声“大哥”,又向隐娘欠了欠身,这才飞掠到梁休身边。梁休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带着她离去。 风魂负着手,暗叹一声。梁休虽然性子有些古怪,本性其实并不算坏,只看他愿意潜到雷庭去救婉儿,便知道他对婉儿确实是真心的,跟他那个喜欢诱拐良家玉女私奔的父亲不同。 他转身看向隐娘,正要说话,却见隐娘看着他的神情颇有些古怪,不觉愕了一愕,问:“怎么了?” 隐娘咬了咬唇,低声问:“师父,你难道看不出……” 话未说完,几声脆响传来,两人循声看去,却是一只可爱的小狐狸跑了出来,它先是追着梁休和婉儿追了一阵,还没等它追上,梁休便以剑光载着婉儿破空离去,那太乙金光纵,又岂是它追得上的?无奈之下,它又跑了回来,跳到风魂怀中吱吱地叫着。 风魂看着怀中这只可爱小狐,醒悟过来:“你是……媚儿?” 小狐狸跳到地上,变成了个身穿连衣裙的小女孩,娇小玲珑,水灵粉嫩,毛茸茸的尾巴因为无法隐藏,从裙子底下伸了出来,晃啊晃。 “师父师父,”小女孩看着风魂直跳脚,“你怎么让姐姐就那样走了?气死人了。” 她为什么叫我师父?风魂低头看着她,怔了一怔,突然伸出双手捏住小女孩那粉嫩嫩的脸蛋:“原来是你……” ****** 红线与灵凝、小方在迷宫般的山路间走着。 三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坐落在她们周围,旭日的光芒从山岭间散下,在她们身上洒下淡淡金光。石子与黄土在她们脚下铺出一条条怪异的道路,又有苍松与雪杉零零落落地散在各处。 “原来是这样,”灵凝看着周围,声音娇美,“这三座山峰虽然布成了三奇入墓的地格,但这里面,又另布下一道九宫迷阵,用的是天盘六甲、地盘时干的直符伏吟。直符伏吟,天盘在本宫不动,宜藏兵。外部虽是三奇入墓,内部却被直符伏吟消解。凶格之内再加凶格,反正空出一块吉地来。只是这种格上加格的本事,却也没有几个人做得到就是。” 对于九宫阵法,三人中也只有灵凝看得懂,红线和小方只能跟在她的身后。 七转八弯,行了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富丽华美的皇宫出现在她们面前,占地之大,令人乍舌。 小方兴奋地道:“这里就是隋帝宫?” “应该就是这里,”灵凝道,“昨晚救下我们的应该就是那位袁昭仪,她既然有本事布下这种奇格,那倒转九宫,以清风将我们传到这里,自然也做得到。只是不知为何,她虽然救了我们,却又不出来见我们。” 红线道:“我们进去看看再说。” 三人一同往宫内走去。 虽是皇宫,却也清冷得很,到处雕栏玉砌,却几乎不见人影。一直来到深处,才发现前方有许多宫女走来走去,或是彼此闲聊,或是捧着玉盘,每一个都秀丽貌美,体态婀娜。 三人彼此对望一眼,走上前正想找人问话,一名宫女看到她们,立时惊慌地叫了出来,引得人人注目。 “你们是谁?”一个女子朝她们怒叱道,“竟敢擅闯宣华宫?” 数名侍卫拥来,以长矛指着红线和灵凝、小方三人,三人发现,这些侍卫虽然穿着盔甲,却也全都是女子。这些侍卫押着红线等人便往前走,红线看出她们都不会什么神通道法,也不计较,任由她们拥着往前走。 越是里面,那些宫娥嫔妃便越多,一个个巧挽乌云,奇分绿鬓。 穿花拂柳,来到一处池边,池上有二十多条小船,满截荷花,许多女子坐在中间,唱着采莲歌。池边又有龙草细席铺地,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坐在席上,鼓掌大笑,旁边还有几名美女与他一同浅笑低吟。 船上女子互相嬉戏,争先赶快,一个个都被水溅得湿了。龙袍男子看得兴致大起,吟道:“湖上女,精选正轻盈。犹恨乍离金殿侣,相将尽是采莲人。清唱谩频频。轩内好,嬉戏下龙津……” 旁边众女喝采,一名凤髻女子更是赞道:“陛下宸思清俊,天才潇洒,古来帝王,无人能及。” 龙袍男子道:“御妻,朕还没念完呢。” 那凤髻女子掩嘴笑道:“陛下还未赋完,便已鬼泣神惊,若是赋完,岂不要羞死了曹子健,气死了孔文举?” 龙袍男子大喜,连饮数怀,众美人更是献觞称贺。 红线与灵凝、小方三人互相对视,面面相觑。这位风流天子莫非就是…… 龙袍男子也看到了红线三人,眼睛一亮,问:“你们又是哪个院里的美人儿?为何联从不曾见过你们?” 其中一名女侍卫赶紧应道:“陛下,她们是从宫外私自溜进来的。” 那凤髻女子道:“恭喜陛下,陛下德比尧舜,如今天下太平,四海臣服,这必是宫外的女子有感于陛下恩德,故私闯宣华宫,想要一睹龙颜。” 龙袍男子还未说话,小方却已笑道:“莫非你就是杨广?” 旁边众女花容失色,有人更是娇喝道:“大胆,圣上名讳,你岂可直呼出来。” 龙袍男子却全不在意,只是定睛看去,见红线美人姿容,灵凝清丽脱俗,小方虽做男儿打扮,亦是别有风情,不禁龙颜喜动,道:“联多次遍选秀女,想不到外头竟还遗落了如此美人,可见人间处处有遗珠,甚好,甚好,联必定再下旨意,令众卿遴选佳人才女,又或更有美色,亦未可知。” 红线哼了一声:“别选了,江山早就被你选没了。隋朝已经灭亡,如今天下已尽归李姓,你还在这做梦呢?” 隋炀帝抚掌大笑:“好个丫头,一进宫便知道争娇竞宠。” 那凤髻女子便是萧后,她亦笑道:“天下真要易了主,我等又岂会不知?可知她必是有心独沾雨露,故意用话语欺骗陛下,让陛下断了再选秀女的念头,也不想想陛下贵为天子,又岂会如此轻易被人欺骗?只是她口出逆言,亦不可不罚。” “无妨,无妨,”隋炀帝将红线从头到尾打量一阵,啧啧赞叹,道,“这亦是她天真可爱之处,如此佳丽,联爱她都来不及,又怎愿罚她?” 又道:“殷纣只宠妲已一女,周幽王独爱褒姒一个,天下就此崩坏,联如今佳丽盈前,而天下安靖,你们可知是何缘故?” 萧后道:“独爱一人,谓之私情,普同雨露,才可算是博爱。天子乃天下之主,岂可因私情而废博爱?十六院中妃妾虽多,陛下却未曾冷落一人,故陛下所到之处,有恩而无怨。纣、幽二人贪恋一人美色,无心治国,自然天下崩坏,而陛下以博爱之心示人,又留心治国,天下万民感动于陛下圣德之心,上好礼而民易使之,自然天下大同,不治而治,此所以纣幽败坏、而陛下安享也。” 隋炀帝大喜:“还是御妻明白事理,深得联心。” 红线与灵凝对望一眼,摇头叹息……果然是个昏君! 隋炀帝看着红线,道:“联看你天真可爱,不错,不错,联现在就将你册封为可爱妃。” 众美人大赞,萧后更是道:“陛下取名号不拘旧法,别有特色,果然是千古奇才,今臣妾心服。” 红线气得脸都青了。 小方撇嘴:“她哪里可爱了?” 隋炀帝伸手,“来,让联抱抱……” 小方朝灵凝低声道:“你觉不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像一个人?” 灵凝赶紧道:“你、你胡说,师父才不会像他这样。” 小方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还没说他像你师父,你自己就先说出来,这还不说明问题?” “抱你个大头鬼!”红线早已不耐烦了,抽出剑便朝隋炀帝劈去。此时她早已看出,不管是这隋炀帝还是他身边的一众美人,全都只是阴魂。 隋炀帝见她抽剑劈来,吓得脸都白了,萧后等妃嫔更是惊惶失措。 一个身影窜上前来,剑光一晃,锵的一声,截住了紫绡剑。 第四十五章 血影漫天,日奇入雾 红线原本只是想吓一吓这些连自己是生是死都弄不清楚的家伙,不提防有人持剑挡在自己面前,脾气上来,也不管那么多,剑光连闪。 那人却也一步不退,与她战成一块。 寒光四溢,剑气森然。 随着数十道清脆的交击声快速响过,红线退了一步,定睛看去,却见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身穿淡红衫、腰系缟素裙的少女。与隋炀帝和萧后等人不同,这少女肌肤红润,生气盈然,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 萧后喜道:“宝儿,快将这大逆不道、意欲行刺陛下的刺客拿下。” 隋炀帝赶紧道:“擒下就好,万不可伤了她。” 萧后道:“陛下,她方才分明欲置陛下于死地……” 隋炀帝笑道:“无妨,无妨,联这不还好好的么?宁可让美人儿负联,联亦绝不负任何一个美人儿。” 红线与这个叫宝儿的少女持剑对恃,各不相让。 少女哼了一声,正要再次出手,旁边却飘来一个体态修长的身影:“宝儿,且慢!” 隋炀帝看着来人,喜道:“紫烟,你有何话说?” 红线看去,发现她就是那个叫袁紫烟的女子。在她与幽芮姥姥、凤梧公子在外头交谈时,红线是以太乙丹景隐地八术化作白鹿隐去身形,躲在一旁看着,此时自然能够认出。 袁紫烟朝着隋炀帝和萧后微笑着道:“陛下、娘娘,这三人方入宫中,想必是在乡野粗鄙之地呆得久了,不知规则,这才得罪了陛下和娘娘,何不先交由我来管教一番,让她们熟知宫中礼仪?” 隋炀帝抚掌笑道:“既然如此,就把她们交给你了,稍稍管束一下便是,切不可累了她们。” 于是,袁紫烟施礼告退,给红线三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们跟自己离去。红线与灵凝、小方都知道这袁紫烟才是自己要找的人,自然也不想再生事端,于是便跟在她的身后。 穿过朱栏玉碧,来到一处无人的偏殿,袁紫烟转身看向她们。红线上前一步,道:“家师乃是大荒境青元显圣真君风魂,我等受他之命……” “我知道,”袁紫烟叹道,“你们是来找媚儿的吧?但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红线与灵凝错愕。 袁紫烟道:“此处即将有妖人入侵,我不想她留在这里受我牵连,早已将她送了出去,也不知她现在去了哪里。” 灵凝问:“昨夜以九宫之术救下我们的,不知可是袁姐姐?” 袁紫烟微笑着道:“我与你们师父早已见过面,也算有些交情,只是他自己不记得罢了。你二人既然是他徒弟,我自然不能就这样看着你们死在芮姑和凤梧公子手中。时间已经不多,你们不宜留在这里,还是早些离去的好。” 灵凝正欲说话,袁紫烟已挥手送客,三人无法,只得告辞,往宫外走去。路上时,灵凝低声说道:“她必是不想将我们也连累进来,这才急着将我们赶走。” 小方道:“昨天听她和幽芮姥姥的对话,来找她报仇的是天魔道的血灵子,血灵子可是三界中数一数二的大魔头,所到之处鸡犬不留,我可不想留在这里。” 灵凝心中不安地道:“但她昨夜救过我们,我们怎能就这样离开,有恩不报?” 红线沉默一阵,正要做出决定。 就在这时,异变突现,漫天的血色铺上了空中,莫名的阴气笼罩大地,又有无形杀意透进空气之中,直令人连骨髓都阵阵发冷。 袁紫烟急切的声音传入她们耳中:“血魔已到,你们快回来。” 红线等人对望一眼,见前方腾起青色晶壁,将那漫天的血色阻在外头,知道袁紫烟的敌人已经到达,隋帝宫周围的禁制也已发动,此时她们就算想离开,也已走不了了。 回到殿内,却见袁紫烟立在那里,神情间略带忧愁,刚才那个持剑少女也站在她的身边。 “这位是袁宝儿,”袁紫烟向红线等人介绍后,又道,“想不到血灵子来得这么早,害得几位不得不留在险境之中,实是让我过意不去。血灵子一向滥杀无辜,每次寻仇之时,连周围那些无关紧要的凡人都不肯放过,事到如今,也只好请三位先留在这里了。” 红线眉头一挑,道:“那血灵子究竟有何本事,竟然如此张扬?” 袁紫烟道:“他原本是天界仙人,后来也不知因为犯下何事,被谪到人间,又入了魔道,性情暴躁,往往别人只是稍有些得罪他,他便将人举族覆灭,手段极是残忍,甚至可让人生不如死地活着。后因为在玄天上道境犯下罪孽,得罪了当时还是北极四圣之一的真武大帝,被真武大帝追杀,在人间躲藏了好一阵子,这才收敛许多。我与他有杀子之仇,他恨我入骨,此番前来,只怕连周围百里之内的寻常百姓都会被他诛连,难以活下来。” 话音方了,天空中传来一阵怒吼:“姓袁的贱人,还不出来受死?” 这声音有若狼嚎,听入耳中,震人魂魄。 更有轰然之声在外头不断响起,显然是血灵子的门人正以法宝和术法破坏袁紫烟事先所布的各种禁制。 袁紫烟叹道:“害得几位与我一同被困在此处,我真是过意不去。” 红线怒道:“似这等恶人,就算仅仅只是遇到,我也绝不肯放过他。” 灵凝道:“就是!更何况姐姐昨夜曾救过我们性命,我们又怎的就这样不顾而去?对方既然喜欢赶尽杀绝,自然也不会放过我们,既然如此,我们也只有与袁姐姐你联起手来一同将他赶走,才可自保。” 袁紫烟与袁宝儿对望一眼,微露喜色。血灵子太过厉害,对她们来说,多一分力量,自然便多了一份希望。 灵凝道:“袁姐姐,这隋帝宫周围的禁制,可是暗合‘日奇入雾’之阵?日奇入雾,被土昏暗,门凶必凶,只有开门可供进入?” 袁紫烟眼中闪过惊异之色,道:“确是‘日奇入雾’,血灵子的九大弟子中,并没有几个擅长鬼谷和九宫之阵,要想找出闯进此间的办法,还需要一些时间。此宫中能够与敌人交手的,便只有我们五人,而敌人中,除了血灵子自身,他的九大弟子亦各有神通,不容忽视。以血灵子的能耐,再厉害的阵势也早晚会被他毁去,一旦陷入乱战,我等实是有败无胜,倒不如放开一门,再以言语激他,他虽凶残,却也心高气傲,必会让他的九大弟子接受我们的挑战,这样,我们或可在他破阵而入之前,将他的实力削弱几分。” 小方嘀咕道:“我也听说过他的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九大弟子,好像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本来还想跟你们来玩,想不到却是跟你们来送死。” 红线扭头瞪了她一眼,她赶紧噤声。 众女又商量了一些对应之策,然后便一同移至开门。暗红的血色透过禁制缓缓渗了进来,笼得四处一片昏晦,袁紫烟将袖一挥,有事物脱袖而出,挂在她们头上,乃是由发着夜光的洞冥草编织而成的太极图案。 袁紫烟娇喝道:“血灵子,你只敢恃着人多,欺凌我等柔弱女子不成?” 远处的血雾里,涌出一个巨大的人形脸庞,红得让人心惊,暗黑色的七窍显露在这人形脸孔上,怪异莫名。它缓缓张口:“你待如何?” 袁紫烟将手一指,前方空地上的两座石狮雕像转了一个圈,再疾分开来。 开门开启。 袁紫烟冷冷地道:“你可敢下场与我独自较量一番,定出生死?” 血灵子冷笑道:“对付你们,老夫还用不着急着出手。幽冲,你先去陪她们玩玩。” 身影一闪,一个身穿阴阳道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前方空地上。 袁紫烟知道血灵子自恃身份,必定会先派他的几名弟子出场,现在见他果然如此,倒也略略宽心,低声道:“此人名叫杜幽冲,成为血灵子的弟子前,原本是神霄派无衡道长的首徒,手中的阴阳洪炉、阴阳八卦剑、阴阳冥龙锻原本都是神霄派的著名法宝,被他盗走后,又经过血灵子的祭炼,极难对付。血灵子对外人极其残忍,对他的徒子徒孙却颇为爱护,他的这九大弟子也宁愿为他出生入死,为非作歹,要想对付他们,必须万分小心。”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袁宝儿淡淡地道:“我去对付他……” “不,”红线冷哼一声,“我来!” 袁紫烟略一思索,看着红线,道:“如此,就劳烦你了。” 她对风魂的三个徒弟其实亦有一些了解,知道红线所学的乃是专积阴气的太阴御剑之道,对付杜幽冲的阴阳洪炉时,或许会有奇效。 灵凝低声说道:“师姐,小心。” 红线点了点头,慢慢地走下台阶,来到杜幽冲面前。 天色昏沉,血光四溢。 杜幽冲面容阴沉,无喜无忧地看着她,道:“天魔道,杜幽冲!” 红线这些日子在苍天经过战火洗礼,心灵已锻炼得更是坚毅,她盯着杜幽冲,慢慢地道:“大荒境,薛红线!” 大荒境?杜幽冲怔了一怔,瞳孔微缩。 红线已趁着这个机会挚出剑来,剑光一窜一折,迅疾地刺向杜幽冲。 杜幽冲双袖一挥,两只袖子里各自飞出三支剑光。六剑有大有少,锵锒作响,围着红线乱刺,红线以剑光护身,竟将这六支剑光一同挡住。 这时,她心念一动,猛然跃起,与此同时,她脚下的地面破开,一道光芒闪过,若非她及时发现,这道从地底出现的剑光便已将她劈开了。 然而她一跃到空中,头顶同样有一道剑光破空斩下。 杜幽冲的阴阳八卦剑。 这阴阳八卦剑,乃是八剑合一,前六支剑暗合震、巽、坎、离、艮、兑,最后两剑分别是坤和乾。 坤为地,乾为天。 红线虽然躲过了破出地面的坤剑,但空中斩下的乾剑,已是来不及躲开。 第四十六章 六时含景破冥龙 红线虽然躲过了破出地面的坤剑,但空中斩下的乾剑,已是来不及躲开。 但她却全然不惧,紫绡剑红光一闪,便将乾剑的剑光截住,同时身子一纵一落,竟脱出了八卦剑的围攻。 她俏目一瞪,脚踩清风不断飘走,收回紫绡剑,一卷一抖,一道月光骤然出现,迫使杜幽冲不得不将八卦剑暂时收回,幻出重重剑影,将红线以太阴剑气化出的月光逼住。 八剑交错,时攻时守,刚柔并济,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是其中的乾坤二剑,只见剑光,不见其形,飘忽难测,谁也无法肯定它们会在何时突然从地底窜出,又或是从空中斩下。 然而红线只将太阴真气散在身周,又将阴极而生的那点至阳含在剑中,太阴真气有如月光,无处不照,剑中的那点阳煞更如同不时破出乌云的那缕阳光,收拢时无人可见,破敌时凌厉万分。 八卦相荡,再怎么变化无穷,终究是逃不出阴阳二字,红线只将太阴真气护法,再用剑中至阳煞气攻敌和应急,便可将自身守得水泄不通。 杜幽冲见阴阳八卦剑不能取胜,立时祭出阴阳洪炉,炉中腾出熊熊烈火,挟着滚滚热浪卷向红线。 红线冷笑一声,也不见她做了什么,空气间骤然飘出雪花,天空中自行降下霰雹,立时便让那滚滚热浪无功而退。 杜幽冲大吃一惊。 召唤冰雪,其实并不如何出奇,但一般都是以术法将充盈在天地间的水气改形换态,阴阳洪炉生出的乃是三昧真火,根本就不怕这种冰雪。然而红线召出的冰雪却是以太阴剑气所化,便连三昧真火也可轻易驱散。 阴气胜则生出霜雪,阴气专则化作霰雹。 红线将太阴之气凝在身前,剑中阳煞之气点向阴气的正中心。 阴中伏阳,阳气不降,击博而生雷霆。 一道电光带着森然剑气,击向杜幽冲! 杜幽冲没有想到红线的御剑之道竟是如此了得,不得不将阴阳八卦剑急急召回,八剑合一,快速地向红线的雷霆剑光截去。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风卷云涌,本就昏暗的天地更是骤然一黑,然后才慢慢地生出一些光来。 虽然截住了红线的剑光,杜幽冲的脸色却已变得苍白,额上更是生出虚汗。他咬了咬牙,以八卦剑护身,从怀中取出一物扔上天空,那是一副锦缎,缎中飞出两条飞龙,一条洁白如雪,一条漆黑如夜。 阴阳冥龙缎。 两条冥龙呼啸着冲向红线,红线赶紧以剑光斩去,然而这两条冥龙乃是上古巨龙死后的阴魂所化,有形无质,连紫绡剑也无法斩断。 红线见剑光无法逼退这两条冥龙,赶紧以太阴之气护身,然而这阴阳冥龙连她的太阴真气也丝毫不怕,毫无阻滞地向她绞来。 红线大吃一惊,慌忙躲避,然而只靠躲闪,又如何躲得来阴阳冥龙?只一会儿,她便已是手忙脚乱。 灵凝和小方心惊胆战地看着,连袁紫烟亦是娥眉微蹙。 杜幽冲更是冷笑连连。 眼见红线便要伤在冥龙之下,她忽地娇叱一声,取出一物祭在空中,立时间,幽香飘散,朵朵莲花从虚无间生出,散出光华,这些光华交错往返,竟构成了一幅唯美的山水画,画中花草遍地,桃李盛开,更见阳光明媚,春意盈然。 那两条冥龙竟被这光华阻住,惊惶而退。 杜幽冲看着那朵朵莲花构成的幻象,惊疑不定。 袁紫烟大喜:“这个是……” “六时含景莲?”血灵子化成的血色巨脸,在远处的血雾中发出声音,“幽冲回来,你不是她的对手。” 杜幽冲所凭依的,乃是他手中的阴阳八卦剑、阴阳洪炉、阴阳冥龙缎这三件法宝。如今,阴阳洪炉生出的三昧真火对红线无用,阴阳冥龙缎召出的冥龙虽然厉害,又被六时含景莲变幻出的阳春之景所克制,这六时含景莲本是红线从真月府中得来,可依“明、幽、春、夏、秋、冬”六时生出不同的幻境,其中的阳春之景生气盈然,恰恰抵住了冥龙的死气。 阴阳洪炉与阴阳冥龙缎既然无用,那杜幽冲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以阴阳八卦剑跟红线比拼御剑之道,血灵子何等人物,如何看不出杜幽冲在剑术上的成就不及红线? 血灵子对外人虽然凶残暴虐,对自己的门人不但护短,亦都视若亲子,心知杜幽冲已无取胜之理,再打下去有死无生,自是想将他唤下场来。然而杜幽冲原本虽是神霄派这种道家正宗门派的弟子,却屡遭迫害,当年本是无奈之下,为求自保才反出神霄派,投入血灵子门下,却反在这魔门中感受到师恩深重。此时,他虽然知道难以取胜,却不愿替师门丢脸,于是怒叱一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 阴阳冥龙闻到血气,反噬而来,杜幽冲却将身一旋,化作黑影卷住这一黑一白两条冥龙。一人二龙混作一处,化作一条巨大的灰龙,挟着冷风扑向红线。 他竟是以自身血气作引,与阴阳冥龙合成一体。 红线没有想到对方竟敢采取这种不顾自身安危、以死相拼的做法,脸色也立时凝重起来。六阳含景莲的阳春之景虽然可抵御阴魂,然而杜幽冲却将他的血肉与冥龙的阴魂结合,非生非死,非清非浊,瞬间便撕开那护身幻境,直往红线抓去。 红线赶紧以剑光斩去,却被杜幽冲的八卦剑一一截下,纵有穿过八封剑守护的,落在巨龙身上,亦只能透进些许,根本就伤不了它。 眼见红线便要被杜幽冲与阴阳冥龙所结合的巨龙咬上,小方脸色苍白,灵凝已掩脸不敢再看。 红线冷叱一声,手握紫绡剑倒迎而上,剑上青光一闪。 这是师父在大荒山洗霞池边以太乙白玉轮度入她体内的青阳之气。 剑光过处,杜幽冲惨叫一声,溅了一地血花。然而他本就存了拼着一死以报师恩的念头,虽被红线以和着青阳之气的紫绡剑一剑斩杀,却在临死前让阳阳八卦剑中的坤剑悄悄破地而出,一瞬间便刺穿红线的腹部。 血灵子见杜幽冲惨死,暴怒地大吼一声。 袁紫烟亦赶紧以九宫之术封住开门,掠下场将红线扶了回来。红线咬着牙将坤剑拨出掷在地上,灵凝慌忙取出仙丹给她服下,好在红线虽然受伤,毕竟不是伤在致命之处,又以真气及时封住伤口,并无性命之忧。 袁紫烟让红线到后院疗伤,红线却摇了摇头,自己坐在一旁调息去了。 毕竟,让她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到后方休息,她也无法安心。 袁紫烟重新开启开门,朝远处放声道:“血灵子,这一场胜负已分,你可再派他人下来。” 血灵子怒哼一声,也不趁机闯入开门,只是出声道:“心恒,去将你师兄的尸体收回来。” 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道者从血雾中现出身来,他手托棺木,慢慢地走到杜幽冲的尸体旁。此时,杜幽冲的尸体已经在红线的一斩之威下断成两截,那道者也不避血污,将两截尸体分别抱入棺中。 他的动作很慢,慢得仿佛是在做一些优雅而细致的工作。袁紫烟看着他,沉吟不语,袁宝儿却看着这中年道者,娇躯发颤:“齐、齐子恒……”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不可闻。 灵凝却是听在耳中,转过头去,见袁紫烟神情黯然,袁宝儿的双眸间更是透着迷离和哀伤,知道她们和这个中年道士本是旧识。 中年道者托着棺木,转身回到血雾之中,对袁宝儿看也不看。袁宝儿却仍是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 失去主人的阴阳八卦剑、阴阳洪炉、阴阳冥龙缎仍然落在地上,没有人去管它们。 “任劳,”血灵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去会会她们。” ****** 只听梆的一声传来,一个身材矮小的驼背老人出现在场上,他双目通圆,头顶尽秃,模样极是古怪。他的手中明明空无一物,却总有木板敲击的声音在他身上响起,梆梆梆的,让人听得心烦意乱。 袁紫烟低声道:“此人名叫何任劳,擅长魔音和五蛊毒素,原本是……” 话未说完,袁宝儿已飘入场中,冷冷地看着何任劳。袁紫烟心知宝儿已因齐子恒的出现心神大乱,原本不想让她下场,然而她动作太快,竟是拦之不及,只好暗叹一声。 那梆梆的声音仍在响着,时快时慢,就仿佛是直接响在人的心头。袁宝儿将佩剑随手抽出,剑光耀目,一阵龙吟般的清响响起,听在耳中,令人心神一畅。 小方眼睛一亮:“这莫非就是大荒时期仙人云中子亲手铸炼的古奇龙音剑?” 袁紫烟道:“正是古奇龙音。” 灵凝问:“这剑很有名么?” 小方道:“古奇龙音剑跟紫华流光剑、形文灵天剑一样,虽然比不上分天四剑,却也都是仙界中的著名古剑,我娘生前最喜欢收集仙家名剑,只可惜她当年虽然收藏了不少宝剑,但古奇龙音剑和紫华流光剑,她却一直求而不得,更别说是分天四剑了。反倒是你师父也不知捡了什么狗屎运,不但得了上元破虚剑和东海秀霸剑,还把它们都送了人。” 灵凝低声道:“你弄错了,是太素赤霄剑和东海秀霸剑,不过太素赤霄剑是飞琼仙子自己得到的,师父只是助了她一臂之力而已。” 小方抿了抿嘴,看了在旁边打坐疗伤的薛红线一眼,也不争辩。袁紫烟见她模样,也不由转头看了被红线放在膝上的紫绡剑一眼,忖道:“此剑看上去虽然红得奇怪,却光华不显,我还以为它最多也就是与古奇龙音同一级别……莫非是我看走眼了?” 虽然心中诧异,然而袁宝儿正跟何任劳紧张对恃,她只好收敛心神,与灵凝、小方一同注视着场下二人。 龙吟之音与那梆梆的魔音此起彼伏,相互纠缠,就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闪烁在两人之间,连旁边听闻的人,都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更别说场中冷然相对的袁宝儿和何任劳。 他们的额上已生出冷汗。 魔音忽地一沉,变得缠绵哀怨,宛如空闺之人深夜自语,心中有泪却无人倾诉。 袁宝儿脸色一变,剑光一闪,将仙剑疾刺向何任劳。 第四十七章 水火双离,损兑分威 何任劳已看出了她心灵的破绽。 单靠龙音,她已无法抵御,不得不先行出手。 何任劳却只将双手缩入袖中,身形飘忽,时进时退,不管袁宝儿的剑光如何扑天盖地,他都只是冷笑地一一闪避。 袁宝儿的心已乱。 心乱了,剑势自然也就乱了。 何任劳在入天魔道之前,便已是人间界有名的魔头,连避数次雷劫之后,因为知道自己无法再避,只得转劫重修,请了血灵子将转世后的他收入门下。数世积下的魔胎,再加上血灵子的栽培,虽是重修,却轻而易举地突破前世修行,直入地魔之境,岂是容易对付? 袁宝儿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将剑一划,一道剑光振天而起。 无数道剑影如雨落下。 “峨嵋凝碧崖的万剑诀?”何任劳依旧冷笑。他将左手伸出,一道金光飞出,将他头顶的数道剑影击飞,剑影虽多,却无法伤到他。 袁宝儿的万剑诀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她将剑身一振,龙音再响,那无数剑影化作无数光点,有如星河倒泻,卷向何任劳。 何任劳右手伸出,祭出一条金蛇,金蛇口吐蛇信,猛然一吸,竟将那无数剑影吸入腹中。 袁宝儿脸色苍白。 何任劳冷冷地看着她:“你还有何本事?” 双袖一挥。 飞天蜈蛉、遁地玉蟾、混火天蚕等各种千奇百怪的蛊虫扑向袁宝儿,袁宝儿咬着一缕发丝,以心御剑,化出点点剑光勉强阻住这些蛊虫。 何任劳左手一点,那只将剑影吸入腹中后身形越胀越大的金蛇呼啸着飞向袁宝儿,欲将她置于死地。 袁宝儿却发出了一声冷笑。 就在这时,异变忽生,那金蛇的身子突然断开,一道剑光从它三寸要害钻了出来,闪电般刺向何任劳,与此同时,袁宝儿手中的仙剑骤然腾出烈焰,将那些蛊虫全部焚尽。 何任劳欲躲已迟,从金蛇腹内钻出的那只剑已刺入了他的胸口,此剑只有一尺多长,剑身深蓝,而袁宝儿手中的仙剑不知何时也变成了暗红色,剑身覆着火光。 何任劳忍着胸前巨痛:“你、你这不是古奇龙音剑。” 袁宝儿道:“不是!这是水火双离剑。” 手一动,插在何任劳胸口的那只蓝色立时飞回,贴在袁宝儿手中的暗红火剑上,急旋不休。 何任劳紧捂伤口,颤声问:“既然不是古奇龙音剑,为何它刚才却会发出龙音?” “因为古奇龙音剑,”袁宝儿伸出紧握的左手,缓缓张开,“在这里。” 在她的左手手心处,现出一粒剑丸,剑丸不断跳动,发出清脆悦耳的龙吟。 她将古奇龙音剑制成剑丸藏在左手,发出龙音,却将水火双离剑中的暗红火剑伪装成古奇龙音剑的样子。水火双离剑本是子母双剑,火剑为母,水剑为子,她以母剑施出万剑诀时,子剑便已混在那无数剑影之中。 何任劳如果从一开始就认出袁宝儿所用的是水火双离剑,自会提防她剑中藏剑,然而他被龙音所骗,将水火双离剑误认成古奇龙音剑,大意之下,果然中计。 见袁宝儿反败为胜,袁紫烟这才松一口气,灵凝和小方亦是又惊又喜。 袁宝儿看着身受重伤的何任劳,道:“你走吧,我不想杀你。” 何任劳却发出一声冷笑:“谁杀谁,还难说得很!” 袁宝儿正要说话,却听见梆的一声脆响。 响声是从水火双离剑传来。 一条黑影从深蓝水剑的剑身上急弹而起,落在她的脖子上。她大吃一惊,赶紧用左手抓住那东西一甩,那东西被甩出数尺,又振翅飞回,双翅每次拍击,都发出“梆”声。 这是一只背生薄翅的黑色蜈蚣。 剑光一闪,袁宝儿将它劈住两半。 但她自己却也娇躯发颤,以剑撑地,这才没有倒下去。 在她的脖子处,溢出一滴黑色血珠。 当她将子剑召回的时候,何任劳便已将那只毒蜈蚣附在了它的剑身上。 如此异变,远出乎袁紫烟和灵凝等人的意料,虽然担心已经中毒的袁宝儿,但此时场中二人胜负还未完全分出,她们亦都不能下去。 何任劳的胸口仍在淌着血丝,深蓝水剑伤他之时,也冻伤了他的经脉。他盯着袁宝儿,声音嘶哑:“你被我的断魂蚀音飞天蜈咬了一口,只要再动真气,必死无疑。” 袁宝儿的脸色已蒙上淡淡黑气,却仍不倒下,她咬了咬牙,道:“拼尽最后一口真气,我还能杀了你。” 何任劳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如果袁宝儿拼得一死,强行御剑刺来,他根本已无力再躲。 他的额上溢出阵阵冷汗。 而袁宝儿也同样好不了多少。 袁紫烟暗叹一声,朝远处的血雾朗声道:“这一战就算是不分胜负,不知尊者以为如何?” 血灵子沉默片刻,道:“也好。” 何任劳捂着伤口,缓缓后退,消失在血雾中。袁紫烟赶紧掠到场中,将一瓶玉液喂入袁宝儿口中,袁宝儿脸上的黑气虽然消退,精力却已不去,摇了一摇,便昏倒在地。 袁紫烟查看一番,知道虽然解毒及时,但袁宝儿魂魄已伤,短期内已是无法再与他人动手,只得掷出一粒黄豆,黄豆变成黄衣侍女,将已昏迷的袁宝儿送到后方休息。 虽然杀了杜幽冲,伤了何伤劳,然而红线和袁宝儿也都受伤,这样的结果,实是得不偿失。 然而事到如今,已是欲罢不能。 血雾分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慢慢地向她们接近,矮的是个短小精悍的男子,高的是个云髻高耸的女人:“天魔道胡跃辅见、胡跃禽姑,特来讨较。” 这一次,血灵子竟同时派出了两个人。 袁紫烟心知血灵子是看到她的身边只剩下了灵凝和小方,想一股作气将她们杀死,如此一来,她将再无帮手,只能独自应付血灵子和他的门人,省得夜长梦多。只是,虽然知道对方的打算,她却是毫无办法,胡跃辅见和胡跃禽姑都已进入开门,她就算想不应战也不成了。 她对灵凝和小方低声说道:“胡跃禽姑擅长奇门遁甲和五行幻化,极难对付。他们来了两人,我们也只能有两人下场,你们谁愿意跟我一同去?” 灵凝和小方对望一眼。 灵凝道:“不如由我和小方去对付他们。” 袁紫烟摇头叹道:“不,这场纷争本是因我而来,我怎可再让你们受累,我自己却只在旁边看着?” 小方笑道:“这隋帝宫周围的禁制全都是你布下的,你如果出了意外,谁还能阻住敌人?以血灵子的残忍,就算你死了,他也绝不会放过我们,倒不如由我们两个人去,就算输了,你马上封闭开门,不让血灵子进来,至少还可将他在外面挡住一段时间。” 袁紫烟苦笑道:“不用再说了,这一战,还是由我自己……” “我和灵凝去。”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从她们的身后传来。 三人愕然转身,发现说话的竟是不知何是站了起来的薛红线。 红线道:“这一战,我和灵凝两个人去!” ****** “喂,”小方看着红线,气道,“你刚刚才受了伤,现在再去,不是送死么?” 红线却没有理会小方,而是看着袁紫烟道:“小方刚才说的没错,你是我方的主将,如果你出了事,我们也就全都输了,倒不如由我和灵凝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两人中,必是一个擅长近战,一个擅长遁甲,彼此之间早已默契十足,才会一同下场。灵凝同样擅长奇门九宫之中,而我则长于御剑,这样才能应付得了他们。” 小方叫道:“那我和灵凝去就可以了?” 红线瞪她一眼:“你去有什么用?你的三十六变利于偷袭暗算,这种光明正大的打斗,你的本事根本就派不上什么用场,倒不如先隐藏起来,等到关键时刻,或许还能出其不意。” 袁紫烟道:“可是你的伤……” 红线简短地道:“不碍事!” 袁紫烟犹豫难决。 小方看着灵凝,道,“你也说句话啊。” “那,”灵凝怯声道,“那就由我和师姐去吧。” 小方气道:“我让你说句话,你就说这句?” 灵凝道:“但是,师姐说的并没有错啊。敌方两人必定是配合默契之人,因此,我们下场的两人,也必须对彼此所学互相了解才行。我和师姐都是太乙一脉的弟子,学的东西虽然各有不同,却又同出一源,彼此互补。而且,有师姐在身边的话,我、我也更放心一些。” 小方翻了个白眼:“也就是说,跟我一起的话,就一点也不放心?” 灵凝脸红红的,道:“也、也不是这样。” “算了算了,”小方哼了一声,“你们爱怎么就怎么的吧。” 袁紫烟思虑一阵,也点了点头,道:“小心。” 于是,红线掠到场下,灵凝也乘着一朵祥云飘到她的身旁。红线是红衣红剑红贴花,娇躯秀美,英气逼人。灵凝是身穿翠缕束胸长裙,肩披灵云缀霞紫罗纱,乘着绛色云彩,轻灵脱俗。 两人肩并着肩,有如玫瑰与玉兰,各有艳美与出尘之色。 在她们的对面,胡跃辅见身材矮小,眼中精光闪烁。胡跃禽姑虽是女子,却身材高大,胡风打扮。 四人对立良久,红线最先不耐,将手一指,紫绡剑脱鞘而出,闪电般刺向胡跃辅见。 胡跃辅见未动,胡跃禽姑却在袖中暗掐九宫,骤然一叱,两人俱都消失不见,让紫绡剑刺了个空。 灵凝心知胡跃禽姑以遁甲之术倒转了方位,立时也抽出延祥涤厄玄天绫,随风一舞,周围景色幻了一幻。 两个敌人俱都现出身来,胡跃禽姑到了她们左边,胡跃辅见却已跃到了红线的头顶,同时祭出飞刀。 灵凝赶紧叫道:“师姐,头上……” 红线早已召回紫绡剑,往上方截去,只听锵的一声轻响,胡跃辅见祭出的飞刀被紫绡剑截了下来。 胡跃辅见一退,飞刀却骤然散开,一共分作了十二支,每支都寒光凌厉,乃是损兑分威十二连环刀。而胡跃禽姑还是倒转九宫,再配合鬼谷阵法中的散势转圆阵,将这十二连环刀化作了千刀万影。 红线大吃一惊,赶紧以剑光护着自己和隐娘,在她们眼中,竟是四面八方全是飞刀。灵凝心知这样下去她们难免伤在飞刀之下,立时挥动玄天绫,在地上画了一个九宫图,同时唤道:“师姐,别动!” 红线马上便定在那里,连紫绡剑也凝在空中,动也不动,任由那漫天飞刀向自己和隐娘刺来。 胡跃禽姑一看到灵凝画在地上的九宫图,认出那是“白虎出力”,赶紧也让胡跃辅见停了下来。一时间,万千飞刀全都定在空中,四人都没有再动。 白虎出力,刀刃相接,主客相残,逊让退步稍可,强攻血溅衣衫。 这种僵持只持续了短短一会,胡跃禽姑便已暗转九宫,破去了“白虎出力”。灵凝亦唤出光柱,带着红线向右移了三尺,虽然只是移动三尺距离,却是从凶门转到奇门,在她们眼中,那漫天飞刀立时变回了十二支。 锵的一声,红线一道剑光,分出十二道剑影,将胡跃辅见的损兑分威十二连环刀全都击飞,灵凝亦以仙术唤出一座巨石砸向敌人。 胡跃禽姑此时已知道灵凝在奇门遁甲这一方面丝毫不弱于自己,不敢大意,立时以指作剑,划出奇门九字格,将砸向自己的巨石移走。 胡跃辅见怒吼一声,矮小的身形突然胀大,皮肤破裂,化作一个巨大的怪兽,十二支飞刀飞到它的巨爪,变成十二支长长的指甲。它就这样一跃上前,双爪连抓。 红线将身一纵,以紫绡剑跟胡跃辅见变化而成的妖兽战成一块,只是剑光连闪,寒光怒现,一时间竟是难分胜负。 而灵凝与胡跃禽姑也赶紧以术法进行支援,或是飞沙走石,或是冰去火来,亦都互相克制。 袁紫烟跟小方在场外,见他们相缠不下,极是紧张。 第四十八章 轻卷山河论道心 战得久了,红线忖道:“跟血灵子的徒弟都斗得这般艰难,若是他亲自上场,岂不是必败无疑?还是赶紧赢下来的好。” 想到这里,她突然抽身而退,将紫绡剑的剑身咬在口中,摇身一变,竟变成了一只美仑美奂的麒麟。 隐坎上,变麒麟,身引太阴气,绝灾于北玄。 麒麟乃万兽之主,怒吼一声,立时山摇地动。胡跃辅见本是妖兽出身,出于本能地惊惧起来,身子一缩,而红线就趁着这个机会往前一跃,紫绡剑划出血光。 妖兽脑袋一转,便咕碌碌地掉了下来。 胡跃禽姑见胡跃辅见被红线所变的麒麟杀死,又惊又怒,立时化作一只大鹏扑向红线。红线见这女人也现出真身,乃是一只凶禽,于是冷笑一身,摇身再变,一道火柱腾起,而她已变成凤凰从火中飞出,朝大鹏迎去。 隐兑上,变凤凰,上餐玄元气,禳灾于西方。 胡跃禽姑见红线刚变成麒麟,又能马上变作凤凰,心中震惊,然而她为了替同伴报仇,已是红了眼睛,不顾一切地便与红线所化的凤凰扑咬在一起。 却忘了还有一个灵凝。 灵凝彩绫连挥,化作冰链,瞬间锁住了大鹏的翅膀。胡跃禽姑失去平衡,摔在地上,红线已趁机变成少女模样落了下来,踩着大鹏的背,一剑便破进它的后心,将它刺死。 血雾中,血灵子见又死了两个弟子,暴怒之下,欲直闯而来。 袁紫烟赶紧伸手一指,闭了开门,血灵子被挡在禁制之外,空自愤怒。 袁紫烟道:“血灵子,今日胜负已分,我们明日再战。” “好,”血灵子狂喝道,“我就看你们是不是真有本事守到明日。” 将身一撞,撞在禁制上,暴出漫天血光…… …… ****** 风魂事先还真没想到,媚儿居然就是当初那个帮他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东晋末期的“小狐仙”,不过这丫头自己显然没有这个记忆,风魂问她,她也只是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风魂这又是水晶球又是跳楼穿越的,究竟是在说啥。 “好吧,”风魂按住她的肩膀,免得她总是跳来跳去,“先说说,你为什么要叫我师父?” 媚儿睁大眼睛:“姐姐说如果不是你教过我们那些口诀,我和姐姐三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姐姐一提到你就说是恩公,我想恩公恩公的真没意思,还不如叫你师父,反正你教过我东西,我叫你师父,也没有错啊。” 是没有错,不过这思维逻辑倒是真够简单的。 而且风魂记得,三百多年前的那天夜里,他给这两只小狐狸传授道法时……这丫头分明是睡着了。 “算了,”他摊了摊手,道,“既然你喊我师父,那我就真的把你收作徒弟吧。” 同样是学了太乙道法,婉儿总是叫他恩公,媚儿一见面就喊他师父,这应该也是一种缘分吧? 也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怎么的,媚儿立时便跪了下来,喜孜孜地喊着“师父”。 风魂见她娇巧可爱,心里倒也喜欢,又指着旁边的隐娘向她说道:“这是你的三师姐聂隐娘。” 隐娘一边在心里忖道:“看来大师姐说的没错,师父只收女孩子做徒弟。”一边扶起媚儿,殷切交谈。 风魂担心雷庭会再派兵找上自己,于是先用云遁将自己和隐娘、媚儿一同传送到百里之外,这才一边带着她们慢慢行走,一边问媚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然而媚儿也说不清楚,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华山脚下的隋帝宫呆得好好的,结果前几天袁紫烟突然把她赶了出来,把她气得半死。临别之前,袁紫烟告诉她她姐姐已被关进了雷部禁牢,她心中担心,这才跑来想要找自己的姐姐。 风魂问:“你怎么知道往那里去,就能找到你姐姐?” 媚儿天真地道:“我感觉得到啊。离开华山后,我就想啊想,然后就觉得只要一直往东南方向跑,就算没遇到姐姐,也一定能够遇到师父,于是我就这样做了啊。” 这算什么?风魂心中讶异,忖道:“我当年只是随便从天书里挑出几段念给这姐妹俩听,教给她们的到底是什么,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不过婉儿的演卦之术精湛到连赵芜女也要要挟她去演算天命,那可想而知,当时我念给她们听的东西,多半是和命理有关。” 他看向媚儿,问:“你现在既然是我的徒弟,那我可得弄清楚你会些什么东西。说说看,这三百年里你到底学了些什么?” 媚儿高兴地道:“师父,我可厉害了,你看,我会这个。” 她将手一伸,一道淡黄色的火焰出现在她的手心。 “不错,”风魂赞道,“这是狐火,虽然弱了些,不过这种东西的厉害之处不在于它的强弱,而在于它的变化和应用。” 媚儿道:“我用它来变的东西可多了。” “哦?!”风魂不禁也感起兴趣。狐火是修道有成的狐狸所拥有的天赋,有些狐仙,甚至可用它来开山辟府,焚天化地,于无形无相处夺天地之造化。 他很想看看这只小狐狸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不只是他,连隐娘都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师父,师姐,你们看,”媚儿将手一晃,“我可以用它来……变兔子。” 狐火生出变化,虽然还是一团火焰,看上去却果然像是一只兔子,还跳了几下。 “还有,变乌龟……” 火焰再动,又从兔子变成了乌龟,倒也像模像样。 媚儿喜孜孜地道:“我还可以把它变成公鸡、天鹅、还有花啊草啊什么的,师父师姐,我厉害吧?” 风魂:“……” 隐娘:“……” 媚儿问:“师父?师姐?” 风魂看着媚儿屁股后面那摇啊摇的可爱尾巴,只得一边摸着自己的鼻子,一边苦笑:“厉、厉害。” 隐娘道:“嗯,嗯!” …… ****** 隋帝宫外,血雾漫天,雷声轰然。 隋帝宫内,隋炀帝杨广和他的一众妃嫔仿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地方很快就在化作灰烬,依旧莺歌燕舞,嬉戏作乐。 袁紫烟立在远处的观星台上,看着那些作乐的人。 身边飘来一缕清风,她没有回头,只是说道:“宝儿,大战在即,你体内毒愫方解,元神还未尽复,你应该加紧休息才是。” 袁宝儿在她身边沉默不语。 轻叹一声,袁紫烟转过身来,看着袁宝儿,问:“你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袁宝儿低声道:“齐大哥他、他是何时成为血魔弟子的?” “他现在早已不是齐子恒,而是血灵子的徒弟齐心恒,”袁紫烟低声道,“早在数十年前,他便已经拜血灵子为师,只是我一直没跟你说……”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袁宝儿大声道,声音中带着哭腔,“从小到大,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什么事都由你说了算,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你才会真的尊重我的意见?” “你听我说,”袁紫烟叹道,“我这样做全是为了……” “为了我?”袁宝儿愤恨地道,“隋朝还在时,你把我带到皇宫,不让我出去,隋朝灭亡了,你仍要弄出这样一个骗人骗己的隋帝宫,又把我困在这里,却说什么全都是为了我?连齐大哥的事你也不告诉我,我、我……” 风声一响,袁宝儿含愤而去。 袁紫烟神情黯然。 这时,灵凝恰好从远处飞了过来,见袁宝儿跟袁紫烟起了争执,又愤然离开,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是该继续飞上前,去跟袁紫烟打招呼,还是该先避一避。 她正自犹豫,袁紫烟已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她。 她红了红脸,飞到袁紫烟身边。袁紫烟问:“你师姐好些了么?” 灵凝道:“师姐没什么事的,她只是在受伤未愈时,又强行与人交手,伤势复发。但那本就不是致命伤,只要有时间运气疗伤,很快就没事了。” 袁紫烟道:“彩笺呢?她跟你师姐在一起么?” 灵凝哼了一声,道:“小方把敌人的阴阳八卦剑、阴阳冥龙锻什么的全都捡了起来,正在那研究呢。” 袁紫烟笑了笑。 灵凝看向远处,见隋帝宫外明明全是血雾,然而隋炀帝等人流连之处看上去却仍是风和日丽,简直就跟阳春美景一般,暗自诧异,问:“那里莫非藏着什么宝物不成?否则为何会有如此奇景?” 袁紫烟点了点头,叹道:“只可惜这也维持不了多久,最多两个时辰,血灵子便可突破禁制破进来,到那时,这里的一切都会被破坏殆尽。” “可是,”灵凝低声道,“现、现在这些也只是一个假象吧?他们明明已经死了,外面的江山也早已易姓,他们却全然不知,还以为自己活得好好的,这、这不是很奇怪么?” “你这样觉得?”袁紫烟微笑地道,“在外人眼中,他们或许是无知而可笑的,然而对他们来说,因无知而快乐,岂非也是一件好事?世上无心外之物,对他们来说,这个虚假的皇宫便是他们的世界,而对有些人来说,世界却是无穷无尽,穷尽一生也难以追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其实这世界是大也好,是小也好,装下这个世界的,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心?有些人看到一朵小小的花,心灵就充盈了,有些人在血与火中赢得了天下,内心却仍然无法满足,难道说,能够装尽天下的野心,就一定比因为看到花开而雀跃的孩童之心更大一些?” 灵凝怔了一怔,若有所悟。 袁紫烟道:“心的容量,其实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看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已。” “虽然如此,”灵凝道,“但是我又觉得,他们毕竟不是寻常百姓,怎可以只图个自己快乐,而不管外头的生灵涂炭?他是人间帝王,让治下的百姓安乐幸福,这本是他的责任,居其位却不能谋其政,这对那些将希望寄托于他的国民来说岂非也是一件残忍的事?” “无善无恶心之本,有善有恶意之动。”袁紫烟叹道,“一个人的心固然无大小之分,但是每个人的品德却还是有高下之别。只守得自己幸福的人,固然算不上是错,但能够牺牲自己的快乐去为他们谋求幸福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可贵。所以隋炀帝永远都只是隋炀帝,不管他的本性如何,都改变不了万民因他而苦这一事实。” 她缓缓地伸手,做出一个卷画的动作,立时间,隋炀帝和他身边的一众嫔妃,以及他们周围都春暖花开的美丽景色,都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幻动、消失,就仿佛那本就是一副精美的山水画,只是现在被袁紫烟卷了起来。 一卷画轴出现在她们的面前,旋转不休,并散出一道道光晕流转的曲线。而隋炀帝等阴魂都已被卷进了这幅画中。 灵凝睁大眼睛:“这是……” 袁紫烟将画拿在手中,转过身来:“山河社稷图!” 第四十九章 袁紫烟,袁宝儿 山河社稷图? 灵凝自然听说过这上古传说中的仙家著名宝物,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山河社稷图终究是何人所做,至今已无人知道,唯一可知的,就是女娲娘娘当年采石补天时亦曾经借用过它。 袁紫烟看着灵凝,道:“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你可愿帮我?” 灵凝道:“你、你尽管告诉我就可以了,只要是能够帮得到的……” 话音未了,却听远处异响连连,她们连忙看去,只见隋帝宫外的血雾中不知何时掺入了无数黑影,这些黑影四处飞掠,发出阴森森的啸声,又有九名赤身女鬼现出身来,手舞白幡,摇得天昏地暗。 袁紫烟面容一变:“九篆阴魔*?!” 灵凝急问:“这是什么?” 袁紫烟沉声道:“这是一种伤天害理的邪道术法,需以三百名女子性命炼出一条阴鬼,又以三百条阴鬼,炼出一个阴魔。这九篆阴魔*一同需要九个阴魔才能施展,可令山河变色,乾坤倒转。” 灵凝颤声道:“那、那这九个阴魔,岂不是要害死数十万人的性命才可炼出?” 袁紫烟道:“正是!” 又道:“我原本以为血灵子还需两个时辰才可闯进来,如今他既然用出这九篆阴魔*,那最多一刻钟,所有禁制都会被他破解,我们亦会陷进他的阴魔大阵之中。” 两人不敢多谈,立时飞出观星台,落在一处院中,红线与小方正站在那里,惊疑地看着外头那阴风阵阵的惊天异象。袁宝儿很快也飞了过来,落在她们身边。 袁紫烟道:“血灵子马上就会闯进来,我们需立即谋划。这阴魔大阵可封住九宫八门,我们只有破阵而出,才有机会用出远遁之术。若是一同往外闯,实在难以冲出去,倒不如分作两路。这里只有我和灵凝长于奇门遁甲,故而我二人只能分开来,既然如此,倒不如我和宝儿一路,你们三人一路,毕竟若是强行打乱的话,彼此之间了解还不够多,配合上反而容易生出差池。” 小方赶紧道:“好,就是这样。” 小方知道血灵子虽然所到之处鸡犬不留,但毕竟袁紫烟才是他的仇人,如果她们跟在袁紫烟身边,只是陪她一起遭受血灵子的“重点照顾”,倒不如与她分开。 红线如何看不出小方的想法?扭头瞪了她一眼。 袁紫烟又道:“你们先在这等等,我和宝儿还有些私事需要商量一下。” 袁宝儿愕然看向袁紫烟,袁紫烟却也不管是否有人介意,拉了宝儿就走。 见她们的背影消失不见,小方不觉撇了撇嘴:“马上就在大难临头了,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需要这样弄神弄鬼的?” 灵凝赶紧道:“每个人都有**的,也、也不能这样去说她们。” 另一边,袁紫烟带着袁宝儿来到僻静无人之外,袁紫烟问:“宝儿,你可知我当年为何要带着你进入皇宫,如今又一直把你关在这里?” 袁宝儿沉默。 袁紫烟叹道:“天命有定,你本是命中当绝,我穷推易理,多番演算,算出你只有留在拥有五色之气的人身边,才可勉强避开天命,守得一时。杨广虽是昏君,却毕竟也是人皇,这便是我当年带你入宫的原因。杨广死后,我又以山河社稷图再现当年隋宫情景,让你留在这画里乾坤之中,所做之事,都只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 袁宝儿还是没有说话,其实袁紫烟为她所做的事,她又何尝不知?虽然她对命运并不了得,却袁紫烟的卦术却极是信服。 袁紫烟又道:“但是,避开天命的时间越长,天命反噬的强度便会越大。这也是我明知血灵子会找上门来,也只能带着你继续留在这里的原因。如今,人间界的王气都已集中在了心月狐身上,她是王母娘娘的人,我们自然不能去找她。而一旦离开这里,你暂时规避掉的运数之弦,就会再次找上你,甚至让你比原本的命运死得更悲更惨,所以,我只能一直等待,直到机会来临。” 袁宝儿咬了咬唇,看着袁紫烟,道:“我并不怕死,如果那真的是我的命运的话,那我宁可去接受它。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得罪血魔,既然我们已经无路可走,那就让该来的命运到来好了。” “不,”袁紫烟叹息一声,道,“你是我的亲妹妹,我绝不会看着你受命运摆布,惨死在我的面前。” 袁宝儿怔了怔:“可是你刚才说……” “我一直在等待能够助你摆脱天命的机会,”袁紫烟往红线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道,“现在这个机会已经到来,由于一个人的出现,以及赵芜女生前的一些布置,如今天命已经生出乱象,只是还不够彻底罢了。但是,如果你能够呆在那个人的身边,命运将再也无法找上你。如果说天命是一张网,那个人就是刺穿这一张网的利剑。” 袁宝儿疑惑地问:“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袁紫烟道:“薛红线和灵凝的师父……风魂!” 袁宝儿呆了一下,道:“姐姐,你的意思,莫非是想让我……” 袁紫烟道:“只有陪在他的身边,你才能平安无事。你放心,我对他有些恩情,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罢了,我想,他将来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只是摆脱了命运的未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我却也无法算出,但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 “不,”袁宝儿叫道,“我绝不会去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你明明知道我、我……” 袁紫烟道:“你对子恒的心思,我如何看不出来?但我也看得出来,这种心思其实跟爱恋无关,其实在你的心中,他只是处在兄长这样一个位置而已。” 袁宝儿愤恨地道:“我对齐大哥的心意我自己知道,根本用不着你来多管。从小到大,你什么事都想替我安排好,可你什么时候又尊重过我的意见?现在你更是连男人都替我安排好,也不管我……” 话语突然顿住,她看着袁紫烟,心里猛然醒悟过来:“姐,你刚才让我们五人分成两路逃出去,她们三人一路,我和你一路,可现在你又说要、要……难道你是想……” 袁紫烟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我不要!”袁宝儿转过身,便欲纵剑飞走。 袁紫烟微微一笑:“迟了!” 袖中光华一闪,山河社稷图飞了出来,一张一卷,立时便把袁宝儿卷了进去。 带着山河图,她勿勿回到红线三人面前,灵凝疑惑地问:“宝儿姐姐呢?” 袁紫烟道:“她心情不好,在那边不肯过来,等下我便去跟她会合。” 又道:“灵凝,你还记得我刚才要你帮的忙么?” 灵凝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袁紫烟笑着将山河社稷图交到灵凝手中,道,“此图乃是仙界至宝,留在我这里并无用处,如果你们能够平安脱出,我希望你能帮我把它交给你的师父。” 灵凝疑惑地看着山河社稷图,道:“但是,你自己也能交给他啊?” 袁紫烟道:“这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如果我们大家都平安无事,那自然是好。否则的话,至少,我希望你们三人能够平安脱险,毕竟此事原本与你们无关。” 又道:“你们且跟我来,我还有一件事物想托你们保管。” 说完后,便往远处飘去。红线和灵凝对望一眼,一同跟在她的身后,小方无奈之下,同样也只能跟去。 来到一间炉烟瑞霭大殿前,却见殿中一片混乱,袁紫烟怔了怔,见书案上少了一样东西,而原本以白玉铺成的地面,亦变得一片狼藉。袁紫烟略一沉吟,然后叹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竟有人能够从地底突破血灵子的九篆阴魔大阵和我布下的禁制,把那事物盗了去。” 红线问:“被盗去的是什么东西?” “天乙飞宫图!”袁紫烟道,“此物对你们的师父来说关系重大,我原本想将它也交给你们,看来,这也是命数有定,有些事情,确实是无法改变的。” 红线和灵凝面面相觑,也不太明白她的话中之意。 红线问:“你可知它是被谁偷去的,日后我帮你去把它找回来。” 袁紫烟焚了一柱清香,取课占算,道:“原来是她?” 灵凝问:“是谁?” “蓝菊花!”袁紫烟道,“这天乙飞宫图乃是幽芮姥姥和凤梧公子所必得之物,他们知道血灵子已将这里围住,深怕有失,故请了蓝菊花,让她潜进来把天乙飞宫图盗走。蓝菊花其它本事不算如何,盗宝的手段却极是了得,也只有她的奇仪顺遂钻地梭,才能避开九篆阴魔大阵,在九地之下来去自如,连血灵子和我都不曾发觉。” 红线咬牙切齿地问:“夜叉族的那些家伙在采石岛害死了龙格和玉尺两位公主,现在又来盗取天乙飞宫图,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他们想将女娲娘娘留在五彩石里的能量窃为己有,以此重振夜叉族,”袁紫烟道,“他们在采石岛上虽然害死了玉尺和龙格两位公主,却还是死了一步,五彩石已经化形而去。因此,他们只能前来向我要天乙飞宫图,我也不知他们是如何知道天乙飞宫图在我这里,但是没有天乙飞宫图,他们就无法找到五彩石……” 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在摇动。 “来不及了,”袁紫烟看着红线和灵凝、小方,道,“所有禁制基本都已被血灵子破去了,我会将此地的格局改成‘玉女乘云’,等我和宝儿先往外冲,然后你们再从艮位闯出去,若是大家都平安无事,我到时自会去大荒境找你们。” 灵凝只能道一声“小心”,看着袁紫烟勿勿离去,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传来血灵子的怒吼声…… 第五十章 簇簇血霞傍杀意 红线与灵凝、小方三人腾上天空,周围阴风四起,惨雾愁云,灵凝回过头来,见后方不断闪出光华,显然是敌人正在拦截袁紫烟和袁宝儿,心中不安。 红线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灵凝道:“玉女乘云,奇门在艮。可是她们俩人却往震门闯,那不是、那不是……” 红线道:“她们是想自陷险地,吸引血灵子注意,以保全我们。” 灵凝道:“师姐,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红线看着飘散在周围的阴魔和敌人,道,“我们先杀出去再说。” 那些阴魔飞来飞去,令人头昏脑胀,又弄出无数幻像,惑人心神,乱人耳目。 一道白光疾飞而来,红线御出仙剑一挡,把白光击飞,并带着灵凝和小方往前急掠。那白光回到一个羽衣道者手中,咕噜噜地转了一下,又朝她们追去。 与此同时,她们前方也跳出一个人来,手持一道鬼灵幡,随手一招,便有数百只只见头颅不见身体的厉魄呼啸着拥向她们。红线赶紧祭出六时含景莲,将这些厉魄逼退。 厉魄一退,却有众多法宝祭了过来,血灵子并不只有九大弟子,同时还有许多徒孙和鬼奴,每一个都不容易对付。这些法宝杀来,攻了红线三人一个手忙脚乱。 那白光再次飞到,小方眼尖,一眼认出那是著名法宝“夺魄遁影刀”,大吃一惊,赶紧叫道:“不能被它接近三尺。” 红线刚才是让紫绡剑飞出去将它击飞,见它不像是很厉害的样子,原本也没有在意。现在由于需要应付其他敌人的飞器和法宝,一时难以腾出手来,原想等白光接近后再去对付它。 现在被小方这么一提醒,心知此宝必有奇异之处,不敢大意,连忙腾出手,以剑光将它再次击飞,不让它靠近自身三尺范围。 夺魄遁影刀,三尺之内,见影伤人,如果不是有对三界中各种飞剑和法宝都比较了解的小方及时将它认出,后果确实难以想象。 但它很快却又旋了回来。 那手持鬼灵幡的敌人见召出的厉魄被六时含景莲所克制,于是冷笑一声,祭出一个金铃,金铃一摇,梵音立起,时而空空寂寂,时如老僧说禅,竟比五魔之音还要惑人心神,直想让人放下手中兵器,忏悔改过,任人宰割。 红线心中一惊,知道这金铃必是什么佛门至宝,只是落在了这些魔道之徒手中,欲要采取措施,然而神兵利器容易对付,这种梵音清唱却是无形无质,纵然闭了五官也是无用。 小方道:“要是古奇龙音剑在这就好了。” “我来。”灵凝急道一声,将延祥涤厄玄天绫一阵乱搅,又念出咒法,立时便有天女现身,散出花来,花香四溢,令人精神一振,同时亦将那金铃摇出的梵音和阴魔弄出的幻象全都驱散。 小方将轩辕剑一斩,迫退逼近的敌人,红线将紫绡剑一振,剑光又一次将夺魄遁影刀击飞,两女御剑,一女乘鸾,三人快速地往外飞去。经过那手持鬼灵幡的敌人身边时,红线剑光一划,幡破人伤,那人惨叫一声,借血遁逃走。 身后传来阵阵怒吼,她们心知血灵子已经出手,也不知袁紫烟和袁宝儿是否能够从他手中脱逃。 前方怒光闪现,现出一个身披金甲,顶天立地的魔神,三头六臂,每只手臂都持着一柄黑气缠绕的魔刀。 六柄魔刀斩出六道刀光,六道刀光交错在一起,又生出三十六道旋风,卷得红线三女差点被风吹散。 在隋帝宫时,她们便已听袁紫烟详细提起血灵子的九大弟子,立时知道这三头六臂的金甲战魔便是血灵子的大弟子西门断篷。 西门断篷暴喝一声,纵上前来,六柄魔刀朝红线同时劈落。 与此同时,暗处闪出一个人来,唤出无数飞虫,扑天盖地。红线三女不用想便已知道,此人必是擅使毒蛊的何任劳。 红线剑光连闪,截住西门断篷的六柄魔刀,西门断篷身形虽大她不知多少倍,她却全然不惧,两人刀剑相接,不断爆出精光。 灵凝彩绫乱挥,连施仙术,逼退漫天虫蚁,虫蚁虽多,她却没有让任何一只飞近她们。 在她们身后,那祭出夺魄遁影刀的敌人却也赶了过来,将手往小方一阵比划之后,召回夺魄遁影刀,却往他自己的肩膀刺了一刀。 血光乍现。 他虽是刺在自己身上,小方却惨哼一声,坠了下去。 红线和灵凝大吃一惊,往下看时,小方早已坠入黑雾,也不知是生是死。然而此时,她们就算心悬小方安危,却也毫无办法。 西门断篷的六柄魔刀越斩越快,让红线无法抽身。何任劳的漫天虫蚁见缝插针,令灵凝一刻也无法得闲。 更糟糕的是,身后的那名敌人又重施故计,对红线也比划起来。 红线虽然知道他在对自己弄鬼,然而西门断篷的六柄魔刀已是让她应接不暇,她已无计可施。 灵凝急了。 她生怕师姐也会像小方一样,被那恶人的邪术所害。 急中生智,她将玄天绫一晃,生出一道龙卷风,卷了一堆蛊虫便往那敌人甩去。那人乃是血灵子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九大弟子中的丁鬼芮,擅长魇刀伤人之术,他以术法将自身血肉与敌人元神系在一起,又以夺魄遁影刀作为魇刀,虽是自伤,其实却是伤人。 刺的是自己的身体,伤的是敌人的元神,身体受伤,只是一时之痛,元神受创,如何还能坚持?这魇刀伤人之法虽是邪术,却往往让人事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害了小方之后,丁鬼芮本想以同样的手法对付薛红线,却不想灵凝已卷了一堆虫蚁朝他扔来。这些都是何任劳饲养的蛊虫,丁鬼芮自然知道它们有多毒,虽然也知道这些蛊虫除非得到何任劳的命令,否则绝不会叮咬自己人,出于本能,仍是避了一避,以免被它们爬到身上。 这些虫蚁虽被灵凝甩了过去,很快的,却又在何任劳的控制下飞了回来,灵凝再想故计重施,何任劳却已防了一手,让这些虫蚁时进时退,时聚时散,不时又转向红线,令灵凝徒自焦急,既要保护自己,又要兼顾正与西门断篷战成一团的红线。 西门断篷身为血灵子的大弟子,其本事远胜于已经死在红线手中的杜幽冲,红线急切之下,又如何能够伤得了他? 丁鬼芮冷笑一声,再次朝着红线施出邪术。 面前却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声音。 他怔了一怔,定睛看去,却见还有一只蛊虫没有掉头,而是在他的眼前飞来飞去,全身黝黑,双翼透明,乃是一只黑螟子。 黑螟子虽然不大,但奇怪的是,丁鬼芮觉得它正冲着自己笑。 紧接着便是剑光一闪,他只觉脖子一凉,头颅冲天而起,他甚至能够看到天地在自己眼中转了几圈。 他还看到那只黑螟子变成了刚才那个明明已经中了他的魇刀邪术坠往地面的少女。 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那少女自然是小方,当她发现丁鬼芮在对她施展邪术时,便马上将自己的身体变化成能辟五行和邪魅的玉石,同时将元神遁出身体。 丁鬼芮以自伤伤人之时,小方虽然看上去仍是本人,其实却是玉雕,而她的元神更是早已遁出身体,自然不会受魇刀所伤。她身体所变的玉雕失了魂魄,马上便往地面坠去,丁鬼芮不知道小方的三十六变玄妙无端,还以为她真的中了魇刀。 而小方则悄悄回到自己体内,又变作黑螟子,藏在那些虫蚁之间,丁鬼芮大意之下,被她以形文灵天剑直接削断了脖子。 杀了丁鬼芮,小方顺手把失了主人的夺魄遁影刀收入囊中。 数名天魔道门人朝她冲来,她连杀了几人后,身子一闪,消失不见,也不知变作了什么。 西门断篷和何任劳均没有想到这三名少女中竟有人擅长这种真正的仙家变化之道,见丁鬼芮遭遇暗算而惨死,又惊又怒,又见小方再次变化而去,立时戒备起来,对身边的每一个天魔道门人、每一只蛊虫飞蚁都备加注意,生怕会是小方变的。 在她们身后的极远处突然爆出三道夺目光环,三道光环不断扩散,一瞬间便将九篆阴魔斩了几个,众多厉鬼亦一同消失,天地间的阴森之气立时少了许多,愁云消解,惨雾乱旋。 血灵子怒极而笑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两仪三气坎离灯?袁紫烟,想不到你竟然是坎离灯修炼成精,借胎化形,我真是小看你了。” 雷光连闪,焰火冲霄。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袁紫烟是如何做的,但灵凝知道,血灵子的九篆阴魔*已被袁紫烟破去,她连忙用玄天绫舞出漫天冰柱,冻死无数虫蚁,又纷纷刺向何任劳。何任劳原本还并不惧怕,却隐隐察觉这些冰柱中藏有剑光,立时警惧,身子一扭,抽身就走。 剑光闪过,其中一道冰柱变成小方,以轩辕剑向何任劳斩去,何任劳早已知机,自是让她一剑斩空。 小方左手拿着形文灵天剑,右手紧握轩辕剑,又摇身一变,变得跟西门断篷一样三头六臂,多出的四只手分别拿上朱光玉碧剑、云光石流剑、以及从杜幽冲身上捡来的阴阳洪炉和阴阳冥龙缎。 她将身一旋,就这样杀向西门断篷,四支仙家名剑寒光照人,阴阳洪炉生出三昧真火,阴阳冥龙缎飞出黑白双龙。 西门断篷大吃一惊。 小方既然会变化之术,三头六臂也就不算如何出奇,但形文灵天剑是古奇龙音、紫华流华这类仅次于分天四剑的仙家名剑,轩辕剑是大荒时期轩辕黄帝所用之剑,名列上古十大神器之一,而朱光玉碧、云光石流亦是王母娘娘幼女太真夫人出嫁前所用的雌雄双剑,这等仙剑,普通仙神能够得到一支已是不易,而小方竟然同时挚出四支,如何不让他心惊? 而阴阳洪炉和阴阳冥龙缎小方明明捡来还没有多久,就马上就能掌握窍门使用出来,更是让西门断篷目瞪口呆。 西门断篷与红线本就战得难分难解,无法取胜,眼见小方杀了丁鬼芮,逼退何任劳,又挚着六宝冲了过来,不敢再战,跳出圈外纵身就走,被红线乘机一剑劈在他的背上,落下血雨。 小方见吓走了西门断篷,于是也把阴阳洪炉和阴阳冥龙缎等收了起来,只留下轩辕剑和形文灵天剑,挚出四剑二宝吓人是一回事,真要同时发挥出这四剑二宝的威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就像使用双剑的未必打得过使用单剑的,她要是真的有同时将这四剑二宝的威力发挥出来的本事,那还不如直接掉头去战血灵子,也就不用往外逃了。 九篆阴魔*已破,三女回头看去,见远处已经失了动静,一道血光越来越近,分明就是血灵子正往这里赶来,立时知道袁紫烟已是凶多吉少,不敢停留,红线拉住灵凝,小方变化成鸟雀停在她的肩上。 风雷一起,金光乍现,红线以金光纵截着灵凝和小方脱出了血雾,令血灵子徒自怒吼…… 第五十一章 坎离既见,*入时 脱出血雾之后,灵凝借用风遁转移了位置,给血灵子一种她们早已逃到远方的假象,其实却是藏在附近的一处山头。 她们看向仍然弥漫在那三座山峰周围的血色雾气,心头沉重。灵凝道:“紫烟姐和宝儿她们只怕是、是……” 红线道:“你可有办法算出她们凶吉?” 红线知道灵凝在仙术和奇门遁甲等处极有天分,一点就通,虽然不记得以前有看过灵凝演卦,猜想她的卦术也必定不差。 灵凝却挠着头,难为情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觉得自己对易理已研究得足够多了,但不管是算出来的卦,还是卜出来的筮,一直都是时灵时不时的,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红线愕然:“有这样的事?” 灵凝道:“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我自己琢磨了许久,发现了一件怪事。那就是,只要离得师父远些,我算出来的卦就准一些,而师父在身边时,不知为何,从来就没有准过。不过我想,这、这应该只是巧合吧?” 红线噢了一声,道:“必是在你卜卦的时候,师父总在一旁抱你摸你,害得你不能专心。” 灵凝脸红红的道:“也、也不是这样。” 红线道:“现在师父不在这儿,你且算上一卦,看看她们是否有事。” 于是,灵凝捏土作香,取出几枚金钱掷在地上,再掐指一算,神情黯了下来。 红线问:“怎样?” 灵凝道:“六丙到兑,凤凰折翅,大凶。紫烟姐多半是落在了血魔手中。” 红线问:“那宝儿呢?” 灵凝道:“我再算算。” 又替袁宝儿占了一课,呆立许久,道:“卦象太过模糊,算不出来。” 小方叫道:“喂,你这也叫卦么?怎么时灵时不灵的?” 红线瞪了小方一眼,道:“要不你来试试?” 小方干咳一声,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会。” 红线不理小方,看着灵凝道:“你再多试几次看看。” 灵凝又试了几次,终于占出一课,道:“六乙到兑,玉女受制,平平。” 红线问:“什么意思?” 灵凝道:“意思是虽然暂时被困,却无性命之忧。” 小方叫道:“我知道了。” 红线斜眼看她:“你知道什么了?” 小方道:“她们两人必是都被血灵子抓住,只是血灵子对袁紫烟恨之入骨,准备现在就杀了她,所以是大凶。而袁宝儿虽然也被抓住,但血灵子并不打算马上杀她,准备把她带回去调教成性奴啊什么的,虽是受制,至少现在还不会死,所以是平平。” 红线和灵凝对望一眼,都觉得小方这个猜测很可能是事实,袁紫烟只怕已是难逃死劫,而袁宝儿既然落在血灵子手中,日后的遭遇只怕还不如一死。 红线道:“你们先回大荒境去,把此间之事告诉师父。” 灵凝和小方怔了怔,同时问道:“那你呢?” 红线道:“我潜回去看看。” 小方哼了一声,道:“其实她们是死是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师父是让你们来这里找那只小狐狸的,那只小狐狸既然不在这里,你们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跟任务无关,”红线道,“只是我不喜欢受人恩情,她们刚才宁愿以自身为饵去吸引血灵子注意,助我们逃出来,那我就不能看着她们送死。” “你就算找到她们又能怎样?”小方叫道,“你打得过血灵子么?你也看到了他那九大弟子的本事,谁都知道,血灵子比他的九个徒弟厉害多了。” “我当然不会去硬拼,”红线道,“袁紫烟的本事比我高得多,我如何看不出来?连她都不是血灵子的对手,我难道还会自己去找死不成?我只是溜进去,看看有没机会救她们出来。” 灵凝道:“师姐,我跟你一起……” 红线摇头道:“不,人越多越容易出乱子,上次溜进那些夜叉族的藏身之处时犯的错还不够么?我有师父教我的太乙丹景隐地八术护身,单独一人进去,就算是血灵子也难以发现我,就算被发现了,我一个人,用金光纵逃跑时也更容易一些。” 灵凝和小方见红线心意已决,知道以她的性格,再劝也是无用,只好点头。小方哼了一声,道:“那我们两人就在这里等你,如果两个时辰后你还没有出来,我们就闯进去。” 红线皱眉,正要说话,灵凝却也说道:“师姐,你就让我们在这等你吧。” 红线无法,也就只好同意了。 当下,红线以太乙丹景隐地之术变作一只晶莹白鹿,很快便从灵凝和小方的面前消失了。灵凝和小方虽然担心,却也只能提心吊胆地等在那里。 离开灵凝二人后,红线所变的白鹿沿着山林跑去,隋帝宫周围的阵法和禁制都早已被血灵子破了个干净,自然也就不会再影响到她。 一直来到隋帝宫附近的一处空地上,她终于看到了袁紫烟。 袁紫烟钉在一块界牌上,身上满是血污,模样凄惨,一根根细链穿过她的身体,从手腕到足踝、肩膀等处,都不放过,让她无法动弹。 在她身前,站着一个身披红袍的老者,这老者全身血淋淋的,就仿佛是被剥掉了皮肤一般,连脸孔都不例外。就算以前不曾见过,红线也能猜出,他必定就是血灵子。 在血灵子的身后,还站着他的几名弟子,何任劳和背部带着伤的西门断篷也在其中,此外还有其他一些天魔道门人。 红线小心观察,想要寻找袁宝儿的下落,却不曾找到。 “袁紫烟,”血灵子看着袁紫烟,冷笑道,“你现在已落在我的手中,可还有何话说?” 袁紫烟嘴角溢血,道:“不过就是一死罢了,还能再说什么?” “有那么容易死么?”血灵子哼了一声,立时便有数道红线凭空现出,透入袁紫烟的身体,化作细链。袁紫烟惨哼一声,身上有黑影不断挣扎。 “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血灵子将手一指,一道白幡出现在袁紫烟面前,袁紫烟认出它来,立时花容惨淡,身上黑影更是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脱身离去。 血灵子道:“我会将你拘入鬼灵幡中,炼制成恶灵,让你一日不啖人血,一日便生不如死。你将永远只能听从我的命令,到时,我会找上你妹妹袁宝儿,让你亲手杀了她,以泄你害死吾儿的心头之恨。嘿嘿,你既然是坎离灯化形,就这样让你死,未免太浪费了。” 袁紫烟咳出一口鲜血,失声笑着。 血灵子道:“你笑什么?” 袁紫烟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坎离灯转世,竟还想着要把我带在身边?你就忘了关于两仪三气坎离灯的传说呢?” 血灵子怔了一怔,沉声道:“坎离既见,*入时,商音难得好,非祸入门庭?传说中,坎离灯虽是至宝,却是不祥之物,持之者从无一人能得善终。不过这无根无据的说法,你以为我会信么?” “你当然不信,”袁紫烟惨笑道,“想当初我也不信,只是到了现在,我已不能不去信它。从小到大,凡是关心过我的人,从来没有一人能够得到好报,小的时候,父亲死于仇人刀下,母亲死于恶人*,再长大些,连那些曾经照顾过我的族人也全都死于非祸。我投入道门,修行道法,没多久师父师兄尽皆惨死,我不信这邪,投身皇宫去给杨广做妃子,心想人皇有五色之气护身,总不会被我害死?谁知没多久,隋朝国运便急转直下,连杨广也被绞死。你说我到底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血灵子沉默许久,忽地冷笑道:“按你这说法,你妹妹袁宝儿是你至亲之人,她岂非还活得好好的?” 袁紫烟叹道:“如果不是我的妹妹,她本应活得更好些。” 血灵子冷哼一声,正要说话,远处却传来一声惨叫。血灵子脸色一变,立时让两名弟子前去查看,谁知他们方一掠去,惨叫声又从另一边响起,这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散布在周围的天魔道弟子正一个个地死去。 血灵子大怒,化作巨型血脸,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 他方一离去,界牌周围剑光掠起,穿在袁紫烟身上的细链纷纷断去。留在那里的西门断篷和何任劳立时知道有人要救袁紫烟,一个放出蛊虫,一个纵身跃去,但那人却化作一条黑龙,卷了袁紫烟就往远处飞去。 化作黑龙救走袁紫烟的自然是薛红线,她开始时虽然是抱着潜进来看一看动静的打算,却在看到袁紫烟凄凉模样后,心中不忍,生出救人的念头。她自恃太乙丹景隐地八术出有入无,又有太乙金光纵速度惊人,在出其不意之下,或许能够成功,于是便先引走血灵子,再以剑光斩断困住袁紫烟的锁链,西门断篷和何任劳虽然反应极快,她却先一步载了袁紫烟便逃。 然而血灵子是何等人物?从一开始,他便看透周围所藏之人的用心,故意装作动怒,赶去搜寻杀死底下门徒的敌人,其实却是一去即回,等化作黑龙的红线刚一卷了袁紫烟飞上空中,他已化作血云直扑而来。 云从龙,风从虎。 薛红线化作黑龙时,自有乌云卷集。 然而不管她如何左冲右突,血云总是先一步截在她的面前,而血灵子的几位弟子也已纷纷围了过来,好在红线的速度却是极快,虽然无法甩开血灵子,但时而飞天,时而掠地,又突然一个急转,让敌人怎么也无法将她困住。 袁紫烟在她身后艰难地道:“你不是血灵子的对手,放下我,自己逃走吧。” 她虽是出于好心,却不知红线的性子素来极硬,有时明知事不可为,亦非要往牛角里钻。既然已经下了救人的决心,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就这样抛下袁紫烟。 血灵子虽然本领了得,却被红线奇诡的身法弄得心烦,每一次差点截住,就被她一个甩身改变方向逃开,气得三尸神乱跳。 红线亦知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抓住,身子一变,变作凤凰,以真火护身,载着袁紫烟扶摇直上,欲穿过云端,飞入罡风层中。 头上现出两个身影,正是血灵子九大弟子中的齐心恒、纳兰无英二人。 第五十二章 青煞东来起紫烟 红线心知一旦被他们截住,将再无机会,只是硬着头皮往上闯。 齐心恒沉默地看了红线背上的袁紫烟一眼,也不知动了什么念头,竟束手闪到了一边。纳兰无英见齐心恒有意放水,愤怒地看了他一眼后,马上便朝薛红线祭出一个法宝。 那是一个金剪,化作两道蛟龙,便向红线剪了过来。 只听锵的一响,红线以心御剑,硬生生将这金剪击飞。然而纳兰无英的法宝并不止这一个,红线虽然击飞了金剪,他却又祭出一个宝珠,朝红线脑门砸去,与此同时,何任劳的蛊虫也飞了过来。 就在这时,却有一道狂风卷过,将所有蛊虫都卷向别处,一个乘着彩鸾的少女现出身来,护在红线身边,却是灵凝。 与此同时,又是一声锵响,有剑光乍现,将纳兰无英的宝珠击了个粉碎,然后,手持轩辕剑和形天灵文剑的小方也现出身来。 红线没有想到她们两人也跟了过来,她心知就算三人会合一处也不是血灵子的对手,照这样的形势,只怕自己还没救出袁紫烟,连她们也要陷了进来,不由怒道:“你们来干么?” 小方笑嘻嘻地道:“自然是来帮你。” 灵凝怯声道:“师姐,其实是、是……” 大敌当前,自然没空细说,纳兰无英心痛宝珠被毁,将那只金剪再次祭出,被小方接下。何任劳御着漫天虫蚁也再次杀来,被灵凝敌住。 西门断篷和血灵子的另一名弟子孟光柱也杀了过来,红线只能现出人身,一边背着袁紫烟,一边御着紫绡剑,勉强接住西门断篷。 孟光柱冷笑一声,取出一个盒子,念念有词。 红线见他模样,心知那必定又是什么用于暗算的法宝,却已毫无办法。 然而,还没等孟光柱施法完毕,天空中却突然窜下无数剑花,这些剑花有若星河泻地,朝孟光柱疾冲而去,孟光柱大惊,赶紧退走。 一个身穿白色绡衣的少女从云端纵了下来。 “隐娘?”红线又惊又喜。 血灵子见又有敌人赶到,怒不可遏,直扑而来,欲将红线等人置于死地。 眼前却是刀光一闪。 这一刀破光斩元,凌厉异常,竟连血灵子也不敢硬接。 血灵子急退数丈,盯着来人:“你是何人?” 那是一个神情洒脱的青年,他看着血灵子,懒洋洋地道:“风魂。” “东天青元显圣真君?”血灵子冷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风魂道:“关你屁事!” 血灵子大怒,化作排山倒海般的血色旋风扑向风魂,天摇地动,见者心惊。 红线和西门断篷等人都已无心再战,纷纷散开,看着血灵子和风魂二人的怒战。此时的风魂已被这红色旋风吞噬,在红线等人眼中,只能看到在这散出刺鼻腥臭的暗红间不时腾出一道青光,并引发一连串的噼叭碎裂声,红色旋风不断压缩,越旋越小,那强大的力道几可将整个华山拦腰拧断。 天地间弥漫着森然的死气。 骤然间,风团爆散,惊天动地,大地轰然裂开,现出一道道深邃的裂口,血云分作了两半,其中一半化作血雨洒落在地,殷红得让人心惊,另一半惨叫一声,飞往天际,瞬息远去。 西门断篷和孟光柱、何任劳及其他天魔道门徒俱都未料到他们的师父血灵子会落败,脸色大变,不敢再作逗留,纷纷遁走,紧追血灵子而去。 齐心恒临去之前看了袁紫烟一眼,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袁紫烟轻叹一声。 红线没有想到师父和隐娘竟会及时赶到,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落在地上,扶着袁紫烟坐下,正要与师父说话,却见远处悉悉萃萃地跑来一只金黄色的可爱小狐,小狐跳到风魂肩上,兴奋地叫道:“师父师父,你好厉害,差一点就比得上我了。” “是么?”风魂笑着摸了摸小狐的脑袋,看向袁紫烟,怔了一怔。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自己以前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实在记不起来。 ****** 夜色昏沉。 风魂悄然立在溪边,看着远处的袁紫烟。袁紫烟坐在那儿,静心打坐,治疗体内伤势 风魂其实很想告诉她不用这么麻烦,只要让自己嘴对嘴地吻一阵就好了。 红线、隐娘、灵凝、媚儿这四个女徒儿正和小方在山脚下生出篝火,火光摇晃,在夜色间觉得飘忽难定。 也许,定不住的不是火光,而是他自己的心。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中就没有真正的平静下来过。 一道月光从云彩间穿透而下,照在袁紫烟的身上,她缓缓站了起来。 她穿的是一件浅紫色的绫罗长裙,头挽飞仙髻,腰缠彩带,在腰际打了一个双穗长结,又系了一块紫玉步摇,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步摇轻轻晃动,在月色下反射出浅浅紫光。 风魂注视着她,她亦转身看着风魂。 风魂沉默一阵,掠到她的面前,道:“紫烟姑娘……” 袁紫烟缓身微福,道:“风公子可还记得妾身?” 风魂沉吟许久,终是忍不住问道:“在下和紫烟姑娘,以前真的见过面?” 袁紫烟微笑道:“公子记不得我,也很正常,那次相见,于我不过是半月之前,于公子来说,却是公子小时候的事……” 风魂脑中电光一闪,身子更是猛然一震,失声道:“你、你就是当年将芷馨交给我的那位仙子?” 那确实是他小时候的事了,那是在许久以前……又或是一千多年之后,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的他,跟随父母来到城市郊外的玉皇宫,那时的玉皇宫跟现在不同,只不过是快节奏的生活中忙忙碌碌的人们在周末游玩的一个景区罢了。当时,他的父母在观外遇到熟人,驻足聊天,他一个人跑进了玉皇宫后院的竹林间。 在那里,发生了一件对他的这一生来说极其重要的事。 有个美丽的仙子从天而降,将一个女婴交给了他。 风魂现在终于回想起来,那个一直沉睡在他的记忆中的仙子,与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但模样仿佛,连装束都是一模一样。只是对他来说,当时的场景虽然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忆和重演,却毕竟也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再加上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时间和空间里重遇当年的那位“仙子”,才会仅仅只是觉得对袁紫烟似曾相识,而没有把她跟当年那个“仙子”重叠在一起。 而被那位“仙子”送来的女婴,后来成了他的妹妹。 对于有仙子从天而降的事,不管他向人说了多少次,也没有人愿意相信,虽然仍然还有许多人跑到玉皇宫去拜礼上香,虽然还有许多人在那抽签许愿,但事实上,那个时代的人们早已不相信有神仙。他的父母到处询问,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女婴是被谁遗弃在那,于是便收养了她,把她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再后来,他的父母出了车祸,只留下他和芷馨在那相依为命。 那是一段虽然清苦,却又温馨而幸福的日子。 “紫烟姑娘,”他问,“芷馨她到底是、是……” 她是从哪里来的?是谁的孩子? 他想问,却又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想知道。 在风魂的内心深处,她的来历根本就不重要,她只是自己的妹妹,这一生,这一世,她都只是自己的妹妹。 袁紫烟却轻叹一声,道:“风公子,其它事我暂时无法告诉你,但是那孩子现在有危险,只有你才能去保护她。” “芷馨有危险?”风魂心中一惊,“她在哪里?谁要伤害她?” 袁紫烟道:“风公子可曾听说过噬女会?” 风魂摇头。 袁紫烟道:“那是一个神秘的组织,事奉的是在上古时期曾以戮仙剑舞斩杀无数仙族的妖王共工之女涓涯,我、赵芜女、幽芮姥姥、凤梧公子都曾在这个神秘组织里呆过,只是后来为了一件旧事,大家分道扬镳,也就很少再聚在一起。噬女会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唯一目的便是要想方设法地对抗天庭,然而,天庭以天命控制人间,要反抗它谈何容易?要想推翻天庭,便只有先获取更强大的力量,才有可能成功,而如何取得那种力量,就成了我们当时的算计。” 风魂道:“原来如此,幽芮姥姥和凤梧公子进入采石岛偷取五彩石的原因,就是想要获取女娲娘娘所遗留在这个世上的灵力?” “正是,”袁紫烟道,“只是他们虽然闯进了采石岛,杀死了两位公主,却被五彩石先一步化形而去。自从女娲娘娘离去之后,那颗五彩石在这千千万万年中,早已灵性自生,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托胎借形,转世成人,而女儿国的奇辰、青囊等六位公主则会将她寻到,把她带回采石岛。只是这一次,女儿国的那几位公主只怕是不用再想找到她。” “因为,”风魂盯着她,“这一次,五彩石所化的那个女婴,早已被人带到了遥远的未来,而那个人就是你?” “嗯,”袁紫烟承认,“你或许会奇怪,我既然跟幽芮姥姥和赵芜女她们一样,都是来自噬女会,为何却不将那女婴体内的灵力取去,反而将她送走?只是这件事,我现在也无法向你解释,更何况你也不会有时间听,幽芮姥姥已经知道了那个女婴的去向,你如果再不去救她,只怕她会有生命危险。那个女婴虽然是五彩石所化,但直到十六岁之前,她的灵力都会被封住,无法保护自己。” 风魂愕然:“芷馨已经被你送到了一千多年后的未来,那些人难道还能找到她?” “他们找得到的,”袁紫烟道:“他们既然会来向我要天乙飞宫图,那就必定是早已知道了六界乾坤壁的下落,六界乾坤壁和天乙飞宫图都是赵芜女费尽无数心血制造出来,只要结合在一起,便能穿越六界,来去古今,一旦被他们夺得了那个女孩的能力,不但他们将拥有能够抗衡天庭的力量,那个女孩亦会死去。” 风魂心中一紧。 幽芮姥姥得到五彩石的力量后会做些什么,他根本就懒得去管。 但五彩石转世后的那个女孩……却是他的妹妹。 他看着袁紫烟,沉声问:“我该怎么做?” 第五十三章 万恶薛荔永无期 罗酆山位于北方癸地,在鬼神二道开创之前,本是集阴戾之气而生的阴魂恶鬼聚集之处,山高二千六百丈,周回三万丈。 鬼道初创时,太乙救苦天尊曾把罗酆山作为掌管三界生灵死后轮回的场所,故又有“人间地狱”之称,虽然早在数千年前,天庭便放弃了罗酆山,将里面的孤魂野鬼全都迁往了地府,但由于罗酆山极阴极寒,戾气过重,凡人根本无法居住,天界仙神也看之甚厌,因此这些年来,罗酆山早已荒废,成了妖魔的栖息之处。 告别袁紫烟后,风魂便带着红线等少女往罗酆山飞去。 袁紫烟因为伤势还未痊愈,并没有随他一起来,只是把六界乾坤壁所在之处告诉了他,又把原本就交给了灵凝保管的山河社稷图托付给他,请他小心保管,妥为照顾。风魂对她的这一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山河社稷图乃是三界至宝,几乎算是东皇钟、转心灯这一级别的神器,袁紫烟居然连解释也不解释一下,就这样平白无故地送给他,而且看她的样子,倒像是生怕风魂会虐待这个宝物一样。 只是,既然她不解释,风魂自然也就没有多问,毕竟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赶到罗酆山阻止幽芮姥姥、凤梧公子、黑羽等人的野心。 只要聚齐了六界乾坤壁和天乙飞宫图就能够来去古今,穿越时空……这让他的心快速地跳动起来。 这就意味着,他将有机会回到一千多年后的那个“家”。 他们在云端之上飞了许久,媚儿变回小狐蹲在风魂的肩上,红线和隐娘并肩飞着,灵凝乘着彩鸾紧随在她们身后,旁边还跟着一只苍鹰…… “喂,”红线回过头来,斜了这只苍鹰一眼,“你怎么还不回你的玄都天去?” 这只苍鹰自然便是薛彩笺所变,她气得叫道:“我们现在好歹也是结拜姐妹,你用得着一直赶我走么?” “谁赶你走了?”红线瞪她,“但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你跟来干什么?凑热闹?” 薛彩笺叫道:“谁凑热闹了?我只是、我只是……咳,难道我就不能凑热闹么?” 红线哼了一声,正要再说,却猛地撞在前方一人的背上。 原来她只顾着回头跟薛彩笺说话,没注意到飞在她前方的师父突然停了下来,她又飞得太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撞上了。 “师父啊,”她摸着被撞红的鼻子,“你怎么说也不说就停了下来?” 隐娘和灵凝等人也分别顿住身形,看着一脸凝重的风魂。 风魂道:“你们听……” 几个少女一同听去,初始时还没有听到什么,没过多久,却发现脚下隐隐传来轰然之声,这声音越来越大,直若山崩地裂。她们愕然相顾,见风魂已经飞了下去,赶紧跟上。 穿下云端,然后他们几人全都怔在那里。 在他们的下方,整个大地都在摇晃,山棱崩蹋,洪水翻滚,许多村子甚至直接被滚滚而落的土石覆盖。 “地震?”隐娘睁大眼睛。 风魂点了点头,带着她们又飞了一路,结果发现到处都是如此惨景,这场忽如其来的地震范围极广,连他们也看不出哪里才是边际,到处都是哀哭悲嚎,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许多地方神灵纷纷上奏天庭,想要弄清这场天灾究竟是为何而来。虽然地震持续的时间并不太长,但范围之大,其势之猛,几乎是千年未遇。 来到一座遭受重创的石城时,红线等人也不管是否会惊世骇俗,纷纷落了下去,救治伤者,迁移百姓,而风魂则停在空中低头沉思。 不管他如何回忆,都想不起在二十一世纪的史料中,有唐朝初期曾发生过这样一场天灾的记载。中国古代有记史的传统,更何况这个时期,唐太宗李世民去世还没有多久,大唐的国运正处于最鼎盛的时期,像这样一场伤亡惨重的地震,人皇李治必定会下罪己诏,史书对此事也不可能毫无记载。 他找了几名地方神灵询问,然而连那些山神水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场灾难,这种事简直就是无法理解,在天命覆盖三界已有数千年的今天,哪怕是一个穷乡僻野,一天之内该下多少雨水,以及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天晴等等琐事,都已被归入了“定数”之内,各路神灵依时而行,不敢违背。 在贞观初期,当时的洞庭龙王就曾因为与人赌气,偷偷更改了下雨的时辰,而被天庭重罚,假人间名臣魏徵之手将他斩杀。 洞庭湖乃是“五湖四海”之一,被分封在洞庭湖的龙王已算是尊贵的了,擅且因为误了行雨的时辰而被斩首,其它的地方神灵自然更不必说,天庭让他们卯时下雨,他们绝不敢拖到卯时一刻,天庭让他们下三分雨,他们绝不敢只下两分。 行云布雨这等小事擅且如此,更不用说地震了。 然而这场地震,却显然没有任何仙神事先知情。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场灾难根本就是在“定数”之外。 虽然风魂很想弄清楚这场地震发生的缘由,但此时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飞下去,将红线等人唤了回来,红线和灵凝、隐娘虽然都不忍心抛下那些受苦的百姓,但师父的话也不敢不听,只好跟着师父继续往罗酆山飞去。 罗酆山拔地而起,穿入云端,其山顶逼近罡风,山上又有六座鬼神宫室,分别是:纣绝阴天宫、泰煞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昭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 这六座鬼神宫室在当年主持的是鬼神六天之治,当此山还作地狱之用时,生生之类,其死莫不隶之。 而在罗酆山的山腰处,又藏有二十四狱,凡生前恶贯满盈之人,死后莫不经火、血、刀“三涂”及刀山、剑树、铜柱、镬汤、溟泠“五苦”,再入这二十四狱。 风魂等人要到的,便是这二十四狱中的薛荔狱。 《二十四地狱品》有曰:九百恶则后代破家,一千恶则后代妖逆,二千恶则身充兵厮,三千恶则六病孤穷……八千恶则入寒冰地狱,九千恶则入边底地狱,一万恶则入薛荔狱,入薛荔狱者,永无原期。 这薛荔狱,实是罗酆山中最阴戾同时也是最凶险的地方。 罗酆山能够被称作“人间地狱”,自然不是人间界的所谓三山五岳可以相比,虽然此时早已被天界仙神舍弃,其雄伟却只怕比得上传说中的不周山。然而,当风魂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放眼看去,却见这罗酆山到处都是深邃裂痕,峰坠崖崩,土石如洪涛般滚滚而下,令人瞠目结舌。 灵凝颤声道:“师父,难道这里……” “嗯,”风魂道,“只怕这罗酆山,才是大地震动的根源。这罗酆山和不周山一样,都有擎天之势,当年共工触不周山而死,使得天不兼覆,地不周载,如今这罗酆山山崩石裂,并引发大地震动,却不知是因为何事,总之,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他们飞入山顶,沿着纣绝阴天宫寻路向下,一路上虽有无数妖魔,却都因为罗酆山的无故震动而惊惶不安,无心攻击他们。而刀山剑树、寒冰炼狱等阴森恐怖之处,亦裂开了道道山缝,无法阻住他们。在二十四狱中,他们还遇到了传说中的罗酆山十二掾吏、二千四百金头铁面巨天力士,却都定在那里,或倒或碎,早已失去了守护二十四狱的能力。 跃过边底地狱,来到薛荔狱前,那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风魂等人刚要进去,忽地,无数阴魂飞了出来,这些阴魂中有蛟有怪,形态各异,却全都透着凶残杀气,闻见他们的血气,立时便围着他们,想要将他们啖血食肉。 风魂还未动,红线已祭出六时含景莲,将这些阴魂逼在外头,灵凝也一字字地吐出真言,化出漫天古篆。 风魂以青阳紫煞刀将这些叠嶂而来的阴魂杀出缺口,还着众女直闯入薛荔狱,薛荔狱中,巨大的血池横贯在他们面前,沸水翻滚,热*人,乌黑的铁锁四处悬挂,镇魂宝剑耀出光芒。 周围又有骨兽乱飞,恶灵狂吼。 他们小心翼翼地从血池上方飞着,穿过铁锁,避开宝剑。 一股血浪从池中突然冲起,他们慌忙闪开,薛彩笺避得慢了一步,左手所持的形文灵天剑沾上血珠,竟被蚀出一个缺口,看得她极是心疼。 媚儿在风魂的肩上颤声说道:“别、别怕,有、有我在,我、我很厉害的……” 隐娘和灵凝倒没什么,薛彩笺却溜到风魂身后,在媚儿的尾巴上揪了一下,媚儿吓得大叫一声,往前就跳,差点掉入血池。 红线赶紧捞住媚儿,回头瞪了薛彩笺一眼:“不许吓她” 薛彩笺伸了伸舌头。 越过血池,是一个威严古朴的青铜大门,门前落着两座狰狞兽像,仅仅是看它们一眼,便已足以让人心寒。红线和隐娘对望一眼,一同上前,将青铜大门分往左右两边推开。 青铜门方一打开,一道刀光便骤然出现,直削向风魂。 风魂沉声一喝,左袖挥出,青阳之气乍现还收,已将那道刀光迫退。 门内是一个空阔的广场,正中央站着两个人,周围还散落着众多妖魔。那两人中,一个是锦衣华服的老者,一个是阴柔的青年。 那青年将视线从红线等少女身上少过,眼中尽是厌恶之情,然后落在风魂身上,眸中一亮。 不知怎的,风魂觉得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那老者将手一招,被青阳之气击飞的刀影立时飞入了他的袖中,他看着风魂,冷冷地道:“原来是你!” 风魂皱眉:“你认得我?” 老者冷哼一声:“当日在南海,我就曾劝赵芜女趁你未醒之时尽快将你诛除,以绝后患,她却太过自信,将你放过,如今果然是养虎为患。” 原来,他就是曾以定魂刀将禀气成真失败的风魂制住的孟岐孟公。 而他旁边的那个青年,自然就是凤梧公子。 风魂看了周围一眼,见那些妖魔越聚越多,且其种类都是以往所未见,他心里念头闪动,口中却朝孟岐问道:“幽芮姥姥在哪里?” 凤梧公子哼了一声,道:“你们竟然能够追到这里来,那必是袁紫烟已将我们的目的和行踪出卖,哼,女人果然都是信不得的,赵芜女是如此,袁紫烟亦是如此。” 红线哼了一声,道:“什么叫女人都是信不得的?你还不也是女人生的?有本事,你就钻回你娘肚子里去不要出来。” 凤梧公子瞅了红线一眼:“不过是个逞口舌之利的小骚蹄子,懒得理你。” 红线大怒,挚出紫绡剑便劈了过去。 风魂忖道:“这些妖魔将我们阻在这里,必是为了替幽芮姥姥和黑羽她们争取时间,我不可中计。” 于是道:“我们闯进去。” 纵身便往里闯。 孟岐怒喝一声,抽身一退,双袖连挥,立时便有无数刀影袭向风魂,与此同时,那些妖魔亦纷纷跃了上来。这些妖魔是孟岐从归墟之内带出,都是上古魔神之后,与寻常妖魔不同,风魂陷入重围,只觉这一战竟比在知霆大殿面对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和风、云、雷、电等雷部众将时还要凶险。 风魂心知不可在这里多留,凝出青阳紫煞刀后,跃至空中,一刀劈下,天地玄气尽化旋风,旋风怒卷,将众多妖魔卷得支离破碎,孟岐袭向他的那些刀影亦全都散去。 孟岐大吃一惊,他虽然知道风魂本事不弱,却仍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厉害,眼见风魂已向他劈来,他只能抽身再退,而风魂刀势不改,紧追不舍。 第五十四章 龙蛇起陆转乾坤(第三卷完) 此时,红线与凤梧公子亦交上了手,灵凝与隐娘则分别以大范围的仙术和铺天盖地的剑花阻住周围那些妖魔。红线虽然厉害,凤梧公子却也丝毫不弱,从脑后祭出一道剑光,竟将红线的紫绡剑逼得光华暗淡。 薛彩笺摇身一变,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朝凤梧公子唤道:“凤梧哥哥,你让我们过去好不好?” 凤梧公子本与红线战在一块,听见有人唤他,不由转过头去,却见那儿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少年,其英俊之处可比宋玉,潇洒模样远胜潘安,不由心神一荡,脱口道:“好啊……” 就是这一失神,那“少年”已手持轩辕剑一剑劈来,凤梧公子赶紧用剑光敌住,眼睛却仍舍不得从这“少年”身上移开。高手相争,岂能有丝毫疏忽?红线立时趁机给了他一剑。 凤梧公子身上中剑,惨叫一声,也没空再欣赏“美色”了,赶紧化作一道血光破空逃走。见凤梧公子败逃,薛彩笺变回少女模样,与红线对望一眼,心中好笑。 孟岐见凤梧公子居然会输在敌人的“美男计”之下,心里也是一阵无奈,而凤魂手中的紫煞刀乃天地玄气所化,杀气凛然,他自知难以抗衡,不得不先让向一边。 风魂刀光连斩,杀了数名妖魔,强行闯开一个缺口,突破这些妖魔布下的防线,红线等人紧随其后,等孟岐和这些妖魔欲稳住阵脚时,他们已直往深处飞去。 飞过广场,穿过一处白玉通道,来到一个大殿入口。 风魂猛然停了下来,看着殿中的奇异景像,浑身一震。 在他们面前,是一个高达数丈的玉壁,壁上有一个大型的阴阳图案,此时,这阴阳图案正散出光线,这些光线交错折叠,构建出一个奇妙的场景:周围是八卦玉蝉,八卦玉蝉不断旋转,紧围着一个如梦似幻的镜像,镜像中有着高耸的摩天楼、人群拥挤的街道、来来去去的车辆……这是二十一世纪的景象。 “这应该就是六界乾坤壁,”风魂忖道,“袁紫烟说这六界乾坤壁,乃是赵芜女以阴阳镜的原理制造出来,只要手持天乙飞宫图,便能用它打开通往过去未来及其它各界的通道,看来,这应该就是幽芮姥姥和那些夜叉族人打开的时空通道了。” 红线等人见师父停在那里,赶紧回头,各以术法和剑光锁住来路,迫使孟岐和那些妖魔无法闯进来。 风魂见这幻境越来越弱,心知这六界乾坤壁生出的时空通道虽被天乙飞宫图打开,却是有时间限制的,再不进去,只怕它很快便会关闭。 “不管怎样,先追进去再说,”他想道,“我总不能任由那些人去伤害芷馨。” “我们走!”他朝时空幻境飞了过去。 媚儿本就在他肩上,灵凝和隐娘见师父飞入那奇怪的景象之内,也不去管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又是否会有危险,马上便跟着进入其中。 红线和薛彩笺本就落在最后,分别以紫绡剑和轩辕剑挡住敌人,听到风魂的声音,两个少女急*身,想要紧随着风魂等人进入幻境。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个手持狼牙棒的黑色妖魔从殿内的角落里突然窜了出来。这只妖魔便是红线与灵凝、薛彩笺在华山脚下跟踪幽芮姥姥,并潜入那个山庄时曾遇到的那只,它一直潜在暗处,而风魂等人的注意力全被六界乾坤壁所吸引,竟然没有人发现它。 狼牙棒砸向薛彩笺,薛彩笺闪避不及,竟被它敲在肩上,惨哼一声,落往地面。红线大吃一惊,紫绡剑光华一闪,血光溅出,黑色妖魔受伤退走。红线掉过头搂住薛彩笺,便欲往那幻境飞去,然而就只是这一耽搁,孟岐已带着其它妖魔赶到,展开攻击,令她们无法脱身。六界乾坤壁散出的光线不断消退,八卦玉蝉越转越慢,时空幻境中的风魂和灵凝、隐娘发现红线和小方没有跟上,意欲回头支援她们,然而前方却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正拉着他们往另一个世界不断扯去。 随着哗的一声巨响,玉蝉消失,光华散灭,时空通道已经完全关闭。 红线和小方被留在了薛荔狱。 眼见师父和几位师妹都已离去,小方受伤,红线心中焦急,左手搂住小方,便要用太乙金光纵往外闯,然而孟岐已祭出定魂刀,红线不得不御剑抵挡,那些妖魔此起彼落,令红线防不胜防,只一会儿,连红线的身上也多出了几个伤口。 孟岐双手负后,冷笑道:“你们已无路可逃,马上弃剑就擒的话,还可饶你们不死。” 红线紧咬着牙,以她的性子,想要她投降,那还不如一死了之算了。 孟岐见她不肯投降,亦不再多话,立时便令群妖围攻,敌人数量众多,小方又受了伤,只靠红线一人,如何抵挡得过来? 眼见她们便将惨死于这薛荔狱中,异变再生,红线与小方所立之处突然裂出一条缝,两个少女同时跌了下去。 孟岐脸色一变,急掠过来,往地缝里看去,却见里面土气一闪,两个少女便已消失。 “奇仪顺遂钻地梭?!”孟岐面现怒容。 他已经知道救走红线和小方的是谁了。 就在孟岐沉吟之时,一个妖魔现出人形,在他身边低声问道:“孟公,现在应该如何做?” 孟岐抬头看向六界乾坤壁,脸上慢慢地现出微笑:“来了。” 原本已经死寂的六界乾坤壁竟又开始散出光华,玉蝉布开,光线勾勒,只是这一次,现出的不再是未来那副高楼大厦、人来人往的世界,而是一个风沙乱卷的神秘天地。 魔风界! 大地开始震动,整个罗酆山正在崩溃,然而孟岐和那些妖魔却全然不惧,只是紧张地看着六界乾坤壁所打开的时空通道。 一道火光从通道的另一端急掠而出,在他们的面前化作一个巨型魔神,它全身赤红,身上烈焰腾起,一声怒吼,便喷出炙气迫人的火焰,将头顶的土石焚入虚无。 那些妖魔或是维持妖身,或是化作人形,全都随着孟岐跪拜在地,齐声道:“拜见火王!” 火王祝融! 祝融在魔风界中被封印了万年以上,此时脱困而出,立时仰天狂笑:“你们做得好,做得好。本尊能够脱出魔风界,实是尔等之功,你们可有什么要求?” 孟岐沉声道:“只求五位陛下能够推翻天庭,令我等各族不需再受天庭欺压,得以重见天日。” 祝融笑道:“这个容易,那些家伙害得吾等被困魔风,本尊本就不准备放过他们,我倒要看看,过了两万多年,那些家伙现在可有什么长进?” 话音未了,却有一个清淡的声音传来:“既然都过了两万多年,祝融兄又何必再起争执,非要斗得天毁地亡不可?” 祝融脸色一变:“是谁?” 孟岐等人亦是面面相觑,四处搜寻。 “祝融兄莫非早已忘了故人?”清风闪过,一道光芒直接穿过二十四狱,从天而降,在祝融的面前现出身来。这人头戴金冠,身穿羽衣,脸上带着深深的无奈和叹息。 祝融盯着这突然现身的男子,只觉得对他似曾相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孟岐却已失声道:“玉皇大帝?” 祝融哼了一声:“玉皇?!” 孟岐森冷地道:“他就是如今的仙族之首,自封为三界之主的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玉皇大帝。” “无上至尊?”祝融将玉皇打量了一阵,嘲弄地道,“莫非仙族已经无人了么?” 孟岐冷冷地道:“近万年前,仙族为了抢夺那所谓的天帝之位,自己杀得头破血流,上古时期的仙族,如今早已所剩无已,连帝俊和刑天都先后死去,实力早已不复当年。” “原来如此!”火王祝融冷冷地道,“难怪,连这样一个我以前听也不曾听过的小人物也能成为三界之主。” 就在这时,那时空幻境中再次飞出一个魔神,这魔兽全身赤蓝,头生猗角,四手六足,他一落到祝融身边便冷冷地道:“祝融,你被关了这么多年,莫非是被魔风刮糊涂了不曾?这不是一个小人物。” 孟岐等人赶紧朝这刚刚现身的妖魔拜倒:“水王陛下。” 水王玄冥对孟岐等人理也不理,只是看着玉皇,一字一句地道:“想不到你现在竟然成了仙族之首,这世上之事确实让人意想不到。” 火王祝融皱眉道:“他究竟是谁?” 玉皇长叹一声,看着祝融,缓缓道:“祝融兄莫非真的已经忘了当年的燧人氏么?” “燧人氏?”祝融怔了一怔,忽地暴怒起来,“原来是你这叛徒!” 罡火一闪,祝融化作一道焰光朝玉皇直扑而去。 玉皇身形一晃,清风立起,将祝融所化的焰光挡住,两人的气劲骤然相交,立时间,怒风乱卷,罗酆山四分五裂,二十四狱尽皆崩溃,无数土石被劲气波及,直卷向天际。 明明是在罗酆山的深处,然而苍穹却在他们的头顶骤然现出。 整个罗酆山都已被毁了半载。 一个是存在于远古传说中的魔神,一个是历了十万大劫的金仙,两人的这一交手,自是令天地变色。 …… 同一时间,袁紫烟、蓝菊花、薛红线、小方四女正乘着奇仪顺遂钻地梭沿着地面远离罗酆山,无数巨石飞上天空,再直砸而下,蓝菊花不得不操控着钻地梭小心躲避。 红线回过头来,见如此雄伟的罗酆山竟会开始崩裂,与此同时,更有冲天烈焰时腾时落,不由惊疑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袁紫烟轻叹一声,道:“赵芜女的计划已经完成,有人从魔风界打开了通往这个世界的通道,看这情形,只怕是火王祝融出来了。在当年的仙妖大战前昔,共有五位神魔被封印在魔风界内,如今他们既开始一一出现,这世界,只怕将不可避免地生出浩劫。” “说起来,”蓝菊花斜了袁紫烟一眼,“你到底是在帮哪边?让我将天乙飞宫图盗去交给芮姑的是你,让我赶到罗酆山救人的也是你,我都给你弄糊涂了。” 红线和小方也盯着袁紫烟。 袁紫烟苦苦地露出一个笑容:“这个问题,我却也难以回答,我原以为,自己能够看到未来的走向,现在我已知道自己错了。我做出了一部分安排,却不知道是对是错,现在想来……只怕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 红线等人沉默。 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真的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对是错? 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无论如何,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们只能继续走下去! ************* ************* 太乙仙隐第三卷《太乙紫煞刀》已经结束,接下来是第四卷《太乙青龙隐》,请大家继续支持。 ^_^ 另:笨鸟的中篇神话《萦尘》将在2009年1月的《飞.奇幻世界》刊出,同时还有笨鸟的个人专访。《萦尘》与本文的设定完全相同,可以算是本文的前传,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买来看看。^_^ 第一章 回到未来! 二零零九年,风魂穿越前半月。 一架客机在空中飞着,紧靠窗口处的小女孩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看着看着,她突然睁大眼睛,叫道:“妈妈、妈妈,快看,有人在外面飞。” “胡说。”她的母亲连眼角也没有往窗外瞄,便随口责备道。 “真的真的,”小女孩大声道,“你看你看,那个姐姐还踩着一支剑,还有那个叔叔,他肩上有一只小狗,你快看嘛,快看嘛……” “哦,”小女孩的母亲勉勉强强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又掉头看着手中的文件,“那不是小狗,那是狐狸。” “原来那就是狐狸啊,”小女孩羡慕地说,“我也想养一只。” “不行,城里不能养狐……狐、狐……狸……”母亲的眼睛突然睁得圆圆的,再次掉头看向外头,手中的纸页掉了一地。 然而这次,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客机很快便飞得不见踪影,飘在空中的一朵云彩突然分开,风魂从云彩中钻了出来。 在他的肩头,蹲着一只金黄色的可爱小狐。 乘着祥云的灵凝、踩着仙剑的隐娘亦出现在他的身后。 “师父,”灵凝睁大眼睛看着那钢铁所制的庞然大物消失的方向,“那是什么?里面载了好多人,好像比袖儿的飞船飞得还快。” “那是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叫做飞机,”风魂解释,“它是利用空气的浮力飞行在空中的,就算没有学过御剑的人,也可以利用它在短时间内飞到很远的地方。” “好厉害,”灵凝道,“不过空气能够让那么重的东西飞起来?师父你一定是在骗人,我猜,那肯定是一种法宝。” “不是什么法宝,”风魂道,“勉强说来,算是木甲术吧。它的原理是……原理是……空气……空气动力……学,也就是说,它是用……算了,以后我再跟你们解释。” 灵凝撇起了嘴,隐娘怯怯地看了师父一眼。 不想想,风魂也知道她们想说的是什么,她们想说的是……“原来师父你也不懂!” 风魂叹气。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显然是那种知道飞机能飞,却说不清飞机为什么能飞的物理盲。 他们又飞了一阵,直至来到一个城市的上空。 媚儿从风魂的肩上跳了下来,落在灵凝的祥云上,兴奋地叫道:“师父师父,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些东西好奇怪。” 灵凝和隐娘也疑惑地看着下方那一座座高楼大厦和人来人往的街道。 “这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风魂说道,“离唐朝的贞观之治有一千多年,在这一千多年间,科技……咳、木甲术已发展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人口也比那个时候多得多。” “好神奇!”灵凝看着城市里不断移动的铁盒子,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新鲜有趣。 神奇么?风魂想:“能够利用法宝和飞剑在天空飞来飞去的神话世界,和用钢铁和混凝土堆砌成的科技都市,到底哪个更神奇一些?” 当然,这种事想一想也就是了,真要去研究透彻,那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此时,虽然已经穿越回自己从小长大的这个世界,但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繁华却人心浮躁的时代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亦没有多少激动和欣喜,再加上红线跟小方没有跟着他们一同穿越,也不知她们落在薛荔狱,是否会有危险,让他很是担心。 他在心中忖道:“我是跟在幽芮姥姥和黑羽利用天乙飞宫图和六界乾坤壁打开的时空通道来到此处,这样看来,幽芮姥姥、黑羽以及那些夜叉族战士也到了这个时代,而她们的目的则是芷馨。不过从时间推断,现在离芷馨消失、我跳楼穿越的日子还有十来天,那在这十几天中,芷馨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他心里忽地一惊。 当年……或者说半个月后,芷馨在洗澡的时候突然消失,难道说,她当时是被幽芮姥姥抓了去? 如果自己提前保护好她,不让她被任何人带走,那又会发生什么? 如果他不让芷馨消失,那还留在这个时代的“另一个他”也就没有穿越的理由,“另一个他”如果不穿越,那就不会得到木公的太乙天书,不会遇到王妙想和许飞琼、红线、灵凝等人,不会去跟伊奘诺尊争什么东皇之位,也就更不会追着幽芮姥姥和黑羽重新回到这个时代,去保护风芷馨……但没有人保护风芷馨的话,风芷馨岂不就会“消失”,而他岂不就会跟着穿越?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很晕。 因为他已经被这种莫名其妙的逻辑关系弄晕了。 他想了一阵,觉得不管怎样,还是找个地方先住下再说。 “你们在这等我。”说完后,他化作一道青光潜了下去。 他隐着身形飞到城市南面的住宅区里,再用遁法从一扇窗户潜了进去。从厨房传来少女快活的歌声,他只觉得内心深处涌起一阵暖流……以及那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缓缓走到厨房的门口,看着在那儿忙忙碌碌的少女的背影,那是一个头发简短,娇小窈窕的少女,她背对着风魂,腰上系着蓝色围裙,口中哼着一首曲子,风魂依稀记得,这首歌的名字叫《不怕不怕》,是她以前最喜欢哼的。 蹑脚来到少女身后,风魂伸出手,虚虚地从后边搂着少女,却不敢真的将她搂进怀中。如果被她发现自己,自己该怎么去向她解释? 在古代流浪了三百多年,现在终于回家了……却不敢让她知道。 他缓缓地后退着,眼睛里有种难以抑制的酸痛,仿佛想要流出些什么。 一不小心,他碰到了放着门边的小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少女一惊,猛然转过身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哥,”她问,“是你回来了么?” 没有人回答。 难道是小偷?她拿着菜刀小心翼翼地从厨房探出头来,一阵张望,却仍是没发现什么。 “奇怪。”她脆脆地念叨一句,又转身忙活去了,歌声再次从厨房里传了出来,“看见蟑螂也不怕不怕啦,我胆子比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哥哥变坏也不怕不怕啦,我就比他还更坏,把他捉去喂蟑螂!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厨房外。 风魂:“……” …… 离开时,风魂悄悄从卧室里翻出一套自己当时已经比较少穿的皮夹和牛仔裤,反正,他记得此时的“另一个自己”正忙着备战那场当时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挑战赛,绝不会有心思去注意衣柜里是不是少了一两件衣服,而妹妹虽然勤快,也不可能天天去点他的衣服有没有少。 想了一下,他又偷出了自己当时所用的一张存折,去银行取了一大笔钱出来。反正再过半个月,妹妹要消失,自己要穿越,这些钱以后估计是用不上了。 其实以他现在的道行,就算到银行里偷一笔钱出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好歹自己也是一个“穿越者”,怎能去做抢银行这种没名气的事? 将存折悄悄还回去时,妹妹已经弄好了饭菜,正在阳台用洗衣机洗着衣服。 之后,风魂便用那笔钱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直接付了半年的租金,这才飞上云端,与灵凝和隐娘、媚儿见面。 “跟我来!”他带着三个女徒儿向那套刚租来的房间飞去。在路上时,灵凝突然叫道:“师父啊,这些女人……怎么都穿成这样?” 风魂看去,见街上刚好有几个女青年路过,其实她们穿的也不算有多暴露,无非就是T恤加紧身裤,但在灵凝和隐娘看来,这些女人的打扮简直就是不知廉耻了,手臂露出一半,胸口开得极低,露出半截乳沟,居然连长裙都不穿,穿着裤子于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乱逛。 “这也没什么,”风魂笑道,“这里的女人都是穿成这样,很正常。” “师父师父,”媚儿变回狐狸跳到风魂肩上,“你看那里,看那里。” 在一个巷子里,有一男一女搂在一起吻来吻去。 隐娘啐了一声,羞红了脸:“哪、哪有人在这样的地方亲来亲去的?也不怕被人看到?” 风魂道:“喔,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很正常。” “那个姐姐,”灵凝指着另一边,“她怎么穿得那么少?那不是连、连屁股都露出来了?” 风魂道:“这个也很正常。” “可,可她边上那人还偷偷把手伸到她的裤子里,她、她居然也不生气。” “咳,很正常。” 这样也很正常?灵凝和隐娘对望一眼,只觉得这个地方的风俗还真是不可思议。 “师父师父,”媚儿兴奋地叫道,“那男人和女人光着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是不是也很正常?” “咳,这种事就更……不对,这种事虽然很正常,但被你看到就不正常了。” “可我看到了啊。”小狐狸把她的爪子往左边指去。 他们本是隐着身形飞在街道上方,风魂顺着媚儿的爪子看去,果然透过一扇窗户,看到一个房间里,有两个人光着身子滚来滚去……他们居然连窗帘都没拉。 风魂不由停了下来,看得兴起。 灵凝和隐娘臊得连脸儿都是红的,赶紧拉着师父往前飞。 “师父啊,”灵凝怯怯地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一点也不正常呢?” 隐娘道:“就、就是。” “时代在前进,社会在进步嘛。” 灵凝睁大眼睛:“衣服穿得这么少,还这样子走在街上,这、这也是进步?” “嗯,”风魂很认真地点头,“不过这还不够进步,等什么时候大家不穿衣服也可以在街上走时,那才是真正的进步。” 灵凝啐了一声:“师父啊……我怎么觉得,这种事跟进步退步没关系,只是您自己喜欢这样呢?” 隐娘道:“就、就是!” 咳……被看穿了! 第二章 来自唐朝的画中少女 带着三个女徒儿,风魂迁进了他租来的屋子里,对于灵凝和隐娘来说,她们只觉得这个地方真是样样新奇、处处新鲜,但好在她们也都不是“普通人”,虽然这些东西很奇怪,对她们来说却也谈不上有多不可思议。 装着人在路上跑的铁盒子有啥了不起的?隐娘踩着剑还能在天上飞呢。 按下开关能够自动吹出风来的机关有啥了不起的?灵凝随手画一张召风符,连狂风都能召来。 至于那些奇怪的布料,比起大唐时人间界的布帛当然是相当不错,但能够跟神仙穿的云光绣衣、八龙锦缎相提并论么? 真正让她们感到惊奇的,其实还是……电视机。 当看着那怪盒子里的小人儿演绎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时,她们真的是兴奋莫名,虽然风魂一再跟她们解释,说那里面的东西全是假的,但她们还是看得兴起。 “这个到底是什么法宝?”连媚儿都一边拿着棒棒糖,一边盯着电视兴奋地问,“实在是太有趣了。” “这个不是法宝,只不过是一种电器,”风魂道,“它的工作原理是、是……咳,以后再告诉你们。” 隐娘:“……” 灵凝:“……” 媚儿:“……” 风魂抬头看天花板。 以前他只觉得,用电视机能够看电视,这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从古代穿越了三百多年后再回来,他突然发现,把一堆电阻啊、电容啊、二极管啊之类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就能放出画面来……这种事好像也蛮神奇的。 “算了,不说这个,”他把刚买回来的大包小包拎了过来,“这是我帮你们买的衣服,你们先换上吧,这里毕竟跟大唐不同,你们要是穿成现在这样上街,别人还会以为你们是拍戏的。” “衣服?”灵凝和隐娘好奇地翻看着那些衣服。 “师父,这、这裙子实在是太、太短了……”隐娘拿着一件超短裙,脸都红了。 “嗯,师父,这个是绑在头上的么?”灵凝拿起一条花边蕾丝小内裤。 “这个好漂亮!”媚儿将一条粉红色文胸系在她那毛耸耸的尾巴上,还打了个结。 “不对,不是这么穿的。”风魂道,“我教你们。” 他搬了一个东西出来,那是一个塑料做的女人模型,也就是经常摆在女子内衣店门口的那种。说起来,到现在他都还记得自己去买这塑料模型跟那些女孩子的文胸和裤裤时,那两个女店员看他的眼睛……就跟看变态一样。 他把这塑料模型摆在灵凝和隐娘面前,以一种为人师表的教学态度进行讲解:“这是胸罩,它是用来罩这里的,要这样系。这是三角内裤,是穿在这里的。明白么?” 灵凝和隐娘睁大眼睛,她们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个精美小巧的东西,竟然是穿在那种地方。 “不明白?”风魂嘿笑道,“没关系,为师来帮你们穿……” “不要!”灵凝叫道。 “师父我,”隐娘红着脸,“我、我也不穿。这些衣服……都怪里怪气的。” “不穿不行。”风魂放下脸来,“我们现在是在做正事,像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一出门就会被人注意,那我们还怎么做事情?” 好不容易逮到让她们穿超短裙的机会,怎么可以就这样放过? “我要穿,师父我要穿。”媚儿一手拿着文胸,一手拿着蕾丝小内裤,兴奋地跳着,“不过师父,有没有小一点的?” “咳,”风魂直接把媚儿按回沙发上,“你就算了!” 连胸都没有,戴什么文胸? 只可惜,虽然他说了一大堆,两个少女就是不肯换上他买的这些女生衣服,弄得他怪失望的。 虽然是追着幽芮姥姥和那些夜叉族人穿越回这个时代,然而,他一时却也不知道那些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只能耐心等耐。在这等待的过程中,他经常潜回自己的“家”,隐着身形陪在芷馨身边,只是没有让她发现。 他甚至还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另一个自己”还在一门心思地备战,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场足以改变其命运轨迹的异事即将出现。 就这样过了三四天,他还是没有等到幽芮姥姥的出现,在这几天中,他曾多次飞上天空,却无法再找到九重天和九野天,就仿佛整个天界都已消失,而他纵然用尽全力,也无法飞出大气层,每当他飞到空气稀薄之处时,便有一股奇怪的拉力将他扯了回来。 他也曾上网查了一堆资料,然而不管是哪本史书里都没有关于在他前往薛荔狱时所遇的那场大地震的记载,就像是在这个时代所经历的历史中,那样一场近乎天灾的地震,在唐初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难道说,他所穿越的那个古代,和他现在回到的这个时代,其实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天地? 他穿越的并不是什么“古代”,而是一个“异界”? 然而,这种解释却也有让人疑惑之处,毕竟,虽然那个“古代”的许多地方跟史书上的记载略有不同,但大体上还是相近的,甚至连天师道攻打会稽时谢道韫怒叱贼首,又或是李白自称太白星君下凡这样的事,他都在网络上找到了与此有关的记载。 连薛红线和聂隐娘的名字,都出现在《唐传奇》里,虽然不是正史,所记载的事迹区别也很大,但至少证明了,他所穿越的那个“古代”,应该不是什么与现实世界毫无关系的“异界”。 但要说真的是同一个天地的话,有些东西显然也是难以解释,至少,在“现代”已不可能找得到罗酆山和归墟这种地方,月球上面也没有什么嫦娥和玉兔。 那天下午,灵凝和隐娘、媚儿一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还珠格格》,直看得咯咯笑,要说灵凝,还真不愧是天才少女,不但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超强,而且很快就将这些家电玩得呼呼叫。以前看《还珠格格》时,风魂总觉得它拍得真是有够弱智,但不可否认的是,当时“小燕子”的形象确实是火了一把,而现在见灵凝她们居然也看得这么起劲,风魂不得不承认,在人类社会的这一两千年里,虽然物质文明突飞猛进,但在精神文明上,还真是没有多大进步。 他在自己的卧室里,一边听着灵凝她们咯咯咯的笑,一边翻看阴阳镜,同时回想着在他离开华山时,袁紫烟对他所说的话。 他忖道:“袁紫烟说,薛荔狱里的六界乾坤壁,其实是赵芜女借鉴阴阳镜的原理仿制出来的,也就是说,阴阳镜其实也有打开时空之门让人来去古今的功能。当年在妖灵界,阴阳镜吸食耀赫威和灵凝的血时,它亦曾打开一个幻境,如此看来,那就是时空之门了。只是事后,我也曾把这阴阳镜拿来*,却怎么也无法再打开那个幻境。如果我所料无误,那个幻境应该是只有在吸取人血之后才能打开。红线在鉴湖龙宫遇险时,说她看到武夫人曾以活人之血做实验,且都是以一男一女搭配在一起,而被吸尽鲜血而死的男女又往往长相仿佛,可见他们多半是亲人。耀赫威与灵凝其实是亲生父女,既有血缘关系,又是一男一女,故而当年阴阳镜能够在吸蚀他们的鲜血后,打开时空之门,只是以鲜血打开时空之门的方式具有某种不确定性,因此,赵芜女在多番实验后,研制出了天乙飞宫图,只要将天乙飞宫图与六界乾坤壁或阴阳镜搭配在一起,就算没有人血,也能打开时空之门,而且恐怕还多了些其它功能,否则,幽芮姥姥怎能够如此精准地带着黑羽和那些夜叉族战士来到这个时代,寻找芷馨?” 又忖道:“现在我已经知道,芷馨还是婴儿时,是被袁紫烟送到我的手中,但袁紫烟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还隐瞒了什么?她说赵芜女一共做出了两幅天乙飞宫图,其中一幅现在在幽芮姥姥手中,那另一幅又是在哪里?她制造出天乙飞宫图和六界乾坤壁,究竟有何目的?” 虽然想了许多,但他只觉得这些线索越理越乱。此时,他已隐隐猜到,芷馨多半就是女儿国中的五彩石转世,幽芮姥姥和黑羽溜进女儿国,杀了龙格和玉尺,结果却被五彩石先一步化形消失。 “五彩石托胎化形,成了一个女婴,却被袁紫烟送到了当时的一千多年后、也就是现在的十几年前,”他继续思考,“袁紫烟能够穿越时空将当时还是婴儿的芷馨送到我的手中,自是借用了天乙飞宫图和六界乾坤壁,但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她是有意把芷馨交给我来照顾,还是只是随便找一个人来收养,结果刚好遇到我?” 他将阴阳镜放到一旁,又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卷画轴。 这是山河社稷图! 追着幽芮姥姥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之后,灵凝才想起袁紫烟曾将山河社稷图交给她,让她交给她的师父,而风魂也想起袁紫烟曾提过此事。风魂虽然收下山河社稷图,却反而更不明白,山河社稷图乃是三界至宝,袁紫烟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交给他,其中必有什么特殊原因。可是虽然仔细地问过灵凝,然而灵凝同样也是一无所知,只是告诉他:“紫烟姐姐说,让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它!”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因为突然回到这个时代并重新见到芷馨,他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也就一直没有去思考太多,如今想到此事,自是不免把山河社稷图和阴阳镜、六界乾坤壁、天乙飞宫图等物放在一起进行联想,却越想越乱。 苦笑一声,他随手打开山河社稷图。 就在这时,画中荧光一闪,有什么东西窜了出来,他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把山河社稷图扔得远远的。 从画里窜出来的是一个身穿古装的少女,她在地上滚了一下,猛然跳起,回头怒道:“姐,你怎么能这样做?我说了,我心里只有齐大哥,不管那风魂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嫁给他……你、你是谁?” 风魂呆呆地看着这个从山河社稷图中跳出来的少女:“我?我是……风魂!” 少女:“……” 风魂:“……” 锵!少女抽出剑来,直接将剑尖指着他的咽喉,同时冷笑道:“原来你就是风魂,我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给你的!” “知、知道了,”风魂看着这凶神恶煞的少女和她手中宝气森然的剑,苦着脸道,“不过,小姐,在你决定不嫁给我之前……你能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么?” 少女:“……” 客厅里的灵凝和隐娘听到动静,一同飞了进来,隐娘见有人用剑指着师父,赶紧也御出飞雪剑。灵凝却认出了这个少女,惊喜地道:“宝儿姐姐?” 这时,小狐狸媚儿也高兴地跳到少女肩上,叫道:“宝儿宝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怔了一怔:“媚儿?你不是离开华山了么?” “是啊,”媚儿叫道,“这里又不是华山。” 少女疑惑地看向周围,这才注意到自己所身处的屋子是如此的陌生和古怪。 “看来大家都是熟人,”风魂苦笑了一下,“既然是熟人,那能不能先放下剑来谈谈心,好彼此熟悉一下?” 少女怒道:“谁要跟你谈心?!” 将剑一收,立时便往窗外飞去。窗子本是用防盗网封住的,但她挟着剑光,直接将防盗网破开,跃空而去。 “宝儿姐姐。”灵凝大声唤着。 “灵凝,”风魂叹气,“这家伙到底是谁?怎么疯疯癫癫的?” 话音未了,剑光却又从窗外掠了进来:“谁疯疯癫癫的?” 袁宝儿落在窗边,狠狠瞪了风魂一眼,接着便转过身看向外头那一幢幢高楼大厦,脸色有些苍白:“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三章 这种事不能做得太多哟! 夜深人静。 袁宝儿背靠墙壁蜷着身子,坐在床边的地板上。 此时,她已大体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被自己的姐姐卷进了山河社稷图,又被姐姐连图带人送给了风魂。风魂带着三个女徒弟追踪幽芮姥姥,来到这个一千多年后的世界,结果把她也带了过来。 一千多年后的世界? “一千多年,其实也不算很长,”她想着,“以姐姐的本事,她绝对能够活到现在,只是,我又应该上哪去找她?再说……她竟然就这样把我送给别人,就算找到她,她也不会要我了……” 虽然许久以前就在埋怨姐姐不管什么事都替她作主,从来没有认真寻求过她的意见,然而现在真的离开袁紫烟,独自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却发现自己竟是不知该做什么。这个天空苍白、空气浑浊的世界,在她眼中是那样的奇怪,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落入滔滔黄河的那片落叶,除了随波沉浮,已不知还能再去哪里。 傍晚听完风魂的解释,她还想着要离这个男人远远的,然而在外头飞了一阵后,她还是无奈地飞了回来。许多地方都腾起黑烟,天空中落下酸雨,街上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和五颜六色的光束,这样的世界让她惊慌和害怕, 虽是夜晚,却并不昏暗,外面总是有着奇怪的光线晃来晃去。 这时,她心中一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于是起身来到窗旁,果然看到一个身影正从这幢大楼向远处飞去。 “他鬼鬼祟祟的是去哪里?”袁宝儿咬了咬唇,干脆纵身追了出去,想看看那个男人要做什么。 “三更半夜,如此鬼祟,定是要做什么歹事,”她冷笑着,“若是被我看到他为非作歹,我便直接杀了他,这样,看姐姐还怎么逼我嫁给他。” 她本以为那人要去什么较远的地方,谁知他穿过两条街后便停了下来,停在一幢楼房的阳台上,沉默一阵,便以遁法潜了进去。袁宝儿赶紧飞过去,从窗帘的缝隙往里看,虽然室内光线极暗,但她乃是剑侠中人,自然轻而易举地把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正立在室内的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睡着的少女浑不知自己有人溜进了自己的房间,仍在熟睡之中。那人将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抚着床上少女面颊和粉颈,甚至还低下头去,想要亲她的嘴儿。 袁宝儿大怒,心想原来此人竟是一个采花淫贼,立时抽出剑来,想要阻止他的恶行。 她一抽剑,那人马上便生出感应,回头看了一眼。等袁宝儿跃入室中,他已先一步化作青光消失。袁宝儿心想:“我看你能跑到哪里?” 纵出卧室,四处搜寻。 这时,旁边另外一间亮起灯光,有一个青年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袁宝儿看去,见这青年果然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只是他不知何时已脱了外衣,只穿着背心和大短裤。袁宝儿更是怒极,心想我还以为你发现有人跟踪后,会停止你的采花恶行,谁知你竟连衣服都脱了,这分明是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她立时用剑指着他。 谁知这青年竟根本不理会她,就这样继续往前走,倒把袁宝儿弄得怔怔的,心想他难道不怕死?又想:“不,他不是不怕死,而是认定我不敢真的动手杀他。他这分明就是瞧不起人!” 想到这里,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朝那青年追去。 只是这一耽搁,那青年已进入了一个小房间内,站在一个奇怪的凹状物前。袁宝儿冷笑一声,这次,她直接将剑架在这恶贼的脖子上。 我就不信你真的不怕死!她想。 令她意外的是,这家伙不但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连看都不看一眼,反而将手伸进短裤,从胯下掏出一个软蛇般的东西,对着那凹状物射出一道水柱。 袁宝儿已经完全怔住了。 这混蛋不但不怕她,居然还……还当着她的面…… 她又羞又气,怒道:“你、你混蛋……” 那迷迷糊糊的青年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立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身看她,还未撒完的水柱直接射在了袁宝儿的裙子上。 袁宝儿气得想哭。 “去死!”她一剑便要削下这个家伙的脑袋。 一道青光突然出现,挡住了她的剑,紧接着便是疾光连闪,等那青年定眼再看时,她已失了踪影。 “怪事!”迷糊青年喃喃地道,“眼花了?” 他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于是又走出卫生间,东瞧西瞧。灯突然亮了起来,却是原本睡在另一间卧室里的女生一边抱着睡枕一边搓着眼睛走了出来:“哥,怎么了?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啊!” 她指着青年的下身一声尖叫。 迷糊青年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胯下的某个东西还露在外面,赶紧把它收回裤内。 “哥,你也真是的,”女生生气地说,“半夜起来上厕所也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还装出女人的声音,把我吵醒……嗯,哥,难道说,你、你刚才是在用手……” “用手干么?”迷糊青年不解地看着她。 “啊、没什么。”女生红着脸抱回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哥……” “怎么了?” “这种事可不能做得太多哟,很伤身的。” 迷糊青年终于反应了过来,生气地道:“喂,你把你老哥看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需要用自己的手来解决问题的男人么?” 女生钻进被窝,吃吃地笑着。 迷糊青年又疑惑地看了看周围,却没有再看到刚才那个手中拿剑身穿古装的少女。 “看来是这几天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他自嘲地想,“半夜起来上个厕所都会生出幻觉。” 与此同时,在阳台,袁宝儿正背靠着墙,睁大眼睛。 在她的面前,风魂正用手紧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 ****** 袁宝儿跟着风魂来到天台。 看着风魂立在那儿沉默不语的背影,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风魂转过身来,摸着鼻子苦笑地看着她:“那个人也是我,只不过是以前的我。他现在还没有学过任何道法,要在十天后,他才会穿越时空前往东晋,跟木公学习太乙道法。” 袁宝儿抿了抿嘴,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脚,由于刚才的那番“意外”,不但她的裙子已经湿了,甚至连里面的襦裤都湿了一截,湿黏黏地贴着小腿,让她极是气恼。 她毕竟也不是什么平常人,风魂的解释她很快就理解了过来。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个家伙并不是真的不怕死,而是他的本事太差,反应太迟钝,连有人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发现不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那样一个家伙小解在她的身上,她就想哭。 风魂心中好笑,他取出阴阳镜,往周围的几幢楼房照了照,说道:“你跟我来。” 说完,便朝其中一个楼层飞去。袁宝儿恨恨地跺着脚,跟在他的身后。 带着她飞进楼中,风魂轻而易举地便打开一扇门,他刚才便已用阴阳镜查过,这家的主人不知是因为出差还是别的原因,反正现在并不在家。 他把袁宝儿带到卫生间,虽然有热水器,但他嫌麻烦,直接把水放进浴缸后,再用仙术进行加热,又教她怎么使用水龙头和沐浴露:“你先在这洗一洗,我去帮你找件衣服换上。” 虽然很不想承他的情,但一想到自己的裙子和襦裤是被那种液体弄湿,袁宝儿就觉得有些恶心。等风魂退出卫生间并顺手带上门后,她褪下衣裙,淋浴之后,便踏进浴缸。水热得恰到好处,沐浴露涂在肌肤上的感觉,亦是清凉舒适,她干脆解开发髻,连秀发也一同洗了。 敲门声突然响起,她心中一惊,问:“谁?” “宝儿姑娘,”聂隐娘的声音响了起来,“师父让我给你送衣服过来,还让我帮你把弄脏的衣服也拿去洗了。” 隐娘提着几个袋子走了进来,放在她的边上,还有一件崭新而干净的浴巾,又把她的衣服都收走,这才告辞离开。 隐娘走后,袁宝儿一边洗浴一边想着:“原来他竟是如此的体贴,知道男女不便,所以把他的女徒弟派了过来。我刚才竟然会把他当成采花淫贼,真是冤枉他了。我也真是的,如果他真的是个不堪之人,姐姐又怎会就这样把我往火坑里送?” 想到这时,对风魂的感觉也好了许多。 洗浴过后,用浴巾擦干头发和身子,又对着壁面上那面镜子照了一会。 “这种琉璃制成的镜子,原本只有极富之人才用得起,”她想,“想不到在这里却是家家都有。” 欣赏完自己的*后,她开始穿衣服,先是从一个袋子里取出一条精美的小东西来,她看着这个将两块布连在一起的奇怪东西,怔了一怔,心想:“这是什么?用来扎头发的么?” 既然认不出来,只好先放在一边,又从另一个袋子里,取出一块布来。这块布也不知是用哪种丝线制成,柔软而充满弹性,还绣了花边,她看着这个三角形的奇怪东西,又发了一会怔。 在她所来的那个年代,蕾丝内裤还没有出现,她自然认不出来。 再继续翻袋子,却发现剩下的只有一件裙子和一双脚跟极高的奇怪鞋子,无奈之下,她只好把那件裙子穿在身上……然后她真的想哭了。 第四章 小胸兜和小裤裤 袁宝儿盯着镜中自己所穿的衣裙。 这是一件连衣裙,不但没有袖子,而且裙脚极短,短得连大腿都不能完全遮住。 “他是不是弄错了,”她气恼地想,“他怎么只让她的徒弟送了这样一件怪裙子过来,既没有襦衣,也没有襦裤,这、这让人怎么穿出去?” 有心把自己的襦裙重新装上,却发现它们早已被隐娘收走了,连她的绣花鞋也不例外。无奈之下,她只好穿上那双奇怪的鞋子,蹑着脚怯怯地往外走,同时唤了几声。 却没有人应。 来到客厅,她张望了一下,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宝儿姑娘,你洗好了么?” 风魂正写意地坐在沙发上,手中还拿着一杯葡萄酒,欣赏着这位浴后方出的美人儿。 此时虽是半夜,但这里毕竟是别人家,他也不敢弄得太亮,只是开了一盏壁灯。壁灯的光线轻笼着袁宝儿,让她有一种婉约而惑人心弦的美丽。 她的秀发仍在滴着水珠,连衣裙略小了些,将她那凸凹有致的体态轻柔地勾勒了出来。她那清丽的脸庞透着半羞半恼的嫣红,小脚因为难以适应高跟鞋的束缚而垫在那里。由于大部分的美腿暴露在外,她不得不气恼地用双手将裙脚往下拉,但这样一来,纤挺的胸部就不免因为裙子的绷紧而显得鼓胀,连胸前的两个小点都隐约可见。 风魂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仅仅凭着想象,他也知道这个来自古代的少女此时不但没有戴胸罩,甚至连裙子底下也是光光的。 古代的女人都是在深衣或是襦裙里衬着亵衣和襦裤,根本就没有戴文胸穿小内裤的风俗。 “你、你……”袁宝儿在这个男子的注目下,窘迫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你还不给我找一件裤子来……” “咦,”风魂故作惊奇地看着她,“我不是让隐娘给你送进去了么?难道你没穿?” “哪有?”袁宝儿气得想哭。 “应该有吧?”风魂把酒杯放在一旁,往浴室走去,在经过袁宝儿的身边时,还偷偷往她的胸口看了一眼。只是一会,他便拿着蕾丝三角小内裤出来,还在少女的面前撑开,“这不是么?” 袁宝儿睁大眼睛。 她刚才还在想这东西是不是用来扎头发的,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它竟是用来“穿”的……而且还是穿在那种羞人之处。 “你故意的。”她想要跺脚,却又怕不一小心裙下风光就会露了出来。 “宝儿姑娘,”风魂无辜地看着她,“这里的人就是这样穿的,你自己白天也到外面转过,难道没注意到。” 少女紧咬着下唇,眼中泪珠儿打转。 确实,她白天飞出去时,是看到有许多女人都是穿着露臂露腿的衣服,只是她当时还以为那些都是不正经的风尘女子,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这个地方的衣着习惯就是这样。 “可是,”她低声道,“我在街上时,看到有些女人也、也有穿裤子的……我说的是、长长的那种。” 虽然把裤子穿在外头,不以长裙罩住,好像也蛮不正经的。 “这个嘛,”风魂露出为难的表情,“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大男人,三更半夜,哪里好去找女儿家的衣服?我费了好一阵工夫,也就只找出了这一件。” “那,”少女气恼地道,“你把我自己的衣服还给我,我、我宁可继续穿它们……” “这个,”风魂沉重地叹了口气,“咳,宝儿姑娘,你的那几件衣服……咳咳……” 袁宝儿睁大眼睛:“怎么了?” “是这样的,”风魂苦恼地道,“其实我也知道这里的衣服你多半穿不习惯,所以刚才我让隐娘收去洗了后,想让媚儿用狐火烘干后直接还给你,让你穿上。可是媚儿这小丫头……咳,你也跟她相处过一段时间,应该知道她总是毛手毛脚的,她的狐火一时没控制好,结果就把你的衣服给……烧了!” 袁宝儿怔在那里。 “都是我的错,”风魂很诚恳地弯腰鞠躬,顺便欣赏了一下少女的美腿,“我实在不该把这种事交给媚儿去做的。不过我真的没有骗你,这种衣着在这里其实很正常,普通人家的女孩都是这么穿的。你放心,明天我就上街去替你买套新的回来,现在这件……你就勉为其难地先穿着吧。” 袁宝儿憋红着脸,想要发火,却又觉得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已经尽力了,三更半夜的,叫他一个男人去找女儿家的衣服,确实也是在为难他。无奈之下,她只好瞪了风魂一眼,抢过他手中的蕾丝小内裤掠回浴室。 这“裤子”虽然小些……但穿了总比没穿好! “那这件呢,”穿好内裤后,她拿着剩下的那条东西掠出来,“这件又是做什么用的?” 风魂干咳一声,用双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少女疑惑地把它放在胸口,然后发现……那两个连在一起的三角布料,竟刚好能把她的**罩在里面。 她整个脸都红透了。 原来这个是胸兜……虽然小了好多。 她只得进入浴室,将这“小胸兜”重新穿在里面,由于对它的穿法还不熟悉,她甚至不得不出声询问。 踩着剑光跟随风魂回去时,夜风轻拂,她觉得整个大腿凉溲溲的,极是难受。 回到住处时,灵凝已经睡着,隐娘和媚儿还在等他们。媚儿拉着袁宝儿的手,又跳又嚷地对她烧掉宝儿衣服的事解释了一阵。 说实话,媚儿自己也觉得有些迷糊了,她在烘衣服时明明很小心,怎么好好的就会把宝儿的衣裙给烧掉呢? 真是太奇怪了…… ****** 第二天一早,袁宝儿起来时,发现除了风魂一人在客厅,其他人都不知跑哪去了。 “她们呢?”她忍不住问道。 “那些夜叉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来,我让灵凝和隐娘一起在城市外头搜寻去了,她们俩人一个擅长仙术,一个精于御剑,有事时也好彼此配合,就算找不到敌人,也可以多熟悉一下这个地方。”总不能让她们一直看电视吧?会变成宅女的。 “那媚儿呢?” “媚儿……”风魂头疼地道,“那丫头根本就闲不住,自己跑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希望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袁宝儿跟媚儿早已认识,自然知道她的性子,也没在意。她见风魂坐在那里,在茶几上摆了许多棋子,不由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风魂抬头看了看,欣赏了一下她裸露着的美腿:“演卦!” 演卦?袁宝儿心想:“原来他跟姐姐一样,精通占星和易理。” 不由问道:“那你算出了什么?” “什么也算不出,”风魂苦笑道,“命数之弦,在这个时代似乎已经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袁宝儿睁大眼睛。 “不只是命数之弦,”风魂拾起一枚棋子,用它轻轻敲击着玻璃茶几,“我曾试过用醮斋之术召唤鬼神,却毫无用处。看来,这个时代不但没有天命,连那些地方神灵都已消失,似乎是整个神鬼二道都已经崩溃……” “怎可能有这样的事?”袁宝儿颤声道,“定是你的术法有问题。” “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风魂道,“神鬼二道,本就是帝俊死后,才由木公和金母奏请三清开创而出,就算把我们穿越的这一千三百年算进去,到现在也才不过出现了六七千年。天命和神鬼二道既然能够被创出,自然也能够被消灭。” 袁宝儿心中一动,忖道:“姐姐曾说,若是按照天命,我现在早已经死了,她当年为了逆转天命来保护我,千辛万苦寻得山河社稷图,又去地府劫魂,在华山脚下重建隋帝宫,如此种种,其实皆是为了让我能够摆脱我那残酷的命运。如此看来,我被这人带到这里,也是出于姐姐的安排。在这个时代,天命既然已不存在,那我岂非也就不会再受命运摆布?” 风魂见她低着头没有说话,于是先将棋子捡入囊中,站了起来,说道:“我要出去一会,你可愿跟我一起去?” 袁宝儿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那短得让人害臊的裙子,所说这样的装扮在这个时代似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要她就这样走出去,她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风魂笑道:“放心,我只是回到昨天那个地方,不会让人发现的。” 袁宝儿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风魂随手一招,唤出一道青色雾气,将自己和袁宝儿罩住,直接穿墙而过,往外飞去。 袁宝儿暗自留神,发现他果然是带着自己来到了昨晚自己尾随着他来过的地方,此时,住在屋子里的那对兄妹都已不在。 风魂重新回到自己家中,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取出朱砂笔,在墙上画了许多咒符,这些咒符一闪即逝,常人根本无法看到。 “这在做什么?”袁宝儿问。 风魂低声道:“幽芮姥姥带着族人来到这里,她的目的是为了要害我妹妹。我虽然藏在周围,却未必能时时保护好我妹妹的安全,只能先在这里布下一些禁制,以防万一。” 袁宝儿心想:“看来他是真的很关心他的妹妹。” 又想:“其实姐姐也是因为关心我,才事事都替我安排好来。只是我明知道她对我的关心,有时却还是故意惹她生气。” 见风魂仍在画着符咒,于是她便好奇地看着屋内的东西,这时,她看到书架上有一个小木框,框内镶着一张画,画里站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指着画框,“它是画上去的?” 什么样的画师,才能把人物画得如此逼真,就跟真的一样? 风魂笑道:“这不是画,这是照片。这个时代有一种东西,能够把人物的形貌直接摄到纸上。” 他略略地把照相机向这个来自古代的少女解释了一下。 袁宝儿睁大眼睛:“好有趣的法宝!” 他这一说,风魂倒也想起自己的家里是有数码相机的,于是找了出来,让身穿短裙的古代少女站在那儿:“别动。” 他给袁宝儿照了几张。 “你在这等我!”他说了一声,便带着数码相机,化作青光消失。等了差不多一刻钟,他就飞了回来,手中拿着几张照片,笑道:“你看。” 袁宝儿好奇地看着,见自己的样子果然被画在上面,不管是表情还是身上的衣服都一模一样,其逼真之处,只怕是皇宫内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来。 她简直爱不释手。 “那这上面的两个人又是谁?”她指着书架上的那幅相框。 “这是我老妈……咳,我娘,”风魂道,“这个小女孩是我妹妹。这张照片是几年前照的,当时我妹妹还小。” “那你父母呢?”袁宝儿问,“昨晚为何没看到他们?” 风魂沉默了一下,道:“就在照完这张相没多久,他们便遇到飞来横祸。那之后,我跟我妹妹就一直是相依为命。” “对不起,”少女的眼神黯了下来,“其实,我和我姐姐也是这样,我父母也去世得很早,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只剩下姐姐一个亲人。而现在……” 她咬了咬唇。 风魂怔了怔,见她的眼中隐隐带泪,不由忖道:“这样看来,她和芷馨倒也是同病相怜。” 袁宝儿不想在这个男子面前表现得太过脆弱,于是将书架上的画框取了下来,一边露出笑容,一边转移话题:“你母亲和你妹妹长得真像。” 风魂失笑道:“怎么可能?” 第五章 小狐的血迹 袁宝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们既是母女,长得相像又有何稀奇?为何你却觉得我说得很好笑的样子?” “因为她们其实并不是真的……唔,我看看。”风魂把相框拿了过来,心里同时生出一种疑惑。 相片中的女人蹲在那儿,用单手搂着小女孩,小女孩则贴着女人的脸,露出花儿般的笑容。不管是谁看到这张照片,都会相信这是一对幸福的母女。 “原来老妈跟芷馨真的长得很像!”风魂心中不由忖道,“奇怪,为何以前我竟然没有注意到?” 不过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他早就知道这个妹妹是收养的,自然也就不会去想妹妹跟自己的母亲到底有多像。 “嗯,其实这种事也并不奇怪,”他想,“据说两个结婚之后相处多年的人,其形貌和神态也会慢慢变得有些相似,这种相似被人称作是夫妻相。芷馨从小被老妈带大,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老妈对她也疼爱得很,简直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还好,这样想的话,她们俩人相处多年,会有母女相也很正常。” 这时,门口处传来开锁的声音,他心知是芷馨买完菜回来了,不敢耽搁,把数码相机和相框放好后,便带着袁宝儿离开了。 飞到空中,风魂低头看去,来来往往的车辆排出阵阵废气,让天空显得异常苍白。虽然这个时代有许多东西是古代所没有的,但至少,单就空气污染这一点来说,实在是比古时候差得多。也许,神灵之所以会消失,并是不因为发生了什么灾难,而仅仅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污染太过严重,那些神仙无奈之下,也只好舍弃这里搬到别处去了吧? “那个……”来自古代的少女在他身后发出犹豫的声音。 他愕然回头,问:“怎么了?” 袁宝儿又咬了咬唇,问:“我们还能回去么?我是说,回到……” “唐朝?”风魂问。 袁宝儿低头不语。这样一个世界确实是让她很不习惯,况且,姐姐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去了哪里。一千多年的时空距离,谁也不敢肯定会发生些什么,也许袁紫烟已经被血灵子杀死了,又或者她虽然擅长演卦占星,却还是未能完全避劫,死于雷劫之下……这些都是无法确定的事。 风魂沉吟了一阵,道:“我手中有阴阳镜,要想回到我们所来的那个世界,只怕还要寻得落在幽芮姥姥手中的天乙飞宫图。也不知道那些夜叉族人现在落在哪里,天地如此之大,卦术又不起作用,要想找到他们,只怕不太容易。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他们自己找上来。” 看了她一眼,又笑道:“不过你可以放心,就算无法回到唐朝,我也会照顾你的。” 此时,他已明白袁紫烟把山河社稷图交给他,让他“保护”的原因。原来袁紫烟要他保护好的不是山河社稷图,而是袁宝儿。 “谁要你照顾了?”袁宝儿却瞪着他,“我告诉你,虽然姐姐想让我……但我、我……” “但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风魂耸肩,“喂,你得弄明白,其实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男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你想嫁给我,那也得我愿意娶你啊。” “谁,谁要嫁给你了?”袁宝儿气得浑身发抖,“我再告诉你,我、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着这俏脸憋得通红的古代少女,风魂觉得她极是有趣。此时他已看出,袁宝儿虽然也是剑侠中人,但对世事人情显然并不熟悉,虽然想要装得倔强,却完全是一副离开他人的照顾就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寻常少女。 “听她话中之音,倒像是袁紫烟想要把她的这个妹妹许配给我,只是她自己却并不如何乐意,”风魂忖道,“不过这其实也很正常,在这之前,她根本连认都不认识我。如果换了是飞琼或是红线,此时早就一走了之,她却仍然留在这里,由此可见,她虽然不太乐意,其实还是下意识地接受了她姐姐的安排。” 无可否认的是,这少女面靥如花,玉臂如藕,两条腿儿也光洁秀美。如果能够把这样一个美人儿抱在怀中,哄哄爱爱,那确实是一件让人羡艳的美事。 袁宝儿见他也不说话,只是色迷迷地看着自己,心里生出怒意,气道:“不许看。” “喂,”风魂摊手,“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让我看个几眼,还会少块肉不成?反正从昨晚到现在,我也没少看,要是不让我看,那你还一直跟着我干么?” 他只是随口说说,袁宝儿却心中一冷,泪花儿在眼眶打转,想道:“他说的倒也没错,我明明不想嫁给他,却又自己跟在他的身后,还露着腿在他的面前走来走去,这也就难怪他会将我看轻。看他昨晚对我的样子,与其说是受姐姐之托照顾我,倒更像是在戏弄于我,我、我怎可如此作贱自己,有如妓女一般?” “好,我走!”泪水不自禁地流出,她在空中虚虚地跺了跺脚,化作剑光瞬息飞走。 “宝儿,我是开玩笑……不是吧?真的走了?”风魂赶紧叫道……却已迟了。 玩笑开过火了? 虽然绕着城市飞了一圈,却仍是没有找到袁宝儿,无奈之下,风魂只好回到住处,心想反正她没处可去,应该过一两个小时就会回来吧? 进入客厅,他叫了两声,却没有应,心想难道那几个丫头都还没回来?一边想一边信步往灵凝和隐娘的卧室走去,还没进入门中,却听灵凝的声音急急地传了过来:“师父你、你别进来……” 风魂眼睛一亮,心想你不让我进去……莫非是你没穿衣服? 赶紧一步踏了进去。 “呀!”灵凝赶紧抓过枕头抱在自己面前,俏脸通红。 风魂看着她,只觉得心跳加速,差点就要喷出鼻血。 原来,这女徒儿已经脱下了她自己的那身云光绣流仙裙,却将风魂买给她的粉红色小内裤穿在身上,风魂进来时,她正在试穿文胸,连扣带都还没有系好。眼见师父突然进来,虽然用枕头遮住娇躯,却如何遮得住那无限春光? 此时,她已解开发髻,秀发如瀑,搭在肩后,白皙如玉的肌肤泛出光泽。她抱着睡枕,又将淡紫色玄天绫放在腿上,虽然遮住断膝,却无法遮住那只穿了粉红小裤的美妙*。 风魂觉得体内涌起一阵阵的*,不由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他干脆直接坐到灵凝身边,一边闻着从她身上散出的幽香,一边欣赏着她半裸的玉体。 “师父啊,”灵凝羞羞地道,“你、你先出去。” 风魂哪里舍得出去?不但不出去,他甚至还贴过脸,在灵凝的耳垂吻了一下,臊得她全身发烫。 “你不是不肯穿么?”他微笑着,“怎么一趁我不在就穿上了?” 灵凝脸红红的,不敢应。 “隐娘呢?”风魂问。 “她见媚儿还没回来,担心她会惹事,就又出去找她了。”灵凝怯声道,“我、我没事做,就把它们换上,想看看是什么样子,谁知师父你就回来了。” 风魂伸出手,替她将文胸的扣带系好,又去拽她抱在怀中的睡枕。灵凝虽然害羞,却也只得任由师父把睡枕拿来,一只手勉强遮住胸沟,另一只手夹在双腿之间。她的容颜虽然还带着稚气,*却早已发育成熟,浑圆饱满,文胸却小了一号,无法将其完全罩住。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起伏,连带着被文胸罩着的**也一颤一颤的,极是诱人。 风魂站了起来,还沿着床边绕了一圈。虽然失了双腿,对这美丽的女徒儿来说不免是种遗憾,但无可否认的是,这种缺憾配上她那娇滴滴的可爱模样,真是让人又怜又爱,比传说中的维纳斯还要美上三分。 他真的很想就这样扑上去。 “师父,”灵凝小声地道,“你、你再不出去,隐娘她们就回来了。” “这样啊。”风魂随口应了一声,躺到灵凝身边,顺手将她搂了过来,让她倒在自己的胸口。 一手搂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一手还不安分地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甚至滑下平坦的小腹,隔着粉红小裤按在她那窄小的花谷处,感受着*和细缝所勾勒出的美妙形状,风魂觉得自己的腹下也生出奇异的热流。灵凝虽然知道师父在对自己使坏,却也无法反抗,不但无法反抗,脑中反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青元宫时,师父光着身子压在春静儿身上抽动的情形,更是心如小鹿般快速跳动。 “灵凝……”风魂抓住美丽女徒那娇嫩的手,放在他自己的小腹处,再慢慢地往下摸……直至隔着裤头,放在那早已膨胀起来的某样事物上面。 感觉着师父的男性雄风,灵凝整个身子都在发烫。 见这丫头完全没有反抗的念头,风魂如何还能忍耐得住?他一个翻身,把灵凝压在身下,就要去扯她刚穿上的粉红小内裤。 就在这时,外边却传来嘭的一声脆响,显然是有人从客厅的窗户跃了进来,撞倒了什么东西。 灵凝吓得将手一缩,赶紧推着师父:“师父你、你快起来,被、被看到就不好了。” 没被看到就没关系么?风魂心痒痒。 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来,正想着外面那毛手毛脚闯进来的多半是媚儿,媚儿的声音便已惊慌地传了进来:“师父、师父……” 风魂怔了一怔,忙掠出卧室,只见在客厅的地板上,小狐狸正倒在那里,身上还沾着血迹。他赶紧将媚儿抱起,见她只是受了一些外伤,略微放下心来,又喂了一颗仙丹给她。 灵凝也穿回她那件流仙裙飞了出来,见媚儿受伤,吓了一跳。 “师父,”小狐睁开眼睛,看着师父哭道,“隐娘、隐娘被人抓走了……” 第六章 狐妖女孩第六感 风魂带着灵凝和媚儿飞出城外。 媚儿身上的伤并不算重,服下仙丹后,很快就痊愈了。在向她询问之后,风魂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媚儿天生好动,根本就坐不住,自己跑到外头游玩胡闹,还在超市里惹了不少麻烦出来。隐娘在跟着灵凝回到住处后,见媚儿不在,于是就又出门找她,虽然找着,媚儿却正玩得起劲,不想那么快回去,隐娘也就只好陪着她。 后来媚儿跑到一个地方,见到一个“长长的铁盒子”,铁盒子里坐满了人。她觉得新鲜,就跳到那“长长的铁盒子”上面,结果那东西突然动了起来,沿着两条细长的东西飞速前进,很快就驶离了这座城市,隐娘无奈之下,也只好御剑跟着她。 眼见那铁盒子越走越远,隐娘担心师父找不着她们,只得落下去,让媚儿跟她回去。媚儿在这铁盒子上待了一阵,见它除了会往前开,也没做出别的怪事,兴致也就淡了下来,于是跳到隐娘肩上,让她带着自己御剑回去。 谁知就在路上,她们突然受到袭击。 袭击她们的,是一个老太婆,以及几名夜叉族战士。 虽然媚儿不认得那老太婆,但风魂已经猜到,她多半就是早已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幽芮姥姥。 隐娘虽然拼死抵御,但幽芮姥姥的本事原就在她之上,又有帮手,很快她便身上带伤,幸好隐娘本就天生慧根,这些日子剑术亦是突飞猛进,虽然自身失陷,却挡住幽芮姥姥,让媚儿逃了出来。 风魂虽然知道幽芮姥姥和那些夜叉族人早晚会出现,却没想到他们一出现便擒住了隐娘,也不知隐娘现在到底是生是死。他很快就来到隐娘和媚儿遇袭之处,却见地上不但留有一滩血迹,还有许多箭矢,心里更是担心。 虽然焦急,但他们在周围搜了一阵,却已找不到幽芮姥姥等人的踪迹,可见幽芮姥姥也知道在擒下隐娘后,很可能会有人再搜他们,马上便转移了地方。 “师父,”灵凝颤声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媚儿也紧张地看着师父,她虽然天性好动,此时却也知道若不是自己贪玩,也不至于害了隐娘。 风魂取出阴阳镜四处照去,却还是一无所获,不禁也一阵心烦。 “必须尽快找到他们,”他踱着步子,在心中忖道,“虽然耽搁了两三天,但那些夜叉族还是能够找到这里来,由此可知,就算没有命数之弦的存在,他们亦有办法找到芷馨。现在的芷馨和穿越前的那个‘我’根本就没自保之力,一旦被他们找上,只怕难保不失。还有隐娘,在猗天苏门阁,黑羽就曾在幽芮姥姥的授意下陷害隐娘,暗杀灵凝,现在隐娘被他们抓去,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师父,”媚儿跳下他的肩,变成小女孩模样,“我觉得,我们往那儿去,谁不定可以找到他们。” 她指着一个方向。 风魂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这是我的感觉啊,”狐妖女孩叫道,“师父师父,我的感觉很灵的。” “媚儿,别闹了,”灵凝抱怨道,“真要灵的话,在出事之前你就应该知道自己不能乱跑。” 媚儿抿着嘴儿。 风魂想了想,道:“那我们就先往那里追去。” 灵凝睁大眼睛:“师父,你怎么会相信她的话?” “反正我们现在也找不出线索来,”风魂却道,“这世上的事难说得很,感觉这种东西,看似玄奇,却未必全无用处,总之,我们先往这个方向看看再说。” 他带上媚儿,往媚儿所指的方向飞去,灵凝无法,只得跟着他们。 日头东移,他们飞了一阵,一路上媚儿又凭着她的“感觉”稍微调整了下方向,而风魂发现,按着媚儿的感觉,他们是在往城里飞去。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便飞回了城中,来到一处假山和竹林之间。 像这样的地方,城里只有一处, 公园。 此时,风魂对媚儿的“感觉”也开始怀疑起来,就算是大隐隐于市,幽芮姥姥应该也不至于把隐娘带到这种地方来吧?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继续听从媚儿的“感觉”时,媚儿却已兴奋地指着竹林间一个俏丽的身影:“师父师姐,我找到了。” 风魂看去,见那里果然藏着一个少女,背上背着仙剑,秀发挽成宫髻,看上去似乎正在悄悄垂泪。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这少女显然是自己认识的,风魂心中一喜,以为是隐娘自己从幽芮姥姥手中逃了出来,赶紧带着灵凝和媚儿落下去。 他正要开口呼唤,那少女却已惊觉地转过身来,见是他们,赶紧用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又朝风魂跺脚道:“你、你都赶我走了,那又来找我做什么?” 风魂和灵凝错愕地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她是袁宝儿! ****** 隐娘被吊在一根树上。 浸了油的鞭子打在她的身上,她紧咬着牙,硬是没有让自己哼出声来。 幽芮姥姥手持柱杖,冷笑在站在她的前方,在其身后,还立着黑羽等其他夜叉族战士。 “说,”幽芮姥姥冷冷地问,“你和那只小狐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除了你们,还有谁跟你们一起来?” 隐娘没有回答。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一名矮丑的夜叉族战士又将鞭子抽在她的身上。 “嘴倒是够硬的。”幽芮姥姥哼了一声,让人继续拷打,然而,隐娘虽然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仍是没有屈服。 无奈之下,幽芮姥姥只是让人把她放下,拖进一处山洞,命黑羽看管着。被拖进洞内时,隐娘身上流出的血,在地面留下了道道斑痕。 幽芮姥姥柱着拐杖,陷进沉思,那些夜叉族战士知道她心中厌烦,没有人敢打扰她。 风声响起,有两个人从天际飞来,落在幽芮姥姥面前,这两人一个是身穿太极道袍的老道,一个是锦衣玉冠的青年。 老道见地上血迹斑斑,不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幽芮姥姥却淡淡道:“先告诉我,你们是否找到了五彩石?” 那青年道:“昨日之前,我都还能感应到五彩石散出的微弱气息,虽然不强,却还可让我勉强追寻踪迹,只是不知为何,这种气息在两个时辰前突然消失,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五彩石必定就在前方的城市之内。” 那老道亦道:“我们打算今晚便进入那城中寻找,只是此城人口众多,建筑古怪,要想找到五彩石所化的女孩,只怕并不容易。” 青年皱眉道:“说来奇怪,这两日我曾前往三山五岳,想寻找当年的一些知交助我,却一无所获。按理说,就算隔了千年,那些人亦不该全都不在,真是让人不解。” 老道哼了一声,幽芮姥姥冷笑。 青年皱眉道:“你们可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幽芮姥姥轻描淡写地道,“赵芜女真不愧是天纵奇才,她所制出的六界乾坤壁不但能够来去古今,亦能穿梭六界,连阴极而生的魔风界都可到达,更别说其它地方。” 青年怔了一怔,忽地醒悟过来:“难道说……” 那身穿太极道袍的老道淡然道:“此处根本就不是人间界。” 青年呆在那里。 那老道亦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看着幽芮姥姥:“你还未告诉我,这里适才发生了何事?” 话刚说完,却见幽芮姥姥悄悄向他使了个眼色。 “也没什么,”幽芮姥姥平静地道,“只是我的一个族人刚才生出异心,我让人将他吊起来教训了一顿,如此而已。” 青年疑惑地看了幽芮姥姥一眼,有些不信,他正要追问,那老道却已抢先应道:“原来如此,这世界与我们所来之处大不相同,连我也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多呆半日,他们会有怨言,亦很正常。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找到五彩石再说。” 青年怒道:“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幽芮姥姥冷笑道:“你又何必问那么多?我曾当着你的面以血为誓,你还有何不放心的?只要寻得五彩石,回到千年之前的人间界,到那时,就算是六御大帝,我们亦不用再放在眼中,何况是一个东天青元显圣真君?你想得到的,无非就是东天青元显圣真君的那个女徒弟,等那时,莫说是她,就算是她的两个师姐,我亦可助你弄到手中,给你作妾,你还有何不满意的?” 那老道面无表情地道:“总之,在找到五彩石之前,一切都是空谈,等天一黑,我们就进城去。” 青年虽然心中不愤,却知道现在除了按他们的话做,也别无它法,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我的九池秘传感应之术绝无差错,现在之所以突然无法感应到五彩石,必是有人今日上午在五彩石所在之处布下禁制,恰恰削弱了我的感应。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禁制,都不可能完全阻断我的九池秘传感应之术,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我必定能将五彩石找出来。” “这样最好,”幽芮姥姥哼了一声,又道,“不过也不可操之过急,我怀疑我们从薛荔狱以天乙飞宫图打开六界乾坤壁时,有人追着我们来到了此间。在找寻五彩石时,你们亦需小心一些,以免遇到麻烦。” 老道和青年对望一眼,没有说话。 那天夜里。 隐娘被能够束缚真气和灵力的捆仙绳反绑着,扔在昏暗漆黑的山洞中,由于无法运用真气疗伤,身上的鞭痕仍在隐隐作痛,甚至还是起脓。 忽地,有人飞了进来,将她整个人提起,按在石壁上。 她心中一紧。 那人随手抖出一团火球,淡淡的光线散开,让隐娘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人。 她是黑羽。 黑羽仍然穿着漆黑的软甲,双翅在身后轻轻地展开,她将隐娘按在壁上,也不管她的力道是否会让隐娘已开始发炎的伤口更加疼痛。 “我有些东西想要问你,”黑羽冷冷地看着她,“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不管你们想知道什么,”隐娘语气虽然虚弱,却很坚定,“我都不会说的。” 黑羽冷笑一声,左手闪电般一移,改成按在隐娘嘴上,让她无法发出声音,右手却将一把锋利的小刀刺入隐娘的肩下乳上的部位,还搅了一下,剜出一团血肉。 她的动作突然而又迅速,让隐娘全无准备。隐娘痛得身子抽搐,却因被按住嘴,连哼也无法哼一声。 “我可不是姥姥,”黑羽冷冷地道,“她答应了要把你送给别人,最多只会让你受受皮肉之苦,不会真的杀死你……但是我会。” 黑羽将血染的刀尖慢慢滑过隐娘的*和小腹,陷进绡衣,轻触着她双腿之间的娇嫩幽谷。“如果你不想连这里也少一块肉,”黑羽淡淡地道,“那就回答我想知道的东西……” 第七章 隐娘与黑羽 黑羽将按住隐娘的左手放开。 虽然痛得冷汗直流,隐娘的双腿却不得不绷得紧紧的,强迫自己贴着石壁立在那里。利刃正斜指着她的花谷,她哪怕只是身子软上一软,就很有可能被刀锋贯入。 “现在我问你……” “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隐娘却咬了咬牙,冷冷地盯着她。 黑羽目光一寒。 隐娘战栗地闭上眼睛,黑羽目光中的冰冷,让隐娘相信她真的会在她的那种地方剜下肉来。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过了一会,隐娘睁眼看去,见黑羽仍然面寒如水地定在那里,既没有再伤她,也没有离开。 黑羽心中快速动念:“这丫头连这种威胁都不怕,看来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我虽然不在乎她死是活,但如果真的在这弄死她,姥姥回来时,知道我背着她擅用私刑,只怕交不了差。” 想到这里,黑羽冷笑一声:“别以为你的嘴硬,我就没办法让你开口。” 双翅一拍,黑羽飞出山洞。 隐娘贴着石壁慢慢滑倒在地,虽然拒绝了黑羽的威胁,但她的心里不可能全不害怕。 黑羽弄出的火球仍然飘在她的头顶,时明时灭,让她的心益发不安。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黑羽又飞了回来,在她的手中端着一盆东西,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她脸上那皱眉憋气的模样,显然里面的东西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她将盆子放在隐娘面前,隐娘怯怯地看去,眼瞳忽地一缩,胃部翻腾,差点就要吐出来。 里面装的全是*,上面甚至还爬满了蛆虫。 黑羽猛力抓住隐娘的头发,把她往盆中按去,隐娘虽然拼命挣扎,但她双手被绑,如何能够用劲?眼看着那满是蛆虫的金黄*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她的眼中满是惊恐。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黑羽冰冷冷地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就必须答一句,只要有一句你没有说真话,我马上就会把你按下去。” 隐娘娇躯发颤,闭着眼睛,泪水无法控制地滑了下来。 “现在,我问你,”黑羽淡淡地道,“十二神符九白雪,三昧真火观太清……这里的三昧真火指的是哪三昧?” 隐娘没想到她问的是这样的问题,一时怔在那里。 黑羽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肯回答,大怒之下,马上便将她的脑袋往下按。 “等、等一下!”隐娘拼命抵御着头上传来的力道,那扑鼻的秽臭令她作呕。 黑羽缓了一缓。 隐娘颤声回答:“这句话中的‘三昧’和‘真火’是分开来的。心注一处不动,是名三昧;真火指的则是以心炼念、息念养火。” 黑羽忖道:“原来如此,我一直把这句话中的三昧真火当成是一般情况下所指的石中火、木中火、空中火,难怪怎么也无法理解。” “我再问你,”她又说道,“斩却三尸开泰日,浮生腐草尽逢春。这里所说的斩三尸,指的可是服气辟谷,斩去体内的彭踞、彭踬、彭跻这三尸虫?” “我、我告诉你,”隐娘流着泪道,“但、但你先让我起来。” 黑羽冷哼一声,抓着隐娘的发髻把她拉起,冷冷地道:“早点答应,岂不就没事了?” 隐娘却也是心中委屈,想道:“我还以为你要问的东西跟幽芮姥姥一样,那、那我就算是死,却绝不会去出卖师父。如果知道你要问的是经义上的难题,我早就告诉你了,又何必为了这种事儿受辱?” 她道:“你、你先把这盆东西端出去。” 黑羽淡淡道:“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隐娘只好说道:“通常所说的三尸,指的都是三尸虫或三尸神,但上元夫人破虚而去之前,曾参考佛门的修行之法,创出不辟五谷、独斩三尸的修真之道,这三尸指的却不是彭踞、彭踬、彭跻这三尸虫,而是善、恶、自身这三种执念所具现出的三个化身。自那之后,‘斩三尸’的含义便分成两种,我想,你刚才念的这句,取的应该是第二种。” 不辟五谷,独斩三尸?黑羽眼中一亮,只觉得自己的前方像是有条大道正豁然展开。 修真之道,往往容易纠结在一些小地方,尤其是对经义上的理解一旦出了差错,更是容易影响修行,甚至走火入魔。然而道家经文历来喜欢使用隐晦难懂、容易生出岐义的句子,又或是将一些事物用常人无法理解的词语来代称,比如用‘星珠’来代指‘内牝’,用‘双房’替换‘**’,用‘三要’来表示‘身、心、意’。可以说,就算是天纵奇才,如果以前没有人在这方面对他进行解说和指点,那他就算捡到一本道家的旷世奇书,也绝对不可能看得懂。 黑羽出身于夜叉族,夜叉族本身就是仙灵,有他们自己的修炼方式和神通,很少人去学道家的筑基炼丹之术,更没有人教过她,因此,一些东西虽是道家的基本常识,她却从来没有接触过,也不敢去找人询问。 也正因此,她才会抓住这个机会逼问隐娘。 见隐娘肯回答她的问题,黑羽心里也自一喜,又看了看那盆*,自己也觉得这东西分外恶心,赶紧把它端走,简单清洗一下后,又飞了回来。 隐娘见黑羽真的把那东西弄走了,心里不禁也松了口气,她终究是个女孩子,再怎么坚强,对这种东西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紧张害怕。黑羽一回来,马上就又向她逼问了一些经义上的问题,而这些东西,其实都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是稍有学识的三清弟子都回答得出。 有些东西,本就是一理通、百理通,只要过了一个门槛,马上便能举一反三。这就像熟读《春秋》,未必看得来那些道家典籍,但看得懂《灵宝经》的,却必定也看得懂《黄庭经》,虽然《灵宝经》和《黄庭经》分别属于道教上清、灵宝这两个不同流派,但若中所涉及到的常识却基本相同。 在隐娘回答的过程中,黑羽这些日子所积下的一些困惑也慢慢梳理开来。她的心中一阵激动。 隐娘却慢慢地发现,黑羽所念出的一些句子,又与上清、灵宝、神霄等道家派系有所不同,倒更像是…… 她心中念头一闪,失声道:“你、你问的这些……难道是来自太乙天书?” ****** 霓虹灯在一条条街道上不断闪烁,呼啸而过的汽车,掠出道道光影。 灵凝藏在云端上,以阴阳镜照着夜色下的城市,并仔细地观察。 阴阳镜具有照天彻地之能,自是让她看到了许多不堪入目的东西,让她极是脸红,一想到在白天时如果不是受伤的媚儿刚好回来,也许师父就要对自己做一些更让人脸红的事,她的心就嘭嘭嘭地乱跳。 阴阳镜穿透夜空,照到一幢楼房里,其中一个房间里,有一个俊朗的青年正聚精会神地摆着棋谱。此时,灵凝已经知道,这个人是“以前的师父”,如果自己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他甚至还不认识自己。 在他旁边的房间里,还有一个穿着睡衣的少女,她正躺在床上看书,并不知道有人藏在阳台上保护着她。 藏在阳台上的是袁宝儿和媚儿。 “原来她就是师父的妹妹啊,”灵凝借着阴阳镜打量那个少女,“想不到师父竟是在这样一个地方长大。” 身上有什么东西响了起来,灵凝左手持着阴阳镜,右手把那个叫“手机”的东西取了出来,翻开翻盖,放在耳边。 师父的声音立时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灵凝,还没有发现异常么?” “嗯。”灵凝回答。 师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显然是在替隐娘担心。 “继续观察!”风魂盯嘱了一声。 “嗯,我知……师、师父……” “怎么了?” “在你的东南方向,有一些人在飞。”灵凝用阴阳镜悄悄照向那几个悄然潜入城市的人。 此时她已知道,这个时代很少有人去修炼什么神通道法,因此,像这种能够不借助飞机之类的木甲机关在空中飞的人,多半就是抓去隐娘的敌人。 由于一直找不到这些人的藏身之处,风魂唯一能做的,便只有让灵凝藏在云端之上,以阴阳镜监视整个城市,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虽然不是什么好办法,却也是无奈之举。 风魂听到有神通之士潜入这座现代都市,立时便让灵凝继续监视,除非迫不得已,不要露出形迹,他自己则将手机放回口袋,沿着这些高楼大厦在灯光下的阴影,往灵凝所说的方向潜去。 很快,他便看到了灵凝所说的那些人。 领头的是一个手持柱杖、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在她身后,是一个身穿太极道袍的老者,和一个羽衣玉冠的青年,风魂觉得这个青年似乎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这三人身后,则是一些形同鬼怪的家伙,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夜叉族的战士。夜叉族的男子天生便是矮小黑瘦、模样丑陋,女子则和人类相差不多,只是背生双翅。 羽衣玉冠的青年停了下来,以手指对着虚空比划,划出一个个蝌蚪般的奇怪文字。那老太婆和老者亦停下来看着他。 蝌蚪文字不断变化,没过多少,羽衣青年便沉声说道:“五彩石离我们的距离绝不超过两里方圆。” 手持柱杖的老太婆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 “等一下,”身穿太极道袍的老者淡淡地将视线扫向周围,忽地冷笑一声,“何人在此藏头露尾?还不出来?” 风魂心中一凛,他自忖已藏得够好,想不到还是被这老道如此轻易地发现,由此可知,这人很不简单。 他飞身而出,足尖点着虚空。那些人亦戒备地看着他。 在他们脚下,是一座接近二十层的商业大厦。 手持柱杖的老太婆打量了一下他,冷冷地道:“东天青元显圣真君?” 第八章 夜战都市 风魂亦注视着这手持柱杖的老太婆:“幽芮姥姥?” 幽芮姥姥将柱柱虚虚地点了一下:“哼,想不到你竟然能够追到这里来,倒也了得。” 风魂心中快速动念:“看来她似乎并不知道我本就是住在这个城市,亦不知道他们要找的女孩便是我的妹妹。” 将视线转向那个老道,他问:“道长又是何人?” 那老道稽首道:“贫道叶法善。” 叶法善?风魂心中一动,知道这个名字自己曾经在一些野史或是志异里见到过。 他又看向那羽衣青年:“这位兄台,是否曾与在下会过面?” 那青年冷笑道:“不过是三百多年时间,阁下便从一介凡人升作东天太真王,像在下这样一个小人物,太真王又怎会记得?” 风魂皱眉,此人看他的目光满是厌恶和嫉恨,但他却实是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 幽芮姥姥看着风魂,道:“老身倒想知道,青元真君为何要追着我等来到此处?” 风魂目中闪过寒芒,森冷地朝幽芮姥姥问道:“我先问你,杀害采石岛龙格公主的人是否就是你。” “原来你是找老身寻仇来的,”幽芮姥姥桀桀地怪笑着,“早就听说风公子不但身边围着好几个美人,且每一个都对风公子情有独钟,看来此话不假。为了替那位龙格公主报仇,风公子竟然会追到这种地方来,看来风公子还真是个多情种。” “只可惜,跟他在一起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那羽衣青年冷冷地道,“王妙想惨死于九嶷山,许飞琼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那些瑶池女仙四处寻找也未能将她找到,便连那位龙格公主也不例外,死于采石岛。而为了成就他东天太真王的地位,更不知有多少人在苍天纷争中死无其所,连凌波海七公主的雪心、界水也不能幸免。” 风魂注视着羽衣青年:“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谁,与你无关。”羽衣青年缓缓后退,幽芮姥姥与叶法善则骤然分开,三人分作三角将风魂围住,其他的夜叉族战士亦是张弓搭箭,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风魂深吸一口气,且不说这些人是为了芷馨而来,哪怕仅仅是为了龙格,他也不打算放过这些人。他盯着幽芮姥姥,冷冷地问:“隐娘在哪里?” 幽芮姥姥面无表情地道:“哪个隐娘?” 风魂面现怒容,聂隐娘明明就是被这老太婆擒去,这老太婆竟还故意装作不知道她是谁。 就在他动怒的同时,那羽衣青年亦是脸色一变,转头看向幽芮姥姥。幽芮姥姥却不想再浪费时间,低叱一声“动手”,柱杖斜指,风沙席卷,数道电光疾射则出。 与此同时,叶法善亦念一声“无量寿佛”,祭出七星宝剑,按北斗七星之位旋向风魂。 风魂的身形却玄而又玄的幻了一下,冲上夜空,脱出幽芮姥姥、叶法善、羽衣青年的三角包围,那些夜叉族战士一同用箭向他射来,他连停也未停一下,反冲了过去,手中紫刀闪过,瞬息间连斩数人。 幽芮姥姥与叶法善大吃一惊,忙以疾电和七星宝剑追向风魂,然而风魂的身形变幻莫测,他们的攻击竟连风魂的影子也无法触到。 叶法善怒喝一声,七星宝剑剑化七星,每一星又分出七道剑影。 肃杀之气弥漫,幢幢剑影流转。这七七四十九道剑影以玄妙的剑阵绞向风魂。 风魂冷笑一声,袖子一挥,一道青色光芒闪过,七七四十九道剑影立时消失,再挥向幽芮姥姥弄出的那些电光,刹那间,连那些电光也一闪即灭。 幽芮姥姥和叶法善的脸色都变得极是难看。 在这之前,他们已听说过风魂的名头,知道风魂曾在苍天之争中带着群雄击退伊奘诺尊和他的三贵子,风头正劲。 但他们仍没有想到风魂如此厉害。 在他们心怯的这一瞬间,风魂的身形连顿也没有顿上一顿,如鬼魅般飘了一圈,那些夜叉族战士纷纷坠下地面,散下血雨。有些尸体是落在大厦的天台上,还有几具却摔下马路,惹起阵阵尖叫。 杀了那些夜叉族战士,风魂手持紫煞刀停在那儿,冷然地看着幽芮姥姥和叶法善、羽衣青年三人。这三人一时间心生寒意,互相对望一眼,俱都生出退意。 “走!”叶法善低叱一声,祭出一物。 风魂知道他们要逃,立时将紫煞刀疾劈而来,然而叶法善祭出的法宝却化作九条带着烈焰的神龙将他阻住。这法宝乃是叶法善祭炼多年的九转神龙罩,有焚山化海之能,风魂一时间也未能将它破开。 风魂怒喝一声,闪过九焰神龙,直接劈在九转神龙罩上,九转神龙罩立时落了下去,砸向下方的大厦。风魂心中一凛,心知这种法宝对自己来说虽然不算如何厉害,但要是被它罩住下方的商业大厦,必会将其焚成灰烬,里面的人更是无一能活。 这里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城市,他可不想把这里搞出一片废墟来。无奈之下,他只好纵身向下,追上九转神龙罩,将它收入百宝囊中,再抬头时,幽芮姥姥等人早已借机离开。 远处有警笛声呼啸而来,显然是有人看到砸在街道上的“怪物”尸体,慌慌忙忙报了警。风魂苦笑一声,随手招出疾风,将街道附近所有能发出光亮的路灯或是霓虹灯全都弄破,随着一连串的脆响,整条街都被黑夜笼罩,尖叫之声更是此起彼伏,而他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以仙术将那些尸体和血迹全都处理干净。 如果这些夜叉族的尸体被人发现,弄不好会被当成是外星怪物吧? 当然,就算他现在进行补救,恐怕这场“灵异事件”还是会在这个城市里惹出不少话题出来,但只要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那就最多只会成为“民间流言”,政府会找出合理的“解释”,媒体也不会深入报道,就算报道了,“专家”们也会用集体幻觉之类的现象加以分析。 处理完这些尸体后,他飞上空中,取出手机拔打号码,手机很快就接通了。 “灵凝,”他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一直在跟着他们,”灵凝的声音从手机里响了起来,“他们正往北边飞。” 风魂放下心来,灵凝的仙术和遁法本就了得,手中又持有阴阳镜,由她来跟踪幽芮姥姥和叶法善等人,必定能够追到他们的藏身之处,找回隐娘。 他本就是故意让幽芮姥姥他们逃走的。 他一边在夜空中疾飞,一边继续拔打手机,不一会儿,袁宝儿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那个……喂?” “宝儿姑娘,”他说道,“我现在正在追踪敌人,去救我的二徒弟隐娘,请你今晚继续留在那里,保护好我妹妹。” 虽然幽芮姥姥等人已经逃走,但把袁宝儿和媚儿留在那里,他总是更放心些。毕竟芷馨和“另一个自己”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 “嗯,好、好的。”袁宝儿回答。 于是,风魂飞出城市,往灵凝和幽芮姥姥等人追去。 在一个住宅区的天台上,袁宝儿合上手机翻盖,呆呆地看着这个四四方方的小东西,心想:“千里传音……好厉害的法宝。” ****** 幽芮姥姥和叶法善、羽衣青年落在一处山谷之中,很快,黑羽和留守在这里的夜叉族战士一同迎了上来。黑羽见回来的只有幽芮姥姥三人,其他族人不见踪影,幽芮姥姥三人的脸色亦极是难看,心知他们昨夜必是曾遭遇挫折,也不敢多问。 叶法善长叹一声,道:“想不到这东天青元显圣真君的本事,竟比传言中的还更厉害许多,有他在这,我们的目的将难以达成。” 幽芮姥姥撑着柱杖来回走了几步,道:“道长,依你看来,他是真的单纯为了替龙格和玉尺报仇,才来寻我们麻烦,还是另有原因?” “都有可能,”叶法善道,“龙格和玉尺身死,五彩石失踪,在这种情况下,女儿国的奇辰公主很可能会把与五彩石有关的秘密全都告诉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追我等而来,便有两个可能,要么他是受奇辰公主所托,前来保护五彩石,要不然就是……” “他跟我们一样,贪图五彩石的力量?”幽芮姥姥冷笑道,“但不管是哪个原因,都可以认定,袁紫烟必定已经在背后出卖了我们,否则的话,他和他的女徒弟怎能追到这里来?” 叶法善还未说话,那羽衣青年却突然插口问道:“昨夜他为何要向我们追问聂隐娘的下落?难道说……” 幽芮姥姥哼了一声,将手一指:“那丫头现在在那山洞里。” 羽衣青年既喜且怒,喜的是原来聂隐娘就在这里,怒的是幽芮姥姥竟然瞒着他。 他身形一晃,迫不及待地掠进山洞。 黑羽仍是低着头待立在幽芮姥姥身边,一声不吭。 山洞内,聂隐娘仍被捆仙绳反绑着双手倒在地上,光影闪动,有人掠了进来,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去,却见闯进来的,是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青年,那人缓缓蹲在她的面前,注视着她的目光中交织着让人难以弄清的伤感和炽热。 “你是谁?”她虚弱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疑惑。她虽然觉得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但这个人看她的眼睛,却分明带着奇怪的情感。 “你现在当然不记得我……就算是三百年前,你也没有认认真真地看过我。”羽衣青年伸出手,托起隐娘的俏脸,隐娘虽然摇头挣扎,但他握得太紧,连指头都陷进了她的香腮。 “三百多年,”羽衣青年看着她身上的鞭痕和血迹,语气中充满了心疼和愤怒,“削肉碎骨,七世磨难,到现在都还是一个未能再登瑶池的凡夫俗子。你因为那个混蛋,竟然落到这般地步,可他呢?他一边去勾引许飞琼和其他女人,一边却仍然缠着你不放……那家伙、那家伙……” 他松开手,狠狠一拳打在地上。 整个山洞都晃了一晃。 第九章 再战荒山 “你,你在说什么?”隐娘缩着身子,颤声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听不明白?”羽衣青年怒笑道,“原来如此,他到现在也不敢把你的来历告诉你。他既然死缠着你不放,他既然刚从涯垠冰湖里出来就跑去找你,装模作样地把你收作徒弟,却不敢把你的来历告诉你?他在害怕什么?害怕你知道真相后,就会离他而去?呵呵,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如果让你知道了所有的事,他还怎么好意思去跟许飞琼勾搭在一起?你当年明明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才惨遭横祸,可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不但不敢让你知道你的前世,还当着你的面卿卿我我,不耻羞耻地苟合在一起。” 隐娘心中一团乱麻,暗自忖道:“他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师父。可是师父喜欢飞琼仙子,飞琼仙子亦喜欢师父,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为何他们俩人在一起,就是不知羞耻?虽、虽然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师父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会心中难过,尤其是他跟飞琼仙子在一起的时候,我、我更是如此,但师父与飞琼仙子同过生死,共过患难,两人从彼此了解到彼此相爱,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我只是他的徒弟,难、难道还能做什么?” “你听不懂?”羽衣青年冷冷地道,“好,我这就让你想起你前世之事。” 他伸出手,向隐娘的额头按去,在他的手心上,现出浅蓝色的光芒。 隐娘用脚蹬着地面,往后挪着,虽然不知道这人要对自己施用什么术法,但她的心中不知为何,竟涌起阵阵不安。前世之事?前世的自己到底是谁? 她既有一种想要知道的渴望,却又有一种无可言喻的害怕。 就在这时,洞外却传来连续不断的惨叫,同时有风声快速接近。紧接着便是叶法善的闷哼声。羽衣青年心中一凛,骤然回头,却听见幽芮姥姥的声音急速响起:“姬乔,小心偷袭……” 羽衣青年赶紧站起,想要掠出山洞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洞口处却已闪过青光,有人飞掠进来,一刀劈向他,其势之猛,有若雷霆。羽衣青年大吃一惊,挚出一柄利刃便想挟持隐娘,好让来人不敢妄动,却迟了一步,紫色的刀光已嵌入他的胸口。 “师父?!”隐娘看着来人,又惊又喜。 而羽衣青年则瞪着血红色的眼睛,扑的一声倒在地上,鲜血汩汩地渗入泥中。 “等我!”杀了这青年,风魂亦不停留,飞一般掠出山洞。 一掠出山洞,风魂便喊了一声“灵凝”,灵凝立时从天空飞落,守在洞口,不让人进入洞中,以保护隐娘。 洞外,叶法善与幽芮姥姥见风魂入洞即出,手中腾出紫火的长刀上滴着血珠,俱是又惊又怒,黑羽与那些夜叉族战士亦是散在周围,紧围着风魂。幽芮姥姥没有想到风魂不但能够跟踪到这里,而且一出现就闯入山洞杀了那青年,她心知没有那人的九池秘传感应之术,找到五彩石的可能性将大幅减少,不由更是怒极,想要跟叶法善和黑羽等人在这里不顾一切地围攻风魂,以除去这个强敌。 而对风魂来说,他原本并不想如此急切地现出身形,而是准备先伏在附近寻找救出隐娘的最佳机会。然而灵凝却用阴阳镜照到那羽衣玉冠的青年在山洞中与隐娘说话,而且像是要对隐娘施用什么术法,他生怕隐娘受到伤害,一急之下,干脆趁着幽芮姥姥等人的不备直闯进来,直接将那家伙击杀。 此时,他已想起了那个家伙是谁。那家伙是姬乔,在得道之前原本是周朝的一位王子,因此又被人称作王子乔。当年在妖灵界时,风魂和王妙想、许飞琼惹出事端,王母娘娘为了防止事态扩大,曾让人进入妖灵界通知王妙想和许飞琼马上离开妖灵界、返回瑶池,结果因为灵凝被小方抓了去,风魂不愿离开,王妙想和许飞琼也就陪他留了下来,一同前去拯救灵凝。 当时,被王母娘娘派来的人,就是姬乔。 那个时候,风魂就觉得这家伙看王妙想的眼神有些异样,只是他深知王妙想对自己的情意,因此对这样一个根本没有机会的情敌,并不如何放在眼中。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这家伙竟会和幽芮姥姥勾结在一起,前来找聂隐娘的麻烦。 幽芮姥姥与叶法善对望一眼,同时纵起身形,全力攻向风魂。风魂却是身形一幻,飘忽难定,紫煞刀更是刀势连转,在闪避幽芮姥姥的雷电和叶法善的仙术的同时,连杀数人。 此时的风魂早已打定了主意……这里的敌人一个都不放过。 就是这些人,在猗天苏门阁勾结李逻陷害隐娘,甚至差点害死灵凝。 就是这些人,在采石岛害死龙格,让那不但温柔体贴且倾心于他的美丽女子香消玉殒。 而现在,这些人更是来到他从小长大的城市,想要伤害他的妹妹。 他不想让这些人活下去。 紫光幻动,血花四溅,那些夜叉族战士在他其疾如风的身法之下,竟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纷纷倒下。幽芮姥姥见族人一一惨死,心痛万分,召出交错纵横的电网罩向风魂,却仍被风魂抢先避开。 又杀了两名夜叉族战士,风魂见一道黑影向自己扑来,随手一刀便劈了过去。谁知“锵”的一响,锐不可挡的紫煞刀竟被那人以短矛接住。他定睛看去,见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身穿黑甲、背生双翅的少女,她的目光中闪动着无言的愤怒和倔强。 “你就是黑羽?”风魂冷笑一声,紫煞刀诡异地转了一下,划过一条玄而又玄的轨迹,便要将黑甲少女拦腰斩杀。 谁知黑甲少女双翅微拍,**的双足虚点地面一个回旋,竟避开了他的这一刀。 风魂怔了一怔。 到目前为止,黑羽是唯一闪过他的紫煞刀的夜叉族人。 就在他被黑羽截住的这一瞬间,幽芮姥姥和叶法善觑见机会,幽芮姥姥的电网骤然罩住风魂,叶法善亦祭出一件法宝,法宝化作金蟾,冲向风魂。 与此同时,黑羽双腿微曲,两翅疾拍,手中短矛挟着电光朝他觑面刺来。 风魂暗道一声不好,心知自己因为小看了黑羽的本事,反而不小心陷入险境。幽芮姥姥和叶法善都不是易与之辈,以他们的本事,就算是在天庭中亦少有敌手,风魂完全是凭着他那出神入化的移形换体之术,让他们的神通和道法连他的衣角也无法触到,这才能稳居上风。 他见那些夜叉族战士的本事并不怎样,以为黑羽就算再高些,也是有限,却不想黑羽的本事远在其他人之上,就凭她刚才避过紫煞刀的身法,只怕已不弱于幽芮姥姥。由于一时轻敌,他不但未能斩杀黑羽,自己反而被黑羽阻住,来不及移形换体,被罩在幽芮姥姥的电网之中,不得不同时面对幽芮姥姥、叶法善、黑羽三人的全力一击。 幸好这时,灵凝见师父被困,立时以延祥涤厄玄天绫唤出漫天冰柱卷向叶法善和幽芮姥姥。 叶法善和幽芮姥姥受到灵凝的仙术影响,配合上生出差错,缓了一缓。而灵凝又在施展仙术的同时悄悄划了个九宫图,招出一道疾风,等幽芮姥姥的电网收扰、叶法善的金蟾冲到、黑羽的短矛刺来之时,风魂已借着这道疾风,以风遁脱出电网,让这三人全都击了个空。 幽芮姥姥等人见风魂突然消失,心中惊惧,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天空突然落下,瞬息间便落在叶法善身边。叶法善只觉心底一寒,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落在他身边的自然就是风魂。 刀光一闪,叶法善已被拦腰劈成两截,坠往地面。 只是,在叶法善落地之前,他的下半截身体突然爆开,炸出血雾,而他的上半截身子却借着这道血光破空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际。在中刀之前,他已自知无法躲开风魂这一刀,干脆将自己的元神藏在上身,中刀之后,元神带着半截身体借血遁逃走。 风魂心知叶法善元神没有受伤,虽然失了半截身体,只怕暂时还死不了,但血遁之术一旦施出,就算是红线的金光纵也不可能追得上,只好由他而去。 他身形再闪,扑向幽芮姥姥。 黑羽见幽芮姥姥遇险,赶紧拍着双翅冲向风魂,手中短矛耀出精光。然而她一心支援幽芮姥姥,却不提防灵凝以仙术悄悄唤出一块巨石,从她背上压了下来,将她连人带矛压在地上,口吐鲜血。 这还是灵凝心软,召出的巨石轻了一些,若她召出的不是巨石而是烛龙离火,黑羽已难免化成飞灰。 幽芮姥姥见风魂腰斩叶法善,灵凝石镇黑羽,如何还不知自己再留下来必定有死无生?然而她带着族人来到这里的目的,本是想寻找五彩石,重振夜叉族,如今五彩石未能找到,带来的族人反而全都死去,如何愿意苟且偷生,自行独自逃走? 她怒喝一声,咬破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身体猛地鼓胀起来,本就皱如枯树的皮肤爆出一条条血痕,背后更是生出三对黑得惊人的翅膀。她那枯瘦的双手化作钢铁般的利刀,一回旋间,无数电光破空而下,将大地击出无数窟窿。 风魂见幽芮姥姥的身体越长越大,唤出的雷电也越来越强烈,连自己也不敢硬拼。他一边闪躲电光,一边却在心中冷笑,幽芮姥姥分明是以类似于天魔解体的邪术自伤元神,强行发挥出远超过其自身所能承受的力量,只要避其锋芒,时间一长,就算自己不动手,她亦离死不远。 幽芮姥姥虽然以血气强行激发出体内能量,但风魂只以他那神鬼莫测的移形换影之术避而不战,竟是令她无可奈何。她亦知自己的邪术无法持久,立时飞向灵凝,化作精铁的双手狂怒地向灵凝抓去。 第十章 前世 灵凝见幽芮姥姥向自己冲来,生怕她会闯进洞内伤害隐娘,只得挥舞玄天绫,想要敌住幽芮姥姥。 谁知还没等幽芮姥姥接近她,地面便腾起一道青色光柱,将幽芮姥姥困在其中。灵凝低头看去,见地上不知何时被放了十几枚棋子,这些棋子彼此配合,形成阵势。而幽芮姥姥未注意到这些棋子,大意之下,陷在阵中根本无法出来。 这是幽玄困仙阵。 风魂现出身来,看着幽芮姥姥冷笑不止。他早猜到幽芮姥姥拿他没办法,多半就会扑向灵凝,于是在移形换影的同时悄悄扔下棋子,在灵凝面前布下幽玄困仙阵,幽芮姥姥果然中计,自投罗网。 当年他初学道法之时,便曾以幽玄困仙阵困住西皇座下的北极战神符奚斤,符奚斤还是靠着劈山裂地,才能脱阵而出。如今他不管是神通还是道法皆远胜当年,幽芮姥姥虽然以邪术激发出她的潜能,但因误陷阵中,明明看到风魂和灵凝就在面前,却毫无办法,徒自愤怒地又吼又叫,终因坚持不住邪术的反噬,身形慢慢缩小,变得比先前更加枯瘦矮小。 风魂冷笑一声,飞入阵中,一脚将这老太婆踢翻在地,顺手给她一刀,虽不致命,却让她再无反抗之力。 一脚踩着幽芮姥姥,他冷冷地问:“天乙飞宫图在哪里?” 幽芮姥姥愤怒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她的皮肤已因天魔解体的反噬而生出可怕的血斑,脸色却苍白得有若石灰。 风魂淡淡看去,见她的腰上系着一个百宝囊,于是用紫煞刀割断绳子挑了起来。他将百宝囊拿在手,从里面取出一物,那是一幅金黄色的画卷,灵气四溢,宝光婆娑。他猜想这幅画卷多半就是天乙飞宫图,于是扔进自己的囊中,举起紫煞刀,便要斩断幽芮姥姥的脖子。 “姥姥!”一声怒极攻心的悲叱声传来,却是黑羽脱出了巨石的镇制,不顾一切地向他冲来。 风魂原本并不如何在意,在他想来,黑羽定会被拦在阵外,无法进入阵中。谁知黑羽却足尖点地,略一旋身便直接进入幽玄困仙阵中,手中短矛带着凌烈杀气袭向风魂。 连幽芮姥姥都破解不了的幽玄困仙阵,她却一眼便寻出阵眼,破阵而入。 风魂不得不以紫煞刀应对黑羽的短矛,然而黑羽的实力却像是骤然间又提升了许多,每一矛都带出奇怪的涡流,这些涡流或大或小,或快或慢,玄妙无端,再加上她那因悲愤而以死相拼的气势,连风魂一时也无法应付,不得不退了几步。 风魂方一退开,黑羽却以矛指天,一道疾光冲天而起,再直折而下,其势如虎,锐不可挡。 风魂不得不再次后退,那道疾光劈在地上,立时便将大地劈出深邃裂口。 此时,不只是风魂心中惊异,便连倒在地上无力看着的幽芮姥姥亦是难以置信地盯着黑羽的背影,黑羽所学的东西一向都是她亲自传授,然而现在,黑羽所用出的招式,她却并不认得。 逼退风魂,黑羽救起幽芮姥姥,马上便带着她抽身飞退,很快便飞向天际,没入山林。 风魂皱了皱眉,黑羽刚才所用的招式虽然厉害,但他若真的想留下黑羽的话,黑羽仍是不用想逃得掉。但他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叹了一声,收起紫煞刀。 在他的身后,灵凝颤声道:“师父,她、她刚才所用的是……” “嗯,”风魂道,“是太阴剑诀!” 灵凝睁大眼睛。 明明只有红线才会的太阴剑诀,却由黑羽施展了出来,这如何不让人惊奇? “算了,先由她去吧。”风魂说道。不管怎样,幽芮姥姥施出自伤元神的邪术后,又被他这附有烛龙离火的紫煞刀劈了一刀,就算被黑羽救走,也不可能活得下去。既然隐娘没事,那放过一个黑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转过身,带着灵凝走向山洞。 然而刚一来到洞口,两个人便都怔住。 洞内的地面只残留着一滩血迹……里面空无一人。 ****** 姬乔紧捂着胸口,血,汩汩地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流个不停。 隐娘被他拖在地上,无法逃脱,虽然又气又急,却是毫无办法。 她明明看到这个人被师父的紫煞刀一刀劈进心口,却没有想到他不但未死,还有余力趁着师父和灵凝在洞外应付敌人时,带着她借土遁逃了出来。 虽然逃了数里,姬乔终究是受伤过重,体力不支,无法继续使用土遁,只好这样拖着她行走。 实在是走不动了,他松开隐娘,撑着一棵树不断地喘着气。紫煞刀所带的青阳煞气和烛龙火毒仍在破坏着他的肺腑,他一阵急咳,呕出鲜血。 隐娘仍被捆仙绳反绑着双手,她双脚撑住地面,艰难地坐起,抬头看着这个人。她不明白这个人明明已经重伤成这样,为什么还非要带着她一起逃。 “你最好马上放了我,”她冰冷冷地道,“要不然,我师父早晚会找过来,那时候你更逃不了。” “住口,”姬乔愤怒地看着她,道,“我不会让他再找到你的。我得不到的女人、我得不到的女人……” 他突然扑到隐娘身上,把她压倒在地。隐娘既急且怒,不断挣扎,终于一脚踢开本就伤重无力的姬乔。姬乔滚了几滚,反而失心疯般地在那笑着,伤口被他的大笑牵动,流出的血更加多了。 “你、你到底是谁?”隐娘恼怒地看着他。 “我是谁?”姬乔踉踉跄跄地站起,走了几步,又跌跪在隐娘面前,他呆呆地看着隐娘,那异样的痴情与狂热,让隐娘不得不避开他的目光。 “如果这样看着我的人是师父……那有多好?!”她想。 “我是谁?”姬乔笑着,“当年你数满飞升,初登仙界的时候,是谁带着你前往翠山,逛遍瑶池?那时的你不爱说话,又是谁宴请众仙,设法让你与其他的瑶池女仙熟识?上元夫人与王母娘娘闹翻时,你无心之下,替上元夫人说话,惹得王母动怒,又是谁冒险替你说情?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可是你从来就没有认认真真看过我,而现在,现在……你甚至在问我是谁?” 他的笑容中充满了苦涩和愤怒。 “我可以忍受你的冷淡,可以忍受你的漠然,我总以为,以你这看似随和其实清冷的性子,三界中绝无人可以获得你的芳心,”他大声说着,“可是,你怎么会喜欢上那样一个家伙?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可他为你做了什么?你被他害得还不够么?削肉碎骨,七世磨难,到现在都还为了他多次涉险。这一世的你本该劫难消解,功成圆满,再赴瑶池,可是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这个样子……” 姬乔一头撞向旁边的大树,树干拦腰而断,他的额头流出鲜血。 隐娘颤声道:“你,你到底把我当成了谁?” “不是我把你当成谁,”姬乔回头看她,他的身上尽是鲜血,“是你自己,你自己是谁?你的前世又是谁?呵呵,既然他不敢说,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你的前世……就是当年的瑶池女仙王妙想。” 隐娘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像是有一道闪电瞬间击断了她心灵上的一根弦。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使劲摇头道:“你、你胡说。妙想仙子是、是师父当年所喜欢的人,她已经、她已经……” 她已经魂飞魄散了!隐娘想告诉他。 可是……可是为什么内心深处竟是如此的揪痛? 为什么会骤然涌出如此强烈的怿动和不安? 她觉得自己的心灵像是突然被人撕成了无数个碎片,怎么粘也粘不起来。 她的前世就是王妙想? 那个曾与师父痴恋一场,最后落了个悲凉下场的王妙想? 那个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妙想仙子?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可是,她想起师父有时看她的眼睛,那种奇怪的惆怅和叹息,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她还想起飞琼仙子与师父打情骂俏时,偶尔会向她投来充满愧疚和不安的眼神。 “你还没有想起来么?”姬乔狂笑着伸出手,在他的手心泛出荧荧的蓝光,“我来帮你……” 他将手伸向隐娘的额头。 隐娘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恐,对前世的记忆,她既有一种想要知道的渴望,却又有着无法理解的害怕。眼见姬乔那泛着蓝光的手便要触到她的额头,她突然伸脚,一脚踢在姬乔腿上,姬乔立时失去重心,滚倒在地,而她则挪向旁边的一棵树。 背倚着树干强行站起,她就这样反绑着双手向山下跑去,在她的身后,传来姬乔疯狂的大笑声。她不顾一切地跑着,仿佛这样就能甩去心灵深处的揪痛和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在她的耳中,唯一能够听到的就是自己的心跳,那震动耳鼓的心跳声就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一般,令她难以忍受。 一块石头绊倒了她,她滚下山坡,落到一条小溪中,冰凉的溪水浸湿了她的衣裙,就像是整个天地都失去了温暖。 她艰难地站起,走了几步,这时,一道青光从天而降,有人紧张地将她扶住。 第十一章 人偶 “隐娘,”那人担心地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认出了面前的这个男子,于是扑进他的怀中大声哭着。 “师父、师父……”她哭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隐娘,怎么了?”风魂解开绑住她双手的捆仙绳,声音中充满了愤怒,“那家伙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隐娘在他的怀中不断地摇头。 此时,灵凝也乘着彩鸾飞了下来,担心地看着隐娘。 风魂将隐娘推开一些,好让自己能够观察她那梨花带露的俏脸:“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隐娘勉强平复了下心情,低声道:“我、我没事,那人把我带了出来,然后、然后他就死了,我、我很害怕,所以就跑了……” 风魂这才放下心来,又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说道:“我们先回去。” 他一手搂着这美丽女徒的腰,一手弯住她的双腿,把她抱了起来,飞上天空。 灵凝也跟在他们后头。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所离开的草地上,钻出了一个小得只有短短几寸的人影,正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露出古怪的笑容。 云彩飘荡,阳光明媚。隐娘偎在师父怀中,觉得内心深处的不安消散了许多。 静了许久,她低声问:“师父,我、我是不是真的是、是……” 风魂低头看她:“是什么?” “没、没什么!” 她沉默了…… ****** 稀落的树叶遮不住苍白的天空。 姬乔倒在地上,看着天空中瞬息飞远的青光和彩鸾。 悲痛和愤怒充斥在他的内心,就像是有腾腾的火焰在他有胸腔压榨着、扭曲着,流出来的,却是永无歇止的血。 血流不停,生命也在慢慢地离他而去。风魂的紫煞刀里蕴藏的不止是青阳之气,还有那连金仙也可焚成飞灰的烛龙离火。他虽然勉强避开了心脏,没有在中刀之后惨死当场,但烛龙火毒早已侵入了他的心脉。当年灵凝身染烛龙火毒时,连当时还是北极四圣之一的北方玄天真武大帝也无法将她治愈,其霸道可想而知。 只是一想到聂隐娘又回到了那个人的怀中,他就觉得不甘心。 他不怕死,但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去。他倒在那里,仰天嘶吼了一声“风魂”,语调中的愤怒,惊得飞鸟扑腾。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他周围发出声音。 “你们听到没有?”首先出现的是一个冰冷得有如生铁的声音,“他刚才叫出的是那家伙的名字。” “嗯,”一个甜美腻人的声音回答,“看来他恨死风魂了。” “我也恨死他了,”冰冷如铁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恨不得杀死他一万次。” “你连一次也杀不死他,”甜美腻人的女子声音说道,“来,让我猜猜这个人为什么那个恨风魂。嗯,肯定是他对风魂一见倾心,结果风魂却只是玩弄他的身体和感情,再把他始乱终弃,于是他只能……” “喂,”旁边有人偷笑道,“芭比,你最近是不是又在看**文了?” “哼,”甜美腻人的女子声音说道,“那又怎样?我现在看到写男人跟女人在一起的文就觉得恶心,男男才是王道。” 是谁?姬乔以手撑地,艰难地坐起,看向周围,然而周围却空无一人。 “什么人?”他问。 随着他的大声询问,地底开始爬出一条条黑影,这些黑影看上去就像是扭动的虫子,诡异莫名,令人头皮发麻。它们钻出地面,发出各种争执吵闹的声音,直到慢慢地聚成许多个或是金属或是布帛做成的小人。 人偶?姬乔紧捂着还在溢出血水的胸口,使劲咳着。他不知道这些人偶从何处而来,又想做些什么。 其中一个身上涂漆,全身上下都是方形小块组合而成的人偶冰冰冷冷地看着姬乔:“你认得风魂?” 旁边一个金发碧眼、罩着白裙的夷族美女人偶则以甜美的声音笑道:“他当然认得,依我看,他跟你一样,恨不得杀死风魂一万次。” 姬乔盯着这些古怪的人偶,想要说话,然而那过重的伤势开始让他晕眩,他视线模糊,身形摇晃。那金发碧眼的美女人偶突然飞了起来,将手往他的印堂一指,一道清凉如水的感觉立时涌进姬乔的体内,不但让他的身体不再流血,也阻止了烛龙火毒的蔓延。 “他中的是风魂的紫煞刀。”美女人偶落了下来。 其它人偶立时议论纷纷,那全身都是方块的奇怪人偶更是咬牙切齿地道:“也就是说,那姓风的家伙躲了一千多年,现在终于不再躲了?好、好……” 美女人偶叹道:“有什么好的?难道你还想找他报仇不成?一千多年前,他就有毁去我们肉身、令我们不死不活的本事,现在我们肉身已毁,只能将元神附在这样的玩具里才能勉强不至于形神俱灭,当年的神通道法大多都无法再用出。我们凭什么再去找他麻烦?” 那些人偶一阵沉默,然后,有人小声说道:“虽然他当年毁了我们,但听说他自己的下场也不怎样,道行全毁,只能……” “只能带着他的那些漂亮老婆和美女徒弟躲起来,去过那种左拥右抱、连神仙都无比羡慕的日子?”美女人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既然敢再出现,那自然是功力尽复,就算比不上他的鼎盛时期,也绝不会相差太多。何况他的身边还有许飞琼和慧红陪着,若是以我们当年的功力,就算许飞琼得了九玄青云之道,我们也不用怕她,可是现在、现在……” 虽是强作笑容,但她的语气中还是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 “你们到底是谁?”姬乔看着这些人偶,心中越来越惊异。 “我们都是一千多年前被那姓风的家伙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人,”美女人偶轻叹一声,道,“当年的名姓,我也不想再提,你就叫我芭比好了。” 那浑身方块的人偶亦冰冷冷地道:“你可以叫我擎天柱。” 芭比娃娃苦笑道:“其实当年要不是风魂,我们现在只怕还在九幽里受苦,现在虽然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比呆在九幽那种可怕地方好得多。” 擎天柱却冷哼一声:“他虽然将我们带出九幽,但如果不是遇到我们,他早已被西王母害死,在这一点上,我们与他本就各不相欠。我只恨我们如此信任他,却被他害成这个样子,这一千多年,每每想到此事,我就恨不得将他啖血食肉。” 其它人偶亦是一片愤怒。 “那又如何?”芭比娃娃道,“就算我们再怎么恨他,还不是拿他毫无办法?” “这倒未必!”远处传来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一个人偶踏着森林间的枝枝叶叶急飞而来,落在擎天柱身边。这人偶单从外形上看像是一个男孩,戴着眼镜,打着领结,看上去有些拽。他一落下来,便向其它人偶说道,“你们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芭比娃娃碧绿色的眼睛闪过妖异的光芒:“莫非是风魂?” “不止是他,还有他的女徒弟寒池公主灵凝和聂隐娘,你们猜怎么着?”戴着眼镜的男孩人偶冷笑道,“我当时就藏在他们身边,他们竟然没有发现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出现在这里的这个风魂本事似乎有限,根本还没有进入禀气成真的阶段。” 芭比娃娃沉思道:“虽然人人都知道风魂是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但却从无人知道他的来历,你们猜,他会不会原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只是因为被雷劈或是跳楼等原因穿越到了东晋时期的人间界,成为木公的传人?” 众人偶斜眼看她:“你是不是穿越小说看多了?” 芭比娃娃摊手:“你们想想,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吧?说不定现在在这里的这个风魂,就是穿越之前的风魂……嗯,好像是不可能,风魂是在得到太乙天书之后才收下他那五个徒弟的,既然寒池公主和聂隐娘也出现在这里,那这个风魂,至少也是得了太乙天书之后的风魂。” 男孩人偶指着姬乔,眼睛里闪过智慧的光芒:“不管怎样,真相只会有一个,而要弄清楚这个真相,其实也简单得很。” 它纵身一跃,瞬间便飞入了姬乔的脑门,姬乔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然一阵疼痛,过往的景象一段段浮现出来,就仿佛有人在翻看他的记忆。 他身子一晃,整个人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没过多久,男孩人偶便从姬乔的脑袋里飞了出来,指着已经昏迷的他大声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擎天柱和芭比对望一眼,其它人偶亦围了上来。芭比娃娃皱眉道:“柯南,说清楚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这个风魂,根本就还不认识我们。”这个叫柯南的人偶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已找到破案关键的模样,“这个风魂是刚刚才击败伊奘诺尊,成为东天太真王的风魂。噬女会的幽芮姥姥为了夺取五彩石里的女娲神力,以天乙飞宫图和六界乾坤壁打开时空之门来到这里,而风魂为了保护五彩石所幻化的女孩,带着他的几个徒弟追着幽芮姥姥来到此处。” 他很快便将从姬乔脑海中翻看到的事解释得一清二楚。芭比娃娃眼睛一亮:“原来如此,此事我也听人说起过。幽芮姥姥和那些夜叉族人为了抢夺五彩石,曾经闯入采石岛杀死龙格和玉尺两位公主。当时正值玉帝失踪,五大上古魔神复出的前昔,风魂和想要夺取女娲神力的幽芮姥姥等人全都在罗酆山不知所踪,直到天命已经完全崩溃之后,风魂才再次出现。此事风魂自己没有向人提及,也没人知道在这段时间他们是去了哪里……” 擎天柱冷笑道:“原来他们踏入六界乾坤壁后,却是来到这个地方,有趣,有趣。” 其中一个人偶恨声道:“你们说,如果我们趁现在杀了他,结果会怎么样?” “如果他死在这里,”柯南用手托了托它的眼镜,“那他就无法回到大唐时期的人间界,发生在一千多年前的第二次仙妖大战,整个结局也会完全改写。” “不只如此,”芭比娃娃娇笑道,“你们别忘了,还有五彩石。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全是靠着五彩石的灵力来维持的,如果我们能够得到五彩石的话……” 柯南阴笑道:“到那时,这个世界将完全处于我们的控制之中。” “应该怎么做?”擎天柱沉声道,“别忘了,虽然禀气成真前的风魂,对以前的我们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但现在我们**已失,只靠着这样的身体,就算只是刚刚成为东天太真王的他,我们也杀不了。” “答案就在这个人身上,”柯南指着倒在地上的姬乔,“风魂在毁去我们肉身的同时,还给我们下了禁制,这个世界的规则是风魂制定出来的,我们陷在这里自然毫无办法。但是这个人不同,他是从一千多年前的人间界穿越而来,他是仙,三花已聚,天灵开启。虽然他自身的本事并不如何,但我们却可以将我们的力量借用给他。更重要的是……” 柯南嘿笑着:“他本就恨风魂入骨,只要我们给他这个机会,他绝不会放过风魂。” …… 第十二章 洗澡,旗袍,花儿装! 此时的风魂并不知道,一场致命的危机正悄然向他卷来,他带着灵凝和隐娘回到住处。隐娘身上尽是鞭痕,由于整夜都被捆仙绳所绑,无法运用真气疗伤,许多伤口已开始发炎,看得他极是心疼。 他把隐娘放在床上,给她喂了一颗仙丹,然后又俯身吻着她的嘴儿,以太乙白玉轮替她治疗伤势。好在隐娘所受的全是皮肉伤,就算没有得到白玉轮的医治,以她自己的本事也可以很快康复,只是风魂自己不太放心罢了。 只一会儿,隐娘肌肤上的鞭痕便全都结痂脱落,就跟完全没有受伤一般。 “师父,”她见师父还在搂她,于是脸红红地道,“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风魂抱起她,往卧室外走去。 隐娘睁大眼睛。 “师父,”灵凝疑惑地问,“你要带师妹去哪里?” “洗澡啊,”风魂看着怀中少女身上的污泥和血迹,理所当然地说,“弄成这个样子,当然得洗干净了再去休息。隐娘,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洗干净……” 听他这么一说,隐娘如何还能“放心”得起来?赶紧从师父怀中跳了下来,羞羞地道:“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不行,”风魂一脸严肃地道,“你伤才刚好,我怎么能让你……” 灵凝却飞了过来,把隐娘拉到身后,盯着这位显然是用心不良的师父哼了一声:“师父,我会陪着师妹,你就放心地待在这里吧。” 风魂干咳一声,抬头看天……看天花板:“要不,我们三人一起……” “不要!”两个少女异口同声地道。 风魂叹气。 算了,隐娘昨晚毕竟一夜惊魂,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伤害她那纯洁的心灵……下次再找机会吧。 下次一次要把这两个丫头都抓来陪自己鸳鸯共浴。 到那时,不但要伤害她们纯洁的心灵……还要玷污她们纯洁的身体。 在脑海中勾画出一副左拥右抱的画面,他忍不住嘿笑起来。 两个少女对望一眼……师父为什么笑得这么古怪? 把师父扔在这里后,两个少女一同进入浴室。虽然有热水器,但对灵凝来说,这种东西根本就用不上,她直接往浴缸里变出清水,又用烛龙离火在水中过了一下,水温自是要多高便有多高,还能时时换水。 褪去衣裙,两个少女进入浴缸洗浴的同时,自不免又聊了起来。 聊到隐娘的这次遇险,灵凝忍不住问道:“隐娘,你真的没事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隐娘勉强笑了一笑,说道:“我真的没事,只是受了一夜惊吓,有些惊慌。” 想了一想,又道:“师姐……” “怎么了?” “你以前是见过妙想仙子的吧,”隐娘犹豫了一下,“那个,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妙想仙子?”灵凝虽然不明白隐娘为什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但还是回答道,“嗯,怎么说呢,总之,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虽然温柔,却又很有主见,她所做的决定,连师父和飞琼仙子也不敢不听。她不像师父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也不像飞琼仙子那般容易冲动。只要有她在身边,总是能够让人安心,说真的,比起师父来,妙想仙子可靠多了。” 是这样么?隐娘想象着那样一个女子,觉得她的形象既非常熟悉,又像是极其遥远。 她的心中涌起一阵阵的酸楚。 由于不想让二师姐太过担心,她将这份无由的酸楚藏在心中,脸上露出笑容,正要扯开话题。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两个少女赶紧看去,却发现她们的师父正一脸微笑地走了进来。 灵凝尖叫了一声,赶紧将整个身子滑入水中,连隐娘也吓了一跳,紧捂着那发育未熟的胸口,睁大眼睛看着师父。 “你们继续,”风魂笑容不减,“我只是给你们来送衣服,看,你们的衣服都弄脏了,怎么能再穿?” 他把几个衣袋放在浴缸旁边,又将隐娘和灵凝脱下的衣裙全都抱了出去,临走时,还往浴缸里看了几眼。 两个少女呆在那里,直到师父离开浴室并关上门后,才一同反应过来。隐娘怯声道:“师姐,你、你看……” 灵凝咬了咬牙,趴过去将那些衣袋取了过来,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翻出来。 然后……两个少女快要哭了! …… 风魂悠闲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了半天,见他的两个女徒儿还没有出来,于是大声叫道:“怎么,你们还没洗好么?这澡可不能洗太久啊,很容易受凉的……” “师父,”灵凝气鼓鼓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把我们的衣服还回来。” “迟了,”风魂说道,“我已经烧掉了。” 浴室内一阵沉默,然后,隐娘怯怯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师父你、你怎么能这样……” “入乡随俗嘛,到什么地方,自然得穿什么地方的衣服,”风魂厚着脸皮说,“如果再让你们穿着那个样子出门,别人会说我没有家教的。” “胡说!”两个少女同时叫道。 “再说了,”灵凝害羞地飞了出来,“我、我也没看到外面有人穿成这样。” 风魂看着她,眼晴一亮。此时,灵凝的下身是一件绿色的长裙,由于是乘着一朵祥云,空空荡荡的裙脚托在地上。她的上身则是一件看上去是由树叶缀成的托胸小衣,这件衣服实在太小,不但将她的肚脐露了出来,连那鼓鼓的胸脯也露了一大截在外头,只能勉强遮住胸前的小点儿。俗话说,乳沟就跟时间一样,挤一挤总是会有的,更何况她的**儿本就发育得浑圆饱满,被树叶小衣这么一挤,腰肢更显得不盈一握,白嫩的**儿则挤出诱人的乳沟。 “啊,对了,差点忘了这个。”风魂来到灵凝面前,变戏法般地变出一个发箍,戴在灵凝头上。 发箍上是一个大大的向日葵。 退后一步,他欣赏着这个被打扮得有如花儿的可爱女徒,极是得意。充满稚气的脸庞,比金黄色的葵花还要娇艳三分,胸腹间树叶般的小衣,遮不住那雪白娇嫩的*。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童颜*? “你师妹呢?”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隐娘的样子。 灵凝抿了抿嘴,飞入浴室,把隐娘往外推。 “师姐,别、别推!”隐娘又羞又急,却不得不在师父面前现出身来。 其实比起灵凝“花儿般”的衣服来说,隐娘身上的这件要正常得多,风魂给她的只是一件粉红色的小旗袍,由于没有袖子,她只能裸露着玉藕般的手臂,腰身纤长,胸儿轻凸。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她还不会觉得害臊,问题是,这件旗袍腰下是两边开口的,稍一行走,便会露出美腿,步子再大一些,连*都会露出一小截。 而更糟糕的是……旗袍底下一片清凉。 风魂连小内裤都没有给她们送进去。 “师父……”隐娘不安地用手挡在*的两侧,生怕自己春光外泄。她想至少向师父要一件裤子穿上,哪怕是那种薄得吓人、布料极少的三角形小裤裤也好,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 “不错不错,”风魂很认真地点头,“果然不愧是我的徒弟……真好看。” 两个少女彼此对望一眼,都有些气馁,不用想,她们也知道别指望师父会给她们换上正常些的衣服。 “师妹,别怕,”灵凝在隐娘耳边低声说道,“我听媚儿说,这附近有一个叫超市的地方,里面有好多女儿家的衣服,等到了晚上,我就让她去那里面偷一些出来。” 风魂一听,心想这还得了?赶紧厉声喝道:“灵凝,隐娘。” 两个少女吓了一跳,慌忙向他看来。 “听着,”他摆出身为师尊的威严,“除非是为师吩咐,否则,师父让你们怎么穿就怎么穿,听到没有?要不然的话,嘿嘿,为师就将你们逐出师门,听到没有?” 两个少女再次对望一眼,隐娘轻轻跺了跺脚,说道:“逐出师门就逐出师门,谁、谁怕谁?” 灵凝摆出一副极其可爱的“冷笑”模样:“师父啊,要不,你干脆把大师姐和媚儿也全都逐出去好了,这样你就没有人抱没有人摸,还没有人换这种奇奇怪怪的衣服给你看,我看你舍不舍得。” 风魂干咳一声……他当然不舍得。 “算了,”他赶紧陪笑道,“你们就先穿两天,过两天为师就给你们找别的衣服换上,这样行不?” 灵凝抿嘴:“不许再找这样奇怪的衣服。” “咳,好吧。”风魂摸了摸鼻子,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却忍不住露出“古怪的笑容”。 不管怎样,现在先答应下来再说。他心里嘿笑着,同时悄悄地召了一阵风,疾风突然出现,把隐娘的旗袍吹得飘了起来。 “呀!”隐娘尖叫一声,赶紧用双手往下按,把旗袍的下摆按在双腿之间。 风魂睁大眼睛,差点流出鼻血。虽然只是想开开玩笑,但在旗袍飘飞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 第十三章 新白兔子传奇 隐娘已经平安回来,再加上敌人也死得死逃得逃,风魂算计了一下,觉得除了黑羽,其他人就算能够活下来,短时间内也难以恢复元气,于是便用手机把袁宝儿和媚儿叫了回来。 袁宝儿带着媚儿飞了回来,见灵凝和隐娘穿成那样,俱都睁大眼睛。媚儿天真活泼,立时便向师父讨“新衣服”穿,好在风魂早有准备,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件泡泡袖交给媚儿,又取出一件黑色的衣服来,向袁宝儿笑道:“宝儿姑娘,上次就说过要给你找件好些的衣服,结果一直忘了,要不,你换上这件?” 袁宝儿穿的还是那露出美腿的超短裙,虽然一直想换上“正经”的衣服,但看到灵凝和隐娘的“新衣服”,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疑惑地接过风魂手中这件后,她随手在沙发上摊开来,仔细打量。灵凝与隐娘也好奇地看去,却见这件连体的衣服相对来说还算是正经,至少没有露胸露腿,只是它的袖子和裤子实在有些“透明”,而且看上去似乎小了些。 “宝儿姑娘,”风魂充满善意地道,“要不,你先换上看看。” 袁宝儿想了想,还着拿起这件黑色长衣飘进卧室,灵凝也飞进去帮她。不一会儿,袁宝儿就飞了出来,死死地盯着风魂,一副想要揍他的模样。 这件黑色衣服实在是太过紧身,将她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勾勒出来,连酥胸和臂部的曲线也毕露无遗。在胸脯、手臂和腿上,则全是充满弹力的半透明黑纱,让她的肌肤若隐若现,美妙诱人。 “为什么还有尾巴?”媚儿疑惑地拔了拔宝儿后臀处那毛茸茸的小球。 “嗯!”风魂想了想,说道,“啊,对了,还少了一个。” 他微笑地从囊中取出一物,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就往袁宝儿头上套。 袁宝儿竟呆呆地站在那里,任他把那奇怪的头箍戴在头上。 头箍上有两个长长的耳朵。 “师父,这个难道是,”隐娘捂着嘴儿,“兔子?” 风魂看着眼前这身穿紧身衣、体态修长娇美的少女,只觉得内心深处无限激动。 身为宅男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兔女郎啊。 “你、你果然是在捉弄我!”袁宝儿突然哭了出来,飞进卧室,并重重地把门关上。 里面传来一阵哭声。 风魂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由摸着鼻子苦笑。 灵凝怨道:“师父啊,你也真是的,欺负人也得有个限度啊,我和隐娘随你怎么欺负也没关系,人家宝儿你才刚认识几天啊,怎能就这样为难人家?你就算要欺负她,也应该多等两天啊。” 隐娘睁大眼睛,心想:“二师姐这话说得……怎么感觉怪怪的?” “师父,”灵凝飞到风魂身后,把他往前推,“你还不快去向宝儿陪罪。” 风魂叹气,觉得自己确实也是做过了头,袁宝儿毕竟不是灵凝和隐娘,跟他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就像灵凝说的,哪怕再怎么想脱人家衣服……咳,想换人家衣服,那也得等更熟一些再说吧? “算了,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向她道歉。”他无奈地走上前去,也懒得开门,直接穿门而进。 一进入卧室,他就定在那里。 同时血脉贲张。 他本以为袁宝儿进来后会扑在床上大哭,谁知她却是一边哭一边去脱身上的免女郎装,此时,她已松开侧面的拉链,衣服也拉到了腰际,正弯下腰来,准备继续往下脱。她的脸上满是泪痕,上身光光的,美妙的**正因身子的前倾,与头上那长长的兔子耳朵一起颤动不止,尤其是胸前那嫣红可爱的小果实,实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它们含在口中轻轻吮吸。 她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风魂,眼神中充满了呆滞。 “咳,那个……宝儿,我不是故……” “你混蛋!”袁宝儿悲愤地大骂了一声,直接拔/出床上的古奇龙音剑,就在风魂以为她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刺他的时候,她却将剑一横,便往自己的粉颈抹去。 风魂大吃一惊,立时便化作青光闪到袁宝儿面前,抢下了她手中的龙吟奇音剑。 袁宝儿还不甘心,又拔/出了她的水火双离剑,这一次,风魂直接把她紧紧抱住,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挣脱,更是流出泪来,一心寻死。 “傻瓜,”风魂赶紧在她耳边说道,“是我不对,你杀我就好了,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袁宝儿哭道:“好,那你就死在这里。” “那个,”风魂头皮发麻,“如果我也不想死……那怎么办?” 如果看了女人的身体就应该自尽以谢天下,那他以前看了那么多的“爱情动作片”,不是该死无数次了。 不过仔细一想,把袁宝儿去跟“爱情动作片”里的那些*女星相比,更是对她的一种污辱。袁宝儿是出生在古代的正经女子,在那种女子讲究三从四德,连内衣都不可以轻易让人看到的时代,被人看到身体,自然是一件极其不堪的事情。事情上,在古代甚至还出现过一个女子仅仅因为走在街上有人对她出言挑逗,便觉得自己行为不端以致招蜂引蝶,回到家中羞愤自尽的事。这种事情在现在看来当然是不可思议,哪个漂亮的女生走在街上不会招惹几声口哨,若是因此便自杀,那只会被人笑死,但是在那个时代,这不但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反而被认为是理所当然。 虽然觉得自己确实是做过头了,但要让他为了这样的过错“杀身成仁”,那未免太过分了吧? 袁宝儿泣声道:“你不用死……” “啊,那就好。” “我死就可以了!”袁宝儿又开始拿剑往脖子抹。 “算了,还是我死吧!”风魂抢下她手中的剑,装模作样的往自己脖子上抹,本以为袁宝儿一定会阻止,谁知她却动也不动,只得顿在那里,讪讪地道,“这个,你不会真的舍得让我死吧?” 他那一副想要痛哭的傻样子,让袁宝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用半松的兔女郎装捂住**,坐在床边,泣道:“你、你这样子捉弄我,让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是我不对。”风魂蹲在她的面前,尽可能以一种诚恳的语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前几天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对你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就好像你和我早已有三世情缘,只是今生再次相遇罢了。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就算跟你开些玩笑,你也不会怪罪我的,如果早知道会被你怪罪的话,我肯定不敢这么放肆的。如果你要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还手,就算你真的想杀了我,我也一定不会反抗。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过的机会,我答应了你姐姐要照顾你,我绝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的,而且,就算没有对你姐姐的承诺,这份缘定三生的感觉,也让我希望能够看到你笑,看到你一生幸福。” 这什么三世情缘、特殊感觉,当然全是他用来哄袁宝儿的鬼话,至于提到对袁紫烟的承诺,当时袁紫烟只是把山河社稷图交给他让他“好好保护”,可没提到她的妹妹。 虽然只是骗人的鬼话,但袁宝儿听在耳中,却也不由有些羞怯,又在心中想道:“姐姐应该不会无端端的把我送给他,那、那他说他好像前世就认识我,又说到缘定三生,难道说,姐姐就是因为算出我与他有三世情缘,今生注定要与他相遇,这才把我托付给他?” 少女的心里总是会有浪漫的一面,这种前世痴缠、今生相遇的情节虽然有些老套,却让袁宝儿多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真的是某个浪漫故事里的女主角。 风魂当然早就看出袁宝儿涉世不深,不管是对世俗还是对情情爱爱这种事都有些懵懵懂懂,于是又低声说了一些用来哄骗女孩子的甜言蜜语。这些甜言蜜语都是他从电影或是动漫里“借鉴”来的,如果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子,一听就知道是骗人,但袁宝儿却全无经验,自是听得羞中带喜,心如小鹿乱跳,又想道:“虽然他刚才看到了我的身子,但姐姐本就是希望我嫁给他,如果我真的嫁给他的话,那、那岂非就算被他看得再多,也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这么想,只是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她咬了咬下唇,瞪着风魂:“要、要我不怪你也可以,但你以后不许再捉弄我。” “嗯,没问题!”风魂赶紧回答。 “如果你再这样子呢?” “那你随时可以用剑把我杀了,我绝对不逃。”风魂注视着她的眼睛,“如果我逃了的话,那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反正我不逃你也打不过我! 袁宝儿倒没有想那么多,见风魂竟然肯立下这样的“毒誓”,一方面放下心来,另一方面却也有些心软,低声道:“也、也不用起这样的誓。” 风魂见她坐在那儿以手捂衣,脸儿羞红,就像是一个刚进洞房正等着新郎替自己宽衣解带的新婚女子,煞是动人,心里倒也涌起一阵怜爱。 “还有这件怪怪的衣服,”袁宝儿道,“我不管,你一定要替我找件正正经经来。” 风魂赶紧道:“其实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真的很好看,而且我也不是在捉弄你,这种衣服在这个时代是很正常的……” “骗人,”袁宝儿瞪着他,“我都没有看到外面有人穿这种奇怪的衣服,穿在身上就跟、跟兔子一样。” 确实是骗人! 虽然风魂也蛮期待那种满街都是兔女郎的情形,但那种画面,似乎目前只有在动漫里他才看得到。 “那是因为,这种衣服不是谁都可以穿的,”他赶紧解释,“在这件衣服的背后,有一个凄凉而美丽的故事。” “真的?”来自古代的少女将信将疑。 “嗯,我讲给你听。”于是,风魂坐在她的旁边,向她讲述那个“凄美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牧童,从猎人手中救了一只可爱的兔子,后来,那只免子修炼成人,化作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只是她虽然继续修炼,却无法成就仙业,这时观音菩萨告诉她,那是因为她还欠了那个牧童的恩情,尘缘未了,只有报答了那个牧童,她才有机会修成正果。于是,这美丽的兔妖女子找到了那个牧童的转世,并嫁给了他,夫妻二人相亲相爱,幸福美满。可是遗憾的是,这种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叫法海的老和尚看出她的妖身,用计骗走了她的丈夫,她为了找回自己的丈夫,不得不与法海斗法,水漫金山寺,却反因此害死了许多无辜百姓,最后被法海镇在了雷峰塔下,永世都无法出来。 原本就是一个足以流传千古的感人故事,风魂又填了些煽情的内容,自是听得袁宝儿替那可怜的兔妖伤感不止。说完这《白兔传》后,风魂又沉重地叹了口气,向她说道:“虽然这只免妖的下场极是凄凉,但老百姓对她却非常同情,这个故事后来被人改编成戏曲,叫做《新白兔子传奇》,而像这样的兔子装,也成了纯洁和美丽的象征,每一个男人,都会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穿上它。” 第十四章 欲成神功,必先…… 听完了风魂的《白兔传》,袁宝儿这才明白是自己“误解”了他,原来他只是想让自己换上这种“象征纯洁和美丽”的衣服,自己却反而以为他是故意捉弄自己,居然还要死要活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报赦起来。 “宝儿,”风魂以一种满是深情的眼神看着她,“我喜欢看你穿这件衣服……穿上它好吗?” 袁宝儿低着头“嗯”了一声。 于是,风魂温柔地伸出手,替她把兔女郎装穿好,虽然很想趁机摸摸她那雪白的肌肤,但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美人儿豆腐,他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打算,留待以后再说。 他拉起袁宝儿往外走,袁宝儿虽然羞怯,但还是跟在他的后头。打开门走出卧室,灵凝和隐娘、媚儿早已等在那里。 灵凝见袁宝儿刚才还哭着跑进去,现在却是红着脸被师父带出来,不禁暗自感叹,心想师父哄女人的本事果然厉害。 隐娘却只是看了看师父牵着袁宝儿的那只手,怔了一怔,低下头去,有些落落寡欢。 风魂倒没有注意到隐娘的不开心,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这曲线毕露的兔女郎,又看了看身穿花儿装酥胸暴露的灵凝,以及身穿旗袍却没穿小裤裤的隐娘,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是酥酥软软的。 这可是足以让每个宅男都羡慕无比的幸福日子啊。 “师父师父,”媚儿穿着泡泡袖在沙发上跳来跳去,“你看你看,我好不好看。” 哦,对了,这里还有一个小的。 风魂兴趣缺缺地看了看这摇着尾巴的小丫头一眼,又转头继续欣赏袁宝儿和灵凝、隐娘去了。 他对连胸都还没有开始发育的小丫头不感兴趣。 ****** 姬乔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 他摇摇晃晃坐起,正想打量周围,胸口却骤然一痛,让他喷一口血来。 “你最好不要乱动,”在他身后传来冷冷淡淡的声音,“芭比虽然治好了你的外伤,但紫煞刀蕴含的烛龙火毒却没那么容易散去。” 姬乔回头一看,发现在他身边的窗口处坐着那个全身方块的金属人偶。此时,他也猜到是这些奇怪的人偶救了他,正想言谢,擎天柱却看着他,缓缓地道:“你想不想找风魂报仇?” “想,”姬乔强忍着心口处的炙热感,道,“我恨不得将他啖血食肉。” “但你却不是他的对手,”擎天柱冷笑道,“以你的本事,就算是十个你加在一起,最多也就是让他劈上十刀就解决了……一刀一个!” 姬乔沉默。 “但是我却可以帮助你,”擎天柱淡淡道,“我可以让你轻而易举地杀死风魂,让你得到他的女人,玩弄他的那几个漂亮徒弟。只要你按我所说的做,我就可以让你轻易地学得神功,超越风魂。” 姬乔心跳加速,他不但渴望得到那个王妙想转世的女孩,甚至连做梦都想把风魂碎尸万段。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擎天柱道,“不过那样的话,你体内的烛龙火毒早晚会发作,令你五内俱焚,死无其所。” 姬乔咬了咬牙,道:“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 “本人从不以诡计对人,”擎天柱沉声道,“如果你知道本人的真正来历,你就绝不会怀疑我所说的话。” 姬乔盯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擎天柱转头看向窗口,以一种看透世事的无奈,说出了一个名字。 一个姬乔早已听过无数次的名字。 “这不可能,”他失声道,“你不是已经被轩辕黄帝……” “轩辕黄帝?”擎天柱冷笑道,“黄帝算个屁。如果不是得到四海龙族和天庭的支持,一万个黄帝,最多也就是浪费我一万刀……一刀一个。” 姬乔不敢吭声。 “击败我的不是黄帝,而是拥有东海秀霸剑的龙神应龙,”擎天柱淡淡地道,“败给应龙,我心服口服。只可惜,应龙虽然助黄帝一统大荒,英雄一世,却仍是死在帝俊的算计之下,连龙族也被帝俊血洗,差点举族尽灭。而我虽败在应龙手中,却与十大神器中的崆峒印合成一体,黄帝杀我不死,只能上奏天庭,帝俊令雷部天神将我投入九幽,虽然受尽折磨,倒也苟活到现在。只是……” 他悲愤地笑道:“如今,我却落到这种地步,连想死也死不成。若是早知如此,我当年还不如直接死在应龙剑下,省得遭受这般羞辱。” 英雄唯恨死得不逢其时,不逢其所。 “将我害成这副模样的,”他看着姬乔,“就是风魂!不只是我,这里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将风魂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一个个人偶从屋顶、从墙壁、从地面钻了出来,冷漠地看着姬乔。 姬乔道:“你刚才说可以让我拥有杀死风魂的本事,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那个叫柯南的男孩人偶从屋顶跳了下来,“不过,天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我们虽然可以让你的本事在一夜之间突飞猛进,拥有足以抗衡六御大帝的本事,但你却必须付出一点代价。” 姬乔怔了怔:“什么代价?” 擎天柱将后一甩,一柄小刀凭空出现,落在姬乔面前,他冷冷地道:“欲成神功,必先自宫。” 姬乔颤声道:“什、什么?” “意思就是,你得把你的那个地方割下来,”柯南托了托他的眼镜,镜面后的眼睛里闪过有趣的笑容,“那么,你会怎么做呢?是留住你的*,几个小时……嗯,是几个时辰,几个时辰后因烛龙火毒而死,还是忍这一时之痛,然后得到足于复仇的力量,从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哎呀,”芭比在窗户上害羞地捂住脸来,“怎么好好的提到什么*,羞死了,羞死了。” 姬乔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小刀,额头上溢出一粒粒黄豆般的汗水。是接受它们的条件,还是拒绝?如果拒绝的话,他将因火毒发作而惨死,就算死了,也没有人会在乎,没有人会悲痛。 但要是接受了…… 他颤着手将那锋利的刀子拾在手中,并解开自己的裤头。 擎天柱和柯南等人偶全都只是漠不关心地等在那里,芭比则一边用手捂着脸,一边悄悄地从指缝间往姬乔的裤裆看去。 割,还是不割? 选择,也许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姬乔挥动了刀子。 血光四溅。 他痛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真的割了,他真的割了。”芭比睁大眼睛从窗台上站起,抱着肚子笑个不停,结果一不小心摔了下来,落在地上还在大笑。 其它人偶也全都轰笑起来,就仿佛在它们眼前上演的,只不过是一出有趣的单口相声,而不是什么可怕和残忍的事。 姬乔扔掉淌血的刀子,身上冷汗直流,他盯着擎天柱,艰难地道:“我已经做到了,你说过、你说过会给我足以报仇的力量……” “是么?”擎天柱却淡淡地道,“我说过了么?我怎么不记得?” 姬乔又惊又怒:“你刚才还说过你从不以诡计对人。” “会相信这种话,那是你蠢,”擎天柱冷笑道,“下次有人再对你说他从不骗人,那你就应该想一想,或许他已经就在骗你了。不以诡计对人的,那是应龙,所以他死了,我还活着。” 姬乔这才知道这些人根本就是在耍他,胸腔中的怒火和下身剧烈的痛楚交织在一起,而周围那充满戏谑的嘲笑更是让他难以忍受,终于,他怒喷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喂喂,”柯南拽拽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姬乔,“我们也闹够了,别真的把这个家伙气死了,他可是我们报仇的关键。” “不过我真没想到他会割下去,”芭比仍在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我还以为,像林平之这种角色只会活在书里面,想不到现实里真的会有这种人。” 人偶中有人问道:“是谁先想到这个瘦主意,要他把他的那玩意儿切下来的?” “还不是柯南,”芭比指着男孩人偶,“他这段时间天天躲在别人的家里,用那家人的电脑在线看《笑傲江湖》,你们快鄙视他。” “《笑傲江湖》不错啊,金庸的书我都看了好几遍了。” “嗯嗯,我也是,其实这个时代虽然环境污染,空气不好,人心不古……但有些东西还是挺不错的。” 众人偶纷纷讨论起来,从武侠小说到日本动漫,各类情节应有尽有,连擎天柱也抱着双臂冷冷地道:“李连杰拍的《东方不败》……也挺不错的。” “但是,”芭比指着柯南,“他看的是张纪中版的,还看了好几遍。” 整个房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偶都在盯着柯南。 柯南赶紧解释:“那个,我、我只是闲得无聊,最近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看……” “鄙视你!”众人偶异口同声。 “喂喂,”柯南赶紧转移话题,“还是赶紧办正事,再聊下去,这姓姬的就真的死翘翘了。” “嗯,”擎天柱慢慢地向姬乔走近,“每个人借一成修为给他。他虽是仙体,给他太多了,他也承受不起。” 身子一纵,擎天柱化作黑影跃入姬乔体内。 “一成也就够了。”柯南冷笑一声,也跃入姬乔体内。 其他人偶纷纷照做,不一会儿,姬乔的身上便覆满了黑气。 芭比看了地上的某根东西一根,嘀咕道:“真恶心。” 又喃喃自语:“风魂啊风魂,你可不要怪我,人家明明对你那么好,你却把人家害成这个样子,不给你一点苦头,你也不会记得人家。” 身子一闪,也化作黑影进入姬乔体内。 第十五章 天乙飞宫 夜深人静。 风魂带着袁宝儿和聂隐娘落到一处山头的草地上。 他将阴阳镜放在地上,又取出从幽芮姥姥手中抢来的天乙飞宫图,沉吟一阵后,抬头看去,只见已变成兔女郎的袁宝儿好奇地坐在他的身边,头上两只长长的兔耳朵还在颤动着。身穿粉红旗袍的隐娘则在犹豫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坐姿才不会让自己的大腿和*春光外露,见师父向她看来,她俏脸微红,最后还是采用了屈膝跪坐的方式,将旗袍的后摆夹在腿弯,前摆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 虽是三更半夜,但跟着师父一路飞过来时,她真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过两天还是得给她穿上内裤,”风魂一边欣赏着她那羞羞怯怯的样子,一边想道,“总不能让她一直不出门吧?万一出门后让别的男人看了去,那我岂不吃亏了?” 至于隐娘只是他的徒弟,又不是他的妻妾,为什么被别人看了去他会吃亏,他就没有考虑了。 “师父,”隐娘问,“为什么我们要瞒着二师姐和媚儿出来?” 袁宝儿也疑惑地看着他。 “不把媚儿叫来,只是怕她捣乱,至于灵凝……”风魂叹了一声,说道,“我把你们叫来,是想让你们跟我一起研究这阴阳镜和天乙飞宫图的用法,但由于某些原因,我不希望灵凝参与进来,只好先瞒着她。” 隐娘睁大眼睛,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让二师姐研究阴阳镜,这阴阳镜明明就是二师姐以自身灵气为引、结合了玄元砖和太阴玄寒玉铸炼而成,而且灵凝天资聪慧,过目不忘,不管是什么样的仙术和道法一点就通,有她在这里,对阴阳镜和天乙飞宫图的研究也应该更有把握一些。 “事情要从三百年前……不、是一千六百年前说起!”风魂看了看二女,将当年他与王妙想等人在妖灵界大战耀魄天尊的详细情形说了出来。耀魄天尊的本事原本就远胜于他们,幸好有王妙想以戮仙剑舞斩去耀魄天尊半截金身,又有阴阳镜蚀尽其鲜血,最后他们才能平安无事。 这件事袁宝儿还是第一次听说,自是听得津津有味,心想原来这家伙还有这样的经历。而隐娘以前虽然曾多次听红线和灵凝说起过这当年之事,但却还是第一次听师父亲口提起,以前,她的师父还从来没有跟她提到过他与妙想仙子所共同经历的这些往事,而她因为知道这是师父的伤心之处,也从来不敢多问。 “那时,阴阳镜吸蚀了耀魄天尊和灵凝二人的血,并打开了一扇通往其它时空的通道,只是当时我并没有弄清其中的原因,”风魂说道,“现在我已大致弄清其中原由,玄元砖乃是由天地初开时的混元精金所制的至阳之物,太阴玄寒玉则是至阴之物,这两种材料寻常仙神一个也难以得到,我与灵凝却硬是将这两种彼此冲克的东西炼成一处,再加上它又吸取了灵凝体内的烛龙离火和太阴玄寒之气,竟在无意间炼出了一件足以将天地撕开裂口、让人来往古今的宝物。而要做到来去古今,单用阴阳镜却还不够,还必须要有引子。而这种引子,可以是一男一女的鲜血,《契》曰:坎男为日,离女为月,一男一女,便暗合日月之道,亦是阴阳之道。以一男一女的鲜血作为引子,就能够激发出阴阳镜穿越古今的奇异功用。” “原来是这样,”隐娘说道,“难怪阴阳镜会吸取那耀魄天尊和二师姐的血,我记得大师姐曾说,她在鉴湖时亦曾看到武夫人将活人放血来做实验,想来,武夫人当时就是受了赵芜女之命,想要研究与阴阳镜原理相合的六界乾坤壁吧?只是,为何师父你又要将此事瞒着师姐?” “那是因为,”风魂叹道,“那用来做引子的鲜血,不但要来自一男一女,而且这一男一女还必须是至亲之人,或兄妹,或姐弟,或母子,或……父女!” 聂隐娘立时怔住,袁宝儿亦是睁大眼睛:“按你这么说,那耀魄天尊和灵凝岂不就是、岂不就是……” “嗯,”风魂道,“灵凝其实是耀魄天尊的亲生女儿!” 他将灵凝与耀赫威的关系缓缓说了出来,袁宝儿和隐娘这才知道整件事竟是如此曲折,灵凝居然不是北方玄天真武大帝的亲生女儿。 “当年在九嶷山中,妙想惨死,我和红线被镇在涯垠冰湖之下,而灵凝紧随我和红线之后闯入九嶷山,却全然无事,”风魂道,“那就是因为她的养父真武大帝和北极四圣中的黑杀真君被迫说出了她的身世,紫光夫人这才知道灵凝竟是她的孙女,心灰意冷之下,重返勾陈宫后再不出现。耀赫威之死,虽有妙想剑斩其身在先,阴阳镜蚀其鲜血在后,但最后将他烧作飞灰的,却是灵凝。” 袁宝儿和隐娘一同沉默。 “知道灵凝身世的,除我之外,便只有玉帝、王母、紫光夫人以及当时的四御大帝等数位金仙,”风魂说道,“他们都不想让灵凝知道她的身世,我也并不例外。灵凝心思单纯,如果她知道死在她手中的竟是她的亲生父亲,我不知道她是否承受得住。因此,这个秘密我虽然告诉你们,却也希望你们将其守住,不要再告诉他人。” 隐娘自然知道师父是为了二师姐好,于是赶紧点头。 袁宝儿也应了一声,却又想道:“我和他明明相识未久,他却将如此隐秘的事说给我听,可见他是真的相信我。难道、难道他说他仿佛前世就与我相识的话,竟是真的?” “灵凝虽然涉世不深,却是天资聪慧,如果让她一同研究阴阳镜来去古今的秘密,那她早晚能够弄清其中原理,并推出自己与耀赫威其实是至亲之人,这就是我今晚没有叫上她的原因。”风魂继续说道,“而我们要想重新回到一千三百年前的唐初,就必须弄清这天乙飞宫图的作用。” 袁宝儿道:“那你还不打开来看看?” 风魂微微一笑,将天乙飞宫图缓缓展开。 随着画轴的展开,立时间,金光四溢,宝气婆娑,袁宝儿和隐娘一同移动身子,分坐在风魂左右,与他一同在月光下看着这个由赵芜女费尽心血精制而成的奇异事物。 整幅画卷仿佛是由金片制成,画上镶有八卦玉蝉与各种神秘难测的上古蝌蚪文,而背景则是泼墨般的写意风景。在整张图的右侧,竖着一行古篆,写的是:“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 古篆之旁,则是一行小楷:“天地者,乾坤之象也;设位者,列阴阳配合之位也;易谓坎离者,乾坤二用。” 在画卷的左侧,则另有几行文字,写的是:“二用无爻位,周流行六虚,往来既不定,上下亦无常,幽潜沦匿,变化于中,包囊万物,为道纪纲,以无制有,器用者空。” “二用无爻位,周流行六虚,往来既不定,上下亦无常!”风魂仔细推敲着这几句话。 “师父,”隐娘却道,“我想,我稍有些明白了。” “哦?你说。” 隐娘指着阴阳镜道:“老君曾云,有物先于天地开创之前,无可名之,强名曰道。道又分为阴阳,万般事物,俱是由此而生。而这阴阳镜便是暗合天地阴阳之道,又或是乾坤之道,故有来去于天地之能。然而单有乾坤二道,却还不够,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易谓坎离者,乾坤二用。也就是说,要想来去天地,穿越古今,除了要有乾、坤二道之外,还需要有坎、离二用。在易理中,坎代表的是日,离代表的是月,天地初开之后,最先生出的便是日与月,以日月配合天地,才能令天地生出万般变化。” “有道理,只有这乾、坤、坎、离四象聚在一起,才能突破天与地的束缚,”风魂点头,“这阴阳镜代表的便是乾和坤,坎男为日,离女为月,所以它在吸收了有血缘关系的一男一女的鲜血后,便能将天地打开缺口,来去六界,往来古今。” 又道:“然而这种穿越却是不确定的,皆因‘二用无爻位,周流行六虚,往来既不定,上下亦无常’,所以赵芜女虽用人血做实验,但真正用来配合六界乾坤壁的,却是她精制而成的天乙飞宫图。如果我没猜错,这天乙飞宫图中所暗藏的并不单单是坎、离二用,其中还有巽、艮、震、兑这四卦,以四卦为纪纲,以坎离为二用,以乾坤设位于天地,这才能‘以无制有,器用者空’。” 他让隐娘拿住天乙飞宫图,自己则端起阴阳镜慢慢地放了上去。阴阳镜方一靠近天乙飞宫图,图上的玉蝉立时分裂组合,化作数十枚,这分化出的数十枚玉蝉又继续分裂,一瞬之间,便现出数百个星辰般的光点,色彩各异,奇妙无端。 又有一道日光和一道月光从图上现出,照在阴阳镜上,光束聚在一起,透镜而过,直上云霄…… 风魂赶紧将阴阳镜收了回来,让图上的光束和星点全都散去。 “原来如此,”风魂叹道,“想不到赵芜女藏在天乙飞宫图中的,并不只是伏羲八卦,而是经过周文王改良后的八八六十四卦,然后再分出三百六十爻象。以这八八六十四卦和三百六十爻象来引导六界乾坤壁,也就难怪幽芮姥姥竟能凭着它定位到一千三百年后的这个时代。” 谈到赵芜女,他不禁回忆着与那个美丽而刚强的女子相处过的一点一滴,心中颇有些伤感。虽然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在他们之间,却也发生了许多事情。 “那时她为了救我,以牺牲自身真阴为代价替我解去心月狐种在我身上的*桃花刀,”他想着,“也不知她回到归墟之后,是否平安无事?” 那个曾经以非凡的手段扰乱四海,对抗天庭的女子,那个以令人惊异的才智造出六界乾坤壁和天乙飞宫图的女子,她可还活着? 风魂心中黯然。 其实他也知道,被毁去大半真阴的赵芜女,能够无病无痛地度过余生只怕都不容易,更没有可能活到现在。 “一千三百多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在心中想着,“但是飞琼早已修成仙体,赴过瑶池,还有慧红,她学的是云华仙子的徊风混合万景炼神飞化之道,以她们二人的修为,只要不出意外,定能活过这一千三百多年。只是,如果她们真的还活着的话,为何却不来见我?” 他想不明白。 第十六章 旗袍少女兔女郎 这时,风魂见袁宝儿一直没有说话,不由问道:“宝儿,你有什么看法?” 坐在边上的兔女郎见他不再叫自己“宝儿姑娘”,而是直接喊“宝儿”,也不知该羞还是该气,又见他看向自己,只得红着脸道:“你们说的这些……我一点也听不懂。” 她的姐姐袁紫烟虽然精通占星卜筮、望气演卦,她对这些东西却是一窍不通。 风魂本以为这幅天乙飞宫图既然是幽芮姥姥从袁紫烟那盗来,那或许袁紫烟也曾向袁宝儿提到过它的作用,现在知道袁宝儿根本不懂,倒也有些失望。 “师父,”隐娘却指着画中的一些数字,问道,“这些有何用处?” 在天乙飞宫图上稍左的位置,有红色小楷写着“贰贰”,在“贰贰”之后,又有黑色小楷写着“玖”。而在与之上对的右侧,则写着“叁零”。 “左边这个,应该是22.9,右边这个则是30,”风魂疑惑地道,“却不知这两个数字有何用处。” 他与隐娘讨论一阵,却都不解其意。风魂沉吟一阵,慢慢地将手按在左侧的数字上,谁知这数字立时不断生出变化,而颜色也一直在红与蓝之间不停切换。等风魂将手拿开时,已是定格在“壹零伍”,前面两个数字从红色变成蓝色,最后的“伍”却仍是黑色。 “刚才是22.9,现在变成10.5?”风魂想着,“还是说,它代表的其实并不是数字,而是什么密码之类的东西?” 这时,袁宝儿突然说道,“我想到了左边‘贰贰玖’这三个数字的意思。” 风魂和隐娘一同向她看来。 “我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袁宝儿说道,“你们曾对我说,我们现在所处的朝代,距离我们所来的大唐开元年间足有一千三百多年,所以我觉得……” 隐娘立时悟道:“我明白了,原来这串数字表示的是我们所穿越的时间距离。” 风魂却没明白过来,怔怔地问:“为什么二二九这三个数字表示的是时间?我们离唐初并非是二十二年,又或是二百二十九年,而是一千三百多年……” “你傻了么?”袁宝儿终于逮到损他的机会,心里颇有些得意,“并非是二十二个年头,而是二十二个甲子。” 风魂这才醒悟过来,他终究并不是真正的古代人,并不习惯以甲子来计算年月,因此刚才一时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经过袁宝儿提醒,他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按中国古时候的算法,一个甲子是六十年,而二十二个甲子之前,则恰好就是唐初开元年间。 “但右边的‘叁零’又是什么意思?”他问。 隐娘和袁宝儿陪着他一同想,但这一次,却怎么也没有想明白。 “看来,得找人来做个实验。”风魂在心中想道。 月色醉人,风魂往左右两边瞧了瞧,见隐娘和袁宝儿仍在盯着天乙飞宫图沉思,于是自己悄悄后移,先是打量着右边这窈窕美丽的兔女郎,由于天乙飞宫图是在隐娘手中,这娇美的兔女郎只是斜倾着身子向前伏去,腿部微屈,*轻翘,在这稍有些朦胧的夜色下,若从远处看来,只怕还会以为这是一只可爱的狗狗。 这身兔女郎装实在是过于紧身,将她那本就凹凸有致的身致完美地勾勒出来,因为身子前倾,胸部在地心引力和弹性十足的尼龙紧身衣的双重作用下鼓成两个浑圆半球,而看不出有一丝赘肉痕迹的纤细腰身,小毛球般不断颤动的兔子尾巴,以及兔尾巴下宛如两块香香软软的大面团黏合而成的美妙*,也无一处不勾动着男人内心最深沉的**。 还有那美妙*间微微陷入的神秘小缝,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伸入其中轻轻搅动,一探究竟。 欣赏完袁宝儿,他又转头看向隐娘,谁知一眼看去,却见隐娘早已在看着他。 她的脸色在夜色下稍有些发白。 风魂怔了怔,而在他这一怔之间,隐娘已转回头去,与袁宝儿一同看着天乙飞宫图。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虽然知道师父正用他刚才“欣赏”宝儿的目光看着自己,却没有将露在外头的美腿掩住,反而有意无意间将旗袍的前摆轻巧地夹在双腿之间,仅仅是遮住那一抹羞人地带,其余全都露在外头。 她的这个举动,反而让风魂有些疑惑。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时,她总是会马上将泄出的春光挡住,而她现在这个举动,简直就像是在故意诱惑他。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被诱惑住了。她的头上是简单的分肖百合髻,手臂裸露,白皙如玉,身上的旗袍异常的合身,两束青丝搭在肩上,胸前双峰悄然耸立。原本是危襟正坐的姿势,却不知在何时变成双腿分开屈在两侧,以臀触地,两只纤细腿儿都从旗袍的开口处露了出来。她的双手拿着天乙飞宫图,而旗袍的前摆只是简简单单地半搭半夹的放在双腿之间,让人觉得只要稍运目力,便有可能透入其中,看到那神秘迷人的幽谷。 她就像是一株长在空山的幽兰,因为赏花者的出现而骤然放开自己的美丽。 然而,当风魂将视线移到她的侧脸时,却发现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呼吸亦是急促,连胸口都在快速地一起一伏。如果说她的反应是出于害羞,那害羞的她既然知道师父在偷看自己,本该将裸露的腿儿藏在袍内。如果说她有心在师父的目光下展示自己身为女子的美丽,她的脸又为何会这般苍白? 这一瞬间,风魂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了解隐娘的想法。 “自从把她从幽芮姥姥和姬乔等人手中救回来后,她好像就一直有些不对劲。”他在心中想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虽然在心中疑惑着,但隐娘那美丽动人的模样,确实是把他深深地吸引住了,让他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而在回去的路上,隐娘仍是如此,明明神情中带着莫名其妙的惊慌,明明眼中含着一种令人心痛的朦胧,却又不时悄悄地做出一些香艳的举动。在风魂将视线放到袁宝儿身上时,她更是有意无意地移到两人之间,悄然地截断风魂的视线,即使夜风拂过,令她那雪白的美妙翘臀时隐时现,她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将其掩遮。 虽然无可否认的,她这番举动令风魂的男**望得到一种奇妙的满足,尤其是想到她真的很可能是在故意诱惑自己时更是如此,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不免生出疑问。 她这是在做什么?! ***** 回到住处时,天色还未发亮,风魂发现灵凝早已醒了,正睡眼朦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们。风魂问她,才知她是因为醒来时发现师父和宝儿、隐娘全都不在,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心里担心,于是就守在沙发等着他们。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们只是随便出去逛逛。”风魂笑着把她抱回卧室,而媚儿还在那睡得一塌糊涂。他将灵凝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在那粉嫩嫩的唇上吻了一下,弄得她怪脸红的。 回到客厅,却见隐娘早已进入另一间卧室休息去了,只有袁宝儿还留在那里。他本想找个机会和隐娘好好谈一谈,现在有袁宝儿在这,他也不好独自进入卧室去跟自己的女徒弟谈心。 “宝儿,你还不去休息么?”他问。 “被风吹了一阵,也不是很想睡……”袁宝儿看着他,略有些犹豫。 “你可是有什么事想要问我?” “也没什么,”袁宝儿低声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跟我姐姐……你们以前认识么?” 风魂笑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袁宝儿红了红脸,用蚊子般的声音道:“我、我只是觉得奇怪,看起来,你和我姐姐似乎并不太熟,那她为什么会如此放心地把我送给……把、把我放到你的身边?” 这个问题,风魂其实也多少有些不解。照这情形来看,袁紫烟显然是想把她一直关心的妹妹嫁给他,但她怎能肯定风魂的人品值得她这么做?这世上尽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如果她真的关心妹妹的幸福,自然不可能随便找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妹妹送给他。 当然,从他的角度来看问题的话,像这样的“礼物”,那倒是不妨多多益善。 “我也不知道紫烟姑娘为什么会信任我,”他向袁宝儿说道,“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她确实是曾经借助天乙飞宫图和六界乾坤壁前来见过我,至于她这么做的原因,我却不太了解。我想,你姐姐对我的了解,应当比我对她的了解更多一些。” 袁宝儿这才知道风魂在小的时候与她的姐姐是见过面的,只是背后似乎还隐藏了一些事情,连风魂也不知道。她怨道:“姐姐她最擅长占星卜筮之类的东西,不管做什么事都弄得神神秘秘的,从来都不向人解释清楚,真是的。” 风魂笑了笑,却在心中忖道:“袁紫烟虽然擅长占星卜筮,但从过往的经历来看,我却应该是在天命之外,袁紫烟就算再厉害,我也不相信她能够将我的性情和行止全都算进去,其中必定另有玄机。” 两人又聊了一阵,袁宝儿就进卧室休息去了。这本就是两室一厅的单元,灵凝和媚儿占去一间卧室,隐娘和宝儿又占去另一间,风魂也就只好留在客厅……他其实很想挑一间闯进去,只可惜一边有个还没熟到任他搂搂抱抱的袁宝儿,另一边有个还不宜教坏的媚儿。 第十七章 “你要穿越么?” 到了早上,他一大早就出了门,到了近中午才回来,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灵凝和袁宝儿看到这四四方方的东西,好奇地围过来看,而他则一边进行简单讲解,一边打开,并通过无线网络联上互联网。 在妹妹失踪、穿越到古代之前,虽然作为一名职业棋手,他经常在各个城市之间飞来飞去,但在本质上他却多少算是一个宅男,比起四处游山玩水,他还是更喜欢躲在家里看看动漫,玩玩游戏,聊聊天,也经常看些网络小说,并认识一些网友。 当然,对从古代转了一圈回来的他来说,那已算是“多年之前”的事了,但他的宅男本质倒没有多少改变。在网上查找了一些资料后,他想起此时的“另一个自己”因为在备战那场重要的挑战权决定赛,正在戒网,于是干脆登上自己的QQ,和以前的网友聊了起来。当然,对于那些网友来说,跟他只是几天时间没有进行交谈,而对他来说,这些ID都几乎快要被他遗忘,以致他不得不花些时间重新回忆,甚至还把两个家伙完全弄错。 不过网络这种地方,大家都是藏在电脑后面,谁也不知道对方在现实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风魂来说,他“太久没有上网”,跟这些“多年未聊”的网友重新聊起时难免犯下不少错误,但对那些家伙来说,反而觉得他是“几天不见,风趣多了”。 “有人想穿越吗?”他在几个QQ群发出信息,“我可以帮忙,不收费的。” 有人回复:“切,想穿越的话还要你帮忙,我不会自己去找雷劈?实在不行就去跳楼。” 然后众人开始讨论起要如何穿越才有意思,以及应该穿越到哪个时代或是哪种异界,灵魂穿还是身体穿,穿越后要做个什么样的人,学什么样的神功……这些家伙穿越小说看太多了。 “我是认真的!我能帮你们穿越!”他用大大的红色字体连刷了十几句。 没人相信他是认真的。 回复他的基本都是这样一句……“靠,别再刷屏了!” 他觉得很沮丧。 不过想想也是,穿越这种事,虽然在网络小说里司空见惯,甚至一些网文连名字都叫“穿越之XXXX”,但在现实生活中,又有几人会信? “最后说一次,你们有人想穿越么?机会难得!”他最后问一次。 就在他根本不抱希望的时候,有人回答道:“好,如果你是认真的,那就帮我穿越吧,我想穿越,生活真是TMD无聊死了。” 这个人的QQ名叫柳水心。 名字看起来虽然像是女的,其实却是个男的。风魂在记忆中搜寻一阵,才慢慢回忆起这个家伙的一些资料,他是一个网络写手,好像写过一本叫《恶魔书》还是什么的异界穿越文,据说长得还是蛮帅的,曾经有个美眉跑去看过他,然后在QQ群里说他长得很像哈利波特。 风魂跟他私聊,问清他的住处,然后叫他做好准备,傍晚就会帮他穿越。柳水心听了还觉好笑,回复说你就算现在去买飞机票傍晚也到不了我这里吧。风魂叫他不用管,在那等着就可以了。 下了QQ,他回过头来,见灵凝和隐娘还在他身后好奇地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而袁宝儿和媚儿只是一开始觉得新鲜,看久了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一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喜羊羊与灰太狼》去了。说真的,刚回来时,他见灵凝和隐娘看《还珠格格》看得入迷,还觉得人类的精神文明在这一千多年里实在是没有什么长进,现在见身穿兔女郎装的袁宝儿跟变成小狐狸蹲在她腿上的媚儿看喜羊羊看得这么入迷,不由感叹一声,觉得对比之下,灵凝和隐娘在精神层面上的境界还是蛮高的。 他把笔记本电脑交给灵凝,又教了她一些基本的用法。当然,经过这一千多年的演变,现在的文字已不再是以前的繁体字,读音上也有不少区别,但灵凝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些东西只要给她一点学习的时间,相信她很快就能全部弄懂。毕竟,现在的电脑已经简单到连十岁的小学生都能用它上网冒充富二代勾引无知少女的地步。 “隐娘,你跟我去接那家伙。”他说道。 隐娘正要答应,脸上却又一红,不由自主地用手挡着旗袍下身的开口。虽然她已经习惯了穿成这样在师父面前走来走去,但要她就这个样子去跟别的男人见面,她却实在是不愿意。 “放心,我们从云端上空飞过去,到那里时,我再帮你买一件新的,”他微笑着,“我可也舍不得让你被人看去呢。” 隐娘红着脸“嗯”了一声。 当下,两人从阳台跃上天空,飞上云端。隐娘脚踩剑光截着师父,她的御剑之道虽然比不上红线的金光纵那般迅捷,却也快若疾风,来去如电。 风魂从后边伸出双手搂着隐娘的腰肢,两只手掌放在她那平坦的小腹上。而隐娘却不得不将一只手搁在双腿之间,以免让倒卷的疾风刮得她春光尽露。饶是如此,翻飞的旗袍下摆仍是让她纤洁光滑的双腿全都露在外头,风魂只要往下略一伸手,便能轻易地摸上她的*和大腿,而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太难抵挡,于是他真的一手搂着这美丽女徒儿的腰,一手慢慢地往下移,虽然由于隐娘紧按在双腿间的那只手而无法触到她的幽谷,却在她那美妙的腿部和臀侧抚摸不止。他本以为隐娘会带着羞意做出些抗议的举动,谁知她不但没有拒绝,反而悄悄地将身子往后缩去,完全缩进他的怀中。这一来,风魂的小腹就不可避免地紧贴在她的后腰,软玉入怀,自不可能全无反应,于是,他腹下的某个东西自然而然地便坚硬起来,而这坚硬又隔着裤头陷进隐娘后臀的一片柔软之间,异常香艳。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手为了继续在这美丽女徒的大腿上抚摸,身子就得往前倾斜,而隐娘的身子也被他压得向前弯去。 就算没有去摸她的胸口,风魂也能清清楚楚地觉察到她那急速的心跳。 “隐娘,”他在美丽徒儿的耳边低声问道,“昨晚回去的时候……你是在勾引师父么?” 隐娘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 她的反应让风魂更是心痒难耐,不由缩起小腹,在她的美妙*上轻轻地撞了几下,羞得她差点无法继续御剑飞行。 “师父……”隐娘低唤着,没有回头。 “什么事?”风魂将那只不安分的手伸入她的双腿之间,虽然隐娘自己手仍然按住旗袍搁在那里,但按得并不坚定,被他一点一点挤了进去,眼看着便要触到那窄小泉眼。 “师父,”隐娘只得按得更紧一些,“昨天你跟宝儿说你前世就认识她,那、那是真的么?” 风魂失笑道:“前世的事,我怎么会知道?那话只是用来……唔,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疑惑地问。 “我,我也说不清楚,”隐娘咬了咬唇,低声说道,“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在前世就认识师父你,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早已做过多次的梦境,在那个梦境里,我也曾像现在这样被师父搂在怀中,被师父一只一次地欺负,甚至是被师父你、被师父你……” 她没有说下去。 风魂怔在那里,他缓缓地立直身子,略退一步,摸住隐娘的香肩,把她的身子慢慢转了过来。 剑光停在云端之上,脚下云彩飘飞。隐娘抬起头来,注视着师父的脸庞。 风魂也注视着她,她的脸是那样的苍白,虽然她刚才的那番举动充满了勾引的意味,虽然她始终没有拒绝风魂的抚摸。 可她的脸色却是苍白得惊人。 “师父,”她看着风魂,脸庞缓缓地滑着泪珠,“我的前世……跟师父真的认识么?” 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风魂怔怔地看着她。 女孩儿的眼眸中带着几丝凄凉,几丝期盼。 他牵强地笑了笑,说道:“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前世的你……怎么可能会认识为师?” 为什么不敢把真相告诉她?为什么要这样瞒着她?他也并不明白,只是他下意识地就这样说了出来。也许说出来会更好些,也许就算再在不说,也早晚会被她知道。 但是,他还是以一种无奈的假笑,说出这样一句无奈的话。 女孩儿那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眼睛,更加地黯淡下来。 “别想太多,”他挠了挠隐娘的头发,“聂隐娘就是聂隐娘,什么今生前世的,都只是无聊的东西,就算你的前世真的与为师见过面,那个人……也不叫聂隐娘!” 隐娘沉默一阵后,缓缓转过身去,御着剑继续往前飞行。风魂无法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只能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也没有再继续对她做些不安分的事。 日光柔和,疾风倒卷。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滑过这美丽女徒的脸,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接近柳水心所在的城市时,他们落在一处山头,风魂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件下身没有开口的红色旗袍和一条小内裤,交给隐娘让她换上。他转过身,没有去偷看隐娘换衣服,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了。他听着身后隐娘悉悉萃萃的脱衣声,心里翻起阵阵浪潮。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在心中想着,“从理论上来说,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前世的事,更何况对她来说,妙想和她已经隔了七世。但有些事也难说得很,虽然隔了七世,妙想的飞雪剑岂非仍是被她继承了下来?还有妙想的元婴,也以最混沌的道胎形态一直保留在她的体内。只是、只是她今生只是我的徒弟……” 想到这里,他的心弦被一种奇怪的念头挑了一下。 虽然隐娘这一世只是他的女徒弟,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何尝不是把她当成自己的禁裔对待。至少,他是真的不愿看到隐娘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一想到隐娘将来有可能嫁给别的男人,去替别的男人持家生子,他的心中就忍不住涌起一阵阵的醋味。 就算一直在告诉自己聂隐娘只是聂隐娘,王妙想只是王妙想,但在潜意识里,他却仍然不由自主地会把这两个女子放在一起。就因为知道王妙想仍以这样一种方式陪在自己身边,当年她浴血惨死所带给自己的心痛,才能慢慢地缓解开来。 心中念头时起时落,身后却不再有任何动静。他以为隐娘已经穿好了衣服,于是回过头来,然而这美丽的女徒却身无寸缕地背对着他,在阳光下散出轻柔光泽的*因她那无声的哭泣而微微的抽搐着,令人心疼。 他暗叹一声,走上前去,从后边接过她手中那崭新的红色旗袍,温柔地替她穿上,然后让她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搂进怀中。在包括媚儿在内的四个女徒弟中,隐娘无疑是其中最纤细最敏感的一个,唯其如此,风魂更加不愿意让她受到伤害。 “走吧,”他吻了一下美丽女徒的面颊,“灵凝她们还在等我们。” 隐娘略咬着唇,低下头去。 第十八章 柳水心的穿越! 进入那座城市,风魂按照柳水心在Q上留下的地址找上门去。他跟隐娘飞在空中,往窗户里头看去,果然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家伙坐在一台电脑前,兴奋地注视着显示器。 他盯着这家伙打量了一下,觉得这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像哈利波特,于是敲了敲窗户。 那家伙转过头来,张大嘴巴看着他们。 这里是六楼。 风魂也懒得理会这家伙有多惊讶,他牵上隐娘直接穿墙而入,看着这家伙问:“柳水心?” 这家伙已经完全傻在那里,全无反应。而在电脑的音箱里传出的是女性的呻吟声,其中夹杂着“要、要丢了”“用力点、再用力点”之类的话语。隐娘好奇地往屏幕上看去,立时变得满脸通红,赶紧扭开脑袋。 风魂也看向屏幕,一边欣赏着画面中正在上演的“爱情动作”一边还摇头说道:“切,有码的。” 柳水心赶紧关掉影音文件,瞪着他:“你就是……” “我不是说了我会来接你么?”风魂摊手,“不过看起来,你还没准备好。” “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柳水心立时兴奋起来,说起来他倒也真不愧是写玄幻小说的,对风魂从外头穿墙而入的神奇举动马上就接受起来,兴奋地准备起来。不过做为一个准备穿越的宅男,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准备的,身边宅男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电脑,不过电脑这东西却没办法带着它去穿越,就算带去了,不能上网的话,那也没什么用处。 再说了……既然要穿越,那穿越过去后,怎么也得按网上的无数玄幻小说里写的那样,以王者之气征服世界,又或者怎么也得百花丛中过,一朵摘一朵,把遇到的每一个佳丽全都收入后宫才行。 总不成穿越过去继续当宅男? “你能帮我穿越到什么样的世界?”柳水心搓着手问,“像《娶个姐姐做老婆》里的费伦世界?还是《魔幻舞曲》里的梦亚世界?最好是要有精灵美女的那种,实在不行的话……” “不,异世是去不了的,”风魂说,“我只能帮你穿越到古代或者未来。” “《回到明朝当王爷》?”柳水心想了想,叹一口气,“也好。” 什么叫“也好”?难不成你真的以为穿越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他给柳水心和隐娘互相介绍了一下,隐娘并不知道“柳水心”只是这家伙在QQ上的网名,一边想着“他的名字怎么跟女孩子一样”,一边盈盈地福了一下:“柳公子!” 柳水心看着她头上的分肖百合髻,以及这充满古韵的动作,眼都直了。他把风魂拉到一旁,兴奋地问:“难道她是从……” “嗯,”风魂耸肩,“她是我从古代带过来的。” “清朝?”柳水心看着隐娘身上的旗袍。 “不,唐朝。” “唐朝的女孩子是穿旗袍的么?别把我当成猪。” “她就不能穿越过来后换上旗袍么?猪!” “不错不错,真是漂亮,”柳水心拍着他的肩,“不过既然穿越了,却只带了一个美眉回来,作为一名穿越者,你真是太不够格了。” 风魂很想翻个白眼。 当下,风魂让隐娘以剑光载着柳水心,飞上天空。一路上,柳水心都兴奋莫名,显然在他看来,他身为穿越主角的美好日子已经正在展开。 风魂回到从小长大的城市里,带着隐娘和柳水心来到住处,又向柳水心介绍了袁宝儿和灵凝。柳水心这才知道风魂从古代带回来的美眉并不止隐娘一个,他看着身穿花儿装的灵凝和作兔女郎打扮的袁宝儿,更是双眼发直,如果说他原本还有些怀疑风魂是在骗他,现在他被隐娘用剑载着在天空飞了一阵,又见到虽然换上奇怪装束,但发髻和举止都带着古风的灵凝和袁宝儿,自然已是不再怀疑。 “师父师父,”桌上的小狐狸变成女孩跳了下来,“你怎么才回来啊。” 风魂还没回答,柳水心已抓住他的手:“连这么小的小女孩都不放过,你你你、你真是太让人羡慕……咳,太无耻了!” “放心放心,你也有机会的……”风魂一边应付,一边却忍不住在心里打鼓,是不是真的应该帮这样一个家伙穿越,让他去迫害那些心思单纯的古代美眉? “在穿越之前,我必须先告诉你,”他郑重地说道,“我只能帮你穿越到古代,至于穿越后会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没事没事,”写玄幻小说的宅男显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他的美好旅程,“你只要帮我穿越就好,那种广招小弟、调戏美眉的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对了,我要去明朝,《明朝那些事》我可是看了好几遍了。” ……这家伙显然是穿越小说看多了。 当下,风魂取出天乙飞宫图,见左边的那串数字停留在“壹零伍”,其中的“壹零”两个字是绿色的,于是想道:“在刚从幽芮姥姥那里抢到天乙飞宫图时,这个位置显示的是红色的22,表示向后穿越二十二个甲子。按这样推算,那绿色的10,应该就是向前穿越十个甲子,也就是六百多年前,算起来差不多就是明朝。” 又看了看天乙飞宫图右侧的“叁零”,想道:“但这两个数字表示的是什么意思,我却一直没有弄明白。” 想了一想,他手指放在“叁零”这两个数字上面,数字立时变幻,等他将手放开时,刚好停在“零贰”这个位置上。 “不管了,反正是他自己答应穿越的,万一出了什么事,那也跟我无关。”他一边想着,一边将阴阳镜放在天乙飞宫图上,立时间,玉蝉扩散,光束散开,梦境般的幻象出现他们面前。 众人看去,却见幻象中显现的是一个华美的大屋,里面竟有不少身装古装的女子,而且一个个模样都很清秀。柳水心大喜,一边向风魂和隐娘等人连声说谢,一边往幻境跳了进去,只一会儿,幻境散灭,他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风魂将阴阳镜和天乙飞宫图分开,见柳水心早已没了影,于是想道:“看来这两个东西真的能够让人随时穿越,只是这样穿越会不会影响到历史的演变?万一那家伙真的像那些穿越文一样,在明朝当上王爷或是皇帝,改变了整个历史,那岂不一切都乱了套?” “师父,”灵凝也睁大眼,“他真的到了六百多年前么?” 风魂道:“应该不会错……”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灵凝高兴地说道,“那我们不是也随时都可以回到大师姐和春静儿她们身边?” “或许吧,”风魂看着天乙飞宫图,“不过,这张图上还是有不少地方没弄懂,而且……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就是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才让他想到要找一个人来做实验,然而现在柳水心已经穿越而去,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却仍然没有解除。 隐娘却像想起了什么,说道:“师父,我们手中本来就有阴阳镜,现在又有了天乙飞宫图,所以可以回去,可是幽芮姥姥他们呢?他们虽然从罗酆山穿越来到这里,却只带着天乙飞宫图,那他们又是打算怎样回到一千三百年前?” 风魂怔了一怔,低头沉思,道:“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六界阴阳壁仍然留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他们夺得五彩石后,只要带着天乙飞宫图重新找到六界阴阳壁就可以回去,要么就是他们根本不打算回去。只是这两种可能都有无法解释的地方,如果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打算回去,似乎不合情理,至于六界阴阳壁……嗯,六界阴阳壁是藏在罗酆山的薛荔狱中,但据我所知,这个时代并没有罗酆山这种地方。” 几人讨论一阵,却仍是无法想通,也就只好算了。 于是,袁宝儿和媚儿又去看她们的《喜羊羊与灰太狼》,灵凝则继续捣鼓风魂早上买回来的笔记本电脑,她已经学会了上网看新闻,现在正在网上四处乱逛。 这时,风魂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把隐娘拉到房间,带着笑容向她说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隐娘脱口回答:“我不!” “喂,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隐娘脸一红,低下脑袋:“师父你还、还不就是想让我换回露出腿儿的那件衣服?” 好聪明…… 风魂下午之所以给她换了一件,只是因为要带着她出门见人,出于一种不愿让她的春光在别的男人面前乍泄的心理。而现在柳水心已经离开了,屋子里也只有袁宝儿和灵凝、媚儿她们,既然不用担心会被别的男人欣赏到,那自然要让她换回来,好让自己继续欣赏。 他将那件下身开口的粉红旗袍取了出来,交到隐娘手中,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为师喜欢看你穿这件,你就穿给为师看,好么?” 隐娘红着脸,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那这两件都要放我这、在这里时,弟子就穿那件,出门的时候……就换回来。” 风魂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这样的话,在这里的时候就可能继续看她的美腿儿,而出门时也不用担心她的春光会被别的男人看去。于是就点头同意。 “那,师父你先出去。” 风魂心想下午你不是还任由师父帮你换衣服么?怎么现在脸又薄了起来? 虽然有心在旁边看着,不过袁宝儿她们都还在外头,他心知有人在边上时,隐娘再怎么也不好意思让自己看她换衣服,只好往外走。还没走出卧室,却听到隐娘在他身边低唤了一声“师父”。 他又转过身来。 隐娘低着头:“师父,我下午那会儿只是、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傻丫头,”风魂微笑着说道,“我不是说了,别想太多么?” 隐娘抬头看了她的师父一眼,也看不出师父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好绽露出一个稍有些勉强的笑容。 风魂离开卧室,来到灵凝身后看她上网,只过了一会儿,已换回那件大腿两侧开口的粉红旗袍的隐娘就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边,什么话也没有说。风魂稍为靠近一些,将手悄悄从她的臀侧伸了进去,抚摸着她的*,发现她连自己下午亲手给她穿上的蕾丝内裤都脱了,心里备感欣慰。 隐娘脸红红的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第十九章 柳水心的归来! 夜深人静,风魂带着灵凝来到城市南面的图书馆内。 灵凝迷上了电脑,想要对这个时代的东西知道得更多,但风魂自己却是所知有限,于是只好把她带到这里。此时已是夜半时分,图书馆内空无一人,风魂在周围用棋子布了个简单的棋阵,让外面的人无法看到馆内的光线,然后打开所有电灯,看着灵凝欢喜地飞来飞去。 灵凝本就天资过人,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先从与电脑有关的书籍看起,然后又把英语辞典翻了个通透,其看书之快,接受新知识的能力之强,令风魂极是乍舌。 当然,在接受这些新知识的同时,灵凝对这个世界的某些东西亦不免生出疑惑,其中最令她不解的就是与地理有关的知识,什么南美洲太平洋的,显然与她所来的那个年代并不相符,这个时代的凡人都已经能够凭着木甲术登上月球了,却反而认为嫦娥仙子只不过是个虚构的存在,这一点更是让她觉得难以理解。而这些书籍虽然既多且杂,但像归墟或是篷莱岛这种连古时候的书籍中都有记载的地方,在这里反而很少有书本提及,就算偶尔看到,也全是存在于《山海经》这种老早就已存在的典籍中。 “师父,”她有些郁闷地问,“只不过过了一千多年,人间界的改变就到了这种地步吗?” 风魂当然明白她的疑惑,只是关于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想了好多遍,也从来没有想明白过。至于现在,他却没有再去想它,只是坐在桌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坐在桌旁埋头看书的灵凝。 此时,灵凝穿的仍是那件花儿装,她的头上是那朵金色的向日葵,胸腹间束着看上去就像是树叶缀成的翠绿色束胸小衣,裸露的香肩和手臂上轻搭着淡紫色的延祥涤厄玄天绫,从风魂的角落看去,那被小衣托起的**鼓胀胀的露出一截,浑圆饱满,**间的沟儿曲线迷人,引人遐思。 灵凝见师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抬起头来,结果直接与师父那色色的眼睛对上,俏脸一红,用手中的书本挡住自己的胸脯:“师父……不许看!” 风魂看得心痒痒,他拍了拍桌子,露出笑容:“灵凝,你也坐上来。” “我才不呢,师、师父你……” 风魂直接伸出手架住她的双肋,把她从椅子上托了起来,抱在怀中。在她的树叶小衣下,是没有一点多余脂肪的小蛮腰,连可爱的肚脐都露在外头。腰下则是一件绿色的喇叭裙,裙子在臀部勾勒出一个美妙的曲线后,又在膝部稍稍缩紧,膝下的部分则空荡荡地搭在桌子的边缘。她侧偎在风魂怀中,睁得大大的眼晴透着光亮,微抿的嘴儿则传递出一种似羞似恼、似怨似喜的嗔意。 “师父啊,”她的声音娇美动人,“你这样子,让我怎么看书啊?” “那就别看书了,”风魂把她手中的书拿开,“看师父就好了。” 灵凝红着脸:“看师父干嘛?” 风魂用手缓缓地将她树叶小衣的拉链拉开一小截,那对脂玉双峰立时弹跳而出,一颤一颤的,峰上的两点嫣红也完全显露在他的眼中。他将右手握住其中一座浑圆而白嫩的山峰,发生竟有些握不住,于是想着:“这丫头看上去虽然娇小,这里倒是发育得蛮好的,红线和春静儿都比不上她,而且她似乎还有继续发育的趋势,这样下去,都比得上飞琼了。” 峰儿虽大,峰上的嫣红却小巧如豆。在风魂手心的抚摸下,灵凝整个身子都在发烫,羞羞地道:“师父你、你怎能这样……” 风魂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师父摸你抱你呢。” “人、人家才不喜欢呢。” “还有那次在青元宫,我和春静儿做那种事时,”风魂微笑,“你不是一直在偷看么?” 灵凝这才知道师父早就知道她当时是在装睡,更是羞得用手捂着脸儿:“人、人家才没偷看呢。” “灵凝,跟师父说谎可是不乖的哟。” “那、那徒儿又没一直在偷看。”灵凝像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在师父胸口,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风魂把她平平地放在桌上,然后慢慢地脱去她腰下的裙子,那浅浅草儿略带疏影,幽幽花谷沁出芬芳。风魂轻伏过去,从她的额头、面颊、嘴儿等处一一吻去,又用单手在其双腿处寻幽探秘,引出湿意。肌肤上的酥痒和羞人处的抚弄让灵凝不由自主的发出动人的娇哼。风魂对这女徒儿本就习惯了搂搂抱抱,不管是从性情还是身体对她都了如指掌,如何看不出这小妮子的春心其实早已动了?虽然如此,他却也不急,还抬起头来取笑道:“灵凝,你其实也早就想让师父这样对你呢?” “才、才没有呢。” “是么?”风魂把她那从膝部断去的大腿慢慢抬起,直至压到她的腹前。灵凝不由睁开眼睛,想知道师父要对自己对什么,却见师父将头埋在她那被迫翘起的花蕊间,她用双手紧紧抠住桌边,从敏感部位传来的奇妙快感刺激着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她婉转呻吟,*连连,直至幸福得哭了出来。风魂却又突然中断,抬头笑问:“舒服么?” “人、人家才没有很舒服呢!”可爱的少女带着幸福的哭腔翘起*,不愿让师父停下来。于是,风魂又将头埋了下去,似这般过了许久,直至桌上全是花蜜,美丽的女徒儿完全瘫软在那儿,他才将这女徒儿重新搂回怀中,轻柔爱抚。此时,少女的身上只在腹上穿着那件树叶小衣,其它地方全都露在外头,头上却仍戴着那朵向日葵。风魂的腹下其实早已充满热流,将她爱抚一阵,直到她从幸福过后的无力中恢复过来,这才把她抱到一旁,让她坐在那儿,自己则正跪在她的面前。女孩儿的意识还残留在快感后的迷糊之中,不太明白师父想要做什么,于是疑惑地抬头看着师父,结果却看到师父解开裤头,慢慢地向她的嘴儿逼近。她睁大眼睛,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却下意识地张开小口,有什么东西进入她的嘴里,顶在她的喉间,湿湿咸咸的令她有些难受。 在那湿润的小嘴儿中动了几下,风魂退了出来,用手摸了摸可爱女徒的脑袋,女孩儿再次抬起头来,星辰般的眼睛里带着询问。 “灵凝,”风魂轻喘着气,“为师憋得慌,你帮帮为师好不好?” 灵凝红着脸儿用手扶住面前的某个东西,抿了抿嘴,再嘟成圆形探了过去,将其*口中生涩地*一阵,这才往后移了移,怯怯地看抬头看着风魂:“师父,是、是这样子么?” “嗯。”风魂应了一声。 于是,灵凝低下头来,含着羞意张开嘴儿,风魂则是将手放在她的后脑上,准备将她往里按。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风声从图书馆外传了过来,风声越来越近,有人借着剑光从窗口飞了进来:“师父,师姐,你们快……” 御剑而来的少女睁大了眼睛。 她是聂隐娘! 隐娘看着露胸露臀的二师姐和解开裤头笔直跪在师姐面前的师父,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像是有某根弦突然断去一般。而风魂也转头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的反应,是微笑着问她有什么事,还是把她叫过来,让她和灵凝一起服侍自己?就在他艰难地做着选择的时候,脸薄的灵凝已是“呀”地叫了起来,松开师父身上的某个东西,抓起玄天绫捂住胸口。虽然自己是心甘情愿为师父做这种事儿的,但是被师妹看在眼中,对她来说就未免过于害臊了。她慌手慌脚地去找自己的绿色喇叭长裙,却发现它不知何时已滑到了地上,只得趴在桌上伸手去捞,结果一不小心就往地上摔去,整个脑袋撞在地面。 风魂赶紧跳下桌子把灵凝抱去,见她虽然痛得差点哭出来,但好在额头只是多了个包,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好笑地想就算是被隐娘看到,这丫头也不用急成这样吧?一边想着,一边往隐娘看去,却见隐娘已经低下头去,不知为何,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风魂似乎觉得她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种奇怪的冷漠。 “隐娘,有什么事么?”他问。在这样的深夜,她不去睡觉,却突然跑到这里来找自己,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师父,”隐娘低着头,木然地道,“你快回去……柳公子回来了!” 柳公子?风魂怔了怔! 柳水心?! ****** 柳水心回来了? 夜风拂面,风魂往自己的住处飞着,心里快速地闪动念头。原本应该借着阴阳镜和天乙飞宫图穿越到明朝的柳水心为何会回到这个时代?他又是怎么回来的?难道说,在明朝也有六界乾坤壁这种东西? 在他的身后,灵凝乘着彩鸾,隐娘踩着剑光,两个少女都没有说话。灵凝是因为被师妹看到自己要将师父的话儿*嘴中的羞人模样而害臊,一时不好意思跟师妹说话,隐娘却始终只是冷冷漠漠地低着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回到住处,袁宝儿和媚儿也早已醒来了,两个人都站在客厅,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柳水心。柳水心却只是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空空洞洞,就跟木偶一般。 “他怎么了?”风魂皱眉。 袁宝儿摇头:“不知道,刚才你不在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然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风魂看向柳水心,见他不像是受了什么伤又或是得了什么重病的样子,看上去纯粹就是在发呆。只是他身上的衣服有些怪,并不是他穿越之前的那件,而是变成一件到处都是破洞的窄袖对襟桃花短衣和一件可爱的百褶裙。他本就多少有点帅气,用某个美眉的话来说,就是有点像电影里的哈利波特,再穿上这身古代襦裙,猛然一看的话,竟还有点像古装剧里的小家碧玉。风魂走到他的面前,连唤了好几声,才让他缓过神来,只是才刚缓过神,他就大叫一声,捂着臀部夺门而逃,风魂和袁宝儿等人甚至能够听到他摔下楼梯的声音。 他们不由互相对视,面面相觑,都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风魂总不能把这家伙扔在街上不管,如果等到天亮他还是穿着这样在街上乱跑,别人肯定会把他当成变态。无奈之下,他只好往外追去,等他追上柳水心时,那家伙正抱着头蹲在街上,好一阵后,才像是接受事实般地长叹一声。 “咳,到底出了什么事?”风魂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柳水心站了起来,转过身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我回来了,是不是?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我现在是在做梦,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不是做梦,你真的回来了,”风魂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现在你告诉我,你在那边……”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哈哈,”柳水心干笑两声,“我确实到了明朝,很有趣,很好玩,呵呵,好了,你可以送我回家了。” 见他似乎不想多说,风魂只好以云遁带上他破空而去,在天亮之前就把他送回了他所居住的那个城市。一回到自己家中,柳水心脱下他那身残破的衣裙爬到床上蒙头就睡,什么话也不说,风魂只能苦笑道:“咳,你先休息,我们明天QQ上聊。” 回到住处后,袁宝儿和灵凝都围了上来问风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却也答不上来,柳水心手中既没有阴阳镜也没有天乙飞宫图,穿越到了明朝却还能自己穿越回来,这种事对风魂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解释。 第二天,风魂用笔记本电脑登上QQ,结果柳水心一整天都没有出现,第三天也是如此。风魂实在是心中好奇,于是在傍晚时跑到柳水心家中把他抓到夜摊上跟他拼酒,把他灌得晕乎乎的,然后把这家伙带到夜总会去唱歌,这才把柳水心的情绪带动起来,终于,在风魂又一次的试探之后,柳水心对着话筒哽咽地唱着:“菊花残,遍地伤,奈何穿越成伪娘,群狼伺在旁……” 他当时泪流满面…… …… 第二十章 回到东晋?风魂的两难! 在客厅内,风魂将袁宝儿和灵凝、隐娘聚在一起,至于媚儿,由于她总是喜欢跳来跳去的乱插嘴,根本就坐不住,风魂干脆就任她自己玩去,反正叫过来也没什么用。 他将自己从柳水心那里得知的一些情况大致说了一下:“他确实穿越到了离此时六百多年前的明朝,不过只在那里待了两天……不多不少,整整两天。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被传回来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们却可以大致判断出来,天乙飞宫图不但能够借用阴阳镜或是六界乾坤壁的力量助人穿越到别的时代,而且还能指定时间,让穿越过去的人再自动传送回来。” 风魂将天乙飞宫图摊开,指着其右侧的“零贰”,道:“从幽芮姥姥那里把天乙飞宫图抢过来时,这里原本写的是‘叁零’,后来我把它改成了‘零贰’,结果柳水心刚好就穿越了两天,因此可以得知,这里表示的是天数……” “你的意思是,”袁宝儿的眼睛发出光亮,“再过一些日子,我们也会被传送回去?” “嗯,”风魂道,“不只是我们,估计像黑羽、幽芮姥姥、叶法善他们也是一样。而回去的时间则是从我们来到这个时代的那天算起,过完整整三十天。” 灵凝与隐娘也互相对望一眼,又惊又喜,这个时代虽然繁华,但许多东西对她们来说确实是有些不太适应。而且,她们也很担心被落在薛荔狱中的红线和小方,想要回去看看。 “现在,我已经大致弄清楚了天乙飞宫图和阴阳镜的一些原理,”风魂将手指在自己的大腿上敲了几下,苦笑道,“说起来,也幸好柳水心是穿越到六百多年前的明朝,如果他是想穿越到唐朝以前,比如秦、汉、三国、晋朝那些时代,那他就不会回来了。” 灵凝睁大眼睛,问:“为什么?” “关键还是在赵芜女身上,”风魂说道,“我还记得当年我刚刚进入大荒境时,木公曾告诉我说,除非天命已经不存在,否则世上断无穿越这种事。木公自然不会把这种事情弄错,所以关键还是在天命这一点上。凡是天命所覆盖之处,穿越这种事就不可能发生,然而在赵芜女回到归墟之前,她曾以各种手段干扰命数之前,将天命撕开缺口。而在我们还在东方苍天对付伊奘诺尊的时候,天命其实就已经开始乱了,不只是伏羲卦术很难再生出作用,听说连玉清宫的天机殿,在推演天数时也经常生出差错。而在我们到达罗酆山前所遇到的那场地震,则根本就在命数之外,连天界的仙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见那个时候,天命就已经开始崩溃,而赵芜女之所以选择在罗酆山偷建六界乾坤壁,除了那里隐秘之外,应该也是因为那里是命数之弦最早被撕开的地方。而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命数的迹象已经完全察觉不到,看起来,应该是在这一千三百多年里,天命已经开始不起作用,到后来甚至是完全崩溃。” “也就是说,”灵凝问,“如果柳公子是穿越到南北朝之前,由于天命还在,他虽然过去,却无法再穿越回来。但在天命开始崩溃之后,却没有这个问题?不过柳公子在那两天里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下午我在QQ上问他时,他怎么也不肯说。” “那种事他怎么好意思告诉别的女生?说起来,他也真是可怜……等一下,你哪来的QQ号?我好像没有把我的QQ密码告诉你。” 灵凝脸儿天真无邪地道:“我自己去申请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的QQ?” “我从师父你的QQ好友里找到的。” “哦,原来如此……不,问题又回来了,你上了我的QQ?你哪来的密码?” “我、我,”灵凝脸儿一红,低着头喃喃地道,“我自己编了个木马,在师父你登录时把你的密码记了下来,我、我当时只是觉得好玩。” “……”风魂无语。 果然是天才少女,这才玩了几天啊,居然就会编写木马了? “算了,这种事就先放一边,”他说道,“现在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再过几天,我……我是说在这个时代的另一个我,你们也都见过他了。再过几天,他就必须得穿越到东晋才行。” 灵凝和隐娘对望一眼,袁宝儿亦不明白地问:“为什么?” 风魂将妹妹失踪、小狐仙出现帮他穿越的往事说了出来,又道:“我不知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是不是还可以再改变,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个我不穿越的话,那我就不会进入大荒境,不会遇到木公,跟他学习道法,也就不会收你们的大师姐为徒,不会在玄天境遇到灵凝你,而那之后的所有事情,恐怕也全都会变得不一样。” 灵凝和隐娘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禁面面相觑,现在的她们已经无法想象师父不在她们身边的日子。灵凝低下头,说道:“如果没有遇到师父,那我就会因为烛龙火毒而一直留在炎山的天池寒水里,无法像这样四处游玩,也不会有人跟我说话,是不是?还有大师姐,她是为了求仙在荒山里遇到师父的,如果师父没有出现的话,她很可能会死在那里,是不是?” 风魂沉默。 “那个帮助师父穿越到大荒境的小狐仙,应该就是媚儿吧?”灵凝说道,“媚儿什么事都不懂,没有师父你的交待,她根本什么事都做不来,所以,帮助那一个师父穿越的,多半就是现在在我们这里的阴阳镜和天乙飞宫图。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难道说,有没有遇到我们,对师父来说,根本就是一件没有什么关系的事?” 袁宝儿和隐娘也看着风魂,没有说话。 “咳,不是这样的,”风魂头疼地说,“灵凝,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一直没有弄清楚阴阳镜和天乙飞宫图的具体用法,你看,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们了么?” “可是,”灵凝咬了咬唇,“师父你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我看得出来。” 风魂沉默。 “师父你总是笑笑的,又喜欢捉弄人,”灵凝眼眶微红,“可是,有些事情师父你却一直都藏在心里,从来不肯告诉我们。有的时候,明明那个喜欢乱抱人乱摸人的师父看上去很快乐,但是、但是我又觉得他好像很寂寞很难过。师父你、你是个只想让人分担你的高兴,却从来不肯让人知道你的痛苦的人……” 风魂苦笑了一下:“没有这样的事,我只是……” “其实,我也知道师父你这几天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灵凝抬起头来悄悄地看了风魂一眼,又低下头去,“既然有了天乙飞宫图和阴阳镜,既然能够回到过去,那如果,如果回到那时候的妖灵界,或许就能……” “灵凝,不要说了。”他知道灵凝想要说什么。 “或许就能避免妙想仙……” “灵凝,不要再说了。”风魂猛然喝道。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沉浑无力,就仿佛心口上的血早已流尽,纵然用尽力气,纵然想要呐喊,发出的却也只能是这种压抑到死的无奈。 隐娘和袁宝儿一同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火。 “灵凝,你该明白,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他看着灵凝,露出勉强的笑容,“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但是那种事……我从来就没有去想过!” 灵凝愕然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算了,反正还有几天,可以慢慢讨论帮助以前的我穿越到东晋的事,”风魂有些木然地说道,“至于其它的事,就没什么好讨论的,今晚就先到这里吧。”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 那个晚上,夜风清冷,风魂一个人来到天台上,独自看着都市的夜景。 二十一世纪的都市繁华而又热闹,就算是在夜里也不例外,那烘托在车辆往来和酒后吵闹的背景下的喧嚣只有到午夜过后才会慢慢散去。霓虹灯在一座座高楼间闪耀着乱花般的七彩,却遮盖不住那份让人迷失的颓废和虚假。 身后传来淡淡的幽香,他暗叹一声,转过身来。 出现的是乘着祥云,身穿花儿装的灵凝。灵凝飞到他的面前,怯怯地抬头看着他。风魂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道:“灵凝,傍晚师父并不是有意对你生气,你有没有怪师父?” 灵凝睁大眼睛。 “咳,你这是什么表情?” “原来,原来师父你那时是在生气么?”灵凝捂着嘴儿,“那师父您生气的样子……还真是一点也不吓人。” “喂喂……” “不过,”灵凝抿着嘴,低头说道,“徒儿还是不明白师父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谎。既然能够回到过去,那就有可能避免妙想仙子的惨死,这种事我绝不相信师父你会没有想过。” “我怎么可能会没有想过,”风魂叹道,“其实,你说的没错,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是否能够做些什么,让妙想活下来,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灵凝抬头看着师父的脸,“徒儿不明白,师父是在担心什么?徒儿一直觉得,师父是那种为了所关心的人,就可以不计任何后果而全力以赴的人。也许就算回到东晋,我们也不能做些什么,但是……” 风魂看着她:“灵凝,你很希望让妙想活下来么?” 灵凝脸色黯然:“妙想仙子她、她死得太惨了。” 沉默一阵,风魂苦苦地笑了一下,说道:“确实,如果我们借用阴阳镜和天乙飞宫图回到那个时代,也不是没有可能避免她的惨死。只是……只是我不能这么做。” 灵凝不解地问:“为什么?” 风魂缓缓地把她搂在怀中,注视着遥远的星空:“如果救下了妙想,那……隐娘怎么办?” 如果妙想活了下来,那就不会有转世后的聂隐娘,王妙想和聂隐娘这两个人中,只会有一个出现在人世间。他、真的能够为了以前的王妙想,牺牲现在的聂隐娘么?就算他有这样的决心,对于其实根本就不认识王妙想的聂隐娘来说……她凭什么应该做出牺牲? 这个问题他其实一直就在想……想得好累好累! 第二十一章 看电影 灵凝以前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她的师妹聂隐娘竟然会是妙想仙子的转世,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师父当年刚从涯垠冰湖出来后,为什么会找上隐娘并收她为徒。只是她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一直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而对风魂来说,这种复杂的心情他自己也难以说得清楚,一方面,他弄不清楚把隐娘的今生和前世交织在一起,对她来说究竟是好是坏,而另一方面,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也确实不希望把隐娘当成是王妙想的延续。 这不仅仅是因为对隐娘的重视,同时也是出于对王妙想的愧疚。如果承认了王妙想仍然以某种方式活在这个世上,那他前往东方苍天,带着许飞琼和红线等人卷入战火的行为究竟又算是为了什么?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仇恨又算是为了什么?他可以把隐娘当成是自己的女徒弟一样,像调戏红线和灵凝一样去调戏她,却无法像在一千六百多年前一样,把她当成是自己唯一的情人。 王妙想当年是为了保护他和许飞琼、薛红线、灵凝几人,才以削肉碎骨的方式自散三魂七魄,惨死在九嶷山,然而现在,为他们而死的王妙想成了他的女弟子,许飞琼却成了他的情人甚至是妻子。风魂知道,对于这一点,许飞琼的心中总是不可避免地对王妙想又或是聂隐娘生出愧疚,甚至风魂自己也多少会有一丝对不住王妙想的想法,然而,许飞琼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又怎么能够为了那份虽然令人心痛却已逝去的情缘,而无视许飞琼对他的感情? 只有将聂隐娘与王妙想视作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他才能让自己的内心得到些许的宁静。 灵凝虽然知道了她的聂师妹的来历,但因为师父让她不要告诉别人,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该瞒着隐娘,但她还是决定听从师父的话。只是有的时候,她又忍不住会在心里想,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却让我瞒着隐娘不让她知道,那有没有什么关于我的秘密,师父让隐娘瞒着我呢?当然,这也只是随便地想一想就是,至少在她看来,这样的事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而对灵凝和隐娘来说,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帮助“另一个师父”穿越到东晋末期,如果那个师父不穿越,她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既然决定下来,那需要讨论的地方也就不多了,随着日子的接近,风魂对天乙飞宫图的了解也越来越多,他把天乙飞宫图上的那些数字调整好后,就把所有人都叫到身边进行安排。他先将天乙飞宫图和阴阳镜都交给隐娘,又小心嘱咐好媚儿,媚儿自信瞒瞒地说道:“放心吧师父,我很厉害的,我肯定会把那个师父骗得从楼上跳下去。” 看着她那一边拿着棒棒糖一边兴奋地摇着尾巴的样子,风魂实在是不怎么放心,只是想一想,既然将要做的对他来说其实是“已经发生过的事”,那媚儿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才是。毕竟,如果媚儿出了错,那他当初自然也就无法穿越到东晋,并在大荒境遇到木公。不过出于担心,他还是仔细地嘱咐道:“听着,到时候隐娘会在那里用阴阳镜和天乙飞宫图打开通过一千六百多年前的时空之门,你一定要在看到隐娘后,才让那一个师父跳下去,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媚儿摇着棒棒糖,视线却早已转向电视里的喜羊羊去了,嘴里还应道,“不过啊,师父,我在商店里看到一个好漂亮的水晶球,你明天一定要买给我。” “嗯,好吧,不过你一定要记住……” “知道哪知道哪,”小狐狸因为师父的不信任而嘟起了嘴巴,“放心吧,我一定会让那个师父跳楼的。” “不只是要让他跳楼,还必须在看到隐……” “师父,”这时,灵凝突然插口问,“那一个师父是因为芷馨姑姑不见了,这才想要穿越的,那……” “芷馨姑姑?”风魂疑惑地看着她。由于灵凝的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奇怪,使得他忘了继续叮嘱心不在焉的小狐狸,而是转头看向灵凝……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失误。 灵凝脸一红,低头说道:“她既然是师父的妹妹,那、那徒儿叫她姑姑,应该、应该没关系吧?” 没关系是没关系……就是有点怪怪的。毕竟单从岁数来说,芷馨并不见得比灵凝更大,再考虑到灵凝是生于东晋,加上这段“时间差”的话,灵凝起码比芷馨大上一千多数……不不,错了,从灵凝那隐秘的身世来看,她其实是天帝同御和紫光夫人的孙女,耀赫威与禁月仙子的女儿,禁月仙子因为耀赫威的凌辱而生下这个女儿,然后把她藏在光阴盒中,直到一万多年之后,才由黑杀真君送给北方玄天真武大帝来抚养…… 哇,这样一算,这小妮子其实已经快两万岁了。 灵凝脸红红的:“师父,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咳,没什么,”风魂说道,“总之,到时候我会把芷馨带出来,而另一个我则会因为她的消失而四处寻找,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如果真的出了问题,现在的我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穿着兔女郎装的袁宝儿斜了他一眼,抿嘴道:“不在更好,难道还有人稀罕你不成?” “这个就不太好说了,”风魂微笑地看着袁宝儿,“对了,傍晚你有没有没空,我带你去看电影。” “电影?”袁宝儿睁大眼睛,“那是什么?” “你跟我去就知道了。”风魂说道。要想勾引……咳、讨好女孩子,带她去看电影当然是一种虽然常见却很不错的办法。 于是,到了傍晚,风魂就带着袁宝儿出了门,既然要去公共场合,当然不能让她继续去当兔女郎,于是风魂就让她换上了最初那件短裙。袁宝儿虽然觉得这样露着腿儿在街上行走实在是有失风化,不过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她也就慢慢地适应了,毕竟这样的衣着才是符合这个时代的特点,虽然也不时有人回过头来看她,那也仅仅是因为她的美丽,而不是因为她的穿着有多么不得体。 至于风魂,能够带着这样一个美少女逛街,其实也是一件蛮惬意的事,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个城市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遇到熟人就不太好了。不过好在他不管怎么说也穿越了一场,那些神通道法也不是白学的,当看到以前的隔壁邻居又或是认识的人时,他总是能凭着身法避开对方的视线,又或是在暗中使用遁法转移位置。 女生总是喜欢逛街的,这一点便连来自古代的袁宝儿也不例外,而这个时代的东西更是让她感到处处好奇。随意逛了一些地方,吃了冰琪淋,他们拿着爆米花走进电影院,这场电影放的是陈坤和赵薇、周迅主演的古装戏《画皮》,那错综复杂的四角恋情,令人无奈的人妖之恋,看得袁宝儿不时掉泪,尤其是到了结尾周迅扮演的狐妖牺牲自己的时候,她更是扑在风魂怀中大哭,弄得身边每一个人都回头看她……这个年头,看电影还能看得这么投入的人,实在是已经不多了。 看完电影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钟,街上仍然到处都是人,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夜生活,风魂走了一阵,发现许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怪异,回过头来,见跟在身后袁宝儿仍是抽抽泣泣的,只得摸着鼻子苦笑。他本就觉得这个来自古代的少女思想单纯得很,却还是没想到竟然单纯到这种地步,就算自己已经跟她说了电影里的东西全是假的,就跟古时代的戏曲一样,她也还是认认真真地在为戏中人物的命运而难过。 只是这样一来,那些*的围观群众自是不免把袁宝儿的哭泣怪罪到他的头上,那些充满鄙视的目光,让他觉得压力好大。 无奈之下,他只好牵起袁宝儿快速离开,一直来到公园无人之处,这才停了下来。头上月色弥漫,身边清泉假山,这样的情景多少带着一些浪漫气息,他牵着袁宝儿找了一个长椅坐下,笑道:“能不能别再哭了?别人都以为是我把你弄哭的。” 袁宝儿慌忙拭去泪痕,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见她那副模样,风魂也不好去取笑她,正要说笑几句,好让她的心情平复下来,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一声尖叫。 他怔了怔,与袁宝儿对望一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一同向尖叫声传来的方向掠去。很快,他们就来到公园深处的竹林附近,一对衣衫不整的青年男女正惊恐地从竹林里跑了出来,女的浑身发颤,男的也是脸色发白,正取出手机用带着不安的声音报警。 风魂皱了皱眉,掠进竹林,袁宝儿也跟在他的身后,这才发现在阴暗处竟然躺着三具尸体,显然,那一对青年男女原本是想在这里面幽会,却在野战的时候发现了这三具尸体,而尖叫声便出自那个女的。 趁着警察还没有赶到,风魂低下头去检查这三名死者的伤口,却发现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在心脏处多了一个血洞,而这个血洞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出知枪尖或是长矛这类的古代冷兵器,而且他们的身体都还残留着丁点热度,显然是方死未久。风魂皱了皱眉,正自疑惑,袁宝儿却突然指向天空,低声道:“风公子,你看那里。” 风魂抬起头来,果然,在夜空中有一个拍着双翅的身影急速掠过。 黑羽?! 风魂怔了一怔。 毫无疑问,这三个人都是死在黑羽的短矛之下。 黑羽飞得极快,只是这一瞬间,便已消失在夜色中。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呼啸的警笛声。风魂想了一想,挥动袖子,一道青光闪过,这三具尸体俱都化作血水渗入地面。这三人既然是死在黑羽手中,那就算那些警察找出凶手,也没有将黑羽绳之于法的本事,还不如让他们就这样消失算了。 在警察到达之前,风魂便带着袁宝儿以遁法悄悄离开了公园…… 第二十二章 黑羽的微笑! 黑羽在月光中飞了一阵,落在远处的山林中,这是一个怪异的时代,连山林中的树木和野兽都异常的稀少。在山林中,有一处以树枝搭建的简陋小屋,她进入屋中,然后便看到了幽芮姥姥。 幽芮姥姥躺在铺有杂草的地面上,浑浊的咳嗽声时断时续,在她的胸口仍在淌着血丝,风魂的紫煞刀所蕴含的烛龙离火在不断地破坏她的肺腑,使得她纵然耗尽元气,也一直无法愈合。 外面的月色本就很淡,木屋内更是昏昏暗暗,见到黑羽进来,幽芮姥姥硬撑着身子坐起,在黑暗中冷冷地盯着她。黑羽面无表情地端起屋角一个盛有符水的旧碗,将一直紧捂着的左手伸出,手心处是一个翠绿色的小竹筒,三条黑影从筒内飞出,落入符水中,一边挣扎一边发出虚弱却怪异的惨叫。她跪在幽芮姥姥面前,一语不发,那种有如冰川般的冷漠让幽芮姥姥的脸上闪过一阵厌恶。 幽芮姥姥端过碗,缓缓地将碗中的符水喝尽,被紫煞刀刺穿的伤口溢出的血水少了一些,她的咳嗽也不再那般急促。看着黑羽,她冷冷地道:“这三条都是刚死不久的生魂。” 黑羽淡淡地回答:“我找不到孤魂野鬼。” 在她们所来的那个时代,妖魔鬼怪总是无处不在,只要有心搜集,死后无法投入地府的冤魂怨魄自有不少,许多魔门中人更是专门用冤魂怨魄来炼制法器。然而在这里,不知为何竟难得见到鬼怪的身影,为了找到能够化入符水替幽芮姥姥疗伤的魂魄,黑羽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杀人。 幽芮姥姥把空碗放到地上,冷冷地看着黑羽:“我问你,你和青元显圣真君是什么关系?” 黑羽面无表情:“在那日之前,羽儿从来没有见过他……” 啪!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黑羽的脸上,那火辣辣的痛,令她的嘴角都溢出血丝。然而她却像是早已猜到,硬生生跪在那里,身体连动也不曾动一下。 “你说谎!”幽芮姥姥抓住黑翅少女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他怎么会那么凑巧地等在那里?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你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那姓风的为什么不杀你?” 黑羽沉默。 她的沉默却让幽芮姥姥更加的愤怒,她带来的族中战士全都死在风魂一人手中,而她绝不相信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她是靠着姬乔的九池秘传感应之术才能接近五彩石,然而风魂却像是早已算到般提前等在那里,有些事情实在是难以解释……包括黑羽突然变强的本事。 在她几乎死在青元真君刀下的时候,是黑羽救了她,然而黑羽当时所用的,分明就是青元真君的大徒弟薛红线所用的剑术。所有人全都或死或伤,却只有黑羽平安无事,这让她深信黑羽其实早已背叛了夜叉族。 “你不是从小就憎恨我么?”幽芮姥姥阴森森地说道,“从你出生以后,我就没有好好对待过你,连你母亲都是被我杀死的,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贱种还有点用处,我早就把你杀了。你不是很想要离开夜叉族么?现在机会来了,你的本事现在比我还高,只要你杀了我,就再也没有人管你,你、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咳、咳咳……” “姥姥,”黑羽扶着她,“您先躺着休息一会,动怒的话对伤势不好……” 幽芮姥姥大怒,再次狠狠地将手甩在黑羽脸上,这一次,直接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几条血痕。 “姥姥,您不要再生气了,是羽儿不好,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黑羽仍然扶着幽芮姥姥,语气中充满了自责和委屈……但是她的眼睛在笑。 这种充满温情的话语从一向都是面无表情的黑羽口中说出,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语气是令人同情的哀怨,脸上是亘古不化的冰冷……眼睛却是近乎天真的微笑。 幽芮姥姥气得浑身发抖,她不知道黑羽到底在想什么,她从来就不知道黑羽的内心世界。这个从小被族人厌弃、性情冰冰冷冷的女孩儿,眼神中却又偶尔会露出一种奇怪的微笑。这种与她的冰冷表情格格不入、躲在其眼眸深处的微笑,幽芮姥姥已经见过许多次了,但她却从来没有读懂过。 于是,她只能继续厌弃这个少女。 “姥姥,您先休息,羽儿会照顾好你的。”黑羽以一种冰冷得有如雪水的语气,说着本应让人感到温馨的话,并扶着幽芮姥姥躺了下去。 尽管充满了厌恶,幽芮姥姥却不得不躺下,那无法控制的怒气使得她的伤口再次崩裂,除了接受黑羽的照顾,她根本就无可奈何。 “姥姥,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五彩石!”黑羽的眼睛有若是黑色的漩涡,“只要得到五彩石,你身上的伤就能完全愈合,羽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在她的身后,传来幽芮姥姥沉重的叹气声。走入林中,黑羽抬头看着天上的月,缓缓张开背上的双翅,她飞上夜空,仿若黑色精灵一般地舞动着,带出一道道美妙的影。 舞得累了,她落了下来,**的足尖轻点在树枝上,黑色双翅缓缓收起,将她的身子拢了进去。 抬头看着皎洁如水的月,她慢慢地流出泪来。 从来就没有人能够读懂她,从来就没有。 她,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笑。 在她的眼中深藏的,本就是尖锐至无以复加的痛。 痛到极点……变成了微笑…… ******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月光。 隐娘侧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月色。 由于发现黑羽在城中出现过,风魂担心她会对芷馨不利,于是便藏在他家的天台上,以保护妹妹和还没有穿越的另一个自己。灵凝也跑去陪他,此时,隐娘独自一人躺在这里,袁宝儿和媚儿则睡在另一间卧室。 一回想起那天在图书馆内所看到的情景,不知怎的,隐娘的心中就忍不住生出淡淡的刺痛感。明知道师父本就是这样的人,每当师父“调戏”自己的时候,自己也总是无法拒绝,甚至在内心深处生出一种让人害臊的喜悦,然而,当看到师父跟其他女人如此亲近的时候,她却总是不可避免地会感到难过,就像自己的心被针刺了一样。 哪怕……那个女人是灵凝…… 直着身子的师父……在师父的胯下张开嘴儿的师姐…… 哪怕是明知道这种事情早晚会发生,但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却是轰然一响,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体内劈出了缺口,虽然知道这种情感不应该有,自己只是他的女徒弟,自己只是他的其中一个女徒弟,然而那种酸楚的滋味,却怎么也无法甩掉。尽管知道这只是一种自私的念头,但在内心深处,她真的渴望自己能够成为他的唯一。 她闭上眼睛,无数不堪入目的画面纷涌而来,映入她本就轰乱的脑海中,被师父轻柔的爱抚,被师父粗暴的拥吻,又或是趴跪在地,等着师父的进入……这些明明从未发生过的事,却总是在她的心头一遍遍地出现。 只是,画面中与师父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明明是自己……感觉却又像是别人。 恍恍惚惚间,她又听到那似曾相识的对话: ——有人对她说:“你与他只有师徒之缘,并无夫妻之份。” ——她的回答是:“只要来世还能与他相见,就算只能做他的徒弟,我也心甘情愿。” 她猛地睁开眼睛,跌跌撞撞地来到洗漱室中,打开水龙头,用手接着冷水敷在脸上,清水冰凉,却无法让她得到片刻的冷静。她抬起头来,看着镶在壁上的镜子,镜中的她脸上苍白。 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 “我就是妙想仙子的转世?”她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那晶莹的珠子让人分不清是水是泪,“如果我真的和妙想仙子是同一个人,师父又为什么从来不肯告诉我?我到底在难过什么?师父明明对我这么好,只要我自己愿意,就可以一生陪在他的身边,他是绝不会赶我走的。甚至、甚至我也可以成为师父的女人,就像飞琼仙子和春静儿一样。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应该是师父的唯一? 她用指尖在沾了水气的镜面上缓缓地写着,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写的是两句诗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美的句子……但却是骗人的。 就算真的两情相悦,就算真的爱到极致,若是隔了数百年,若是隔了好几个轮回,又怎可能仍然做到此生不渝? “我到底想要当谁?聂隐娘、还是王妙想?”她在心里想着,“其实,其实王妙想也好,聂隐娘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成为梦中和师父彼此爱恋着的那个女人……哪怕她并不是我自己。” 她用手解开头上的分肖百合髻,用梳子慢慢梳成云鬓轻耸的飞仙髻,这是……那个总是在梦中出现的女人所梳的发髻。 这时,突然有人飞了进来,她怔了怔,回过头,却发现进来的是原本应该陪着师父的二师姐。这一怔之间,还未梳拢的秀发又垂了下来。 灵凝也没有想到隐娘会在这里面,她见隐娘披头散发,眼带泪痕,脸色更是苍白而迷茫,不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道:“隐娘,你怎么了?” 隐娘慌忙转过身去,用水洗着脸庞,梳好发髻,回过头来展颜微笑:“我只是睡不着,进来洗一洗脸,清醒一下。师姐,你不是在陪师父么?” 灵凝脸一红,神情也有些慌乱:“我、我有些困了,师父就让我先回来了。” 隐娘疑惑地看着她,却见她的嘴角残留着什么东西。灵凝自己也意识到这点,赶紧飞到她的身边,用杯子接水漱口,脸上还带着胭脂般的红晕。隐娘看着镜中的灵凝,却见二师姐的发髻比自己还要凌乱,露在树叶小衣外头的胸脯上亦留着几滴浊白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曾在图书馆看到的那幅画面,心里揪然一痛。 灵凝抬起头来,见镜中的师妹呆呆地看着自己,俏脸更是发烫,似恼实羞地道:“师父他、他真是坏死了。” 第二十三章 又·妹妹穿越了? 隐娘牵强地露出笑容,往外走去。灵凝并没注意到隐娘神情间的异常,而是解开小衣,裸着身子进入浴室淋浴,洗到一半时,觉得小嘴儿还是有些发麻,于是又飞出来用清水漱了几口,然后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害羞地笑了笑。 “师父也真是的,那种东西……怎么也硬要人家吃到肚子里去。”洗浴过后,她一边往外飞一边在心里怨道。 来到卧室,她见隐娘脸朝窗户侧卧在床上,看上去已经睡着,于是也不吵她,只是将手一招,客厅茶几上的一个苹果便飞入了她的手中。她捧着苹果躺到隐娘身后,看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吃吃地笑了出来。 忽地,她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扭头看去,原来隐娘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干么这样看我?”她红着脸将苹果放在隐娘的眼睛前,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隐娘的视线完全遮住。 隐娘用手肘撑起上身,看着这个一脸幸福的二师姐,小声问:“师姐,我、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灵凝问。 “师姐,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非常非常想要得到的?” “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隐娘迟疑了一下,“总觉得师姐你好像是很容易满足的样子。” 明明是一个爱哭的师姐,从小失去双腿,父亲虽然宠爱却很少有机会陪她,母亲故意引烛龙来害她,从小被迫泡在玄寒天池里,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人陪她说话。然而看她现在的样子,却像是什么难过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哪怕是一丁一点的小事情都能够让她得到幸福。 隐娘很想知道,为什么她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非常非常想要得到的东西?”灵凝歪着头想了一想,然后移到隐娘身边,将脑袋枕在她的腹间,“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非常想要得到的,只要能够一直陪在师父身边,再加上大师姐、你、媚儿,还有飞琼仙子、春静儿和浴月姐她们,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我就很高兴了。” “这样就够了?” “是啊,”灵凝扭过头不解地看着隐娘的脸,“这样还不够吗?” 隐娘怔在那里。 ——“只要来世还能与他相见,就算只能做他的徒弟,我也心甘情愿。” ——“只要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我就很高兴了。” 原来,无法在内心中得到满足的……只有我一个人! …… 第二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就仿佛秋风在一夜之间从遥远的地方吹了过来。 下午时分,隐娘捧着阴阳镜飞在云端上,在她的脚下是一座十二层的高楼,到傍晚左右,媚儿就会把穿越之前的那个师父骗到这里,还会把他推下去,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那个师父摔下去之前,先一步用阴阳镜和天乙飞宫图打开通往一千六百多年前的时空之门。 此时,她穿的不再是露出腿儿的粉红旗袍,而是那件白色绡衣。风魂其实并没有真的把她的这件绡衣烧了,只不过是藏了起来,由于穿着旗袍做事多少有些不便,风魂只好先还给她。 当然,前提是办完事后她得再把那件让人露出美腿的旗袍穿回去。 虽说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但为了预防出错,她还是提前等在这里。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将阴阳镜随意地往下照去,忽地,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屏去脑中纷乱的思绪,定神往下看去。 在云端的下方,有一个黑影快速地飞着。 黑羽? 隐娘心中一凝。黑羽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她必定是有所图谋。由于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隐娘只能用阴阳镜悄悄地将其照定。她看见黑羽无声无息地在高楼大厦间穿梭,由于天色本就不够晴朗,再加上黑羽飞得既高且快,地面上的人根本无法注意到她。飞了一阵,黑羽突然藏住身形,偷偷地盯着某处街头。 隐娘将阴阳镜往她的前方照去,心底一惊。 有一个青年正在那里走着。 那是她的师父! 或者说,是那个现在还不认识她的师父。 这一瞬间,她想也不想便俯冲而下,毕竟,走在街上的这个师父还没有穿越到东晋跟木公学习道法,如果黑羽突然出手的话,他根本就是必死无疑。她落到隐着身形落到那附近,用阴阳镜继续观察黑羽,见黑羽只是藏在暗处疑惑地盯着街头的师父,不敢出手,这才放下心来,也没有现身攻击黑羽。 她看到师父正往回家的路上走着,而黑羽则心神不定地在后头悄悄跟着他。就这样走了一路,这时,有一个捧着水晶棒、身穿泡泡袖的小女孩突然跳了出来,与那个师父说话。 “先生,您要穿越么?”小女孩笑嘻嘻地抬头看着走在路上的青年。 青年将她瞪了一会,绕过她直接往前走。 小女孩僵在那里,好一会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回头叫道:“你如果要穿越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哟,我会算你便宜的。” 那青年走得更快了,就像是把那个小女孩当成妖怪一样……当然,她其实就是妖怪。 一只可爱的小狐妖! 看着表情呆滞的媚儿和那个似乎有着某种预感、打定主意不理会媚儿的师父,隐娘觉得有些好笑。虽说媚儿的任务是把师父骗去“跳楼”,但她就这样跳出来问人要不要穿越,也未免太心急了吧?这个师父根本就还不认识媚儿,怎么可以把她的话当真? 她看到黑羽继续跟在师父身后,于是便也追了上去,在隐着身形经过媚儿身边时,她听到小狐妖在那喃喃地自言自语:“真是的,我还要赶回去看喜羊羊呢。” 虽然想要把发现黑羽的事通知媚儿,但仔细地想了一想,又觉得告诉她也没用,弄不好还会因为她的胡闹生出事端,隐娘也就没有让媚儿发现自己,直接经过她的身边。 不一会儿,那个师父便已回到了他的家中,而黑羽则疑惑地躲在附近。隐娘知道定是她注意到这个师父和杀伤幽芮姥姥、杀死其他夜叉族战士的那个师父有些不同,却又不敢确定,这才一直跟到这里。 这时,她看见黑羽从阳台上潜了进去,心中一急,正要冒着被黑羽发现的风险闯进去,以免黑羽伤害这个还没有学过任何道法的师父和她的妹妹,忽地一个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隐娘,不用慌,我也在这里面。” 隐娘听出这是师父的声音。 “我会把芷馨带走,”风魂以传声之术通知她,“你在这里监视黑羽,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隐娘安下心来,于是也借着仙术悄悄潜了进去。 风魂以传声之术暗中通知完隐娘后,便隐在与浴室仅有一墙之壁的卧室里,这个卧室原本是芷馨所用,床头整齐地放着几个娃娃,另一边的书架上尽是些古代传奇和传记之类的书籍。 虽然没有阴阳镜,但他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将周围的一切都感知在心。在浴室内,他的妹妹芷馨还在洗澡,在另一个卧室内,黑羽正藏在那里静静地观察和等待。 在客厅那紧靠着浴室的磨砂玻璃门的地方,传来一个对他来说异常熟悉的声音:“那个……芷馨,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要什么?” “咦”芷馨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哥,你今天心情不错嘛,居然会想到给我送生日礼物。” “喂,我每年都有送吧?”另一个声音有些气结。 “但你从来也没有主动问我过想要什么,”芷馨哼了一声,“去年我生日的时候,你还爬我到床上,问我想不想怀上一个孩子当礼物……” “那、那只是开玩笑,再说你也把我踢出去了。” “前年你送的是文胸,还说要亲手帮我戴……” “这个……咳,老爸老妈死得早,长兄为母,妹妹的发育情况,做哥哥的也是要关心的……” “再前年……” “我错了,”浴室外传来那个青年认输的声音,“芷馨大姐头,请把这种事都忘了吧。” 芷馨哼了一声。 卧室内,风魂听得心中苦笑,虽然是早已经历过的对话,然而现在做为局外人再听一次,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和温暖。芷馨真正的生日当然没有人知道,但从她小的时候起,母亲就一直有给她过生日,选的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那个还是婴儿的芷馨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老妈对芷馨宠得近乎溺爱,简直比对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好,有时候他简直就要怀疑,弄不好自己才是被收养的。 这时,芷馨的声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呢,哥,你确实从来也没问过我,我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好吧,”客厅里的那个青年说道,“我现在问你,你想要什么?” 淋水的声音小了下来,显然是芷馨正慢慢地将水龙头扭紧,在一片安静之后,芷馨近乎哽咽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不许,不许带别的女人进来……” “我没有……”客厅里的青年急于辩解。 “上个月十三号,”芷馨的声音异常的低,“我们吵了架,我住到了姨妈家……” 她没有再说下去。 客厅里的青年沉默下来,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刺了一下。 此时,藏在这里的风魂亦背靠着墙,墙的另一头是停止了淋浴的芷馨。他依稀记得,在芷馨所说的那一天他确实是带了女人回家,至于那天为什么会和芷馨吵架,他却有些记不得了。印象中,跟妹妹斗嘴的情形并不少见,但会吵得让妹妹离家出走,这种情况却实在是并不多见。然而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开始吵起来的,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这种事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但其实并不怎么奇怪,在楼下有一对夫妻就是如此,总是一天到晚在争吵,却从来不知道他们自己在争吵些什么。 他能够明白为什么妹妹会心中难过,从某个角度来看,这几年一直相依为命的他们已不仅仅只是兄妹之间的感情,他踏上职业围棋的道路,赚钱回来,芷馨缀学在家中,让他不用去为生活上的琐事烦恼。他们都没有多少朋友,这个死去的父母留下来的家,本应该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然而那天,在芷馨离家出走后,他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迷糊,带了别的女生回来,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浴室外的那个自己虚弱地说道:“只有那一次,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芷馨的声音落寞地响起:“我是你妹妹嘛!” 两人再次安静下来。 这时,风魂心中一凝,他感应到在另一间卧室里透出强烈的杀意,显然黑羽已经意识到客厅里的这个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本事,甚至可能已经发现正在说话的少女就是五彩石的转世。客厅里的那个自己还说了句什么,但他已没空去听,他身子一转,穿墙而入,直接进入浴室。浴室里手拿浴袍的女生惊觉地看向他,怔了一怔,失声叫道:“哥,你怎么……呀!” 风魂捂住她的嘴,将她按在墙上。 磨砂玻璃门外传来另一个他的声音:“芷馨,怎么了?” 第二十四章 隐娘的剑法!师父穿越了? 风芷馨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捂着她的口一脸苦笑的青年,只觉得有些迷糊。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哥哥风魂,可浴室外头却又传来哥哥的声音,这世上竟有两个哥哥?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风魂自然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对她进行解释,在另一边,黑羽的杀气突然弱了下来,他知道这是隐娘担心客厅里的那个自己会受到伤害,正以剑气压制住黑羽,黑羽知道身边还藏有别人,一时间不敢妄动。浴室外的那个自己又唤了几声,他赶紧用浴袍快速地替芷馨包好,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芷馨,跟我走!” 他左手搂住妹妹的背,右手勾起她的腿弯。风芷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熟悉的声音和味道,却让她知道这个人确实是自己的哥哥,于是也就没有挣扎。风魂抱起她,身子一闪,化作青光穿墙而过,飞出楼房,飞上云端。 直到这时,浴室外的那个风魂才疑惑地拉开玻璃门,呆滞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浴室…… ****** 黑羽手持短矛,定在那里,同时暗悔自己的大意。 她跟踪那个与青元真君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来到这里,却意外地觉察到五彩石的气息。她一直跟着幽芮姥姥寻找五彩石,虽然没有姬乔的九池秘传感应之术,但近到了这种程度,她深知自己的判断绝不会错,五彩石所化形的女孩就在那里,而她所跟踪的这个青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跟东天青元显圣真君长得如此相似,但他确确实实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然而,就在她准备出手杀死这个青年,劫走那个少女的时候,一道剑气却突然出现,紧紧压制住她,让她知道自己一旦向那个青年强行出手,背后的飞剑必定会先一步将她刺穿。由于始终将注意力放在这个与青元真君酷似的家伙身上,她竟不知道敌人是什么时候潜到她的身后。而就是这么一耽搁,五彩石的气息蓦地远去,显然是有人将那个少女带走了。 那个青年发现自己的妹妹在那样的密室里突然消失,心急如焚,满屋子寻找,甚至还经过了黑羽身边,由于黑羽和她身后的敌人都用术法隐住了身形,没有学过任何道法的他自是无法看到。他搜了一阵,自然无法找到妹妹,于是匆匆出门,到外面寻找去了。 直到这时,黑羽才慢慢地转过身,冷漠的眼神中透出冰冷冷的杀意。在她的面前,隐娘现出身来,手持飞雪剑,剑气将黑羽虚虚罩定。 其实在转身之前,黑羽已经知道在自己身后的就是聂隐娘,太乙天书仍然藏在她的怀中,而这锁定她的剑气很明显是出自太乙一脉的剑法,青元真君的四个女弟子中只有薛红线和聂隐娘用的是剑,而据她目前所知,薛红线似乎并没有来到这个时代,再加上薛红线的太阴剑气剑走极端,凌厉异常,与身后这似虚实玄的剑气截然不同。 “你在这里做什么?”隐娘冷冷地与她对视着。 在隐娘来说,对黑羽也全无好感,抛下在那山洞中黑羽对她的虐待不谈,单是猗天苏门阁曾发生过的那些事,便让她难以原谅黑羽。当时,灵凝为了救中了魇法的她强行救入王宫劫走春静儿,却被黑羽的短矛刺穿身体,血溅当场,如果不是师父和大师姐及时赶到,灵凝和春静儿都将死在那里。虽说后来红线为了替灵凝报仇亦曾在小方的帮助下还了黑羽一剑,但对隐娘来说,灵凝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什么事也没有帮上灵凝,反而因为灵凝与师父的亲密在内心深处隐隐地生出一丝嫉妒,这种不安的感觉让她极是自责,并由此而更加厌恶黑羽。 ——“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我就很高兴了!” 那个能够轻易地满足于眼前的幸福的师姐,却曾为了她,而差点死在这个黑甲少女的矛下。 “交出太乙天书,”隐娘盯着黑羽,“说不定我可以放你走。” 黑羽冷笑一声:“就凭你?!” 隐娘咬了咬牙,飞雪剑缓缓舞动。 黑羽抽身一退,短矛斜指,正要以疾光电影之术攻击隐娘,却听嘭的一声轻响,隐娘手中的仙剑突然爆出无数剑花,星河泻地般向她卷来。黑羽短矛旋动,幻出耀眼的屏障挡住剑花。随着一连串的交击声锵锒作响,隐娘的剑光尽化虚无。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么?”黑羽收起光屏,双翅一振,便要以矛尖刺向隐娘。 却又顿住。 隐娘不见了。 “我在这里。”隐娘的声音淡淡地在她身后传来。 黑羽心中一惊,骤然转身,却见隐娘不知何时竟已到了客厅里,正隔着门冷冷地看着她。“装神弄鬼!”她大怒之下,冲上前去,短矛挟着电光不间断地攻下隐娘,划出的道道轨迹有若流星,锐不可挡。然而不管她如何攻击,隐娘却总是能够从从容容地接下来,她的身形曼妙如风,仙剑舞得极慢,却有着羚羊挂角般的玄奇,让黑羽无隙可击。 “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黑羽缩回身子,冷盯着隐娘。她原本很清楚地知道聂隐娘的本事应该在她之下,在城外的那次相遇,她亲眼看到幽芮姥姥击伤聂隐娘,并把她擒了下来,那时的聂隐娘虽然也算了得,但论其本事,最多却只比得上得到太乙天书之前的她。自从得到太乙天书后,虽然在幽芮姥姥面前时她始终在隐藏着自己的实力,但事实上,她的本事早已不下于幽芮姥姥。 然而现在,她虽然用尽全力,却无法击败对方。 而更重要的,却是眼前这个少女的眼神和她在山洞里向她逼问道家心法的意义时完全不同,那是一种迷迷茫茫,却又异常凌厉的眼睛。 就像是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 “交出天书,”隐娘面无表情地道,“我可以原谅你差点害死我二师姐的事。” 黑羽淡淡道:“做梦!” “是么?”隐娘将飞雪剑插在地上,剑尖透入地板,竖在那里。然后,她用手缓缓解开发髻,并将一丝秀发咬在齿间。 她在做什么?黑羽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这突然变得怪异的少女。她看见隐娘卷起左袖,然后用右手提起仙剑……在自己的手背上割了一剑。 血,沿着剑尖缓缓落下,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 周围的光线蓦然一暗,萧杀之气无由而来。隐娘将带着的剑尖缓缓指向黑羽,娇躯侧旋,目光清冷:“那么……你就死在这里吧。” 这一瞬间,莫名的恐惧抓住了黑羽的心。她看着眼前这披头散发、自伤身体的少女,心里竟生出一种必死的绝望。她会死,她将毫无疑义地死在对方的这一剑之下,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黑羽从小就被幽芮姥姥培养成夜叉族中的刺客,到现在也不知杀了多少人,也遇到过不少强敌,却从来不曾害怕过。然而这一刻,隐娘剑意未出,那森寒的杀意便已直透进她的灵魂深处,让她战栗,让她害怕。 没有人能够挡住对方的这一剑。 虽然不知道聂隐娘将要用出的是什么样的剑法,但是,黑羽的心中却有一种清晰的明悟,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挡得住聂隐娘即将斩出的剑光。 她已必死无疑。 风,闯入这近乎封闭的室内,卷动着隐娘的绡衣,吹拂着黑羽的羽翅。 隐娘缓缓地划动仙剑。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阳台跃了进来,有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隐娘,你师父叫我来帮你。” 剑势顿住,寒意消散,光线复还。与此同时,黑羽双翅一振,砰的一声破窗而出。 赶来的人是袁宝儿,她并没有意识到正是由于她的出现,反而拯救了黑羽。掠到隐娘身边,见她手臂淌血,袁宝儿惊道:“你受伤了?” 隐娘勉强地露了个微笑:“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被她刺了一矛。” “我们去追她。”袁宝儿见隐娘受伤,立时大怒,化作一道剑光便穿窗而出,直往黑羽追去。 隐娘深吸一口气,还剑入鞘,以右手的袖子拭去自己额上的冷汗,眼神仍是异样的冰冷。紧接着,她也穿窗而出,与袁宝儿一同追着黑羽。 黑羽在空中振翅飞着,虽然她飞得极快,袁宝儿和隐娘的剑光却也不慢。虽然不知道聂隐娘为什么会突然收手,但那凝而未发的一剑仍然在她的心头留下了一丝阴影。她心知这样下去难以摆脱追击,于是便往上空飞去,穿云拔雾,直上云霄,然后再一个转身,短矛旋出光华。 罡风忽至,惊雷乱起,一道道霹雳交错而下。袁宝儿和隐娘在霹雳间穿梭,分成左右击向黑羽。 精光闪现,怒电交织,黑羽连挡了袁、聂二人数剑,纵身再逃。三人就这样一边战着一边远离城市,不知不觉,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她们打到云端上空气稀薄之处,呼吸困难,俱是香汗淋漓。 在挡住隐娘的又一剑后,黑羽眼睛盯着隐娘,身形往后疾退。她很清楚地知道现在的隐娘并没有全力以赴,至于其中原因,黑羽却并不明了,仿佛在多了一个帮手后,隐娘的本事反而弱了下来,远不及她适才独自面对黑羽时的犀利和冷漠。 以一道电光截下袁宝儿,她双翅一拍,疾腾向远处。 袁宝儿还要再追,隐娘却看着天际最后一道暮光,想起一事,惊道:“糟了!” 袁宝儿停了下来,回头问:“什么事?” 隐娘赶紧道:“师父还另有要事要我去做,我却差点忘了。” 袁宝儿也想起风魂确实有事交待过隐娘和媚儿,于是回头看了看没入天际的黑羽,说道:“算了,如果她一心要逃的话,我们也很难杀死她,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于是,两人化作剑光往回飞去,还未接近城市上空,天色便已暗了下来,圆月升起。隐娘心中焦急,不知不觉加快了速度,却又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师父已经交待过媚儿,一定要看到我后,才可以让那一个师父跳下楼去。媚儿再怎么迷糊,也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犯错。” 剑光如电,夜风倒卷。她终于来到那座大厦的上方,低头看去,只见穿着泡泡袖的媚儿正独自站在那里,一边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一边哼着歌儿。 见到媚儿还在,隐娘这才放下心来,落了下去。这时,媚儿也看着她,高兴地挥着手:“隐娘,你来迟了,师父已经穿越了……” 穿越了……穿越了…… 隐娘怔了一怔,从怀中取出阴阳镜:“阴阳镜还在我这里,师父怎么穿越?” 呆! 小狐妖整个人定在那里,手也不挥了,尾巴也不摇了,嘴巴张得老大,简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一种不好的预感闯进了隐娘的心头,她道:“媚儿……难道你……” 两个人一同探头往大厦的下方看去。 一具尸体正躺在那里。 此时,袁宝儿也追了上来,看了看完全呆滞的隐娘和媚儿,又看了看地面上的尸体,立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喃喃地道:“怎、怎么会这样?” …… 第二十五章 是谁死掉了? 只穿着浴袍的风芷馨坐在沙发上,一边接过灵凝递过来的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听风魂解释。 风魂解释得比较简洁,毕竟从他穿越到东晋之后,也发生了许多事,许多东西难以说得太细。将自己曾经穿越到古代,现在又回来找她的事大致上说了一遍后,风魂问:“你明白了么?” 风芷馨点头:“明白了。” 这样就明白了? “不就是穿越嘛,”风芷馨不满地说,“哥哥你也真是的,没事跑到古代去干嘛?” “……”风魂无语。这丫头的接受能力会不会太强了点?一般人听到这种事情,至少也会惊讶一阵吧? “喂,你就不怕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冒充的?” “唔,好像也有这个可能,”风芷馨想了想,问,“我问你,我的屁股上有几颗痣?” “左边两个,右边一个。” “哦,”风芷馨继续用毛巾擦着头发,又接过灵凝递过来的水杯,“看来你不是别人冒充的,真没意思。” 风魂摊手:“喂,什么叫没意思?难道你还想换个老哥不成?” 另一边,灵凝睁大了眼睛。 “她是……”风芷馨一边喝着水,一边看向失去双腿却能够飞来飞去的灵凝。 灵凝赶紧露出微笑:“芷馨姑姑……” 风芷馨立时呛了一下,使劲地咳着。 风魂抬头看天……看天花板。 “哥,”风芷馨跳了起来,抓住风魂的手,“你刚才说,你在古代待了多少年?” “总的算一下,有三百多年吧。” “难怪,”风芷馨失神地看着灵凝,“连女儿都这么大了……” 灵凝嘴巴张得老大。 风魂干咳一声,只好把关于灵凝的事也解释一下,风芷馨这才知道原来她不是“哥哥的女儿”,而是“哥哥的徒弟”,又见灵凝天真貌美,不由盯着风魂。风魂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得继续抬头看天花板。 “不过我还是没有弄懂,”风芷馨坐回沙发,同时将浴袍搂紧一些,“哥,你说你之所以会跑到古代去,是为了找我,可是,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不是你自己么?你把我从家里带出来,然后让那一个哥哥为了找我跑到古代去……你这是在干什么嘛。” “这个问题,”风魂叹气,“你就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我这是在干么?” 他看了看天色,心想:“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穿越了吧?不过,芷馨明明还在这个时代,结果那一个我却跑到古代去找她,这还真是莫名其妙。嗯,奇怪,好像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的样子。” 但不管怎样,他的心中还是松了口气。当初他之所以不顾一切地穿越到古代,就是想找回不知所踪的芷馨,然而现在看来,芷馨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他,这穿越来穿越去的,根本就是他一个人自己在那瞎折腾。 坐到芷馨身边,他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 风芷馨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原来你一直都没有离开我,”他微笑地看着妹妹,“真好。” 风芷馨怔了一怔,看着他的眼睛,问:“哥哥,那段日子,对你来说发生了很多事么?感觉好像你变了不少。” “确实发生了许多事,”风魂略带沧桑地说道,“有些事情真是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的话,那就不要说了,反正我也不想听。”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因为,”风芷馨低头看着风魂按在她胸口的那只手,黑着脸说,“哥哥你根本就一点都没变。” 风魂干咳一声,尴尬地将手收回:“毕竟离开了好一段日子,不摸一摸……咳,没有什么实在感。嗯,好像比以前大了一些。” “不对吧,”风芷馨说道,“按照你刚才说的,你离开前我是什么样子,那现在我应该还是什么样子吧?要不,你再摸一下看。” “好啊!”风魂赶紧伸手。 风芷馨抢过沙发上的枕头,使劲往风魂头上砸:“你还真的敢再伸过来,我让你摸,我让你摸……” 灵凝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窗外窜了进来,哭道:“师父,师父……” 风芷馨停在那里,转过头来,却见落在地上的是一只金色的可爱小狐。小狐狸口吐人言,带着哭腔朝风魂叫道:“师父,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风魂疑惑地看着媚儿。 “师父你死掉了,你死掉了,怎么办?”媚儿大哭,“都是隐娘害的,谁叫她来得那么迟,害得师父你死掉了。” 谁死掉了?风魂疑惑地和灵凝对视了一眼,摸不着头脑。 没过多久,却见隐娘和袁宝儿也从外面飞了进来,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在袁宝儿的背上,背着一具尸体。 于是……风魂终于知道是谁死掉了! 尸体被放在了沙发上,风芷馨呆呆地看着尸体,也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伤心嘛,那边还有一个活着的哥哥,不伤心嘛,这一个哥哥骨头尽碎,已经连呼吸都没了。 在她身边,灵凝和袁宝儿亦是神情呆滞,不知该如何是好,隐娘低着头,眸中含泪,双手微颤,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还有媚儿……她正在看喜羊羊……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狐狸,还没她的姐姐一半懂事!”风魂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用阴阳镜打开穿越之门时,会出现海市蜃楼般的幻境,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他被媚儿推下天台时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的景象,而是直接撞在了地面。只是后来醒过来时就已经到了大荒境,因此他才一直误认为当时的穿越是成功的。 原来当时根本就是穿越失败…… 他唤了一声“灵凝”,灵凝会意过来,伏下身去,将嘴儿吻在这个已经死去的师父的唇上,一道元阴度了进去。尸体上的伤口在快速愈合,原本已经僵硬的肌肤也恢复了血色。 过了一会儿,灵凝抬起头来,见边上的师父正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于是说道:“脾部破裂,其它地方也受到强烈震荡,不过我已经用白玉轮治好了。骨头断了好几根,看来得重新接过,只是……” “只是什么?”风魂问。 灵凝脸色苍白:“魂魄不在!” “果然是这样!”风魂叹气。**的伤都还好办,他身上带了不少接骨续命的仙丹,再加灵凝和隐娘都能够使用太乙白玉轮,再重的伤也治得好。但是没有魂魄,就算把所有的伤都治好也没用。 袁宝儿咬了咬牙,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地府,把你的魂魄抢回来。他才刚死,魂魄多半还没过奈何桥,在他喝下孟婆的**汤之前把魂魄抢回来就可以了。” 她竟然这么关心我?风魂看着袁宝儿,苦笑道:“恐怕没用,我们要怎么去地府?” 袁宝儿怔了一怔:“在酆都和泰山都有通往地府的路……” “问题是,”风魂摇了摇头,“谁知道这个时代地府还在不在?” 在这个时候,连天庭似乎都已不复存在,更不用说地府了。 “不过,”他想了想,又道,“虽然不知道该上哪去劫魂,但却可以试试召魂。不管怎样,就算是这个天界消失的时代,魂魄也总是会有一个去处,我们不妨用召魂法术,看看能不能把他的……咳、我的魂魄召回来。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既然我还站在这里,那他也死不了。” 灵凝和隐娘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既然师父能够进入大荒境跟木公学习道法,又先后收了她们为徒,那自然没道理会死在这里。灵凝说道:“如果是召魂法术的话,我曾在天书里看过一些,都还记得。” 风魂看了看窗外,见外头已是漆黑一片,于是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和灵凝先到北边的山头找一个地方设坛,隐娘,你先留在这里把他身上的伤都治好来,这里有些仙丹,你先拿着。宝儿……” 袁宝儿见隐娘仍是自责地低着头,于是说道:“我留在这帮隐娘好了,等尸体上的伤治好后,我就马上把他送过去。” 风魂点了点头,便准备带着灵凝准备出门,风芷馨觉得新奇,也要跟他们一起去。于是,风魂就让灵凝以彩鸾带上芷馨,三人先回到风家,让芷馨换掉她身上的浴袍,再一同飞上夜空。 风芷馨从小就喜欢读些与古时候的神仙和剑侠有关的志异和传记,见哥哥从古代转了一圈,竟然学会了这种飞来飞去的本事,不禁也兴奋起来。她坐在灵凝身后转头问道:“哥,你刚才说你的那个徒弟叫聂隐娘,那是不是还有一个薛红线?” 灵凝惊奇地回过头来,问:“咦,薛红线是我大师姐的名字,姑姑,你怎么会知道?” 风芷馨睁大眼睛,心想:“薛红线,聂隐娘,那不都是在《唐传奇》里有记载的女剑侠么?怎么全都成了哥哥的徒弟?” “对了,灵凝,”她又问,“你多少岁了?有十五岁么?” 风魂一边飞着,一边摊手:“她其实已经两万岁了。” 灵凝俏脸一红,道:“师父你、你胡说,就算把我在篷莱仙岛等你的那段日子也算进去,人、人家也才三百多岁。” “三百多岁?她已经三百多岁了?”风芷馨一脸郁闷地想,“我为什么会被一个三百多岁的人喊姑姑?” 第二十六章 劫魂者死?白衣公主对黑羽! 飞到北方山头,风魂清出一块空地,扔出棋子,以五行之术砌出祭坛。灵凝手执朱砂笔飞来飞去,画出符咒,布下阵势。似这般忙了一阵,风魂见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等袁宝儿和隐娘把无辜摔死的那个自己的尸体带过来,于是便跟芷馨坐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空。 风芷馨抱着腿弯,与身边的哥哥肩靠着肩。夜风拂动,星河点点,野草散出清新的芳香,让人迷醉。 她问:“哥,你那个时候怎么会相信穿越这样的事?还真的跑去跳楼?” 风魂很想告诉她,当时他不是自己跳下去,而是被媚儿那小迷糊推下去的,只是想了想后,他看着天际,缓缓说道:“那个时候,你无缘无故的从家里消失,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你,迷迷糊糊的,什么都没有多想。穿越也好,跳楼也好,都没有关系……我当时只想找到你。” 虽然从东晋找到唐初,找了三百多年,最终却是在自己家中找到,但他的心中却还是觉得欣慰,至少现在他知道,他的妹妹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风芷馨说:“真好。” “什么真好?”风魂笑道,“让我这当哥哥的穿越来穿越去的到处找你,你觉得很开心是么?” “我是说,”风芷馨将脑袋枕在他的肩上,“虽然对哥哥你来说,我曾经失踪过好久,但对我来说,哥哥你却一直都在身边……真好。如果不见了的人是哥哥,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傻丫头,”风魂用手环住妹妹的肩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你是我最重要的妹妹,我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扔下?就算你不见了,我也会一直去找,直到找到为止……你看,我这不是找到了么?” 风芷馨扑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根本就没有离开。” “那是对你而言,”风魂缓缓地叹了一声,“对我来说,你却曾经离开过。芷馨,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风芷馨沉默了。 风魂将妹妹搂得更紧了,虽然穿越来穿越去,现在想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明明妹妹一直就在家中,他却上天入地地去寻找,但至少、至少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这让他觉得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那么,”风芷馨转过脸来看着风魂,道,“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说一句‘欢迎回来’?” “你说呢?” “那么,”风芷馨微微一笑,以手撑地,在风魂的脸颊吻了一下,低头说道:“欢迎回家,哥哥!” 风魂觉得心底涌起一种幸福的感觉,不管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大,但只有在这里,在芷馨的身边,他才有回到家中的感觉。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芷馨再次将脑袋枕在他的肩上,“那就不用再离开了,对吧?我们可以仍然生活在这里,如果你喜欢,灵凝她们也可以留下来,家里虽然不够大,但是没关系,我们楼上那家的房子好像就要出租了,到时我们可以租过来,等以后我们有了积蓄再去买间大一点的房子好了,虽然现在房价很贵,但总是会有办法的……哥,你怎么了?” 她不解地抬头看向风魂。 风魂却已是呆在那里。 带着灵凝和隐娘、宝儿、媚儿四人留在这里,不再回到唐朝?虽然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念头,但是留在那个时代的红线、孙灵秀、慧红、春静儿、浴月她们怎么办?消失不见,到现在也不知是生是死的许飞琼怎么办? 还有东方苍天的郑老、奇辰公主、钟化、何月华他们,这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一同对抗伊奘诺尊和他的八百万神的人,自己怎么可以弃他们而不顾? 风芷馨看着风魂那犹豫难决的脸,眼睛慢慢地黯了下来。 “看来,”她抬头看向夜空,“哥哥你,有着不得不回到过去的理由。” “……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是么?”风芷馨轻轻地道,“但那样一来,哥哥你当时……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穿越的呢? 这个问题……风魂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就在这沉默间,袁宝儿和隐娘已各自纵着剑光飞了过来。 将尸体放在祭坛之上后,由于灵凝毕竟失去双腿,有些不便,于是就把召魂之术教给隐娘,让隐娘进行斋醮仪式。摆香案,烧纸符,隐娘脚踏七星,手持桃木剑轻轻舞动,只一会儿,清风刮过,烛光摇动,祭坛上的尸体似乎动了一动。 灵凝飞上祭魂,将手放在这“死去的师父”的鼻息间,觉察到淡淡的呼吸,不由喜道:“好像已经回来了一魂一魄。” “看起来有用,”风魂说道:“不过人体之内有三魂七魄,要全部召回来,当有三天三夜才行。” 隐娘停下桃木剑,说道:“都是因为我耽误了时间,才害得师父未能成功穿越,这三天三夜就由弟子守在这里吧。” 灵凝道:“我和隐娘一直留在这里。” 风魂想了想,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召魂之术既然有效,那暂时就由隐娘留在这里作法,其他人没事时就过来陪隐娘就是。反正从城里到这儿距离很短,只是一会儿的事,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应该不会受到干扰。我再在周围布下青烟锁云阵和散势流水阵,再加些禁制,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灵凝和隐娘一同点头。这时,风芷馨把风魂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哥,我刚才就一直想问你了。她们不都是从唐朝来的么?” “是啊。” “那,”风芷馨悄悄指着袁宝儿,“为什么会有兔女郎?” ****** 黑羽立在树枝上,看着山脚大路上来来往往的铁盒子,这些铁盒子无疑便是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里面都装着人,有的只有一个两个,有的却装了十来个。 在她的脑海中,仍在回忆着与聂隐娘剑矛相对时的情景,明明觉得自己生无可恋,明明觉得自己绝不会害怕什么,然而当聂隐娘以披发自伤的架式将剑对准她的那一刻,她的心中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并不知道聂隐娘当时将要用出的是什么剑法,然而在那一瞬间,她却直觉到自己会死。 原来,自己竟是如此地害怕死亡。 又或者,自己害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那份将要死得毫无意义的屈辱。 山脚下,一辆公交车将要经过,她将身后双翅一拍,疾飞而下。公交车上有人隔着窗户看到了她,伸出手不可思议地喊着,还没等其他人看过来,她已将矛尖虚刺,一道电光穿梭而下,击在公交车上。火花连闪,公交车飞出公路,翻下河堤,然后突然爆炸,腾起一阵黑烟。而她则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竹筒,拔开木塞,熊熊燃烧的车内飞出十几条寻常人根本无法看到的黑影,自行投入了竹筒之内。 公路上的其它车辆纷纷停住,在有人发现她之前,她已双翅一振,腾上云端。 怀揣着这十几条刚刚死去的生魂,她往幽芮姥姥藏身之处飞去。幽芮姥姥所中的紫煞刀霸道异常,幸好她的龙养食魂之术以无合有,可将他人魂魄炼化成自身阳神,若非如此,她早已死在紫煞刀所含的烛龙火毒之下了。 只要再服食下这些生魂,姥姥应该就能复原了吧?黑羽心中想着。 只是,就算我如此救护她,她也不会在乎我。 黑羽的神情仍是那种千年不化的冰冷,眼睛却带着古怪的笑。 就在这时,寒意袭来,她心中一惊,蓦然顿住。 一道刀光划破苍穹,往她直劈而来。 她以**的左足点着虚空,身子一旋,瞬间便移了数丈。 刀光劈了个空。 “什么人?”黑羽手持短矛,冷冷地问。 一个白影破空而下,落在她的面前,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儿,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她身形消瘦,头发长得几乎到达臂部。 女孩儿的神情是一片冷漠,竟比黑羽还要冷上三分。在她的手中抱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大圆珠,幻出光华。 “你是谁?”黑羽看着她。 白衣女孩儿的眼睛是一种看不见眼瞳的灰暗,虽然面朝着黑羽,却完全无法让人感觉到她的视线。在她的口中,生硬地吐出字句:“擅夺生魂者……死!” 圆珠内立时飞出一个手持关刀的将军,关刀一闪,劈向黑羽。黑羽连躲几刀,短矛一刺,电光刺破了幻影。幻影消失,白衣女孩的圆珠内却又飞出四位持有仙剑的仙子,围着黑羽急旋。剑气森然,令黑羽难以应对,战了一会,她终于寻得机会,以四道电光击中这四位仙子,四位仙子亦如同刚才那个将军般,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四位持剑仙子消失,圆珠内却又飞出一个手持短矛的少女,背生双翅,身穿黑甲,竟与黑羽长得一模一样。 黑羽一惊,还未回过神来,那黑甲少女已以短矛化出电光向她击来,使得正是疾光雷影之术。黑羽不得不全力应对,然而不管她如何应对,这个从女孩儿手中的奇怪宝珠中幻化出的黑甲少女总是能先一步看穿她的招式,再以令她熟悉的矛法向她攻击。连战了近半个时辰,她竟无法伤到对方,对方也无法伤到她。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体力渐渐耗尽,而对方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疲倦。 黑羽心知这样下去自己必败无疑,咬了咬牙,身子一旋,在避开对方的电光之时,脑中快速地闪过一段真言。紧接着,她怒叱一声,矛尖虚刺,生出劲烈强光,再骤然爆开。这是她从太乙天书中记下的太乙五雷之术,以前她也从未用过。 果然,那个由圆珠幻化而出的黑甲少女虽然对她前面的招式都能看破,对这招太乙雷法却是一阵茫然,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该如何躲避,很快就被轰成了青烟,不知所踪。 杀了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幻影,黑羽立时化作疾风扑向白衣女孩儿,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孩儿手中的圆珠到底是什么宝物,但如果继续让她招出幻影,自己只怕难以应对。 寒光一闪,其锐难挡。黑羽的短矛划破空气,直接刺向女孩儿的额头。 白衣女孩儿的身上却突然幻出透明圆球,将她整个人包在里面,黑羽的矛尖立时被阻在外头,根本无法将其刺穿。 “天地山川,有时崩坏,吾之道体,浩劫长存!如金之坚,如刚之利,净如琉璃,光如满月。”女孩儿面对黑羽,一字一句地说出这段像是经文又像是真言的句子。她的声音稚嫩中带着清冷,就像是卷动落叶的秋风,毫无情感,却可令万物凋零。 而她手中的宝珠散出的光华亦缓缓改变,变得有如月光。 第二十七章 劫魂者死?隐娘的衣裳! 她到底是什么人?黑羽紧紧地盯着她。 自从跟着幽芮姥姥来到这个时代,除了叶法善和姬乔等自己人,以及紧追他们而来的风魂和聂隐娘等敌人,黑羽就没有再见过其他能够使用神通术法的仙神或是妖魔,甚至连最寻常的地方神灵在这个世界也消失无踪。 她本以为这是一个既没有神仙也没有妖魔鬼怪的世界,然而突然之间,却跑出了这个奇怪的白衣女孩。 一道金光从女孩儿手中的宝珠闪了出来,砸向黑羽,黑羽双翅一拍,快速飞退。飞退后,她脚尖点着一缕轻云,定晴看去,见女孩儿的宝珠里这次飞出的是一个青年。 一个身穿金甲,手提金棍的青年,他的背上亦长有双翅,左翅呼风,右翅带雷,风雷相交,稍一拍动便有火花生出。 看着这个背生双翅的战神,黑羽的瞳孔猛地一缩,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已猜到这个人的身份。 自古以来,得道的仙神虽有不少,但是能够以肉身成圣的却是不多,东天青元显圣真君是其中一个,而守护雷庭的雷光护法显圣真君亦是其中一个。 这个从宝珠中幻化出来的金甲战神,正是雷庭护法……雷光护法显圣真君。 虽然明知道这个背生双翅的金甲战神就跟刚才的“自己”一样,全都只是白衣女孩弄出来的幻影,但这一刻,黑羽却无法保持内心的冷静。她的眸中跳动着火焰,额上却生出阵阵冷汗,短矛紧紧地握在手中,是异样的冰冷。 “擅夺生魂者……死!”白衣女孩再次将这句话说了出来,甚至连语气都与方才一模一样。 话音一了,酷似雷光护法显圣真君的幻影将手中的震天棍急速旋动,立时间,霹雳交加,雷电轰呜,一道道闪电破空而下。如果是曾经与雷光护法显圣真君交过手的风魂也在这里,他必定会感到惊讶,眼前的这个虽然只是幻影,但他所施展出来的招式,竟与那个真正的雷庭护法完全一样,甚至连威力的大小也一般无二。 同样是以雷光作为武器,但雷光护法显圣真君施展出来的招式显然不是黑羽可比,她在这无数霹雳间左拙右支的闪避着,终于避无可避,被其中一道霹雳刺中胸口,不但身上的黑甲被刺破,伤口更是发出刺鼻的焦味。她惨哼一声,坠了下去,而那白衣女孩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向她伸手一指,黑羽身上那装有生魂的翠绿竹筒立时飞了出来。 糟了,黑羽想要伸手抢回翠绿竹筒,竹筒里的生魂还可以再找,但这个竹筒却是用来收魂的法宝,没有它,她就无法替幽芮姥姥收集魂魄。 然而那幻影已飞了过来,手中震天棍朝她骤然砸落。 她不得不以双手举起短矛挡住震天棍,随着一身震响,她坠往地面。而震天棍又疾速地在她的胸口点了一下,令她口喷鲜血。 白衣女孩接住翠绿小筒,面无表情地将其打开,里面的十几条黑影立时飞了出来,投向天际,消失不见。 黑羽越坠越快,那幻影仍是紧随其后。 以愤怒到极至的目光看了这明知是幻影的雷庭护法一眼后,黑羽以断矛刺入胸口处的伤口,血光立时溅住。那幻影再次将震天棍向她砸来,而她却已借着这道血光远遁而去。 “逃走了么?!”女孩儿仍然捧着宝珠站在云端之上,以淡然的语气说出这句既像是疑问,又像是陈述的话来。 宝珠光华一闪,那酷似雷光护法显圣真君的幻影便已消失。 两朵花儿从上空落下,在她的身后变成两个童子,缓缓下拜。 “什么事?”白衣女孩动也未动。 “舞公主,”其中一个童子低声回答,“昨夜有人妄设召魂阵法,请舞公主前往处置。” “哦!”舞公主缓缓转身,却又见远处的一处森林看了一眼,然后便带着两个童子跃入虚空,不知所踪。 在那处森林里,藏着一个玉冠羽衣的青年,以及许多的人偶。 “她就是你们所说的白衣公主?”羽衣青年问。 “没错,”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人偶用双手枕着脑袋,躺在一根树枝上,“一个没有秩序的世界根本就无法存在于天地,既然有秩序,就一定会有守护秩序的人,就算是这个大多数人都已不再相信神*也不例外。刚才那个女孩,就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白衣公主风舞!” “风舞?”羽衣青年的目光中闪过寒意。 “别想太远,”金发碧眼的芭比娃娃从草地里钻了出来,“虽然也是姓风,但她和风魂那家伙没什么关系。不过,如果你想要掌控这个世界的话,就难免要跟她为敌。她是神州结界的守护者,同时也是这个世界仅有的三位守护者之一。” “三个?” “守护鬼魂世界的黑衣公主,守护灰界的灰衣公主,守护人世的白衣公主。”芭比娃娃摊手,“三个都是这样的小女孩……这也算是某个家伙的恶趣味吧。不过,其她两个暂时与我们无关,只要杀了白衣公主风舞,取得五彩石,这个世界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毕竟……” 芭比娃娃冷笑道:“这是一个众仙皆隐的世界,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你就可以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灵!” …… ****** 身穿旗袍的隐娘跪坐在斋坛上,在她的旁边,躺着的是虽被召回一魂一魄,回复生气,却仍是气息微弱的风魂。 虽然这个师父其实还并不认识她,但一想到正是由于自己的大意,害得他从那样高的地方摔下去,隐娘的心中自是不免内疚。 虽是守在这里使用召魂术法,但真正需要施法的却只有子时,其它时间只要守在这里即可。虽然如此,她却也并不觉得无聊,在她的手中,捏着一根由晶砂炼制而成的绣花针。指如兰花,以常人无法看清的速度快速地移动着,一件飘浮在她面前的衣裳正逐渐被绣上花纹,染上色彩。 灵凝从阵外飞了进来,在她的手中捧着许多个小碟子,碟中放着各种颜色的光,这些光都是她适才从天上收集的云光和虹光。她将这些碟子放在隐娘旁边,说道:“收集了半天,只有这么一点。” 隐娘自然知道这些光看似随处可见,想要收集却绝非易事,二师姐能够收集到这么多已不容易了,于是微笑道:“谢谢师姐,这么多已经够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灵凝落了下来,好奇地看着。隐娘面前的这件原本是风魂从妖灵界龙绡宫得来的白色绡衣,然而现在她却将这件鲛绡进行修改,以云光绣入花色,又以虹光染上五彩。 隐娘低声道:“这件衣裳已有些不太合身,所以我把它改一下,只是这样……” “是么?”灵凝疑惑地道。这件白色绡衣原本是风魂从樱樱夫人那里要来给灵凝穿的,只是后来发生了不少事情,再见灵凝时,灵凝已发育成熟,这件绡衣也嫌小了,于是就给了隐娘。不过在这一两年里,隐娘的身体也在发育之中,这件绡衣确实也是不怎么合身了。 就算如此,前几天风魂把它收去,骗隐娘穿上她身上这件露出腿儿的旗袍时,虽然骗她说已经把这件鲛绡烧了,其实也没舍得真烧。毕竟鲛绡来之不易,比天界一众女仙常穿的云光绣衣还要值钱。 见隐娘技巧娴熟,灵凝啧啧地道:“想不到你的刺绣如此了得,只怕连织女都比不过你。以前好像没见你学过啊。” 隐娘脸儿微红,说道:“以前在家中时,母亲因为见我整天诵念经文,怕我生出出家的念头,就让我去跟人学了一些女红。后来在大荒境,又跟浴月姐和龙格公主学了许多。” 她却没有告诉灵凝,早在拜风魂为师之前,她的刺绣就能把飞鸟给绣得活过来,到了大荒境后,虽然她确实是向浴月和龙格学了一些,但由于她学得太快,很快便青出于蓝,以至后来浴月和龙格都自卑得再也不敢教她。 “不过你为什么要把它改成彩衣?”灵凝改坐为趴,以双手撑着下巴,抬头看向隐娘的发髻,“连发型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么?”隐娘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换一换,看看自己穿别的样式的衣裳会不会好看……只是这样。” “如果是隐娘的话,穿什么样的衣裳都会好看的。”灵凝说道。 “师姐你才是呢。”隐娘看向头戴金色葵花,身穿树叶小衣,因为趴在地上,美妙的**挤得鼓胀的师姐,笑道,“要不然,师父为什么最喜欢摸你抱你?” “师父那个坏蛋,”灵凝撇着嘴儿,“他巴不得人家什么都不穿。” 隐娘怔了怔,停住针线,迟疑地看着灵凝。 “怎么了?”灵凝问。 “师姐,”隐娘犹豫了一下,“你和师父是不是已经、已经……” “你、你想到哪去了?”不知怎的,灵凝马上就意识到隐娘在问什么,整个脸都红了起来,“也、也没到那种地步……” 听到灵凝的回答,隐娘莫名地松了口气,这种奇怪的感觉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虽然知道二师姐和师父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但想到在图书馆中二师姐和师父之间的暧昧情形,分明是与“那种地步”也差不了多少,她的心中又涌起淡淡的酸楚滋味,明知道这种心情不应该有,却怎么也压抑不下去。她强行压下心头杂念,又绣了一阵,扭头一看,却见灵凝躺在那儿,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翻过去,有时盯着自己手中的针线,有时瞅向旁边沉睡不醒的师父,分明就是百无聊耐的样子,不由好笑地说道:“师姐,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就可以了。” “可是,只有你一个人在这,我……” “放心吧,”隐娘从囊中取出一个翻盖手机,笑道,“原本就不会有什么事,真要有事的话,我也会马上用这个东西通知你们。” 灵凝于刺绣一窍不通,见隐娘一直在那刺来绣去,本就有些无聊,又知道这周围布下了许多阵法和禁制,一般人根本进不来,也就不太担心,于是跟隐娘多聊一阵后就飞走了。 灵凝飞走后,隐娘停在那里,不知怎的,满脑子都是自己在图书馆里所看到的那幅画面。想到灵凝在师父胯下张开小嘴儿的情形,她不由转过头,朝旁边这个昏迷未醒的师父看了一眼,迷迷糊糊地想:“那种事我、我也做得到……”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地将手伸向昏睡青年的双腿之间,身子也慢慢倾了过去,张开嘴儿……然后突然清醒过来,又吓得赶紧转身坐直,脸儿发烫,心如小鹿般跳个不停。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她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十八章 劫魂者死?黑羽的血嫁! 飞往城市的途中,灵凝见远处的云彩间现出晚霞,于是想着:“我何不将这晚霞的霞光也采一些来,送给隐娘?” 于是就乘着彩鸾朝晚霞飞去,这晚霞看着虽近,其实却远,飞了一阵,她无意间低下头去,却山林间有人艰难地走着,不由怔了一怔。 那人身穿黑甲,背生双翅,分明就是黑羽。 黑羽紧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跄踉地走进山洞,血,一滴一滴地从她手缝间溢出,滑过黑甲,滴落在地。 进入洞中,虽然想要继续支撑,却还是扑的一声跪倒在地,使劲地喘着。 “你受伤了?!”幽芮姥姥盘膝坐着,“是谁伤了你?” 她张开口,却无法回答。 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捧着宝珠身穿白衣的女孩儿是谁。 幽芮姥姥却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她看着黑羽,冷冷地道:“收魂筒呢?” “被人抢走了。”黑羽虚弱地回答。 “没用的东西。”幽芮姥姥冷哼一声,周围本就看不到有孤魂野鬼,而以她现在的状态亦无法自己去杀人以食用生魂,没有收魂筒,黑羽就无法把找到的鬼魂带给她。 “你不是说不会让我失望么?”幽芮姥姥淡淡地道,“以你现在的伤势,既无法再去寻找五彩石,也无法再替我收集生魂,你还能做什么?” “我还能做一件事。”虽然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一阵苍白,黑羽的语气仍是僵硬得有如生铁,她移到幽芮姥姥身后,也不知是施了什么术法,一道淡红色的血影从幽芮姥姥身上快速地向她流去,这样的状况只持续了一会儿,她便猛地喷出鲜血,颓然倒地。幽芮姥姥却一跃而起,身上被紫煞刀所伤的伤口奇迹般地消失不见。 “地元血嫁之术?”幽芮姥姥看着倒在地上身体颤动的黑羽,脸上闪过讶异的光芒,却很快又变得冷漠,“很好,看来我确实是没有白白养你。” 在黑羽的胸口,不但被幻像所伤的伤口仍然留着,还莫名地多了一道散出淡淡紫气的刀伤。 幽芮姥姥身上残留的伤势,全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你放心,”幽芮姥姥持着柱杖,连看也不再看黑羽一眼,“等姥姥得到了五彩石,如果那时你还活着,姥姥一定会来救你。就算来不及,等姥姥重振我夜叉族之日,亦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说完,幽芮姥姥便要往洞外掠去。 黑羽却突然大笑起来,明明倒在地上,连动弹的力气也已失去,明明胸口的血水止不住地渗往地面,让她变得越来越虚弱,然而她的笑声却震得连山洞都在摇晃。 “你笑什么?”幽芮姥姥皱了皱眉,回过头来看着她。 “姥姥,”黑羽的声音中透着冰冷冷的讽刺,“你就真的不想知道,刚才是谁伤了我么?” 幽芮姥姥问:“是谁?” 黑羽仍在笑着,她艰难地伸出手,将胸前早已碎裂的黑甲一片片地剥开,虽然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但她的眼睛竟带着奇怪的笑。在她那早已被鲜血染红了的胸口处,现出两个伤口,一个是她以地元血嫁之术从幽芮姥姥身上转移过来的刀伤,还有一个,却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看上去焦黑一片。 幽芮姥姥失声道:“你竟是被他所伤?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羽仍在笑着,伤她的其实只是一个幻影,并非真正的雷光护法显圣真君,但这已经无所谓了。不管那白衣女孩是怎么做到的,对她来说,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活下去。 就算幽芮姥姥真的得到了五彩石,也绝不会来救她。 伤口溢出的血水已变成了黑色,她失神地看着幽芮姥姥,缓缓地念道:“燕山此际瑞烟笼,雷起东南助晓风;霹雳声中惊蝶梦,电光影里发尘蒙……” 幽芮姥姥紧紧盯着黑羽,却怎么也无法压住内心的震动,那本就有如枯树般的皱纹紧紧地叠在一起,那她显得更加苍老。 黑羽一直笑着,笑声中透着尖锐得痛,她看着幽芮姥姥,轻声地唤道:“娘……” “你叫我什么?”幽芮姥姥厉声喝道。 “直到现在,你还不想让我知道么?”黑羽凄凉地道,“你根本就不是姥姥,真正的姥姥,早已经被你杀死了。” 幽芮姥姥沉默一阵,紧接着,她皮肤上的枯皱快速地褪去,整个人也莫名地高了许多。只是一瞬间,她那本是老迈不堪的形貌就完全换了模样,变成了一个与黑羽相貌接近的美妇。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她看着黑羽,眼中闪过厉芒。 “从一开始,”黑羽紧捂着胸口,仿佛要压住的不是从伤口流出的血,而是从心中溢出的痛,“你杀死姥姥的时候,我其实一直就躲在旁边。那个时候,姥姥其实是想把你放了,她把我也带到了那里,想要让我们母女一同离开。但是你却弄错了,你以为姥姥是要按族规处置你,竟连话也不等她说完就突然出手杀了她,再伪装成姥姥的模样。只是那时候的你实在是太紧张了,紧张得根本就没注意到你的女儿一直躲在旁边,把你所做的事……全都看了进去……” 美妇紧紧地盯着黑羽,然而在黑羽那逐渐失去焦点的眼睛里,她所看到的只有那奇怪的笑。她从来就看不懂这个女儿,就像她看不懂那个男人一样。她无法理解,这个孩子既然早就知道她的伪装,为什么却能够隐瞒这么多年,那时候的孟伊儿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却能够将看到的一切全都隐藏在心中,不让任何人知道。 她无法明白,既然这孩子明明知道这些年来始终以冷漠和残酷对待她的,其实是她的亲生母亲,为什么在她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怨恨,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笑? 这孩子……究竟在笑什么? 只是这已经无所谓了,她清楚地知道,这孩子已经不可能再活下去。雷光护法显圣真君的震天棍,再加上东天青元显圣真君的紫煞刀,这两种伤加在一起,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承受得住。唯一能够救得了这孩子的或许只有五彩石,但就算真的得到了五彩石,她也绝不会把五彩石的灵力浪费在这个孩子身上。 “你就安心地去吧,”她缓缓地弯下腰,摸着黑羽的脸,声音中带着扭曲到极点的恨,“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那个抛弃我们母女的人付出代价,到那个时候,娘再去陪你,到那个时候……娘一定会好好地疼你。” 身形一闪,她掠出山洞,消失无踪。 黑羽仍在笑着……笑得泪流满面…… ****** 暮光散去,星月升起。 聂隐娘将手一抖,缀上虹光的鲛绡散出五彩。 她脱下身上的旗袍,将这件五色彩衣穿在身上,彩衣的样式与梦中的那个女人所穿的一模一样。 挽着飞仙髻,穿着五色彩衣,她轻轻旋了一下身子,彩衣飘飞,约绰窈窕。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变成了梦中的那个女子。 那个曾与师父倾情相恋的女子。 她跪坐在昏迷未醒的青年身边,低头看着他,周围万赖俱寂,就仿佛整个天地便只有他们两个人。隐娘羞怯地躺在这个师父的身边,将头轻轻地枕在他的胸口,虽然只收回了一魂一魄,但青年的身体已不再冰冷,在这宁静的夜色间,她轻轻地搂着师父,虽然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只有那一点点的热量,她却已觉得分外温暖。 身上有什么东西响了起来,让她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地取出囊中的手机,按师父教过的方法翻盖接听。 “隐娘,”师父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你那边有没什么情况?” “啊,没什么事情。”隐娘赶紧回答。 “哦,”风魂在手机的另一端说道,“那你们两个今晚就互相作伴吧,有什么事情再通知我。嗯,可不许玩什么奇怪的游戏哟?” “什、什么嘛。”隐娘红着脸说道,“哪有什么奇怪的游戏?” “啊,没有就好,如果在我的门下出现百合这种事情,那我这当师父的也会很没面子的。”风魂显然是在开玩笑。 “百合?”隐娘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百合就是……”手机里的风魂正想解释,旁边却传来媚儿的催促道,只好说道,“算了,以后再告诉你,媚儿要去吃冰琪淋,我们逛街去了,有什么事情就马上通知我。” “好的。”隐娘说道。将手机放回囊中后,她一边想着师父所说的百合究竟是什么,一边又看侧躺着看向旁边这个还在沉睡的师父的脸,俏脸微红,想道:“师父那人也真是的,这一个师父都还没有醒来,哪、哪会有什么奇怪的游戏?” 与此同时,在另一头,风魂将手机放进兜里,转过头来,却见袁宝儿正好奇的看着他:“什么是百合?” “咳,没什么,开开玩笑而已。”风魂笑着回答。在他这个师父的调教之下,隐娘和灵凝的性取向似乎还算正常,应该不至于会出现百合这种事来,不管怎样,有灵凝在那陪着隐娘,他也放心一些。 他见芷馨和媚儿也已换好了衣服,于是挥了挥手:“走吧。” 于是,几个人一同逛街去了。 隐娘在月色下守着昏迷未醒的师父,她本就是喜欢清静的人,似这般独自守着师父,对她来说反而有种令人安心的幸福,就好像是在梦中经常出现的场景一般。将旗袍放在身边,她以手拢膝坐在师父身边,回忆着与师父相处的点点滴滴,有些是自己所拥有的记忆,有些却是从梦里涌出来的,这些画面在她的脑海中切来换去,渐渐地,以至于连她自己也难以分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真实。 时间就这样点点滴滴地流逝,不知不觉到了子时,她站起身来,抽出白雪剑缓缓地舞动,数点烛光凭空出现,几道白幡飞来飘去。 躺在那里的青年轻轻地动了一下。 又有一魂三魄被召魂法术召回到他的体内。 收起仙剑,隐娘低头看着青年,见他的脸色已变得红润,心里也更加放心一些。三魂营骨,七魄侍肉,对于任何人来说,这三魂七魄都是不可少的,现在这个师父已被召回了两魂四魄,虽然还无法醒来,却至少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就在她准备重新坐下的时候,忽地,一道白光从远处骤然出现,直晃而来,瞬间便破去了布在周围的那些禁制。隐娘心中一惊,立时转身看去,只见在白光消失的方向突然多出了一个手捧宝珠的女孩儿,女孩儿脸朝着她,眼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彩。 “你是谁?”隐娘惊疑地看着这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儿,虽然对方的年龄看起来不大,隐娘的心中却不敢有任何的小视。这周围不但布有禁制,还暗藏着她的师父风魂以棋子布下的散势流水阵和青烟锁云阵,然而这女孩儿不但破去了所有禁制,而是直接进入阵内,她手中捧着的圆珠散出奇怪的光华,令风魂散在周围的棋子纷纷碎去,发出一连串的清脆声响。 “擅劫生魂者……”女孩儿的神情宛如木偶,连说出的话也不带任何的感情,“死!” 一道电光从宝珠内直窜而出,击向隐娘。隐娘赶紧以剑截去,击散电光。 有个少女从宝珠内飞了出来,身穿黑甲,手持短矛,背生双翅。 黑羽?! 第二十九章 皇天初现!惊变! 隐娘盯着从宝珠里飞出的黑甲少女。 然而这个黑羽亦如那个女孩儿般面无表情,虽然在隐娘的印象里,黑羽本就是一个极少流露出情感的敌人,但现在这个黑羽脸上的表情却比她所认识的那个还要木然。 短矛如电,仙剑似雪,剑花与矛影不断相交,交击出不间断的火花。隐娘担心昏迷未醒的师父受到伤害,于是挡在他的面前,以璇玑剑舞冷静地应对面前的黑羽。斗得久了,她咬一咬牙,抓住黑羽的一个空隙将身一纵,白雪剑划出玄而又玄的轨迹,与黑羽的短矛交错而过,短矛射出的电光击中她的左臂,令她的半边身子一阵发麻,而她的剑尖亦刺入了黑羽的小腹。 眼前的黑羽一闪即灭,消失不见。 果然是假的!隐娘心中忖道。 白衣女孩儿再次举起宝珠,准备召出其它幻影,隐娘却抢先一步旋动身子,无数剑花如星辰般击向这古怪的女孩儿。虽然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有什么来历,但毫无疑惑的是,她的出现必定是为了破坏布在这里的召魂之术,对隐娘来说,师父的生死远比其它任何事情都要来得重要,如果这个师父因为召魂术法的失败而死在这里,那她的命运也将被改写……过去的她将无法再遇到师父,并让师父收她为徒。 她不知道那样的改变是好是坏,她只知道,对她来说,有些东西是怎么也不愿割舍的,就比如……自己和师父的相遇。 白衣女孩儿的身子明明未动,却有如鬼魅地向后飘退。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宝珠晃出剑光,剑光闪过,瞬间便将隐娘召出的那些剑花全都击散。 一个美丽的女子从宝珠中飞了出来,头挽飞仙髻,身穿五色彩衣,手中持着晶莹如雪的仙剑……飞雪剑! 就算明知道眼前的这个彩衣女子跟前面的黑羽一样,都只是一个幻影,然而隐娘的脑中却轰地一响,心跳也蓦然加快了许多。她认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在她的梦中,曾无数次地见过这个女子。虽然隐娘从来不曾真正地见过她,内心中却马上意识到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同样梳着飞仙髻,同样穿着五色彩衣,同样拿着飞雪剑……然而隐娘却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在模仿这个女人,这个曾经让师父快乐、痛苦和悲伤的女人。 瑶池女仙……王妙想! “擅劫生魂者,死!”白衣女孩儿无意义地重复着自己本已说过的话。 宝珠里飞出的妙想仙子立即将身一纵,剑尖直点向隐娘的胸口,姿态美妙,剑若飞雪。 隐娘呆呆地站在那里,额上溢出冷汗。明知道什么都不做的话,自己必死无疑,然而在这一刻,她却又什么也做不了。 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她竟觉得,死在这个总是在自己梦中出现的女人剑下……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血花飞溅。 血花飞溅,却并非来自隐娘。 在飞雪剑即将刺入隐娘心口的那一瞬间,异变突起,一道黑影从女孩儿的身后突然飞来,直接刺穿了白衣女孩儿瘦小的身子。 宝珠滚落在地,女孩儿睁着那本就灰暗的眼睛,无神地低头看着从她腹间窜出来的一截东西,那是一根树枝,一根平平常常的、在山林间随处都可捡到的树枝。 隐娘亦完全呆住了,本以为死的会是自己,却没想到情势突然间就变得完全不同。她看着被鲜血染红了白衣的小女孩,心里竟是骤然一痛,虽然这个小女孩刚才还差点杀了她,但看着这样一个瘦小的孩子被树枝贯穿,血溅当场,她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份恻隐之心。 有人借着月色,从暗处慢慢地踱了出来,身穿羽衣,头戴玉冠。隐娘一眼便将这人认了出来,失声道:“是你?” 这个人是姬乔。 姬乔走到白衣女孩儿的身边,右手一伸,竟掐着小女孩的脖子把她拎了起来,女孩儿的双腿挣着,鲜血从她身上不断地淌下。 “放了她。”隐娘将剑一抖,数点剑花凌厉地划向姬乔。 姬乔却只是冷笑一声,左袖一晃,一道黄光闪过,从容地挡下了剑光。隐娘怔在那里,上次在那山洞中,师父为了救她,一刀便将这人劈倒,她本以为这人的本事并不如何了得,然而此时,她却完全看不清这人挡下剑光手法。 月光依旧洒下,姬乔冷冷地站在那里,无形的气流在他的周围卷荡,竟有一种令人无法逼视的气势。女孩儿仍然被他悬在那里,已渐渐地无法挣扎。 “放开她。”隐娘一跃而起,剑势如龙,有如昙花有午夜中骤然绽放,爆起一团惊艳。 姬乔飘退半丈,将手一扔,女孩儿被他随手扔出。隐娘慌忙将这白衣女孩接住,见她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肌肤极是苍白,却还有微弱的气息,这才放下心来,赶紧给她喂了一颗仙丹。 “她刚才还差点置你于死地,你现在却想救她?”姬乔看着隐娘,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温柔,“你的心地……倒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隐娘将白衣女孩放在昏迷的师父身边,持剑看着姬乔,冷冷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姬乔将目光缓缓移向躺在少女身后的青年,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 隐娘暗暗心惊,她当然看得出这个人对师父的恨意,虽然事实上,躺在她身后的这个师父还什么事也没有做过,甚至没有学过任何的道法,但眼前这人却并不知道,就算知道,隐娘也绝不相信他会罢手。 姬乔身形一闪,便要绕过隐娘击向倒在地上的风魂,虽然不知道风魂为何会倒在那里昏迷不醒,但他根本不在乎。在他的心中,风魂就是害得王妙想惨死的罪魁祸首,只要能够杀死风魂,他可以忍受任何的屈辱。 隐娘咬紧牙关,剑花连闪,以璇玑剑舞拦截姬乔。姬乔双袖连挥,每一击都生出强大的能量,隐娘用尽了所有的精力才能勉强抵御,他却始终显得进退自如。 锵! 随着一声脆响,姬乔的袖子拂在隐娘的飞雪剑上,飞雪剑竟从中央断成两截。隐娘亦喷出一口鲜血,以断剑撑着地面,整个人都精疲力歇。 姬乔飘退,冷冷地看着她:“你让开,我不想杀你。” 隐娘咬了咬唇,愤怒地盯着对方。她不知道在这短短几天之中,这人是怎么师父以紫煞刀造成的伤势中恢复过来,更不知道他的本事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了得。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她现在早就已经死了,然而就算如此,她也绝不打算退让。 只要退让一步,不但是师父,连这个奇怪的小女孩也会死去。 “不要逼我!”姬乔的脸上闪过恼怒的神情,他无法明白,为什么隔了这么多世,眼前的这个少女还要护着那姓风的家伙,那一世的悲凉下场还不够么?那种削内碎骨、七世磨难的惨事,她难道还想再来一遍? 然而,当他看到隐娘的眼睛,他便知道,只要能够救下那个倒在地上的家伙,这个少女根本就不在乎她自己的生死。这种情形让姬乔更加的愤怒,他觉得,明明自己才是世上最关心最在意她的人……但她却全然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他看着聂隐娘,看着这个身穿五色彩衣的少女,她现在的打扮,就与当年的妙想仙子一模一样。她就是王妙想,她就是那个……自己多年来始终无法忘却的女人。 但她的心中……却从来不曾有我! “让开。”姬乔一拳击去,无形的杀意破空而出,挟着强劲的黑风袭向少女。或者让开,让那个可恶的家伙死在自己手中,或者……就让她死在这里好了。 隐娘手持断剑艰难站起,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杀意。她当然看得出对方给她的选择……要么自己死,要么让倒在身后的师父死! 但这样的选择对她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因为她已经……爱上了师父! ****** 夜深人静,唯有城市的街道上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偶尔传来。 风魂翻身而起,掠入左侧的卧室,向床上的袁宝儿推去。袁宝儿本就是习剑之人,立时惊觉,将裸露的香肩缩入被中,睁开眼睛瞪着他:“你想干么?” 风魂低声道:“把媚儿叫醒。” 说完,也不解释,直接掠到另一间卧室去了。袁宝儿虽然不知出了什么事,但看到风魂一脸严肃,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赶紧推了推身边的媚儿,媚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穿好衣服,袁宝儿抓起媚儿,对她的抗议毫不理会,很快便来到另一间卧室。卧室的灯已经打开,穿着睡衣的风芷馨坐在床上,一脸不满地看着风魂:“哥,怎么了?三更半夜的把人吵醒。” 风魂却转身看向袁宝儿,低声道:“宝儿,你马上用御剑术带芷馨和媚儿往南飞,离得越远越好。芷馨,你先带宝儿她们去小姨家住几天,到时候我自会去找你们。” 他们的小姨是住在另一个城市。 “哥,出了什么事?”芷馨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赶紧问道。 “以后再解释,你们现在先离开。”风魂道。 他们一同飞上夜空,袁宝儿定睛看去,却见北边的天空乌云密集,星辰不见,又有一道道闪电交错而下,刹那间,阵雨从远处直铺而来,覆满了整个城市。 “那里是……”袁宝儿的目光试图穿透雨幕看向北方的山头,那里本是隐娘施展召魂术法的所在之处,然而虽然用尽目力,她却什么也无法看到。 芷馨立在袁宝儿身后,媚儿则回复狐身蹲在她的肩头,虽有袁宝儿以剑光逼退从她们头上倾盆而下的阵雨,但彻骨的冷风还是让她们身子发抖。风魂飞回家中,取了一件大衣回来给芷馨披上,嘱咐她们快走。虽然知道必有异变,心中不太放心,但袁宝儿还是道了一声“你也小心”,带着不安的芷馨和媚儿往南边御剑而去,瞬息间失了身影。 见她们已经离开,风魂亦不停留,身子一腾就往北边的山头飞去。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直袭而来,让他深深知道,前方的敌人绝对不好对付。而更糟糕的是,除了那山头之外,附近还藏有别的敌人,既担心守在斋坛的灵凝和隐娘,又无法安心地把妹妹留在这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让袁宝儿带着妹妹和媚儿先行离开,自己则赶往斋坛查看发生了何事。 第三十章 皇天初现!危机! 身形在夜空中有若青虹,风魂落在山头,定睛看去,却见斋坛附近的禁制早已被人破坏,连斋坛都四分五裂。一个人孤寂地站在雨中,发现有人靠近,那人木然地转过头来,风雨交加,却无法阻挡住双方的视线,在这人的脸上,风魂看到的是极尽扭曲的恨意,与令人绝望的杀戳。 “姬乔?!”风魂又惊又怒地看着这个他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家伙,“隐娘她们在那里?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姬乔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残忍的血色:“我、杀了她们!” 风魂只觉心底一凉,斋坛碎去,灵凝和隐娘都已不见,虽然周围尽是狂风骤雨,但他确确实实闻到了血的味道。在他与姬乔之间的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件残破的旗袍,污泥流过旗袍,将那纯洁的粉红染上了污迹。 心痛与悔恨紧紧地抓住风魂的心头,让他生出无法压抑的揪痛。一声暴喝,有若惊雷,他手持紫煞刀纵身劈向姬乔,随着这势如猛虎的一刀,阵雨撕开裂口,狂风有若神龙怒卷。 然而,姬乔却只是立在那里,一道黑气便凭空生出,将其罩定,紫煞刀劈在黑色气罩上,只听嘭的一声,风魂整个人都被反弹开来,不但未能伤到姬乔一丝一毫,连手臂都震得发麻。 “你,”姬乔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就只有这点本事么?” 身形一晃,姬乔瞬间接近风魂,风魂竟来不及用紫煞刀格挡,只得以青阳之气护身。姬乔手掌一切,直接破入青阳之气,击在风魂胸口,风魂喷血抛飞,直至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了下来。 被他撞上的老树莫名地化作尘埃,风魂以刀撑地,努力压制着体内翻涌的血气。明明就在几天前,眼前的这个家伙还无法接住他的随手一刀,然而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强弱却完全互换。虽然无法明白姬乔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强悍,但风魂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生命中最大的危机就在眼前。 就算是闭着眼睛,他都能感受到姬乔对他的恨意。 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恨。 怒意在心头卷集,青阳之气在体内提升至极致。风魂冷冷地站起,紫煞刀随手摆动,带动着周围的天地玄气。 “你还想做什么?杀了我,替聂隐娘报仇?”姬乔冷漠地看着他,“当年,你害得她削骨碎肉,几乎形神俱灭,如今,你把她带到这里,害她死去。如果没有遇到你,她根本就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一直以来,把她害得如此凄苦的人……就是你。” 风魂瞳孔一缩,明知道姬乔只是在用言语打击他,然而在这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会在心里想着……如果妙想没有遇到我,她的命运是否会更好一些?如果隐娘没有遇到我,她是否会更幸福一些? “当年,妙想死的时候,”姬乔缓缓地问,“你怎么不去陪她?” 话音一了,姬乔便藉着那满腔的怨恨掠到风魂面前,双拳挟着黑色的死亡气息,疯狂地进行攻击。风魂强迫自己一刀又一刀地抵挡,脑海中却怎么也无法摆脱姬乔的问题。 妙想死得那样悲惨……自己怎么没有去陪她一起死? 黑色的拳风与紫色的刀撞在一起,一道闪电划下,在两人之间划出惊虹。姬乔顿了一顿,风魂却再次喷出鲜血,抛飞在地。 虽然抛飞在地,他却笑了起来。 在知道王妙想惨死的那一刻,他本来就是想陪着那美丽的仙子一起死的,不管是闯上天帝宫挑战紫光夫人,还是被镇在涯垠冰湖里的那三百多年,每一时每一刻,他都想着要陪她一同死去。只是,总是有着什么牵羁,让他不甘心就那样死去。就算在离开涯垠冰湖的那段日子里,生命于他,也已经没有丝毫意义……直至他遇到了隐娘。 就算心里对隐娘怀着愧疚,但在那些日子里,他确实是把聂隐娘当成了王妙想的延续,明知道这样的想法对不起隐娘,明知道她们其实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但在那个时候,就是因为遇到了隐娘,他的天空才慢慢地恢复了色彩。 缓缓地站起,以紫煞刀召集来更多的天地玄气。风魂站在那里,任由暴雨刷洗着他的脸庞,一步一步地,他迈着步子走向姬乔,漫天的风雨,亦无法阻住他的脚步。 “你终于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去死了么?”姬乔冷笑地看着他,“那我就来成全你。” “我不会死的,”风魂淡淡地道,“就算会死,我也一定会先杀了你……替隐娘报仇。” “替她报仇?如果不是因为你,妙想根本就不会……” “跟王妙想无关,”风魂突然暴喝一声,瞪着姬乔的眼眸中充满了愤怒的血丝,“聂隐娘是聂隐娘,王妙想是王妙想。不管你从前有多喜欢妙想,真正的妙想早已经死了,今天晚上被你杀死的,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孩!” 刀光一闪,有若雷霆。 姬乔撑起黑色屏障,瞬间挡住了紫煞刀。 风魂神情狰狞,姬乔的面孔亦极是扭曲。 其实,姬乔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对风魂的指责根本就毫无道理?不管王妙想到底因何而死,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就像刚才那个怎么也不肯退让的少女一样,在她们的心中,有一个人比她们的生命更加重要,只要能够守护住那个人,她们纵死无悔。 他指责风魂,只是因为他嫉妒,他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可以忍受任何的屈辱,却无法忍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被别人轻易地得到。 “你,”风魂冷冷地看着他,“根本就是一个可怜虫,像你这样的可怜虫……难怪妙想看不上你。” 姬乔脸色一变,就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而风魂就趁着用言语撕开其内心伤口的那一瞬间,紫煞刀破虚而入,瞬间劈进姬乔的胸口,再顺势而下,将姬乔的身体斩得仅仅依靠脊骨的支撑才没有断去。 姬乔手捂胸口跪倒在地,身上不断流出的红色液体在雨水的冲刷下和入污泥,滚下山坡。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痛苦,反而在疯狂地大笑,笑声与雷电相交的轰隆声搅在一起,听起来是异样的悲凉与沉闷。 结束了!风魂缓缓地举起紫煞刀,准备斩下姬乔的头颅。此时此刻,他胸腔中积下的并不是对这个人的愤怒,而是最深邃的痛。 就算杀了姬乔也救不回灵凝和隐娘。 甚至无法让他的内心好受一些。 为什么在她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有陪在她们身边? 带着无法原谅自己的痛苦,风魂一刀斩下。 却斩了个空! 就在他因为痛苦而失神的那一瞬间,姬乔胸前的伤口泛出黑气,紧接着便快速地愈合。等风魂一刀斩下,他已化作黑影诡异地一扭,避开紫煞刀。 风魂大吃一惊,想要抽身急退,却已太迟。 姬乔蓦地立起,右手一击,直接刺透了他的心脏。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可怜虫,”挟着黑气的手在风魂的胸腔穿心而过,姬乔在他的耳边冷冷地道,“所以,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血光飞溅! 风魂倒了下去…… ****** 刚才还是忽如其来的暴雨,飞了数里后,头上却变成了众星闪烁的夜空,袁宝儿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辰。 就在这时,身后的风芷馨突然一颤,整个人都摇晃起来,袁宝儿不得不按下剑光,落在一处山脚。转过身来,却见风芷馨已睁大眼睛,满脸惊恐地回头看着,而媚儿亦从风芷馨的肩头跳下。 “怎么了?”袁宝儿问。 “哥哥……”风芷馨茫然地看着北方的乌云,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碎裂了一般,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是那般的陌生,同时又让她无比地害怕。 “他怎么了?”袁宝儿疑惑地问。 “哥哥死、死了!”风芷馨睁大眼睛,失神地跪倒在地。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究竟是由何而来,但它却是那般的真实。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心底那尖锐的痛却让她深深地意识到……她的哥哥,被人杀死了! “放心吧,那家伙哪有那么容易死?”袁宝儿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哥哥那、那么坏……哪有这么容易死?” “不,”媚儿却也变作小女孩模样,颤颤地说,“我也觉得师父好像、好像真的出了事。” 袁宝儿与媚儿一同在华山脚下的隋帝宫里生活了许多年,深知媚儿的预感虽然经常出错,但也确实有其神奇之处。如果说风芷馨的预感,袁宝儿还并不怎么相信的话,现在听到媚儿也这么说,她的心中亦不由得咯噔一响,不安起来。 “而且,”媚儿看了看周围那幽绰的暗,吞了口口水,“我觉得,如果我们再不离开的话,那我、我们也会有危险!” 袁宝儿咬了咬唇,心知在这里的三个人里,风芷馨没有学过任何神通,媚儿亦是本事有限,如果连自己也乱了方寸,对现状只会有损无益。略一沉吟,她道:“别想太多,我们现在只有按他的吩咐,先离开这里再说。” “不管怎样,一定要先保护好媚儿和他的妹妹,如果这两个人出了什么事,他回来后,肯定会怪我的。”袁宝儿想。 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够回来。 芷馨点了点头,虽然内心中的预感是如此地真切,但她还是希望自己弄错了。她站起身来,正要踏上袁宝儿的剑光,这时,袁宝儿的脸色忽地一变,把她拉到身后,冷冷地看着暗处:“什么人?” 一个美妇从暗处慢慢地走了出来,看着袁宝儿,淡淡地道:“把你身后的女孩交给我,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不会为难你。” 袁宝儿盯着这个女人,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她。虽然这个女人手中的柱杖让袁宝儿有些熟悉…… “幽芮姥姥?!”她心中一凛。 第三十一章 皇天初现!星辰! “你没必要管我是谁,”手持柱杖的女人看着袁宝儿,“你只要告诉我……你让不让开。” “做梦!”袁宝儿冷冷地道。 “真可惜!”美妇道,“我原本是不想杀你的!” 柱杖虚刺,电光飞出。 袁宝儿赶紧唤出水火双离剑,截下电光。然而对方的电光却越现越多,有如电网。此时,袁宝儿已深信对方就是幽芮姥姥,幽芮姥姥和她的姐姐袁紫烟本就是旧识,两人都曾进入一个叫噬女会的神秘组织,当时在噬女会里的还有龙神应龙的后人赵芜女。 这女人不但拿着幽芮姥姥的柱杖,连所用的术法也完全一样。 虽然水火双离剑护身,但对方的唤出的电网无孔不入,而袁宝儿又必须同时守护着芷馨和媚儿。她的神通本就在幽芮姥姥之下,没撑多久,就冷汗直流,难以抵挡。 随着两声锵响,袁宝儿的水火双离剑被对方先后击飞,只得以古奇龙音剑继续应对。古奇龙音剑不断发出悦耳的龙吟,在夜色间回响。 一道电光袭向媚儿,袁宝儿不得不转身救护,而幽芮姥姥却趁着这个机会掠上前来,伸手向风芷馨抓去。风芷馨虽然弄不清为什么这个女人要抓她,却也知道形势凶险,下意识地往后退。 就在这时,乌云骤然卷来,星辰消退,夜空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然后才在慢慢地亮了一些。 幽芮姥姥定在那里,神情疑惑,而袁宝儿也赶紧将风芷馨和媚儿再次护在身后。 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空旷的草地上,随之而来的是穿云而下的闪电。 “姬乔?!”美妇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脸色为之一变。 “幽芮姥姥?”姬乔看着美妇,冷漠的脸上慢慢地转为嘲弄。 “你怎么会在这里?”美妇惊疑地看着姬乔,问,“我本以为你已经死在了风魂手中。” “那姓风的家伙,”姬乔缓缓地道,“我刚才已经把他杀了。” 袁宝儿和风芷馨俱是睁大眼睛,而一直伪装成幽芮姥姥的美妇亦是盯着姬乔,难以相信。她不但与东天青元显圣真君交过手,同时也知道姬乔的本事,在她看来,姬乔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东天青元显圣真君的对方,就在数日之前,她与叶法善、姬乔三个人联手,亦轻易地被风魂击败,更不用说只靠姬乔一人。但若是不信的话,现在她又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在现在的姬乔身上确实散发着强大的气势,这种气势沉重地压制着她,令她连动都不敢动。 姬乔看向袁宝儿身后的风芷馨,虽然风魂从一开始就让袁宝儿带着风芷馨和媚儿逃往南方,但姬乔精通九池秘传感应之术,很轻易地便察觉到五彩石正在往南边逃走,再加上袁宝儿和风芷馨、媚儿拖在这里,令他轻易地便追了上来。 美妇亦转身看向风芷馨,冷冷地道:“既然你还活着,那就更好,这个女孩就是五彩石的……” 话还未说完,一道凌厉的杀意锁住了她,她心中一惊,蓦地转身,有道黑影从姬乔的手中袭向了她。虽然她想要躲避,但这道黑影竟比东天青元显圣真君的紫煞刀还要可怕,明明眼睛一直盯着它,明明觉得躲避的时间非常的充裕,然而只是刹那之间,她的心脏便已炸开,就仿佛当她看到黑影时,这道黑影其实便已钻入了她的体内。 “你已经没有用处了,”姬乔淡淡地道,“只有一个人能够得到五彩石……很可惜不是你。” 说完,他对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女尸连看也不再看一眼,只是慢慢地向袁宝儿、风芷媚、媚儿三女走去。袁宝儿的脸色极是苍白,此时,她已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会是这个男子的对手,她的本事还比不是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而这个人却只是随手一击,就轻而易举地把那个女人杀了。实力的差距如此明显,竟让人连拼命一战的决心都无法生起。 虽然如此,她却仍然将风芷馨和媚儿护在身后,一步也不肯退让。 她咬了咬牙,水火双离剑和古奇龙音剑一同泛出光华,守护着她们。 姬乔冷笑一声,伸出手缓缓地指向袁宝儿,黑气萦绕在他的手臂上,看上去比夜色还要漆黑。 就在这时,却有一道电光朝他击来,他皱了皱眉,随手将电光击散。 一个背生双翅的少女从远处飞了过来,落在那具女尸身旁,身子一直颤动着,看上去也不知是在伤心还是在微笑。 “原来连你也还活着?”姬乔看着黑翼少女,淡淡地笑道,“也好,她生前一直在折磨你,现在她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我不杀你,只要你从今以后跟着我……” “去死!”黑羽怒叱一声,短矛一旋,划出一道惊人的霹雳击向姬乔。 姬乔哼了一声,衣袖一拂,有形无影的黑气破空而出,击散霹雳,撞在黑羽身上。黑羽本就身上带伤,虽然勉强保住性命,其实根本就还无法与人动手,那一道霹雳看似凌厉,却已经耗尽了她体内仅余的元气,挨了姬乔这一击,立时带血抛飞,倒在袁宝儿和风芷馨身边。虽然并不认识这个背上生出翅膀的奇怪少女,但风芷馨还是心中不忍,伸手将黑羽扶住。 “这就是你自己找死了!”姬乔看着黑羽,冷冷说道。 身子一闪,他挟着滚滚的黑气冲向这几个少女。 忽然间,一阵光华在他的面前闪过,光华中带着七彩,七彩交织,虚构成海市蜃楼般的美丽景象。姬乔一时无法弄清这是什么,只是暂时退开,然而就只是这么一耽搁,那片幻境便已将黑羽和袁宝儿等人全都卷入其中,瞬息间消失不见。 “山河社稷图?!”姬乔终究曾在天界做过多年的仙人,很快就意识到救走黑羽等人的是什么法宝。山河社稷图本是女娲娘娘遗留下来的上古神器,被人在暗处突然使用出来,就算是他也来不及拦截。 低下头去,他看向在自己的胸口缓缓地举溢着紫色的血水,心知这是刚才与风魂在那处山头战斗时被紫煞刀劈开的伤口。虽然这样的伤口已无法再威胁他的性命,但紫煞刀中所蕴含的烛龙离火还是具有不小的破坏力。 “也罢,暂时就先放过她们!”姬乔在心里冷笑着,“反正她们也逃不到哪去……” ****** 隐娘看着散落在头顶的无数星辰,怎么也无法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脚下是整齐而晶莹的白玉阶台,看上去就像是个巨大广场,前方是一个样式古怪的拱门,周围还有几座以石柱和巨石组合而成的古怪建筑,再外面就是群星闪烁,若是来到这广场的边缘往下看去,便连脚下也都是粒粒星辰。 这块地,竟是完全悬在夜空之中。 在她的身边,还剩了一魂三魄没被召回的师父躺在那儿,依旧是昏迷未醒。而与师父躺在一起的,却是那身穿白衣、手持宝珠的古怪女孩儿,只是现在,这个女孩就像是石像般整个人定在那里,连身上的衣服也是僵硬的,在她的胸口,原本被姬乔用树枝完全贯穿的伤口也已消失,双眼大睁着,看上去没有一点色彩。 隐娘蹲下身子,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女孩儿的身体,虽然这女孩儿看上去就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却又还保留着体温。 此时的她,也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她即将死在姬乔手中的那一刻,这白衣女孩的宝珠突然炸裂,生出一道强烈的空间裂缝将他们全都卷到了这里。只是来到这里后,那明明已经炸成碎片的宝珠却又回到了这个女孩儿的手中,而这个女孩儿却一直没有醒来。 除了他们三人,周围空空旷旷,一个人影也没有,而师父和这个女孩儿又始终陷于沉睡之中,一时间,隐娘站在这里,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够做些什么。在周围逛了一阵后,她干脆也躺了下来,抬头看着上方那神秘莫测的星空。三个人肩并着肩,小女孩则是仰卧在她和师父中间,弥漫在天地间的是令人安心的静谧,静谧间又带着奇妙的温馨。不知为何,她竟有一种想要陪着师父和这个女孩儿一直躺着,直到天荒地老的奇怪念头。 闭上眼睛,她享受着这种明明什么事也没做,却让人心安的幸福。 时间慢慢地流逝,她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直到她感觉身边有人动了动,这才睁开眼睛转头看去,却见白衣女孩儿已经醒了过来,睁着无法聚焦的眼睛,将小脸转向她。这样的情形实在有些奇怪,就在前不久,她跟这个奇怪的女孩儿还打了一场,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孩儿为什么要找她麻烦,但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姬乔突然出现,这个女孩儿真的就差点杀了她。然而这一刻,她们脸对脸地躺着,两人的眼神互相瞪视,隐娘并不想再跟这个女孩动手,而在这个女孩的脸上,也看不到在那山头时曾经出现过的杀意。 虽然这种彼此对瞪的模样也很有趣,但隐娘觉得还得应该打破这种沉默。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说:“舞!” 沉默终于被打破了……紧接着是更大的沉默。 隐娘一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而这个叫舞的女孩儿似乎也不怎么想说话。 这种僵持维系了好一阵,隐娘才想起该说什么:“谢谢你救了我。” 虽然不知道舞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没有她用宝珠打开的空间裂痕,隐娘相信自己和师父现在只怕已经被姬乔杀了。 “是你先救我的!”舞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感情,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她捧着宝珠坐了起来,身体和衣服都恢复了其应有的柔软,不再像刚才那般僵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仙术,但隐娘觉得,刚才的舞之所以看上去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只是因为那是她疗伤的方式。 “那个时候,”隐娘犹豫了一下,“你为什么想要杀我?” “因为……擅自劫魂的人……必须死!”仿佛是被隐娘的这句话提醒了自己的立场,舞的语气一变,手指如刀,瞬间切向隐娘的咽喉。 第三十二章 皇天初现!复仇! 隐娘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动手,如此近的距离,让她根本来不及应变。 小手停在她的咽喉前,虽然眼睛依旧是那种失去色彩的黯淡,舞的脸上却慢慢地露出微笑:“骗你的。” 说完,舞将小手收了回去。 隐娘被她吓得额头都差点生出冷汗,还没定下神来,舞已经站起身子,捧着宝珠走到广场中央。宝珠一闪一灭,头顶上的星辰似乎也跟着它一闪一灭,星光洒下,化作梦幻般的涡流卷入了宝珠。白衣飘飞,长得能够到达臀部的长发也同时向后卷舞,隐娘看着这奇怪的女孩儿,只觉得映在自己眼中的是一副美得不可思议的画面。 星光散去之后,舞捧着宝珠飘来隐娘面前,问:“你呢?” 我?我什么?隐娘怔了怔,然后才反应过来,说道:“我叫隐娘……聂隐娘!” 聂隐娘?!女孩儿那本就失神的眼睛不由睁得更大了,她歪了歪脑袋,想了许多,才轻轻地道:“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想不起来。” 是么?隐娘也站了起来,看向周围,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住的地方。”女孩儿的声音总是带着缥缥缈缈的感觉,就好像是在梦呓一般。 她竟是住在这样一个地方?隐娘想着。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她和师父、灵凝经过多次分析,都觉得在这个世界,天界和地府就算没有消失,也与尘世完全隔绝,否则根本无法解释在这个世界为何看不到其他的仙神鬼怪。然而现在,隐娘对这个判断不由怀疑起来,至少,她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显然不是尘世,而面前的这个白衣女孩,也是除了姬乔和幽芮姥姥等从唐朝穿越到这里的人之外,她所遇见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使用神通的人。 想到这个小女孩的宝珠里竟能飞出手持飞雪剑的瑶池女仙王妙想的幻影,隐娘对她的身份和来历不由更加地好奇。 “那他呢?”舞一手托着宝珠,一手指向依旧躺在地上的男子。 “他是我的师父,名字叫风魂。”隐娘说道。 “风魂?”舞又歪了歪脑袋,“啊,这个名字我也听过,但是……也想不起来。” 隐娘:“……” “那么,”女孩儿脸朝着隐娘,灰暗的双眼显得有些空洞,“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违反生命法则的人是要被杀死的,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生命法则?那是什么?虽然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隐娘知道她说的应该是自己使用召魂术法的事。虽然不知道从唐初到现在的一千三百多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和她以前所在的时代有着很大的不同。 不管怎样,她还是把发生的事慢慢地告诉了这个女孩,事实上,除了说出来,她也没有别办法。这里是一个悬在星空的神秘所在,周围也没有其它任何人,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女孩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听着,对于隐娘那来自古代的身份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隐娘说道:“我们本来是要把出生在这里的师父送到东晋时期的大荒境去,结果却出了差错,害得他从高处坠落。我们又不知道这个时代还有没有地府的存在,只好使用召魂术法……” “哦,这样啊,”舞的声音轻柔,简直就像是轻风一般微不可闻,“也就是说,现在有两个他,一个是穿越之前的,一个是穿越后又回到这里的?那就好办了!” 什么东西好办了?隐娘不解地看着她。 “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无法改变的,既然你师父曾经穿越过,那还没有穿越的他就绝不会死在这里。生命法则的最后一条里,不可逆的时间悖论,说的就是这个。”舞说。 隐娘……听不懂。 舞却也没有解释,而是伸出一只小手,一道星光从夜空中射在了下来,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手中。她左手托着宝珠,右手虚握着,缓缓走到地上的青年身边,伏着身子把那东西按入青年的体内。 青年动了一动。 隐娘心中一喜,虽然不知道舞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知道,被舞放入师父体内的,是师父还剩下的那一魂三魄。本应该要用召魂术法才能够召唤回来的魂魄,这个奇怪的女孩却只是伸了伸手就能拿到。 青年慢慢地醒了过来,搓了搓眼睛,打着哈欠坐起身子。只是还没等他弄清楚状况,舞将头中的宝珠朝他的脑袋一砸……他又晕了过去。 “你,”隐娘气道,“你干嘛要把他敲晕掉去?” “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无法改变的,”舞站起身子,脸朝着她问,“那,你的师父有没有告诉你,在他穿越到大荒境前,有见到过我和你?” “这,”隐娘犹豫了一下,“好像没有,师父说他被小师妹推下楼后,醒来时就已经到了东晋。” “那就是了,”舞说,“你现在就可以把他送过去了。” 隐娘立时也醒悟过来,赶紧把手伸入百宝囊中,却只取出天乙飞宫图,这时,她才想起在帮助师父穿越失败后,阴阳镜又还给了她的二师姐灵凝,一时间怔在那里。 “怎么了?” “阴阳镜不在我这,”隐娘说道,“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要找我的……” “没关系,”舞说,“你背上他,跟我来就可以了。” 说完,舞就往广场一角的奇怪建筑走去,虽然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隐娘还是背起师父跟在她的后头。进入那个建筑,隐娘看着殿中一座镶有阴阳图案的玉壁,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个是……” 六界乾坤壁。 由赵芜女仿照阴阳镜原理制造出来的六界乾坤壁,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有了六界乾坤壁,那自然也就不再需要阴阳镜。放下师父后,隐娘将天乙飞宫图平放在六界乾坤壁面前,壁上的阴阳图案立时散出各种色彩,这些色彩交错折叠,构成的却是一个有如雾气般的幻境。 “好像有点不对。”隐娘惊异地道。穿越之门打开后会将另一个时空的景象显现出来,就像师父在帮柳水心穿越到明朝时,也曾显现出那个时代的画面一样。她本以为将早已调整好的天乙飞宫图与六界乾坤壁配合后,显现出来的会是一千六百年前的大荒境,然而现在看来,穿越之门通往的所在,显然不是大荒境。 “原来如此,”舞说,“你们虽然知道自己身在何时,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舞伸出手,在天乙飞宫图上轻轻地划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个看似不轻意的动作,图上的几块玉蝉便已改变了位置。光线流动,画面切换,显现出的幻境这才改变成一座仙山,隐娘认出那就是大荒山。 舞将手一指,昏醒在地上的青年飘了起来,飞入幻境之中,穿越而去。然后,舞便取下了天乙飞宫图,却没有交给隐娘,而是将脸朝着隐娘:“送给我!可以么?” 隐娘知道师父已经成功穿越,心里也松了口气。见舞向她要天乙飞宫图,虽然觉得这个小女孩帮了她这么多,将天乙飞宫图做为报酬送给她也是应该的,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下:“可是,这是我师父的东西,我还没有问过他……” “你师父啊,”舞来到外头,抬头看向星空,像是在观察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转头向跟着她走出来的隐娘说道,“啊,没关系的,他不会不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舞说,“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既然不会说话,也就不会不同意了,是吧?” 隐娘睁大眼睛…… ****** 师父死了! 灵凝跪在风魂的尸体身边,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不只是她,连风芷馨、袁宝儿、媚儿也是如此。 此时,她们置身于由山河社稷图变幻出的园林中,黑羽也在这里,正独自站在一处清池边,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当姬乔准备杀死黑羽和袁宝儿等人的时候,幸好灵凝及时赶到,以山河社稷图将她们救走。只是,虽然她们活了下来,却在原本用来进行召魂术法的那处山头找到了风魂的尸体。 灵凝倒在师父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风芷馨颤声道:“你们不是会很多法术么?为什么不能救他?哥哥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你们不是还有办法让他复活么?为什么现在不行?” 袁宝儿低声道:“没用的。” 被糊涂的媚儿从天台上推下去摔死的风魂,还只是一个凡人,只要能够及时召回魂魄就能够复活。然而此时的风魂经过数百年的穿越,魂魄早已修炼成元神,现在的他不但**死去,连元神也被姬乔摧毁。 这是真正的魂飞魄散,根本就没有复活的可能。 芷馨看了看低头悲泣的袁宝儿,又看了看依旧哭着的灵凝,原本还抱着的那一丝希望也不得不破坏,身子一颤,整个脸色都变得有如死灰。 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 为了寻找她竟独自穿越到一千多年前的哥哥。 终于回到了家中。 结果……竟然就这样死去。 她用手掩着脸,怎么也无法止住那流不尽的泪水。 一道光影凭空出现,聂隐娘从中走了出来。这里本是灵凝以山河社稷图制造出来的幻境,就算是姬乔的九池秘传感应之术也无法找到,然而隐娘却不知从何处直接来到了这里。她紧握着双手来到风魂的尸体身边,跪倒在地,看着已经死去的师父,心灵有如血染的海绵,一滴滴地滴着鲜血。 灵凝和袁宝儿原本都以为隐娘也早已遭遇不测,现在见到隐娘还活着,虽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心里却也多少好受了些。 “隐娘!”灵凝猛地抱住隐娘,一方面因为师妹的平安回来而欣喜,一方面又仍然因为师父的死去而悲泣。 悲伤虽然令人痛苦,时间却不会因此而有丝毫的停顿。在几人时断时续的哭泣与交谈中,隐娘终于弄清发生了什么事,而这让她更加地痛苦和自责。师父是为了赶去找她而死在姬乔手中的,如果没有她,师父就不会死。 然而对她来说,却宁愿死的人是自己。 她缓缓站起,转过身去,慢慢地离开。 “隐娘,你要去哪里?”灵凝泪流满面地问着。 隐娘咬了咬牙:“我要去替师父报仇。” 替师父报仇?灵凝冲口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虽然明知道就算找到了仇人,以她们的本事也难以报得了仇,但不管怎样,那也比在这里徒然无力地哭泣要好。 不止是她们,连袁宝儿也猛然站起,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风芷馨和媚儿一同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她们。 第三十三章 皇天初现!血冢! 风芷馨和媚儿一同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她们。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袁宝儿看着芷馨和媚儿。芷馨没有学过任何神通,根本只是一个寻常少女,而媚儿最多只能用用狐火,她那种程度的狐火就算烧到姬乔身上,也没有半点用处,让这两个人跟去,只是让她们陪着送死罢了。 这时,黑羽飞了过来,冷冷地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灵凝和隐娘对望一眼,一同点了点头。虽然黑羽对她们来说也是敌人,但此时此刻,她们已无法再顾虑其它,只要能够替师父报仇,就算是同敌人并肩作战也无所谓。 既然是报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报仇的决心,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再计议的,很快,她们就一同离开了。 “哥哥,你快醒过来。”在灵凝和隐娘她们离开后,风芷馨使劲摇着风魂的肩。虽然对那些飞来飞去的本事不太了解,但她却也知道,灵凝她们此去多半是有死无生。如果敌人那么容易对付,灵凝根本就没必要以山河社稷图带着她们逃到这里。 “她们也会死的,”风芷馨将头抵在哥哥的胸口,“你再不醒来的话……她们也会死的!” 她的哭声充满了绝望。哭着哭着,略抬螓首,见风魂面容宛然如生。 她父母本就去世得早,现在连相依为命的哥哥都已死去,心伤之下,不知不觉摸着哥哥的脸,吻了上去。两人的唇方一接触,她的娇躯却蓦地一震,隐隐间,她觉得在哥哥的体内有一种奇怪的涡流,正将她身上的某种气息快速地卷扯进去。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她却清晰地感觉到哥哥的身体正慢慢地恢复温暖,心中一喜,她也不再顾忌太多,就这样一直吻着哥哥的嘴。 …… ****** 这里是什么地方? 风魂站在血色的天地间,茫然地看着。在他的脚下尽是暗红色的尘土,还能看到许多骸骨埋在其中。在他头顶,则是无际的血雾,翻滚汹涌,层层叠叠。 他的胸腔内亦是一阵阵的闷,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怿动着,想要破体而出。 我死了么?他想着。 如果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那也必定是某个永劫般的炼狱,放眼四周,仅仅是待在这样一个地方,就能感受到那无形的压迫和折磨。 “我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为什么死后会落到这种地方?”他苦笑着。 又想道:“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本以为这次一定是形神俱灭,现在却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那看起来至少魂魄还是保住了。记得有个哲人曾说过:‘我思故我在’。既然我还能够想,能够思考,那我就算不上是真正的死去。只是呆在这样一个鬼地方……不知道算不算是生不如死?” 如果这个地方有电脑,能上网就好了——不知道作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些? 他踏着由红色尸骨堆砌而成的大地往前走着,走了许久,也看不到周围的情景有任何改变。他想:“如果从此以后真的要一直被困在这样的地方,那就未免太糟糕了。” 这样想的时候,一声叹息传入他的耳中:“你终于来了。” 他转过身去,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体态修长,云鬓上挂着金色饰物。她的身上几乎没有穿任何的衣物,仅仅是在腰下缠了几根古艾,私密之处被艾草遮住,在她的手中捧着一个有如水晶珠般晶莹剔透的珠子,透过这美丽的珠子,能够隐约看到她胸前美妙的**。虽然近乎全裸,然而,她整个人站在那里,透出的气息却是无比的圣洁,仅仅是看着她,便能让人从内心生出一种宁静的感觉。 “你是谁?”风魂问。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她身上散出的是圣洁和宁静的气息,然而风魂的脑袋却隐隐地疼了起来。 捧珠女子看着他,眼神中带着莫名的伤感:“你仍然不记得我么?不过,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杀死你的人就是我。” “你杀了我?”风魂瞪着她。杀死他的人明明是姬乔,然而这个女人却说是她杀了自己,那……她是变性人?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女子叹息,“远得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当年的事。那许许多多的过往,你现在可想知道?” “我想,你应该是认错人了。”风魂说道,“不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子道:“这里是魔风界!” 魔风界?风魂怔了一怔:“这里怎么可能是魔风界,我记得有人说过,魔风界本是阴极而生,神鬼难行。虽然我刚才被人杀了,但应该也不至于跑到魔风界来……” “有人杀了你?”捧珠女子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你错了,没有人能够杀死你。或者说,没有人能够杀死‘我们’……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杀死我们自己。” 她到底在说什么?风魂不明白。 虽然不明白,但他的心中却生出一种奇怪的抗拒感,让他忽然想要逃走,想要离这个女人远远的。他也无法明白这种感觉因何而来,自从看到这个女人后,他就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刚才还只是觉得脑袋发疼,现在却觉得整个身子都要裂开,无由的暴躁充斥在他的心头,让他想要变得疯狂。 ——这个女人说:“只有‘我们’才能杀死‘我们’!” ——这个女人说:“杀死你的人是我!” 是她杀了我!是她杀了我!是她杀了我! 无端的愤怒开始磨灭他的理性,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圣洁的女子。 他甚至能够看到布满在自己眼眶中的血丝。 捧珠女子看着他,轻轻叹道:“你好像有些变得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的你……” “如果是以前的我,会怎么样?”他冷冷地说着。然后突然扑了上去,将这女子推倒在地。宝珠滚落一旁,他一只手压着女子滚热而柔软的胸脯,另一只手狠狠地向她的脸摔去。 手掌并没有甩在女人的脸上,而是顿在那里。他浑身冒着冷汗。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会想要报复这个女人? 他看着自己的手,却发现它们看上去是异样的漆黑和粗壮。不只如此,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变得不再像是正常的人类,他的全身都是黑色的,黑得有若巨型的怪物。 “为什么要背叛我?”他冲着女人嘶吼,那充满愤怒的吼声,听起来是无比的陌生。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在自己的意识深处像是钻出了什么突然,想要咆哮,想要怒吼。 “因为,我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女人流出泪来,“你和他都会死的。” “是么?”他用那两只有如怪物般的手掌紧紧握住女人胸前饱满的**,同时伏下身来,在她耳边冷笑道,“你是为了救他,所以才杀了我?” 女人痛苦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反抗?”黑色的怪物冷冷地举起右手,尖利的黑色指甲有若尖刀,“只有‘我们’才能杀死‘我们’,而我现在就能杀死你。”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女人低声说,“但是,我并不是为了他才杀了你,我所爱的人……从来就只有你一个。” “你以为这种话我会信么?”黑色怪物冷笑着,“喜欢我,所以杀了我?” 此时此刻的他终于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 太虚廖廓,皓月灿然。雪浪翻腾,金蟆吐耀。承天载物,效法载德。上施日月,参差玄象。 她是后土娘娘! “喜欢你……所以我只能杀了你!”后土娘娘看着他,泪流满面。 是这样的么?真的是这样的么?黑色怪物觉得整个脑袋都像是在裂开。一会儿想起自己是谁,一会儿又全然忘记,对被它压在身下的这个女人也是如此,既熟悉,又陌生,既痛恨,又怜悯。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它想着,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一个声音在它的体内有如梵唱般地响了起来:“天地山川,有时崩坏,吾之道体,浩劫长存!如金之坚,如刚之利,净如琉璃,光如满月。” 血雾般的天空骤然消散,尘埃般的大地不知所终。随着它那痛苦的嘶吼,周围尽化作无穷无尽的魔风。 有什么东西想要在它的灵魂深处破茧而出。 “你终于回来了,”女人紧紧地抱住它,“我、一直都在等你。” “不!”它却嘶哑地喊着。然后,周围的一切又有如电影般倒退而回,魔风消失,重新变回那血色的天空和红色的大地,与此同时,灵魂深处的某个东西也被压了回去。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它却在害怕着自己的改变,总感觉如果继续让灵魂里的怪物冒出头来,自己就会失去一些珍贵的东西。 一些……珍贵无比的东西! “为什么?”女人脸色一变,紧紧地抱住它,“为什么不让你自己活过来?” 黑色怪物挣扎着摆脱了她,抱着头痛苦不已。让自己活过来?不对……根本不对…… 自己必须活过来,但却不能用那样的方式。 它抬起头来,看向血色的天空。天空中,隐隐地传来一个少女的哭声:“哥哥,你快醒过来。她们会死的,你再不醒过来,她们会死的……” 谁会死?她们是谁? 我又是谁?! 一道光束破开血雾,照了下来。光束变幻莫测,幻出美丽的五彩。 就像是被五彩光束吸引了一般,黑色怪物慢慢地向它走去。 “不要回去,”女人在他的身后悲伤地唤着,“留下来,皇天。” 它却仍在往前走着,直至来到五彩光束的前方,它才回过头来,微笑地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皇天。我的名字叫……风魂!” 那一瞬间,黑色怪物突然消失,他又变回了那个青年人类。 毫不犹豫地,青年踏进了五彩光束…… 第三十四章 必杀之剑舞! 狂风袭来,骤雨忽至。 灵凝、隐娘、黑羽、袁宝儿四女分成四角围住姬乔。 她们原本打算以偷袭的方式刺杀姬乔,然而还没等她们近身,姬乔便已先一步看穿了她们,使得她们不得不现出身形,一同围攻姬乔。 姬乔对其她三人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冷冷地看着隐娘。 “你现在就离开,”他淡淡地道,“我放了你。” 隐娘却完全没有退让的意图,由于她的飞雪剑已经断去,此时此刻,她所持的是她向袁宝儿临时借来的古奇龙音剑。疾风吹在剑上,发出龙吟般的声音。 古奇龙音剑虽然是与紫华流光剑、形文灵天剑等齐名的仙家名剑,其质地仅仅次于上元破虚、太素赤霄、太微分景、东海秀霸这四支上古神剑,但隐娘毕竟是初次使用,还无法做到人剑合一。虽然如此,她仍然毫不犹豫地来到这里,一心想着替师父报仇。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姬乔冷然道,“这样也好,等你死了,也就不要怪我。” “我不会怪你,”隐娘冷冷地道,“我只想杀了你。” 剑光一闪,划出流萤般的剑花,铺天盖地地卷向姬乔。与此同时,灵凝等人亦同时动手。电光闪动,水火交织,极尽华丽和炫目。 然而不管她们如何强攻,姬乔只以黑气化成的屏障护身,守得自身丝毫不损。他的黑色屏障连风魂的紫煞刀都难以破去,若是有许飞琼的太素赤霄剑又或是红线的紫绡剑,还能对他生出威胁,然而不管是古奇龙音剑还是水火双离剑,跟分天四剑比起来都还差了一大截,更不像分天四剑那般自带天地玄气,自是无法破去黑色屏障。 灵凝乘着祥云在袁宝儿的剑光保护下飞近姬乔,玄天绫一挥,唤出烛龙离火卷了过去。姬乔对烛龙离火多少有些顾虑,身形一幻,化作黑影闪开。 黑羽则乘着这个机会足点虚空,诡魅地闪到姬乔身后,短矛疾刺。 姬乔蓦地转身,袖子一拂,黑气闪过,黑羽惨哼一声,向后抛飞。灵凝为防止姬乔追袭黑羽,赶紧以遁法靠近姬乔,玄天绫与姬乔的黑气一个对撞,灵凝立时喷血倒地,姬乔也闷哼一声。 袁宝儿赶紧将灵凝抢了回来。姬乔低头看去,见自己身上被灵凝的烛龙离火烧出一个血孔,幸好身上的黑气自行覆了上去,让伤口快速愈合。他大怒之下,掠向灵凝和袁宝儿,一心要置她们于死地,隐娘抢了过来,与袁宝儿联手将他挡住。 隐娘知道这样下去她们必死无疑,心中不得不快速动念。其实姬乔不管是神通还是仙术,在她看来都平平无奇,这里的任何一人都可以胜过他。然而他身上的那团黑气却不知是从何而来,除了灵凝的烛龙离火能够勉强渗进去,其它的攻击全都无效,而刚才灵凝明明以烛龙离火伤了他,他的伤口却能马上复原,浑如无事一般。 “师父只怕也是输在这奇怪的黑气上面。”隐娘想。只是凭着身上的那团黑气,姬乔便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虽然明白要想杀死这人,就必须破去他身上的古怪黑气,然而就算冥思苦想,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雷声闪过,电光幻灭。姬乔冷叱一声,身上的黑气蓦地扩散,隐娘惨哼着滚下山坡,袁宝儿与赶来支援的黑羽一同喷血抛飞。姬乔一脚踢向倒在地上的灵凝,幸好灵凝强撑着身体施出缩地之术,瞬息间移至数丈开外,让他踩了个空。 此时,袁宝儿和黑羽等人的脸上都带着绝望。她们虽然都不能算是弱者,但此时的姬乔却实在是强得离谱。姬乔脸上带着残酷的笑,一步一步地走向灵凝,其他人对他来说都够不成威胁,唯一需要防范的也就只有能够使用烛龙离火的这位玄天帝姬。 隐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许你、伤害我师姐。” 姬乔回过头来,冷笑道:“你还能做什么?” “我、能够杀了你!”隐娘解开发髻,将一缕秀发咬在齿间。她确实知道自己能够杀得死姬乔,或者说……她知道自己能够杀得死任何人。在她的梦中,曾经梦到过一式神秘的剑舞,那是一套不可思议的剑舞。 在师父的家中,她曾想要试着对黑羽使用,当时剑意方出,那可怕的杀气便已足以令任何人心惊胆寒。就连她自己事后回想起来,亦从内心深处感到害怕。 虽然当时只是想要将梦中的这式剑舞试着使用出来,但在剑意即将发出的那一瞬间她却已知道,一旦使用出来,死的绝不仅仅是黑羽……还将包括她自己。 那个时候,她并不是因为袁宝儿的突然出现而放弃,仅仅是因为她对那一式剑舞感到害怕。 那是必杀的剑式。 必杀的并不只有敌人……还包括了自己。 随手一剑,在自己的腿上划出伤痕,她用带血的剑冷冷地指向姬乔。狂风骤雨无由而散,雷电在她的身后有若群蛇乱舞。剑还未出,剑意先发,那惊人的杀意仿佛将整个天地都已冻结。 “难道是……”姬乔心里一惊。虽然以前不曾亲眼见到过,但他还是隐隐猜到隐娘即将用出的剑式的名字。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这一刻的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恐慌。就是那一式剑舞,曾经在妖灵界令数千条生命形神俱灭,虽然当时,用出这式剑舞的是另一个女人。 是另一个女人么? 看着眼前这身穿五色彩衣的少女,姬乔不由得生出一种错觉,就像是当年那个妙丽的仙子跟这个少女早已融成了一体。他想要冲上去结束她的生命,然而那强大的杀气紧紧地压制着他,令他连动也动不了。这一刻的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会死,不只是他,连袁宝儿和黑羽她们也清楚地知道他必将死去。 没有人能够挡住隐娘即将斩出的剑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她们,仅仅是看着凝在那里的隐娘,便已是深信不疑。 “那个是……”灵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是这里唯一一个曾经亲眼见过这式剑法的人。 这一式剑舞不但曾经将包括天吴、女祭、巫即、巫谢等数千条生灵一剑斩杀,亦曾将身为天帝同御和紫光夫人第九子的耀魄天尊斩去半截身子。 古奇龙音剑缓缓划动,彩衣少女的姿势美妙动人。 姬乔冷汗直流。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青光有若流星般划空而来,直接落到隐娘身边。隐娘还未反应过来,手上的古奇龙音剑便已被人夺走。她怔怔地转过头,看着来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人已伸出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脸上是火辣辣的痛,她却仍是定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不只是她,连灵凝和袁宝儿也睁大了眼睛。 “师、师父?”灵凝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风魂冷冷地看了隐娘一眼,便转身看向姬乔。 “你竟然还活着?”姬乔怒视着他,怎么也无法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如此,他又知道,如果不是风魂突然出现,他现在已经死在了隐娘的剑下。 被自己最痛恨的人所救,这种感觉让他更加的难以忍受。 “今天这一仗就到此为止。”风魂并没有多看姬乔半眼,只是抓住隐娘的肩,带着她掠到袁宝儿和灵凝身边,冲她们笑了笑。灵凝立时流出泪来,扑到他的怀中哭个不停,风魂爱怜地抱着她,哄了一阵,才把她放了回去。 姬乔见他完全无视自己,立时大怒,化作黑气扑来。风魂却只是淡淡地转过身子,一道青光闪过,姬乔立时被他逼退。 “我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风魂冷冷地看着他,“你如果还想打,那就明天再来。” 姬乔看着他,一脸震骇。 “你刚才已经被戮仙剑舞的杀意所慑,再打下去必败无疑。”风魂淡淡地道,“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让我死,那就明天这个时候再来。” 姬乔恨声道:“好,希望你不要趁机逃走。” “这你就放心好了,我不会逃的,”风魂道,“倒是你,最好还是有多远逃多远。” 姬乔冷哼一声,转身便欲腾空而去。黑羽却怒叱一声,咬着牙向他刺来,只是她还未接近姬乔,风魂便已直接截住了她。看着黑甲少女身上的血迹,他面无表情地道:“伤成这个样子,你还能做什么?想送死也不差这一天,明天再死好了。” 黑羽怒瞪着他,终因伤重难支,身子一摇,昏倒在地。风魂暗叹一声,将她抱起,又见姬乔已经离去,也就不再多话,朝袁宝儿和灵凝说道:“我们也先回去。” 隐娘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回到山河图幻化出的园林内,风魂把夜叉族少女放在草地上,脱下她身上的黑甲,看着其裸露的胸乳。那上面不但有紫煞刀所留下的刀伤,还有一处像是被雷电击穿的伤口。 风芷馨和媚儿、袁宝儿等人也围了上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夜叉族少女身上的伤痕,直到这时,她们才知道黑羽竟是带着如此严重的伤势进行战斗。 “都是我的错,”灵凝内疚地道,“我只想着找那坏蛋替师父你报仇,却忘了她身上本来就带着伤。” 她将风魂等人所不知道的一些事说了出来。那时候,她原本是想要替隐娘去采集霞光,却无意中遇到了黑羽,于是悄悄跟在黑羽身后,当时的黑羽本就不知被何人所伤,又以地元血嫁之术将幽芮姥姥所中的紫煞刀伤转移到她自己身上。在幽芮姥姥离开后,灵凝因为心中不忍,进入山洞将垂死的黑羽救了下来。紫煞刀所含的烛龙火毒最初本就是来自灵凝,只要用太阴玄寒之气自然便可以轻易解去,但其它伤势,她却无法完全治好。 “原来幽芮姥姥竟是她的母亲伪装的,”风魂叹道,“难怪她拼死也要找姬乔报仇,只是带着这样的伤竟然还能撑得下来,倒也很不容易。” 风芷馨说:“那,要不要把她送医院去?她这样下去……” “那倒不用。”风魂伏下身去,吻在黑羽的唇上。 灵凝说道:“放心吧,她也是个女孩子,只要是女孩子,再重的伤师父都治得好的。” 风芷馨与袁宝儿愕然地对视着,不明白为什么只要是女孩子,就一定能够被风魂治好。还是说他只管女的,不管男的? 第三十五章 火动炎上,水流润下 黑羽伤得虽重,但她身上的紫煞刀伤本就是风魂造成的,虽然当时风魂是劈在幽芮姥姥身上,然后才转移给她,但对风魂来说,治起来并非难事。而另一处像是电击的伤口稍有些麻烦,但对风魂的太乙白玉轮来说,也不过就是耗点时间罢了。当年王妙想被玄元砖震得差点元婴尽碎,灵凝常年身染烛龙火毒,他都能够治好,更不用说黑羽了。 治好黑羽的伤后,他脱下身上的外衣盖在夜叉族少女身上,转身与其他人说话。袁宝儿和灵凝原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现在见他活着,自是欣喜,不免一阵追问。只是风魂自己也很难说清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在心中思虑一番,他还是觉得与芷馨有关。当他醒来时,芷馨仍在吻着他,而他则感觉到在芷馨体内有着某种生气进入了他的体内,芷馨本就是五彩石转世,而五彩石继承的乃是补天造人的女娲娘娘的灵力,在因缘际会之下,凑巧救活了他,也并不算是如何奇怪的事。 袁宝儿问:“你明天真的要去跟姬乔决战么?” 她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今日她与灵凝、隐娘、黑羽四人围攻姬乔一人却差点无一生还。 风芷馨也抓住风魂,不想让他再去,她已经差点失去哥哥,自然会害怕他再次出事。 风魂却淡淡地道:“去是要去,不过也没什么好跟他打的。上次会差点死在他的手中,不过是我一时大意罢了。他的本事太差,根本用不着我亲自出手。嗯,明天就让灵凝跟黑羽两人出手就是。” 他看了看灵凝,又看了看依旧躺在地上的黑羽,说道:“黑羽既然要报杀母之仇,那她明天绝不会肯只在旁边看着。不过只靠她一个人还杀不了姬乔,有灵凝帮她,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袁宝儿等人睁大了眼睛。明明适才她们四人联手都还无法打败姬乔,昨夜更是连风魂自己都在姬乔手中死过一次,然而现在看他的态度,却像是觉得要解决姬乔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这番情景让她们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 姬乔落在一处山林里。 “出来,”他愤怒地喊着,“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出来。” 一个个人偶从树上、从地里钻了出来,有擎天柱,有芭比娃娃,有柯南,还有其它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姬乔愤恨地看这些人偶,咬牙切齿地道:“风魂还活着。” “哦?”柯南从一根树枝上落了下来,托了托对它来说显然太大的眼睛。 “我明明已经杀了他,”姬乔的声音里交织激动和恐慌,他无法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亲眼看到他死了,可他竟然还活着……”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擎天柱淡淡地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的杀死他,不过,我本以为他就算不死,也会被困在魔风界里暂时无法出来,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脱困而出。” “大概是跟五彩石在他身边有关,”芭比娃娃变戏法般地变出一个和她看上去差不多大的小本本,“你们看这个。” “户口本?”有人偶说道。 “嗯,”芭比娃娃说道,“这是我在风家找到的户口本。他家只有兄妹两人,兄长叫风魂,妹妹叫风芷馨……我早就说风魂很可能原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只不过是因为某种原因穿越到了东晋,成为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你们偏偏不信。” “这种小概率的事,一开始谁会真的相信?”柯南干咳一声,说道,“而且,不管是按照以前的天命还是按照现在的生命法则,已经发生过的事都是无法改变的。换句话说,就算我们早就知道风家兄妹的事,也无法阻止风魂穿越到东晋。毕竟他成为东皇传人这点是已经‘过去’的事,不确定的只能是‘未来’。” 姬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有一点,他却理解了过来,这让他更加的愤怒:“你们早就猜到会发生这种事?你们早就知道风魂会活过来?” “我们不知道,”擎天柱冷冷地道,“我们只知道,你失败了。” “我没有,”姬乔怒道,“我已经杀了风魂……” “但没有杀死白衣公主风舞,也没有抢到五彩石。”擎天柱冷笑道,“风魂是死是活根本无关紧要,只要你能够杀死白衣公主,抢到五彩石,你就可以在这个世界为随欲为,就算是风魂也拿你没办法。只可惜你没有做到。” “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无法改变的……除非是有五彩石!”芭比娃娃说,“这个世界本就是以五彩石的灵力扩展而来,就连生命法则,也是维系于五彩石之上。没有得到五彩石,一切都是枉然。” “大家还是洗洗睡吧,”柯南摊手,“这小子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跟风魂比起来,他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不对,”姬乔恨恨地道,“我杀过他一次,明天我还能够再次杀死他。” “没用的,”柯南以怜悯的眼神看着姬乔,“上次你能够杀死他,那只是因为他没有想到在你的身上竟然会存在幽冥玄气,太过大意罢了。同样的方式根本无法连着两次对他产生作用,他现在应该已经看穿了你的能力。说实话,你的运气已经不错了,他居然没有马上杀死你,还让你回到这里。” “别跟他那么多废话,”擎天柱淡淡地道,“胜负已分,这小子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那些人偶开始慢慢散去,没有人愿意再多看姬乔一眼。 姬乔气得浑身发抖。他付出了屈辱的代价,得到了却是这样一个结果?这让他实在是无法甘心。 “没用的,”最后一个离去的人偶是芭比娃娃,她在离去前回头看了姬乔一眼,叹道,“既然风魂没有杀你,那你就有多远跑多远吧,再去找他,你也只是送死而已。” 说完,连她也消失了。森林里一阵空旷,只有姬乔一个人在那里紧握双手颤抖着。 我一定能够做到,我一定能够再杀他一次。 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看我…… ****** 灵凝独自跟着师父来到僻静之处。 风魂以棋子在周围布下青烟锁云阵后,便回过头来看着她,问:“灵凝,我让你明日跟黑羽两人一同出战,你害怕么?” “原本是有些害怕的,”灵凝天真地道,“不过后来想想,又觉得师父肯定不会害我。既然师父您觉得只靠我们两个人就可以打败他,那肯定有师父您的道理。” “如果是你大师姐在这,那只要她一个人也就够了。”风魂笑道,“其实那家伙根本就没什么本事,只不过是运气好,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得到了天地玄气,令他的功力突飞猛进罢了。而那种天地玄气又暗合幽冥之道,才会连我的紫煞刀也杀不死他。只是虽然有幽冥玄气,但他自身的本事实在太差。如果是你大师姐在这,她手中的紫绡剑乃是上古时期传下的分天四剑之一,再加上她那至阴至寒的御剑之道,要杀死他,实在是轻而易举。” “那,师父你还差点被他杀了。” “咳,那个……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为师一时大意罢了。”风魂耸肩,“主要是当时没想到他会在短短的几天里功力大进,未能看透他的虚实。现在既然已经交过一次手,要赢他也就不在话下。” “可是,”灵凝犹豫了一下,“虽然师父不怕他,但只靠我和黑羽,只怕还是打不过他。我的仙术和黑羽的短矛根本就伤不了他,就算伤了他,他也很快就复原了。” “只靠烛龙离火还不够。”风魂走上前来,用手托起美丽女徒的俏脸,吻了上去。一道青阳之气灌入灵凝的体内,在她的经脉间游走一番。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在灵凝的脑海响起,教她该如何处理。灵凝体内的五行之气本就是风魂当年在妖灵界以太乙白玉轮替她催生和强化的,风魂对她的体质自是非常熟悉。灵凝按照师父的教导,将青阳之气与自己的五行之气互相融合,彼此相生,再将剩余的全都藏在她的内牝,与星珠合成一体。 松开她的俏脸,风魂退后一步,道:“现在,你的体内也藏有为师的青阳之气,再加上你的仙术远在姬乔之上,只要注意些,怎么也不会输给他。不过他所得来的玄气暗合幽冥之道,除非能够一举将他杀死,否则他的伤势很快就会复原,我当时就是没有算到这点,虽然以紫煞刀将他重伤,他却很快就恢复元气,反而暗算了我。毕竟他好歹也做了几百年的仙人,三花已聚,修成仙体,想要一刀杀死他并不容易。” 既是仙体,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死去,当年耀魄天尊被王妙想的戮仙剑舞斩了半截身子都还能战斗,叶法善被风魂的紫煞刀斩成两段,还能借血遁逃走。传说中的上古战神刑天被帝俊斩首后,尚能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继续战斗,也是出于同样的道理。而姬乔体内的玄气比较怪异一些,只要没有当场身死,就能马上助他恢复元气,风魂就是因为没有算到这点才吃了暗亏。 当然,其实所有的天地玄气都能助人恢复元气,只不过是无法像姬乔那样当场见效罢了。 “不过,他的幽冥玄气虽然有奇特之气,却也只能抵消掉一种伤势。”风魂道,“这就是你的大师姐红线如果在这里的话,就能够轻易杀死他的原因。她的紫绡剑其实是由分天四剑中的上元破虚剑重新祭炼而成,自带丹景明珠之气,再加上我也曾像刚才一样,将我的青阳之气送了一些给她。两种天地玄气加在一起,造成的伤口就算是幽冥玄气也无法抵消,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以你大师姐的剑术,杀死姬乔自然简单得很。” “那样的话,”灵凝本就聪慧,很快就明白其中的道理,说道,“虽然师父你将青阳之气送了一些给徒儿,徒儿明日岂不还是无法胜出?” 既然要两种玄气合在一起才能令姬乔所受的伤无法复原,那她此时虽然有了师父送给她的青阳之气,自然也还是不够。否则的话,姬乔当时也不可能被紫煞刀砍成那样后,还能马上复原。 紫煞刀本就是风魂以青阳之气具现而成,再覆上烛龙离火。 “这就是我把你叫到这里的原因,否则,如果只是要给你一些青阳之气,何必这么麻烦?”风魂把她从祥云上抱了过来,微笑地说道,“其实,为师是想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修炼法子,想要让你跟师父一同修炼。灵凝,从今天起,你就跟师父一起修炼,好不好?” 灵凝被师父抱在怀中,俏脸飞红:“师父,是、是什么修炼法子?” 第三十六章 物无阴阳,违天背元 “嗯,我先把口诀念给你听。”风魂念道,“施化之精,天地自然,火动炎上,水流润下。男生而伏,女偃其躯,秉乎胞胎,受炁之初。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鬼隐龙匿,莫知所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物无阴阳,违天背元,雌鸡自卵,其雏不全。本在合欢,定置始先……” 灵凝本就是天才少女,对风魂所念的口诀一听即明,不由害臊地偎在师父胸口:“师父你、你念的这个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双修术! “嗯,”风魂抱着她坐在地上,含笑解释,“虽然只是双修术,却正好对为师有用。其实这个法门为师老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没空修炼,昨天一时大意差点死去,这才让为师下定决心。我虽然在体内聚集了青阳之气,却未能真正做到禀气成真,只能将青阳之气以具现的方式使用出来。但是,单一的青阳之气虽然有用,却还是变化不足,而要变化,就必须先将它一分为二。所谓太乙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然后才能生出千变万化。而能够帮助我的,却也只有你一个人。你的体内同时存有烛龙离火和太阴玄寒之气,一阴一阳,一水一火,只要将我的青阳之气用这至阴与至阳的水火二气进行煅炼,就可以分成两种既相溶又冲克的天地玄气,并藉此生出万般变化。” “那,应该怎么做呢?” “通过双修术,就可以做到这点。你将烛龙离火先全部转移到我的真阳之内,你自己只保留太阴玄寒之气,并全部藏于星珠,然后让青阳之气在你我二人体内不断循环。在这过程中,只要将我的真阳与你的星珠以青阳之气为桥梁,彼此贯通,双修双益就可以了。明白了么?” 本就是极端聪慧之人,师父又说得如此明白,美丽的少女又如何会不明白?按这种方式“修行”,那不但对风魂有益,对她的帮助甚至还要更大一些。她本就是天仙,这样修行的话,她也等于是完全禀承了青阳之气,她的体内五行本就是以烛龙离火和太阴玄寒玉相生而成,而任何仙术又都是以五行之气配合而成,一旦成功的话,到那时,她用出的每一种仙术都将带上天地玄气,那威力就不是只高上一点点,而是完全到了另外一个境界。 只是……好害羞! 既然要让青阳之气在两人的体内“循环”,那也就是说,仅仅靠口舌接触还不够,而是要让自己和师父的身体形成一个“圆”,换句话说…… 少女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虽然害羞……却又好期待…… “没有别的问题了么?”风魂说,“那我们就开始吧。” 少女吓了一跳:“现、现在?” “当然就是现在,”风魂微笑着,“明天你就要替为师出战,如果不从现在开始修行,那为师也不太放心。你是自己脱呢,还是让师父帮你脱?” 少女红着脸:“师、师父你帮我脱。” 于是,风魂帮她脱去树叶小衣,只剩下头下的金色葵花。很快,少女的玉体就完全暴露在他的眼中,山峰饱满,豆儿嫣红,纤细的腰肢下是美妙的花谷。风魂将自己也脱得不着一缕,再用手掌缓缓抚过美丽女徒儿的每一寸肌肤。 “灵凝,在开始了噢。” “师父你、你要轻一点。”感受着师父的雄风,少女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紧张。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想着要让如此雄伟的东西进入自己的体内,那种即将面临的痛楚还是让她感到害怕。 “为什么要轻一点,”风魂奇道,“又不会痛。” “师父你骗人。”少女哭道,“这种事,怎么可能不会疼?人、人家还是第一次……” “你想到哪去了?”风魂躺了下来,把怀中的女徒掉过身来。这样,灵凝的脑袋移到了他的腹下,齐膝而断的双腿夹着他的脖子,两个人的位置完全相反。他笑道:“我们这样子就可以了。” 灵凝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某样事物,想道:“原、原来还能这样?我怎么会没想到呢?确实,这样的话,我和师父的身体也能形成一个可令真元互通的‘圆’。” “灵凝,”师父的声音再次传进她的耳中,“你刚才想的难道是……” “没、没有,”灵凝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被师父那什么什么的,人、人家才没有想过……” “是么?没关系,以后会有机会的。我们先开始吧。” 于是,少女的羞人之处被某种带着温暖气息的东西轻轻堵住。而她也扶着面前的事物,一边温柔地含了进去,一边想着:“师父也真是的,什么叫以后会有机会?那种事人、人家才不期待呢……” 所谓物无阴阳,违天背元,雌鸡自卵,其雏不全。双修术原本就并非什么邪术,只是暗合阴阳之道的一种修炼方式,而灵凝与风魂所用的太乙白玉轮,更是最上乘的双修心法。两人各自以口舌接合对方的敏感部位,又以白玉轮带动青阳之气,在他们的体内循环不休。在这循环的过程中,风魂将烛龙离火藏于真阳,灵凝以太阴玄寒之气藏于星珠,对青阳之气进行煅炼,若是将二人的体内元气进行剖析,则刚好就是一个太极图案。 青阳之气的流转越来越快,真阳与星珠则不断壮大。两人慢慢地飘浮起来,不但身体时隐时现,原本紧贴的胸腹也分了开来,形成一个真正的圆形。施化之精,天地自然,火动炎上,水流润下。两人都已开始进入忘我的境界,风魂的真阳与灵凝的星珠不时撞击,又一触即分,一个至阳,一个至阴,每一次接触都在他们的体内炸出涡流,将更多的青阳之气卷扯、炼化,直至完全变成了两种属性相反却又同出一源的天地玄气。 若是有人能够碰触到他们的身体,就会发现,此时风魂的身体冷得就跟冰川一般,而灵凝的玉体则是烫得有如火炉。虽然风魂的真阳里藏的是烛龙离火,灵凝的星珠里则是太阴玄寒之气,但阴阳二气原本就是相对相生,极阴之处必有至阳,极阳之处必有至阴。两人互为炉鼎,由灵凝炼出来的玄寒青阳之气紧拢住风魂的真阳,由风魂炼出的离火青阳之气则包围着灵凝的星珠。 当然,也只有如此,他们的身体才不会因为阳气或是阴气的失控而炸成碎片。毕竟,物无阴阳,违天背元,像红线那种专积阴气的修炼方法毕竟不合天地之道,也只有她和梁休那种性情偏于极端的人也可以修行。 真阳与星珠继续壮大,而那些还未炼化的青阳之气仍在两人的身体里循环不休。直到所有的青阳之气都已炼化完成,两人的身体落了下来。天色蓦地一暗,再亮了起来,两人分了开来,灵凝坐了起来,看向四周,不由浑身一震,世界在她的眼睛变得异样的美丽,就像是整个天地的秘密都已展现在她的眼中。 风魂也坐了起来,将她重新搂进怀中。他当然能够理解少女此时的激动,他第一次以青阳之气来感知整个天地时亦是如此。现在灵凝体内的天地玄气已经跟她自身合成一体,而不只是由风魂“借”给她。世界万物皆由元气而生,而玄气则又在元气之上,所谓天参玄玄,地参混黄,这个“玄”字,代表的便是天地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奥秘。 “来,我们还有其它事情要做。”风魂在她胸前的小巧豆儿上捏了一下。灵凝胸儿虽大,峰尖却娇小可爱,嫣红得有若小小果儿。 其它事?灵凝羞羞的说:“师父,这有些不好吧?刚刚才修炼结束,就、就去做那种事情……” 这丫头又想到哪去了?风魂说道:“我是让你现在帮黑羽铸炼一件找兵器。” 兵器?灵凝睁大睛睛。 “嗯,”风魂从放在草地上的百宝囊中取出一些东西,有黑羽的短矛,有隐娘断去的飞雪剑,还有其它一些铸炼材料。然而,他又将得自烛龙体内的晶粒,专挑红色的捡了出来,说道:“其实以我现在的本事,要击败姬乔并不太难,只是你的战斗经验不够丰富,若能有黑羽帮你,我也更放心一些。只是黑羽战斗能力虽然丰富,却无法击伤姬乔,你可将这些东西取其精粹重新铸炼,并将这些晶砂制成矛尖,再把经烛龙离火改造过的青阳之气灌入其中。明天与那家伙战斗时,她以带有青阳离火之气的兵器在前,你则以青阳玄寒之气使用仙术在后,两人互相配合,必胜无疑。” “可是师父,”灵凝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徒儿与她一同出战呢?况且,既然是铸炼兵器,那不是更应该替隐娘炼一支飞剑吗?她的飞雪剑都已经断了,而且……师父,回来后,你好像一直都没有跟她说话。” “隐娘的事,你就不用多管了,”风魂说,“先把黑羽的兵器铸炼好吧。记得,需要以《紫度炎光经》为诀,以青阳之气为鼎,以烛龙离火为炉。在即将成形的那一刻,就马上将青阳离火灌入其中。知道么?” 灵凝点了点头…… 第三十七章 灵凝、黑羽、火尖枪 当黑羽醒来的时候,风魂正手捧太乙天书坐在一块巨石上。一看到风魂手中的竹简,黑羽立时窜起身来,想要将它抢回来。然而风魂身形一闪,便令她扑了个空。 “还给我!”她愤怒地看着风魂。 “还给你?”风魂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这本就是我的东西,你在猗天苏门阁从我徒弟的手中抢了去,还差点杀了她。我没有杀了你,已经算是善待你了,你还敢向我要天书?” “而且,”风魂指了指地上的几件衣裳,“比起抢夺天书,你现在好像更应该先穿衣服吧?” 黑羽身上的黑色软甲早已碎去,只是盖着一件毛毯,此刻她的身体自是不免显露在风魂的面前。但她却像是对此毫不在意,只是紧紧地盯着风魂手中的天书。 风魂以欣赏的目光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笑道:“你真的不怕被我看?” “又不会少一块肉,”黑羽冷冷地道,“你要怎样才肯把天书还给我?” 风魂讶异地看着她:“你竟然还敢向我要天书,你就真的不怕我杀了你?” 黑羽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吭。 “不过,你如果真的想要的话,其实也很简单,”风魂道,“只要你拜我为师,做我的徒弟,我自然会把天书里的东西传授给你。” 黑羽怔了一怔,然后冷笑道:“做梦!” 风魂叹气。 这丫头,简直比红线还有个性。 “算了,”风魂收起天书,“我们还是先谈另一件事吧,那个假扮幽芮姥姥的女人其实是你的母亲吧?你想不想替她报仇?” 黑羽冷冷地看着他。 风魂道:“我跟那姓姬的家伙约好了在明日正午决一生死,到时我会让灵凝上场,只是单靠她一个人还不够,我想让你帮她。” 黑羽愕了一愕,皱眉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着,但连你都差点被姬乔杀死,你怎能再让你的徒弟去跟她打?你根本就是想让她送死。” “这你就别管了,”风魂道,“反正就算没有我的建议,你也会独自去找姬乔麻烦的吧?有灵凝跟你一同做战,你报仇的机会总是会更大一些。说起来,灵凝对你也算不错的了,你抢了她的天书,还杀点杀死过她,结果她还是忍不住救了你的命。如果不是她,你现在早就已经死了,更别说替你母亲报仇。” 黑羽咬了咬牙,冷笑道:“要报仇,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那丫头除了心肠好就没别的用处。明天我一个人上场就是。” 风魂笑了笑,想道:“看来我并没有看错她,她并非一个真正无情的人。不过想想也是,她母亲那样子对待她,她却仍以地元血嫁之术,将她母亲所受的伤转移到她自己身上,而明知自己不是姬乔的对手,也仍想着替她母亲报仇,即使是明知必死也不肯后退。” “你可是觉得明天那一战,你和灵凝必败无疑?”他道,“放心吧,就算你不怕死,我又怎肯让我的可爱徒弟陪你去死?其实以你的本事,要战胜姬乔并非什么难事,所差的只是一件……适合你的兵器。” 他将手一招,焰光破空而下,一根短枪插在黑羽身前。枪身是从飞雪剑及其它各式材料中提炼出来的精华,枪尖则由来自烛龙体内的红色晶砂煅制而成,这些晶砂乃是烛龙与炎山上的天池寒水对冲后的残骸,乃是烛龙之骨,本身就至刚至阳,又灌入了灵凝的青阳离火之气,仅仅是看着它,就有一种炫目的感觉,就仿佛是将炎炎烈日放入其中。 黑羽握住短枪,随手一旋,枪尖划过的轨迹,带出令人惊艳的红。 那是至炎至烈的火焰! 火尖枪! ****** 第二日中午。 风魂在约定之处摆上长椅,插好太阳伞,再用山河社稷图铺出秀丽景色,还用仙术在头上唤出彩虹。媚儿化作小狐在香软的草地上跳来跳去,仍作兔女郎打扮的袁宝儿充当侍女,捧着装有饮料和点心的盘子走来走去。 “我们这是在度假么?”风芷馨穿着泳衣,戴着墨镜,坐在长椅上吸着果汁。悠悠闲闲地问,“还有,为什么要让我穿泳衣?” “结束后可以游泳。”风魂将手挥了挥,山河社稷图立时幻出光华,在他们面前现出广阔的大海。此图本是仙界至宝,可将大千世界藏入芥子之中。在他们面前的虽是无垠海域,而真正被占用的空间却只有他们面前的方圆数丈。 袁宝儿和隐娘对望一眼,都不明白他怎么那么轻松,仿佛黑羽和灵凝已是必胜无疑。明明连他自己都曾差点死在姬乔手中,而昨日黑羽和灵凝,再加上她们两人,四人一同围攻姬乔,都差点全灭。 风魂再一挥手,大海消失。没过多久,姬乔就从远处飞了下来,而黑羽与灵凝亦现出身来,挡在姬乔面前,一个手提火尖枪,一个臂挂玄天绫。 “你这是什么意思?”姬乔的视线越过黑羽与灵凝之间的空隙,冷冷地看着风魂。 “她们两个跟你打,”风魂看上去有点兴致缺缺,仿佛在自己面前放映的只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武打电影,“只要你能打败她们……嗯,我就在你面前自杀好了。” 袁宝儿等人睁大眼睛,连灵凝和黑羽都不由得快速地回头看他一眼。 “有问题么?”风魂躺在椅上,用单手撑着自己的脸,“没问题的话就开始吧。” 姬乔本就因被擎天柱等人偶小看而心中不愤,现在见风魂也如此看不起他,更是心中大怒,喝道:“这可是你自找的。”话音一了,身上黑气急涌而出,卷向面前的两名少女,灵凝还有些惊慌,黑羽却已冷叱一声,双翅振起,火尖枪凌厉地破入黑气,直点姬乔心口。 姬乔大吃一惊,抽身急退。黑羽也没有想到只是换了一件武器,竟有如此效果,纵身直追,同时放出大乙五雷。 雷光轰在姬乔的黑色护罩上,却毫无作用。 黑羽从小就是被当成夜叉族中的杀手进行培养,马上便明白能对眼前这男子起作用的,只有火尖枪枪头的奇特火焰,于是不再使用疾光雷影或是太乙五雷等术法,只将短枪疾刺,以各种轨迹袭向姬乔。姬乔倒也不愧是仙人,见身上的黑气难以再保护自己,也已道法应对,勉强与黑羽战平。 然而,灵凝却也加入了战团。 灵凝知道单靠黑羽火尖枪上的青阳离火,就算刺伤姬乔他也能快速治愈,于是一出手便是混入青阳玄寒之气的各种仙术。冰石乱坠,寒刃齐飞,这些仙术昨日对姬乔都还全无效果,此时却轻易地破入黑气,令姬乔防不胜防。 姬乔越战越是心寒,他虽是仙人,亦学了不少道法和仙术,却无法同时对付黑羽和灵凝两人。灵凝不愧是天才少女,施出的术法千变万化,没有半点重复,而黑羽的本事其实早已不在幽芮姥姥和叶法善之下,战斗经验更是胜出灵凝不知多少倍,枪势一挑,明明只有一根火尖枪,却由于她那不可思议的速度而化作千条万条,任何一条刺中姬乔,都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伤口。这些伤口大多数都能够凭着幽冥玄气快速愈合,却还有一些不但无法愈合,让他血柱直流,且还时冷时热,痛入骨髓。 黑羽很快就发现,不管是自己的火尖枪还是灵凝的仙术所造成的伤口,眼前的男子都能很快复原,只有被她两人同时伤到的地方,才可真正地杀伤姬乔。一旦觉察到这点,她便专挑灵凝用仙术造成的伤口补上一枪,只一会儿,姬乔身上便已尽是血洞。 “好狠的丫头!”风魂心想。这夜叉族少女明明就有机会直接刺穿姬乔的心脏或是其它致命之处,当场杀死姬乔,但她却并没有这么做。此时,姬乔从胸腹到四肢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却又没有一处是致命伤,甚至连两只耳朵都被黑羽削了下来。灵凝所使用的仙术覆盖面积较大,因此,在姬乔身上的哪个部分留下伤口基本上就是取决于黑羽一个人的心意。 而被青阳玄寒之气和青阳离火同时伤到的地方,是无法治愈的。 鲜血,染红了草地。姬乔绝望地跪倒在地,他的两条手臂都已断落在地,腿上的血肉也因为中了不知多少枪而有若烂泥。黑羽一枪刺入他的眼睛,轻巧地挑出眼珠,再要刺瞎姬乔的另外一只眼睛时,却见灵凝的仙术迟迟没有到达,于是回头看去。 “他、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灵凝不忍地说道,“就饶了他吧。” 黑羽皱了皱眉,忽地一枪刺入姬乔的眉心,贯穿他的脑袋,再缓缓地抽了回来。没有灵凝的配合,这道伤口虽然致命,却很快就恢复过来,姬乔用那只仅剩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黑羽,嘶吼道:“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黑羽却只是持着被鲜血染红了半个枪柄的火尖枪,拍着翅膀冷冷停在那里。她的上身是一件灰色背心,下身则是裤脚只及膝部的牛仔短裤。左足轻点着一根野草,右足微曲,她转过身来,缓缓飞到灵凝身边,虽然她隐藏得极好,但从她的眼睛,风魂看到了一抹残忍的兴奋。 她,对杀戮有着一种出于天性的渴望。 风魂站起身走向姬乔,经过两个少女身边时,灵凝轻唤了声“师父”。风魂叹道:“让他这样子活下去,还不如杀了他吧?” 灵凝怔了怔,看向袁宝儿和隐娘、风芷馨等人,见她们全都沉默不语,再看向黑羽,在黑羽的脸上却只能看到冷漠。 风魂站在姬乔面前,抽出紫煞刀,冷冷地看着他:“其实,你和我原本也没什么仇怨,是你自己非要来找我麻烦不可。只可惜,这个世上有些东西本就不属于你,或者说,不管是谁,总有些东西是他得不到的,就算我也是一样。” 姬乔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隐娘,这一刻,在他的那只眼睛里……能够看到的只有痛苦和不甘。 “你再怎么看她也没用。她是聂隐娘……不是王妙想!”紫煞刀随手一挥,刀光凝在姬乔面前,再骤然爆出红与蓝两色气流。 姬乔化作尘埃,灰飞烟灭…… 第三十八章 隐娘的眼泪! 姬乔死后,风魂用土石将满地的血迹掩去,再用遁法带着袁宝儿和灵凝、芷馨、隐娘、媚儿几人移到别处,重新铺上山河社稷图,变出大海。而黑羽却已不知所踪,灵凝猜她是去寻找“幽芮姥姥”的尸体去了。 虽是做好了海水浴的打算,但真正敢穿着泳衣下海的却只有芷馨和媚儿。虽然风魂从百宝囊中取出了他给袁宝儿和灵凝、隐娘三人早就准备好的泳衣,只是她们都不好意思换上这种不但露出大腿,连双峰和臀部曲线都完全暴露的单薄衣服。风魂本就是想看看她们换上泳衣的俏模样,见她们都不肯穿,自然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只是,虽然三女都没有换上泳衣,但其实她们心中想的却又并不相同。袁宝儿毕竟是来自讲究礼法的古代,又不像灵凝和隐娘她们早就被师父调戏惯了,对她来说,自然不愿意在“光天化日”之下穿上这种“不知羞耻”的衣服。而灵凝其实是知道师父的用心,也很想穿给师父看的,只是她的脸薄,见宝儿和隐娘都不肯换,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先换。 至于隐娘,她却至始至终都是低着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此时,她穿的还是那件用鲛绡改制成的五色彩衣,而风魂虽然替她也准备了泳衣,却又始终没有认认真真地与她说话。 自从风魂阻止了她的戮仙剑舞后,就一直没有怎么理会过她。 风魂虽然在穿越的那些日子里学了不少东西,但本质上其实还是一个宅男,虽然很想看看众女穿着泳衣在海中嬉戏的画面,自己却没有下海游泳的兴致。偏偏下海的只有芷馨和媚儿,芷馨穿泳衣的样子他是从小看到大的,虽然以前去的都是游泳池,而媚儿……她还太小…… 当然,其实媚儿真正的岁数也不能算小了,只是狐狸变成人体后的形貌跟其岁数无关,而是看她的修为。媚儿到现在都还无法把她的尾巴消去,以她的修行,也就只能维持小丫头的样子。 无聊之下,他也就扔下众女,四处乱逛。不知不觉就离开了山河图变幻出的美景,来到山野间的无人之处。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就算没有回头,他也知道跟在他身后的人是隐娘。 他本就知道隐娘一定会跟在他的后头,而他也确实很想跟这丫头好好谈谈。不可否认,当他活过来并赶到她们围攻姬乔的现场,看到隐娘身穿五色彩衣使用戮仙剑舞时,其内心极是震撼。那一瞬间,隐娘给他的感觉真的就像是当年的王妙想,同样的发髻,同样的彩衣,同样的姿势……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隐娘竟然能够使用戮仙剑舞。 隐娘是没有理由学会那式剑舞的,戮仙剑舞原本是妖王共王的女子涓涯所创,仙妖大战末期,共王触不周山而死,其女涓涯就是凭着这式剑舞与众多仙神同归于尽,连仙界的第一任天帝同御大帝也不能幸免。及至后来,这式剑舞不知为何竟会由三皇五帝中的舜帝亲传给王妙想。 隐娘虽然是王妙想的转世,但她原本不应该会有王妙想的记忆,更没有理由靠自己悟出这样一式斩仙破元的剑舞。 那一瞬间,他愤怒了。 他甚至打了隐娘一个耳光。 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就算当时隐娘真的凭借戮仙剑舞杀了姬乔,她自己也将难以幸免。 王妙想本就是瑶池之上著名的女剑仙,修了两三百年,却仍因使用戮仙剑舞而落得个杀劫临身,削去三花,降成凡人,惨死之后还受了七世磨难,才终于消去杀劫,有望再赴瑶池。而隐娘虽是王妙想的转世,但她今生的修为还远不及当年的王妙想,若再次使用戮仙剑舞,她必定会魂飞魄散,连转劫都不用再想。 就算明知道隐娘只是想替他报仇,他也无法容忍这样的后果。 只要一想到,如果自己迟一步赶到的话,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惨死,他就忍不住地愤怒……和后怕。 “必须要跟她好好谈谈,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吸取教训,以后再也不敢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他想着。虽然当时打在隐娘脸上,他自己的心里也是一阵揪痛,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对这丫头一直冷冷淡淡。 这是一种策略,只有这样子,自己说的话才能真正让她记在心中。 他板着脸,慢慢地转过身来,摆出身为师尊的架式,威严地喝道:“隐娘!” “师父……”聂隐娘双手合扰在小腹处,低着头,委屈得简直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虽然很想继续保持住自己的冷漠和威严,但风魂还是不由得睁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这个女徒弟。不知何时,隐娘竟已换上了泳衣,这是一件浅蓝色的分体式泳衣,仅仅只能遮住她的小巧双峰和腹下的三角地带。白嫩的肌肤,可爱的肚脐,玉藕般的手臂和纤细的美腿,都无一例外地呈现在风魂的眼中。她的发髻不知何时也已解开,柔顺地搭在肩后。光滑的双脚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寒冷,并拢在一起,轻轻地互相摩擦着,两只小手放在三角泳裤的前方,再配上她那默默垂泪的伤心模样,简直让人又怜又爱…… “冷静,一定要冷静!”风魂赶紧告诉自己。现在不是疼爱她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被她诱惑住,那自己准备了一晚上的腹稿还怎么冠冕堂皇地对她说出来? “隐娘,”他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犯了什么……” “师父!”隐娘却扑进他的怀中,失声哭着。他赶紧手抱脚乱地又搂又哄:“乖,别哭别哭,是谁欺负你,告诉为师,为师替你出气。” 怀中少女抬起头来,梨花带雨地看着他:“欺负我的人……不就是师父么?” “啊?不,我只是……”风魂顿了顿,然后觉得有点犯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自己不是打算认认真真地教训一下她么?他干咳一声,把女徒儿推开一些,沉声道:“隐娘,我有话要对你……” “好疼!”隐娘捂着脸,低着脑袋泪水直流。 “有那么痛嘛?”回想一下,风魂觉得自己昨天好像是打得太重了,不由得又是后悔又是心疼,于是伸出手来摸着她的脸。见到少女这副可怜模样,他的心中也不免自责起来,如果是在这个时代,以她的年龄最多也就是个初中生吧,原本是陪在父母身边享受家庭温暖的年纪,却跟着自己东奔西走,遭遇各种危险,甚至还差点丧命。 “明明是我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不管怎么说,昨天她也是为了替我报仇,才不顾自己的生命使用那种伤害自身的剑法,”他想着,“既然要跟她好好谈谈,那就应该好声好气的才是,我这么凶里巴气的干什么?” 轻叹一声,他用手托起隐娘的脸,温柔地道:“隐娘……” 少女像是要隐藏起什么一般,眼睛快速地眨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去。 “隐娘,你刚才难道是在……偷笑?” “没、没有啊。” “真的?”风魂狐疑地看着她。 少女再次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又是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的模样,但是,俗话说同样的招式对圣斗士是无法起到第二次作用的,虽然她装得很好,但风魂还是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 这丫头……被她算计了啊。 “是谁教你的?”风魂把她翻过来,在她的翘臀上使劲拍了一下。隐娘知道自己已经被师父看穿了,只好脸红红的说:“师姐说,只要我穿成这样扑到师父你的怀里哭,那、那不管师父原本有多生气,都会忘了的。于是、于是我就这样做了。” 居然是灵凝教她的?风魂苦笑。以前灵凝只要稍为受点委屈就会在他怀里哭个不停,这样看来……弄不好她也全是装的。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对这两个丫头生气发火。他叹了口气,坐在草地上,让隐娘也坐在自己身边。仔细一想,他才发现自己好像确实也很久没有单独和隐娘坐在一起谈心了,与红线和灵凝比起来,隐娘的内心显然要纤细敏感得多,而与前世今生有关的事情,解释起来又颇不容易,于是不知不觉中,他自是下意识地采取了回避的态度,然而也许,这种态度反而增加了隐娘的困扰。 “隐娘,”他问,“你真的很想知道你前世的事情么?嗯,你的前世确实就是……” 隐娘却靠着他的肩,低声说道:“不,师父。我现在又不想知道了。” “是么?” “其实,前世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很多。虽然,那些事情都像是做梦一样,全都是些难以连贯的画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确确实实是在我的记忆里面。”隐娘低着头,“我曾希望自己能够回到前世,成为梦中与师父相恋的那个女人。然而,当师父你出事后,当、当我以为师父已经不在了的时候,我所回忆起的,却全都是今生与师父你在一起时的画面,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前世是不是与师父你认识,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重要的是我这一世能够认识师父你……” 少女转过头来,看着师父,神情是如此的安静和幸福。 “傻丫头。”风魂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搂住她的肩膀。其实,王妙想也好,聂隐娘也好,谁是谁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对风魂来说,她们都是令他难以割舍的存在。前世的王妙想令他心痛,今生的聂隐娘给予他安慰,与其试着分清楚谁比谁更重要一些,还不如对眼前的幸福多珍惜一些。 “还有一件事,”他看着隐娘,道,“昨天的那式剑舞,你不许再用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那种靠着自残来杀死敌人的剑法,你都不许再用。” 隐娘却道:“师父,那种事……徒儿做不到。” 风魂怔了怔,不由怒道:“你就这么不听师父的话么?” “不是的,”少女低下头,莫名地又流出泪来,“只是,只是如果真的有人害死了师父。那么,不管那个人是谁,徒儿都无法原谅他。就算是死,徒儿也一定要替师父你报仇。” 风魂瞪着她,想要试着强硬一些,却又不忍心再去责怪她。这时,他又想到,以前隐娘在他面前总是自称“弟子”,现在却跟红线和灵凝一样,自称起“徒儿”,且动不动就流起泪来,不再像以前那般总是故作坚强。虽然只是一个看似微小的转变,却让他觉得,这个少女对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更多的亲近和依赖,让他无法再去呵责她。 “其实我也没资格说她,”他在心里苦笑道,“前晚如果不是因为误认为姬乔杀死了灵凝和隐娘,心神大乱,我也不至于差点死在他的手中。所谓关心则乱,如果哪天我真的出了事,这丫头却跟没事人一样,也不想替我报仇,那我只怕才真的会难过吧?虽说只是大意,但我竟然会被那姓姬的杀死过一次,可见,这也是我自己的修行不够,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加用功才是。与其想着不让别人替我报仇,还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强,再去保护她们。” “算了,”风魂道,“此事就不用再提了,不过呢,你竟然这么不听为师的话,刚才还在为师面前装哭,这可是要受惩罚的。” “什、什么惩罚?” 第三十九章 逛街、拜师、火尖枪 “这个嘛,嗯,为师一时也想不起来。总之,以后师父让你做什么事,你都不许拒绝,听到没有?” “才不呢,”隐娘脸红红的,“师父你……总是让人做一些怪怪的事情。” 嘿,到时师父会让你想说不都不行的!风魂心里嘿笑着。少女看着师父那“阴险”的笑容,如何不知道师父又在动一些“古怪”的念头?俏脸立时变得更加红了。 谈完心后,因为担心袁宝儿和灵凝等人找不到他们,于是风魂便牵起少女的手回到海滩边。令他意外的是,连袁宝儿和灵凝也已经换上了自己替她们准备的泳衣。此时,灵凝已飞入海中,陪芷馨和媚儿玩水去了,而袁宝儿还在等着他们。 “咦,你们本来不是不肯穿么?”风魂惊奇地看着袁宝儿。 “你还敢说,”袁宝儿瞅了他一眼,“反正就算现在不穿给你看,你也会有办法的。就像那件兔子一样的怪衣服,明明就是舞厅或是夜总会之类的地方里的不正经女子才穿的东西,你还骗我穿上,还编出什么《白兔传》……明明就是《白蛇传》。” “咳,你怎么会知道的?”风魂苦笑。袁宝儿是来自唐朝,那个时候《白蛇传》这个故事应该还没有出来。而且,她居然也会知道“夜总会”这种地方? “灵凝从网上查出来的。”袁宝儿哼了一声。 “原来如此!”风魂叹气,看来真的不应该把笔记本电脑拿给灵凝那丫头用,现在的互联网什么东西查不出来?不过,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好奇地看了袁宝儿放在边上的免女郎装一眼:“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一直穿着它?” 袁宝儿脸一红,别扭地侧过身:“既然你喜欢,那穿给你看……也没什么关系……” 说完这句话后,她不敢再看风魂,拉着隐娘就跑入了海水。 看着这些美眉穿着泳衣在海中嬉戏的模样,风魂陶醉了。 这样的日子……真是美好啊…… ****** 姬乔和幽芮姥姥也都死了,潜在的威胁基本上都已消除,风魂也就放心了很多。 此时,他已从隐娘口中知道了与那个叫做舞的白衣女孩有关的事,并得知天乙飞宫图还在那个女孩的手中。只是,舞自己不出现的话,隐娘也找不到她,而风魂虽然对隐娘所说的这个小女孩的来历感到好奇,却也没有太多头绪。他对天乙飞宫图的得失并没有多少在意,不管怎样,从结果来看,那个小女孩毕竟也帮了隐娘,就算把天乙飞宫图送给她也没什么关系。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就像柳水心穿越到明朝后又自动被送回来一样,再过几天,他和袁宝儿、灵凝、隐娘、媚儿几人也将不可避免地被送回唐朝,然而没有天乙飞宫图的话,他却无法把芷馨也带去。 把芷馨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又实在有些不太放心。记得袁紫烟曾经说过,天乙飞宫图一共有两份,也就是说,就算幽芮姥姥已经死去,将来也还是有可能有人凭着另一幅天乙飞宫图前来找芷馨的麻烦。 对于这一点,他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好希望能够在这几天里遇到那个叫舞的小女孩。 自从姬乔死后,黑羽也一直不知所踪,风魂对此倒是不太担心。黑羽与他们都是借着罗酆山的六界乾坤壁穿越而来,当他们被传送回去的时候,黑羽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 虽然面临着很快就要回到唐朝的问题,但至少现在,风魂觉得生活还是蛮不错的,毕竟此时,不但妹妹就在自己的身边,袁宝儿和灵凝、隐娘三人也模样儿不错,让他有一种置身于后宫动漫里的美好感觉。唯一比较遗憾的是媚儿不但太小,还总是惹麻烦,但只要把她忽略不计就好了。只是,很快的,他就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偏离了自己的预期。 原本,他身边的每一个女孩都会不知不觉地依赖他。芷馨是从小跟他相依为命,对他的话向来都比较听从。灵凝和隐娘又都是他的徒弟,而且不像红线那丫头时不时还会反抗一下师父,她们两人对师父的话一向都顺从得很,袁宝儿涉世不深,又多少有点古代那种三从四德的传统观念,不知不觉地也开始将风魂视作自己的依靠,唯一一个贪玩过头、怎么说都不肯听的家伙只有媚儿,但同样的,这小丫头……忽略不计就好了。 然而没过多久,她们就发现,原来她们根本没必要什么事都听从风魂的安排。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终于发现她们自己全身都是戏,只要把家中唯一的男人扔到一边,她们就可以做很多事。在与芷馨聚在一起之前,袁宝儿等人对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有一种出于本能的害怕,只能事事都听风魂的。但现在没必要了,风芷馨开始带着她们逛商场、买衣服、看电影……等等等等。 逛街是女人的天性。 古时候由于男女之防,女子想要逛街比较麻烦,规矩也多,但再多的规矩也无法打压住女人对“逛街”这种乐趣的天生热情,而到了二十一世纪,女生们更是把这种热情发挥到了极致,如果你看到有个在家连洗个碗都叫苦的女生,在街上却能连逛两个小时而不累,你千万不用惊奇,她只是在热身;如果她逛了四个小时仍然可以带着笑容兴趣勃勃,你也还是不用惊奇,她才刚刚进入状态;要是连逛上八个小时呢?好吧,我告诉你,明天她还可以继续…… 这个时代的女生,她们可以不用做家务事,可以不用去学什么三从四德,这些曾经压迫在她们头顶上的封建东西早已被她们粉碎得一干二净,为了表示女性思想的解放,为了表示女性地位的提高,她们用“逛街”这种事情来表现她们在这个时代所拥有的权力。逛街,是女人的幸福,而对于一些不得不陪着老婆或是情人走上街头的男人来说……这无疑是他们生命中最大的痛苦。 而现在,风魂发现这种痛苦正降临在他的身上。 既然是逛街,当然就要购物,既然要购物,当然就得有拎包的……风魂现在就是拎包的。 没错,他是哥哥,他是师父,至少在以前,他觉得自己不管在什么事上都很有发言权。然而现在,这种发言权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比如逛到一半时,他建议大家别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时,灵凝和隐娘会小声地抗议一下,而袁宝儿见灵凝和隐娘的想法跟自己一样,抗议声马上就大了,芷馨总是能够在必要的时候把哥哥的话不当一回事,立时开始支援她们。然后四个少女发现原来她们的战线是如此的一致,如此的统一……没什么好说的了,继续逛。 唯一站在风魂这边的只有媚儿,小狐妖抿着嘴儿,生气地道:“这样走来走去一点都不好玩。” “没错没错。”风魂那个激动啊……这小丫头终于懂事了。 “师父师父,”小狐妖抓住他,“不如你带我去美国吧,二师姐说她在网上看到那里有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叫迪斯尼乐园,很好玩的。你带我去嘛,从天上飞过去,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吧?” 风魂汗了一下。 这丫头……还是忽略不计吧。 而比起陪她们逛街,更让风魂叹气的是,由于逛街的负面效果,袁宝儿和灵凝、隐娘她们也多了许多可以换穿的衣服,于是,袁宝儿的兔女郎装和灵凝的花儿装便都消失了,而隐娘虽然仍在穿着旗袍,却是她自己从商场里挑选的,不但没有露出大腿,连小腿都没有露出来……真是让人郁闷。 那天夜里,在芷馨和袁宝儿等人全都休息后,风魂一个人来到郊外的山上。对于男人来说,长时间逛街虽导致的身心疲惫是很难消除的,这和男人自身的体力没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很快就要离开这个时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想。这个时代自然也有好的一面,但另一方面,他也很想知道当时被迫留在罗酆山的红线和小方她们有没有出事,许飞琼有没有回到大荒境找他。如果他真的就这样消失不见,孙灵秀、慧红、浴月、春静儿她们又是否会替他担心?是否会一直挂记着他? 在这一千三百多年的时间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这个天地就像变了一个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在山林间独自散步的时候,一个黑影从远处飞了过来。他心中一动,站在那里。 一个背生双翅的少女落在他的面前,足尖点地,神情清冷。风魂看着这个前来找他的夜叉族少女,没有说话,而少女却双翅收拢,缓缓跪倒:“师父!” “你终于想要拜我为师了?”风魂笑道,“上次你不是还死不同意么?” 黑羽淡淡地道:“如果没有师父帮忙,弟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得报杀母之仇,如今,弟子已无处可去,只望师父能不计前嫌,收留弟子。” “以前你我虽有过节,但你也是听从你母亲的安排,怨不得你。”风魂微笑道,“现在你既然拜我为师,那就将以前的事都忘了吧,以后你只要与你的几位师姐妹好好相处,也就是了。” “多谢师父!”夜叉族少女低下头,磕在地上,行拜师之礼。风魂笑容不减,前去扶她。就在这时,寒光一闪。 少女的手往后虚抓,在她的手中立时现出枪影,闪电般刺入风魂的心口。 火尖枪! 风魂看着胸口溅出的血花,苦笑道:“竟然……会这样……我其实真的很想……做你的师父……” 他的身子扑倒在地。 夜叉族少女冷漠地收回火尖枪,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伸入风魂腰间的百宝囊中,找到太乙天书。一手拿着天书,一手倒提火尖枪,她双翅一振,飞上夜空。 “想不到这么容易得手,”夜空中的少女低头看了倒在地上的尸体一眼,忖道,“看来,他是真的相信我,才会如此的不加防范。” 心情复杂地轻叹一声,她往天际疾飞,很快就消失不见。 等她去得远了,倒在地上的青年却又跳了起来,身上青光闪过,被火尖枪刺中的伤口很快就完全愈合。 “这丫头,也太狠了吧?”风魂看着夜空,苦笑道。 算了,暂时就由她去吧! 他耸了耸肩,也没有去追黑羽,就这样往自己的住处飞去…… 第四十章 舞! 回到唐朝的日子还没有到达,芷馨的生日却先来临。尽管风魂带着袁宝儿和灵凝等人给她过了一个热闹的生日,但是,风魂还是注意到在妹妹的眼睛里隐藏着让他难过的惆怅。 这次的穿越和上次显然不同,上一次,他虽然被媚儿骗得跳楼摔死,后来又在隐娘和那个叫做舞的小女孩的帮助下穿越去了东晋,但对于芷馨来说,他其实却是一直没有离开过。 而这一次,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回来。 “哥哥,我想跟你一起去。”芷馨落寞地对他说。 风魂沉默。一方面,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该把芷馨也带到唐朝去,而另一方面,由于天乙飞宫图还在那个叫舞的小女孩手中,除非那个女孩把天乙飞宫图还给他,否则他就算有带着芷馨穿越的打算,也难以做到。虽说就算没有天乙飞宫图,也能够用带着血缘关系的一男一女的鲜血通过阴阳镜打开时空之门,但那样的穿越风险太大,他无论如何也不愿让芷馨去尝试。 “应该上哪去找那个女孩?”他沉思着。 隐娘知道师父的烦恼,心里也有些不安。毕竟当时是她把天乙飞宫图交给舞的,虽然她当时本是以为师父已经死去,心碎之下,自是不会想到要将天乙飞宫图要回来,但毕竟东西是她弄丢的,她的不安也是理所当然。于是,在风芷馨生日的那天夜里,她独自一人来到北山山头,想要找到舞。然而,这里虽然是舞找上她的地方,她却怎么也无法再次遇到这个穿白衣的女孩。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看着天际渐渐发亮的晓光,她想着。 就在这时,在她身后传来一个缥缈却带着稚气的声音:“你在找我么?” 她转过身来,于是就看见了舞。 舞依旧穿着白衣,捧着晶莹剔透的宝珠,晓风吹过,将她的长发吹得飘起。她的眼睛仍是那种毫无光彩的灰暗,暗得就像是覆上了灰尘的镜面。 见这小女孩终于出现,隐娘松了口气,她将自己想拿回天乙飞宫图的事告诉了舞。舞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是在思考,还是仅仅是打了一会儿盹,过了许久,她才以她那特有的声音回答:“可以啊,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隐娘问。 “帮我做件事情,”舞说,“其实……也是帮你自己。” 宝珠一闪,一道空间裂缝骤然展开,将她们罩了进去。隐娘定下神时,发现自己又到了那座悬在星辰之间的白玉广场。 “跟我来!”舞带着她走进藏有六界乾坤壁的建筑内,并取出天乙飞宫图,将其平放在六界乾坤壁前。一道幻境很快的就被舞打开,她回头看着隐娘,问:“帮我去拿一件东西……可以么?” 隐娘看着这不知通往哪个时代的时空之门,问:“什么东西?还有……” “放心吧,”舞说,“我已经调好了,最多三个小时……嗯,一个半时辰,你就会被传送回来。至于要拿的是什么,过去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隐娘看着女孩儿那仿佛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虽然有些犹豫,不知为何,却又觉得她应该不会欺骗自己,于是也就点了点头。 “帮了大忙了。”小女孩露出微笑,她的笑容就像是化开冰雪的春风,触不到,摸不着,却能够让人感觉到它的存在。 于是,隐娘飞进了这个由天乙飞宫图和六界乾坤壁所打开的幻境。 落在地上,她心惊地看着眼前的世界,大地裂开一道道口子,到处都是尸骸。这里毫无疑问是人间界,但这里是哪个时代的人间界,她却一无所知。她看着苍茫的大地,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该不知道该怎么去寻找舞要她寻找的东西。就在这时,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带着某种让人心惊的疯狂和绝望,却又让她觉得熟悉。于是,她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在一种干涸的河床上,她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影体型硕大,有若妖魔。 隐娘抽出袁宝儿暂时借给她的古奇龙音剑,心想舞要自己寻找的东西是不是就在这个妖怪身上。然而那黑色妖魔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抱头怒吼,虽是怒吼,却让她的心中泛起难以理解的心酸。 难道他会是…… 隐娘收起古奇龙音剑,颤着身子向黑色妖魔走近。妖魔凭着敏锐的感觉发现有人在靠近它,身如旋风,快速一闪,瞬间便来到她的面前,将她推倒在地…… …… ****** 隐娘不见了。 风魂与袁宝儿和灵凝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其实风魂也知道隐娘昨晚曾偷偷离去,同时猜到她是去寻找那个叫做舞的小女孩。只是因为觉得隐娘完全有自保的能力,而那个小女孩又或者更愿意在她一个人面前出现,于是也就没有太过担心。谁知天亮之后隐娘还是没有回来,他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无法找到,于是不得不担心隐娘遭遇到什么危险。毕竟在这个时代,隐娘本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虽然有时也会因为想得太多,而不愿意把自己要做的事告诉他人,然而也正因为她的内心是如此的纤细和敏感,以她的性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就这样失踪,让人替她担心。 一直找到傍晚,隐娘还没有回来,灵凝和袁宝儿还在城外四处搜寻,风魂则站在城内最高的那座建筑的天台上,不安地看着远处。 一声异响在他的身后传来,他霍然转身,然后就看到面前的空间有若水帘般撕开缺口,有两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是捧着奇怪珠子的小女孩,衣裳雪白,发丝长得可垂到臀部,她的眼眸灰灰暗暗,毫无光彩。 另一个则分明就是隐娘,她一出来就看见师父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吓了一跳,捂着嘴儿:“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魂苦笑,虽然不知道这丫头去了哪里,但看到隐娘平安回来,他的心里也就放下心来。这时,他注意到隐娘身上的旗袍残破不堪,而她的身上亦有不少污泥,不由得再次担心起来,问:“隐娘,出了什么事?” “我?我没……事!”隐娘有些心慌地回答,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夕阳正慢慢地下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离开了一整天,不由疑惑地看向舞。舞虽然连脑袋也没有转向她,却像是知道她心中的疑惑,木木然然地说:“嗯,我忘了。时间之线从来就是扭曲的,那一边虽然只过了一个半时辰,这里却消逝了一个白天。” 隐娘也想起当师父利用柳水心柳公子做穿越实验时,在他们看来,柳公子只是离开了三四个时辰,然而据柳公子自己说,他却是在距此六百多年前的明朝待了整整两天。看来两边的时间确实是不对等的,想到让师父替自己担心了,她的心中极是不安,于是来到师父身边,嚅嚅地想要说些什么。风魂却只是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管怎样,只要她没事就好。 “这个,”穿白衣的小女孩将宝珠放在地上,然后取出天乙飞宫图,脸朝着风魂,“送给我!” 风魂正要说话,隐娘却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师父,我、我答应送给她了。” 风魂怔了怔,他倒不是舍不得天乙飞宫图,而是没有想到这个女徒弟竟然会自己替他主,这实在是有些不符合隐娘的性情……如果是红线还差不多。 不管怎样,既然隐娘已经替他答应了,他也就不想再让隐娘为难。犹豫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古怪的小女孩:“送给你倒是没问题,只是……” “我知道,”小女孩面无表情,“我会用它帮你们打开前往唐初的时空之门,把你们送回去的。而且,没有我帮忙的话……你们就会回错地方。” “回错地方?”风魂不明白。 小女孩道:“那、你知道你现在所身处的,是什么地方么?” 风魂怔了怔:“这里不就是……” 顿了一顿,他若有所思:“莫非,我们现在所待的这个世界……其实并非人间界?”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个世界与他所穿越的那个古代看似相似,实则不同。在这个世界,不但无法找到通往天界和地府的道路,也找不到归墟和罗慧山这样的地方,甚至看不到在古代基本是随处可见的孤魂野鬼和妖魔鬼怪。 “嗯,”小女孩说,“这里……其实是素外界。” 素外界? 居然会是处于五行之外的素外界。 在风魂从“古代”所学到的知识里,天地共分六界,分别是天界、地府、人间、妖灵、魔风、素外。在那个时代所有仙神的认知中,魔风界和素外界都是属于根本无法到达之处。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据说西方的极乐世界,就是西牛贺洲甘露王以无上佛法,从素外界是硬是划出一角,建立而成,而甘露王亦是凭着这一功德,证得阿弥陀佛,成为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 这里居然会是素外界? 第四十一章 再回唐朝! 如果这里真的是素外界而不是人间界的话,那有些事情确实也就解释得通,但这样一来,却又有一些其它事情无法解释。比如说“历史”,这里的人们所熟知的历史,为什么与“人间界”的发展过程是如此的相似?便连神话传说,也基本相同?是因为两个世界的发展完全一致,还是因为在这一千多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历史”出现了断层,人类从“人间界”迁移到了“素外界”,而现在的这个素外界,便是当年的人间界的延续? 风魂想得头痛。 “不过这种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在心里想着,“像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上元夫人、南极仙翁等几个从混元初期便已存在的仙人,原本不都是居住在昊天界、无果界等处,只是那些世界逐一崩溃后,他们才迫不得及进入天、地、人三界,并与原本就住在这三界的妖族发生冲突,引发仙妖大战的么?” 一个似玄似幻的声音在他的脑袋里缓缓响了起来:“天地山川,有时崩坏;吾之道体,浩劫长存……”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裂开,不得不捧着头,试图停止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他跪倒在地,直冒冷汗。隐娘见师父的样子有些怪异,不由担心起来。风魂强迫自己体内的奇怪声音消退,抬起头来,看见隐娘那担忧且惊慌的眼神,于是对她笑了笑。这时,舞却突然伸出手来,摸在风魂的脸上。 风魂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想要做什么,也就没有阻止她,舞却也没有做什么事,只是慢慢地摸着他的脸,空洞的眼睛略略地眨了眨,仿佛要藉着小手的触摸记住什么。收回手后,小女孩轻轻地说道:“我要走了,如果你们想要回到一千三百年前,就喊我的名字。我会送你们去的。” 她拾起宝珠,宝珠光华一闪,在她身后打开一个空间缺口,而她则就这样面对着风魂缓缓后退。 风魂看着小女孩:“你的名字?舞么?” “风……舞……”小女孩退入空间缺口,消失不见。 风舞?风魂和隐娘对望了一眼。 没过多久,到城外寻找隐娘的袁宝儿和灵凝也飞了过来,只是,虽然她们拉着隐娘关切地问着,隐娘却也只是告诉他们这一整天她都是跟风舞在一起,而没有详细说出这一天里她都做了些什么。 由于风芷馨和媚儿还在等着他们,四人一同往住处飞去。半途中,灵凝注意到隐娘露在外头的足踝带着血迹,不由问道:“隐娘,你受伤了?” 风魂也看向隐娘,却见隐娘有些慌忙地回答:“啊,没有,只是……只是割破了一点儿。” 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羞红。(穿越之太乙仙隐,作者先飞……先飞啊先飞!泪。) ****** 夜。 风魂独自靠在阳台上,看着都市的夜景。昏暗的星光,闪耀的霓虹灯,来自大自然的美丽正被虚假的繁华所吞噬。 风芷馨来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同看着远处。她身上穿是的一件及膝的连衣短裙,再加上简短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显得异常清爽。 “芷馨,”风魂问,“你真的决定了么?” “嗯,”风芷馨说,“哥哥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家……那就不叫家了。” 风魂说:“你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风芷馨暗叹一声。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明明以前哥哥的身边只有她一个人,明明那时候的哥哥千辛万苦地穿越,就是为了寻找她。然而现在,自己就在哥哥的身边,哥哥却不得不离开她。 自己在哥哥的心中,是否还像以前那般重要? 风魂多少能够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于是伸出手搂住妹妹,似乎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的关怀。然而,就算这样,他也不得不承认,在经过那段穿越的历程后,自己确实有些什么地方被改变了。明明在最开始,自己想的只是无论如何要找回妹妹,然而现在,他不知不觉中,想要得到更多。 兄妹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和上次被媚儿骗去跳楼不同,对风魂来说,这次穿越准备的时间要充裕许多。灵凝将笔记本电脑和数码相机都放进了百宝囊,虽然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世界没有网络,甚至没有用来更换的电池,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热情。而风魂则订购了不少新衣服,有红线的,有浴月的,有春静儿和慧红的…… “为什么一件比一件怪?”袁宝儿疑惑地问。 风魂嘿笑一声,没有解释。 一切都准备好后,风魂念出风舞的名字,那个捧珠的小女孩果然如约来到他们面前,把他们带到了那个悬于星空的白玉广场。对于这样一个神秘的所在,风魂也是万般好奇,当然,如果是在古时代的天界,这样的地方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在这个连地方神灵都难见到一个的世界,就显得有些特别。 小女孩把他们带到了六界阴阳壁前,再用天乙飞宫图打开通往一千三百多年前人间界的时空通道。风魂想起一事,问:“我们穿越后,会不会因为天乙飞宫图的作用再被传送回来?” “不会,”风舞指着天乙飞宫图右侧的空白,那里原本应该有几个数字,“飞过去后,你们身上的时间刻痕将会被消去。” 风芷馨还是有些不安:“是不是说,我们没有办法再回来了?” “要回来也很简单,”小女孩的声音仍是缥缥缈缈,“活下来就可以了。” 风芷馨怔了怔,然后才明白她说的活下来,指的是活过从唐初到现在的一千三百多年。确实,如果能够活上一两千岁,那也算是“回到了现在”。 “姑姑,你放心,”灵凝牵住芷馨的手,“一千多年其实也没有多久,我父亲都还活了一万多年呢。” 袁宝儿也点了点头。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就算无法成功度劫,飞升成仙,但只有避劫成功,活个上千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连天界的金童玉女都有活了几千年而不老不死的,风魂早已被天庭封为东天太真王,走个后门,将他的妹妹封作玉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是嘛,姑姑,”媚儿也叫道,“连我都有三百多岁呢。” 风芷馨一边叹气一边心想:“为什么我总是要被三百多岁的人喊姑姑?” 而风魂却沉默了,虽然以仙人的角度来看,活上一两千年其实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但他却觉得,事实却没有这么简单。他看向隐娘,见隐娘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这个内心敏感的少女有着和他类似的想法。在这一千多年里,必定发生了些什么事,使得整个天地都变了样。否则,如何去解释不管是慧红和许飞琼都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说浴月和孙灵秀、春静儿、甚至是红线都有可能因为道行不足,而无法活上千年,可许飞琼本就是仙体,慧红学的则是云华仙子所传的徊风万景炼神飞化之道,同时也已见到佛光。 只要没有发生意外,她们俩人应该是能够从唐初活到现在的。 为什么她们却始终没有出现? 不管怎样,风魂现在都很想回到那个时代,这样,就算在这期间真的出了什么灾劫,他也能够陪在那些女子身边。他怎能让这些女子在那个时代一直等着他,到老到死?一千多年,对于仙神来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在这期间,可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他也真的很担心离他而去的许飞琼,如果她回到大荒境找他,而他却再没有出现,那又会如何?还有红线和小方,当时逼于无奈,把她们两个留在了薛荔狱,她们又是否会有危险? 看着风舞以天乙飞宫图和六界乾坤壁打开的幻境,风魂牵起妹妹,毫不犹豫地带头飞了进去,袁宝儿、灵凝、媚儿紧跟在她的身后。 在飞入时空幻境之前,隐娘回头看了看风舞,风舞睁着灰暗的眼睛,向她挥着手。犹豫了一下,隐娘低声问:“我一直很想问……你的眼睛……” “嗯,”白衣小女孩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虽然在大半数的时候,她的脸上都是木木然然的,毫无任何表情,但这一笑起来,却有种春风般的清甜,“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隐娘沉默下来。虽然一直觉得舞的眼睛与正常人有所不同,但因为在某些地方,她又不像是个盲人,因此,她也一直仅仅是怀疑罢了,现在得到了舞的证实,她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时空幻境内,风魂等人回过头来,等着隐娘。 “你快过去吧,”舞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点了点头,隐娘转过身来,飞入了时空幻境。 在他们离去后,舞从六界乾坤壁上取下了天乙飞宫图,走到外头,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星空。 不是用眼睛……是用心灵…… 第四十二章 战神再现! 唐,永徽年间。 在中央昊天极北之境,有一处地方名叫幽陵,燃烧的火云覆在其上,耀出的却是昏暗的冷光,金乌与皎月从不敢在它的上空经过。 在幽陵的四角竖着四根擎天之柱,中央则是一座巨大的黄色山峰。 此时,九灵太妙昊天金母王母娘娘,正独自一人飘走在这一般仙神连听也不曾听过的地方。 幽陵四周布着强大的禁制,且不说能够找到这个地方的只有天帝和西皇、紫微等少数几个金仙,就算是找到这里,如果没有洞天彻地的本事,任谁也无法闯过禁制进入此间。 就算是天帝和六御大帝,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亦绝不会来到这里。 在黄色山峰上有一个深邃的洞穴,王母娘娘飞入其中。洞穴内长锁横穿,玄铁如岩。 一直来到洞穴深处,一个浑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人?” 王母娘娘看着前方的昏暗之处,低声道:“大哥,我是……” “候瑶琼?”那人大笑道,“想不到你竟然还会跑来见我。” 候瑶琼乃是王母娘娘的本名,便是仙界中,也没有几人敢直呼她的名字,然而此人却毫不在意地叫了出来。 王母娘娘并没有因为这人语气中的无礼而有丝毫不愉,只是轻叹一声,道:“大哥,我知道是我夫妻二人对你不住,我现在来找你,便是想放你出去?” “放我出去?”那人冷哼一声,随意动了动,便有铁锁之声铿锵作响,“你会有这么好心?” 王母娘娘道:“大哥有所不知,从大哥你被关在这里,到现在已过了六七千年。由于帝俊在当年的大战中身负重伤,此后一直未能痊愈,在四千年前便已历五衰而死。” “哦?”那人冷冷地道,“那如今的天帝,却又是谁?” 王母娘娘道:“帝俊死后,太乙天尊便一直暂代天帝之位。不过在数百年前,太乙天尊亦返虚而去,如今的天帝,乃是我的夫君……” “这么说,他已经证回了玉皇?”那人嘲弄地道,“想不到为了那个宝座,大家争得天昏地暗,最终这天帝之位却落在了他的身上。” 王母娘娘轻叹一声,道:“当年他还是同御之时,大哥便始终与他并肩作战,一同对抗妖族。因为妖王之女涓涯的戮仙剑舞,他被迫多次转劫,大哥亦时常照顾于他。在他身为羿的那一世,大哥你与他更是义结兄弟,彼此扶持……” 那人冷笑道:“最后从背后给我一箭的,不也就是我的这个好兄弟。” 王母娘娘默然无语。 “说吧,”那人淡然道,“你到底是因为何事才来找上我?如果只是要谈论过往,那就免了。” 王母娘娘低声道:“其实……是他不见了,我担心他已遭遇不测……” “不见了?”那人道,“哼,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是涓涯的戮仙剑舞都杀不了他,你还害怕什么?且不说以他的道行,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人伤得了他,就算他真有不测,也不过就是再转一世罢了……” “不,”王母娘娘凄凉道,“我担心……这一次他是真的无法再回来了。” 那人沉默一阵,才道:“天地之间,就算把共王也算在内,真正能够杀死他的人,最多也只有九个……” “只有上古魔神,才能杀死上古魔神,”王母娘娘低声道,“就在他失踪之后,被困在魔风界里的那几位魔神……便逐一复出了。” “什么?”锁链声一阵乱响,那人跃到西王母的面前,喝问声既惊且怒。他上身赤.裸,没有脑袋,在他的胸口瞪着两只巨大的眼睛,肚脐处则划出巨口,他的说话声便是从这巨口中发出。 他的体型壮硕,四肢和身上的许多地方却被铁链贯穿,稍一动作,铁链的碰撞声便响个不停。 王母娘娘道:“有人撕破天命,打开了我们在仙妖之战初期封住祝融、玄冥、蓐收、句芒、后土这五位魔神的封印,将他们放了出来。在这五大魔神复出前昔,他曾独自前往罗酆山,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那罗酆山,正好就是祝融与玄冥复出之处。” 那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巨人瞪着西王母,没有说话。 “第二次仙妖之战已经展开,”王母娘娘缓缓地在那人面前拜倒,“如今的三界群魔乱舞,已在重演当年的浩劫。小妹与南极仙翁、紫微大帝等人不得不全力以赴,而西皇又生五衰之象,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我们的敌人。小妹恳请大哥不计前嫌,再次帮助仙族,与我们一同对付那五位魔头。”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怪人冷笑道,“当年我与帝俊相争之时,你们又是怎么对待我的?我的兄弟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王母娘娘脸色苍白。在第一次仙妖大战中,仅仅只是一个妖王共工,就差点让整个仙族惨败,如今的仙界实力已不及当年,西方太极天皇的情形越来越不对劲,而祝融等五位魔神又是一同复出,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她的丈夫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玉皇大帝,却又一直没有回来。如今,任何一个能够与上古魔神对抗的战力,对她来说都至关重要,这才是她硬着头皮前来请这人出山的原因。然而现在看来,这人对仙界的怨恨,就算隔了这数千年,也没有任何的衰减。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继续说服这怪人的时候,那人却抖了抖身上的铁锁,冷冷地道:“也罢,我就帮你去找回他。” 王母娘娘大喜,慌忙祭出一个法宝,剑光缭过,破去束缚着怪人的封印,斩断他身上的铁锁。 “多谢大哥,”她拜了一拜,“只是不知大哥为何又肯相助瑶琼?” “跟你没有关系,跟仙界也没有关系,”那人冷冷地道,“我只是不能任由别人把他害死,不管他当年如何对我,一世是兄弟……终生都是兄弟。” 身型一涨,顶天立地。黄色山峰裂成两半,擎天四柱纷纷断去,整个幽陵开始崩溃。这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巨人怒喝一声,苍穹破碎,两道霹雳破空而下。 他伸出双手,将这两道霹雳握在手中,一个化作巨斧,一个化作长戈。 混元开天斧,乾坤斗战戈。 上古战神……刑天! ****** 同一时刻,人间界。 “到底出了什么事?”袁宝儿看着脚下的大地。 在他们脚下是一个悲惨的世界,山川崩裂,江河干涸,就像是经过不知多少次地震一般,妖魔和野兽四处肆虐,无数骸骨倒在地上。纵然飞了数百里,这样的情形也没有任何改变,残活的人们流离失所,到处都是哀哭和悲泣。 灵凝颤声说道:“在回来前,我曾上网查过史藉,我、我记得永徽年间虽然比不上唐太宗的贞观之治,却也不会相差太多,百姓应该是比较安泰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却会变成这样?” 风魂沉默。 史书虽然都是人写的,粉饰太平之事并不少见,却也不可能把一个妖魔乱舞、民不聊生的世界就这样完全扭曲成治世。哪一个君王不想把自己描绘成禹舜再世?然而百姓对君王和时世的评价,总是会以某种方式传承下去,就算是君王,也无法随意影响后世对他的看法。永微年间紧接在贞观之后,风魂本就在这个时代待过一些日子,当时的大唐,确实是一个百姓丰衣足食、政治清明的盛世。 “会不会是那个小女孩把我们送错了时代?”风芷馨疑惑地道,“也许,这里其实不是唐朝,又或者说,这里虽然是唐朝,但已不是李治当皇帝的时候。在唐玄宗时期,不是还有安史之乱么?” 风魂点了点头,道:“也有可能。虽然天乙飞宫图构造精巧,但一千多年的穿越,要想完全不出错也不太可能。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回大荒境去,找灵秀和郑老他们问清楚些。反正没有天庭的旨意,就算是仙神也不能轻易干涉人间界的灾祸和战事,也许我们真的只是恰逢安史之乱。” 于是,灵凝以彩鸾载着风芷馨,袁宝儿肩上蹲着化成小狐的媚儿,紧随着风魂一同往东方飞去。 飞了一路,风魂突然停了下来,发现前方有战事发生,而这战事绝不仅仅只有凡人参与其间。仙术与道法耀出的光华照彻天空,又有不知多少的妖魔纷涌而出。风魂自然不想带着芷馨和灵凝等人就这样卷入与己无关的战争,于是停在云端上驻足观看。遭受妖魔围攻的是两三千名大唐兵士,还有不少修道者与这些兵士并肩作战,然而妖魔实在是太多,同时还有许少魔道中人与这些妖魔为伍,使得战事几乎就是一面倒。 风魂向灵凝要来阴阳镜,往远处照了照,脸上现出讶意。 “你们在这等我,”他向灵凝等人嘱咐道,“我过去看看……有两个许久不曾见面的朋友也在里面。” 说完,他留下众女,独自一人隐着身子飞入战团。 虽然他以隐身之术隐住身形,但那些魔道人士中显然亦有奇人异士,很快就发现了他,领着妖魔前来拦截。他以紫煞刀凌厉地连斩数刀,瞬息间杀了数名妖魔,化作青虹破阵而入。 “什么人?”一个老者飞到他的面前,沉声喝问。 风魂笑道:“原来是鬼迷宗的鬼腥长老,真是幸会了。” 老者打量着他,惊疑不定。 当日为了替许飞琼寻得太素赤霄剑,风魂曾在长白山与鬼迷宗的鬼焦、鬼腥、鬼朽这三位长老见过几面,当时,鬼迷宗这三位长老本是应辰家门门主辰钟铝之邀,想要帮助辰钟铝暗算女儿国的青囊、雪心、龙格这三位公主,结果被风魂带着许飞琼和红线等人寻找机会,坏了他们的好事。只是当时风魂大多数时候都是藏在暗处,故而对这三位长老记得更深,而鬼腥虽然也想起了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就是当时在长白山突然出现的家伙,但他本是下界之人,对东方苍天之事了解不多,而风魂那时也始终没有报过名号,因此,他虽然惊疑不定,却未能弄清风魂的来历。 “原来是你!”鬼腥冷冷地道,“当日在长白山,你我虽有冲突,却只为夺宝而起,我也不与你计较,此间之事与你无关,你最好马上离去,免得自寻死路。” “确实与我无关。”风魂笑道,“只可惜,我有两个数百年不见的好友也在里面,我正想去见见他们……” “原来你和净明宗是一伙的!”鬼腥怒哼一声,祭出两道黑影绞向风魂。 第四十三章 魔神复出! 风魂随手一挥,青光乍现,袭向鬼腥。鬼腥赶紧召回那两道黑影,与风魂的青光撞在一起。 劲气交织,光芒乱射。 鬼腥浑身一震,急退至数丈开外,眼中带着震惊与戒备。这两道黑影仍是他修炼多年的厉魄,凶戾异常,就算是群星恶煞中的皎皎者也难以应付,结果却被眼前这青年随手击退,自是令他难以置信。 然而,鬼腥虽然一脸震惊,风魂却也是心中大讶。当日在长白山时,他便已见过这鬼迷宗三位长老的本事,虽然这三位长老都是人间界有名的魔头,但他当时便已忖,若是单打独斗,这三位长老他不管是对上谁,应该都能够取胜。而在那之后,他禀气成真虽然未能彻底成功,却还是在体内聚集了青阳之气,又在东方苍天与伊奘诺尊相争时多次磨砺,相信自己的实力比起在长白山之时,已是不知胜出多少。 因此,他本以为自己随手挥出的青阳之气,便已足够让鬼腥形神俱灭,惨死当场。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鬼腥的本事比起当时,亦是不知精进了多少,竟能完全挡住他的青阳之气,虽然略处下风,却是丝毫不损。 “像他这样精修千年的魔道中人,若无奇遇,其本事应该不会在短短数年里突飞猛进,”风魂心中忖道,“难道说,此时与我离开罗酆山穿越到二十一世纪时,真的已隔了百年以上不成?” 此时,鬼腥亦看出风魂本事了得,赶紧暗中施用术法通知他人,不一会儿,鬼迷宗三长老中的鬼焦和鬼朽亦带着众多妖魔赶到。他三人虽是魔道中人,其实却都是人类,然而不知为何,这些妖魔竟全都听从他们的号令。鬼焦与鬼朽得知风魂想要闯阵,担心他坏了他们的大事,与鬼腥分作三角,将风魂紧紧围住,想要尽快将他除去。 风魂却也不惧,只是洒脱地立在虚空。此时,他也看出不只是鬼腥,连鬼焦和鬼朽的功力亦是远胜于从前,心里虽然暗自警戒,面容却是丝毫不变。 三位长老同时出手,祭出各自法宝。鬼迷宗擅长的本就是以污秽之气拘役恶灵,行尸御鬼,三人联手施法,自是腥臭扑鼻,血气冲天。 风魂冷笑一声,身子一闪,一红一蓝两道光华同时现出,以他自身为中心旋成涡流,再不断扩散,有若龙卷风一般。腥味尽散,血气消逝,鬼迷宗三位长老役使的邪灵尽被破去,便连他们的法宝也被卷入涡流,化作尘土。三人大吃一惊,慌忙后退,同时急令周围的所有妖魔一同攻击风魂,然而这些妖魔不管有多少,也不管它们有多凶猛狠戾,只要投入这红蓝二气互相交织的漩涡里,就全都有去无回。 前方与这些妖魔作战的道士和士兵发现敌人阵脚大乱,马上便加紧反攻,立时间,风雷齐响,箭矢乱飞,令妖魔纷纷败退。 以青阳离火与青阳玄寒之气混合而成的涡流,将不知多少的妖魔和魔道中人扯入其中,化作飞灰。风魂见那些家伙再也不敢靠近,于是收回玄气,左手暗掐九宫,瞬息间移到鬼腥身后,袖子一拂,鬼腥连转身都来不及,便已被劲气击中,身躯尽毁,化作血雨洒向地面。 鬼焦和鬼朽见鬼腥如此惨死,心神大震,也无心报仇,俱都借着遁法急急逃走。他们这一逃,群妖更是大乱,很快就在那些道士与兵将的剿杀下溃败。 风魂抓住一个鬼迷宗弟子,厉声喝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那家伙见三个师祖一死二逃,原本也想尽快逃走,没想到却被风魂抓住,立时双腿发软,呐呐的难以说出话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风魂再问。 那家伙颤着身子抬头看了看金乌,低声回答:“白、白天……” 废话!风魂干咳一声,只好追问:“我是问你,现在是什么日子?” 那家伙只好继续回答:“朔……朔月……” “我是问你,现在是哪一年!”风魂差点暴走。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永徽七年……你问他这个干嘛?” 永徽七年?风魂心中大是惊奇,想道:“在这次穿越之前,我也曾翻看了与唐朝有关的史料,永徽明明只有六年。在第六年时,唐高宗李治废去王皇后和萧淑妃,改立武媚娘为皇后,同时改年号为元显,却又哪来的永徽七年?我记得我从罗酆山穿越到未来时,还是永徽四年年底,原来自己只是离开了两年多?既然只有两年多的时间,这世界为何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样? 他将这运气不好的鬼迷宗弟子随手扔开,转过身来,看着来到自己身后的一男一女。那女孩看上去异常娇小,她本就是元婴凝炼而成,虽然经过这三四百年,却与风魂当年第一次看到她时没有什么不同。而那个男子却随着年月的逝去而变得苍老了许多,他看着风魂,目光中带着笑意。 他们便是许逊的两个弟子,当年的净明宗十二弟子里的盱烈和彭兰。 风魂飞上前,双手与盱烈紧紧握在一起,苦笑道:“三百多年了,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重新遇到你们。” 彭兰在旁边撇着嘴哼了一声:“你还敢说,两年前,我们听说你在大荒境名气大盛,被玉帝下旨封作东天太真王,原来还想去投靠你,让你给我们一个仙职当当,谁知我们还没到苍天之上,你就不知跑哪去了,连大荒境的那些仙官神将都在四处找你,甚至还找到逍遥山去。真是的,不就是怕我和小盱子去打秋风,你用得着一躲就是两年么?” 风魂自然知道她是在说笑,心里也涌起暖意。又见明明从相貌上看,盱烈简直可以做彭兰的父亲,彭兰却仍像当年一样将他称为小盱子,也觉好笑。 “不过,”风魂看着脚下残存的士兵和妖魔的尸体,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些妖魔竟敢如此公然地袭击凡人?” “其实也没什么。”盱烈淡淡道,“在你消失的这两年多里,天命已完全崩溃,妖魔鬼怪纷涌而出,为祸人间,那些原本就对天庭不满的魔头亦走了出来,而且不知为何,一个比一个更难对付。不但如此,便连群星恶煞里,亦有不少仙神反出天庭,而一向连金仙也无法踏入的归墟,亦是妖魔尽出,与天界作对。如今天地人三界都已大乱,天上的仙神自身难保,自然也就顾不上理会人间界,此处还算好的了,有些地方天灾频现,老百姓的日子惨不忍睹,有些城镇甚至完全被洪水或是地震摧毁,无人生还。” 风魂沉默。 “还不止如此,”女神婴彭兰道,“其实并不是只有大荒境的仙神在四处找你,好像就在你失踪的那日,连玉帝也失踪了,而紧接着就是祝融与玄冥这两位传说中的上古魔神出现在三界之内,率领群妖与天庭战斗,而在这两年中,连金王蓐收和木王句芒也跟着出现,幸好还有太极天皇、紫微大帝、南极仙翁、玄天真武等几位大帝率领所有仙神与这些魔神相抗,否则,如今的三界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天命崩溃,魔神复出? 风魂没有想到这次回来,竟然会遇到这种只怕远胜于封神之劫的变动,心中忖道:“我本以为这个时代算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治世,这才敢放心地带着芷馨来到这里,如果知道竟会遇到这种说不定可比拟仙妖、争神这种几可令天地崩裂的浩劫,我怎么也不会带着她来到这个时代。” 只是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是没用,天乙飞宫图已经送给了那个穿白衣捧宝珠的小女孩,现在就算想要再把芷馨送回去,也无法做到。 “鬼迷宗的弟子和这些妖魔又为什么会来袭击你们?”风魂问。 “就算是整个人类都面临覆灭,也无法阻止某些人的野心,”盱烈淡淡道,“天灾频现,朝廷政令难行,自会惹得百姓怨声载道,而那些割据一方的诸王和节度使想的不是救治百姓,而是趁势而起,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逐鹿中原,甚至有人以‘天人感应说’为借口,将所有的天灾归罪于人皇身上,再加上长安内妖魔作祟,人皇李治不得不迁都避难,我们就是在护送他前往新都的途中,遇到这些魔道和妖魔的袭击,想来,这些敌人应该也是被哪个有野心的诸侯所收买。” “原来如此!”风魂叹道。一般来说,若有妖魔干涉人间战事,天庭马上就会察觉,并派出仙神下凡除妖破暗,就像当年,王母娘娘先后派出王妙想、许逊、茅盈等人对付孙灵秀和她的天师道,便是出于这个原因。然而如今,天庭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这些原先只能隐藏在暗处不敢妄动的妖魔自然已不畏惧,纷纷出现,为祸人间。 而就像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人类也可以为了其个人利益自相残杀,同样的,这些妖魔也未必就有那么齐心,自是难免与人类一样,彼此割据,互相争抢地盘,有些可能还跟人类中的野心家彼此结盟,谋求更大的利益。 他看向前方,在那里的山脚下,许多道士和兵将围在一起,想来,被他们保护在里头的就是人皇李治。按理说,李治既然是人皇,便自有五色之气护身,除非是命中注定的灾劫,一生中就不该再遇到别的祸事,然而现在连天命都已崩溃,保护人皇的五色之气原本就是依靠天命而生,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这时,他想起一事,问道:“不知道薛仁贵和聂峰两位将军,是否也在前面?” 刚才他虽然有用阴阳镜查探一遍,但毕竟人数大多,他在看到盱烈和彭兰两个人后,就急忙赶了过来。现在想到既然人皇李治在那,薛仁贵和聂峰都是御林军的统领,很有可能也在这里。 如果这样的话,或许可以把隐娘叫过来,跟她的父亲见上一面。 盱烈和彭兰对望一眼。盱烈低声说道:“这两年中,战事连连,薛仁贵薛将军已被派去阻止西突厥酋长贺鲁的入侵。至于聂将军……” 风魂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 盱烈叹道:“聂将军原本是奉命与陈许节度使魏博一同征讨叛军,谁知魏博意欲谋反,想要劝说聂将军与他同谋。聂将军本是忠义之人,自然不肯同意,只是他虽然及时将魏博谋反的消息通知朝廷,却未能躲过魏博派出的刺客,已然死去。” 风魂沉默。 第四十四章 重回大荒境 隐娘的父亲已经死去,对于这点,风魂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只好先按在心里。而与此同时,他还从盱烈与彭兰二人处得知了与大荒境有关的不好的消息。 由于五大魔神复出,一些上古时期的妖魔或是从深藏之处走出来,或是重生,再加上天命的覆亡,不修道德而成真的妖魔越来越多。所谓天参玄玄,地参混黄,人参道德,上古时期的妖魔哪一个修过什么神通道德?然而它们虽然不习道德,不修神通,其本事却仍是远胜于现在的妖魔鬼怪。皆因在天命覆盖三界之后,凡妖魔鬼怪,皆需先修成人身,再避雷劫,才能靠着修习人道成真入圣。天命的消失,等于便是天地二道重开,而妖魔由于天赋的能力,往往比人类中的修道者更容易借用天地二道,突破其自身的道行。 而这些或是复出,或是功力大增的妖魔,又在那几位上古魔神的统治下聚在一起。盱烈告诉风魂,此时,大荒境便已被水王玄冥的两个魔将所占据。这两个魔将一个名为奢比,一个名为不孝,皆是仙妖大战后期的著名妖魔,在妖族惨败后一直躲了起来,直到如今,才再次出现。 大荒境竟会落在妖魔手中,这让风魂对孙灵秀、浴月、春静儿,以及郑老、钟化、援梁等人极是担心,恨不得马上赶到东方苍天,去与他们并肩作战。然而在这之前,他却不得不先考虑芷馨的安全,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把芷馨就这样带到战场上去。 于是,他把袁宝儿跟芷馨等人聚在一起,告诉她们自己的决定。袁宝儿和隐娘对望一眼,默不作声,芷馨低着头,不愿接受刚刚来到唐朝就要跟哥哥分开的事实。而小狐妖媚儿则带着稚气说道:“师父,我有一种感觉,我们还是跟着你更好……” 风魂对媚儿的“感觉”从来就不怎么相信,也就没有理会她,只是牵起芷馨的手,低声说道:“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有宝儿和隐娘在你身边,我也会更放心一些……” “还有我,还有我!”媚儿跳了起来,“我也会好好保护姑姑的。” 风魂直接将小狐妖忽略不计,又交待了袁宝儿和隐娘几句,让她们与盱烈等人一同前往逍遥山。净明宗毕竟是人间界数一数二的几个道家正统宗派之一,与句曲山的茅山宗齐名,再加上那五大魔神复出之后,其目标直指天庭,在这种形势下,人间界反而比天界安全得多。 他将芷馨等人带去与盱烈跟彭兰相见,彭兰知道芷馨是风魂的妹妹,自是热情,见她舍不得与哥哥分开,便不断安慰。芷馨也知道对哥哥来说,现在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只得牵强地露出笑容,让哥哥早点回到她的身边。 在风魂带着灵凝离去后,媚儿喃喃道:“可我真的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分开得好。我的感觉很准的……” 芷馨和隐娘都没有说话。 ****** 由于想要尽快弄清孙灵秀等人的生死,风魂带着灵凝日夜兼辰地赶往大荒境。果然,在路上遇到不少妖魔,有些甚至实力不低。好在这些妖魔还不足以真正威胁到风魂,便连灵凝,也因为在体内禀承了与师父一同双修所炼出的青阳离火和青阳玄寒之气,实力大增,就算是最普通的仙术使用出来,也因为带上天地玄气,而令那些妖魔难以应付,一旦被仙术击中,非伤即死。 接近大荒境的边缘,灵凝以阴阳镜照去,见整个大荒境果然已被妖魔占据,这些妖魔数不胜数。而郑老和钟化等人,却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灵凝问。 师徒二人藏在暗处,观察了一阵。风魂道:“看来,郑老和浴月、静儿他们没事。” 灵凝道:“师父,你怎么知道?” “你看,”风魂将女徒儿搂到怀中,让她用阴阳镜把大荒境再扫一遍,“不管是青阳宫还是大荒山上的丹室,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损坏,由此可见,郑老他们是主动退出大荒境的。我在离去前,曾让钟化和南宫诸健等人凡事多听听郑老的意见,那家伙是个老狐狸,当初月夜见尊带着东瀛神将从东海偷袭大荒境时,他就能提前得知消息,让所有人都撤离大荒境。现在妖魔众多,天庭自身都顾不过来,我又一直没有回来,他更不会为了死守大荒境,而让所有人都面临覆亡的危险。” 灵凝借着阴阳镜,见青阳宫里虽然被妖魔盘锯,却还保持完整,不由也相信了师父的判断。又问:“那、他们会躲去哪里?我们又该怎么找到他们?” “既然连大荒境都被妖魔占去,那不管是猗天苏门阁还是招摇山,估计形势都好不到哪去,一时之间,也很难想到他们能躲在哪里。”风魂道,“不过,只要我们在这里弄出动静,让他们知道我们回来了,他们自然会来找我们。” 他将灵凝放回彩鸾,身形闪向前方:“走,我们就去看看,那叫奢比和不孝的两个家伙,到底有何本事。” 再用阴阳镜照去,他发现在青元宫前方的广场上有一个人头妖身的怪物,两臂粗.长,耳朵上挂着两条青蛇,而周围群妖对其唯唯诺诺,于是猜测这只妖怪多半就是奢比与不孝这两个妖物之一。 抽出紫煞刀,与灵凝计议一番后,风魂以其精湛的移形换影之术潜了下去,虽然大荒境周围妖怪众多,但他本就在阴阳镜的帮助下弄清了它们守备上的强弱之处,一路自是有惊无险。眼见就要潜到那妖怪头顶,那妖怪却先一步抬起头,往他的方向看来。风魂不再耽搁,身若旋风,刀影疾走,紫煞刀卷扯着由离火与玄寒两种青阳之气,隔着虚空一刀劈了过去。 这一刀之威,有若流星划夜,长虹惊霄,扭成螺旋般的红蓝二气直冲而下。 然而,那妖怪却已先行察觉了风魂的意图,纵身跃开。红蓝二气砸在广场上,一时间土石纷碎,血水四溅,留在广场上的其它妖魔都有若被陨石砸中,化作肉泥。 虽然杀了不少妖魔,却被那人头妖身、双耳悬蛇的怪物逃走,风魂暗道一声“可惜”。他一击不中,抽身便退,周围的妖魔发现了他,层层叠叠地围攻而来,他却反而收回紫煞刀,只以青阳之气护身,在群妖中飞来窜去。青阳之气在他的身边具现成数十颗流星,有红有蓝,飞掠不休,凡被击中的妖魔尽皆惨死。 那人头妖身、双耳悬蛇的妖魔便是奢比,又名奢比尸,在仙妖大战时期便是水王玄冥的座前魔将,水王玄冥被困魔风界时,它也躲了起来,没有参与那场最终导致妖王共王触不周山而死、妖族惨败的大战,才能一直活到现在。眼见有人偷袭自己,它大怒之下,踏着虚空追向风魂,然而风魂却左闯右绕,绕得它头晕眼花,怎么也无法接近风魂。 风魂心知像这样的上古妖魔,其修为必定异常深厚,若是与它正面硬拼,自己未必有胜它的把握,因此,在初始时并不与奢比交战,只是在飞掠间不断地杀死那些喽罗,激发奢比的怒气。 眼见奢比越来越暴躁,恨不得一步踏到风魂面前,将他碎尸万段。就在这时,一道清风刮过,而风魂就像是被这道微弱的清风刮走了一般,瞬息间消失不见。 这道清风及是灵凝在暗中施展的九宫之术,在奢比惊疑不定时,风魂已藉由灵凝在暗中的帮助,直接传送到了奢比身后,紫煞刀骤然出现,一刀斩去。 好个奢比尸,实不愧是活了万年之久的妖魔,立时惊觉地转过身来,一声怒喝,身上自行长出一根根钢刺。紫煞刀劈在它的身上,虽然劈入些许,却无法将其重伤。风魂立时看出这妖魔早已得混黄之道,天参玄玄,地参混黄,在上古时期,像这种修成天地二道的妖魔实有不少,只是历经了仙妖、争神两次浩劫,再加上帝俊死后,太乙救苦天尊以天命封闭天地二道,只留人道一途,像这种已得玄玄或是混黄之道的仙神或是妖魔,才变得极其少见。 见紫煞刀无法重伤对方,风魂立时急退,奢比再喝一声,一拳击出。风魂也再劈一刀,青阳之气与奢比的拳风撞在一起,惹得罡风大作,惊雷乱起,其它妖魔更是连靠也不敢靠近他们。 “你究竟是何人?”奢比沉声喝问。以奢比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从修行的角度来说,风魂的岁数并不算大,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竟然能与自己力拼,自是让它生出警觉。 而风魂心中亦是一凛,他两次暗袭都未能得手,这妖魔的本事显然还在自己的估计之上。若是连手下的魔将都有这样的本事,那已经复出的水王玄冥,岂不更是难以对付? 紫煞刀接连劈出光华,令这人头妖身的妖魔难以靠近,风魂往后疾退。 这时,从大荒山的另一侧亦飞来一个硕大的妖魔,这只妖魔形样有若苍鹰,却又长着两颗脑袋,正是与奢比尸一同占据大荒境的妖魔不孝。 风魂心知自己绝对无法同时对抗这两只妖魔,意欲闯出群妖的包围。 奢比却冷笑一声:“你还想逃么?” 双臂一长,有若粗壮如山的长蛇般卷向风魂。 风魂却长笑一声,收起紫煞刀,手指打了个轻响,立时间,一道道光柱在群妖周围直腾而起,风雷交错,卷得天昏地暗。而长有双头的妖魔不孝更是被阻在光柱之外,无法与奢比会合。 原来,就在适才的飞掠中,风魂便已在各个角落扔下了棋子,棋子之间互相呼应,布成阵势。那些妖魔对奇门遁甲和鬼谷阵术所知有限,风魂又做得巧妙,以至于没有一人发现他的小动作。及至不孝赶了过来,他见自己的形势有些不妙,这才及时发动阵势,既避免了同时遭受奢比和不孝夹击的凶险,又将奢比与不孝手下的众多妖魔困入阵中,让它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风雷绞死。 只是,奢比虽然也被困在阵中,但它有混黄玄气护身,自是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而风魂原本也就不指望单靠阵法能够杀得了它,只不过是想借此替自己争得逃走的时机罢了,眼见奢比虽然无事,却也为了应付阵中的风雷而灰头土脸,他也不再耽搁,身形往上一纵,踏上一朵凭空出现的云彩,这朵云彩同样也是灵凝在暗处招来。 借着云遁,他直接传送回灵凝身边,带着她远离大荒境。 而在大荒境内,奢比终于以蛮力破去阵势,跟不孝会合一处。眼见脚下倒着无数手下妖魔的尸体,奢比的脸色极为难看。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不孝的两颗脑袋同时发出声音,一个阴柔,一个浑厚,两种声音叠在一起,听起来极是怪异。 奢比自然也无法回答。这时,一个全身白皙、鳄头人身的妖仙飞了过来,陪着笑道:“刚才那小子,属下倒是认识。” “哦?”奢比不屑地看了这个妖仙一眼。 鳄头人身的妖仙道:“他就是已经返虚而去的太一东皇的传人,已经失踪了两年多的东天太真王……东天青元显圣真君!” 第四十五章 修行 凌波海,荒岛。 风魂带着灵凝藏身在林间,抬头看着天空,沉默不语。 虽然在大荒境大闹了一阵,但他还是没有得到郑老和钟化等人更多的消息,在苍天的几处仙境周围转了一圈后,他已经得知,不止是大荒境,连猗天苏门阁、招摇山、合虚境等处也都已被妖魔占据,鞠陵山白垩王也已投向了水王玄冥。 比起当年东瀛神道对东方苍天的侵蚀,水王玄冥显然做得更彻底,也比伊奘诺尊更难对付。而对于被这些被妖魔占据的仙境来说,活在其中的人类也悲惨得多。伊奘诺尊当时毕竟只是想通过夺取东方苍天,来让天庭承认他拥有成为东方扶桑大帝的资格,而对于像五大魔神、奢比、不孝这一类的上古妖族来说,人类不过是它们的奴仆和粮食,在女娲娘娘造人之前,这世界本就是妖族的天下,而在人类出现之始,其地位也与蝼蚁无异。 对于这些来自于上古时期的妖魔来说,夺回三界,一雪当年仙妖大战的旧耻,才是他们想要做的,至于人类的命运,则与他们无关。 就像人类不会去关心蝼蚁的命运一样。 只要能够剿杀掉仙族,就算人类完全灭族也无所谓。 金乌依旧战战兢兢地从凌波海的上空移过,灵凝看着师父,问:“师父,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风魂道:“继续乱逛也没什么用,现在只能等在这里,看郑老他们有什么办法与我们联系了。嗯……灵凝,我们在这修炼吧。” “修、修炼……”灵凝脸红红的。 “没错,修……咳,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师父你、你难道又想到了什么欺负徒儿的主、主意?” “喂,”风魂郁闷地看着她,“为师是那种人么?为师只是觉得,既然妖魔四处为祸,我们也该努力修行才是。” “这样啊,”少女怀疑地看着师父,“那、师父想怎么修炼呢?” 风魂嘿笑着把她抱入怀中,在她耳边把自己新想出的修炼法子说了出来。如果说这位玄天帝姬刚才还只是脸红,那她现在更是臊得全身都是烫的。 “果然,”少女羞羞地说,“师父你、你还是想要欺负徒儿。” “这样子修炼才容易有进步嘛,”风魂恬不知耻地道,“所谓死读书,读死书,其实修仙也跟读书一样。只有寓教于乐,将修行与乐趣合而为一,才能取得真正的进步。” “师父,”灵凝将头埋在师父的怀中,抿着嘴儿道,“依徒儿看呢,师父你对修仙根本就没有半点兴趣,你有兴趣的就、就只有欺负人……” “是么?”风魂的手在美丽女徒的臀上摸啊摸,“嗯,为了证明为师对修行其实也很有兴趣,所以,灵凝……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他把美丽女徒放在地上,开始脱她衣服。 灵凝用双手把衣服抓得紧紧的,不让师父得逞。 “徒儿,”风魂微笑道,“乖,把手松开。春霄一刻值……咳,有道是寸金难买寸光阴,我们不可放过任何一个修行的机会……” “可是,师父,”灵凝怯怯地伸手往高处指了指,“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风魂回头一看,见树林的上方果然飘着一面小旗。那面小旗飘来飘去,就像是被风吹得到处乱飘的树叶。 风魂心中一喜,道:“这是天师道的五鬼灵旗,看来是灵秀在用它来寻找我们。” 比起“欺负”灵凝,现在当然还是跟孙灵秀他们联系更为重要一些,于是,风魂飞到上空,在小旗前现出身形,小旗立时化作轻烟消失不见,又过了一刻钟,有四人飞了过来,其中一个果然就是孙灵秀,而另外三人,则分别是青兽战将钟化、蛟龙援梁,以及曾在高天原战死、后经由风魂奏请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转入神道的东极山虎妖虎钟天。 三名战将见到风魂和灵凝,又惊又喜,一同拜倒,风魂赶紧将他们扶了起来,又看向孙灵秀,见孙灵秀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妩媚中自有款款深情,令他心神荡漾。 其实对风魂和灵凝来说,与他们分开的时间倒不能算是太长,当时他为了救出上官婉儿闯入雷部的知霆大殿,其后便在华山与寻找媚儿的红线、灵凝、薛彩笺三人会合,一同前往罗酆山,在那之后,他便带着灵凝、隐娘、媚儿这三个徒儿一同穿越到了未来,然而再遇到从画中跳出来的袁宝儿。 在未来待的时间其实还不到一个月,他便又带着妹妹、袁宝儿和三个女徒儿穿越回来,这样算起来,他与孙灵秀等人分开的时间,也不过就是一两个月罢了。但对这些人来说,他却是凭空消失了两年多,而这期间,甚至没人知道他究竟是生是死,再加上这两年多的时候里,群魔复出,三界大乱,自是让孙灵秀和钟化等人替他担心。 几人一同落到林中,互相交谈,风魂问起其他人的安全。钟化答道:“在奢比和不孝两魔攻打大荒境前夕,我们便已提前得到消息,郑老认为我们没必要为了死守大荒境而平白牺牲,属下也是这样觉得,于是擅作决定,弃守大荒境,一同避入鲋鱼山九位妃子所居住的群星殿内。属下自作主张,未能守住大荒境,请少主责罚。” 钟化跪倒在地。 风魂笑着扶起他:“大荒境失去了,还可以再夺回来,只要你们平安就好。” 钟化又道:“只是,霍风道长却不愿听从末将建议,带着大言宗弟子死守大言仙境,最终遭受妖魔围攻,不幸战死。” 风魂沉默。 在大荒境与高天原的对抗中,霍风道长是从一开始就全力支持他的少数几个散仙之一,对风魂来说是极大的助力,他的牺牲,不由得让风魂心生叹息。只是这世上的许多事本就无对错之分,郑老和钟化能够放弃根据地以保存实力,自然是绝佳的选择,而那些就算是明知不可为,却仍然下定决心拼死保护家园的人,同样也让人尊敬。 “对了,”他想起一事,问道,“红线和小方可有回来过?” 钟化与援梁等人对望一眼,有些犹豫。风魂和灵凝见他们神情有异,不由心中一惊,灵凝颤声道:“莫非这两年多里,大师姐她、她也一直没有出现?” 对于风魂和灵凝来说,最担心的就是当时未能跟随他们一同飞入时空之门的红线和小方,毕竟在当时的薛荔狱中妖魔众多,再加上现在他们已经知道,就在他们穿越之后没多久,火王祝融和水王玄冥便是在罗酆山复出,而玉帝亦是在那里不知去向。 “这倒不是,”孙灵秀笑道,“她们两人都曾回到大荒境,只是,红线在大荒境等你等了一年多,也没等到你回来,于是便告诉我们她要外出修行,在那之后,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修行?”风魂怔了一怔,脱口问道,“她和谁一起修行?” 孙灵秀道:“在她离开大荒境的前一天,小方有来找她,不知道她们两人是不是在一起。” “她和小方?”风魂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个画面,在画面中,这两个丫头脱光衣服抱在一起,每人手中还拿着一根黄瓜…… “师父,”灵凝看着师父一脸震惊的样子,赶紧道,“我想,大师姐只是单纯的修炼太阴真气和剑术去了,绝、绝不会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咳,也对!”风魂干咳一声。红线应该是想到自己曾经对她的提示,前去寻找她的丹景明珠之道去了。嗯,说起来,为什么自己一听到修行两字,脑海里马上就会浮现出那种画面? 还有…… 他看向灵凝:“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灵凝的小脸儿立时一红,低着头羞羞地道:“还、还不是因为师父你从来就不正经。” 呃…… 孙灵秀和钟化等人不解地看着这师徒两人,没弄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风魂跟着孙灵秀和钟化等人一同来到了鲋鱼山,鲋鱼山从外表看去,只是凌波海上一座普普通通的仙境,但在其内部,暗藏着一个巨大的宫殿,这宫殿在构造上暗合星辰分布之道,以虚合实,除非是鲋鱼山的九位阴妃主动打开,外人根本难以发现,也正因此,奢比尸和不孝等妖魔虽然四处搜寻,却未能找到他们。 鲋鱼山的九位阴妃原本都是仙妖大战时期人间帝王颛顼的妃子,女娲娘娘补天之后,颛顼以一己之力重新分布星辰,最终力歇而死。他的这九位妃子心伤之下,在鲋鱼山自尽殉情,阴魂在这一两万年间时时仰望星空,想念颛顼,最终感星辰之道而成鬼仙。 进入星辰宫殿后,风魂注意到这宫殿乃是按九星与八神的格局构建而成。这九星,乃是天蓬、天任、天冲、天辅、天英、天芮、天柱、天心、天禽;这八神,乃是直符、腾蛇、太阴、**、勾陈、白虎、朱雀、玄武。 九星为天,八神为地,阳遁顺轮,阴遁逆转,使得宫殿内的九个局门时常变幻位置,有若斗转星移,若没有流花仙子等九位阴妃指引,就算是风魂,也难以弄清其中的玄妙与虚实。 第四十六章 仙妖 在星辰宫天英殿内,风魂与郑老和及其他将领聚在了一起,在听完郑老的形势分析后,风魂才明白,眼前形势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严峻,三界中的妖魔越来越多,竟让人无法弄清它们究竟是从何处而来。而由于五大魔神的目的是为了复兴妖族,像白垩王这类本就是妖类修成的仙神,几乎毫不犹豫地便投向了它们,便连原本跟随孙灵秀一同从妖灵界出来的妖也走了不少。 毕竟对整个妖族来说,复兴妖族,打破仙神人鬼妖这种极不公平的阶层划分,原本就是它们的梦想。只要天庭继续存在,妖族就永无出头之日,现在终于有了祝融、玄冥、句芒、蓐收、后土这五位足可与仙界的六御大帝相抗的上古魔神出来领导他们,他们自然连想都不用想,就投向了五大魔神那边。 在郑老说到这里时,风魂不由得看了看银狼战将南宫诸健和虎钟天。他们两人同样也是妖族出身,当初在雷庭时,南宫诸健便是由于出身于妖族,受到了其他雷将的排斥,这才选择反出大荒境,直到风魂以东皇传人的身份入主大荒境后,才将他招回。 南宫诸健自然看得出风魂的疑问,淡淡道:“家父虽然是妖,家母却是人类,人类看我是妖,妖族看我是人,是妖是人,末将自己也分不清楚,也不想去分。我只知道一点,就是那祝融玄冥啥的,老子不认识。但是那个叫奢比尸的王八蛋,每天都要抓好几个人来吃,老子看他不顺眼。” 风魂哑然失笑。 当初,南宫诸健就是因为私自领兵剿杀那些祸害苍天的妖魔,才惹得雷部天尊震怒,反出大荒境的。一般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与妖这两个种族彼此之间确实是难以融洽相处,大多数的人类都将妖视作祸害,而绝大部分的妖虽然看不起人类,却又因为天命的存在而不得不居于人类之下,就算想成为仙神,也只有先修成人身,才能再进一步。 然而,天地间不管什么事都难以一概而论,就像在妖灵界中,孙灵秀的父亲就是为了替妖族出头而惨死在耀魄天尊手中,在与耀魄天尊的对抗中,亦有不少人类中的修道者在暗中相助妖族,孙灵秀和徐道覆等人更是始终在为建立一个人与妖能够平等共处的世界而不断努力,在妖灵界时,许飞琼亦因为看到妖族受到欺压,而不顾自身安危强行站了出来。 同样的,在妖族中亦有不少人对人类存有好感,不管是人是妖,只要是看到有人受到压迫,就一定会施以援手,南宫诸健显然就是这一种。 风魂又看向虎钟天,虎钟天却只是随意地摊了摊手,道:“我没得选择。” 风魂点了点头。 如果说南宫诸健还有选择的立场,虎钟天确实是已经没得选择了。与那种一代传一代的妖族有所不同,虎钟天原本只是人间界的一只白睛虎,只是在无意间吸收日月精华之后才有了灵性,脱离畜道成为妖怪,之后又一步一步地修成人身,再度过雷劫,成为妖仙。然而在天浮桥那一战中,他却被自己的结义兄弟鹿钟地暗算,死后元神经由风魂奏请东岳大帝,转入神道,确切地说,他现在既不是妖,也不是仙,而是由天庭册封的“神”。 像他这种神道中人,虽然也可不老不死,然一旦犯了天条,从封神榜上除名,轻则转入轮回,重则灰飞烟灭,连重修的机会都没有。 风魂与南宫诸健、虎钟天等人本就在对抗东瀛神道的入侵时并肩作战过,对他们亦极是信任,并非真的怀疑他们,几人相视一笑。这时,风魂又想起一事,问道:“为什么没有看到奇辰?” 孙灵秀道:“她们女儿国本就算是女娲娘娘的后裔,既非人类,亦非仙族,水王玄冥已告诫她们,只要她们不公然站在天庭一方,就看在女娲娘娘的份上,不为难她们。虽然奇辰有些犹豫,我却劝她听从玄冥的警告,闭岛自守。她们女儿国在与高天原的对抗中本就伤亡惨重,如今敌强我弱,而你又不知所踪,没必要让她们冒着举族尽灭的风险淌进这趟混水。” “嗯,这样也好。”风魂点头。 至于为什么“也好”,他却没有说出来。 此时他已知道,芷馨就是五彩石的转世,对奇辰和青囊等人来说,也就是她们的“七妹”。如果采石岛女儿国也加入了当前的这场天界大乱,风魂不知道会不会把芷馨也牵扯进来。他现在已经后悔不该把妹妹带到这个时代,怎肯再让她卷入战祸。 也正是因为这种私心,他甚至不愿把芷馨带在身边,以免她跟奇辰撞在一起。她们两人只要一见到面,以女儿国跟五彩石之间的神秘联系,奇辰自然会一眼就将芷馨认出。 将这些事先放到脑后,他道:“大荒境是我们的大荒境,自然早晚要夺回来。但我们却不宜去跟那些妖魔硬拼,这些妖魔凶戾阴狠,硬拼的话就算我们能够取胜,亦将遗失惨重,倒不如先以游击战术跟它们周旋,不局限于一岛一境的得失。我在大荒境时与奢比战过一场,以我看来,这些妖魔虽然强悍,但在排兵布列与纪律上却远不及我们,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在这千百年间,它们本就是分散在各地不敢露面,直到此时才聚到玄冥等魔神身边,虽然势大,却有如乌合之众,只要小心谨慎些,夺回大荒境应该是早晚的事。” 顿了一顿,又道:“但我们真正的目的,却并非是夺回大荒境,也不是消灭所有妖魔,而是要消灭掉奢比尸和不孝这类实力强悍的妖魔,并直指水王玄冥。这场战争表面上看,是仙界与妖族之间的势不两立,其实说到底,却只不过是两万年前的仙妖大战的延续,并没有什么对错与正邪之分,只是为各自的生存而战罢了。这东方苍天本就是我们的家园,若是就这样让奢比和不孝这种妖魔占据下去,至少,活在各处仙境的人类和仙神都难有好下场,所以……” 风魂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道:“就让我们像赶走伊奘诺尊一样,把玄冥和他的手下,也赶出我们的家园。我们这一战,既不是为了仙界,也不是为了什么正邪,仅仅是为了守护我们自己的土地。仙也好,神也好、人也好,妖也好,只要是这片天空所覆盖的子民,我们就必须去保护他们。” 钟化、南宫诸健、虎钟天、援梁众将轰然应诺。郑老和孙灵秀则相视而笑,跟其它各处一样,在东方苍天亦是鱼龙混杂,各个种族都有,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怎么选择立场都难免造成彼此之间的猜忌和隔阂,只有“守护家园”这样的理念才能让他们真正的站在一起,就像霍风道长拼死也要守护大言仙境一样,不管是对钟化还是对虎钟天和其他人来说,苍天是属于他们的苍天,是他们曾经为之浴血奋战的家园,它既不属于天庭,也不属于伊奘诺尊或是玄冥……苍天仅仅只属于他们自己! 离开天柱殿时,九星悄然地顺轮了一个局门,天心星覆在了直符的上空。穿过**门,进入天心殿,无人之处,风魂突然转过身来,将孙灵秀按在墙上紧紧搂住。 孙灵秀笑道:“你不是要去见浴月和春静儿么?她们还在等你。” “既然已经回来了,迟一些与她们见面也没什么关系。”风魂轻叹一声。 孙灵秀道:“你可是在为飞琼和红线担心?” 风魂沉默。虽说许飞琼和薛红线都是自己离去的,以她们的能力未必会有什么意外,但毕竟是失了消息,说不担心,那都是骗人的。尤其是许飞琼,这一去便是两年多,到现在都还是没有人见到她。 “我想,飞琼离开的原因,跟红线应该是一样的,”孙灵秀道,“她必定也是找了个什么地方闭关修行去了。既是修行,闭关个几十年亦是常事。” “如果只是这样,她走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风魂将头埋在孙灵秀的胸脯上,苦恼地道。红线毕竟只是因为师父一直没有回来,这才独自外出修行,这种行为也符合她的性格,可以理解。然而许飞琼当时的离去,却让风魂到现在也无法找出理由,如果说她是在生风魂的气,从她离去前的态度来看似乎并不是这样,若说还有其它原因,风魂又怎么也想不出来。 ——“就算你看不到我,我也希望你知道,其实我一直就在你的身边,一直都陪着你。就算我真的离你而去,你也应该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而且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她到底去了哪里? “对了,”他问,“为什么连慧红也没有看到?” “她不在这里,”孙灵秀笑道,“她本是佛门弟子,如果不是为了你,根本就不会蓄发还俗,进入尘世。既然你不在这里,她当然也就不愿留在这儿,她早已回她师父身边去了。不过,既然你回来了,想来,用不了多少她就会前来找你。” 风魂苦笑。 对孙灵秀和慧红来说,他是消失了整整两年多,但对他来说,从龙格死去、许飞琼离去,到现在也只过了几个月时间,而这次回来,连慧红和红线也离开了。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是无用,还是先去见见春静儿吧。他收拾好心情,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春风得意”一些,这才在孙灵秀的带路下往前走去。 第四十七章 大战奢比尸 在天心殿的一处阁楼内,灵凝正与浴月、春静儿、郑袖儿三人聚在一起。 在灵凝离开大荒境之前,袖儿便已经拜了灵凝为师,算是太乙一脉的再传弟子。如今这一师一徒重新聚在一起,自是不免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连浴月都难以插上话,更不用说一向文静的春静儿,除了不安地坐在那里,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聊了一阵,灵凝转过头来,见春静儿坐在那儿一声不吭,浴月手托香腮百无聊耐,奇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春静儿张了张嘴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小声问:“为什么风公子还没过来?” 灵凝还未回答,浴月已打了个呵欠:“静儿,你已经问了第二十六遍了?” “有、有那么多?”春静儿脸都红了。 “连这句‘有那么多’,你都说了五遍那么多。”浴月一边取笑,一边抱怨道,“不过风魂哥哥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久还没过来?” 话音未了,却听一个声音在她身后笑道:“我这不是来了么?” 说话的自然便是风魂,他看着瞪大眼睛的春静儿,和急急忙忙扭过头来的浴月,脸上还着笑容。浴月穿的仍是她那由龙麟化成的粉色连衣裙,娇柔可爱,身上带着其特有的活力。春静儿穿的则是浅翠色窄袖柳叶长裙,外罩一件淡红色对襟半臂,腰系彩月丝带,胸结彩穗,清清雅雅,妩媚动人。 春静儿又惊又喜地看着他,虽然没好意思扑到他的怀中,眸中却沾上了露水般的湿。浴月则不管那么多,抓住风魂,抱怨连连。 虽然对风魂来说,离开她们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见两个少女如此想他,心里自然也不免欣慰得紧。当天晚上,他便留在春静儿的房内,将她欺负个够。 由于他的归来,钟化等苍天兵将自是士气大盛,在他的带领下逐步展开对奢比等占据苍天的妖魔的反攻。他们先是抓住这些妖魔散得太开的弱点,不直接攻打大荒境,反而专门攻击它们的薄弱之处,令奢比和不孝大怒,然后又故意暴露形踪,趁奢比匆匆赶来时迎头痛击,杀得奢比和它所率领的那些妖魔大败亏输,不得不退守大荒境。 与此同时,风魂得到消息,得知水王玄冥并不在苍天之内,而是占据了东瀛的黄泉国,伊奘诺尊的三贵子天照、月夜见尊、素盏呜尊不得不带着八百万神一同反抗水王玄冥,然而,要想击退身为上古五大神魔之一的水王玄冥,却是一件谈何容易的事?在连番恶战之后,不但玄冥没有被赶出高天原,反而连天浮桥都已失陷,整个东瀛岛也被妖魔霸占,岛上居民被迫成为妖魔的奴隶。 在与奢比和不孝等妖魔对抗的过程中,风魂按自己的想法,重新整编了手下的苍天兵将,演练阵法。原本,像钟化与南宫诸健、虎钟天等神将都有各自的部从,等若是私兵一般,这些部从里的兵将虽然彼此配合默契,但同一支部队里,所擅长的仙术与作战方式却各有不同,毕竟天界和人间有所不同,在人间,每一个人的体质虽然不同,力气也有强弱之分,但这种区别却不像仙神般巨大。然而这些天兵天将的来历却各有不同,相差悬殊,有一些在人间便是著名将军或英雄人物,只是死后封神进入神道的,还有一些是来自上清、灵宝、神霄等不同派别的修道者,或是因为某些原因进入神道,或是想要通过成为天兵天将累积功格以通过三官考核,另有不少原本就是苍天内各处仙境的精英。 彼此的来历不同,所学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同。在人间界,新兵征集之后,完全可以依照将领的想法对这些人统一进行训练,然而这些天兵天将却往往都有各自的道法神通,有的擅长祭剑,有的擅长法宝,彼此之间虽有配合,却很难做到整齐划一,作战时通常靠的都是各自的经验。相对于人间来说,天兵天将原本就是三界中挑选出来的精英,毕竟这些人若非妖魔出身,便是人类中的修道者,又或是在人间界身经百战、死后进入神道的枭雄,个人作战能力都很出色,互相之间的配合却很难协调。 风魂则将他们重新打乱后,按风、雷、水、火四部进行整合,将擅长仙术法宝等远程攻击的天兵划入风之部,由钟化统一指挥;将擅长近战的天兵划作火之部,以南宫诸健为将领;水之部里则尽是以治愈和辅助仙术为主的修道者,平日里在一同演练,作战时则在孙灵秀的指挥下,对钟化与南宫诸健等人进行支援。 此外,他又从这些兵将中挑出精锐,由蛟龙援梁带领,随时承担着最紧要的任务。 而四部之下再分成许多小队,在演习或是作战时彼此配合。当然,这种划分只是为了让这些天兵天将各有专精,充分发挥他们自身的能力,而不用像以往那样,能力各不相同的兵将混在一起,既容易造成混乱,又往往会出现擅于仙术者却被迫站在最前线跟敌人以刀刃硬拼的局面。 其实以兵种划分进行整合,并在战场上统筹支配的理念并不稀奇,然而理念是一回事,实际的操作又是另一回事。在与伊奘诺尊作战时,风魂虽然也想过要进行这种整合,却还是被迫放弃,皆因在当时,他名义上虽然是大荒境的少主,其实自己却没有多少手下,靠的全是钟化、南宫诸健等苍天原有将领的各自部从,又或是霍风道长所带领的大言宗弟子,奇辰所带领的女儿国女兵,又或是虎钟天这类主动投靠他的散仙,这些人彼此之间互不归属,以他当时的资历,当然不能冒冒然然就让这些人把各自的部属交给他重新整编。 至于现在,在击败伊奘诺尊之后,他本就声名大盛,又被玉皇大帝敕封为东天青元太真王,成为真正的苍天之主。而钟化和何月华等人也不再仅仅因为他是木公指定的传人才跟随于他,而是真正地开始服从他。再加上在他离去的这两年里,这些来自苍天各处的兵将聚在一起一同对抗夺走苍天的妖魔,彼此信任,他才敢于在这个时候进行人员上的重新安排和整合。 而在这种整合的过程中,他对苍天兵将的控制也无疑会得到进一步的强化。 由于时间紧迫,虽然进行了整编,却没有过多的时间让他们进行演习和训练,只能通过实战加以磨合。在这期间,风魂多次亲自上阵,冲在最前线,这并不仅仅是为了击退妖魔,更是对他的手下和那些已经被奢比等妖魔所奴役的人们做出一种姿态。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身为主将者不应当时时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然而事实上,这种看似违反“理论”的行为却最容易激发底下人的士气和斗志。 而他这种打了就走的战法,亦激发了奢比和不孝的怒气,他们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了整个苍天,却又时不时地被风魂打击一番,吃完亏后,却又连敌人的影子都摸不到。而这种局面也在风魂的预料之中,这些妖魔虽然个人能力极为强悍,但在这成千上万年的岁月中,它们大多数时候都是被迫潜伏在暗中,难以聚成一团,虽然以五大魔神为旗帜聚在了一起,却缺乏像钟化或是南宫诸健这类经过长年锻炼的将才。 单兵作战能力强悍是这些妖魔的优势,纪律性和对战局的把握则是它们的弱点。 在战争中,要做的本就是尽量发挥自己的优势并扩大敌人的弱点。 ****** 凌波海,离蟊境。 风魂带着援梁等立于云端之上,看着脚下的战火。奢比尸在被风魂利用游击战术不断消灭掉手下战力后,未能吸取教训,不是集中兵力稳住阵脚,反而以为风魂真的怕他,不怕与他正面作战。这次他在得到敌人出现的消息后,想都没想就带着手下妖魔赶来,结果进入了风魂提前设下的埋伏之中。 南宫诸健带着火之部的众将死死缠住奢比,钟化带着风之部从阵后以远程术法或法宝进行攻击。孙灵秀则带着她的部属以九星旗门布下阵法,此阵法名为“九星伏吟”。 九星伏吟,天地二盘不断流转,星在本宫不动,为客者伤。奢比与他手下的妖魔受到阵法的压制,实力难以发挥出来,孙灵秀则代替风魂进行指挥,以灵旗调遣兵力,所有兵将皆听从她一人的安排,配合阵势进行围剿。 杀气腾腾,血光冲霄,忽地,孙灵秀以灵旗向援梁指来。援梁立时带着身后一众精兵,有如出柙猛虎般,化作一道道光芒闯入战团。奢比好不容易稳住阵脚,马上就被援梁等人撕开缺口。 随着数道闷响,奢比的混黄地气与援梁的东海秀霸剑撞在一起,震出数道光环。奢比虽然是上古妖魔,但援梁出身龙族,本身便是一名悍将,所持的又是自带四海霸气的上古神剑,与奢比缠斗,竟是丝毫不处下风。 风魂在高处看着援梁的战斗,暗自点头。当初他在将东海秀霸剑交给援梁时,一方面固是因为东海秀霸剑乃是大荒时期龙神应龙的佩剑,援梁身为蛟龙,更容易发挥出它的实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援梁宁死不退的个性与秀霸剑的霸气相合。如今看来,秀霸剑的霸气已经跟援梁的龙身混成一体,让他纵跃飞腾之间,俱是剑气萦绕,仿若他整个人就是一柄剑。 “这小子倒也没有让我失望。”风魂想着。 奢比眼看着身边的妖魔越来越少,自己却被一个龙族小子缠上,益发暴怒,现出丑陋的妖身,身上全是倒刺,怒吼着扑向援梁。然而援梁却丝毫不俱,以蛟龙之身,与奢比缠斗,虽然奢比有混黄地气护身,坚硬的皮肤却还是被东海秀霸剑划出一条条伤口,而东海秀霸剑上的寒气,便沿着这些伤口渗了进去。 当初,龙神应龙便是凭着这种战法杀伤夸父,迫使夸父不得不逐日而亡。 奢比越战越是心惊,寒气已逐步冻结他的经脉,令他不敢大意。它怒喝一声,不顾一切地扑向蛟龙,想要将它咬成两段,然而这次,援梁却不再避让,而是直接挟着霸气迎面冲来。 蛟龙与妖魔撞在一起,血花飞溅。蛟龙闷哼一声,身上已被奢比身上的根根倒刺刺出不知多少的血孔,然而他却毫不退让,在与奢比尸骤分之后,马上又撞了上去。沉闷的撞击声回响在天空,耀目的血花令人心惊。 第四十八章 夺回大荒境 在互相硬撞了十来次后,奢比终于心生惧意,由于不得不以混黄地气全力硬拼蛟龙,东海秀霸剑渗入它体内的寒气已逼近它的心脉,然而对面的蛟龙明明混身浴血,却总是瞪着血色的龙睛一遍遍地冲来,不给它任何的喘息。 眼见蛟龙再次冲来,而自己的身体却越来越冷,这存活了上万年的妖魔终于身子一缩,避开蛟龙,想要逃出战团。 “结束了!”云端之上的风魂将崩紧的身体慢慢放松,双手负后,开始打量整个战场,不再仅仅关注奢比与援梁这一龙一魔的战斗。 其实,援梁虽然个性强悍,又与东海秀霸剑混成一体,但他终于不是钢铁铸就,其身体的坚韧比起奢比这种修了上万年的妖魔,终究还是要差上许多。在混黄地气与东海秀霸剑自带的天地玄气互相抵消的形势下,拼的其实便是他与奢比尸之间的坚韧与意志,若是奢比再坚持下去,援梁虽然斗志不衰,却多半会因为身体不如奢比坚韧,而功亏一篑,惨死当场。 然而现在,奢比却被援梁的气势所压制,生出逃意。它这一退,援梁的气势更是大盛,剑气直接将这来自上古时期的妖魔锁定,令奢比逃无可逃。 果然,奢比虽然退得迅速,蛟龙却有若惊虹一般带着剑光,势不可挡地朝它掠去,奢比不得不再回身硬抗。两人的身体再次冲撞在一起,一声闷哼,血肉横飞。 发出闷哼的是援梁,血肉横飞的是奢比。 奢比的身体已爆裂开来,散成被寒气冻结的红色碎肉,纷纷坠下。 奢比的惨死,更是使得残存的妖魔无心恋战,在溃败中被钟化和南宫诸健等人围剿和追杀。而风魂则趁势攻打大荒境,在连番大战后,终于将妖魔不孝赶走,夺回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大荒境。 虽然如此,战火却没有一刻停歇,在离蟊境,在招摇山,在猗天阁,在大言仙境等处,苍天众将与这些妖魔在不断的拉锯战中,终于将它们一点一点地赶出苍天。 然而,对于东方苍天来说,形势虽然有所好转,但对于整个天界来说,形势却越来越恶劣。九野天中的每一个地方都被战火所席卷,天庭甚至不得不放弃东岳泰山,重点守护九重天。而形势最恶劣的,似乎还是由西方太极天皇所管辖的西方皓天,在五大神魔复出之前,太极天皇座下的皓天战将便已出于各种原因生出内乱,在五大神魔复出后,西皇的一些战略和举措也完全不符合他以往的声望,作战方案往往朝出夕改,甚至会犯些近乎幼稚的战术错误。 没有人能够明白,身为六御大帝之一,从第一次仙妖大战到现在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战事,杀了多少妖魔的西方太极天皇,在这样的关键时期为何竟会频频犯错。幸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皓天的形势虽然极其不妙,但它的实力原本就是九野天里最强的一天,在这千万年里,由于不愿居于人下,西皇始终保持着足以与天庭相抗衡的实力,其座下五极战神、八大元帅皆非易与之辈,再加上他自身更是早已进入大道的混元金仙,妖魔虽众,却还不敢直接攻打霁金殿。 而随着战争的持续,火王祝融与木王句芒多次率领群魔围攻灵霄宝殿。由于玉皇大帝已不知所踪,带领群仙死守灵霄宝殿的只能是九灵太妙昊天金母。然而,金母的修为早已达玄感之境,再加上在这数百年间,虽然坐上天帝宝座的是玉皇,但真正在背后统率群仙的始终都是王母娘娘,在众仙的心目中,王母娘娘虽然不是天帝,其地位却还居于身为天帝的玉皇之上。 “究竟是玉皇大帝太没本事,只能处处依赖他老婆,还是他早已算到这种局面,提前做好准备,让他老婆在关键时刻能够统率群仙而不生出乱子?”风魂想着。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除非找到已经失踪的玉皇大帝,否则谁也弄不清楚,总之,正是由于昊天金母王母娘娘统率有方,虽然灵霄宝殿同时面临着祝融和句芒两大魔神的攻打,却还能守得相安无事。只是,王母娘娘虽然守住了灵霄宝殿,却毕竟无法分身照顾她自己的太微天,使得瑶池和翠山都落在句芒手中,据说当瑶池被攻破的那一刻,许多女仙和玉女因不愿受辱而纷纷自尽,极是凄凉。 与此时的天界相比起来,因天盘大乱而导致大地干裂、天灾不断的人间界倒还好上许多,毕竟对于五大魔神来说,人间界的芸芸众生实与蝼蚁无异,根本就没有放在他们心上。因此,人间界虽然也是妖魔鬼怪纷涌而现,人类自己也战祸频生,但这些妖魔毕竟实力有限,还不至于造成无法收拾的灾难。 就像月夜见尊当年为了杀死风魂和许飞琼,差点以天之矛琼毁去王屋山一般,像玄冥、句芒这种等级的魔神若是真的有心占据人间界,那自是轻而易举。就像在东晋末期,孙灵秀带着几十名来自妖灵界的妖族差点推翻朝廷,占去长江以南,使得王母娘娘不得不先派王妙想下界,再让许逊和茅盈带着各自门人对抗天道师,才没有令孙灵秀成为人间帝王的念头得逞。而像玄冥、句芒这种魔头,在天界还有王母娘娘等金仙勉强可以与其抗衡,若是在人间界,只怕它们动念之间便可以令东海翻转、五岳倒悬。 那天夜里,大荒境迎来了一个客人。 那是一个女人,身材异常的高大,一般人与她站在一起,最多也只能到达她的腰部。她的肌肤光滑,带着一种耀目的光泽,比例匀称,虽然高大却不减美丽。 风魂与她在密室中交谈了近两个时辰。 ****** 会议室内,郑老、钟化、南宫诸健、孙灵秀、虎钟天等人一同等在那里,谁也没说话。 此时还是深夜,淡淡的荧光从紫云间透下,笼住了整个大荒山。室内,一盏龙脂琉璃灯镶在墙上,散出迷朦的光影。 他们等了许久,才等来了风魂。每一个人都在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风魂,他们很想知道,伊奘诺尊的女儿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又与他们的少主谈了什么。 “她是代表伊奘诺尊前来,”风魂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她想跟我们结盟,伊奘诺尊和他的三贵子将无条件臣服于大荒境,作为代价,我们则需要帮他们夺回黄泉国和天浮桥。” 众人沉默了一阵,好一会儿,虎钟天才冷笑道:“凭什么?” 风魂暗叹一声,他完全能够理解这些人的反应。毕竟,他们与伊奘诺尊的战斗并不是几百或是几千年之前的事,而仅仅就是几年前,在那场战争中,两方都死了不知多少人。连虎钟天也是在攻打天浮桥时,因伊奘诺尊收买了他的兄弟而惨死,不得不转入神道。 对钟化和南宫诸健也是如此,毕竟那场战争的起源,是因为伊奘诺尊想要吞并整个东方苍天,而为了守护苍天,他们有太多的战友死在东瀛神道的刀剑之下。虽说战火无情,但处于战火之中的人却不可能真正做到毫无情感,要他们就这样忘记仇恨,反而去帮助敌人,他们实在是难以做到。 郑老与孙灵秀悄然地对望一眼,然后再缓缓地道:“老夫觉得,我们应该答应下来。” 虎钟天怒瞪着他。 郑老笑了一笑,还未说话,孙灵秀却已柔声道:“唇亡齿寒,水王玄冥绝不会仅仅因为得到了一个高天原就心满意足,放过我们。如今,趁着伊奘诺尊的力量还未被玄冥消灭,我们跟他们联手一同对抗玄冥,战胜的希望也会更大一些。一旦伊奘诺尊和他的三贵子全都战死,到那时,玄冥的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我们。” 郑老淡淡地道:“我们虽然好不容易才将苍天里的妖魔肃清干净,然而现在三界大乱,我们亦不可能独善其身。若是能够与伊奘诺尊联手,将玄冥杀死在黄泉国,东方苍天也会更加安全,若是不行,战事毕竟是发生在高天原,我等还有退守的余地。否则,等玄冥从从容容除掉伊奘诺尊,到那时,好不容易被我们赶走的妖魔又将卷土重来,而我方的实力其实并不比伊奘诺尊高上多少。伊奘诺尊对付不了玄冥,我们也对付不了。” 钟化与南宫诸健等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尽皆沉默。虽然不太甘心,他们却也明白郑老和孙灵秀说的全是事实,要想在这种三界大乱的局面中独善其身,根本就不可能,帮助伊奘诺尊,其实也是帮助他们自己。 况且,在高天原那种地方与玄冥战斗,又比在东方苍天战斗更好一些。 “但是,就算与伊奘诺尊联手对付玄冥,也还有一个问题。”郑老看着风魂道,“五大魔神的复出毕竟只有短短两年,要对付他们在这两年里召集来的妖魔其实并不太难,问题是……谁来对付玄冥?不客气地说,就算少主与伊奘诺尊两人联手,也绝不会是玄冥的对手。” 众人再次沉默。 仙与妖之间的战争,毕竟与人类不同,绝不是靠着人多就可以取胜的。在妖王共工触不周山而死之后,像奢比尸、不孝这类妖魔虽然仍有不少,却全都只能躲起来不让仙族发现,而在这上万年间,整个妖族更是只能服从于天庭,不敢有任何的反抗。然而现在,仅仅只是复出了祝融、玄冥、句芒、蓐收、后土娘娘五魔,整个形势便立时变得不同。 而风魂也深深明白这点,就像在妖灵界里,一个耀赫威进入其中,便足以占据整个妖灵界,差点令住在里面的妖族覆亡。在南海之时,斗姆元君带着群星恶煞围剿赵芜女和那些大闹南海的妖魔,极尽威风,然而当西皇出现之后,却是人人惊惧,连那些桀傲不驯的星宿恶煞也不敢再追杀赵芜女。 在人间界,哪怕关云长这种有武圣之称的名将,能够以一挡百已经很了不起了,虽然历史上也存在着许多以少胜多的例子,但那都是在计谋或双方气势等其它因素的影响下才能达成。绝不可能只靠着某一个人的武力,就轻易地威慑四海。毕竟,对于凡人来说,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做到以一人之力杀死成百上千人。 然而对于仙神或是妖魔来说,这种事情却并非特例。 王妙想就曾凭着她那一式剑舞,将数千条生命斩得形神俱灭。 南宫诸健长叹一声:“如果太乙天尊还在这里……”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第四十九章 奇辰 洗霞池边。 风魂独自站在那里,看着粼粼的水面。 幽香传来,一个人影飘到他的身边,低声唤道:“魂弟,你为何还不去休息?” 风魂苦笑一声,转身看着孙灵秀。 此时,孙灵秀已换上了翠绿色的广袖绕襟曲裾深衣,轻巧地衬托出她那修长的体态。袖口与襟边是缀有霞光的平整绣纹,裙裾托在草地上,行走间,有一种高贵与优雅的气质。 孙灵秀用她那如水的目光注视着风魂,温柔地道:“你还在想着与伊奘诺尊结盟的事?” “与他结盟,是我们目前仅有的选择,”风魂低声道,“但郑老说的并没有错,就算与伊奘诺尊联手,我们也杀不了玄冥。玄冥不死,被他召集而来的妖魔杀得再多也没用。” 转过身,再次看向池面,风魂轻叹一声,道:“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我想,你只是对你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些。”孙灵秀与他并肩站着,道,“玄冥毕竟是从上古时期便是声名大盛的魔头,便是整个仙界,也仅有王母娘娘或是西皇等少数几人可以与之相抗,而这些人亦无一不是修了数万甚至数十万年。而你,从跟随木公学习道法到现在,也不过才四百年不到,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属不易,又怎么可能一步登天,轻易地拥有与五大魔神和混元金仙对恃的实力?其实,就算是以你目前的成就,从修行的角度来看都已算是进步得太快了。” “不,”风魂摇了摇头,“如果是从道德修起,那我现在的修行确实是过快了,神通与道德之间并不平衡。但我修的本就是天道,不能按照一般的修行方式来看。” 又道:“我一直觉得,我还能做得更多,然而不知为何,却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差了一点。当初在九凝山,我禀气成真失败,如果不是慧红及时以空灵珠救了我,只怕我现在已经死去,就算不死,也难免失了本性,变成魔头。虽然当时我仍是成功地禀承了青阳之气,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又总觉得自己有什么路子好像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要想达到能够与混元金仙又或是上古魔神抗衡的地步,他就只有变得更强。然而他现在的修为却有些不尴不尬,体内禀承了青阳之气,却又未能真的做到成真入圣,目前所做的,只能是把青阳之气变出花样。如果说青阳之气是他修行上的根,紫煞刀又或是青阳离火、青阳玄寒之气则是生长在树根上的枝叶,他现在做的全都是对这些枝叶进行修改,却无法让整棵树继续成长。 对于玄冥又或是西皇那种级别的仙魔来说,不管是招式还是术法,在他们眼中都不会有太大区别。 “在南海时,太极天皇在动念之间,生出万千电光阻住斗部的数千恶煞,我一直觉得那是因为他对西方承金之气的运用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在心中忖道,“然而我对青阳之气不管如何改进,却总是无法做到他那种地步。天地玄气虽然有所不同,但在本质上应该没有区别,如果说青阳之气不如承金之气,那木公的本事为何却又能在西皇之上?由此可见,并非青阳之气不如承金之气,仅仅只是我不如西皇。” 又想到:“在穿越回来之前,姬乔用不知从何处借来的天地玄气差点杀了我,事后我还有些看不起他。然而现在重新回想一下,太极天皇与玉皇大帝在归墟边缘交手时,就仿佛有天地万象蕴藏于他们的拂袖之间,我所禀承的青阳之气,与他们显然不是同一个境界,倒像是跟姬乔差不了多少,只是在对天地玄气的运用上比他更胜一筹罢了。禀气成真、禀气成真……我既然已经禀了气,为何却无法成真?如果一棵树已经长到了尽头,除了修剪树叶,就无法再对它做别的事,那要让那个地方长出更大的树,又该如何处理?” 想到这里,他忽地一震,又赶紧摇了摇头。 孙灵秀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笑了笑,将脑海中那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做到的想法放到一边,伸出手搂住孙灵秀。 “姐姐,”他将孙灵秀拦腰抱起,“我们洗澡好不好?” 孙灵秀脸一红,妩媚地瞅他一眼:“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想么?而且,天都快亮了……” “没事,”风魂抱着她就这样走入池中,“有什么事,等天亮后再去想好了。” “你会把我的衣裳弄湿的。” “放心吧,”风魂微笑,“洗完后,我会把你送回房去,不让别人发现。” 两个人一同浸入水中,风魂慢慢地解开她的深衣。 …… ****** 天亮后,风魂离开孙灵秀的房间。 来到广场上时,只见一条粉红蛟龙飞了过来,落在他的面前,化作少女模样:“风魂哥哥,奇辰公主正在殿上等你。” “奇辰?”风魂愕了一愕。 奇辰和她的女儿国不是已经做出不趟进这淌浑水的决定了么?为何却又会出现在这里? 也好,他想了想。 反正我原本也想去找她。 往青元宫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却见浴月正取出她的紫檀葫芦,准备往天空飞去,赶紧把她叫住:“浴月,你难道又要去洗紫霞?咳,能不能暂时不要洗了?” 做为整个大荒境最勤快的玉女,浴月回过头来,不高兴地道:“风魂哥哥,云霞都被那些妖魔弄得脏死了……” 风魂干咳一声:“你不是已经洗了好几遍了么?” 自从回到大荒境后,浴月嫌覆在大荒境的紫霞被奢比和那些妖魔弄得太脏,动不动就收下来放到洗霞池里洗上一遍。大荒境本就位于云端之上,每次她洗霞的时候,金乌的光芒直接照下,热得一塌糊涂。这些日子妖魔作乱,人人都忙个不停,这些苍天兵将好不容易回到大荒境休整,还得接受烈焰炙烤,自是难免心烦,只是没人好意思去责怪这个又勤劳又可爱的龙族少女,无奈之下,钟化只好找上风魂,让他劝浴月少洗几趟霞……哪怕只是恢复成以前那三天洗一趟的频率也好。 小龙女抿着嘴:“虽然洗了好几趟,可总还是觉得脏脏的,都怪我,跟大家躲到鲋鱼山的时候,我就应该把紫霞也收走。” 那东西,一万年不洗好像也不会脏到哪去吧?风魂心想。见这丫头还是一副不洗不甘心的样子,他只好道:“其实我是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做,那就是……” 浴月先是眼前一亮,却见风魂是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是什么事情。 “我知道了,”她委屈地道,“你、你们是嫌我碍手碍脚,人家只是想多做点事情,就惹得你们不高兴,风魂哥哥你、你好过分……” 说着说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跑了。 钟化和南宫诸健刚好往这边走来,见小龙女哭着跑开,也不理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看向风魂,那眼睛就跟看调戏良家少女的恶少一样。风魂只好摊着手苦笑:“我只是让她暂时不要再把紫霞收下来,以免影响大家休息……这可是你们让我跟她说的。” 钟化干咳一声,道:“末将只是让少主好好的跟她说一下……少主也不用把她骂哭吧?” “小丫头其实也蛮好的,俺手下可有不少小伙子都在暗恋她,”南宫诸健豪迈地大笑,“虽然勤快过头了点,但毕竟也是一片好心,把这样一个小丫头骂哭,未免过头了点。” 这两个家伙!风魂郁闷地看着他们。让自己去跟浴月说这事的不就是他们?现在把浴月说哭了,这两个家伙反而不干了? 而且……我刚才好像是“好好的”跟她说吧? 虽然不小心把浴月气哭,但现在似乎并不是理会这个的时候,风魂只好苦笑了一下,离开钟化和南宫诸健,继续往青元宫走去。 进入青元宫,在白玉砖铺成的大殿上,女儿国奇辰公主果然已在那里等着他。 奇辰穿的是女儿国几位公主所特有的绛色长裙,脸上戴着她们女儿国女子离开采石岛时常戴的木制面具,裙下盘着蛇尾。见风魂来到面前,她摘下木制面具,柔身下拜,道:“王上……” 风魂摸了摸鼻子,笑道:“你还是跟钟化他们一样,继续称为我少主就是。” 虽说他早已被天庭封作东天太真王,但他还是不习惯“王上”这种称呼。而且从心态上,他也觉得还是“少主”这个称呼更好一些。东天太真王这个仙职虽然是天庭封的,但也正因如此,以这个仙职相称,反而容易让钟化等东方苍天原属将领感到生疏,而“少主”这个称谓,则表示风魂之所以会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他是所谓的太真王,而是因为他是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虽然太乙救苦天尊早已返虚而去,但他在所有苍天仙神心目中的地位仍是丝毫不减,而风魂在刚刚进入苍天时,之所以能够得到钟化和焰华仙子等人的全力支持,也是缘于他“东皇传人”这一身份。 “说到底,我能够站在这个位置上,靠的还是木公的福荫。”他在心中想道。 奇辰自然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他争执,于是改口道:“少主能够平安回来,实是苍天之幸。此番驱逐妖魔,奇辰未能追随少主,与大家一同作战,还请少主责罚。” 风魂摇头道:“公主不用介意,要怪也只能怪我没有及时回来。奢比等妖魔出现之时,其势甚大,各处仙境尽皆失守,钟化与郑老等人也只能先弃守大荒境。在那种情况下,就算再加你们,也只会使得采石岛覆亡。毕竟,他们可以暂时放弃大荒境,你们却无法放弃采石岛。” 采石岛女娲宫后的五彩文玉树还挂着雪心、龙格、玉尺三位公主死后神魄结成的魂果,这魂果只有由五彩石幻化成形后的“第七公主”才能摘下。与常人不同,这些女娲后裔皆是应阴阳二气而生,并无魂魄,而每一位公主死后,其神魂便会回到五彩文玉树上,结成魂果,这样的魂果一共有六枚,分别是奇辰、青囊、雪心、界水、玉尺、龙格。 每当死去一位公主,便会再从女儿国国民中选出一个少女,由她继承树上新生的魂果,同时也继承“公主”的名号。由于只有五彩石转世的“第七公主”才有能力摘下魂果,而自从幽芮姥姥带着黑羽及那些夜叉族战士偷袭女娲宫,杀死龙格和玉尺后,五彩石便已消失,一直没有回到采石岛,因此,现在雪心、玉尺、龙格这三位公主的魂果仍然还挂在文玉树上。 想到龙格,风魂心中一阵刺痛。 就算五彩石转世的少女回到采石岛,摘下龙格的魂果,到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龙格”也只会是另一个人。 暗叹一声,他看着奇辰正要说话,奇辰公主却已抢先一步,施礼道:“妾身此来,是要让少主知道,此前我女儿国为求自保而被迫保持中立,有负少主,妾身深感愧疚。从现在起,妾身将带着我女儿国的子民与少主一同作肩,纵是赴汤蹈火,岛覆人亡,亦是在所不惜。” 风魂一时怔在那里。 第五十章 丹景明珠薛红线 风魂本以为奇辰公主这次来仅仅是为她在这场大乱中保持中立而致歉,在他想来,既然水王玄冥并不打算为难这些女娲后裔,那以女儿国的立场,实在没有必要卷入这场战斗,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奇辰做出的竟是这样一个决定。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就算奇辰不来找他,他也会到采石岛与奇辰见上一面。既然只要女儿国不主动涉入五大魔神与仙界的斗争就不会有事,那在这种非常之时,采石岛无疑将会成为三界中唯一安全的地方。他本是希望让奇辰前往逍遥山,将风芷馨接到采石岛去。以他的本心,虽然风芷馨应该就是五彩石转世,但他却并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与女儿国有所牵连,只是如今事态严峻,就算是大荒境也安全不到哪去,如果采石岛真的能够不被战火卷入的话,那风芷馨待在采石岛上无疑会是安全的。 却没想到,还没等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奇辰,奇辰却先做出了这个让他意外的决定。 犹豫了一下,风魂道:“既然玄冥已保证不会为难你们,那其实你们根本没必要……” 奇辰却道:“玄冥乃是上古时期便以嗜杀闻名的妖魔,他的保证又岂能深信?况且据妾身所知,便是这五大魔神自己相处的亦并不如何和睦,若说他们会因为早已离开三界的女娲娘娘而放过我等,实是难以令人信服。这些日子,妾身亦多番打探,得知玄冥并非真的想放过我等,只是他不知从何处得知与女娲娘娘遗留在三界的五彩石有关之事,对五彩石心存贪念,这才打算暂时放过我们。七妹一回到采石岛,只怕他马上就会出现,将七妹抢走。” 风魂心中一震。 他不得不承认,奇辰的猜测很有可能就是玄冥的意图。如果是这样的话,幸好他还没有将妹妹带到采石岛去,否则,怕是后果难料。 奇辰再道:“若说玄冥会因为我等与女娲娘娘有所牵羁便放过我等,那人类同样也是女娲娘娘捏土造出,再以娘娘的自身灵气化作春风,度入生气而活,在这一点上,人类与妾身等其实并无区别,那玄冥却又可曾对人类有丝毫怜悯?由此可见,他说他会看来女娲娘娘的份上放过我女儿国,不过是别有用心罢了。妾身若不在此时与少主一同对抗玄冥,那等女儿国有难时,谁又来相助我们?从这一点来说,妾身所做的决定,其实亦只是为我采石岛女儿国的未来着想。” 风魂没有说话,只是来回地踱着步子。一方面,他知道奇辰既然做出这种很有可能会让采石岛覆灭的决定,那必定也是经过了多番思考。就像他虽然还不曾说服钟化等人,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与伊奘诺尊联手的准备一样,如果玄冥真的有贪图五彩石之心,那奇辰和青囊等人其实已是没得选择,对她们来说,保护“七妹”,实是她们存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理由。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一次五彩石化形而生的女孩,其实是我的妹妹? 风魂停住脚步,默然地看着奇辰,奇辰却伏身低首,根本难以看出她在想些什么。 “照这样看来,采石岛确实并非安全之处,”他在心中忖道,“这次实在是不该带着芷馨穿越过来。把她带来也就算了,偏偏我又把天乙飞宫图送给了那个叫舞的白衣小丫头,现在就算想把芷馨送回去也无法做到。既然玄冥有抢夺五彩石的念头,那我与伊奘诺尊的联手更是势在必行。如今整个天界都已陷入危机,相比之下,不被那五大魔神重视的人间界反而还更安全一些。照这样看来,似乎还是先把芷馨留在逍遥山更好一些。” 沉吟了一阵,他伸出手,将奇辰缓缓扶起:“公主既已做出了决定,我自然也没有拒绝之理,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再次并肩作战,一同保护我们想要保护的人。” 奇辰抬起头来,道:“多谢少主!” 风魂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天地却一声震响,整个大荒山都摇坠起来。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一同飞出青元宫,宫外,所有人都惊惧莫名地互相看着,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月宫。 原本美丽的桂树尽皆折断,玉兔亦是不知所踪。 连王母娘娘的瑶池都难以逃脱妖魔的肆虐,更何况是孤零零地处于九霄之外的广寒宫。为保平安,在此处独居了近两千年的嫦娥仙子不得不带着她的玉兔离开此处,而一些妖魔来到这里肆虐一番后,亦因此处太过空旷,不见人烟,而又全都离去。 虽然三界大乱,所有生灵都苦不堪言,每天都有不知多少人死于非命,而这还只不过是浩劫的开始。然而从人间看来,此时的月亮却仍是那般的皎洁,皎洁得有若不肯蒙上轻纱的温柔女子。 一个黑影从星空落下,跳到拦腰折断的桂树上四处张望,然后“喵”的一声,飞快地窜入早已被妖魔摧毁的琼宫深处。它在残垣间窜来窜去,又钻进了一个难以被人发现的地道。 这地道深得惊人,虽深却窄,壁面齐整光滑,简直就像是用剑劈成。在地道的尽头,有一个粗陋的石室,室壁上镶着一颗夜明珠,发出有若月色般的淡淡光芒。 在石室中央,盘膝坐着一个少女,红衣红袖红贴花,连盘在膝下的绣花鞋都是红色的。 在她的前方,还插着一支红剑,剑身通红,散出光华。 黑猫绕着红衣少女转了几圈,红衣少女却有如玉雕般,不但没有睁开眼睛看它,连胸口都毫无起伏,如果不是她的肌肤间还带着生气,只怕很难令人相信她还活着。 “怎么还没醒来,”黑猫气恼地念叨着,发出的却是清脆的少女声音,“喂喂,傻丫头,你到底还要坐到什么时候?” 红衣少女仍是全无反应。 “你师父已经回来了,你知不知道?”黑猫大声叫着,想要将红衣少女唤醒。 然而少女却始终没有醒来,事实上,她像这样盘膝坐着,已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她始终不曾动过。 这黑猫自然是小方以太玄三十六变变化而成,红衣少女则是薛红线。自从师父和三个师妹飞入薛荔狱的时空幻境后,红线在大荒境等了一年多,也没有等到师父回来,于是便准备独自离开大荒境,外出修行。恰值魔神复出,妖魔涌现,连玄都天三天太上府都被关闭,小方瞒着她师父太玄仙子来找红线,死缠着要跟红线一起去,无奈之下,红线只能带着她一同出来,寻找修行之处。 由于三界之中到处都是妖魔,红线找了许多地方,终于来到已经无人居住的月宫,并决定在此修行。月宫本就是丹景明珠之气最强最盛的地方,所谓的“丹景明珠”,其实便是月亮。 小方本是想跟着红线四处乱逛,谁知红线进入月宫后,一坐就是一年,到现在也没有起来。她的天性便是凑热闹,叫她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如何受得了?自是不免时不时地跑到外头,好在虽然到处都是妖魔肆虐,但她精通变化之道,倒也守得自身平安。 见红线还是没有醒来,小方用猫爪气恼地挠着她自己的脑袋,喃喃道:“我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陪她跑到这来,本来还以为跟着她能够遇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早知道就是陪她一直在这里待着,我何苦跟她过来?” 无聊地趴在地上睡了一会,终究是耐不住寂寞,小方打了个呵欠,摇摇晃晃地便要离开。就在这时,却听一声龙吟,她赶紧回头看去,只见插在地上的紫绡剑不知何时褪去红光,变得银白而晶莹剔透,周围的情景莫名地变了样子,原本她们只是待在月宫底下的密室里,然而现在,小方突然发现她与红线竟然到了一座湖上,湖中青荷丛生,云雾缥缈。 又有巽风吹来,拂得荷叶乱颤,水花无由地溅起,又被仙剑射出的银光照射,有若片片雪花。而红线则盘膝坐在一朵荷叶之上,虽然仍是动也不动,身体却变得异常透明。 小方疑惑地眨了眨眼,想要弄清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然而眼前的奇怪景象还在继续,皎洁的月光不知从何处照来,在湖面上以红线为中心旋成涡流,又被她那透明的身体吸入其中,一眼看去,红线整个人都变得像是银光塑成,似实又虚,玄之又玄。 又是一声龙吟传来,褪去红光、皎洁如月的银剑化作飞龙,围着红线疾飞,紧接着却是一声脆响,银光四分五裂,红线却骤然跃起,这一纵之间,无数剑光劈落,在她的周围交错成剑网。 土禀天符生碧叶,朵朵金花起紫烟。紫烟飞上凌霄殿,连连续续水花片。巨阙弥封碧玉匣,明珠照世破幽城。剑是元神银是形,果用元神观太清。 小方看着有若月光化身的红线,又惊又喜:“傻女人……咳,姐姐,你……疼……” 剑光一闪,银光纷退,周围的景象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红线则站在小方面前,一个栗子敲在她的头上:“你才是傻女人!” 小方怔怔地看着红线,此时的红线看上去虽然仍和以前一模一样,依旧是红衣红鞋红贴花,除了原本是红色的仙剑现在变成了银色被她背在身后,其它地方好像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不知为何,小方却又觉得现在的红线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但多了一种惊艳的气质,令人只要看到她,便不舍得将目光移开,甚至还带上了一种不近尘烟的仙气。 “走,我们先离开这里。”红线抓住小方,化作月光瞬息间穿过头顶的土石,直接飞上了星空。月宫散出的光泽本就明亮,而她看上去竟比圆月还要明亮许多。 “姐姐,”小方终究是在仙界待了几百年,终于看出了红线的不同之处,“难道你已经修成了仙体。” 虽然觉得这似乎不太可能,然而小方确信,此时的红线真的很可能已经踏入了仙灵之列。虽然在这数千年里,不飞升、不尸解、亦不走三官和雷劫,便能跨过仙凡界限的例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几例。 红线却停在月宫上方,注视着远处那幻灭不定的星辰,仿佛要看穿些什么。如此严峻的表情,小方还从不曾在红线的脸上看到过,然而她虽然也像红线一样看着前方,却只能看到一团银光紧紧地扰着她们。 小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若是有人从人间界抬起头来看向夜空,看到的,将会是两个月亮。 其中一个,便是薛红线! …… 第五十一章 始气 青元宫内,风魂与郑老、钟化、焰华仙子、南宫诸健、奇辰、孙灵秀等人聚在一起,每一个人都表情凝重。 风魂将视线慢慢地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沉声道:“有消息从北方传来,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不幸战死,连整个紫微垣都已崩溃。” 一片沉默。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那五大魔神不容易对付,但竟然到了连六御大帝都有人死去的地步,还是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震惊。毕竟,那五大魔神虽然可怕,但仙界毕竟掌控三界达上万年之久,其威望早已深入人心,祝融等魔神固然难以对付,但每一个人都觉得,至少仙界中的几位天尊完全有能力与这五大魔神抗衡。 “紫微大帝是在与金王蓐收的战斗中死去的,”风魂看着众人,“昨日九野天震动,便是由于紫微垣崩溃所生出的连锁反应,紫微垣位于中天,连远在苍天的大荒境都能感应到紫微垣的崩溃,中天的形势只怕更加不容乐观。天界擅且如此,人间界更是难免天灾不断。” 又道:“木王句芒未能与祝融一同攻下灵霄宝殿,据说他现在已转向了北方玄天。玄天真武大帝在知道灵凝已经回来后,派了人来看望灵凝,却没有让她回玄天境去,由此可见,真武大帝在与句芒的作战中只怕亦是处于下风。” 郑老叹道:“连紫微大帝都死在蓐收的手中,我们是否真的应该与伊奘诺尊联手,一同对付水王?” 奇辰道:“不除去玄冥,大荒境亦早晚难逃紫微垣的厄运。” “虽然如此,”郑老道,“以当前的形势,水王玄冥并不如何将我们看在眼中,就像是雄狮根本不关心脚下蝼蚁的死活一般,我们不去惹他,他暂时应该也懒得理会我们。” 风魂沉默不语,孙灵秀却道:“覆巢之下,难有完卵。如今,木公早已返虚而去,玉帝不知所踪,中天紫微大帝战死,西方太极天皇据说已有五衰之象,若是等到王母娘娘和南极仙翁、真武大帝也战败,只怕所有仙神都将惨死,人类也难以再存留在三界之内。到那时,我们又能如何?” “问题并不在于我们是否应该做什么,而在于我们所做的事,究竟有何用处?”郑老道,“连紫微大帝都不是金王蓐收的对手,水王玄冥乃是与金王齐名的上古魔神,我们又如何胜得了他?仙魔之间的战斗,并不是靠着人多就有用的,不管是我们还是东瀛神道,都没有五大魔神又或是六御大帝那种级别的人物,如何杀得死玄冥?” 风魂猛地踏前一步,道:“这个问题,就交给我来解决。” 郑老愕了一愕,与孙灵秀和钟化、奇辰等人互相对望一眼。焰华仙子何月华低声道:“少主,请恕属下直言,就算是少主的修为,与水王应该也还是相去甚远。” 风魂自然明白这一点。他的修为最多和伊奘诺尊相当,虽然两人为了争夺东方大帝的名号而拼得你死我活,但就个人实力来说,都还不足以跟太极天皇、紫微大帝、南极仙翁这种级别的金仙相提并论。当然,这并非是因为他们的修行不够,而是因为那几位天尊毕竟都是混元得道,修了万万年,又从仙妖、争神这两个浩劫中活下来的大罗金仙。 “这世上之事,并非事事都可预料,”风魂沉声道,“当年在妖灵界中,身为天帝同御之子、太极天皇与紫微大帝之弟的耀赫威,又何尝不是混元得道?却终究还是死在我与妙想、飞琼、灵凝、红线五人的围攻之下。虽然其中有不少幸运的成分,但也正说明了世事无常,并非每一件事都可以用常理来推论。水王玄冥固然不容易对付,但只要准备充足,我相信我们亦有取胜之法。与玄冥之战,其实是势在必行,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们总不能躲在这里,看着天下苍生处于水火之中,自己却什么也不做。” 郑老等人沉默一阵,然后尽皆点头。南宫诸健大笑道:“少主说的没错,大丈夫死则死矣,又何惧之有?不战的话,那是等死,拼死一击,或者还有一丝希望。” 孙灵秀道:“战是要战,但郑老说的也没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固然值得尊敬,但毫无意义的牺牲,除了让人尊敬之处,其实于人于己都无任何用处。拼死一战自是容易,但我们要追求的不该是战斗,而应该是胜利。” 风魂点了点头,道:“说到底,杀死水王玄冥才是我们唯一的胜机,玄冥不死,他底下的妖魔杀得再多也没用。此事就交给我来解决,我这就去找天照。” 离开郑老他们,风魂在一处偏殿接见了天照。 尽管心中的焦急明显地显露在天照的脸上,但她仍然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再说过多的话。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她始终逗留在这里,在她心里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大荒境的帮助,她和她的父亲要想夺回黄泉国和天浮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就算有了大荒境的帮助,前路亦是一片渺茫。只是事到如今,除了这一条路,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对天照来说,高天原的八百万神和东瀛岛上的子民是她不得不为之而战的理由,天庭也好,天命也好,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只有她父母亲手开创出的那片天地,才是她绝对无法抛舍的存在。 然而她也明白,要想让大荒境在这种时候出兵帮助以前的敌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也是她虽然在这里等了近两天却没有任何怨言的原因,不管是谁,要做出主动与五大魔神战斗的决定都不容易,虽然照着这样的局势演变下去,用不了多少大荒境也还是不免面临与天浮桥一般无二的命运,但至少在目前,水王玄冥还没有将他的注意力放在大荒境这里。她自问就算她是风魂,在这种情况下,也多半会做出全力自守的决定,毕竟东瀛的仙神与凡人是生是死,与风魂实在是没有任何关系。 站在风魂的面前,这位东瀛女神缓缓地屈膝半跪,问:“不知太真王是否已经做出了决定?” 虽然天照已半跪在地,但她的身材实在是太过高大,风魂仍是需要抬起头来才能够注视她的脸,如果不抬头的话,只能看到她那丰满而白皙的胸脯……虽然也很香艳就是。 “我已做出决定,”风魂看着她,“我们将全力支援你们,与你们一同抵抗水王玄冥。” 虽然想要更加镇定一些,但天照还是不由喜形于色。 “但是,”风魂道,“在前往高天原之前,我需要先向你借一样东西。” 天照道:“太真王请说。” 风魂道:“开元弓,震天箭。” 天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手虚捧,光芒闪过,一弓三箭出现在她的手中。风魂却只从她手中拿起一支神箭,沉声道:“明日一早,我便与你一同赶赴高天原。” 说完,他便拿着那支神箭匆匆离去。 ****** 大荒山上,灵凝跟着师父进入一处丹房。 原本以为师父是在抽空跟自己“修行”,但见师父一脸凝重,像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要做,灵凝只好看着师父,却见师父取出一支箭来,道:“灵凝,此箭乃是大荒时期仙界神将羿用来射落九日的震天箭,我要你对它进行祭炼。” 灵凝看着神箭,见箭身光芒闪动,有若万千日光凝于一束,不由道:“师父,这支箭,只怕连青阳离火也无法煅烧。” 开元弓也就是射日弓,以开元弓搭上震天箭,连太阳都可射落。像这种与东皇钟和分天四剑同一级别的神器,就算是烛龙离火这至刚至烈的火焰,也难以将其熔化。以灵凝的能力,要铸炼出火尖枪又或是飞雪剑这种级别的神兵利器,自然可以轻易办到,但要煅造几可比拟分天四剑的神器,却是难以完成。 “我不是让你把它重新铸炼,”风魂道,“我只是要让你在它的箭尖上附上始气,虽然这也并不容易,但有我在边上助你,应该还是有机会做到。” “始气?!” “灵凝,”风魂道,“当年妙想在妖灵界施展戮仙剑舞斩去耀魄天尊半载身子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旁边么?以你看来,她那一剑究竟有何名堂?” 灵凝犹豫了一下,道:“徒儿也说不上来,徒儿只觉得,单从姿势来看,那一剑似乎简简单单,毫无出奇之处,只不过就是划了一个圆。但在剑意上,那一剑却像是能够把这天地间的任何事物都送入虚无。” “天下万物,皆应元气而生,按理说,任何事物衰亡之后都不可能就此消失,而应该或是变换形状,或是化入元气之中。”风魂道,“然而,死在戮仙剑舞之下的生灵,却像是连化入元气也无法做到,而是真真正正地变成虚无。由此可见,那一剑带着某种能够将元气斩除的力量,不只是元气,甚至连玄气也可以被它斩除。” 灵凝点了点头:“当隐娘想要使用戮仙剑舞替师父你报仇的时候,虽然姬乔体内藏有幽冥玄气,但徒儿却有一种感觉,只要隐娘的剑舞完成,姬乔就必死无疑。只是,究竟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徒儿也说不上来。” “嗯,”风魂道,“事后,为师曾反复地对那式剑舞进行推敲,如果为师所料无误,在那一式剑舞里,隐藏的便是能够斩元破玄的始气。在一些道家经文里,确实也提到过‘三气’,这三气便是元气、玄气、始气。元气自然是谁都知道,万事万物皆由元气而生,元气即是道。也正是因为人人体内都有元气,所以在理论上,人人都有修道的可能,道非众生有,能应众生修,说的便是这个道理。然而对于玄气,一般的经文里便已很少提到,毕竟玄气乃是天地之气,所谓禀气成真,禀的其实是天地之气,而并非自身之气。由于受到天命的影响,天地二道被强行阻断,一般的道家心法修的自然也就只能是人道,亦即元气之道。” 灵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道:“以元气修行的方法,便连人间界也到处都是,但提及玄气的便不多了。至于始气,徒儿虽然也看到一些经文里有提到,但却始终没弄明白它究竟是什么。” “其实,只要把天地的根源都弄清楚的话,这三气形成的过程也就不难猜出,”风魂道,“所谓太极生两仪,这两仪既是阴阳,又是天地,而在天地形成的基础上,才能化生出万事万物。如果说万物万物皆应元气而生,那天地则是应玄气而成。所谓的玄气,其实便是太极,是天与地形成的根源。” 灵凝怔了怔,问:“玄气催生出天地,天地再以元气生出万物,这样说来,玄气其实便是元气之始。那这始气……莫非又是玄气之始?但是玄气之始,却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也不是,”风魂道:“以你我现在的修为,不管是玄气还是元气都也可以看得到、感觉得到。但隐娘即将向姬乔用出戮仙剑舞的那一刻,你在她的剑上看到了什么?” 灵凝犹豫了一下:“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第五十二章 一箭定输赢 “什么都看不到,是因为什么也没有。”风魂凝重地道,“无极生太极,隐娘的那一式剑舞,便是无极之剑舞。混沌之前,道气未显,不无不有,非色非空,居上境为万天之无。所以天地之始,其实便是‘无’,而这始气,也并非玄气又或是元气这种只要有足够修为便可以感知到的东西,它代表的是万有之根源,亦即是‘无’。那戮仙剑舞,便是以一种玄奇的方式将这种‘无’模仿出来,所以在妖灵界被妙想斩杀的那数千年生命,才会连尸体也无法找到,试想,连天地都是从虚无生出,这世上的万事万物,又怎能逃脱得掉这个‘无’字?” 灵凝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所谓的始气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而戮仙剑舞也并非真正的剑舞,而是一种可怕的意念,这个意念所代表的就是‘不存在’。就好像任何数字与零相乘,其结果都会成零,任何‘存在’一旦遇到这种可怕的剑意,也都会变成‘不存在’。 “始气虽然是无极之气,”风魂继续道,“但它同时却又是太极之先、万有之源。这种力量和玄气不同,天地玄气可以禀承,始气却是一种至空至无却又可生出万有的存在,自然无法禀承。虽然不能禀承,却又能够以某种方式将它模仿出来,这便是戮仙剑舞这种完全违背常理的剑式之所以存在的原因。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则是模仿戮仙剑舞,在这支箭的箭尖附上一缕始气,靠着这缕始气,我们便有机会杀死玄冥。” 灵凝问:“师父,那应该怎么做?” “办法倒是并不复杂,真正困难的是在整个过程中需要保持一种强烈的意志,”风魂道,“你需要做的是从青阳离火中提炼出一点阴气,再从青阳玄寒之气中提炼出一点阳气,再将这一点阴气和一点阳气形成气漩,并以强大的意志将这气漩回归成始气附在箭上。” 灵凝睁大眼睛,心知虽然师父说得简单,其实却极为困难。青阳离火与青阳玄寒之气本就是极阳与极阴之气,还要再从中提炼出一点至阴和一点至阳,真是谈何容易,又要让这一点至阴和一点至阳互相流转,并在流转的过程中以意志强迫其逆转成象征玄无的始气,更是难上加难。 而更让人难以接受的还不止如此。 “灵凝,”风魂道,“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始气既为玄气之始,如果这次提炼始气的过程失败,倒还没有什么,如果成功,你体内的青阳之气将会完全清空,你这些日子的修行也将尽废,甚至是大病一场……” “师父,”灵凝却抬起头看着他,道,“徒儿所拥有的青阳之气本就是来自师父,只要师父需要,失去它们也没有什么。师父放心,徒儿必定能够成功,绝不会让师父失望。” 风魂将这女徒儿抱在怀中,点了点头…… ****** 风魂并没有带太多的人前往高天原。 钟化、虎钟天、孙灵秀、奇辰等都被他留在了苍天,毕竟对上水王玄冥这种传说中的上古魔神,并非靠着人多就能取胜,倒不如将钟化等人留在大荒境,如果他此去高天原未能成功,这些人也不至于陪着他一同送死。 被他带去的只有南宫诸健、援梁、鲋鱼山九位妃子,以及从苍天兵将中挑选出的数百名精锐。 天照带着他们来到了沧海底部一处隐蔽的洞府,这里乃是逃出黄泉国的伊奘诺尊藏身之处。在这里,风魂终于再次见到了伊奘诺尊。 与上次在天浮桥交战时伊奘诺尊的狂傲和自负相比,此时的伊奘诺尊衣衫褴褛,面容阴沉,显得异常削瘦和失落。 风魂早已从天照口中大致得知了伊奘诺尊逃出黄泉国的细节,自从伊奘诺尊在那次风魂反攻天浮桥的大战中被迫进入黄泉国后,他的妹妹兼妻子伊邪那美便始终不肯放他出来。夫妻二人在数千年前便已反目成仇,而黄泉国乃是伊邪那美的地盘,伊奘诺尊本以为他今生再也无望离开黄泉国。 然而当水王玄冥出现的那一刻,伊邪那美竟以生命为代价,保护伊奘诺尊逃出黄泉国,免遭水王玄冥的毒手。伊奘诺尊虽然逃出了黄泉国,却发现周围的妖魔越来越多,虽然带着他的三贵子全力以赴,却最终连天浮桥都被玄冥手下的那些妖魔占去。 见风魂只带了这点兵力前来,伊奘诺尊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快速地隐藏起来,踏步上前,双手与风魂握在一起。虽然风魂所带来的兵力,实在是不足以助他夺回天浮桥,但在这种明知危险重重的局面下,风魂仍肯亲身前来救援,仍是让他感到意外。 “多谢!”他注视着风魂,神情间带着感激。 月夜见尊与素盏呜尊亦站在他的身后,沉默地看着风魂。 风魂心知此时不是客套的时候,对伊奘诺尊的丧妻之痛略略地安慰几句,便与众人聚在一起,商讨战事。 风魂道:“敌强我弱,不知你们可有什么好的计划?” 伊奘诺尊叹道:“数年前在贵我两方的相争中,我东瀛本就损失惨重,而那些妖魔强攻天浮桥时,我手下的八百万神再遭重创。我本是希望能够请阁下助我们重新夺回天浮桥,只是……” 他看了看风魂身后的南宫诸健、援梁和九位阴妃,没有再说下去。 风魂自然知道他的未尽之意,东瀛神道的实力已不如从前,就算再加上他所带来的这点兵力,也实在不足以助伊奘诺尊和他的三贵子重新夺回天浮桥。而对风魂来说,他同样也是无奈之举,与数年前的苍天之争相比,他的实力也同样差了许多,霍风道长已因死守大言仙境而死,拥有太素赤霄剑的许飞琼不知所踪,修成徊风万景炼神飞化之道的慧红仍然陪在她的师父身边,便连他四个弟子中本事最高的薛红线也一直没有回来。 再加上如今三界大乱,他自然不敢像当年一样,带着大荒境所有兵将倾巢而出,毕竟已失去青阳之气的灵凝、毫无自保之力的浴月和春静儿等人都还在大荒境,他不敢冒那个险。 “请恕我直言,”风魂盯着伊奘诺尊,道,“就算夺回了天浮桥和东瀛岛,尊者又能如何?玄冥一日不除,东瀛便难有一日安全,与其想着从妖魔手中夺回天浮桥,尊者何不考虑直接除去玄冥?只要玄冥一死,那些投靠他的妖魔自会四散,到那时,尊者想要夺回天浮桥也容易得多。” 素盏呜尊哼了一声,道:“废话,要是有能力杀死玄冥,我们还用得着……” 伊奘诺尊伸出手来,阻止素盏呜尊继续说下去。阴沉的面容缓缓化开,伊奘诺尊盯着风魂,沉声道:“青元真君莫非是想到了什么对付玄冥的办法?” 风魂道:“玄冥虽然厉害,但我们也并非完全没有杀死他的机会。靠的就是……这支箭。” 袖子一挥,一支箭出现在众人眼前。 伊奘诺尊与他的三贵子自然都认得这是天照的震天箭,然而在箭尖上,却又散出一种他们以前从未感受到的力量,明明箭尖上什么也没有,但他们却又分明地知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被这支箭刺中,就绝无逃脱的机会。 这种感觉显然毫无道理,但却又是如此地真实,令他们不得不感到惊诧。 风魂道:“今晚,我留在大荒境的兵将将会大张旗鼓地逼近高天原,也请你们派遣手下攻打天浮桥,南宫将军与我所带来的天将也全都听从你们调遣,但这些都只是虚张声势,真正的目地是将玄冥身边的力量抽空,以方便我们几人前去刺杀玄冥。不知可有什么办法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黄泉国?” “这个倒是简单,”月夜见尊阴柔地道,“高天原原本只是一片蛮荒,全靠着我们将它开创到现在的局面,玄冥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比我们更熟悉这块地方。” 风魂点了点头,道:“机会只有一个,而利用的,则是玄冥的骄傲自负。依我看来,玄冥根本就看不起我们,据我所知,你们虽然失去了天浮桥,但真正出手的,应该不是玄冥。” 伊奘诺尊苦笑:“若是他出手,我们又岂还有机会活到现在?” “正是如此,”风魂道,“我在苍天虽然杀了奢比,夺回大荒境,但玄冥也同样没有出现。皆因对于他来说,我们都只是些他以往连名字也不曾听过的跳梁小蚤,不管我们怎么折腾,他都不会放在心中,更不会想到我们竟有胆子上门找他。而他的轻视,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只要我们能够在与他作战时找到空隙,以此箭将他刺中,我们或许就能够杀死他。当然,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这一箭未能成功,只怕我们都不用再想活着回来。” 伊奘诺尊看着他,缓缓地道:“你刚才说……或许能够杀死他?” “嗯,”风魂淡淡地道,“这支箭虽然经过我的改制,我相信就算是玄冥,被它刺中也不可能不死。但这终究也只是我的猜测,他毕竟是混沌初期便已经声名显赫的魔神,我总不能先行找上一个像他这样的家伙来做实验。” “更何况,”月夜见尊皱眉道,“以他的本事,这一箭要想刺中他,实在是不太容易。” “所以这一战,天照小姐非去不可。”风魂看向天照,道,“毕竟,能够熟练使用射日弓和震天箭的只有你一个人。” 天照道:“我自然要去。” 风魂又慢慢地看了在场所有人一眼,笑道:“这个计划既然是我提出来的,我当然也会与你们一同前去,援梁持有分天四剑中的东海秀霸剑,玄冥对这种上古神剑,应该多少也会有些顾虑,流花仙子等九位阴妃来去无影,在黄泉国这种阴戾之地可以派上用场,我也会把她们带上。当然,我只是提出计划,却无法保证这个计划必定成功,是否真的这么做,还得看尊者的决定。” 伊奘诺尊淡淡地道:“若是真君不来,我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不但数千年来开辟高天原的努力将化成灰烬,连生活在东瀛里的仙神和凡人也毫无希望可言。刺杀玄冥的行动虽然冒险,却毕竟还有成功的可能,与其任由自己辛辛苦苦开创出来的家园落在那等妖魔手中,与其任由自己的子民饱受妖魔的肆虐,倒不如就按青元真君的计划拼死一战,至少不再是全无半点机会。更何况还有真君与我等同生共死,我们还有何话可说?” 素盏呜尊哼了一声,道:“要对付玄冥这种上古魔神,怎可能一点风险都不用冒?跟他打上一场,总比窝窝囊囊地在这里躲一辈子要好。” 风魂其实也知道对于他们来说,除非下决心放弃东瀛,否则已没有别的选择。然而要放弃自己的家园,却是谈何容易的事。 伊奘诺尊看着风魂,沉声道:“若是此行失利,那自然无话可说。若有幸救得东瀛,我等当从此以阁下之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风魂微微一笑:“将来的事,还是等将来再说。如能除去玄冥,对我大荒境来说,亦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第五十三章 战玄冥 大荒境,青元宫。 庭后的花园内,灵凝乘着飘飞的玄天绫,抬头看着天空那淡紫色的光芒。冷风吹过,拂动着空荡的裙脚,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把她整个人都吹得飞走。 师父去了高天原,而他要对付的是连整个仙界屈指可数的几位混元金仙也未必杀得死的上古魔神。虽然为了提炼出附在震天箭上的那一缕始气,此时的灵凝不但体内玄气尽失,整个人也虚弱得仿佛大病一场,但她还是挂心着师父的生死,怎么也无法入睡。 如果那支震天箭杀不死水王玄冥怎么办?如果师父回不来怎么办? 她真的无法想像这样的后果。 而与此同时,她心中担心的并不只有师父,还有远在玄天的父亲……北方玄天真武大帝。连紫微陛下都在与金王蓐收的战斗中不幸战死,她真的害怕现在正带领玄天仙神与五大魔神中的木王句芒作战的爹爹,会步紫微陛下的后尘。 轻叹一声,她看着天空。虽然心中一直担心着,却也无法为爹爹和师父做得更多,这种心情让她有些难过和不安。 就在这时,身后飘来一缕清风,她回过头来,见来到自己身后的乃是女仙鲁妙典。 鲁妙典原本是九嶷山女官,风魂在大荒境重开天府时,奏请东岳大帝把她要到大荒境来,司掌祈祷和祭祀,以分担焰华仙子何月华的事务。鲁妙典在九嶷山时曾得风魂传授部分太乙道法,对风魂心存感激,自是尽心尽力。在大荒境,像钟化和南宫诸健这样的天兵天将自有不少,但能够管理典礼斋祭和日常事务的人才却相对有限,仅靠着何月华和奇辰二人显然不够,更何况奇辰还有一个女儿国要照顾,鲁妙典的到来,确实缓解了何月华不少压力。 “凝公主!”鲁妙典一丝不苟地向灵凝施礼,道,“北极中天摄瘟布虚府翊圣元帅突然来到,想要会见太真王,我已告诉他太真王不在宫内,他说与公主殿下你相见也是一样。” 灵凝喜道:“你是说,黑杀叔叔来了?” 黑杀真君原本与她父亲一同并列为北极四圣之一,只是现在,她的父亲已升格为北方玄天真武大帝,而同样是北极四圣之一的天篷元帅又重返西方佛教,当年的北极四圣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在灵凝的印象中,翊圣元帅虽然对别人总是冷冷淡淡,对她却是极好。此时听说翊圣元帅突然到来,自是高兴,慌忙飞了出去。 黑杀真君身穿黑袍战甲立在殿中,周身散出摄人煞气,见到灵凝飞来,他的眸中露出一丝温暖。 “黑杀叔叔,”灵凝问,“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黑杀真君淡淡地笑了笑,道:“如今仙界遭逢大劫,你父亲知道水王玄冥有可能袭击大荒境,担心你遇到危险,让我来看看你是否安全。” 他却没有告诉灵凝,其实派他来的并非是真武大帝,而是勾陈宫紫光夫人。 北方玄天的形势目前正处于危急之中,玄天真武大帝根本无暇照顾灵凝,虽然灵凝并不知道她自己其实是紫光夫人与同御天帝的孙女,但紫光夫人对灵凝却始终怀有愧疚之心。如今三界大乱,有重演当年仙妖浩劫之势,紫光夫人曾有九个儿子,其中六个死于两万年前的仙妖之战,幼子耀赫威自作自受,竟死在他的亲生女儿手中,而现在,她的次子紫微大帝战死在北极中天,长子太极天皇的状况同样不容乐观,由于担心自己的这个孙女会有不测,于是她就把黑杀派了过来,以保护灵凝。 黑杀真君见灵凝脸色苍白,仿佛重病一般,不由皱了皱眉,沉声问:“你师父呢?现在到处都是妖魔,他怎么把你就这样扔在这里?” 灵凝低下头,道:“师父为了对付水王玄冥,已经去了高天原。” “对付玄冥?”黑杀真君动容道,“他哪来的胆量,竟敢主动去找玄冥麻烦?这五个魔神没有一个是好惹的,玄冥没有跑到大荒境来,他应该觉得庆幸才是,竟然自己跑去送死?” 灵凝本就在替师父担心,现在听到连黑杀真君也这么说,心中不由更是不安。 “黑杀叔叔,”她紧张地看着翊圣,“我,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黑杀真君淡淡道:“不行。” 灵凝怔了怔:“我、我还没有说出来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黑杀真君面无表情地道,“就算是我,也没有与水王玄冥为敌的自信。这五大魔神要是那么容易被人杀死,紫微陛下又怎会战死?王母娘娘又怎会连瑶池都让给那些妖魔?” 灵凝神情黯然。 看着她的样子,黑杀真君终究还是心中一软,道:“不过,我却可以帮你去看一看。虽然不知道你师父究竟有何把握杀死玄冥,但他要是真的能够做到,对整个仙界都将是一件功德。” 灵凝立时一喜。 “事不宜迟,”黑杀真君道,“我现在就去高天原。” “谢谢黑杀叔叔。”灵凝感激地将翊圣送出青元宫。 翊元元帅踩着五瘟月华正要腾空而去,却又皱了皱眉,诧异地抬起头来。随着他的目光,灵凝亦看向天空,却见一轮圆月正穿过紫云,直坠而下。 “那、那个是……”她睁大眼睛,合不扰嘴。 圆月落在广场上,银光爆散,现出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 …… ****** 肃杀之气弥漫着灰暗的大地,远处的天际燃烧着火云。连绵的战鼓声虽然响在远处,却紧紧地压迫着风魂等人的心头。 此时此刻,以钟化率领的大荒境兵将正按风魂事先的计划压近高天原,而南宫诸健则与伊奘诺尊手下残存的各路神主一同攻打天浮桥,而这些都只是为了将玄冥身边的妖魔尽可能引开,胜负的关键,终究还是只能取决于风魂与伊奘诺尊等人此行是否能够成功。 空气间突然撕开裂口,跳出一个长着两只尾巴、形样似猫的怪物,额上长着可以吸人魂魄的第三只眼睛,背上生着一对黑天使双翼,这是可以来往于阴阳两界的二尾猫又。 藉着猫又打开的阴间之门,伊奘诺尊带着风魂、援梁、三贵子、九阴妃悄悄地进入了黄泉国。由于此时黄泉国之主,同时也是伊奘诺尊妹妹兼妻子的伊邪那美已经魂飞魄散,此处已完全被妖魔占据,好在黄泉国原本就是由伊奘诺尊与伊邪那美一同开辟出来,加上又有熟悉黄泉国并可以借着黑天使双翼移形换影的猫又带路,他们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黄泉国深处。 在最底层,有一个四壁漆黑的洞府,大门上方以古篆刻着“幽泉”二字。仅仅是靠近这里,风魂便能感觉到有一种可怕的力量拥来。 不用多想,风魂等人便已知道,能够散发出这种令人仅仅是接近它都会感到惊慌与不安的可怕压力的妖魔,多半就是水王玄冥。 洞府内的歌舞声突然停住,一个极是阴戾的声音传出:“什么人,竟敢跑来送死。” 风魂心中一惊,他们明明已经足够小心,玄冥却还是在他们偷袭之前便轻易地感应到他们的存在。没有时间多想,风魂抽出紫煞刀,伊奘诺尊抽出九棱日魄闪光鞭,两人一左一右,如电光般划去。 洞府碎裂,现出一个深蓝色的妖魔,头生猗角,四头六足。那些被迫为它献歌献舞的仙子惊慌逃散,深蓝妖魔冷冷地看着风魂和伊奘诺尊,冷笑道:“好胆!” 九棱日魄闪光鞭射出耀目光芒,紫煞刀划出红与蓝两色流星。随着数声巨响,日魄与流星尽皆击中玄冥,然而玄冥的身子却连颤都不颤,浑如无事一般。 风魂大骇,他虽然早就知道身为上古魔神的玄冥必定极难对付,在这五位魔神出来之数,所有对天庭不满的妖魔都只敢小心躲藏,等这五魔一复出,三界马上大乱,就算以前没有见过这五大魔神,其强悍也可想见。 但风魂仍是没有想到它竟如此可怕,被紫煞刀和闪光鞭同时击中,竟连皮毛也没伤到一点。 周围的妖魔发现有人潜入,纷涌而来,幸好有身为鬼仙的鲋鱼山九阴妃联手将它们阻在外头。风魂与伊奘诺尊再次出手,与此同时,援梁的东海秀霸剑、月夜见尊的天之琼矛、素盏呜尊的天丛云剑,亦以出道道光影击向玄冥。玄冥怒喝一声,无形的气浪随着他的这声怒喝翻滚而出,风魂与伊奘诺尊靠得最近,纵然用尽全力也无法阻住气浪,一同发出闷哼,撞在墙上。援梁与月夜见尊各自以手中神器分别抵御,再加上气浪的劲道已被风魂和伊奘诺尊卸了不少,才能勉强挡住,然而素盏呜尊的天丛云剑比起秀霸剑和天之琼矛来又差了一个等级,立时碎裂,整个人也喷血抛飞。 风魂咬了咬牙,双腿一蹬,冲向玄冥,冲到半途以六壬换位,突然移到玄冥身后,紫煞刀凝成拳风,一拳击向玄冥的后背,这次他舍弃了青阳玄冥之气,只将青阳离火提至极致,还未击中玄冥,便已热浪席卷。 而与此同时,月夜见尊和援梁亦拼死袭来,伊奘诺尊更是将九棱日魄闪光鞭抖出万千光芒,再将这万千光芒凝成一束,刺向玄冥的眼睛。玄冥虽然强悍,却还是被这道光束刺得眼睛一痛,身形滞住,紧接着后背轰然一响,痛感传来,已被风魂的青阳离火击中。 第五十四章 崩裂黄泉国 风魂的这一击对他自己来说,已是自身实力的最大发挥,但对玄冥这种上古魔神来说,却只等同于威震山林的巨虎被砖头砸了一下,虽然生痛,要想致命却还差得太远。而这种痛感反而激发了这四手六足的深蓝魔神的怒气,一声怒吼,散出的气浪有若汹涌的海水,将伊奘诺尊等人压制得难以动弹,接下来便是四只巨掌三前一后,分别往四个方向用力一击,援梁与月夜见尊喷血抛飞,伊奘诺尊咬牙硬撑,脸色苍白。 一只黑影从暗处窜了出来,咬在蓝色魔神脸上,蓝色魔神负痛甩头,却无法把黑影甩下。这黑影乃是二尾猫又,它凭着背上的黑天使双翼潜踪匿迹,来去如风,便连玄冥也被它暗算得手。然而猫又虽然咬在玄冥脸上,却还是无法给玄冥造成重伤,玄冥大怒,双掌一拍,猫又想要逃走,却已迟了一步,被玄冥的巨掌拍得脑浆飞溅。 就在这时,一道锐不可挡的刀光在玄冥身后劈落。 发出这道刀光的乃是风魂,玄冥虽然吃了点小亏,却终究是没有把这些前来找他的跳梁小蚤放在眼中,他刚才以自身玄气压制众人,再以四拳分击四人,只以为在他身后的风魂也会跟伊奘诺尊和援梁、月夜见尊一样,纵然不受重伤,一时也难以还手,打算在杀了扑到脸上的猫又后,再将这些敌人一个个收拾干净。却不知风魂适才以六壬移到他身后时,已悄悄在立足之处扔下了十几枚棋子,当玄冥看也不看地一拳向后击来时,离玄冥最近的他本该伤得最重,但这些棋子刚好形成阵势,化作一道青色屏障。玄冥的劲气撞在青色屏障上,那些棋子虽然尽皆碎裂,却还是帮助风魂挡住了这一击。 此时,若是玄冥再来一拳,他就算不死亦不免受伤,然而玄冥自信太过,没有再理会身后的风魂,而是先拍死扑到他脸上的猫又,才给了风魂劈出这一刀的机会。 紫煞刀劈在玄冥的后脑,却听“咣”的一声震响,精光四溅,整个黄泉国都震了一震。 风魂喷出一口鲜血,紫煞刀碎散开来,而他整个人都撞在黑色石壁上,体内气血翻腾,胸口一阵阵地发闷,极是难受。 而玄冥虽然以其强悍的体魄和内劲挡往了这令他意外的一刀,却还是被风魂将其体内天地玄气发挥到极至的拼死一击震得脑袋发痛。 就在这时,两道箭光破空袭来,一箭射向玄冥的头顶,一箭射在他的脚下。 夺天化地三连珠! 天地骤然一暗,暗得连玄冥这种上古魔神都无法再看到光线。 第三箭刺入了他的胸口。 玄冥这连风魂的紫煞刀和伊奘诺尊的九棱日魄闪光鞭都无法伤到一丝一毫的身体,竟被这一箭直接刺入胸口。 黑暗仅仅只出现了一瞬间,给人的感觉却是异样的漫长,光亮反涌而来,这一暗一明,在观感上所产生的落差造成了时间上的错位感,就像是无数年的等待被凝成了让人心颤的一个刹那。 所有人都停止了战斗,就连在外头阻止群妖闯入的九阴妃都飞了进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被天照的第三支箭刺中的玄冥。 而天照仍然站在洞府外头那空旷的通道上,手持射日弓定在那里,动也不动。 风魂强忍着骨头碎裂般的痛楚,以九宫之术瞬移到伊奘诺尊身边,与他一同看着被附有始气的震天箭刺中的玄冥。此时,在这深蓝色的上古魔神体内多了一股诡异的涡流,这涡流不断旋转,仅仅是看着它,便让人生出无法控制的战栗。 玄冥定在那里,额头冒汗,皮肤上不断溢着深蓝色的血水,在它口中发出痛苦的闷哼,本就怪异的脸庞更是扭曲到极点。 所有人都在看着,连那些追着九阴妃闯进来的妖魔也不例外,眼前的情形令它们感到震惊,身为上古五大魔神之一的水王玄冥,竟然会被几个偷偷闯入的家伙重创,对它们来说,这种场景实在是让它们难以置信。 出现在蓝色魔神胸口处的涡流越来越大,就仿佛要将其庞大的身躯完全吞入其中。就在这时,魔神一声怒吼,咬断自己的一只手臂,蓝色血水飞溅,诡魅地吸入涡流,再爆出一团蓝色光芒。 蓝色魔神负痛挣扎,竟硬生生将自己的身体扯离涡流,那令人心惊的涡流一离开魔神的身体便马上消失。 风魂与伊奘诺尊等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攻向魔神,魔神一声嘶吼,气劲爆散,所有的攻击都被挡了下来。 “快走!”风魂大声叫道。 那支箭确定重创了玄冥。 但是受伤后的玄冥,仍然不是他们对付得了的。 援梁、三贵子、九阴妃立时撤退,风魂与伊奘诺尊紧随其后。 蓝色魔神再次怒吼,六足同时一蹬,向他们直追而来,这一纵之间,狂风乱起,气流直卷。风魂借着遁法瞬间移开,勉强躲过气劲,伊奘诺尊纵入那些不知所措的妖魔里,那些妖魔被气流卷入,纷纷惨死,他却还暂时护住自己。 然而三贵子中的月夜见尊却恰好位于气劲攻击的中心位置,刹那间爆成血雨,形神俱灭,只余下天之琼矛坠落在地,而与此同时,九阴妃中亦有四位被不幸卷入,立时香消玉殒。 风魂避开气劲后,再捏六壬,瞬间移到天照等人身边,回头一看,却见伊奘诺尊从妖魔的尸体中飞了出来,不但不再逃,反而挡在了玄冥面前。天照也回过头来,失声叫道:“父亲……” “你们快走!”伊奘诺尊沉声一喝,头也不回。他的身体突然爆开,化作一颗巨大的火球,万千光芒四射,滚滚火焰扑卷,一时间,竟连爆怒的玄冥也被他挡在那里,无法追击风魂等人。 天照大吃一惊,想要回头救援父亲,风魂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强迫她跟着自己一同逃出黄泉国。 伊奘诺尊化出的火球越来越大,其光芒将整个黄泉国一层层地穿透,照亮了高天原。就算以前不曾亲眼见过,风魂也知道他是在做什么。 伊奘诺尊在以他最后的生命化作太阳。 伊奘诺尊乃是帝俊之子,而帝俊的十几个儿子全都具有太阳神的属性。大荒时期,帝俊曾令他的十个儿子司大阳之职,轮流出现在天空,造福万民,谁知他这十个儿子为了争功,竟一同出现在天空不肯落下。帝俊大怒,派天庭神将羿来到人间射落九日,仅留下一个金乌在那。伊奘诺尊与他的妹妹伊邪那美虽然与此事无关,却还是在父亲的余怒之下被流放到高天原,终其一生,也无法再回到九重天。 天照和素盏呜尊知道父亲是在牺牲自己保全他们,只得含泪跟着风魂一同往外闯。 伊奘诺尊化作的火球越扩越大,黄泉国开始崩溃,无数妖魔被那翻滚出的热浪卷入其中,尽皆惨死。 风魂带着天照等人不断往上闯,直至飞出黄泉国,来到沧海上空。低头看去,脚下的沧海鼓起阵阵水泡,一颗通红的烈日耀出悲壮的光芒。 就像是大地被撕开了无底的裂口,突然间,沧海滚滚塌落,烈日爆开,一个蓝影从烈日的中心直窜而出。 这蓝影自然就是水王玄冥,伊奘诺尊以生命为代价变成的巨大火球,竟只能将这魔神挡住短短的这么一瞬间。 风魂赶紧脚踏九宫,想要带着天照等人借风云之术遁走,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整个天地,竟让他的远遁之术无法施展出来。一种淡淡的蓝色水气充斥在东瀛的每个角落,连风都被凝滞了。风魂暗自心惊,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自然只有身为上古魔神的水王玄冥。 眼见玄冥从因为黄泉国崩溃而瞬间消失的沧海直追而来,他只能吼一声:“分开来逃!” 事到如今,也只能逃得几人是几人。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分开来逃走,下方的魔神又是一声怒啸,劲气狂舞,又有两位阴妃香消玉殒,连天照也被劲气扫到,闷哼一声,便要往下坠去。风魂赶紧将她拉住,带着她往远处飞走,援梁、素盏呜尊及最后剩下的三位阴妃也赶紧按风魂的吩咐,往其它方向飞去。 玄冥却舍弃了援梁等人,紧追在风魂和天照身后。好在风魂虽然因为充斥在天地间的蓝色水气的压制无法使用远遁,近距离的移形换体却还不受干扰,他带着天照一边逃窜一边手捏六壬变换位置,才能勉强不被玄冥追上。 “风公子,”天照虚弱地道,“放开我,你自己逃吧,它要追的……是我。” 风魂心中一凛,在飞逃的同时暗自观察,果然,天照早已被玄冥的气机紧紧锁定,且不说远遁之术已无法使用,就算能够使用,玄冥也能够凭着这气机的牵引追杀天照到天涯海角。 毫无疑问,玄冥是将他所受的重创算在天照头上。虽然整个计划都是风魂安排的,连那支震天箭也是风魂让灵凝牺牲其体内的青阳之气改制出来,但对于玄冥来说,射出那一箭的人是天照,这也是他舍弃援梁和其他人,只追在风魂二人身后的原因。 第五十五章 血冢 是扔下天照,还是带着她继续逃?风魂的心中快速动念。 扔下天照,或许还能够消解玄冥的怒气,让自己多上一分逃走的可能,带着天照,却是必死无疑。 虽然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扔下天照自己逃走的可耻念头,但在风魂的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伊奘诺尊最后的背影。整个计划都是他安排的,最后不但没能杀死玄冥,反而要让伊奘诺尊牺牲生命保护他们离开,如果这个时候还要扔下天照以换得逃脱的机会,风魂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能够问心无愧地活在世上。 他就这样带着天照继续逃,然而玄冥却越追越近,在追赶的同时,连风魂也被其凌厉的杀意紧紧锁住。 眼看着深蓝色的魔神马上就要追上他们,就在这时,一层云阵快速涌来,云阵分开,现出南宫诸健和他所带领的数百名苍天兵将。南宫诸健大喝一声:“少主快走!” 带着那数百名天兵直冲向魔神玄冥。 碎肉与血水化作漫天血雨,风魂在飞掠中快速回头,看到的却是他一生中所看到的最悲凉的画面,南宫诸健和数百名大荒境精锐换来的,只不过是对蓝色魔神微不足道的拖延,他们就像是明知必死也不顾一切投入火海的飞蛾,在魔神的怒火中快速地死去。魔神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是以其强大的气劲收割着这些自投罗网的生命,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让魔神停止他的追逐。 胸口是无法言喻的刺痛,纵然用尽全力也不能压抑住眼中的泪水,风魂带着天照继续往前飞着。 而从血雨中飞出的魔神仍在紧紧地追着他们。 以南宫诸健和数百名天兵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那点距离,很快又在深蓝魔神的追逐中失去,魔神足踏虚空,每一步都让天地发出震碎般的闷响。它追近风魂和天照,从口中吐出狂劲的罡风。 风魂咬了咬牙,逼不得已之下想要回身应付,一道剑光却从远处袭来,在他身后强行截住罡风。 飞来的是蛟龙援梁,他飞了一阵,发现玄冥所追的既不是他,也不是素盏呜尊和剩下的三位阴妃,便连想也不想地掉头疾飞,由于风魂在飞行中不时以六壬改变方向,而不是以一条直线飞行,固而援梁能够及时赶到,以东海秀霸剑截住玄冥的这一击。 “快走!”风魂冲着援梁的背影狂吼。他简直想抓住这个明明有机会逃走的家伙大骂一顿,事到如今,能逃得几人便是几人,这家伙为何还要回来? “少主先走!”援梁却现出龙身停在那里,这也许是他立誓效忠风魂以来,第一次公然违抗风魂的命令……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纵然心中有如刀割般的刺痛,纵然体内翻腾的是被鲜血染红的悲愤,风魂却也只能带着天照继续往前逃。如果在这里停下来,所有的牺牲都将变得毫无意义,所有的鲜血都将白白流尽。 身后传来一声龙啸,那是援梁挟着剑光冲向玄冥,奋不顾身的勇气与扑天盖地的霸气,令玄冥也不得不先停下脚步,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蛟龙的身体碎成无断段,东海秀霸剑却刺入了玄冥的体内……仅仅是刺入了短短几寸。 玄冥冷笑一声,拔下秀霸剑顺手抛开,继续往风魂和天照追去。上万年不曾体会到的痛感反而激发了他的怒气,血的味道更是加重了他的杀意。 飞掠,飞掠,直飞到高天原的边缘,风魂终于停了下来。 天照虚弱地看着他,却见他的额上冷汗直冷,脸色更是苍白得近乎好无血气。她轻叹一声:“风公子……” 风魂苦苦一笑,道:“我们……只能逃到这了。” 再往前飞,就将越过高天原,进入东方苍天。 钟化、孙灵秀、虎钟天等人都还在那里。 就算将这些人也牺牲,自己又还能逃到哪里?逃到大荒境?逃到人间? “风公子,你先走,”天照强忍着伤势,手提射日弓转过身来,“我来……” “嗯……也好!”风魂轻叹一声,忽地反手一掌,切在天照后颈处,天照立时昏迷过去,就这样坠下云端,直往人间落去。 而风魂则冷冷地转过身来,看着飞纵到他面前的水王玄冥。 继续逃,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他已经无处可逃…… ****** 水王玄冥带着猫捉耗子的戏谑,缓缓地逼进风魂。 风魂脚尖点着一缕云烟立在那里,身上腾着红蓝二气,二气不断流转,宛若一个阴阳图案。 紧接着,他如流星般冲向玄冥,带着明知必死的尊严,带着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他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然而再逃的话,只会让更多的人为他牺牲。 青阳之气与周围的天地玄气交相呼应,震得苍穹也为之震动,水王玄冥略微有些动容,但也仅此而已。对他来说,不管是风魂还是身为帝俊之子的伊奘诺尊,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然而今日就是这几个小人物以那支奇怪的箭伤到了他,这无法不令他感到愤怒。但作为这片天地最初存在的几名魔神之一,他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些胆敢与他作对的人放在眼中。 风魂又何尝看不出对方眼中的蔑视与冷笑?可是实力的悬殊分分明明地摆在那里,纵然不甘心,纵然心中燃烧着对胜利的渴望,却终究也是无可奈何。 红蓝二气撞上了深蓝魔神,天空中扩散着一道道光华。 魔神浑身一震,风魂攻击的重心是其已被附有始气的震天箭伤到的胸口部位,令其发出痛苦的嘶吼。 而风魂自身却带血抛飞,身上的青阳之气不断消散,五脏六腑全都移位,体内的骨骼也根根碎去。 伤口被撞击所产生的痛楚令玄冥一时间顿在那里,但也没有给它造成进一步的伤害。就像是野兔不顾一切地撞上了身上带伤的猛虎,除了让猛虎多了一点痛楚和晕眩,便已没有更多的作用。 玄冥怒吼一声,六足一跃,想要追上仍在抛飞的风魂,将他撕成碎片。 尽管身体痛得就像是被万千条钢针刺穿,尽管明知道自己的末日就在眼前。此时此刻的风魂,思绪却是异常的清晰,清晰得令他自己都感到诧异。 明明自己还在高天原,明明自己还在不断地往下坠落,然而不知怎的,当他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血色的天地间。 天空是红得像血的雾气,脚下是红色骸骨堆积而成的大地。 他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以前似乎也见到过同样的场景,但他记不得了,他想不起那是在什么时候。 “为什么要让自己就这样死去?”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他猛一转身,看到的是一个手捧宝珠的半.裸.女子。晶莹的圆珠遮掩着饱满的胸脯,几条古艾缠绕在腰上,勉强遮住腹下的凄凄芳草。她看着风魂,眼中带着迷茫的雾气,仿佛有什么不解之处。 “为什么要让自己再死一次?”女子看着他,幽幽地问,“我已经等了你几万年,我不想再等那么久。只有我们才能杀死我们,如果你死在玄冥手中,就算是我也无法再让你活过来……你为什么要让自己死去?” “不是我要让我自己去死!”风魂苦笑,“我根本就不是那怪物的对手。” “不是的,”捧珠女子落寞地看着他,“你的力量更甚于他,是你自己始终在抗拒。你根本就不想变得强大,你根本就不想变回你自己。你……在害怕什么?” 我在害怕什么?他捧着脑袋,只觉得自己的脑海纷乱如麻。是的,他确实是在抗拒,他确实是在害怕着什么东西。他可以变回“自己”,然而,他预感到自己要是真的那样做的话,有什么东西就一定会失去。那是一些他珍爱和依恋的东西,那是一些他不舍得离开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着,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妹妹、有飞琼、以及红线、灵凝、隐娘、媚儿……还有其他许多许多的人。 他害怕……失去她们! 为什么变回“自己”就会失去她们?他不知道,所以他在害怕。明明自己有着更加强大的力量,明明自己有着足以从魔神手中活下去的力量,但是他害怕,害怕到宁愿让自己死去,也不愿去使用它。 “可是,”女子说,“如果你死了,你岂非仍然会失去她们?” “不一样的!”他嘶吼道。但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这只是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一旦做了什么,就必定会有更加可怕和残忍的事情发生。 “是么?”女子叹道,“那么,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么?如果你死在这里,又能挽救什么?那些你所关心又或是关心你的人,他们终将还是会一个个慢慢地死去。到那个时候,你更是什么也做不了。不是么?” 不是么……不是么? 风魂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他甚至能够想象到红线与灵凝、隐娘她们不顾一切找上玄冥替他报仇的情景,他也能想象到玄冥冲上大荒境肆意摧毁的画面。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要发狂,他想要愤怒,他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挣扎着,准备破体而出。 “你去吧,”女子走到他的面前,温柔地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不,”他不断地喘着气,一种可怕的力量从他的体内汹涌而出,那是一种黑色的力量,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我不会回来的。” 身形一闪,他消失在这片血色的天地。 捧珠的女子露出寂寞的笑容:“不,你会回来的……” 第五十六章 再战玄冥 罡风倒卷,劲气疾袭。 深蓝色的魔神追上往下直落的青年,准备把他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青年的身体快速地涨大,他的皮肤就像是被撕裂般,钻出一条条黑色肉块,背上也伸出黑色的双翼。 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而可怕,浑然不像是人类。 怒目一张,由青年人类变化而成的怪物双翼一拍,朝蓝色魔神倒迎而上,两团气劲撞在一起,直惹得苍穹破碎,山川崩裂。 水王玄冥被黑色怪物撞得倒飞数里,方自停下来,怪物已振着黑色肉翅直掠到他的前方,它的身上散出一阵阵冰冷的黑气,黑得就像是所有的光线都被扯入其中。它的躯壳是异样的粗壮和丑陋,爪尖是一根根锋利如刀的指甲,眼睛里暗藏着一点殷红。 感受到从怪物身上涌现出的强大力量,玄冥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黑色怪物没有回答,在它的眸中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杀戮和疯狂。它朝着蓝色魔神冲来,与魔神战在一起,两个在常人眼中都有如怪物的家伙时分时合,强大的力量不时撞出惊人的气流。空间不断地被撕开裂缝,无由的阵雨时现时止。 两个怪物越战越狠,玄冥那连东海秀霸剑也难以刺穿的身体被黑色怪物的利爪划出一道道血痕。 黑色怪物的丑陋躯壳也溢出暗红色的血水。 夜晚已经过去,金乌却不敢探出头来,虽然如此,整个天地在气劲的撞击下不时爆出耀目的火光,随着两个怪物的骤合即分,玄冥抛飞数里,勉强顿住身形,不断地喘着气。在这之前,他毕竟受到了附有始气的震天箭的重创,与这黑色怪物的大战,让他渐渐地开始难以支撑。 虽然隔开了数里,对他们来说却不过是一瞬间的距离,虽然如此,黑色怪物却也停止了战斗。它定在那里,身体开始变得朦胧,笼罩在它身上的气流在黑与青之间快速切换,每当变成青色时,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寻寻常常的青年人类,变回黑色时,又成了那丑陋无比的怪物。 “这家伙控制不了它的力量。”玄冥的眼中现出阴戾的冷笑。 怪物仰天怒吼,体内的黑气与青气就像是在互相挣扎一般,几乎要将它的身体撕开。青色的是早已聚集在他身体里的青阳之气,而黑色的则是从他灵魂深处骤然涌出的死亡气息,两种力量互相压制,彼此争斗,令他难以继续战斗。 水王玄冥身形一闪,瞬间便移到怪物的身边,一拳击去。 怪物惨哼一声,带血跌飞。 玄冥不断追击,一拳又一拳地打在这黑色怪物的身上,爆出阵阵血水。黑色怪物却仍在怒吼,吼声中带着惊人的戾气。玄冥虽然原本有六只手臂,却在黄泉国为了挣脱附在震天箭上的始气而自己咬断了一只,在挥拳中不断受到影响,黑色怪物就趁着其换拳时的此许停顿,猛力挥爪,刺穿了玄冥的身体。 玄冥怒吼一声,又是一拳击中这浑身肉块的怪物,让这怪物再次抛飞,直摔向悬在前方的一处无人仙境。 黑色怪物撞在地上,整个仙境都为之一震。玄冥忍着伤口处的巨痛飞到怪物面前,他终于认出了这个怪物,于是大声笑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我就说了,她当初怎么会舍得亲手杀了你。你打够了没有?皇天!” 黑色怪物没有听懂玄冥在说什么,它只是不断地嘶吼,并再次扑向玄冥。玄冥闪开,任由怪物摔在地上,皱眉道:“够了,既然重生了,那就给我回来。难道你也想像那混蛋一样背叛我们?” 黑色怪物却只是怒盯着玄冥,它根本没有在听玄冥说什么,在它的脑海中只有一副副令它心痛的画面……化作太阳保护他们逃走的伊奘诺尊,明知必死却仍然冲向敌人的南宫诸健和那数百名大荒境天兵天将,挟着剑光挡住蓝色魔神的蛟龙…… 它捧着脑袋,痛苦地嘶吼着,并再一次冲向玄冥。 “你疯了!”玄冥愤怒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哪怕是被那支箭刺死,亦绝不能死在这个家伙手上。如果是死在这个家伙的手中,他将根本没有复活的可能。能够真正杀死他的,天地间绝不会超过九个,而面前的这个家伙便是其中之一。 “既然你这么想死,”玄冥吼道,“那你就死吧!” 蓝色魔神与黑色怪物再次撕杀在一起,直杀得整个无人仙境都开始崩溃。虽然玄冥的身上带着伤,但怪物体内的青气亦在不断挣扎,总是试图将从它灵魂深处涌出的黑气压制。 打到后来,两人都已无力再战,玄冥闪到一旁,气喘如牛,黑色怪物亦是半跪在地,身上的黑色越来越弱,形貌也慢慢地恢复成人类。 变成人形的青年死死地盯着玄冥,却又显得有些困惑,似乎没有弄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又为什么能够与这可怕的魔神战到现在。 “还要再打么?”玄冥冷冷地道,“虽然不知道后土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但你的力量根本还没有恢复,再打下去,你必死无疑。” 风魂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好好地要跟自己说这些,体内那莫名的力量已经开始消退,身上的伤势开始发作,碎裂的骨头和错位的五脏六腑,令他痛得想要吐血。 即使如此,他仍然怒瞪着玄冥。 “看来你是真的想死!”玄冥狰狞地笑着,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风魂已经无力再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深蓝色的魔神向自己走来。 在他的头上,冒出阵阵冷汗。 就在这时,一道银色的光芒从远处直窜而来,仿若是皎皎圆月从星盘坠落。玄冥心中一惊,如果是平常时候,他还有把握挡住这直撞而来的银色流星,然而此时,他身上亦是伤痕累累,无奈之下,他只得快速往后纵开。 银色流星坠落在地,现出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少女身上笼罩着银白色的剑气,虽然不及玄冥的劲气那般浑厚,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轻易忽视的锐气。 “师父。”少女回过头来,担心地看了风魂一眼,“你没事吧?” 红线?风魂喘着气,想要说话,却蓦地喷出一口鲜血。他想要让红线快走,就算是已经负伤的玄冥仍然太过强大,以红线的能力根本无法对付。 然而红线却已扭过头去,俏眉倒竖地盯着蓝色魔神:“你竟敢伤害我师父!” 身子一纵,化作剑光冲向魔神。魔神大怒,亦散出周身气劲,与红线的剑气撞在一起。 银色剑光与蓝色气劲爆散出万千光芒,整个仙境在快速崩塌。 风魂惊讶地看着红线的背影,虽然玄冥已经身负重伤,但红线的剑气能够与玄冥在对恃中平分秋色,仍是让他感到难以置信。 不止是他,连玄冥亦是暗暗心惊,作为从开天辟地之时便已存在的上古魔神,眼前这少女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小丫头。然而现在,他却被这少女的剑气紧紧地压制着,无法动弹。这固然与他在带着箭伤后又经过一场与黑色怪物的连番大战有关,但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这少女所拥有的天地玄气已经强大到令他动容的地步。 “红线已经做到禀丹景明珠之气成真了?”风魂心中又惊又喜。天参玄玄,地参混黄,连他自己也未能成功的天道,竟然会由红线来完成,自是令他感到欣慰。目前在三界之中,不修道德而由天道成真入圣的仙神,总的算起来也只有六御大帝和上元夫人、云华仙子等少数几人。 少女与魔神拼尽全力互相对恃着,银与蓝两道气劲在他们之间形成两个半圆的光弧。魔神虽然暂时处在下风,少女却也未能凭着自身剑气一举将受伤的魔神除去。 风魂心中快速动念,很快就弄清了当前的形势。玄冥实不愧是上古五大魔神之一,就算是已经身负重伤,亦仍不是红线能够轻易杀死的。 但是、但是如果有人能够趁着这个机会给玄冥最后一击……只要再来一击…… 他拖着浴血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玄冥,并尝试着再次从灵魂深处激发出那阴戾的黑色玄气。然而不管他怎么做,那团黑气都没有再出来,不但如此,他的脑袋开始晕眩,不堪重负的身体也裂出一道道血口。 只要再来一击,只要最后一击…… 玄冥也看出了风魂的意图,怒眸中透出惊慌。眼看着这浑身是血的人类青年仍在一步步地接近,蓝色魔神不敢再冒险尝试,他已经看穿了这个人类青年的来历,如果死在这个家伙手中,他将会真正地死去。 魔神怒吼一声,身子快速地后退,同时隔着虚空一拳击向风魂。风魂被拳风击中,胸口一闷,喷出鲜血。 红线眼见蓝色魔神要逃,身子一纵,剑光暴射。蓝色魔神惨嘶一声,被剑光劈掉了两臂四足和小半截身子,但它并没有任何的停留,只要逃过今日,用不了多少其伤势就会完全恢复,到那时,它仍然可以为所欲为。 它已经决定,下一次,它一定要让这个胆敢伤到它的少女受尽万般.凌.辱,想死都死不了。 心里涌起残忍的兴奋,魔神脱出不断崩溃的仙境,正准备逸空逃走。 风魂见玄冥即将逃走,心中焦急,却是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一道符光快速飞来,在玄冥面前突然打开了一道黑色的空间涡流,将它的身体紧紧扯住。 仿佛早已料到会有人阻止魔神的逃脱,红线马上反应过来,一道划破苍穹的剑光斩向魔神。 蓝色血水飞溅,魔神惨叫一声,身体暴开,碎散的血肉又被卷入了那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涡流之中。 一个足踩五瘟月华、身周散着摄人煞气的天将飞了过来,将手一招,那空间涡流立时化作一张神符落在他的手中。 走符摄录,绝断鬼门。 虽然以前不曾真正的见过面,但风魂还是马上意识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天将是谁。 曾经与北方玄天真武大帝并列为北极四圣之一的……翊圣元帅黑杀! 看到玄冥终于死于翊圣元帅和红线的合击之下,风魂心中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师父!”红线赶紧飞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 慈氏弥勒佛 西方极乐净土,大雷音寺。 焚香忽至,天女散花,金刚界菩萨阿逸多弥勒落在院前,化作布袋和尚,头顶佛光却身穿破衣,笑容满面又满口叹息,摇摇晃晃地进入寺中。 莲花台上端坐着三位如来,又称“三世佛”、“三方佛”,乃是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东方净琉璃世界药师如来、以及婆娑世界释迦牟尼佛。此三佛原本各居一处,此时却都到了这大雷音寺。 阿逸多弥勒来到三位佛祖面前,双手合十,拜道:“阿逸多弥勒拜见三位教主。” 婆娑世界教主释迦牟尼佛睁开眼睛,语气庄严:“何事?” 弥勒菩萨道:“魔神复出,群仙之首玉皇大天尊下落不明。九灵太妙昊天金母请观世音菩萨和摩利支菩萨作说客,欲请三位教主出山,一同对抗魔神,拯救苍生。” 三位教主互相对望一眼,药师如来叹道:“果然来了。” 弥勒菩萨道:“该如何回复,还请三位教主示下。” 释迦牟尼佛道:“五魔复出,天地已是不堪重负,若是连我三人亦参与其中,只会加快天地的崩溃。你可让她们回复金母,此次浩劫,我三人就不参与了。仙界有金母和几位天尊坐镇,若还无法与那五位魔神相抗,便是多我三人,亦是无用。” 弥勒菩萨没有想到三位教主的答复竟是如此,不由错愕地抬头看了一眼。 释迦牟尼佛道:“你可是有何不解之处?” 弥勒菩萨道:“请教主恕阿逸多斗胆,如今三界大乱,万千凡夫俗子苦不堪言。我教虽然始终避免与道门在人间界生出信仰之争,但佛与道在信仰上本就难以相容,千百年前,彼此之间明争暗斗总有不少。如今浩劫再现,天灾颇生,仙界有求于我教,此不正是我教向众生宣扬大乘教义的最佳时机?就算不为发扬我佛门教义,那万千生灵陷于水火,我等若只是在一旁看着,不加施救,岂非亦有违善心,失了三位教主立誓拔除一切苦难的大慈悲、大宏愿?” “善哉,”阿弥陀佛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斩执念,见佛光虽不容易,斩劫执念却仍守得慈心,却要更难得多。你既有救世之心,可将文殊、普贤、大势至、大随求、日光、月光带往灵霄宝殿,与观世音、摩利支二人一同协助昊天金母对抗那五位魔神,拯救三界苍生。我极乐世界的一众罗汉、金刚也可凭其自身心愿,前往人间济世救人。” 弥勒菩萨更是愕然。 文殊、普贤这两位菩萨乃是释迦牟尼佛身边护法,与释迦牟尼佛的自性身大日如来并称华严三圣;大势至、观世音是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身边的左右胁侍,与阿弥陀佛一同被尊为西方三圣;日光菩萨、月光菩萨则是药师琉璃光如来座前的两大弟子。 这些人分明就是西方佛教中修为仅次于阿弥陀佛等三位教主的重要人物,三位教主虽然不出面,却把身边修为最深的几位菩萨全都派了出去,令阿逸多弥勒实在是猜不透,他们对这次的浩劫到底是参与还是不参与? 释迦牟尼佛道:“万万年前庄严劫中,燃灯古佛历十方三世之过去永久,悟得我释门根本,为万佛之祖。今世贤劫,那四大部洲贪财乐祸,好杀多争,吾以三藏真经行简易法,使我西方佛法得以在婆娑世界普及推广,一切众生只要证得佛光,皆可入我极乐世界,于无涯苦海脱却胞胎,免去轮回之苦。如今*已逝,中州百姓虽人人皆念阿弥陀,家家都拜观世音,却像法而不得法,偏偏于此时又浩劫再生,此天、地、人三界已难保全。天地都有覆灭之时,世间又可有一物能不生不灭?际此非常之时,我不入地狱,却又谁入地狱?只叹众生皆昧,我等虽有救众生脱离苦海之心,众生却无斩断执着之慧,我等虽去,不能无憾。” 又道:“此劫过后,我佛门教义虽还能进一步发扬光大,却已进入末法之世,末者微矣,有教而无行,更难寻证果之人。阿逸多弥勒,你可上前,待我三人传你慈心三昧,千年之后,佛法更微,人人言佛而不信佛,汝更当不离不弃,以慈心本愿引导世人,令大千世界不断佛种。” 阿逸多弥勒虽觉如来佛祖言语中似带不祥,却仍笑容满面,上得前来,跏坐于地。 三位教主各施真言,各结法印,各有佛光照向弥勒。阿逸多弥勒立时有如醍醐灌顶,一声暴响,现出慈佛金身。脑后印有卒都婆三印佛光,座下浮出十六品莲台,又化出三十臂,执定璎珞、伞盖、舍利、明珠、七宝妙树、玲珑宝塔等诸多佛宝,又结卒塔婆印、莲华合掌、智吉祥、法宝界、大日如来、三昧耶印等诸多法印。 梵唱立起,三界皆闻,天女散花,飘飘奇彩,一切菩萨皆朝西方顶礼唱诺。 阿弥陀佛、药师如来、释迦牟尼佛一同赞曰:“慈佛发心,慈心三昧,汝为我大千世界未来之佛。” 此便是贤劫第五尊佛——弥勒佛。 ****** 大荒境。 风魂从噩梦中猛然惊醒。 旁边薛红线和灵凝立时扑倒床前,一同叫声师父,语带关切。 风魂想要坐起,却只觉全身酸痛,就仿佛身上的每一块皮肉都被扯下又重新缝上去一样。红线赶紧将他扶起,让他倚在床头。 风魂苦笑:“我昏睡多久了?” 两个少女对望一眼,灵凝流出泪来,哭道:“师父你,你已经昏迷半个多月了。” 风魂怔了一怔:“竟有这么久?” 他只觉得像是睡了一觉,睡梦中不时看到一些怪异画面,自己好像在跟谁打个不停,到处都是破碎的尸体,火海时涌时落,日月星辰逐一崩溃。 灵凝垂泪道:“黑杀叔叔说,以师父你的伤势,还能活下来已经是件奇迹了。大师姐把师父你带回大荒境后,我们二人轮流使用白玉轮都无法将师父你唤醒。还有静儿,那几天她始终守在师父你的身边,不吃不睡,始终哭着,结果连她也病倒了,浴月姐现在还在照顾她。” “看起来,我像是给你们增加了不少麻烦!”风魂想象着这两个丫头一边哭着一边以太乙白玉轮亲吻自己的画面……咳,为什么自己当时会昏过去? 他看向红线,见红线体带清香、骨秀清妍,其气质又比以前胜出许多,分明已是脱却胞胎,已达仙神体质,心中欣慰,略加询问,才知道她这一年多都在广寒深处修行天道,此时已经禀丹景明珠之气而成真,又想起自己在昏迷前所看到的情景,虽说水王玄冥已经受伤,但红线能够一剑将它劈残,其修为只怕已不输于当时与她联手的翊圣元帅。 他问:“现在外头形势如何?” 红线道:“玄冥虽死,苍天之内的妖魔却反而越来越多,师父你又昏迷未醒,大荒境无人主持。郑老等人商量之后,请徒儿与灵凝代师父作主,将天庭赐下的紫玉刻书九锡文暂时交与翊圣元帅,请翊圣元帅代替师父你主持大荒境。至于苍天之外的形势,徒儿也不是很清楚。” 这时,有人飘了进来:“苍天外的事,还是我来说吧。” 进来的是孙灵秀,见风魂已经醒来,她自也不免关切地询问一番,然后才道:“北方玄天与木王句芒的争战仍在持续,灵凝的父亲真武大帝被句芒偷袭得手,身受重伤,幸有西方极乐净土慈氏弥勒佛受王母娘娘之请,带着文殊、普贤及一众罗汉及时赶到,才幸免于难。北极中天紫微陛下战死后,由太极天皇与紫微陛下之母、勾阵宫紫光娘娘亲自接掌紫微纪纲符,与金王蓐收相抗……” 风魂眸中寒光一闪:“紫光夫人?!” 红线和灵凝沉默不语,孙灵秀亦是忧心地看了风魂一眼。 风魂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其它地方呢?” 孙灵秀道:“灵霄宝殿仍然不曾失陷,但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宫已经失陷,东岳大帝死于祝融手中,幸好东岳大帝死前及时将封神榜转移至灵霄宝殿,否则整个神道都将被祝融控制,这一战根本不用打了。斗姆元君在支援天齐仁圣宫时被底下的部分恶煞出卖,受辱而死,目前由释门中的具光佛母摩利支天取代斗姆之位,坐镇坎宫。人间界,整个四海都已被妖魔控制,东海龙王敖广和北海龙王敖闰见五位魔神势大,想要跟当年他们出卖龙神应龙一样,背叛天庭,投向这五位魔神,结果被祝融直接杀了……” 风魂愕了一愕:“这是为何?龙族虽是仙灵,本质上却也算是妖族,他们主动投靠,祝融为何要杀他们?” “这也算是他们自作自受,”孙灵秀笑道,“他们只知道这五大魔神复出,却不知道其背后的缘由。祝融等五魔早在两万年前就已被仙族暗施诡计,封印在魔风界中,这次它们能够复出,全凭身为应龙之后的赵芜女暗中筹谋,解开封印,才让这五大魔神重返三界。当年敖家兄弟帮助天庭血洗四海之时,龙神应龙带着部分龙族藏身于归墟,而在归墟之内,躲藏的还有这两万多年里不肯投降天庭的其它妖魔,据说这些妖魔一共分作七族。如今五魔复出,赵芜女和这些不肯投降天庭的龙族功劳最大,赵芜女虽死,功劳仍在,其它六族中有不少原本就是这五大魔神的后裔,如今他们能够因魔神复出而不用再受天庭压迫,自然不可能不对赵芜女心存感激。敖家兄弟本就是赵芜女的仇敌,他们要是不现身,这些妖魔还未必想到要替赵芜女完成遗愿,现在既然送上门去,那岂不是他们自己找死。” “原来如此,”风魂犹豫一阵,问,“你们知不知道……赵芜女是怎么死的?” 孙灵秀与红线、灵凝三人对风魂与赵芜女之间的恩怨情缘了解不多,见他突然问起这事,不由得互相对望几眼。孙灵秀道:“只听说在王母娘娘于南海围剿她之前,她其实便已在暗中筹划好一切。而回到归墟之后,过了一些日子,她便因重病而死,或许是因为她当时虽然逃出群星恶煞的围攻,却还是不免身受重伤,此后又一直未曾康复,最终因伤势复发而亡。” 风魂沉默。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在南海时,赵芜女牺牲她的真阴和贞节替他解除煞毒的情形。 那个心狠手辣却又别有温柔的女人。 如果没有她,也许,如今的三界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援梁和南宫诸健等人也都不会死。 但风魂真的无法去恨她。 她的死,只是让风魂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怜惜。 第五十八章 不灭之魔神 暗叹一声,将赵芜女遗忘在脑后,风魂问:“为何听到的都只有祝融、蓐收、句芒这几人的消息?不是有五大魔神么?就算玄冥已经死去,也还有一位后土娘娘,但关于她的消息,好像一直没怎么听说。” “后土娘娘在南方,”孙灵秀道,“虽然她的底下也聚集了不少妖魔,令南极仙翁不敢妄动,但相比起来,她的动静确实是最少的。另外,玄冥只怕也没有死,据翊圣元帅说……它只怕还会再回来。” 风魂心中一惊,问:“玄冥还会再回来?我当时明明看到它已被翊圣和红线……” 灵凝低声道:“黑杀叔叔说,像玄冥这种上古魔神,单靠我们是杀不死的。在北极中天,紫微陛下也曾带着中天的仙神围攻金王蓐收,并杀死过金王一次,然而仅仅过了半年,金王突然再次出现,反而杀死了紫微陛下。黑杀叔叔说,虽然弄不清楚背后的缘由,玄冥此时虽然被黑杀叔叔和大师姐杀死,但用不了多久,它只怕还会再次出现。” 风魂怔在那里。 如果水王玄冥再次回来,形势又将变得如何? 他很清楚地知道,虽然这一次翊圣和红线杀死了玄冥,但那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比玄冥更厉害,而是玄冥在那之前已经身受重创。如果玄冥再次出现,就算是翊圣元帅再加上已经禀丹景明珠之气而成真的红线,也难以抵挡住它的怒火。到那时,整个大荒境只怕都会被它摧毁……就像东瀛的黄泉国一样。 想到黄泉国,他问:“天照和素盏呜尊两人伤势如何?现在他们在哪里?” 孙灵秀道:“他们所受的伤并不像你这么严重,伊奘诺尊虽死,但翊圣元帅在替你执掌苍天的这段时间里,还是助他们夺回了天浮桥,他们也按照当时立下的誓言,带着残存的八百万神一同归附于你,现在他们两人都在外面。援梁的秀霸剑和月夜见尊的天之琼矛也都找了回来,大家都在等你醒过来。” 风魂叹道:“如果不是我算错了玄冥的实力,以为可以凭借改制过的震天箭直接杀死它,伊奘诺尊和援梁他们都不会死,是我害了他们。” “是么?”孙灵秀却道,“虽然这一战极是凶险,但我们毕竟是胜了,天浮桥和东瀛岛上的妖魔都已被驱逐,苍天上的妖魔也暂时都被压制。这一战的敌人毕竟是玄冥这种连混元金仙都未必是其对手的上古魔神,要对付这样的敌人,又怎么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虽然伊奘诺尊和月夜见尊已经战死,但天照等人还是对你能够暂时除去玄冥心存感激,由此而见,相比起得到的战果,这一战所付出的代价还是值得的。” 真的值得么?风魂问着自己,却发现自己也无法做出判断。 或许,战争真的只是用来衡量胜负的天平,每一条生命,都只是放在天平两端的砝码。 只有胜利的一方,代出的牺牲才有其价值。 他撑着身子,想要下床,红线和灵凝慌忙将他扶住。 他道:“我想先去见一见翊圣!” ****** 还没有见到翊圣元帅,风魂便先在青元宫的大殿上见到了钟化、焰华仙子、虎钟天等人。 见风魂已经醒来,他们自是一阵惊喜,一同跪倒在地。想到原本应该跟他们在一起的南宫诸健和援梁都已死去,连鲋鱼山的九位阴妃也已殒了六位,虽然孙灵秀说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他还是难免心存感伤。 只是,他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更该振作起来,这场三界浩劫还远未结束,谁也不知道明天还会再发生什么事情。 天照和素盏呜尊也一同踏了进来,跪在众将之间。在所有人里,天照的身形显得格外高大。 风魂简单地说了些激励人心的话,而这似乎也是他在当前这种气氛下唯一能做的事。如今高天原也并入了苍天,从战果来说,他的势力无疑是进一步扩大了,但一想到玄冥还有回来的可能,那份沉重就紧紧地压在风魂的心头。 到那时,还会再牺牲多少人? 离开青元宫后,他来到大荒山山腰处的悬崖边,并在这里见到了翊圣元帅。翊圣元帅身穿黑袍战将,身上的摄人煞气仿佛在将他人拒于千里之外。 虽然灵凝说翊圣元帅是她的父亲真武大帝请来保护她的,但风魂却知道,真正将翊圣派来的人应该是紫光夫人。北极天早在三百年前便已一分为二,真武大帝虽然升格为仅次于天帝的六御之一,但翊圣元帅是中天战将,没必要听从身为玄天天尊的真武大帝的命令,只有目前接掌紫微纪纲符的紫光夫人,才有权力给翊圣元帅下命令,否则,在这种关键时刻,翊圣元帅实是没有理由离开他自己的职位。 翊圣元帅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他缓缓施礼,道:“多谢前辈在高天原出手相救,又在这些日子替在下守护高天原。” 翊圣元帅毕竟是曾与玄天真武大帝齐名的北极四圣之一,且修为也同样有上万年之久,在风魂昏迷的这些日子里,有他坐镇大荒境,自然令苍天之上的所有仙神安心得多。 “你也不用谢我,”翊圣元帅淡淡地道,“我本想将灵凝带到勾陈宫去,以保护她的安全,但她却不肯离开,我这才留了下来。” 他取出紫玉刻书九锡文,正要掷还给风魂,风魂却阻止道:“前辈且慢,在下希望前辈能够继续替在下管理苍天,这不情之请,还请前辈答应。” “哦?”翊圣元帅疑惑地看着他。 风魂道:“与玄冥的这一战,令晚辈认识到,自己要想守护苍天,在能力上实还差得太远。若是再遇到这种魔神,晚辈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能够活下来,而且,晚辈也不想再让其他人为了我白白牺牲。晚辈想花一些时间,考虑一下该如何提升自己的能力,然而苍天事务繁忙,晚辈又放心不下,如果前辈肯继续替晚辈坐镇大荒境,晚辈亦会放心得多。” 翊圣元帅盯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当日在高天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风魂怔了怔:“前辈指的是什么?” “你与伊奘诺尊等人潜入黄泉国暗袭玄冥的过程,我大体上已经从天照口中得知,”翊圣元帅道,“但在天照被你击昏之后,我与你的大弟子薛红线赶到之前,这段时间里却又还发生了什么?” 沉默半晌,风魂苦笑道:“那之间的事,我自己此时竟也想不起来。” “是么?”翊圣元帅也没有说信或不信,只是说道,“不管怎样,你既然能够以那支被你和灵凝改制过的震天箭重创玄冥,在天照昏迷后,你不但没有马上死在玄冥手中,反似乎与它拼得两伤。若非如此,我也不能与你的大徒弟给玄冥最后一击。既有智谋,又有胆识,倒也令我佩服……” 风魂道:“但最终还是牺牲了那么多人,还得靠前辈与红线及时赶到,否则,我现在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翊圣元帅哂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终究不曾经历过仙妖、争神那种浩劫,会低估玄冥的实力也是正常。况且三界之内,又有几人拥有正面对抗五大魔神的胆量?你不但拥有这个勇气,而且还真的将他除去,单是这一点,便使你有资格名扬仙界。” 风魂道:“我听灵凝说,前辈认为玄冥其实并没有死,他随时还会再次出现?” “现在它是死了,”翊圣元帅沉声道,“但是,这五大魔神似乎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就算死去,也会很快在魔风界复活,然后重返三界。至于其中的原因,却没有人说得清楚。但王母娘娘应该是知道这点,当初我等与紫微陛下倾尽全力在中天杀死金王蓐收时,王母娘娘便已派人通知紫微陛下,说金王还有回来的可能,事后也果然不出王母娘娘所料。只是我们在第一次围剿蓐收时便已伤亡惨重,等蓐收再次出现时,我们又准备不足,结果紫微陛下被蓐收偷袭得手,当场惨死,连紫微垣都被蓐收摧毁。” 风魂沉默。 杀不死的五大魔神? 风魂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次的仙妖之战,仙界的形势会越来越恶劣。本来他还觉得奇怪,虽然这五大魔神实力惊人,但仙界毕竟也有王母娘娘、紫光夫人、南极仙翁、太极天皇等数位金仙坐镇,又一统三界达上万年之前,其中经由人道成真入圣的仙神亦是数不胜数,就算一时无法除去这五大魔神,形势也不至于会恶劣到这种地步。 但若是这五大魔神怎么杀都杀不死,那就完全不同了。就像在中天的战斗,紫微大帝付出手下人伤亡惨重的代价杀了蓐收,然而仅仅过了几个月,蓐收便又复活过来,五大魔神仍是五大魔神。等蓐收杀了紫微大帝,仙界却是真正的少了一位混元金仙。 此消彼长,这一战还怎么打得下去? “也罢,”翊圣元帅收起紫玉刻书九锡文,看着他道,“既然你有变得更强的自信,那我就暂时先替你坐镇东天太真府。如今群魔乱舞,仙界式微,任何一个力量对整个仙界来说都是至关重要。你既然是太乙救苦天尊返虚之前亲自挑选出来的传人,或许能够带来一些惊喜,亦未可知。” “多谢前辈,”风魂缓缓地道,“我绝对不会让前辈失望的!” ************ ************ 祝大家虎年行虎运,健康如虎,财源如虎,快乐如虎! 笨鸟敬上!^_^ 第五十九章 牵挂 与翊圣元帅谈完话后,风魂便来到春静儿所住的阁楼内,大荒境既是仙境,浴月又一向擅长炼丹制药,延年祛病的灵丹自是数不胜数,然而春静儿仍是一病不起,由此可知她这些日子对风魂的担心和牵挂。 风魂本以为浴月也在里面,谁知只有一个春静儿躺在床上。风魂坐到床边,见她昏昏睡着,容貌憔悴,心中更是怜爱,伸出手轻抚着她的秀发。 春静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心上人就在身边,又惊又喜,挣扎着想要起身。风魂将她按住,自己也躺在她的身边,说些甜言蜜语,安抚劝慰,又以太乙白玉轮替她疏脉祛邪,让她的病情好上许多。 就在他半伏在春静儿身上吻着她的时候,浴月也跑了进来,见到两人“相亲相爱”的情形,立时睁大眼睛。 风魂转身坐起,心想:“静儿病成这样,她怎么还到处乱跑?” 浴月却已跺脚气道:“风魂哥哥,我听说你已经醒了,跑去找你,你却不知跑哪去了。伤才刚好就乱跑,你也真是的。” 风魂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浴月虽然做着小儿女般气恼的模样,眸中却是泪水晶莹,不由怔道:“浴月,你怎么了?” 浴月猛地扑到他的怀中,失声痛哭,就像是有许多悲伤一直压抑心头,直到现在才终于能够哭出来。风魂搂着她,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得疑惑地看向春静儿。 春静儿含泪道:“她听说人间界的四海也是一片大乱,连几位龙王都死了,就悄悄让焰华仙子帮她打听她家里人的情况,结果……结果……” 原来是这样!风魂心中叹息。 这些日子风魂昏迷不醒,春静儿病倒,浴月虽然从何月华那得知了家人的不幸,却一直强忍着没有说出来,所以连红线和灵凝也不知道。直到现在他醒了过来,浴月才终于忍不住悲痛,扑在他的怀中痛哭。 其实浴月的家人从小就对她不好,虽然如此,对浴月来说,他们毕竟是她的亲人,如今得知他们全都遭遇不幸,这种孤苦的感觉,对她来说自然是难以承受。 风魂将小龙女紧紧搂在怀中,小心劝解,才慢慢让浴月停止哭泣。 没过多久,灵凝和红线也来到了这里,这时她们才知道浴月失去亲人的事。灵凝本就心软,自是不免内疚,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只顾着昏迷的师父,竟然没有注意到浴月的事,心中难过,不觉也流出泪来,反而让风魂多了一个需要安慰劝解的人。 陪浴月和春静儿待了好一阵,风魂才带着红线和灵凝离开,三人一同来到大荒山山顶。风魂详细地询问了红线在罗酆山与他们分开后的经过,这才知道红线与小方在罗酆山遭遇危险后,是蓝菊花以奇仪顺遂钻地梭助她们脱困,而袁紫烟当时也与蓝菊花在一起。 风魂问:“你可知道袁紫烟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红线摇头,在离开罗酆山后没多久,她就回到了大荒境。 灵凝取出东海秀霸剑交与师父,在风魂昏迷期间,此剑和天之琼矛都已找回,伊奘诺尊的九棱日魂闪光鞭却已不知所踪,而天之琼矛已经还给了天照和素盏呜尊。风魂接过秀霸剑,想起援梁与南宫诸健都在高天原为了保护他而战死,心中难过,又想道:“隐娘的飞雪剑也已损坏,现在用的是宝儿的古奇龙音剑,或许可以将此剑交予她使用,不过隐娘的性情温柔纤细而又敏感,与秀霸剑的霸气并不相合,红线的性子虽然更容易发挥出秀霸剑的威力,但她自己又已经有了上元破虚剑。” 他让红线将她的仙剑交给自己观看,见剑身不再是原本的那种红,而变成了有若月光般的银,剑上的“紫绡”二字也已消失,变成了“破虚”二字。 将上元破虚剑交还给红线,又将东海秀霸剑收入囊中,他看着两个女徒儿,道:“过几日,为师打算暂时离开大荒境……” 话还未完,两个女徒儿已一同叫道:“师父,我们跟你一起去。” 风魂见自己还没有说要去哪里,她们便已打算跟在自己身边,倒也感动,心想自己还真没有白疼这两个丫头,以后更要好好疼爱一番。他道:“灵凝,你就先留在大荒境吧,外面太乱,你到处乱跑的话,你父亲和翊圣元帅只怕都不放心。” 灵凝抿着嘴儿,问:“那、师父你要去哪里?” 风魂道:“我记得袁紫烟袁姑娘曾经说过,赵芜女当时一共制出了两幅天乙飞宫图,其中一幅被我们带到了一千三百年后,送给了舞,而另一幅,却不知藏在何处。我打算尽快找到那幅天乙飞宫图,将芷馨先送回去,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打算把静儿和浴月也都送到一千年后去。我们已经得罪了水王玄冥,如果真的被翊圣元帅不幸言中,玄冥会再次出现,那他绝不会放过大荒境。我们能够杀他一次,纯粹只是运气好,下次只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见师父如此说,红线和灵凝自然也是忧心忡忡。玄冥是否真的会再次出现,一时间还难以说清,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直接放弃大荒境,何况就算放弃大荒境,如今整个天界都是这个样子,他们又能跑到哪去? “只是,”灵凝问,“师父你又要上哪去找那幅天乙飞宫图?” “紫烟姑娘或许会有线索,”风魂道,“不过那幅图最大的可能,还是在赵芜女的某个下属手中,梁休和婉儿都曾在赵芜女手下做过事,他们也有可能知道些什么。不过,寻找天乙飞宫图只是我这次离开大荒境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跟修行有关。红线,你这次就跟我一起去……” “修行?”灵凝睁大眼睛,“师、师父和大师姐一起修、修行?” 这丫头想到哪去了?风魂看着脸红红的可爱女徒。 他看了看从紫霞间透下的日光,道,“先说到这里吧,反正我也不会马上就离开。这几日,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嗯,灵凝,今晚我会去找你……” “难、难道又是修行?”灵凝的脸更红了。 红线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二师妹,不明白她为什么一提到“修行”这个词就臊成这样。 ****** 人间,逍遥山,玉隆宫。 隐娘与风芷馨一同坐在后园石亭边的石凳上,看着天空明晦不定的群星。 星曜虽多,却不时有流星坠落,在夜空中划出道道华丽的轨迹。北方更有一处,看上去空空洞洞,就好像是整个星盘被人挖下了一块,那是已经崩溃的紫微垣。 逍遥山在人间界乃是与句曲山齐名的道家胜地,五百多年前,上元夫人座下女使纪离容转劫为谌母,在此处开创净明宗,谌母眼随上元夫人离去后,许逊带着十二弟子游历四方,济世救人,净明宗的声名渐渐盛起,与句曲山茅山宗并列为道家的两大宗派。 许逊飞升之后,洞真天师胡慧超接掌净明宗,将净明教义继续发扬光大。如今虽然妖魔四起,神州大地纷乱不堪,但净明宗毕竟是发展了数百年的名门正派,再加上当年净明十二弟子中的曾亨、彭兰、盱烈都已回到师门,与现任宗主胡慧超及所有净明弟子一同应赴危机,又与句曲山的茅山道士彼此相望,互为猗角,倒也安然无事,不曾被这场由天界引发的浩劫波及。 毕竟,那上古五大魔神对人间界并没有多少兴趣,而真正有本事的妖魔,也全都远赴天界,与这五大魔神一同对抗天庭。整个东土虽然兵荒马乱,那也只是受到天盘大乱、命数缺失的影响。在天命覆盖三界之时,虽然也不时有战祸发生,但真正有资格一统天下的真命天子其实都是上天注定,就像在隋末时期,像袁天罡、李淳风这种道家名士仅仅是通过望气,便能看出李世民乃是天命所归,有心逐鹿中原的虬髯客在与李世民下了一盘棋后,马上便知道自己无望得天下,只得退出中原,在海外另辟岛国。 然而现在,天命已乱,五色之气尽散,也就不再有“真命天子”这一回事,连曾亨、盱烈这种修了数百年的地仙都看不出整个局势将如何发展,以往那种“掐指一算、拂须微笑”的情况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只要有实力,人人都有逐鹿中原的机会。一方面,妖魔四起,天下百姓苦不堪言,但另一方面,越逢乱世,往往越是英雄辈出,豪杰云集,人间界的战乱虽不像天界中混元金仙与上古魔神相斗那般,覆手处天崩地裂,怒吼间星辰塌陷,却反更显得暗潮汹涌、奇诡多变。 在穿越之前,风芷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所来到的唐初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乱世,如果是按照史书记载,直到安史之乱前,唐朝应该都算是千载难逢的盛世,虽然在武则天当皇帝时出了一些局部的混乱,但就算是被许多道学人士认为是荒淫无道的武则天,也仅仅只是对李姓子孙和官员杀戮过多,对普通老百姓却还算不错,在她的治理下,老百姓的生活同样比较安定,甚至不输于唐太宗时期的贞观之治。 虽然无法明白为什么这个时代与史书上的记载会有如此大的不同,但对风芷馨来说,此时此刻她更加担心的是哥哥的安全。虽然对天上的事了解不多,但她从其他人的言语中还是或多或少地了解到,哥哥所面对的很可能是他无法战胜的敌人,那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五位魔神,每一个都拥有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而哥哥竟然要与这样可怕的敌人进行战斗…… 一想到哥哥随时都有可能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死去,她就感到莫名的害怕,她将双手合在胸口,心惊肉跳地看着夜空。 夜空中,仍有流星不断坠落。 据说,对着流星许愿,就能够让美好的愿望实现。 然而现在,每天都有无数流星坠落。 仅仅是看着这些坠落的流星,就能让人生出无限的悲哀。 坐在旁边的隐娘自然能够看出芷馨的担心,然而对隐娘来说,她的害怕却也并不比芷馨少上半分,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很想前往大荒境,与师父站在一起,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她都很想跟师父一同面对。但是她不能,师父之所以把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她保护好什么也不会的风芷馨,她又怎能违抗师父的话? 两个少女并肩坐着,呆呆地看着东方的夜空。 在那里,有让她们牵挂的人…… 第六十章 修炼 同一时间,太素天,水云宫。 水云宫内,九玄青云之气不断流转,化作剑光急速飞掠,再散出万千光环。 许飞琼一跃而起,空荡的左袖随风轻摆,右手一伸,这万千光环凝成一束,落在她的手中。一剑劈下,剑光闪耀,将整个水云宫照得通透。 她飞到宫口,用手推去,那沉甸甸的青铜大门却怎么也无法推开。 许飞琼回过头来,气道:“你为什么还不让我出去?” 一个温柔而缥缈的声音响起:“你的修行还未结束,又怎能离开?” 许飞琼掠到殿中,道:“我不是已经禀承了九玄青云之气了么?” 一个彩衣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头挽飞仙髻,足点月华,似玄又虚,有若幽灵:“禀气成真只是第一步,万年之前,禀气成真的妖魔多了去,又算得了什么?以你现在的修为,就算回到他的身边,也帮不上他。” 许飞琼略咬了下唇,气恼地坐在地上:“那我还应该怎么做?” 彩衣女子道:“若不能达到大道之境,你就不足以与上古魔神和混元金仙相抗衡,而大道之上,还有玄感,就算在混元金仙里,也仅有东王父和西王母等两三人能够达到玄感之境。你若沉下心来,再修一些时日,应当能够成就大道,若还是这样心浮气躁,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出去。” 许飞琼哼了一声,道:“谁心浮气躁了?我明明就一直……” “别以为我不知道,”彩衣女子道,“这几日你一直都在悄悄使用九玄青云之气,以凌虚返照之术查探大荒境的情形,那几日他昏迷不醒,我也没有怪你,现在他既然已经醒来,你若再这样三心二意,心神不宁,等你悟出大道之境时,这场浩劫只怕早已结束,到那时,他就算遭遇不测,你也帮不上他。” 许飞琼也知道自己如果不按这彩衣女子的吩咐领悟出大道之境,她真的能够说到做到,一辈子不放自己出去,只好静下心来,盘膝静坐。只是过了一会儿,她终究还是张开眼睛,低声道:“姊姊……” 彩衣女子道:“你又有何事?” 许飞琼问:“你怎么舍得离开他这么久?” 彩衣女子没有说话。 “我呢,”许飞琼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飘在自己头上的云气,“虽然只是跟他分开了这两年多,却没有一天不在想他。可是姊姊,你对他的喜欢明明并不比我少,却又怎么舍得离开他这么久,让他为你伤心,为你痛苦,甚至为了替你报仇,去做那些他其实并不喜欢做的事。姊姊……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来?” 彩衣女子沉默半晌,然后再转过身子,看向旁边的一幅青铜壁画,壁上雕刻的是上古时期的十大神魔,其中一个形貌丑陋,模样可怕。 顺着她的视线,许飞琼也看向这个刻于壁画上的魔神。上古十大神魔,她现在能够叫出名字的共有九个,分别是共工、祝融、句芒、蓐收、玄冥、女娲娘娘、后土娘娘、龙族先祖句龙,以及酷似如今三界之主玉皇大帝的魔神燧人。 但唯有这最后一个,不管是风芷馨还是这个彩衣女子,都始终没有告诉她。 看着这形貌丑陋的黑色魔神,彩衣女子幽幽叹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万年都等过来了,这三四百年,又算得了什么?” 许飞琼怔怔地看着她…… ****** 灵凝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却见遮在床头夜明珠上的手绢已经被人掀开,淡淡的光线反射在墙壁上。 一个人影站在那儿。 她吓了一跳,伸手紧紧抓着被子,待发现站在那儿的是师父时,又不由抿着嘴,唤道:“师父你、你怎么三更半夜的跑到这里吓人?” 风魂笑道:“你好歹也学了不少仙术,为师进来这么久,你到现在才发现,这警觉性也太低了吧?” 灵凝瞪着师父好一会儿,自己又先红起了脸,连脑袋也钻进被窝:“师父你、你想干么?” 风魂坐到床头,将被子掀开,见这美丽女徒只穿着一件桃红心衣,嫩滑的香肩美妙诱人,胁下一眼可以看到雪白的半侧山峰,腹下竟然还穿了件蕾丝小内裤……这显然是她从“未来”带回来的。 不顾这美丽女徒的害臊,风魂将她搂进怀中:“灵凝,我们开始修炼吧。” 灵凝道:“现、现在?” “嗯!”风魂抱着她化作青光,从灵凝的闺房中消失不见。 疾风吹过,灵凝被师父抱着,来到大荒山后山的一处清池边,却见大师姐早已等在那里。 红线看着只穿了一件心衣的师妹,睁大眼睛,心想:“师父怎么就这样把她带了出来?” 灵凝见红线也在这里,胸口乱跳的小鹿安定了些,心想看来师父是真的带我来这里修行功法,而不是借着修行的名义做、做一些过分的事。 放下心来的同时,却又略感失望。 风魂在周围布下棋阵,然后才对红线说道:“我与你师妹有些事要做,你就先在周围替我们护法,别走远了。” 红线点了点头,身子一窜,纵到阵外。其实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搅,只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毕竟有些修炼是不容许有丝毫差错的,一旦生出意外,轻则功败垂成,重则走火入魔。 风魂将灵凝放在草地上,自己也以“正坐”的姿势在她的对面席地而跪。灵凝知道师父再过两天就要暂时离开大荒境,却不知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带出来“修行”,只得疑惑地看着师父。 风魂问:“灵凝,这几日你的体内可还存有青阳之气?” 灵凝摇了摇头。在那日,她便按师父的吩咐,将体内的所有玄气凝聚成一缕始气,始气乃是无极之气,又为玄气之始,在成形的那一瞬间,便已将她体内的玄气全都摧毁,也使她施展仙术的威力倒退了好几个台阶。 风魂道:“青阳之气,又是东方青木之气,乃是可以催生万物的生气。今晚,我打算将我体内所有的玄气全都转移到你身上,让青阳之气完全由你来禀承。” 灵凝一开始还没有明白过来,只以为师父是要像上次一样,以双修术将青阳之气在两人之间均匀流转,双修双益。待看到师父神情凝重,带着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心,忽地反应过来,惊讶地道:“师父,难道说,你想放弃青阳之气?” 禀承天地玄气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风魂当初在苍梧山时,为了禀气成真差点入魔,最后还是靠着慧红以空灵珠替他祛除邪气,再加了他自己亦及时领悟到他当年离开大荒境时木公对他所说的话,这才能够在体内聚集青阳之气,虽未成真,在实力上却也大幅度提升。而也正是凭着那次虽未完全成功,却也不算失败的“禀气成真”,他才能够在东方苍天带领钟化等人与伊奘诺尊相抗,并最终封圣,被天庭封为东天太真王。 而他的紫煞刀、青阳离火、青阳玄寒气也都是以青阳之气为基础发展出来,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放弃了青阳之气,这些技能自然也就无法再使用,其功力更是会倒退一大截。 灵凝当然会感到惊讶,因为这就好像辛辛苦苦盖了一幢楼,却突然下决心把地基重新筑过,那地基上的东西也自然要全都拆除。 其实对于风魂来说,要做出放弃青阳之气的决定,同样也需要莫大的决心和勇气。然而若不这样做,他又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青阳之气在他体内就像是一棵已经无法继续成长的树,要想让原地生长出更强壮更茂盛的苍天大树,就只有把原来的树砍掉后重新种过。 “禀气成真,”他在心中想着,“我禀了天地玄气,却未能成真,这本身就有不合理之处。红线按我的提点禀承丹景明珠之气,虽然耗费了一年多,却真正修成仙体。而青阳之气在灵凝的体内,也似乎比在我的体内时纯净得多,她能够轻易地将青阳之气与她的仙术混成一体,我却始终只能对紫煞刀、青煞刀等几个简单的变化进行修改,细思起来,与其说是我的方法出了差错,倒不如说是青阳之气与我的体质不合。在与玄冥战斗时,虽然其中部分细节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我依稀记得,在我的灵魂深处另有一股力量,凭着那股力量我原本是有机会杀死玄冥的,却因为受到青阳之气的压制而功亏一篑。虽然那股力量似乎过于阴暗,但现在玄冥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想到这里,他将灵凝抱了过来,同时说道:“徒儿,上次我虽然也曾将青阳之气转移到你的体内,但当时,青阳之气乃是由我禀承,你再借用,并不能真正算是属于你的东西。现在我要你完全将身心放开,玄气虽是出于天地,你却要将其视作自身之道。” 灵凝的两条断腿轻夹着师父的臀侧,又被师父托起俏脸,虽然知道师父是要助自己禀承青阳之气,却还是不禁脸儿羞红。她本就是天资聪慧,虽然风魂的讲解并不多,她却一听即明。原本,不管是风魂在苍悟山禀承青阳之气,还是她的大师姐薛红线在广寒宫禀承丹景明珠之气,都花了不少时间,其中亦有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甚至一不小心就会被邪魔侵入,发疯发狂。 然而现在,她只要放开心怀,将原本属于师父的玄气完全禀承到自己体内,便可以轻易地做到禀气成真。一方面,她本就是天仙体质,青阳之气又曾在她的体内驻留过。另一方面,她不再需要像师父和师姐一样,在禀气的同时还要面对杂夹在天地玄气中的诸多杂气,毕竟师父体内的青阳之气本就是过滤了一遍的,她只要将来自师父体内的玄气完全吸收便可以了。 她闭上眼睛,素口微张,准备接收师父以太乙白玉轮度过来的天地玄气,然而,还没等到师父吻上来,她便觉得自己的腹下被师父的某个东西硬硬地顶着,有些难受。她不由睁开眼睛,却见师父的表情也有些尴尬,聪慧如她,自然知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脸儿也红了起来。 虽然想要静下心来,好好地帮助灵凝禀承玄气,但风魂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丫头刚才的模样实在是太过诱人。她的胸腹间只兜着一件绣有“喜上眉梢”的心衣,纤挺双峰从心衣内鼓起,饱满有力。下身只穿了一件蕾丝小裤裤,单薄透明,轻易地勾动着他的心火,令他的体内生出阵阵激流。 少女羞道:“师父啊,你这样子……徒儿怎么静得下心来禀承玄气啊?” 风魂将手伸进她的心衣,揉捏着美妙峰儿,又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穿成这样,就算你静得下心,为师也静不下啊。” 少女委屈地抿着嘴儿:“把徒儿这样子抱出来的……不就是师父么?那,徒儿先回去穿好衣服……” “可师父又舍不得让你穿上衣服,现在师父体内就好像被火烧着一样,这可怎么是好?” 美丽的女徒儿如何听不出师父的暗示?只得羞羞地从师父大腿上爬下来,掀开师父的衣袍,埋下头去。不一会儿,风魂便发出舒服的喘息声。 身为玄天帝姬的灵凝也已不是第一次替师父做这种事儿,不但技巧熟稔,对师父的敏感点也是了解得极为透彻,然而这次,不管她如何用心,师父的那团火就是泄不出来。这样过了许久,弄得她嘴都麻了,只得怯怯地抬起头来看了师父一眼,见师父仍在闭着眼睛享受她的温柔,显然还没有达到**的顶峰。 原本以为自己的技巧已经足够好了,没想到还是无法让师父满意。少女怀着疑惑,在品萧时用白玉轮悄悄地度了一缕元气过去,查看师父体内的虚实。 风魂马上便觉察到这美丽女徒的用意,干咳一声,睁开眼睛,却见女徒儿已生气地抬起头来:“师父你赖皮,竟然将青阳之气用在这种地方。” 风魂微微一笑,双手扶着她的胁下,将其扶起后再慢慢推倒,自己也压了上去:“徒儿,就算不用嘴对嘴,你也可以吸收师父体内的玄气,不是么?” 察觉到师父正脱去自己的小裤儿的少女,羞羞地“嗯”了一声。紧接着,便是小小花瓣处传来被摩擦后的阵阵酥麻。呻吟、喘息,她开始迎接被师父第一次进入体内的痛楚。 虽然是以修炼的名义,但两个人都知道……今晚的修炼算是失败了。 阵外,红线守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师父和师妹出来,于是回头看去。虽然风魂以青烟锁云成布下了阵法,但她本就是太乙一脉的弟子,又以丹景明珠之气运于双目,很快便看到了阵中的情形,结果吓了一跳。 她赶紧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却又忍不住想道:“师父和师妹不是在修炼么?怎么会……修成这个样子?” 第六十一章 暗潮涌动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风魂又多次帮助灵凝“禀气”,结果都以失败告终。灵凝初承雨露,刚刚体会到情爱之事的美妙,只要被师父一抱就难以静下心来,又知自己禀气成功后,师父便要暂时离去,哪里舍得? 而风魂对这丫头也极是爱怜,虽然灵凝在修炼的过程中注意力不集中多次犯错,却也不忍苛责,且自己也禁不起这美丽女徒儿的挑逗,每次都是不知不觉地从“修炼”变成了“合体”,其间又试了试滴蜡、捆绑等诸多花样,正是为师者不尊,为徒者娇媚,卿卿我我地舍不得分开,只苦了动不动就被他们叫出来“护法”的红线,每次看到师父衣裳不整、师妹脸儿绯红地从阵中出来,便知道他们的“修炼”又失败了,心想自己哪里是在替他们护法?分明就是在帮这对奸师淫徒站岗。 好在风魂终究还是意识到再这样拖下去,自己此次真是不用出门了,只得坚定意志,终于帮助灵凝强行定下心来,在一次“修炼”中从后边扶住美丽女徒的臀,将自己体内的青阳之气全都传移到她的体内。而在这个过程中,灵凝的身体虚虚实实地变幻不定,让风魂知道自己的判断并无差错,青阳之气与灵凝的契合度远比他要高得多。 虽然风魂告诉灵凝他只离开一阵子,找到天乙飞宫图后就马上回来,但灵凝还是舍不得,想要跟他一同离去,甚至动用了“扑哭”战术……扑到师父怀里使劲哭。但风魂知道,翊圣之所以留在大荒境,就是因为他奉了紫光夫人之命前来保护灵凝,如果自己把灵凝带到纷乱的外头,翊圣元帅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甚至有可能直接把灵凝带到勾陈宫去。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确实需要像翊圣这种修了上万年的著名天将替他主持大局。 毕竟在这个时候,南宫诸健和援梁战死,九阴妃也只剩了三位,许飞琼和慧红都还没有回来,等他和红线再一同离开,原本就实力不够的大荒境,将会进一步被削弱,如果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怕到时他会后悔莫及。 于是,在离开大荒境的前一天晚上,他把灵凝抱到春静儿房中,对她们两人哄爱一番,又玩了一趟双飞,把这两个丫头都弄得昏昏睡去,这才一大早找上红线,带着她悄悄离去。 “我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师父?”在飞出大荒境时,他忍不住问起自己。 在将自己体内的玄气完全交由灵凝禀承的那一瞬间,他的修为也立时倒退了一大截,回到了他在苍梧山禀气成真前的水平。他也无法肯定自己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只是先破而后立,不这样做的话,他知道自己绝无其它可能,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自己的能力。 “说起来,”在飞行途中,他问道,“你那个结拜妹妹跑哪去了?她以前不是时不时地跑来找你么?怎么现在一直不见人影?” 红线忧心地道:“玄都天正在被妖魔袭击,她担心她师父太玄仙子出事,赶回了三天太上府,也不知她会不会遇到危险。” “那丫头,你就放心吧,”风魂耸肩,“她鬼灵精得很,所有人都死光了,她也死不了。” 交谈中,红线身上有什么声音响了起来,令风魂听着觉得耳熟。再一听,分明就是《喜羊羊与灰太狼》的主题曲。 “咳,”风魂停了下来,扭头看着自己的大徒弟,“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啊,差点忘了灵凝给我的这个。”红线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件事物,翻开盖后放在耳边,“喂,灵凝吗……” 手机?风魂发怔。 为什么会有手机? “师父,”红线把手中的粉红色翻盖手机交给风魂,“师妹找你。” 不对吧?就算灵凝那丫头从二十一世纪把手机带了过来,也应该没有信号吧?而且就算有信号,也应该没有地方充电…… 风魂疑惑地把手机放到耳边……然后就听到了灵凝的哭声。 他汗了一下,又是安抚又是道歉,花了好一阵工夫,又一再保证自己很快就会回去,这才勉强让灵凝安静下来。挂断手机后,他拿着手机继续观察,这手机毫无疑问是经过了灵凝的改制,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能在这个时代使用。他见手机的天线位置挂了个同心铃,这才明白过来,同心铃原本是一些道家弟子用来传音的法器,但传输距离有限,稍有本事的仙神就算仅靠术法也能达到同样的传音入密效果,因此,实用性不大。 但灵凝却将同心铃和手机结合在一起,在她所用的那个手机上想必也同样挂着一个同心铃,以两个同心铃之间的共振作为信号,再以改制后的手机对这种信号进行转换,竟能在这个时代同样实现千里传音的效果。 不过,它要怎么充电?虽说以道法唤出雷电并不太难,但就算有充电器,要让唤出来的雷电持续保持在220v以便给它充电,好像会有点困难吧? 风魂将手机交还给红线,却见红线一边飞一边将它举在手上。 “咳,你这是在干么?”风魂问。 红线把手机背面的一个透明小方块朝风魂晃了晃,答道:“灵凝说,隔几天就要把它放在太阳底下晒半个时辰,这法宝才能一直使用下去。” 居然是太阳能! 那丫头……果然是天才少女。 来到人间界后,由于红线担心杜兰香和她弟弟小山的安危,风魂便陪着她去了一趟渤海,然而渤海龙宫已经崩塌,杜兰香和小山亦下落不明。相比起天庭,此时的四海倒算是平静得多,在这数千年里始终躲藏在归墟之内的那一部分龙族在祝融的帮助下,将整个敖家赶尽杀绝,由于敖家在这几千年里早已失尽人心,许多水族都眼睁睁地看着敖广等几位龙王被灭门,不但没有同情,甚至在暗地里拍手称快。 此时控制整个东海的是一个名为震洪的虬龙,乃是当初追随应龙一同逃往归墟的龙族后裔,对他来说,只有他们这些不肯投降天庭的龙族才能真正算是龙族正统,将敖家灭门只是为了替龙族诛除叛逆,而不是要将整个四海毁去。如今既然敖家已经死尽死绝,他自然开始要摆脱做为复仇者的形象,安抚人心,诛杀异己,以便让自己符合一个王者的姿态。 由于背后有祝融的支持,而如今的天庭更是无暇理会四海,震洪的势力自是能够得到顺利发展,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控制了东海,正一步一步地向“四海龙王”这一王座迈进,而全力阻止他的不是以往追随敖家的那些“龙族叛党”和其它水族,反而是一些同样从归墟出来、野心不下于他的“龙族正统”。 由于身为龙神后人的赵芜女已经死去,这些“龙族正统”一时间群龙无首,自不免彼此相争,四分五裂。祝融在帮助他们除去敖家后,也算是完成了赵芜女的遗愿,回报了赵芜女破解封印、将他和另外四位魔神放出魔风界的功劳,至于“龙族正统”的内部纷争,他也懒得理会,由这些家伙自己斗去。 于是,在这表面平静的四海内部,正涌动着一股股暗潮。 虽然没有找到杜兰香和小山,但红线发现父亲的坟也已被迁走,判断出杜兰香是自己迁离此处以躲避战乱,而不是遇到了什么灾祸,心里也好受了些。 离开渤海,进入南瞻部洲,到处都是战火和天灾,大地本就由于地震、火山等各种灾劫而变得残破,怀有各种野心的人类和妖魔却又还能在这种形势下,让整个局面更加失控。群魔乱舞,英雄辈出,而真正倒霉的却始终是那些无辜卷入灾劫的普通百姓和众多只想平平安安活下去的弱势妖族。 风魂来到华山,却未能找到袁紫烟的踪迹,猜想袁紫烟应该也早已离开这里。 那天夜里,他带着红线来到一处山峡,这山峡处于华山之间,就好像整个华山被人从中间劈了开来。 他与红线面对面地站着,道:“徒儿,来,你跟为师切搓一下,让为师看看你的修为到底进益到哪个程度。” 薛红线道:“我怕弄伤了师父!” 风魂:“……” 这丫头,从老早以前就不知道尊师重道这一回事,现在禀承了丹景明珠之气,修为大进,真是益发嚣张了。 “笑话,”他摊了摊手,“为师会被你弄伤么?” “以前的师父我还怕一些,”红线撇嘴,“现在的师父,连青阳之气都放弃了,还有什么本事?” 风魂叹气……他以前就想过,什么时候要把这丫头抓过来使劲打几下屁股,让她明白尊敬师父的道理。 “别以为禀承玄气,成真入圣就算是了不起了,”风魂双手抱胸,教训道,“万万年来,成真入圣的人多了去了,以你的本事,最多也就算是刚刚入门,离大道之境还早着呢。虽说为师放弃了青阳之气,但以你现在的本事,要想伤到为师还没那么容易,为师要想打你屁股,倒是简单得很。” 红线哼了一声:“我才不信。” “好,”风魂道,“不信的话,那就试试。” “试就试。”红线盯着师父,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师父啊,可不要怪徒儿不给面子,这可是你自己要出丑的哟。” 她略一伏身,身子一纵,准备就这样直接冲过去。风魂却将手一引,地面上有数道光柱腾起,光柱交错,化成一条条无形丝线,将她紧紧束缚住,令她动弹不得。 “师父,你赖皮,”红线看着地上那些突然出现的棋子,气道,“你刚才骗我说你要小解,原来早就已经在这里布了禁制,你你、你真是太赖皮了。” 风魂以指为剑,牵引着困住红线的禁制,同时微笑着向她走近:“谁说师父赖皮了?如果你现在面对的是敌人,你难道还能怪他提前布置好陷阱?你要怪的话,就应该怪你自己太大意,在这个世上,力量可不能代替一切,有的时候,输赢靠的是计谋,懂吗?计谋。” 红线哪会甘心?虽然身子不能动弹,却想要以气御剑朝师父刺去,然而师父布在这里的也不知是哪种禁制,竟连她的丹景明珠之气也暂时封锁住了。无奈之下,她只得全力挣扎,想要突破禁制。 风魂自然也知道,只靠禁制的话,不可能将现在的红线困得太久,立时飘到红线身边,笑容不减:“红线啊,为师现在要打你屁股罗。” 红线咬了咬牙,放松下来,委屈地道:“那、那好吧,但师父你要轻一点,人家裙子底下什么也没穿……” 什么也没穿?风魂眼睛一亮,伸手就去揪她裙子,却发现这丫头裙子里面分明还穿着一条红袄裤。 糟了!心中念头方自闪过,红线身子一旋,一脚把他踢飞…… 第六十二章 九层炼心 几棵矮树间,风魂正坐在草地上,双手半搂着红线的腰。过了好一会儿,红线才从他的嘴上分开。 两人相对而坐,风魂伸展了一下,知道自己体内错位的肺腑已经完全治好,这才苦笑道:“红线,你踢得也太重了。” 薛红线哼了一声:“是师父你太没用了。这一脚是为了告诉师父,这世上的事,单靠计谋也是没用的,还得计谋加上实力才行。” 到底谁是师父?风魂郁闷。 “那,”红线端坐在师父面前,道,“师父你想要教徒儿什么?徒儿听着呢。” 风魂疑惑地看着她:“怎么突然又这么虚心了?” 红线道:“虽说师父你总是不太正经……” 风魂道:“这句话是多余的。” “虽说师父总是不正经,”红线没理他,继续说下去,“但我想,既然师父说禀气成真只是第一步,那必定有师父的道理。徒儿虽然已经禀承了丹景明珠之气,却总觉得自己没有将它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而像太乙丹景隐地八术这样的神通,如果没有师父教导,只靠徒儿自己定然是领悟不出来的,只有请师父教导了。” 风魂笑道:“你不是说为师的本事还不如你么?” 红线瞪着师父:“师父啊,你到底教不教?” 徒弟啊,你这到底是什么态度?风魂叹气。他道:“好吧,闲话休提。徒儿,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仙道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红线道:“莫非就是师父适才提到过的大道之境?” “不,”风魂道,“仙道的最高境界,乃是玄感之境,踏入玄感之境者,便可随心所欲,无往不宜。然而要想到达玄感之境,则必须先经过大道之境。大道者,滔滔逆上,至于天谷,涓涓咽下,落于黄庭,以先天制后天,以灵心游四野。你莫要以为这是一件容易的事,便是整个仙界,能够修成大道的,也只有太极天皇、南极仙翁等少数几位金仙,便连慧红的师父云华仙子瑶姬,虽然禀承了西华少阴之气,修成徊风万景炼神飞化之道,却也终因心中有碍而无法成就大道。皆因大道之境,靠的其实并非‘修炼’,而是‘领悟’。释迦牟尼成佛之前,长年苦修而不得,却于菩提树下一朝顿悟,立地成佛。佛与道虽不相同,在这一点上却也殊途同归。凡禀气者,对修成大道有天然的优势,这也是天命覆盖三界后,虽然也有不少人成仙入圣,但金仙却始终只有那么几位的原因之一。但要成就大道,既使是禀承玄气也还不够,还得靠你自身的悟性。” 红线犹豫了一下:“那,徒儿该怎么做?” 如果只是需要苦修的话,她相信以自己的毅力,别人做得到的事,她也同样能够做到。但提到“悟性”,她对自己却不是很有信心。虽说是大师姐,但她总觉得自己在悟性上远不及灵凝和隐娘,尤其是一些涉及经义的东西,两个师妹都是一点即通,她却总是会被那些拗口的句子弄得头昏脑胀。 “放心吧,有为师在这,”风魂道,“你若以为你的悟性不及你的两个师妹,那你就错了。灵凝天资惊人,隐娘天生慧根,若只是解读经义,触类旁通,她们确定比你要强。但灵凝心虽灵却不定,她虽自幼多灾,其实却如温室里的花儿,容易被物情所迷,这就像她虽然看似耐得住寂寞,其实却很喜欢与人说话一般……” 红线想起当初在玄天境与灵凝初次相见时的情形,不由会心一笑。那时候的灵凝因为身染火毒被困在玄寒天池里,只要有人肯陪她说话就是好的。 “至于隐娘,她的慧根既是前世的多次转劫而成,亦是她今生的心灵手巧。不管琴棋书画,她都一学便会,任何经要,一看即明。但她的缺点却也比较明显,”风魂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爱怜,“那丫头,她的内心过于敏感和纤细,容易受伤。以她的慧根和天资,要想成就仙业,自是轻而易举。但以她那过于敏感的心性,要想达到大道之境……只怕今生是无望了。” 红线沉默。她不得不承认,师父对这两个师妹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她又问:“那媚儿呢?” 风魂道:“媚儿?咳,她就先忽略吧。” 红线道:“哦。” 于是两个人理所当然地就把那只小狐妖给忽略了。 风魂继续道:“你和你的几个师妹却又有所不同,若说你不解经义,我将《三元流珠经》念给你听时,你却过耳能诵。若说你天份不高,不管是太阴剑诀还是太乙丹景隐地八术,你却也都能学到极致。由此可知,你并非悟性不够,只是对你不喜欢的事物不愿主动接受。这就像世间那些有才学之人,有的博闻广记,有的却只专精于一门。你虽不及你两个师妹的入耳即记、过目不忘,任何神通都能轻易接受,但心易定、性易专,这却是她们两人远不及你的地方。若是学经义、修道德,你自然不及她们,但大道之境,乃是天道的极致,能够将自己擅长的东西修到极致,这一点她们却比不上你。” 红线这才放下心来。 风魂又道:“对于大道之境,为师早有多次研究,只是因为我虽然禀了天地玄气,却未能藉此成真,因此才虽有研究,却无用处。原本这种境界该由自己来领悟,但你的性子与常人不同,这就像佛法一样,虽然佛法比道门更依赖自身对*的领悟,却也有佛陀拈花示众、迦叶破颜而笑的例子。我所教你的方法名为‘九层炼心’,原本应该一朝悟道,我却将其分成九步。一朝悟道,能否成功全凭一瞬间的领悟,有刹那间茅塞顿开的,亦有一生一世无法开悟的。我的九层炼心,则是将那一瞬间的领悟强行分成九步,一步一个台阶,直到达成大道之境为止。” 红线问:“是哪九层?” 风魂道:“你且先炼前三层。初层炼的是未纯之心,次层炼的是入定之心,三层炼的是来复之心。炼未纯之心,屏尘情,除妄想,心照空中,合自然之造化。炼入定之心,当以未纯之心造窈冥,透玄窍,心在气中而不知,气包心外而不晓,修成氤氲之气。炼来复之气,则是将入定之心修成的氤氲之气打成一片,重阴之下,一阳来复,是名天地之心,即是玄关一窍……” 红线静坐于地,按师父的教导打坐修习,却发现这三层炼心其实与修炼御剑术时的炼心养气、炼心合气、炼心进气并没有太多不同,只是将真气换成玄气,将以心合剑换作以心合于天地。 日不移影,她便已通过了未纯、入定二层,直接修成来复之心。 风魂自然知道这三层根本难不住她,于是继续说道:“第四层,则是修退藏之心。将玄关一窍化作火云,心与气随,出于泥丸,注心于绛宫,注心于黄庭,注心于元海,直待玄关之现……” 红线一瞬间炼完三层,原本还有些心喜,却发现这第四层对自己来说极是困难。既要守住来复之气,又要通过冥想将天地玄气视作火云,再踏火云,过三关。就像对于常年清修的高僧来说,要他一念不起容易,要他只起一念却难,起了一念,便容易生出第二念,直至千千万万念。而这第四层的“退藏之心”,等于便是要她只起一念,既要守住玄关,又要有意识地牵引意念,观想于绛宫,观想于黄庭,观想于元海。 虽然困难,但她还是相信自己能够做到,于是仍然坐在那里,心守玄关的同时,又观想于绛宫、黄庭、元海三关。等她终于修成退藏之心时,睁开眼睛,却见峡谷上空晨光微现,分明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而师父仍然守在她的身边。 风魂道:“第五层乃是炼筑基之心,法在行凭子午,逐日抽添,取坎填离,积金实腹……” 红线按着师父的教导,花了整整三日才炼成筑基之心,又花了十二日,才修到第六层的了性之心。再次醒来时,却见师父仍是一动不动地守在她的身边,心知自己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修炼,全凭师父在旁边替她护法,为她挡住无形无影的外魔,心中感动。 了性之心修成,红线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玄气浩浩如潮、灵根充实,就算没有试验,她也知道自己的修为已往前迈进了一个台阶。此时她已知道,这“九层炼心”分明就是师父为她一人想出来的修行法门,根本就只对她一人有用。 “红线,这第七层,却又比前面六层更难许多,”风魂道,“这一层,炼的乃是己明之心,视天地为己,真心为明。前六层都是内炼,这一层却是以外合内,你先将破虚剑取出。” 当下,风魂教了她一套持剑踏罡的步法,让她与玄气配合。红线踏着步法,鼓动元和,猛烹极炼,以先天制后天,七返九还,渐渐陷入空寂之中。 风魂则始终在旁边看着,见她踏步而行,身体时如潮火,时如雾烟,如雷如电,如雪如花。似这般,又去了半个多月,他心知这第七层对红线来说至关重要,自是紧守着她,护持之心不敢有丝毫懈怡。 在这期间,他也曾用挂有同心铃的手机与灵凝通话,得知大荒境暂时平安无事,玄冥也还没有出现,于是放下心来。虽然想要尽快地变强,但修行之事本就急之不得,一方面,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帮助红线一步步接近大道,这也算不上是耽误时间,红线的修为能够更上一层,对他来说亦是莫大的助力,而他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对自己接下来该怎么修炼进行思考。 修到第七层后,红线虽然还未进入大道之境,却已将天地玄气与性命合而为一,修成大还仙体。 所谓大还,又为七还九转、金丹大液。性属火,其数七,命属金,其数九,两边龙虎会合,性情交感,宛如天地晦冥,身心两静。 红线修成大还仙体,又在师父的指示下试着来往于天地,上至罡风层,下到杳冥境,俱是来去自如,不遇任何阻滞,原来要以大乙金光纵御剑而行才能来去千里,如今只是动念之间,便可穿梭三界,自是要比从前胜出许多。 九层炼心才炼至七层便有这般功效,此时她对师父已更是信服,追问着最后两层。风魂却道:“这最后两层,乃是炼已伏之心而使之通神,炼已灵之心而使之归空。若是修完第八层已伏之心,身在此处不动,神识便可游遍三山五岳。等修完第九层已灵之心,便可随心所欲,无往不宜,真正进入大道之境。只是这两层却不是靠着静修便可做到的,你先将要诀记下,自己多加琢磨,炼之,锻之,灵心日见,到了紧要关头时你自然能够领悟到其中的奥秘。” 红线见师父说得这般神秘,也就只得听从师父的指点,将最后两层的要点谨记在心,一有空便细思默想,希望真能按照师父所说,到了关键时刻能够突然领悟出来。 帮助红线修成大还仙体后,风魂便让她在旁边守着,自己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天空。他们本是位于峡谷之间,透进峡谷的光线在黑夜与白昼间不断游移。红线本以为师父亦是打算在这里重修天道,却见他只是躺在那儿,睁大眼睛,一动不动,虽然心中奇怪,却也不敢打扰师父。 她却不知,师父虽然眼睛睁着,神识其实早已沉入其自身的灵魂深处。 第六十三章 阿蟾 血色的天空,暗红的大地。 风魂再次来到那放眼尽是红色骸骨的世界。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里悸动着,想要破体而出,却又被他紧紧在压在体内。这种感觉极是难受,难受的同时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你还是回来了。”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蓦然回首,然后便又见到了那捧着宝珠的女子。 雾气迷蒙的双眸,饱满白皙的胸脯,缠在腹间的艾草……她看起来,与风魂上次见到她时一般无二,没有任何的改变。 “我想要你帮我,”风魂看着她,“我想要得到足与跟五大魔神相抗的力量,却不想变成无法控制自己的怪物,我知道你能够帮我。” “怪物?”捧珠女子的眸中透出伤感,“过去的自己,在你眼中便等同于怪物么?你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够认清你自己?” “我对过去的事不感兴趣,”风魂淡淡道,“我只知道,我有自己在未来必须守护的人。你到底肯不肯帮我?” “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你知道的。”捧珠女子缓缓地走近他,“只有十大魔神才能杀死十大魔神,你真的要跟祝融他们为敌么?你一个人,如何斗得过他们四个?” “他们四个?不是五个么?”风魂道,“还有……十大魔神?我只听说过五大魔神,什么时候又多了五个?” “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捧珠女子深深地叹息,“明明前一次,你还能够想起我是谁……现在你又忘记了么?” 前一次?风魂觉得脑中一片乱麻,明明记得这是与她第二次见面,却又像是第三次……又或是千千万万次? “以你的本事,只要回归自身,又何必要来找我帮忙?”捧珠女子道,“不过,既然你不想变回原来的自己,那我也只有继续在这里等你。要想获得原本就属于你的力量,却又不变成你所说的怪物,其实也并非难事。你看这里……” 她将宝珠捧起。 风魂看向宝珠,见这原本剔透的宝珠变得有若镜子,将他整个脸都凸显出来。 捧珠女子道:“如果说你原有的力量是足以照耀天地的火光,那么,要将这种力量完全发挥出来,你就只有变成可以将世间万物全都燃尽的火焰……” 风魂道:“但我并不想变成火焰。” “那么,”捧珠女子微微一笑,“也许你就需要一面镜子。” 风魂怔了一怔,紧接着便若有所悟:“我该上哪去找这样的镜子?” “太虚廖廓,皓月灿然。雪浪翻腾,金蟆吐耀。”女子放下宝珠,伸出双手轻轻地将他搂住,“如果你信任我的话,那么……我可以做你的镜子。” 承天开物,效法载德。 如果他是熊熊燃烧的烈日,那么,她愿意成为将他的光芒温柔地反射出来的月。 “只是,”她注视着风魂,“镜子虽然可以映出火光,但它终于不是火焰本身,我虽然能够帮助你,让你能够以人类之身使用这原本就存在于你的灵魂之内的力量,但毕竟隔了一道,难以将它发挥到究极。” “嗯,”风魂道,“那就先这样子,等我有了更好的办法再说。” 捧珠女子微笑。 “对了,”风魂苦笑道,“我到底应该怎么叫你?” 跑来找人帮忙,却不知道她到底是谁,这种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女子将头垂下,轻枕着他的胸膛:“你就叫我阿蟾好了。” ****** 薛红线与师父面对面地站在两座山峰上,在她的手中,持着身为分天四剑之一的上元破虚剑。 剑光一划,惊雷乱起,再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袭向对面的师父。 风魂袖子一拂,一道黑气倒迎而上,瞬间便将这些雷电切断。 再沉声一喝,一拳击向红线。拳风由小而大,来到红线面前时,已形成一道黑色的龙卷风。 红线脚踩星罡,破虚剑斩过光华,龙卷风立时被她劈开,风消尘止。 “师父,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么?”她叫道。 风魂摊手:“太用力了,怕弄疼你。” 这略带调戏意味的话儿让红线抿起了嘴,将身一纵,明明方一起身,却直接来到了师父身后,剑光一斩。 师父却已消失不见。 再现身时,风魂已到了她的头顶,以指为剑,道道罡风连续不断地冲来。红线剑光连闪,将这些罡风接下,同时身化银光冲向师父。 风魂心知这女徒儿本就已接近大道之境,又有上元破虚剑护身,不敢大意,袖子再拂,亦有剑光划出,与红线的上元破虚剑撞在一起。 这是东海秀霸剑。 两剑皆属于上古神剑,这一交击,自惹得地动山摇,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师父,小心了。”红线娇叱一声,身子一扭,竟化作三个一模一样的红衣少女,分作三角斩向风魂。 风魂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用出分身之术,倒也吓了一跳,将身一沉,以隐地八术化作黑龙,挟着黑云脱出红线的包围。 红线得势不饶人,三个分身连攻向师父。风魂原本以为这三个红衣少女中只有一个是真身,另外两个皆是幻影,待发现三人都挟着丹景明珠之气,才知三个都是真身,乃是一种以玄气为根本的变化之术。 他笑道:“这招不错。” 右手持着秀霸剑,左手一握一松,迷雾顿起,将整个华山覆住。 三个红衣少女在迷雾中失了师父身影,只得聚在一处,小心防备。就在这时,寒气迫来,冰石乱坠,朝着三个少女一同覆来。 三个少女同时娇叱,合为一体,以玄气护身的同时,又将破虚剑随手一劈。 一道空间裂缝现出,将所有雾气吸入其中,而她就借着这个机会找出师父的藏身之处,提剑冲了上去。 风魂现出身来,与她战成一块,就这般你来我往,直斗了两个时辰。 斗完后,两人一同落在峡谷深处。风魂道:“红线,你刚才那招分身术不错,为何以前从来没见你用过?” 红线说道:“徒儿也是前些日子才自行领悟出来的,原想给师父一些惊喜,但好像没什么太多作用。” 风魂道:“想法虽好,但你这三个分身使的都是御剑之道,容易被人看穿,手中又只有一支上元破虚剑,只能将破虚剑分出一个真剑、两个剑影来使用,无形中反而减弱了破虚剑的威力。” 红线道:“嗯,其实徒儿也明白这些,只是徒儿虽然能够化出三个分身,但对一心三用却还不够熟练。至于神兵和法宝……徒儿手中只有这支剑和六时含景莲,还少了一样……” 她眼巴巴地看着风魂手中的东海秀霸剑。 这丫头…… 风魂正准备将秀霸剑送给红线,想了一些,又摇头道:“你的上元破虚剑本就是与秀霸剑同一级别的神剑,六时含景莲又有六时幻化的效能,再多带上一支神剑,也没有太多用处。倒不如我把阴阳镜也交给你,面对强敌时,你以三个分身分别持定上元破虚剑、六时含景莲、阴阳镜,将这三件神兵法宝配合使用,或许能够生出出人意料的效果。” 红线自然也知道阴阳镜及是以玄元砖和太阴玄寒玉混炼而成,不但具有透天彻地之能,还有其它许多妙用,自是喜孜孜地从师父手中接过。 风魂又取出囊中的九转神龙罩来交给红线,这九转神龙罩原本是叶法善所用的法宝,在穿越到未来时,叶法善弃宝而逃,被他收了过来。 原本想干脆把山河社稷图也交给红线,再一想,又觉得山河图毕竟是来自袁紫烟,说不定以后袁紫烟会跑来向他要回,于是就暂时算了。 他忖道:“我记得在许多仙侠小说里,当主角的走到路上都能捡到一堆法宝,随手送个几件,都是能够让他的小弟跟mm目瞪口呆的上乘货。相比起来,我也算是有够没用了,身上的法宝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个,连自己的女徒弟都送不过来。阴阳镜本来算是灵凝的东西,反而她用不上,我把它交给红线用倒也没什么。隐娘的飞雪剑已经毁坏,我却找不到一支好剑送给她,只能让她先用宝儿的,虽然援梁死去,留下了这支东海秀霸剑,但此剑霸气过重,与她的性情和御剑之道并不相合,却不知该上哪去替她另找一支好剑来?” 又想道:“昨日还曾用手机与灵凝通话,玄冥仍然没有出现。记得翊圣也曾说过,金王蓐收曾被紫微大帝杀死过一次,当时也是过了半年,才再次出现。由此而见,这五大魔神虽然能够以某种方式重生,并不会真的死去,但它们的重生也是需要时间的。这几天夜观星盘,虽然仍有许多星宿陨落,但像紫微垣完全崩溃这种足以令三界震动的情形,倒是没有再出现,如此看来,天界中的战斗虽然仍在持续,战况倒没有我原本想象的那么激烈……不过这也是当然之事,王母娘娘既然知道这几位魔神无法真正杀死,自然也就只有采取守势,毕竟就算以惨重的伤亡为代价,将祝融等几位魔神杀死,过上三五个月它们又马上出现,那这种牺牲也就毫无意义。而仙族毕竟掌握三界达上万年之久,在一众仙神守而不攻的形势下,就算是这几位魔神和聚集在它们身边的无数妖魔,要想要短时间内完全占领天界,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这样子耗下去,如果找不到彻底除去五大魔神的办法,天庭溃败却也是迟早的事。” 红线见师父低头沉思,也不敢去打扰他。 风魂继续思考:“此趟带着红线出来,一方面是要找到天乙飞宫图,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修行。现在红线的修行已接近大道之境,而水王玄冥又不知何时会出现,倒不如先让她回到苍天,万一玄冥出现,有她与翊圣联手,或可保住大荒境。至于另一幅天乙飞宫图,猜想起来,最大的可能还是在袁隐居又或是其他赵芜女的手下人那里,又或是已经落在祝融和蓐收这几个魔神手中。袁紫烟或者有可能知道,但在现在这种形势下,只怕连宝儿也不知道她的姐姐去了哪里。算了,不管怎样,我还是先去一趟逍遥山,就算没有寻到线索,至少也可以跟芷馨和隐娘见见面,让她们安心一些。” 想到这里,他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红线,红线虽然想跟师父在一起,但另一方面,也确实放不下留在大荒境的灵凝等人,于是也就听从师父的安排,独自往大荒境飞去。 红线走后,风魂也起身飞往逍遥山。 第六十四章 天女 逍遥山。 隐娘在自己的房间略作调息后,便走了出去。 晚霞聚在天边,暗藏着淡淡的红,就好像随时都会受到战火的波及而燃烧殆尽。玉隆宫中桃李绽放,虽然人间界到处都是兵荒马乱,这里却像是个世外桃源,予人一种祥和的假象。 来到一处亭院,风芷馨与袁宝儿正坐在那里聊着天。 隐娘正要走过去,旁边草丛里却窜出一只小狐狸,撞在了她的腰上。 小狐狸落在地上,变成女孩儿模样,兴奋地叫道:“隐娘隐娘,我吓到你没有?” 聂隐娘一边暗怪自己心神不宁,竟没有发现媚儿躲在这里,一边扶着旁边的石柱,只觉得小腹隐隐发痛。 媚儿却没注意这么多,而是变回小狐,又蹦又跳地跑到袁宝儿身边。 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的不适,隐娘勉强挤出笑容,走了过去,见风芷馨和袁宝儿正聊着师父,心中想道:“好像她们间的每一次闲聊,话题最后都会无可避免地扯到师父去……其实也不只是她们,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也不知哥哥现在过得怎样。”风芷馨看着东方,低声说道。 自从来到这个古代,她跟哥哥根本就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如今已过去了一两个月,她只能通过那些净明宗道士偶尔听到一些与哥哥有关的消息。而其中最让她害怕的,就是听说哥哥差点死在水王玄冥手中,虽说哥哥不肯把她带到天界去,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但对她来说,却真的很想时时刻刻陪在哥哥的身边,一刻也不分离。 “我觉得,师父很快就会来找我们,”小狐妖媚儿咽了口口水,嘀咕道,“可是我又觉得,在他来找我们之前,好像会出点什么事的样子。” 袁宝儿怔了怔,不安地看了媚儿一眼,聂隐娘和风芷馨却都没有把这个时常胡闹的小狐妖所说的话放在心上。虽然媚儿总是说她的感觉很准,但似乎也没有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来印证这一点。 隐娘张了张嘴儿,却没有说话,她其实真的很想前往大荒境,与师父和两个师姐一同面对这场很可能导致整个仙界覆亡的危险,却又无法对风芷馨和袁宝儿开口。毕竟,想要跟师父在一起的,又不只有她一个人,如果她真的决定前往大荒境,风芷馨只怕也会不顾一切地跟着她一起去,袁宝儿和媚儿多半也不会阻拦,而是陪她们一同前往。 然而,连紫微垣都已崩溃,天界无疑要比人间凶险得多,而从目前所打听到的零星消息里,听说为了对抗水王玄冥,不但高天原的伊奘诺尊和月夜见尊都已战死,连大荒境的南宫诸健跟援梁也都牺牲,师父也差点遭遇不测。如果不经过师父的同意就把他的妹妹带到东方苍天,她不知道师父会不会责怪自己。 “隐娘,”袁宝儿见隐娘定定地站在那里,神情迷茫,脸色也不是很好,于是问道,“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隐娘摇了摇头,让袁宝儿放下心来。 隐娘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整个玉隆宫都震了一震。 袁宝儿急忙将被吓到的芷馨扶住,与聂隐娘对望一眼。 两人一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远处的天际火光冲天,杀气腾腾。 女神婴彭兰从另一边飞了过来,急道:“突然出现了许多妖魔,正在围攻玉隆宫,此处不太安全,你们跟我去避一避。” 袁宝儿问:“可要我们帮忙?” 彭兰道:“妖魔虽多,但此处毕竟是我们的地盘,还不至于马上失守。不过芷馨妹妹不懂任何术法,只是一个普通人,留在这里不太安全。” 聂隐娘和袁宝儿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彭兰带着她们前往玉隆宫内部的避险之处,在路上时,袁宝儿抬起头,却见逐渐变得昏暗的天空中,数十只虬龙正与靖盱真人盱烈所率领的净明宗弟子战在一起,而其它方向亦是轰然之声不断。 她诧异地道:“龙族?” “嗯,”彭兰的神情也同样带着些许疑惑,“这些妖魔中,又以龙族和夜叉族为主,然而我派从来不曾与这两族有过纠纷,不知他们为何好好的与我净明宗为敌,确是奇怪。” 彭兰都想不明白,袁宝儿和隐娘自然也想不明白。彭兰匆匆的便要离去,准备与盱烈一同应敌,袁宝儿却提着水火双离剑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两个月她们一直寄居此处,如今主人有难,她自然无法安心留守在这里。彭兰也没空多言,西山毕竟是净明宗的立派之地,万一被敌人攻陷,后果难料,于是点了点头,带着袁宝儿一同出去应战。 隐娘虽然也有心加入战斗,但毕竟还有个需要有人保护的风芷馨在这,虽说那些敌人未必能够突破净明宗的防御杀到这里,但世事难料,万一真的有事,只靠媚儿显然难以保护好风芷馨的安全。 于是,她便跟风芷馨和媚儿一同藏身在这玉隆宫宫底的秘室中,听着外头的动静。外边术法与法宝对撞的轰隆声不绝于耳,整个西山都在震动,幸好周围早已布下了多重禁制,否则一旦被术法波及,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 她们在这等了许久,直到外头的声音慢慢地小了下来。隐娘侧耳倾听,很快便判断出外头的形势,道:“敌人正在被击退,看来玉隆宫不会这么容易落在妖魔手中……” 话未说完,却听到一声异响,她猛一回头,却见身后竟莫名地多出了一条裂缝,风芷馨和媚儿一同跌入这裂缝之中。 隐娘大吃一惊,此处本是净明宗避险之处,周围也不知设了多少层禁制,想不到竟有人能够潜到这里,也不知这人是用了什么法宝。她双脚微动,立时化作剑光追了下去,然而裂缝尽头微光闪过,风芷馨和被她下意识地抱在怀中的小狐狸,俱都消失不见。 咬了咬牙,隐娘手掐土遁,亦消失不见…… ****** 风魂虽然知道逍遥山乃是净明宗的立派之处,又名西山,其实却从来不曾去过。现在天命崩溃,伏羲之术不起作用,天庭也渐渐失去了对人间界的控制,连地方神灵都难以遇到几个,他只好往大致的方向飞去,试着找人询问。 飞到半途时,他发现远处的云彩间飞出一条黑影,黑影回旋,直上云霄,最终飞入了罡风层。那是一个背生双翼的少女,身上穿的是明显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牛仔短裤和马甲,手中倒提着火尖枪,枪尖带出耀目焰光。 她怎么会在这里? 风魂怔了怔,虽然想要不管她,却又终究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况且太乙天书还在这丫头身上,现在也差不多该到了要回来的时候。 于是,他追在带翼少女的身后,也飞进了罡风层。 穿过罡风层,进入天界的范围。风魂皱了皱眉,暗自忖道:“再过去便是雷部的知霆大殿,由于王母娘娘的安排,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早已放弃了知霆大殿,不知她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黑羽想要做什么,但他还是准备跟过去看看。 就在他悄悄地跟在少女身后时,一缕花香飘至,又有梵唱传来,清美动听,妙不可言。 风魂愕了一愕,脚点虚空定在那里。 一个天女骑着金色大猪从高处落下,身穿霞光彩衣,臂挂飞天紫绫,头上还现有宝塔佛光。 天女停在风魂面前,微笑道:“风檀越别来无恙?” 风魂怔然道:“姑娘认得在下?” 天女以莲华合掌施礼道:“我曾与檀越在九嶷山天帝宫中见过一面,只是那时风檀越心神已乱,自是不会记得我这旁观之人。” 风魂脑中轰然一震。 这名天女说的,自然是王妙想削骨碎肉差点魂飞魄散,他怒骂紫光夫人并最终跟红线一同被镇在涯垠冰湖的那次,当时他所注意的,只有浑身浴身的王妙想和害死王妙想的紫光夫人,其他无关之人自然没有过多留意。虽然如此,当时在天帝宫里的本就没有几人,除去紫光夫人、王母娘娘、魏夫人、鲁妙典、王母娘娘与玉皇的小女儿太真夫人,剩下的便只有一人…… 常行日前,日不见彼,彼能见日;无人能见,无人能知,无人能害,无人欺逛。 能令有情在道路中隐身,非在道路中隐身,众身中隐身,王难中隐身,故不可见、不可取…… 风魂还礼道:“原来是摩利支菩萨!” 外现天女相,本是大菩萨! 摩利支天道:“现今群魔乱舞,三界大乱,我已奉我西方教教主之命暂时还俗,助王母和众仙一同抵御妖魔。我投身西土之前,原名华鬘,你就叫我华鬘好了。” 风魂也听说过此事,原先的坎宫正神斗姆元君因被手下恶煞出卖,在援救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宫的战役中惨死,在她死后,坐镇坎宫的便是这位传说中能隐一切身的极乐世界具光佛母。 “华鬘小姐,”风魂道,“不知华鬘小姐来找在下,又是为了何事?” 这隐身菩萨现在坐镇坎宫,手下有不知多少的吉曜恶煞需要管束,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自然不会无端端的出现在这里,并将他拦住。 第六十五章 一无所有 摩利支天道:“华鬘此来,是有一件事物要交于风公子。” 她伸出手来,递向风魂,玉手张开,上面放着一粒种子。 风魂愕然道:“这个是……” 摩利支天道:“此物与风公子的其中一位女弟子关系重大,风公子不妨将它留在身边,日后自有用处。” 风魂想道:“她说的应该是隐娘,我的四个女徒弟中,只有隐娘与她有些瓜葛。当年妙想削骨碎肉,自散三魂七魄,便是这位能隐一切身的女菩萨悄悄将妙想最后的那一魂一魄藏了起来。我记得飞琼说过,妙想姐姐死后,她曾将妙想的那一魂一魄带到灵山脚下度过一世,替妙想消去部分杀劫。” 轻叹一声,他向这位天女拜道:“如果不是有华鬘小姐暗中相助,妙想只怕难免形神俱灭,也就不会有今生的聂隐娘。华鬘小姐的恩情,在下永生难忘。” 摩利支天却道:“檀越错了,妙想仙子是妙想仙子,聂隐娘是聂隐娘,两件事不可并为一谈。” 风魂苦笑道:“这个道理其实我也知道,隐娘虽然是妙想的转世,但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并不能算做是同一个人……” “风公子,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摩利支天看着他,缓缓地道,“请容华鬘再说一遍……妙想仙子是妙想仙子,聂隐娘是聂隐娘。” 风魂怔怔地看着她,不太明白她到底在暗示些什么。 “此中因果,风公子日后自会明白,”摩利支天道,“华鬘就此告辞。” 说完,她便骑着金色大猪飞走,一名身型魁梧的战将从暗中现出身来,赤发趺足,三头六臂,护在她的身后。风魂猜测,这名战将应该就是曾与天猷元帅、玄天真武、翊圣元帅一同并称为北极四圣的天篷。天篷元帅原本就是佛门中人,只是后来不知因何原因离开西天,成为紫微大帝的座前神将,三百多年前,他却又重返佛门,成为摩利支天身边的佛门护法。 王妙想是王妙想,聂隐娘是聂隐娘? 她到底想要暗示什么? 如果她只是想告诉自己,这两个人虽是同一个灵魂的不同世,但不应该将她们当作同一个人看待,那这种事就算不用她说,自己也是明白。 还是说…… 风魂心中一惊,却又摇了摇头。 不管怎样,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纵着轻烟,快速地掠向知霆大殿。 此时的知霆大殿早已变得破败不堪,数个建筑悬浮在空中,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几座狰狞石像倒在各处,仿佛在诉说着雷庭曾经的威严。 电光划动,焰如流星。 两个身影在破败的建筑之间穿梭着,一个手持火尖枪,一个握有震天棍。两样兵器不时交击,将身边的残垣破瓦震得纷纷坠散。 风魂停在远处,悄然看着。手持火尖枪的乃是夜叉族少女黑羽,手持震天棍的则是身为雷庭护法的雷光护法显圣真君。两人都是背生双翼,又都擅长使用疾光电影之术。 风魂暗自诧异,心想这两个人怎么会战在一起。 既然弄不清其中缘由,他自然也就只能在一旁看着。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乃是仙界中屈指可数的几个肉身成圣的神将之一,成名已久,又岂是黑羽能够轻易取胜?然而黑羽这些日子的修为显然又进步了许多,再加上手中所持的是灌有青阳离火的火尖枪,虽然无法取胜,但一意缠斗,竟也跟雷光护法显圣真君战得难分难解。 枪尖一挑,数道霹雳冲霄而下,击向这位雷庭护法,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将震天棍随手一旋,接下霹雳,再化作光影劈去,将朝他冲来的黑羽劈得撞在墙上,壁破石坠,又有一座建筑轰然倒塌。 “够了,孟伊儿,”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将震天棍放下,淡淡地道,“以你现在的本事,要想赢我还嫌太早。” 黑羽以枪尖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怒盯着这个抛妻弃女的仙界神将。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皱了皱眉,叹道:“我知道你心中恨我,然而当年之事,我既无法说清,也难以向你解释。这些年来,你被你母亲培养成夜叉族的刺客,死在你手中的人亦有不少。如今三界大乱,你又无法再回夜叉族去,不如找个地方……” “娘死了,”黑羽没有心情听他再说下去,只是愤怒地看着他,“她已经死了……”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的神情间看不出有任何的悲伤又或是别的表情,只是淡然地道:“死死生生,本就是世界常事。早在她伪装成幽芮姥姥的那一天,她便已经当她自己死去,现在只不过是遂她心愿罢了。” 他竟然能够说得这么轻松?他竟然能够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少女的心中涌起尖锐的刺痛,母亲从来就不曾忘记过这个男人,振兴夜叉族只不过是她寻求力量的借口,她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想让这个曾经抛弃她们母女的人后悔……又或是让这个男人回到她的身边。 如今,母亲已经死去,然而这个被她始终放在心上的男人却没有任何的悲伤和难过。 对黑羽来说,这无疑是世间最不可饶恕的事。 枪尖一指,焰光直点雷庭战将的心口。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振着风雷二翅,左翅呼风,右翅带雷,快速地闪避着黑羽的枪影。 “够了!”他冷叱一声,一棍截去,随着震天巨响,夜叉族少女再次被他击退。 少女紧咬着牙,想要继续冲上前来。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却道:“孟伊儿,你根本就不该来找我……” “娘是为你而死的,”少女怒声道,“她一直、她一直就希望能够看到你回到我们身边。” 沉默许久,雷光护法显圣真君才道:“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她?孟伊儿,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更好一些。” 少女死瞪着他,没有任何的妥协。 “并不是我抛弃了你们,”雷庭护法看着少女,面无表情地道,“我离开她,是因为她先背叛了我,我是一个男人,而有些事情,作为一个男人是绝对无法原谅的。” 黑羽怔怔地看着他。 雷庭护法与她对视着,冷冷地道:“我离开她,是因为她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做了些不该做的事……还生了一个女儿。” 少女声音微颤:“你、你胡说……”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骗你的必要,”雷庭护法淡淡地道,“孟伊儿,你根本就不该来找我……你其实并不是我的女儿。” 火尖枪掉落在地,黑羽失神地看着前方这张开风雷二翅的男人,身子不断地颤抖着。这一瞬间,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变得毫无意义,这一瞬间,她的心灵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撕碎了一般。原本以为自己拥有怨恨他人的权利,却没想到自己才是所有不幸的根源。双翅收拢,她缓缓地跪倒在地,脸色是异样的苍白,苍白得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被人抽尽。 “我不信,”她喃喃着,“你、你胡说,这只是你、这只是你离开我们的借口……” “这是事实,”雷光护法显圣真君道,“我知道从你小时候起,你的族人就把你看作是血统不正的杂种。然而事实上,你是纯粹的夜叉族人,在你的身体里没有任何异族的血液。而我却是一个人类,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是在修行途中误食了风雷果。我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我想,除了你母亲,只怕也没有别人知道。” 他飞到少女面前,黯然地道:“其实我并不想把这种事告诉你,不管我与你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至少,作为孩子的你是无辜的。你的母亲一直在苦求我原谅她,而我原本也想过让自己接受你,尽可能地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很可惜……我做不到。除了离开你们,我不知道我还能再做什么。” 少女跪倒在地,两只手紧紧地抠进白玉砖缝之间,直至抠出鲜血。虽然想要把这人的话当成谎言,然而心里涌起的却是无法抑制的痛。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开始明白她的母亲对她的怨恨。 甚至这一刻,她才明白母亲每次看到她时,眼中的厌恶与悔恨。 她根本就不应该被生下来。 雷光护法显圣真君低头看着她,暗叹一声,振翅飞走。 整个知霆大殿变得空旷和寂静,少女使劲地扰着双翅,就像是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进去。最终,她失声哭了出来,那一串串的泪水打落在地。 只有她自己明白,替母亲报仇,只是她找上这个男人的借口。除了这个借口,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母亲死了,她也无法再回到族人里头。 从小时候起,她就一直背着母亲收集着这个男人的消息。虽然也责怪着“父亲”的抛弃,但在内心深处,她却又一直以为自己对这个人有着真正的理解。 找上这个人,又或是寻找借口与他战斗,其实都不过是想要见一见他,想要跟自己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亲人在一起。 然而现在……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泪,一滴滴地落下,然后越来越多,就像怎么也无法流尽。 终于流尽了,滴下的……却又成了殷红的血…… 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第六十六章 隐娘,梁休,风芷馨 隐娘借着地遁紧追着被人劫去的风芷馨和媚儿。 虽然不知道敌人是用什么法宝突破了净明宗的防线,但对方还是留下了些微的线索,令她能够遁着这些线索进行追踪。 时间慢慢地流逝,不知不觉,她离逍遥山已是越来越远。 察觉到前方失去了敌人法宝遗留下来的气息,她猜想对方已经离开了地底,于是便暗掐术法,往地面潜去。 飞出地面,她隐着身形飞到高处,四处张望一番,见山丘的另一侧有许多人影,于是便悄悄地潜了过去。 潜到周围,她小心观察,见风芷馨果然被人带到了这里。风芷馨虽然未被绑住,却也脸色苍白,抱着媚儿不知所措。押着她的是三个男人,在他们的前方则站着一个隐娘认识的女子。 “原来是她,”隐娘抿了抿嘴,却又想道,“只怕她并不知道被她偷来的人是师父的妹妹,如果知道的话,她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女人便是曾把风魂从涯垠冰湖里“偷”出来的侠盗蓝菊花,在她身后的,则是高羊茅、马棘、二色胡三草,看到这一花三草后,隐娘才明白为什么他们能够突破净明宗布好的诸多禁制,将风芷馨带了出来。蓝菊花别的本事虽然不算如何,偷盗的本事却是了得,身上又藏有能够助她上天入地的奇仪顺遂钻地梭。在华山时,虽然血灵子布下九篆阴魔大阵,她却仍然能够溜进去盗出袁紫烟的天乙飞宫图,交给幽芮姥姥,由此便可以想见她的本事。 在蓝菊花的对面,站着一个龙族男子,身穿青色长袍,头长犄角。在这龙族男子身边,则佝偻着一个老太婆,对这老太婆,隐娘也觉得自己像是曾经在哪个地方见过,只是一时竟想不起来。 在这龙族男子与老太婆身后,还散落着十几个身影,虽然都化形为人,但隐娘还是看出,这些全都是龙族。 “你们要的人,我已经替你们偷来了,”蓝菊花娇笑着,“你们用来跟我做交易的东西呢?” 龙族男子随意地看了身边的老太婆一眼,老太婆哼了一声,从袖中掷出一物。 蓝菊花将那小牌接住,放在眼前瞅了瞅,笑道:“果然是两界牌,这可是与六时含景莲并称为冥狱双华的地府至宝,你们竟舍得用它来换这个小丫头,看来这丫头的来历倒是不小。” 龙族男子淡淡地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将人交给我就可以了。” “放心放心,”蓝菊花掩嘴笑道,“既然是说好的交易,我自是不会多问的。二色胡,把人给他们。” 二色胡用手去推风芷馨,媚儿从风芷馨的怀中跳起,召出狐火喷向二色胡,只可惜她的狐火威力太小,被二色胡一闪便轻易闪过。 蓝菊花伸出手拎住小狐狸的后脖,让她挣来挣去也无法挣脱。蓝菊花笑道:“一不留神多偷了个小家伙来,这个小的你们要不要?我可以算你们便宜点。” 龙族男子道:“这个就不要了,你可以自己留着。” “也好,”蓝菊花随手把媚儿扔给高羊茅,“好久没吃狐狸肉了。” 小狐狸吓了一跳,狐毛抖个不停。 风芷馨被二色胡推到前方,心中忐忑不安,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得,也不知道他们把自己抓来干么? 龙族男子冷峻地看了风芷馨一眼,忽地拜倒在地:“虬龙震骨,拜见公主殿下。” 不止是他,连他身后的那些龙族战士也全都拜倒。一时间,不但风芷馨发怔地站在那里,连蓝菊花和她的手下三草也互相对望了一眼,对这显然只是一个凡人的少女的来历更是摸不着头脑。 唯有那个老太婆仍然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冷笑。 躺在暗处的隐娘亦是心中惊异,她本以为这些人多半要对师父的妹妹不利,却没想到他们反而一见到风芷馨便跪了下来,不由在暗中忖道:“他们将芷馨姑姑称作公主,可是芷馨姑姑不过是个凡人,又怎会成为龙族的公主?虽说芷馨姑姑其实是采石岛上的五彩石转世,论身份,应该算是女儿国的第七公主,被人称作公主殿下也不算什么。但女儿国中并无男子,这些人与女儿国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况且,以女儿国跟师父的渊源,也没必要让人偷偷地把芷馨姑姑劫出来。” 趁着一花三草的发怔,媚儿从高羊茅手中挣脱,窜了几步跳到风芷馨肩上。风芷馨看着跪拜自己的这些人,也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安下心来,只得小声询问:“你们是谁?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公主,”龙族男子道,“此地并不安全,还请公主随我们一同前往安全之处,再容吾等向公主解释。公主请放心,我等绝不会伤害到公主。” 一名龙族女子飞上前来,身形一摇,化作螭龙,伏在风芷馨面前。虬龙震骨道:“请公主骑乘。” 风芷馨无法,只得抱着媚儿骑上螭龙。螭龙载着她们飞上夜空,那龙族男子和老太婆亦紧随其后,其他人亦纷纷化作龙身,腾云驾雾,护着风芷馨瞬息远去。 高羊茅看着夜空,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龙族竟然会将一个凡人奉作公主?” “管他呢,”蓝菊花摇着手中的两界牌,笑道,“现在到处都不安全,有这冥府至宝,我们随时都可以穿越人间与地府两界,遇到危险,逃起来也方便得多……” 话音未了,一道剑光闪过,她手中的两界牌竟已被人抢走。 抢走两界牌的便是始终藏在一旁的聂隐娘,她拿着两界牌落在蓝菊花的前方,瞪着蓝菊花。蓝菊花怔了怔,忽地笑道:“原来是你,难怪我在逍遥山内看到你时,觉得你有些眼熟,你不是风魂的那个女徒弟么?” 隐娘怒道:“芷馨姑姑和我师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化作剑光,朝那些龙族消失的方向直追而去。 在她身后,传来蓝菊花气急败坏的叫声:“死丫头,把两界牌还给我。” 高羊茅与另外二草对望一眼,问:“大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蓝菊花道:“废话,还不快追。” 夜色正浓,隐娘在山岭之间不断地穿梭,悄然追着远处的些许光影。 虽然想尽快救出风芷馨和媚儿,只是一方面,对方人数更多,她又还未能弄清这些人的实力如何,担心交手时会连累到毫无防护能力的风芷馨。而另一方面,这些龙族对风芷馨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因此,她也很想多观察一阵,看看这些家伙到底在弄什么名堂,为何会找上师父的妹妹? 追了一阵,不知为何,小腹传来一阵阵的不适,让她难以专心御剑,甚至差点将劫走风芷馨和媚儿的这些龙族追丢。 夜空之上仍不断有陨星坠下,破碎的大地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阴影密布。 一声轰然巨响从前方传来,紧接着便是连续不断的火光与雷电从暗云间穿梭而下,间杂着数声惨叫。 隐娘心中一惊,正欲加快飞行的速度赶到前方。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有若炎炎烈日,破空而下。 身子一旋,她闪电般折向一旁。 剑光击在她的身旁,将本就支离破碎的大地劈出一条深邃的裂口。 隐娘倒持古奇龙音剑,足尖点着一块巨石,定睛看向阻住自己去路的敌人。那是一个英俊的少年,冷峻的面容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邪气,身上的轻衫在夜风中不断卷舞。 梁休! 虽然不知道梁休与劫走风芷馨的那些龙族有什么关系,但隐娘却很清楚地明白,他是在阻止自己赶到前方,而这让她更加替风芷馨和媚儿担心。 古奇龙音剑快速地抖出剑花,这些剑光有若泻地星河,卷向带着邪气的少年。 与此同时,隐娘斜斜一窜,想要绕过梁体赶往前方。 梁休身子一退,飞剑耀出迫人炎气,而隐娘的剑光就像是扑入火中的飞蛾,很快便全都消失。 紧接着,梁休身形一纵,刹那间便又赶到了隐娘身前。隐娘心知梁休学的乃是将太阴剑诀反过来练的太阳剑诀,以自己的御剑之道,绝对无法逃脱其太乙金光纵的阻截,只得咬一咬牙,剑光连闪,不顾一切地朝梁休抢攻。 梁休冷笑一声,一丝不乱地应对着,两人的飞剑在夜色间撞击出一连串的火光。 隐娘的璇玑剑舞虽然精巧,但梁休的太阳剑诀同样出于大乙一脉,又剑走极端,如何会让她轻易击败? 隐娘心悬风芷馨和媚儿的安危,越战越急。梁休的脸上现出阴戾之气,一剑指天,剑光冲霄而上,再划破苍穹直折而下。 隐娘不得不以古奇龙音剑将梁休的剑光强行截下,只听锵地一响,气浪狂卷,她被击得抛飞在地。 以剑撑地,她想要强行站起,然而腹内传来一阵阵绞痛,令她冷汗直流。 梁休落到少女面前,阴沉的面容带着强烈的杀气,剑光一闪,化作炎阳砸下。 却听嘭的一声震响,一道剑光从远处袭来,击散炎阳。一个男子疾飞而来,手中持着紫华流光剑,正是净明宗靖盱真人盱烈。 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女神婴彭兰和袁宝儿。袁宝儿落在隐娘身边,小心搀扶着她,彭兰则与盱烈一同夹攻梁休。 梁休没有恋战,接了盱烈和彭兰几剑后,便化作剑光破空而去,他的太乙金光纵瞬息千里,盱烈和彭兰自是难以追及。 “隐娘,你怎样了?”袁宝儿担心地扶着隐娘,道,“芷馨和媚儿呢?” 隐娘的身子一阵阵地发冷,她脸色苍白地指着前方。前方的火光和疾电都已消失,能够看到的只有那漆黑的夜。 盱烈和彭兰对望一眼,一同纵剑飞了过去。 隐娘咬牙硬撑,想要追上他们,却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袁宝儿赶紧将她抱起,却发现她已经陷入昏迷。 另一边,盱烈和彭兰落了下来,看到的却是满地的尸体,这些尸体以龙族居多,其中亦夹杂着一些妖魔,甚至还有几个夜叉族。到处都是残骸断体,血水在夜色下反射着淡淡的殷红,让人心惊肉跳。 他们在这些尸体间寻找着,但没有找到风芷馨和媚儿…… 第六十七章 龙族内乱 风魂飞到黑羽面前,低头看着她。 他也没有想到追着这夜叉族少女身后来到知霆大殿,看到的却是这样的情形。 少女茫然地抬起头来,本是清丽的脸庞上挂着血泪。她明明记得自己曾以火尖枪杀了眼前的这个人,却没想到他还会出现在这里。然而此时此刻,对她来说,一切都无所谓了。 她闭上眼睛,虽然用尽力气,却无法隐藏住言语中的哽咽:“杀了我。” 风魂却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杀我就滚开!”少女怒叱一声,握住地上的火尖枪朝眼前的男子疾速刺去,却刺了个空。 紧接着便是后脑一痛。 少女扑倒在地,心里想着:“这样……也好……” 意识迅速地流失,直至整个人都陷进黑暗。 至深至冷的暗。 风魂将她抱起,身子一闪,飞出知霆大殿,穿过罡风层,破云而下,来到人间。 他并没有杀死黑羽,只是让她睡上一觉而已。 虽然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有杀死这个夜叉族少女的理由,她害过灵凝,害过隐娘,还曾跟着她的母亲潜入采石岛,害死了龙格。 然而说到底,她却也只是一个可怜人。 夜深人静,他带着黑羽来到山野间,生出篝火,任她沉沉睡着,自己只是坐在火边。 就这样过了许久,直到天边开始现出微弱的曙光,少女终于醒了过来。 困惑的神情一闪即逝,在弄清自己其实没死后,她下意识地跳起,有如野猫般身子微伏,背上的黑色双翅微微张开,黑色珍珠般的双眸怒瞪着风魂。 “为什么没有杀我?”她冷冷地问。 “想死还不简单?”风魂将手一招,火尖枪凭空而现,插在黑羽面前,“你自己寻死便是,又何必要让人杀你?” 黑羽咬了咬牙,没有去拿火尖枪,只是冷笑道:“别在这里装什么好人,我不但差点杀了你徒弟,害死了你的情人,上次还刺了你一枪,我就不信你……” 风魂却淡淡地截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可怜?你是不是觉得像你这么可怜的人,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黑羽怒道:“我怎么样,根本就不关你的事,没人要你同情……” “我不是在同情你,”风魂冷笑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笑罢了,把自己想象成这世上最悲哀最可怜的人,真的就能让你的心里好过一些么。”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黑羽愤怒地道,“不要以为你有多了解我,不要以为……” “从小没有人关爱,好像自己的出生就是为了受罪,”风魂看着她的眼睛,“总是告诉自己,说你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父亲不要你,母亲恨不得从来就没有把你生下来,把所有的错都怪罪在自己身上,然后沉迷在这种对自己的同情与可怜当中,仿佛一个木偶般,任由别人推着你走。像你这样活着……真的还不如不要出生的好。” 黑羽身子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你,你明明就什么都不明白,”她气得全身发抖,“你明明就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风魂冷然地道,“好吧,如果你这么想得到别人的同情的话,那我也可以说些让你听了觉得心里好过的话,你确实很可怜,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你更可怜,全世界的人都应该来同情你,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值得让人同情的孩子……我这样说,你是不是更好受一些。” “去死!”黑羽怒吼一声,向火尖枪抓去。 火尖枪却有如幻影一般消失了。 风魂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直接将她按得趴跪在地。少女想要挣扎,然而有一种奇怪的气息紧紧地压制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风魂直接扯下她的短裤,狠狠地打在她的屁股上。 黑羽强忍着从臀部传来的阵阵痛楚,这种处境让她觉得深深的屈辱,但她却不知该如何反抗。 打了十几下,直到那光滑的臀部都变得红肿。风魂这才松开她,淡淡地道:“做我的徒弟吧。” “你、你……”黑羽呆呆地抬起头来,又气又怒,却又被他这番古古怪怪的作风弄得摸不着头脑。 “你有毛病。”最终,她只能大骂一句,双翅一拍,腾上天空便要飞走。 “你的枪。”风魂随手一掷,火尖枪再次出现,快速地飞向黑羽。 黑羽回过头来伸手握住,再次看去,却见风魂随意地摊了摊手,道:“反正你也没地方可去,跟着我又有什么不好?” 黑羽咬了咬牙,提着火尖枪快速飞走。 她觉得自己还是离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越远越好。 看着她逝去的身影,风魂苦笑了一下,摇头道:“这丫头,实在是应该有个人来好好的管一下她。” 算了,现在还是由她去吧。 风魂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个竹简,看了一看,又扔进囊中,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在黑羽昏睡的时候,他已经把太乙天书拿了回来。 ****** 琉球岛。 风芷馨抱着媚儿,被人推入一个破旧庙宇。 庙宇内站着一些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有男有女,有的相貌怪异,看上去显然不像人类。 紧跟着风芷馨一同进来的是那个佝偻的老太婆。风芷馨本是跟着虬龙震骨和那些龙族一起往南飞,途中却遇到这些人的偷袭,而这老太婆更是突然出手暗算震骨,令震骨当场惨死。 “就是这个女孩?”一个虽然俊俏却又过于阴柔的青年打量着风芷馨,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五彩石化形的女孩,竟然会是东天青元显圣真君的妹妹,此事倒也确实出人意料。难怪当时风魂会带着他的那几个女徒弟追到罗酆山去。” 旁边一个道士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不是风魂那家伙,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都是哥哥的仇人么?风芷馨与媚儿一同打量着这个中年道士,见他头挽道髻,身穿太极道袍,看上去和寻常的道士并没有什么不同,也知道他所说的“变成这个样子”到底又是什么样子?旁边却有几人偷偷地笑了出来,听在这道士耳中,更是气得满脸通红,仿佛遇到了什么奇耻大辱。 风芷馨却不知道,这道士名为叶法善,他原本与幽芮姥姥、姬乔、黑羽一同穿越到二十一世纪,却在寻找五彩石的途中被她的哥哥一刀劈成两截,幸好元神带着上半截身子借血遁及时逃走,才没有像幽芮姥姥和姬乔一样死在那个时代。 只是他虽然逃脱,却毕竟是失了下半截身子,当时事急从权,他只得随便找了一个路人杀了,用那人的下半截身子和自己接上。 但那却是个女人…… 上身是男,下身是女,叶法善虽然是个道士,算是出家人,对这种事却也不可能毫不在意。然而事到如今,要他把自己再劈两截重新找人接过,他却也没这个魄力。在回到这个时代后,他虽将这种羞耻之事藏在心中,宁死也不告诉别人,然而不幸的是,这个秘密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发现他“不男不女”这个秘密的,是站在他边上的那个青年。这个青年名叫凤梧,一般人都将他称作凤梧公子……他很喜欢偷看男人洗澡。 通常情况下,男人会比女人更容易保守秘密一些,但不幸的是,这位凤梧公子从来没有把他自己当成男人。如果说叶法善半身是男、半身是女,那这凤梧公子则外表是男,内心是女…… 而那个佝偻的老太婆,则是曾在长白山真月府与薛红线起过冲突的辰萤姑,若不是她以两界牌这种冥界至宝与蓝菊花作交易,蓝菊花只怕也不敢冒着得罪净明宗的风险潜到逍遥山内部去劫人。 叶法善恨恨地看着风芷馨,辰萤姑同样冷冰冰地盯着她,使得风芷馨抱着媚儿,心底生寒。凤梧公子却将风芷馨随意打量了一下,扭头看向站在庙宇角落的一个魁梧汉子去了。 这汉子虽然看上去像是人类,但在他的两侧各站着几名龙族战士,这些龙族战士显然都是他的属下。他看着风芷馨,略一打量,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人已经抓来了,”辰萤姑发出桀桀的怪笑,“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对五彩石没什么兴趣,”魁梧汉子带着那几个龙族战士慢慢地向外走去,走出庙宇时,冷然地留下一句,“只要你们别让她活着离开这里就可以了。” “这个简单,我们现在就把她炼回五彩石。”叶法善冷哼着从袖中掏出一物,掷在风芷馨面前,随风幻化,变成一个炼丹炉,炉内燃着暗红火焰。 “那这小狐狸呢?”辰萤姑看着风芷馨怀中的媚儿。 “这不是废话么,”凤梧公子阴阴地笑道,“当然是一起烧了,难道还留下活口,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丫头是被我们烧死的?不管是青元真君和他手下的苍天战将,还是袁隐居和他身边的那伙人,可都不是容易对付的。我们要的只是五彩石,没必要为此而多竖仇敌。” 风芷馨脸色更是苍白,小狐妖媚儿亦在她的怀中栗栗发抖。 旁边的几个妖魔已围了上来,准备将她们扔进炉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数声怒叱,紧接着便是连续不断的风雷之声。一个苍老而平缓的声音响起:“震洪,你为了成为四海龙王,统治整个龙族,竟然在暗中谋害小公主,连你自己的亲弟弟震骨也不放过,真是丧尽天良。” 那魁梧汉子的声音亦在外头响起:“笑话,你们也只不过想挟持小公主,借公主之名号令龙族,有何资格说我?” 轰声不断,惨叫迭起。 庙中几人对望一眼,辰萤姑皱眉道:“为何会被人找到这里?” 叶法善冷笑道:“管它那么多,先把这丫头炼化再说。” 身形一掠,准备要抓起风芷馨扔进炼丹炉中,谁知旁边风声急起,一个妖魔躯体爆裂,钻出一条蛟龙,蛟龙卷了风芷馨和媚儿便破顶而出。 叶法善和辰萤姑、凤梧公子等人这才知道身边藏了奸细,脸色齐变,赶紧各施法宝追向那条蛟龙。 第六十八章 谁的孩子? 此时天色已亮,风芷馨被这只蛟龙截着飞上天空,见周围飞着数百只飞龙,俱是张牙舞爪,互相战在一起。所有龙族在她看起来都是一样,也分不清哪些是要杀她的,哪些又是跑来救她的,只看到血雨漫天,不时有尸体坠落。 “小公主莫慌,”载着她在战场中飞掠的蛟龙快速地回过头来,口吐人言,“我等就算是拼尽性命,也会保护你离开这里。” 话音未了,一道剑光闪过,这只蛟龙便已身首异处。 风芷馨抱着小狐妖往下直坠,而蛟龙那被人砍下的脑袋也在她的前方跟着她一同落下。看着蛟龙死不冥目的眼睛,风芷馨也不知该做何感想,倒是她怀中的媚儿喃喃道:“它的性命……也拼得太快了吧?” 一些飞龙见到风芷馨遭遇危险,纷纷飞来,试图将她救起。然而一道剑光撩起,化作炎炎烈日紧追着风芷馨和媚儿,那些飞龙触之即死,竟无人可以接近他们想要保护的小公主。 以剑光斩杀蛟龙,逼退龙群的自然是修习太阳剑诀的梁休。 梁休看着坠往地面的风芷馨,脸上现出残酷的冷笑,竟是想任由她就这样摔死。 “芷馨姑姑,你别怕,我来保护你。”小狐妖媚儿赶紧叫道,她多少也会些法术,别的地方派不上用场,要想让自己和风芷馨不被摔死,却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然而风芷馨在下坠中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把她抱得紧紧的,心想就这样摔在地上的话,被她抱在怀中的媚儿或许不会有事。 媚儿力气不够,无法从风芷馨怀中挣脱,本就会得不多的那点法术自然也就派不上用场,一时间吓得大叫。风芷馨听她大叫,更是想要保护好她,也就搂得更紧了…… 梁休看着风芷馨和媚儿摔向地面,带着邪气的冷笑始终挂在他的脸上……却又很快凝住。 地面突然裂出一个口,风芷馨和小狐妖掉进裂口,消失不见。 “奇仪顺遂钻地梭?”辰萤姑飞到梁休身边,怒道,“蓝菊花这贱人,我已将两界牌给了她,她竟然还敢来插手?” 梁休冷笑道:“她们跑不了。” 飞剑一抖,一道光芒透入地底,竟将带着蓝菊花和风芷馨等人逃走的飞梭照定。而他自身更是驭着剑光,沿地面直追。 此时,蓝菊花也是心中暗恼,觉得自己这一趟生意真是做得亏大了,两界牌被人抢走不说,辛辛苦苦被自己从逍遥山劫出来的这个丫头,竟然还是风魂的妹妹,弄得她现在不得不再把这丫头救回去。 而更糟糕的是,头顶上的那个驭剑少年飞行的速度竟然比钻地梭还快,她怎么甩也甩不掉。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躲在家里睡觉。 随着霹雳一响,梁休以一剑化万剑,俱皆透入地底,迫使蓝菊花不得不驾着钻地梭飞出地面。 梁休淡淡地哼了一声,剑光划破空气,一剑斩向坐在蓝菊花身后的风芷馨。 蓝菊花偷盗的本事虽然不错,战斗的能力却不怎样,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付。风芷馨和媚儿都知道这一次真的是死定了,吓得全都闭上眼睛。 一道狂风卷来,刮得地动天惊,山河失色。 有人落在钻地梭前,头戴金冠,身穿紫袍。他随手一挥,金光闪过,梁休立时飞剑断去,负伤飞退,沿途洒下血雨。 此时,虬龙震洪也带着叶法善等人和手下龙族追了上来,见梁休败逃,那金冠紫袍的男子负手站在那里,周身散出惊人煞气,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 ****** 风魂来到了逍遥山。 来到逍遥山时,他发现此次刚刚才遭遇完一场战事,空地上躺着数十具尸体,一些建筑崩塌,还有一些地方变得坑坑洼洼。 他心中一惊,慌忙来到玉隆宫前,由一位净明宗弟子替他禀报,很快,盱烈便掠了出来,满是愧疚地看着他。 风魂问:“这里出了什么事?” 盱烈低声道:“龙族和一些妖魔不知为何突然袭击此处,虽然他们已被我们击退,只是……芷馨姑娘和媚儿被人劫走了。” 风魂心中立时一紧。 盱烈将大致的情形告诉风魂,风魂越听越惊。劫走芷馨和媚儿的人竟会是蓝菊花,这确实是让他意想不到,而梁休竟然会无端出现,阻截隐娘,更是让他大怒,后悔当年在秀极山庄时实不该将太阴剑诀的口诀念给那家伙听。 盱烈一脸歉意地看着他,虽说事出意外,逍遥山中禁制重重,连他也没想到竟会被人借着法宝来去自如,然而风魂将自己的妹妹放在他这里请他照顾,本是出于对他的信任,现在风芷馨却不知所踪,他自是觉得过意不去。他道:“你最好先去看看聂姑娘。” 风魂也知道事情既已发生,再责怪谁也是无用,又听盱烈让自己先去看看隐娘,担心隐娘受伤,于是赶紧跟着他一同进入玉隆宫中。 来到后方庭院,彭兰和袁宝儿也飘了过来,袁宝儿低声唤道:“你终于来了。” 盱烈见她两人也在这里,心想再过去就是聂隐娘的居室,自己一个大男人进去有所不便,于是便先向风魂告辞,处理其它事物去了。风魂跟着二人走在画廊之间,他终是心中担心,不由问道:“隐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彭兰却先斜了他一眼,哼道:“你还敢问,世上哪有你这样做师父的?连自己的女徒弟都不放过。” 风魂听她语带不屑,反而更是摸不着头脑。袁宝儿红了红脸,低下螓首的同时又用眼角偷偷看他:“其实也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她在与敌人交手中,不小心动了胎气,腹内绞痛,幸好我们及时赶到,将她带回来服了些丹药,已经好多了,肚中胎儿也平安无事……” 话未说完,却见风魂已经停在那里,一脸错愕。 彭兰与袁宝儿见风魂样子奇怪,不禁也对望一眼,还未说话,风魂却又大跨步地往前走去。 隐娘怀孕了?虽然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风魂脑中却实在是乱得有如丝麻?她跟谁做过那种事情?她肚子里到底是谁的孩子? 这些事风魂怎么也无法不问不想。 来到隐娘所住之处的门口,他伸出手,却又定在那里,没有把门推开。 门自己打开了,一个端着汤药的侍女站在门内讶异地看着他。彭兰挥一挥手,让这侍女离开,又看向风魂。风魂苦笑一声,慢慢地进入室内。 袁宝儿也要跟进去,彭兰却突然伸手,将她拉住。袁宝儿回头,见彭兰向她摇了摇头,只得停住脚步,二女一同守在门外。 隐娘正独自一人斜倚床头,半躺在床上,见到师父进来,神情间带着几丝慌乱,却又有几丝羞红,轻声道:“师父……” 风魂坐在床边,下意识地看着她那用被子半遮的小腹,如果是在平常时候,或许还发现不了什么,现在仔细看去,见她的那儿果然是微微凸起,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怒火和酸意。 看着师父的样子,隐娘自然明白师父已经知道了,只是,有些事情她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伸出手,想要抓住师父……却抓了个空。 风魂猛地起身,大跨步地往门外走去。 门咣的一声震响,室内又只剩下了少女一人。 隐娘低下头去,用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腹部,既没有显得沮丧,也没有多少难过。在她的眸中,甚至还带着些许微笑…… 风魂站在假山间,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就那样离开,不管隐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不管她是否真的爱上了别的男人,这个时候,她都会需要自己陪在她的身边,给她一些安慰,给她一些鼓励……但是他真的做不到。 虽然说,他怎么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界那男女相对平等,甚至是女人比男人“更平等”的未来,对这种事应该多少能够接受些。凭什么男人能够三妻四妾,女人就不能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然而当这种事摆在自己的面前时,他却发现自己真的无法保持冷静。虽然隐娘只是他的徒弟,虽然隐娘有权力去爱上别的男人。然而在风魂的私心里,其实早已将这个女孩儿视作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回想着自己与隐娘的相遇,回想着自己与隐娘在这些日子那若隐若现却怎么也剪不断的情愫和牵羁,他发现自己真的无法接受这个女徒儿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这样的事实。 对他来说,隐娘已绝不仅仅只是王妙想的延续,更不是王妙想的代替品。 隐娘就是隐娘……是他所关心和怜爱的那个女孩!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黯然回头,于是看到了袁宝儿。袁宝儿走到他的身边,注视着他脸上那怎么也无法掩盖的痛苦,低声说道:“风魂,难道说,隐娘肚子里的孩子……” 风魂苦笑:“不是我的。”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这样的现实,但事到如今,他已不得不承认。 “可,可这怎么会?”袁宝儿的脸上透着惊讶。 “为什么不会?” “因为,”袁宝儿略略地咬了咬唇,道,“虽然似乎有悖于常伦,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隐娘对你的喜欢。她、她的心里根本就只有她的师父……” 风魂对自己在隐娘心中的地位原本也有同样的信心,只是此时此刻,突然得到妹妹和媚儿被人劫走的噩耗,紧接着便是得知了隐娘怀孕的事,心神大乱,自然也没空细思,现在听到宝儿也这么说,不由犹豫起来。 他道:“或许是这些日子,她在这里遇到了哪个……” “不可能的,”袁宝儿低声道,“这些日子,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和芷馨、媚儿,更不可能有机会去跟别的男人相处。” 是么?听到这里,风魂也疑惑起来。他与芷馨分开的时间只有这一两个月,但这一两个月,隐娘却一直跟芷馨和袁宝儿在一起。而在这之前,不管是在穿越到二十一世纪的那些日子,还是在追着幽芮姥姥前往罗酆山之前,他都没有跟隐娘分开过,如果隐娘跟别的男人偷情私会,他绝不可能毫无所觉。 难道说…… 风魂想着:“她所怀的孩子竟会是姬乔那混蛋的不成?那天夜里,我赶到用于召魂的山头时,隐娘已经不见,地上却遗留着那件她原本穿在身上的旗袍……难道是姬乔强.暴.了她,只是她心中害怕,事后怎么也不敢告诉我?” 风魂心中涌起无限怒火,恨不得把早已死去的姬乔再抓出来碎尸万段。又想到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自己没有保护好隐娘,心中更是充满了自责。 “我还是觉得,”袁宝儿垂着脑袋,不敢看他,“隐娘怀中的孩子……应该是你的。” “可是……” “当我告诉她她怀有身孕的时候,她给我的感觉,分明就是觉得很幸福,”袁宝儿道,“我想,如果她怀上的不是她真心喜欢上的男人的孩子,她是绝不会露出那样的幸福。” “是么?”风魂回想着刚才看到隐娘时,隐娘脸上的平静,平静中甚至还带着一种身为人母的喜悦,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袁宝儿并没有看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隐娘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也不是姬乔的。然而这种认识并没有减轻他心中的愤怒,虽然从理智上来说,他知道自己应该给予隐娘更多的祝福,然而在私心里,他竟然会有一种宁愿隐娘是被人强.暴.而有了孩子,而不是她爱上了别的男人这种扭曲的想法。 “我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他痛苦地想着,“她又不是我的玩偶,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有她自己的幸福。如果她真的喜欢上别的男人,甚至宁愿替那个男人生下孩子,我应该……我应该祝福她才对。” 袁宝儿看着风魂紧握的手,在他的手缝间,竟然滴下粒粒血珠。 血珠滴在地上,落成殷红的花。 她伸出双手,将风魂紧握的拳头牵了过来,温柔地道:“不管怎样,我想,你还是应该再去看一看她,她需要你。”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风魂点了点头。 就在他准备回头去见隐娘的时候,一个净明宗弟子飞了过来,朝他稽首道:“青元真君,殿前有人想要求见于你。” 风魂本就心烦,只是淡淡地道:“告诉他我没空。” 那净明宗弟子道:“那人乃是上界星君,为坎宫心宿之苍龙第五星,她说她有芷馨姑娘的消息。” “苍龙第五星?”风魂愕了一愕,“心宿心月狐?” 第六十九章 妹妹的下落 风魂来到正殿,早已等在那里的盱烈与他略一示意,便走了出去。 正殿中央立着一个妩媚的女子,身穿宽袖云光丹凤长裙,外罩彩蝶短衣,风情万种地盈盈上前,朝风魂拜道:“心月狐拜见太真王。” 风魂位列真王,心月狐只是五斗群星中的一名正神,她对风魂屈膝下拜,自也合情合理。但风魂却不敢小看这个女人,连赵芜女那等才智,都曾被这女人算了一道,其腹黑与心机,自是令风魂不得不暗中戒备。 风魂暗掐手指,凝神注视,见心月狐身上果然已失了王气。原本心月狐已利用桃花煞和游仙枕,取代早已被人害死的武媚娘陪在人皇李治身边,暗中将人皇的五色之气聚集在她的身上,只要时机成熟,便可成为人间界自古以来绝无仅有的女皇帝,然而现在天命崩溃,人人都有逐鹿中原的机会,再没有“真命天子”这一回事,她以往的心血也算是白花了。 当然,风魂对心月狐是否能够取代武则天成为人间界旷古绝今的唯一一个女皇帝并不关心,他看着这位心机深沉的斗部恶煞,淡淡道:“你找本王,又有何事?” 虽然早已成为东天青元太真王,但他却很少以“本王”自称,现在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藉着仙职压住心月狐,看看她到底想要弄些什么名堂。 心月狐娇笑道:“听说太真王的妹妹在前两日被人劫走,妾身恰好得知她的去处,想要告知王爷,向王爷换些赏赐。” “哦?”风魂看着她,“你有何要求?” 心月狐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媚眼如春,她本就擅使桃花煞,这一眼看来,令风魂也不禁心神一荡,赶紧压住绮念。心月狐妖媚地道:“风公子封圣大荒境,位列太真王,却还未曾娶妻,三界中不知有多少闺中少女梦想着能够嫁予公子,妾身亦有此心,希望风公子不吝妾身出身卑贱,令妾身能够在公子身边为妻为妾,服侍公子。” 她刚才还将风魂称为“王爷”,现在却改口呼他“公子”,语如呢喃,惑人心神,让人仅仅是将她的话听在耳中,便自有一股子舒服。 风魂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心月狐见自己媚.术无效,暗自气恼,脸上却仍是带着娇笑,道:“妾身说得还不够明白么?实不相瞒,公子带着伊奘诺尊和他的三贵子暗袭黄泉国,斩杀水王玄冥,已经令得天庭震动。如今公子一统苍天,连高天原亦被公子收入囊中,这东皇之位早已无须再看,必属公子无疑。听闻,王母娘娘随时都会降下懿旨,令公子继太乙救苦天尊名号,封作东方青华大帝……” 风魂这才明白过来,道:“你想让我将你封作帝后?” 以心月狐的野心,这种事对她来说其实也不算有多不可思议。在历史上,骆宾王替徐.敬.业起草檄文时,便曾说武则天“入门见嫉,娥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 如果不是赵芜女撕破天命,引发了这场三界浩劫,按照天命一直演变下去的话,心月狐无疑将会取代武则天的位置,成为人间女主。而她现在虽然功亏一篑,野心却丝毫不减,媚惑风魂,以风芷馨的消息做交易想要成为东天帝后,只不过是重演她“惑主”的手段罢了。 心月狐盈盈拜道:“公子见笑了,妾身只是折服于公子之能,有心学红拂女披氅夜奔,还望公子收留。” 风魂却道:“抱歉,本人早已娶妻。本人曾与许飞琼许仙子以天地为媒,山川为证,在她母亲坟前完婚。若我此生颠沛流离,她是我糟糠之妻,若我有幸成为东皇,她便是我的帝后,再无他人。” 心月狐怔了怔:“飞琼仙子早已失踪。” 风魂淡淡道:“不管她因何而去,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我的身边。” “风公子果是一个痴情种,更让妾身敬重,”心月狐再次娇笑一声,道,“不过男人三妻四妾,亦属常事,只要风公子有意,妾身宁愿屈于飞琼仙子之下,为婢为妾,亦是足矣。” 她到底想要什么?风魂一边注视着她,一边在心中快速动念:“从她的反应来看,要成为我的妻室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东天帝后的名号虽然能够吸引住她这种人,但如今天界纷乱,整个仙族都有覆灭的可能,就算今天王母娘娘将我封作东皇,弄不好明天玄冥复出,我就会形神俱灭。在当年的形势下,六御大帝都自身难保,所谓的帝后,自然也只是镜花水月,空谈罢了。” 他道:“若本王不能满足你的要求,你是否就不肯说出舍妹的消息?” “原来王爷是在怀疑妾身的诚意,”心月狐微微一福,丹凤长裙自然摆舞,头上发髻轻轻颤动,那种仿佛与身俱来的妖媚快速褪去,马上便显得端庄稳重。风魂正诧异于她竟能如此轻易地改变其自身的气质和仪态,她已正襟肃容,拜道,“既然如此,妾身便告知王爷好了,令妹此刻,已被太极天皇带到了西方皓天。” 风魂心中一震,冷然道:“你可不要骗我。” “早晚能够查明的事,妾身又何必欺骗太真王?”心月狐道,“令妹如今确实是在霁金殿,妾身若有妄言,愿受五雷噬体之灾。” 风魂踱了几步,转身道:“西皇为何要将舍妹带走?” 心月狐道:“太极天皇在修行上出了差错,心生嗔念,不乐本座,已入五衰。他不知从何人那里得知令妹乃是女娲娘娘遗留在三界中的五彩石转世,天生具有女娲灵力,于是生出贪念,想要以五彩石中的灵力弥补其修行上的缺陷。” 风魂冷冷地道:“若是如此,你又怎会知道?” “只能说风公子你实在是太不小心了,”心月狐道,“公子不让令妹前往天界,想必就是担心有人发现她的来历,使得她无辜卷入灾劫。只要没有人知道她是五彩石转世,自然也就没有人跑来找这样一个人间少女的麻烦。然而,今妹便是五彩石转世的事,其实却早已有不知多少妖魔得知,而将其透露出来的人叫做叶法善,听说他曾差点死在公子手中,只可惜公子你除恶不尽,被他活了下来。” 叶法善?风魂想起那个曾被自己劈成两截的道士,不由暗恨自己确实是太大意了。叶法善也曾跟着幽芮姥姥和姬乔穿越到未来,虽然被自己用紫煞刀斩成两截,元神却带着半载身子逃脱,想必在那之后,他便一直躲在那城市附近,甚至自己与姬乔后来的冲突也可能都被他看在眼中。虽然那家伙的手中没有天乙飞宫图和阴阳镜,但幽芮姥姥在罗酆山穿越时,已经对天乙飞宫图上的数字进行了修改,只要在一千三百年后的未来待满一个月,他便会自动被传送回来。 “我终究还是不够狠毒,”他在心中想到,“若是狠毒一些,当时不但应该把他找出来杀死,连黑羽都应该杀了灭口才是。我既然要将芷馨带到这里,却遗下这么大一个祸患。芷馨要是真的出了意外,那也全是我的错。” 在这之后,心月狐又说了些虚假客套的东西,风魂却已无心应酬。 心月狐走后,风魂找上了盱烈和袁宝儿,将从心月狐那得知的消息告诉他们二人。对于风芷馨已被西皇带到西方皓天这一消息,二人同样深感意外。 “不管怎样,”风魂道,“我都必须到皓天去一趟。” 盱烈道:“我与你同去。” 在六御大帝中,西方太极天皇的名声始终并非太好,其手下的众多战将也都非易惹之辈,盱烈对自己未能保护好风芷馨本就觉得愧对风魂,自是想陪他一同前往那凶险之处。 风魂却摇头道:“心月狐虽然说西皇抓去芷馨,是因为贪图芷馨所拥有的女娲灵力,我却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我曾与西皇有过几次接触,在我的印象中,西皇虽然声名不好,却绝非卑劣之人,芷馨若真的在霁金殿,我反而并没有太多担心。我这次去霁金殿,亦是想弄清楚他将芷馨带到皓天的背后缘由,而不是要在皓天与西皇起冲突,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在逍遥山难以分身,皓天之行,我一个人去也就是了。” 盱烈自然也知道,如果真要凭着实力在皓天救人,便是他的师父妙济真君许逊与其十二弟子再加上所有的净明宗门人,也别想从太极天皇手中救出人来。但让风魂独自前去,他终究是不太放心,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袁宝儿已说道:“至少让我跟你一起去。” 风魂正要说话,门边却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师父……徒儿跟你一起去。” 风魂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口处那脸色苍白的少女,心中涌起一阵怜惜。他走到少女面前,伸出手将她轻轻搂住,道:“你身子不好,还是先留在这里吧。等师父回来好,再来接你。” 隐娘现在有孕在身,风魂自然不想把她带到皓天去。虽说他并不打算跟太极天皇正面冲突,但世事难料,如果太极天皇真的不肯放人,他也只有拼却一死以救出自己的妹妹。 隐娘垂下头来,低声道:“那、那就让宝儿姐姐跟你一起去吧。有个人在师父你的身边,会更好一些,我……我知道的。” 风魂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到底“知道”些什么。此次皓天之行的结果毕竟是难以预料,他本是想把袁宝儿也留下来,让她在这里照顾隐娘,现在听隐娘这样说,他不由得沉吟起来。而袁宝儿也飘了过来,道:“就让我与你一同去吧,有个人接应一下,总是好的。” 风魂只得点头。 那天傍晚,他来到隐娘房内,见隐娘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显得孤独寂寞,于是来到她的旁边。 隐娘看到师父,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脑袋。犹豫了一会,风魂终于下定决心,问道:“隐娘,你是否另有喜欢的人?” 隐娘快速地抬起头来,看了师父一眼,又低下头去,摇了摇头。 风魂只得又问:“那你肚子里的胎儿……” 隐娘伸出手,轻轻地抓着他的手臂,仍是没有说话。 风魂看着梳妆台上的铜镜,隐娘那苍白却又带着幸福的脸儿映入其中,让他分外的不解。 于是,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 第七十章 梁休与婉儿 离开逍遥山后,风魂带着袁宝儿往西方皓天飞去。一路上,他都只是沉默不语,袁宝儿见他沉默,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皓天在九野天中位于正西,若从人间界前往皓天,则需进入吐蕃,从小次山沿天梯而上,又或穿过铃山与莱山之间的天门。路途遥远,就算是使用远遁之术,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三两天内到达,除非真能学成孙悟空的筋斗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但那只是演义罢了。 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崩裂的山丘与干涸的河川,大地裂开一道道伤口,尸骸遍野,许多地方已几无人烟,令人触之心酸。临近莱山时,风魂见袁宝儿有些劳累,便带着她落到山野间休息。 夜风拂面,风魂站在山涯间,看着西方天空那灰朦朦的暗。袁宝儿知他心情不好,只是双腿并拢,跪坐在他身后的草地上。站立良久,风魂轻叹一声,来到袁宝儿身边坐下,见她始终是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不由奇怪地看着她。 袁宝儿俏脸一红,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只是低声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想,芷馨和媚儿都不是命薄之人,她们不会有事的。” 风魂笑了笑,知道她只是在安慰自己,没有说话。如今天命已经崩溃,连伏羲卦术都已失灵,袁宝儿在卜筮演卦的本事上远不及她的姐姐袁紫烟,如何看得出他人的命贵命薄来? 他道:“我前几日曾到过华山,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你姐姐,只可惜没有遇到她。” 袁宝儿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她的姐姐去了哪里,以前,她总是跟随着姐姐,姐姐去哪里,她也就到哪里,从不知道多问些什么。现在袁紫烟不在,她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由着风魂安排。 风魂道:“我记得你以前似乎提到过,你有你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好像是血灵子的徒弟,你可要我帮你去找他……” 话音未了,袁宝儿已怯声道:“你、你莫要再提起这事。” 风魂讶异地看着她。 袁宝儿螓首低垂,红着脸儿道:“那个人是齐子恒齐大恒,在我小的时候,他曾经照顾过我。那时候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情爱,只是觉得对他有一种朦胧的喜欢。现在想来,姐姐说的并没有错,我与姐姐父母早亡,齐大哥又曾照顾过我,在我心中,实是把他当成兄长或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并非真正的爱恋。我想,我现在喜欢的人,只有、只有你……” 羞得发臊的同时,她的眼睛还是悄悄地看了风魂一眼,却发现风魂根本没有在听。 他正转头看向西方偏北的位置,目中闪过寒芒。 心里掠过几丝失望,袁宝儿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那里黑雾云集,又不时穿出几道光亮,那光亮由山野间掠起,又不断折射,分明就是剑光。 “这剑光我好像认得,”她惊异地道,“当日在华山脚下隋帝宫里,你的大徒弟薛红线助我和姐姐一同抵御血灵子时,她用的就是这种剑光。还有前几日,那个伤了隐娘的少年,他的剑光也跟这一样。” “嗯。”风魂站了起来。 在那边与人交战的,毫无疑问就是梁休。 虽说梁休性情古怪,但风魂对他原本也没有太多恶感,不管怎样,他当年毕竟也跟梁休一同在大荒境相处了三年,就算是看在木公和浴月的面子上,他也不想与梁休为敌。然而这次,梁休阻截隐娘,与他人合谋劫走芷馨,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他沉声道:“我们过去看看。” 袁宝儿点了点头,心中颇有些气恼。能够鼓起一些勇气将心思说出来,对于像她这样本就脸薄的少女来说实在是并不容易,谁知他却根本没有听入耳中。 脚尖点地,她正准备往前方纵起,谁知风魂突然伸手一拉,她方自起势要飞,被这一拉,立时便转了半个圈,扑在了风魂怀中。风魂将她搂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对了,我给你的那件兔女郎衣服,你可一直带着?” 感受着从他胸膛透出的男人气息,袁宝儿满脸通红:“你、你好好的问这个干嘛?” 风魂微笑:“等你嫁给我后,我可要你天天穿给我看。” 说完,他牵起少女的手,带着她一同飞出山崖。少女一边飞着,一边在心中又喜又羞地想:“原来他刚才听到了……” 云阵覆盖之处乃是铃山脚下,风魂与袁宝儿潜在暗处看去,却见有两人正被许多天兵天将围攻,其中一名少年自然便是梁休,而另一名身穿青色束胸长裙、外罩翠绿对襟半臂的少女,袁宝儿虽不认得,风魂却是认得的。 她分明便是上官婉儿。 围攻梁休和上官婉儿的则是由三名天将率领的皓天天兵,为首一人身穿青铜战甲,手持三叉戟,另两人穿的则是玄铁战甲,各持神兵。梁休虽然护着上官婉儿且战且退,但这三名天将率众紧追,令他们无法逃脱。 而梁休显然早已身上带伤,虽然剑光凌厉,却应付得极是狼狈。 一道寒光划过,梁休被那身穿青铜战甲的天将祭出的三叉戟刺中,虽然强忍痛苦将三尖戟击飞,却已不得不以剑撑地,无力再逃。上官婉儿担心地扶着他,而敌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阿休……”上官婉儿逃了一路,亦是早已疲惫难支,她扶着梁休,虚弱地唤了一声。 梁休却强行站起,将她甩开,怒盯着那为首的天将,道:“嚣水北岳,你要追杀的人是我,与她无关,你将她放了。” 身穿青铜战甲的天将冷笑道:“你有资格与我谈条件么?” 这时,躲在远处偷听到他们对话的袁宝儿在风魂耳边悄悄地道:“原来那人便是太极天皇座下五极战神中的天空战神嚣水北岳,那另外两人,应该是八大元帅里的人。不过这位梁公子的剑术,比我上次看到他时,似乎差了许多。” 风魂摇了摇头,缓缓道:“你看看从他伤口流出来的血。” 袁宝儿定睛看去,只见从梁休身上滴落的血在还未落到地面时便已化作轻烟,就仿佛是落入炎炎火海中的水珠一般。 风魂道:“他虽然已将太阳剑诀学到极致,却未能像红线一样再行突破自身,禀天地玄气而成真。而他体内含有承金煞气,分明是在此之前,便已被太极天皇重创。西皇乃是得道数万年的大罗金仙,虽然据说他现在已入五衰,但修为仍在那里,梁休被他所伤,没有当场毙命已属不易,如何还能与人交手?” 此时他已看出,就算嚣水北岳和那些天兵天将不动手,梁休也活不了多久。虽说他对梁休劫芷馨、伤隐娘之事也极是怒火,并不想去管梁休的死活,然而婉儿也在这里,他却不能不顾婉儿。 却听天空战神嚣水北岳朝梁休冷冷地道:“要我放过她也可以,只要你现在就弃剑下跪,向我磕上几个响头,我心肠一软,或许就会放了她。” 风魂暗想,以梁休的性子只怕宁可受千刀万剐之刑也不会向人下跪,谁知就在他动念之时,梁休竟真的抛开飞剑,缓缓跪倒,磕起头来。 上官婉儿颤声道:“阿休……” 脑袋敲在石块上的声音,响得连远处的风魂和袁宝儿亦听得清清楚楚。梁休看向嚣水北岳,额上血水淋漓:“现在你可以放过她了么?” 嚣水北岳大笑道:“我说我心肠一软,或许就会放过她,偏偏我的心肠从未软过,你说我会不会放她走?” “是么?”梁休颓然一叹,像是已经绝望,却又猛一睁眼。 一道剑光从地底突然窜出,直袭嚣水北岳,其势之疾,便连嚣水北岳也惊出一声冷汗。 原来梁休早便猜到为人阴毒的嚣水北岳绝不会放过婉儿,在将飞剑抛到远处后,装作下跪磕头,实是为了吸引这些天兵天将的注意,暗中却以气御剑,令飞剑进入地底,以之暗算嚣水北岳。 嚣水北岳怒叱一声,移步扭身,飞剑只在他的腰侧划出一道血花。 梁休见暗算失败,继续以飞剑缠斗嚣水北岳的同时将身一跃,抓起上官婉儿将她从嚣水北岳的头顶抛了过去,大喝道:“你先走!” 喝声未了,他身上已被一名身穿玄铁战甲的天将用法宝击中,喷出大口鲜血,而其他人也尽皆向他攻来。上官婉儿在空中回过头来,见梁休有若血人一般,心神大乱,虽知自己就算回头也帮不了他,却还是不忍离去。 “两个都逃不了。”天空战神嚣水北岳大笑一声,将缠斗他的飞剑击飞,祭出三叉戟劈向上官婉儿。 梁休眼见上官婉儿遇险,竟不顾自身安危冲了上去,数道兵刃击在他身上,断去一只胳膊,溅出许多血水,他却仿佛不会痛一般飞纵到上官婉儿面前,将她撞开。 三叉戟刺入梁休的胸膛。 “快走。”梁休朝上官婉儿嘶吼着。 “都说谁也跑不了了。”嚣水北岳笑声如雷,抓住戟柄一甩,竟将梁休的身子甩向不知所措的上官婉儿。 其他天兵已簇拥而来,利刃齐挥,要将梁休和上官婉儿当场分尸。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阴影急速覆来,所有人都只觉眼前一黑。 “什么人?”嚣水北岳怒喝一声,祭起三叉戟凭着感觉朝前方劈去,却听锵的一声震响,他胸口一闷,差点吐血。 等黑影消失,光明再现之时,梁休和上官婉儿都已不知所踪,嚣水北岳祭炼了上千年的三叉戟也已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第七十一章 西皇山 风魂救下梁休和上官婉儿后,避开嚣水北岳等人的搜索,藏身在一处山岭间的山洞内,梁休浑身是血,早已无力再动弹,风魂看他模样,知他已接近油枯灯灭,长叹一声。 上官婉儿见他表情,不由俏脸苍白。 梁休连咳几声,看着风魂,缓缓道:“我有话跟你说,你让她们……先出去。” 明明已近垂死,他的语气却仍是平缓有力,风魂知他多半是不想让上官婉儿看到他的虚弱,于是点了点头,看向二女。 上官婉儿欲言又止,不愿离开。风魂给袁宝儿悄然示意,让袁宝儿把她带了出去。 二女出去后,风魂看着梁休,沉声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梁休嘴角溢血,淡淡道:“你妹妹被西皇带走了。” 风魂道:“我知道。” 梁休道:“心月狐告诉你的?” 风魂道:“嗯。” 梁休抬头看他一眼:“要小心心月狐,不要被她……骗了。” 看着梁休脸上闪过的痛苦,风魂点了点头。 “还有,”梁休有些失神地看着洞口,“照顾好婉儿……那个时候……你真的不该让她跟我走。这两年多来,你让我们……一直活在痛苦中。” 风魂怔了怔。 梁休的眼眶滴下血泪:“她喜欢的人……是你。” 仿佛是被这最后一句耗尽了所有的心力,梁休眼睛中的最后一点光彩也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 看着梁休的尸体,风魂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再做些什么。 葬去梁休后,在新坟前,风魂看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神情憔悴,憔悴中又带着哀伤。她看着风魂,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恩公”。 风魂记得上次与她分开时,曾让她不要再叫自己恩公,直接唤一声大哥也好。然而现在,或是有意生疏,或是不知所措,她仍然是以恩公来称呼自己。 看着她,风魂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问:“以后……你打算去哪里?” 上官婉儿垂下头来,看着她自己的脚尖:“我想……在这陪着阿休。” 风魂默然不语。 他自然不想让这个美丽的狐仙从此生活在一座坟墓边上,然而现在,他却又显然不能把她一同带到皓天去。毕竟,那是一个凶险之处,万一真的需要与太极天皇正面为敌,把她带到那里,便等于让她卷入危险。 ——“她喜欢的人是你。” ——“这两年,你让我们一直活在痛苦中。” 看着这个悲伤的狐妖少女,风魂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却又像是什么也做不了。他看着婉儿,道:“这些日子,媚儿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她已经成了我的徒弟。” 又道:“她现在被人抓走了,我妹妹也跟她在一起……我正准备去救她们。” 妹妹的消息,令上官婉儿多了些担心,她看着风魂,张开嘴儿,却没有说出话来。 风魂忖道:“看她的样子,梁休只怕有很多事都瞒着她。” “你放心,”他道,“我会把媚儿带回来的……你在这里等我。” 狐妖少女再次低下头来,轻轻地道:“嗯。” 风魂来到袁宝儿身边,道:“宝儿,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我想让你留在这里陪着她……好么?” 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袁宝儿很想这样告诉他。 但终究,她还是点了点头。 风魂又在这周围布了些阵法和禁制,令一般的仙神和妖魔就算刻意搜索,也难以发现她们,这才化作一道黑影破空而去。 袁宝儿看向狐妖少女,却见她已抬起头,看着风魂逝去的身影,默默地流着泪。风魂走后,上官婉儿依旧悲伤着,袁宝儿与她并不相熟,也不知该如何劝她。 就这样过了许久,远处突然传来吱吱的叫声,二女都觉得这叫声很熟,不由一同看去,却见在远处的草地上蹦着一只小狐狸。小狐狸似乎想要过来,却被风魂布下的禁制阻在那里,一副又气又急又不高兴的样子。 二女同时一怔,又惊又喜:“媚儿?!”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从莱山和铃山之间的天门进入皓天后,风魂加紧赶路。 许多仙境都已被妖魔占据,几乎每一处都有小规模的战事发生。 越过崇吾、槐江、泰器等仙境,风魂终于来到了霁金殿所在的西皇山的边缘。 西皇山原名昆仑丘,乃是西皇在皓天的都邑,因太极天皇不屑于自己的都邑与昊天金母的昆仑境重名,故在数千年前便已改名为西皇山。单从远处看去,此山便让人觉得异常壮观。琼楼玉宇与各种擎天大树互相交错,一道天河从天而降,从昆仑山的山头分作两条滚滚落下,一名赤水,流向东南注入汜天水,一名墨水,流向西方穿过罡风层,注入下界的无达山。 看着守护在西皇山周围的无数天兵天将,风魂只觉得一阵头疼。如今天界乱成一片,霁金殿与紫微大帝的紫微垣、南极仙翁的长生殿一般,乃是九野天中的天府,自是戒备森严,而他对这西皇山的内部情况完全不熟,要如何才能潜入其中?而且看这样子,太极天皇只怕也留在西皇山里,不曾离开,以太极天皇那进入大道之境的金仙修为,要想瞒着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西皇山内部,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不偷溜进去的话,那就只有光明正大的去向太极天皇要人。如果真的按心月狐所说,太极天皇之所以找上芷馨,是因为贪图芷馨体内的女娲灵力,那他就绝不会如此轻易地交出人来,而风魂就这样找上他,则无异于送死了。 虽然他不太相信心月狐所说的话,但联想到有关太极天皇修行出错、已入五衰的传闻,风魂实在是无法否定太极天皇想要谋夺五彩石灵力的可能性,而且除此之外,他也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别的理由,会让这位身为六御天尊之一的大罗金仙前往人间,将芷馨带到这里。 落到靠近西皇山的一处小荒境里,他将自己埋入土中,神识陷入灵魂深处。 很快,他便又来到那放眼尽是红色骸骨的血冢。 血冢中,捧着宝珠的女子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定定地站在那里。 风魂看着她,苦笑道:“阿蟾……” 阿蟾道:“你可是有什么困扰之处?” “确实有一些,”风魂将大致上的情况告诉他,道,“你觉得,以我现在的能力可有资格去挑战已经达到大道之境的大罗金仙?” 阿蟾道:“妾身并不知道仙族是如何划分实力等级的,不过,若你说的是耀魄宝的话,在数万年前,妾身倒是与他交过几次手,那时候的耀魄宝虽还未被封作太极天皇,实力与妾身相比,却也只是相差少许。当时的仙族之首同御大帝的九子中,其他七子的资质都相对有限,唯有他的长子和次子确是人才,而耀魄宝的才情又比他的二弟更胜一些。妾身原本以为,以耀魄宝的资质,到如今应该至少达到木公与金母那等境界,但现在看来,至少在这两万多年里,他的道行并没有太多进益,不知是否是因他的性格所致。” 风魂自然知道耀魄宝乃是西方太极天皇的真名,《玉虚无上灵宝自然北斗本生真经》有曰:“乾坤开道,龙汉之主同御,圣德无边,禀受八万四千大劫而成天帝。天帝有一玉妃,明哲慈慧,号曰紫光夫人,誓劫尘中已发誓愿,愿生圣子,辅佐乾坤,以裨造化;后三千劫,因上春日百花荣茂之时,游戏后苑至金莲温玉池边,脱服澡盥,忽有所感,莲花九苞,应时开发,化生九子,其二长子是为天皇大帝、紫微大帝;天皇大帝,其神曰耀魄宝,执万神图,主御群灵;紫微大帝,居紫微垣大虚宫中,掌符图纪纲元化,为众星之主领。” 他诧异地道:“你以前跟西皇见过面?” “嗯,”阿瞻道,“妾身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风魂张大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太极天皇在两万多年前便已证得金仙,乃是仙界中少数几个度过仙妖、争神两大浩劫的顶尖人物,他到现在到底有多少岁,只怕谁也说不清楚,阿蟾却说她第一次见到太极天皇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那她又活了多少年? 阿瞻又道:“若以你真正的实力去与耀魄宝作战,那自然没有战败的道理。但你现在却是以妾身为镜,将你灵魂深处的力量提取了一部分出来,单靠这一部分,只怕你并非是耀魄宝的对手。” 沉吟片刻,风魂点了点头。 他现在的能力最多与修成大还仙体的红线相当,就算比红线更高一些,也是有限,还不足以从太极天皇手中救出芷馨。更何况就算他有挑战太极天皇的资格,这样冲进去也还是太冒险了。太极天皇座下的那些天兵天将暂时不说,真要动起手来,没有学过任何道法的芷馨和本事实在太差的媚儿被夹在中间,一旦被术法波及,只怕非死即伤。 “不过,”阿瞻看着他,道,“虽说以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与耀魄宝交手,但你若是真的想去霁金殿寻人的话,妾身倒是可以帮你将他引出西皇山。” 风魂讶异地看着她,他本以为这个女人只是自己灵魂深处一个有如“梦”一般的存在,然而现在看来,她应该绝不仅仅只是存在于自己的意想之中。他看着阿瞻,问:“你要怎么做?” “你就只管相信妾身就是,”阿蟾微笑地看着他,“你且多等上一天,待耀魄宝离开后,你再进入西皇山寻人吧。” 见她说的如此自信,风魂也就只好相信她。 事实上,除了相信这个女人,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第七十二章 萼绿华 东南方的天空中传来一声震响,整个天地一阵轰呜,其威力竟不下于紫微大帝战败时紫微垣的崩溃。 没过多久,西皇山中腾起众多云阵,快速地飞往东南方向,风魂在远方暗中望气,察觉到这些云阵中暗藏着承金煞气,显然太极天皇也在其中。 风魂没有想到阿蟾竟真的能够把西皇引出霁金殿,对她的来历不由更是心中好奇。 太极天皇已去,西皇山中的天兵天将也抽空了大半。风魂隐住身形,脚踩九宫,有若流星般划破空气,投入西皇山山脚的墨水河中,再借着水遁往上游去。 沿途虽有诸多守卫,但像五极战神、八大元帅这种级别的天将,其中大部分只怕也已随着太极天皇离开了西皇山,能够看破他的遁法的人少之又少,自是被他轻易地接近了山顶的霁金殿。 小心翼翼地来到霁金殿的侧门之外,那里有数十名天兵镇守着,他借了一道疾风,快速地闪了过去,竟无一人能够发现他的影子。 穿过侧门与园林,他看到前方有一座小桥,桥上伏着一个人面虎身、长有九条尾巴的神兽,风魂猜想这多半就是西皇山的镇山神兽陆吾。 他隐着身形慢慢接近陆吾,陆吾低吼一声,仿佛嗅到了什么气味,抬着头来四处张望,然后又趴下头去。风魂以为它没有发现自己,正待从它身边掠过,它却猛地跃起,虎爪快速地向他划来。 风魂没想到这样一个畜牲也知道玩弄诡计,差点被它的虎爪抓伤。他身形一扭,往后飘飞,陆吾竟也足上生火,踏着火云朝他直追。 风魂担心一旦被陆吾缠上,弄出动静,会惊动周围的天兵天将,对救出芷馨不利,于是在飘退的同时悄悄地掷出棋子,在周围布下棋阵,一道青烟飘起,将此处与外边隔绝,以避免园林外边的天兵听到声响。 陆吾利爪连挥,都无法将他伤到,暴怒之下,身后九尾化作九条火鞭缠向风魂,风魂却早已准备,将手一掐,一块巨石凭空出现,将陆吾的虎身和它的九条虎尾全都压在石下。 再以指为剑,划出九字奇门格,喝声“镇”,陆吾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中脑袋一般,脑袋一晃,晕了过去。 风魂继续划出九字奇门格,再喝一声“移”,巨石消去,陆吾亦被他移回桥上,看上去就像是仍在伏身睡觉一般,而风魂则快速掠过小桥,来到霁金殿后方的宫殿之内。 宫中仙子玉女不知多少,他仔细观察,见有一名仙子不时指挥其他人做些杂活,猜想这名仙子的职位应该比其他人高些,于是悄悄跟在她的后头,直到她进入一座阁楼内没有出来,这才借着遁法闪了进去。 那名仙子刚刚褪下曲裾深衣,正准备上榻歇息,忽觉身后有风声响起,急急忙忙回过头来,却看见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青年。她吓了一跳,正要叫人,风魂已捂住她的嘴巴,直接把她按倒在床上,同时将一缕玄气藉由两人之间的身体接触度入她的体内,令她身子发软,动弹不得。 只穿着一件鹅黄心衣的仙子惊恐地看着他,不用多想,风魂也知道她是以为遇到了什么偷香窃玉的淫.贼,于是缓缓松开捂住她嘴巴的右手,说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这名仙子赶紧放声大叫,然而风魂早已在她的经脉间动了手脚,她的叫声低得有若蚊子哼哼,只有她自己和压在她身上的风魂才能听到。 风魂苦笑道:“我说过我不是坏人了。” 仙子咬着唇,将视线往她自己的胸口移去,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 风魂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另一只手触手之处极是柔软,竟是按在她的右乳上,难怪明明告诉她自己不是坏人她也不信……当然,就算没有摸.乳.这种事,只怕她也是不会信的。 好人怎会偷偷闯入一个良家女子……咳,是良家仙子的闺房内,把脱了外衣的她按在床上? 风魂干咳一声,把她的身体移进去些,然后放下香帐,自己则躺在她的身边。他的这一举动只是为了防止有别人进来,但被这名仙子看在眼中,更觉他用心不良,偏偏玉体又酥又软,连手指都无法动上一下,不由得哭了出来,有若梨花带露。 风魂只得将被子拉了过来,替她盖住玉体,这才说道:“姑娘勿怪,我只是想向姑娘打听一件事。数日之前,西皇陛下曾从人间界带了一个少女回来,我想问姑娘是否知道那少女现在正在何处?我也知道不该强迫姑娘回答,但那少女乃是我的妹妹,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 话未说完,那仙子已是看着她,用那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公子莫非是东天青元显圣真君,风魂风公子?” 风魂没有想到自己才说了这么几句,她便马上猜到自己的身份,倒是觉得诧异。 仙子却道:“奴家萼绿华,在三百多年前,便已曾听闻公子的大名。妙想姊姊未死之前,与奴家本是旧识,飞琼亦与我情同姐妹。” 原来她就是萼绿华?风魂忖道。 在他与许飞琼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他确实也曾多次听许飞琼提到萼绿华这个名字,萼绿华与董双成一样,都是许飞琼在瑶池仙境交情匪浅的几个姐妹之一。 原本想先好言好语地劝说,不行的话就用些刑罚和手段,现在见她把王妙想和许飞琼搬了出来,风魂自然也不好意思再为难她,于是说声“抱歉”,在她的香肩上轻揉几下,将制住她的那丝玄气收了回来。虽然身子已能动弹,但毕竟只穿着一件亵衣,萼绿华也不好意思起身,只得依旧将身子藏在被中,看着风魂,道:“公子可是前来寻找芷馨公主?” 风魂怔了怔:“公主?” 萼绿华道:“前些日子,西皇陛下从人间界将芷馨姑娘带了回来,又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芷馨姑娘封为瑶光帝姬。陛下命我替芷馨公主安排住处和饮食,因此,我与芷馨公主有过一些交谈,这才得知她乃是公子的妹妹。” 风魂这才明白为何她一听到自己是来找人,便马上猜到自己的身份。他看着萼绿华,问:“姑娘不是瑶池女仙么?为何却在这里?” 萼绿华道:“瑶池已经落入妖魔手中,姐妹们死的死,散的散。我本是皓天之人,逃出瑶池后,因担心家人安危,便回到了皓天,现在在这霁金殿中管理日常事务。” 又道:“令妹现在正住在金液池边的紫霄阁中,我可带公子前去找她。只是,从这里到紫霄阁之间防卫重重,又有诸多擅长看破遁法的神将守卫,要想不让公子被人发觉,只怕并不容易。” 风魂计上心来,道:“这倒不妨,我精通一些变化之道,可以不被他们轻易看破。”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萼绿华,又穿出香帐,落在地上,以太乙丹景隐地八术化作一只白鹿。白鹿本是祥瑞之物,极难见到,萼绿华既是瑶池女仙,自是看出风魂这一式变化并非可以轻易让人看穿的幻术,而是真正的仙家变化之道,喜道:“这样最好。” 在香帐内穿好衣裳,萼绿华带着白鹿,离开闺房,往紫霄阁走去。在路上无人之时,白鹿低声说道:“多谢仙子相助,适才风魂多有冒犯,还请仙子见谅。” 萼绿华想起自己肌肤半露被他压在床上,甚至还被他摸了乳儿的事,俏脸羞红,微嗔道:“适才之事……公子以后不许再提。” 风魂赶紧应一声诺。 一路上穿阁绕廊,又有许多天将和各种禁制,这些天将都认得萼绿华,见她带着一头白鹿路过,并没有过多询问。风魂暗暗心想,如果没有萼绿华带路,自己只怕就算找上三天三夜,也别想找到芷馨,更难以不被人发现。 来到金液池前,一名天将以手中之眼照向白鹿,这只眼虽然有破幻的效果,却未能让风魂现出原形。萼绿华朝这名天将施礼道:“此鹿乃是有人献于西皇陛下的祥瑞之物,因陛下已经离去,绿华心想,瑶光帝姬初到此间,无亲无故,颇为寂寞,何不将此鹿送来陪她,与她作伴?还请将军应允。” 这名天将乃是守护金液池和紫霄阁之人,萼绿华才是奉西皇之命照顾风芷馨起居的仙子,他以手中神目将风魂所化的白鹿照了几遍,看不出有何异处,自然也就把萼绿华和白鹿放了进去。 风魂跟着萼绿华来到金液池,却见在仙阁之前、金液池边坐着一个身穿襦裙的少女,看上去百无聊耐。 风魂还是第一次看到妹妹穿上这种古代的衣裳,不由多欣赏了几眼,见她上身是一件以云光绣制成的桃红色窄袖对襟彩蝶衣,下身是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红裙,登着一双红缎粉底绣花鞋,腰间还缠着一条五彩宫绦,极是合身。唯一遗憾的是秀发过短,难以结髻,只是轻巧地挽成一束,插下两根龙凤玉钗,却也有若春风裁就,美丽脱俗。 风芷馨看到萼绿华带了一只白鹿进来,她有生以来,还不曾看过白色的鹿,便是在电视中也不曾看到过,不由好奇地问:“萼姐姐,这只鹿怎么这么奇怪?” 萼绿华笑道:“公主,我已说过多次,你如今乃是帝姬之尊,直接呼我的名字便是,万不可以姐姐二字相称,若是让陛下知道,我可吃罪不起。” 风芷馨本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并没有什么尊卑观念,也没有将萼绿华这话记在心中,只是好奇地摸着白鹿。 萼绿华道:“这是宫外之人进献的祥瑞之物,我把它带进来,让它在这里陪伴公主。” 风芷馨道:“神仙也讲祥瑞的么?” 萼绿华道:“神仙若是不讲祥瑞,又哪来的青鸟衔书、白虎吐金等诸多典故?鹿者,活上五百年方现白斑,活上一千年才能全身白皙,像此鹿这般白得通透,那已是活了数千年了,自然是祥瑞。” 风芷馨道:“会不会是白化病?” 萼绿华道:“啊?” “啊,没什么。”风芷馨道,“不过它也可能是修炼成精,不是么?” “那可不一样,”萼绿华道,“活了上千年的鹿,那自然是祥瑞,但这只鹿若是修炼成精,脱离畜道,那就不是祥瑞,是妖怪了。” “好不公平,”风芷馨摸着白鹿,道,“只有始终做一个什么也不懂的野兽,别人才把你当成好事,如果有了上进之心,修炼成人,就反而成了任打任杀人人嫌弃的妖怪,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萼绿华笑道:“你不是白鹿,你又怎知它什么也不懂?不过,这只白鹿又与一般的白鹿有所不同,在它身上还有更神奇的事,只是这里太过空旷,我们不妨到屋子里去,让它表演给你看。” 于是,她们带着这只白鹿进入阁中,阁内原本还有两名服侍芷馨的玉女,被萼绿华寻找借口打发出去。萼绿华将所有门窗合上,这才指着白鹿装模作样地道一声“变”。 白鹿一跃而起,变成一个青年。芷馨这才知道这只白鹿竟是风魂变出来的,不由又惊又喜:“哥哥,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得了白化病的鹿呢。” 风魂:“……” 这丫头…… 第七十三章 再陷重围 在见到妹妹之前,风魂还担心她会被西皇关入地牢,吃苦受累,却没想到太极天皇不但没有为难她,竟还把她封作皓天帝姬,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只是这样一来,风魂反而更猜不透太极天皇到底在做什么了,他把芷馨带到这里来,难道只是为了让她过好日子? 见他们兄妹二人已经相见,萼绿华施礼道:“奴家虽有能力将公子带到此间,却无法将你们带出去,公子若是要将芷馨公主带出西皇山,只怕颇不容易。奴家就此告辞,还请公子小心一些。” “多谢姑娘,”风魂道,“只是,我将芷馨带走,日后西皇追究起来,难免会怀疑到姑娘,不知姑娘有何自保之策?” “无妨,”萼绿华道,“我这便离开皓天,前往玄都天投靠玄都王之妻太真夫人,她乃是王母娘娘与玉帝之女,其座下的几位女使与奴家素来交好,定会收留奴家。际此非常之时,想来便是西皇陛下,也不会想到去找太真夫人要人。” 玄都天么?风魂想起在玄都天做玉女的小方,摇了摇头,道:“听说玄都天现在也正在受妖魔围困,并不安全,姑娘若是无处可去,也可前往大荒境,在下必会好生招待姑娘。” 萼绿华抬头看他一眼,脸儿微红:“公子放心,奴家总有去处,若是真的无处可去时,再去搅扰公子。” 说完,便匆匆地离去。 风魂哑然失笑,心想像她这种从瑶池出来的女仙,又怎会无处可去?自己纯属多虑。 转过头来,却见芷馨抿着嘴儿,正不高兴地看着他。 他干咳一声,问:“怎么了?” 风芷馨道:“哥哥你勾引女孩子的本事倒是真的不错,见一个勾一个,连今天第一次见到面的女人都不放过。” “喂喂,”风魂道,“我哪有?” 风芷馨脆生生地哼了一声,也不理他。 “对了,”风魂赶紧转移话题,疑惑地问,“媚儿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么?” 风芷馨讶异地道:“不是媚儿告诉你我在这里的么?她已经离开了,我们两个被带到这里没多久,她就跟西皇爷爷说她想去找她的师父……也就是哥哥你,西皇爷爷想了想,就让她离开了,我本来也想跟媚儿一起走的,可是西皇爷爷不肯,他对我那么好,我也不好伤他的心,就留下来了。” 风魂讶道:“西皇爷爷?” 风芷馨点头:“他让我叫他爷爷,本来我还不肯,但他说他已有几万岁了,我想啊,几万岁的老人家,又那么和蔼,我就算叫他爷爷也是应该的,哥哥你说是不是?” 风魂道:“咳,这样说……似乎也没错。” 虽然风魂与太极天皇只见过那一两面,但太极天皇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怎么也跟“和蔼”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而传言中西皇的阴狠和暴虐,甚至比太极天皇给他的印象还更糟糕得多。 不管怎样,还是先把妹妹带离这里再说。 算一算萼绿华离去的时间,猜想她应该已经离开了西皇山,风魂摇身一变,重新变回白鹿,道:“芷馨,你上来,我带你离开。” 风芷馨虽然觉得西皇对她并不坏,但终究还是更信赖自己的哥哥,于是轻提裙脚骑上白鹿,双手搂着白鹿的脖子。 化白鹿乃是太乙丹景隐地八术的第二变,可随心隐现,令人难以察觉。风魂将自己和妹妹一同隐住,背着妹妹直接穿门而过,往金液池外奔去。金液池外的园门处守着几名天将,其他人都未能发现他们,然而那手中长有神目的天将却恰好将神目照了过来,看到风芷馨被白鹿载着往外逃,立时大喝一声,带着其他人纵身直追。 仙家神通,各有妙传,风魂对自己能够借着隐地八术不为人所觉地逃出霁金殿本就没有多少把握,现在见到被人发觉,更是逃得飞快。 幸好除了那名天将的神目,其他人并无法看穿风魂的变化隐身之术,只能在那名天将的指挥下围追阻截,却又因担心伤到被太极天皇亲封为皓天帝姬的风芷馨,不敢盲目攻击。 风魂见围向自己的天兵天将越来越多,心想若不能将那手长神目的天将除去,只怕难以安全逃出。只是背着芷馨,他又难以转身与人动手,那些人生怕误伤到风芷馨,他自己却又何尝不是如此? 正在为难之时,却听妹妹在他背上说道:“哥哥,我来帮你。” 风魂在奔驰间回过头来,见芷馨从她的左手摘下一只玉镯,急念几句,往身后那长有神目的天将一扔,疾光闪过,那名天将立时坠了下去,而玉镯仍然回到她的皓腕上。 “这是什么?”风魂讶道。 风芷馨得意地道:“这是西皇爷爷送我的法宝,叫做先天如意镯。” 又道:“他送我的法宝可不只这一件。” 再取出一物来,化作彩绫,随手一抖,道道虹光划过,那些围追他们的天兵天将立时晕头转向。 风魂暗想:“西方太极天皇送出的法宝果然不同凡响,这一镯一绫随便哪个,分明都是仙家至宝,他对芷馨倒还真是大方得很。” 那手长神目的天将坠落在地昏迷不醒,其他人既没有看穿风魂隐身的本事,又被芷馨的彩绫舞得方位全乱,自是被风魂寻到机会越逃越远。 忽地,一道狂风惊起,却是人面虎身的陆吾扑了过来,拦住风魂所化的白鹿。风魂没有想到这神兽醒来得这么快,偏偏自己的隐身又瞒不过它,只得摇身一变,化作黑龙,欲从空中飞过。 然而陆吾却腾着火云,也纵了起来,还是拦在他的面前。 风魂正自无奈,却听背上的妹妹娇声道:“小六,要乖哟!” 这人面虎身的神兽看到风芷馨,低吼两声,马上便落了下去,趴到桥上继续睡去了。 “小六?”风魂一边飞出霁金殿,一边问道。 “嗯,”芷馨道,“西皇爷爷把我带到这里时,我还跟它玩了半天,西皇爷爷说它叫陆什么什么来着,我记不住,就叫它小六了。” 风魂无语。 这丫头越来越让他惊奇了。 ****** 带着风芷馨逃到一处无人的荒境,风魂没有再继续逃,而是在周围扔下许多棋子,然后与风芷馨一同坐在山林间的草地上。那些天兵天将虽四处搜寻,但大部分的兵力原本就已被太极天皇带走,要想在如此广阔的皓天找到他们,自然不是易事。 风芷馨问:“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风魂道:“我们在这等人。” 风芷馨不知道哥哥要等的是什么人,却也没有多问,兄妹二人聊了起来,风魂问起风芷馨被蓝菊花带离逍遥山后的经历,然而风芷馨对叶法善、凤梧公子等人以前都不认识,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叫不出,跟哥哥说起来,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名堂。 风魂用手环住妹妹的肩,道:“芷馨,这个时代并不安全,等我找到了天乙飞宫图,我就把你送回去。” 风芷馨低下头来:“那哥哥你呢?” 风魂没有说话。 风芷馨道:“你不回去的话,我也不想回去。我只想陪着哥哥。” 风魂心中感动,正要说话,远处却传来一声冷笑:“好一个兄妹情深,令人羡慕。” 说完的是一个身穿锦衣的老者,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许多修道者和妖魔。这些修道者和妖魔将风魂二人团团围住。 这些敌人中,有不少风魂都是认识的,说话的锦衣老者乃是曾以定魂短刀制住过他的孟岐,在孟岐旁边,还立着辰萤姑、叶法善、风梧公子等人。 在风魂的左侧飞着一团血云,血云之上则站着血魔血灵子和他的几个弟子,血灵子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上次风魂曾在华山脚下伤过他,如今他自是紧紧盯着风魂,恨不得将风魂碎尸万段。其手下的西门断篷、何任劳、孟光柱等亦各自祭出神兵利器,随时准备与他人一同围攻风魂。 在右侧,则是一堆妖魔,而其中两个妖兽不但身型巨大,而且凶戾之气十足,一个形状如马却又背生双翼、脸如人形却又长有蛇尾,乃是一只孰湖,另一个形状如豹但混身长有赤毛,乃是一只孟槐。 在风家兄妹二人身后,则是一些飞龙和夜叉族,风魂回头看了几眼,觉得自己俱不认识,也没有太多在意,只是看着孟岐,笑道:“你们果然来了。” 孟岐冷笑道:“你早猜到我们会出现?” 风魂道:“很难猜么?你们贪图我妹妹体内的灵力,却又没有闯入西皇山劫人的胆量,于是便让心月狐将舍妹的下落透露给我,好让我去救人,你们则在暗中得渔翁之利。” 孟岐哼了一声,道:“我倒也没想到你真的能从霁金殿里将人带出来,只不过,就算你救人失败,死在西皇手中,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罢了。” 叶法善冷冷地道:“他怎会有从太极天皇手中救人的本事?只不过是他的运气太好罢了。五位魔神中一直按兵不动的后土娘娘突然袭击长生殿,南极仙翁负伤而逃,后土娘娘将长生殿所在的福寿仙境完全摧毁后,率领无数妖魔逼近皓天,迫使太极天皇不得不带着座下的战神元帅离开霁金殿,与负伤的南极仙翁会合,一同迎战后土娘娘,这才给他钻了空子。” 风魂这才明白西皇突然率众离开霁金殿的缘由,忖道:“阿蟾说她有办法将太极天皇引出西皇山,而她竟然真的做到了。难道说……阿蟾就是后土娘娘?” 又想道:“这些人或是与我有仇,或是贪图芷馨体内的女娲灵力,设下这样的计谋,前来找我麻烦也很正常。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若是没有人在背后统筹,这些人也不可能聚在一处,我才刚带着芷馨来到这里没多久,他们便找上门来,这些人的能力倒是不可小觑。” 孟岐见他沉默不语,再次冷笑一声,略一示意,所有人开始逼近风家兄妹。然而风魂却注意到,在他示意围攻之前,右侧的那些妖魔便已先行动了。 在妖兽孰湖和孟槐的身后窜出十来只妖魔,如电光般冲向风魂和风芷馨,这十来只妖魔不但来势凶猛,且相互之间配合有致,与其它的妖魔显然不同。 第七十四章 兄妹? 在妖兽孰湖和孟槐的身后窜出十来只妖魔,如电光般冲向风魂和风芷馨,这十来只妖魔不但来势凶猛,且相互之间配合有致,与其它的妖魔显然不同。 风魂沉声一喝,一道黑色屏障散出,将这些妖魔阻住。而其它方向,血灵子和孟岐、叶法善等人已祭出各自法宝朝风魂袭来。 风魂冷哼一声,随着这声冷哼,在他周围忽地腾起数道火柱,将不少敌人卷入火中,紧接着又是无由自生的刀光剑影,将他和风芷馨团团护住。原来他早就猜到很可能会有人来找他和妹妹的麻烦,一落到此间,便在周围布下禁制,由于棋子太小,他又布得巧妙,孟岐等人竟没有一人注意到,大意之下,被卷入这些禁制之中。 只是,由于敌人数量太多,有不少还是闯过了禁制,冲了进来。风魂袖子一拂,黑气怒卷,杀了几只妖魔,又将其它靠近的妖魔逼退。风芷馨有心要帮助哥哥,将太极天皇送她的那些法宝一个个拿出来试用,随手祭出,竟全是那些敌人见也不曾见过的仙界至宝,让敌人穷于应付。 血灵子怒喝一声,化作血云卷向风魂,风魂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从囊中取出一物往左侧挥去,剑光闪过,血灵子惨叫一声,血光四溅,被他的几个徒弟抢了回去。 风魂取出的乃是分天四剑之一的东海秀霸剑,又与他从灵魂深处借用来的那股黑色能量合成一体,将秀霸剑的力量发挥到极致,血灵子自是难以抵御。 秀霸剑再挥,剑光连闪,周围的敌人近之则伤,触之则亡,竟无一例外。 孟岐和叶法善等人大吃一惊,他们虽然早就知道风魂的本事非同一般,但毕竟是有备而来,心想风魂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与他们这么多人为敌。谁知风魂自从放弃青阳之气后,其功力不但未有丝毫衰减,反而更胜从前,已接近于大道之境。而东海秀霸剑这种上古神剑,使用者的能力越强,所能发出的威力也越大,它在风魂手中,其威力远远高于在援梁手中数倍不止。 孰湖和孟槐两大妖兽见风魂如此强大,亦是一惊,两兽一同出手,各以妖力冲向风魂,风魂以祭剑之法将东海秀霸剑祭出伤敌,自己则以黑色玄气同时阻住这两个妖兽。 玄气与妖力互撞,爆出一声震响,两个妖兽受挫抛退,风魂的身子也震了一震。他看着两兽,淡淡道:“二位莫位是来自周天列宿坎宫斗府?” 妖兽孰湖口吐人言,冷冷地道:“吾乃天罪星。” 妖兽孟槐亦道:“天暴星。” “果然如此,”风魂看着这两只妖兽及它们身后的那十来只妖魔,忖道,“听说斗部的群星恶煞中有不少星将叛逃,这些想必是其中的一部分,多半还是二十八宿又或是三十六天煞这等周天列宿中的皎皎者,而心月狐多半也背叛了天庭,跟这些人勾结在一起。” 群星恶煞中有不少本就是在帝俊时期被迫臣服于天庭的魔头,性情桀傲,难以管束,如今天界大乱,自是趁着这个机会脱离天庭,甚至害死了斗姆元君,使得王母娘娘不得不请西天女护法摩利支天接替斗姆之职,坐镇坎宫。 孟岐、叶法善、凤梧公子等来自一个叫作噬女会的神秘组织,袁紫烟便曾告诉风魂,这个组织侍奉的是曾以戮仙剑舞斩杀无数仙神的共工之女涓涯。天罪星、天暴星等是叛出天庭的斗部恶煞,血灵子则是在人间界以凶残暴戾出名的魔头,而在这些人中,更有来自龙族和夜叉族的精英。 风魂心中越来越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够把这些力量整合在一起? 至少,他绝不相信这些人是无缘无故地刚好凑在一起,一谈即拢,并如此默契地与自己为敌。 在这些人的背后,必定还隐藏着什么人。 刀光剑影,法宝齐飞。风魂并不想与这些人纠缠太久,之所以等在这里,只是为了印证自己的一些猜测罢了。如今该知道的差不多已经知道了,而这些人背后的主要人物显然不会出现,他也就懒得再打下去。 一手搂着妹妹,一手召回东海秀霸剑,他纵起身形,往上空飞去。孟岐等人见他要走,想要追赶,他却在空中蓦一回身,秀霸剑蓦然一抖,抖出惊人的气漩。 只听轰的一声,整个仙境开始崩溃,敌人在一瞬间死伤大半,剩下的人纷纷溃逃,竟无一人再敢追他。 风魂就这样带着芷馨,直接离去。 ****** 风魂以祥云带着芷馨往人间界飞去,只是芷馨毕竟没有学过什么道法,飞了几个时辰便开始觉得劳累,肚子也开始咕咕地叫。好在如今天界战乱连连,无人的仙境亦有不少,风魂找了一个原本有人居住现在却人去楼空的仙境落下,让芷馨休息,先给她找了些果子,又抓了几只飞禽,生出火进行烧烤。 天界上的瓜果自与人间不同,芷馨吃了两枚桃子,只觉满口生津,分外香甜,只是虽然好吃,却不解饿,眼巴巴地盯着还没有烤熟的禽肉。 风魂笑道:“你这样子简直就像是饿死鬼投胎,难道你这几天没吃饭不成?” 风芷馨撇着嘴,道:“还真是没吃饭,西皇爷爷什么都好,就是不给我吃东西。他说我资质虽好,但现在还只是凡胎**,要想修成仙体,必须先辟谷,结果这几天里,我饿了就只能吃金丹,渴了就只能喝仙液,也不知道那些仙丹是不是过期的,害我拉了一天的肚子。” 风魂听得哑然失笑,心想难怪她的身体轻盈了许多。 辟谷服气本就是修仙的最初阶段,当初风魂刚开始收红线为徒时,也曾给红线服用他从大荒境带下山的仙丹,替她排除五谷浊气,筑基培根。灵凝本就是天仙体质,倒是省了这一步,而隐娘在遇见他时,便已经自行辟谷了一年多,自然也就省了“拉肚子”这一步。 见风芷馨已在西皇的帮助下开始辟谷筑基,风魂不免犹豫一下,想着是不是真的应该把烤好的禽肉给她,但见到她那副盯着禽肉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心中不忍,终究还是在烤好后,撕了一块递过去。 吃完烤肉后,风芷馨想躺在草地上睡一会,只是穿着那身虽然华美但有些不便的衣裳,实在是不好睡觉,于是她道:“哥,我记得你带了很多我们那个时代的衣服回来,找一件给我吧。” 风魂笑道:“好!” 他从百宝囊中把那些衣服一件件翻了出来,有兔女郎装,有水手服,有分体式泳衣,有护士装,还有各式各样古古怪怪的女孩子衣服,这些原本都是他从二十一世纪带过来,想找个机会让春静儿和浴月等人穿给他看的。 “哥……”风芷馨手抚额头,叹气,“你真的不应该在这里做什么神仙,你应该回我们那个时代,继续当你的宅男去。” “喂喂,”风魂道,“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么?” 风芷馨哼了一声,找了一件蓝色的学生校服,又问:“有纹胸和内裤么?我自己的都被萼姐姐在收去洗时,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她说那种衣服肯定是哪个不开化的蛮族穿的东西。” “有啊!”风魂又掏出许多东西来。纹胸从A到C各罩杯的都有,女孩子的内裤也分成三角形、丁字裤、桃红色、桔黄色、蕾丝半透明、蕾丝完全透明……等等等等。 风芷馨发现自己彻底无语了。 “哥哥,”她道,“以前我就觉得你很变态……但我还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变态。以后走在路上,你不要让人知道你是我哥。” 风魂干咳一声,赶紧解释:“这些都是灵凝买的,她只是暂时放我这里,忘了要回去罢了。” 这话倒也不是撒谎,对这些来自未来的“古怪东西”,灵凝也是蛮好奇的。当然,就风魂自己的本心来说,他也很希望让红线、灵凝、隐娘等可爱的少女们穿给他看。 挑了一件纹胸,一件印有小熊的桃红色可爱内裤,风芷馨让哥哥转过身去,不许偷看,然后脱下身上的襦裙和袄裤,以及里面的心衣。 虽然妹妹说了不许偷看,但要让风魂做到这一点还真是有些困难,他用术法悄悄变出一面镜子,把身后的妹妹映了出来。妹妹虽然只有十六岁,要是上学的话,还只是一个中学女生,但发育得已经算是娇美了,窈窕的身材勾勒着动人的曲线,毫无瑕疵的肌肤散出美丽的光泽。 穿好那件裙脚只及膝部的日式水手服,芷馨回过身来,见哥哥仍然一本正经地背对着她,眼中闪过俏皮的微笑,知道要让哥哥不偷看基本是不可能的。 兄妹两人并肩躺着,一同看着天空。风芷馨低声说道:“这里的天空好蓝。” 风魂道:“因为这里本就是天界,你也可以认为,我们现在就在天上。” “可是,”风芷馨小声地说,“我还是有点想家。” 风魂点了点头,低声道:“等我找到天乙飞宫图……” “哥哥,”风芷馨侧过身来,看着他说,“跟我一起回去好么?” 风魂犹豫着。 风芷馨神情黯然:“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可以么?” 风魂也转过脸来,他们的身子本就靠得很近,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两人的嘴唇不经易地碰了一下,风芷馨面颊微红,却没有将脸移开。 感觉着从唇上转递过来的柔软触感,风魂不由自主地深吻过去。妹妹的回应带着一些羞涩,却没有拒绝他的热吻。转过身,风魂半伏在芷馨身上,一边吻着,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她,好一阵后,他才从芷馨的唇上分开,注视着她的脸,低声道:“芷馨,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其实、其实你不是……” “其实你不是我的亲哥哥,”芷馨将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胸膛上,道,“我……早就知道的。” 第七十五章 女魃 “你早就知道?” “嗯,”风芷馨说,“在爸爸妈妈下葬的时候,那些亲戚在背后说这事,被我偷偷地听到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被哥哥你捡到的孩子,我不敢告诉你,生怕你会不要我,只好一直哭、一直哭……” 风魂回想着那天的情形,心里一痛,将自己的妹妹紧紧搂住。 “我知道哥哥你早晚会告诉我的,”风芷馨略带悲哀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想起,“我一直在幻想着,我和哥哥始终在我们自己的家中相依为命,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人。等我再长大些,等我大到可以嫁人了,哥哥就会告诉我,说我不是你的亲妹妹,然后我就可以做哥哥的女朋友,做哥哥的妻子。我原本以为……会是这个样子的。” “芷馨……” “哥哥,我们回去好么?”风芷馨说,“我知道哥哥你在这里,身边也有好几个喜欢你的女人,虽然、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你也可以把她们带回家去。只要哥哥你喜欢,我可以做哥哥你的许多个妻子中的一个,但是、但是我们回家好么……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啊。” 看着妹妹充满期待的眼睛,风魂终于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有些犹豫,虽然有些事情还没做完,但是在这种情形下,他无法拒绝妹妹的期盼。 风芷馨露出笑容,伸手将哥哥抱住。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又聊了许多,直到妹妹终于耐不住困意,沉沉睡去,风魂搂着睡着的她,抬头看着天空逐渐升起的星与月。 “这样也好,”他想,“带着灵秀、慧红、浴月、宝儿、春静儿等人一同离开,还有红线她们,也肯定会跟我走的。虽然有些对不起钟化他们,虽然还没能够替妙想报仇,但是,能够让芷馨高兴,那就比什么都好。唯一遗憾的是还没有找到飞琼,但她……应该是能够照顾好她自己的。” 夜色越来越浓,风魂注视着虚无寂寥的星空,无法入睡…… ****** 系昆山。 数千年的干旱使整个系昆山都片草不生,岩石风化成沙土,风一吹,沙尘如雾,人眼扑迷。 在系昆山的北侧,有一座共工台,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站在那里,身体枯长,形貌丑陋。在她的身前,伏着几个人影,月光移过,这些人俱都不敢乱动,若是风魂也在这里,或会认出,曾以魇法暗算隐娘的青耕夫人,以及猗天苏门阁的剑仙李逻,都在这些人中。 一道星光仿佛从圆月中飞来,落在青衣女子身前,化作人形,乃是一名童子。童子朝青衣女子拜道:“妭公主,孟岐与天罪、天暴等人此行不利,未能将那个女孩带回来。” 这丑陋的青衣女子原本乃是轩辕黄帝之女,名为女妭,曾与龙神应龙一起,助黄帝斩杀蚩尤,一统大荒。黄帝统一大荒后,暗中投靠天庭,出卖龙族,女妭亦被帝俊封为九天玄女。应龙最终在与天庭的对抗中战死,女妭却因为在与应龙的交手中身染浊气,无法再上天庭。染上浊气的女妭所居之处必定无雨,惹得四季无常,人人厌恶,大臣叔均代黄帝上奏天庭,帝俊便撤去女妭九天玄女的封号,将她强行迁至赤水之北,改名女魃,封作赤水旱神。 女魃从一个美貌的上界天女沦为人人厌弃的下界恶神,自是心有不甘,怨恨越积越深,浊气也越聚越多,虽然多次上奏天庭,想要恢复天女身份,却始终无人理会,亦无人替她说情。在满怀怨怒之下,她悄然加入了噬女会,并与赵芜女、袁紫烟等人结识,后因一些嫌隙,噬女会生出内乱,赵芜女与袁紫烟先后离开,而她却一直留在噬女会中,并凭着她的心机与力量最终将噬女会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悄悄地壮大着她的实力。 女魃听完那名童子的禀报,皱眉道:“想不到那风魂只修了短短的三四百年,竟能有如此本事。照这样看,他的修为就算还没到大道之境,亦绝不会相差太远。听闻他在离开大荒境时,便已放弃了他体内的青阳之气,却又能在这点时间内再修天道,如此看来,他只怕另有出奇来历。” 剑仙李逻抬头道:“若是如此,我们岂非永远也无法从他的保护下夺得五彩石?” 女魃冷笑道:“若不是我被困在此间,无法离开赤水,他就算修得大道之境,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出错,只要计谋得当,就算是大罗金仙和上古魔神,又何尝不可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取出一封信递向那名童子,淡淡道:“你现在就将这封信送到逍遥山去,交给风魂的三弟子聂隐娘。” 那童子接过信,在夜色中化作星光,瞬息不见。 伏在地上的青耕夫人听到聂隐娘的名字,眸中立时现出怒火。 女魃笑道:“青耕,我知道你上次未能成功杀死聂隐娘,替你丈夫报仇,一直梗梗于怀,你放心,这一次,我会让你亲手完成夙愿。” 青耕夫人大喜,将身子伏得更低了。 数个时辰后,那化作星光的童子便已飞到了逍遥山,在玉隆宫前落了下来,一名净明宗弟子上前问话,童子递上书信,交谈几句,便转身离开,返回赤水。 此时天色已亮,那名净明弟子带着书信来到隐娘所住之处,将书信递向隐娘,道:“有人让我将此信交付姑娘。” 聂隐娘接过信来,见信封上写着“隐娘吾儿亲启”,分明便是母亲的笔迹,不由心神一乱,拆信观完,更是流出泪来…… ****** 风芷馨醒来时,天色已亮。 她发现自然仍然偎在哥哥怀中,心里涌起羞意,不由动了一动。 风魂本就没有睡着,这一夜从后边抱着娇美的妹妹,早已被勾起心火,只是因不想打扰妹妹休息,才没有趁她睡觉欺负她。此时妹妹一动,翘臀在他的腹下轻轻摩擦,让他更是心痒难耐。 芷馨如何察觉不到哥哥生理上的变化?如果是隐娘或者灵凝,或许会羞得不敢动弹,若是红线,此时早就一拳打了过去,芷馨却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少女,心理上开放得多,转身的同时还故意贴着哥哥的身体乱动一番,再俏皮地看着哥哥。 风魂苦笑道:“你再这样乱动,我会把你吃掉的。” 芷馨咬了咬下唇,斜他一眼:“谁怕谁。” 风魂真想扑上去把她脱光再说,只是虽说有这个心,却又觉得妹妹毕竟还小,不该就这样糟蹋了她。其实芷馨和隐娘、春静儿的年龄差不了多少,但或许是因为从小看着她长大,虽然自己有时会不正经地偷看她洗澡,但在潜意识里还是有一种对妹妹的保护欲。 当然,这或许也与时代有关,在这个时代,十五六岁的女孩就已经可以嫁人生子了,而在他和妹妹出生长大的那个时代,这个年纪还只不过是一个初中生。如果不是因为父母去世得早,妹妹也不会为了照料他的日常生活而辍学在家,现在更被他莫名其妙地带到了这里。 对这个妹妹,风魂在怜爱之余,也多少有些愧疚之心。 风芷馨如何不明白哥哥的想法?只是对现在的她来说,已并不满足于做哥哥的妹妹,而是想要成为哥哥的情人甚至是妻子,在知道哥哥身边还有其他女人后,虽然强作欢笑,她的心中却不可能毫不在意。然而比起埋怨,她更害怕失去哥哥,这种复杂而矛盾的内心,反而让她想要变得更加坚强一些。 既然哥哥已经有了别的女人……那就让自己成为他身边最重要的那个好了。 风魂半跪而起,她却伸手将哥哥抱住。 “你再这个样子,哥哥会忍不住的。” “是么?”风芷馨说,“如果哥哥你忍不住的话……那就不要忍了。” 她将手伸入风魂的腹下,轻握住那滚烫的东西,纤纤玉指来回拨弄,让风魂体内的冲动藉由这种温柔的束缚而得到缓解。风魂闭上眼睛,发出舒服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发现那敏感的部位陷入了一片湿润之中,睁眼看去,见妹妹已将头埋了下去。动作虽然有些生涩,其中的情意却让人感动,风魂隔着衣服抚摸着妹妹的身体,感觉着妹妹与平时不同的风情。 直到所有的激流喷.泄而出,芷馨抬起头来,在哥哥的注视下将口中的浊液吞了下去。晨光照在她的脸上,散发出俏皮而幸福的光泽。 “哥哥,”她问,“我做得好不好?” 风魂说:“好极了。” 芷馨说道:“等我们回家以后,我还可以替哥哥做得更多。” 这丫头,终究还是怕我不肯跟她回家。 风魂将她按倒在地,手伸进她的衣服内,抚摸着细腻光洁的肌肤,直到妹妹在他的抚摸下发出呻吟,他低声说道:“哥哥现在就想要得更多。” 翻过芷馨的身子,让她趴跪在地,风魂从后边掀去她的短裙,一直掀到腰际,露出那件桃红小裤,曲线毕露的臀部在桃红小裤的紧贴下份外美妙,上面还印着一只可爱小熊。将手伸进妹妹的衣内解开她的纹胸,双手绕过胁下,轻揉胸儿。虽然对这种情形早就有心理准备,少女还是因为心中的害羞而缩了缩身子。 激情在体内快速燃起,直到汇集成对妹妹身体的渴望,风魂将桃红小裤褪至妹妹的大腿上。有什么东西在少女的小花瓣间摩擦着,让她又酥又麻。就在少女期待着哥哥的侵犯,并做好承受痛楚的准备时,哥哥的动作却又停在那里。以为哥哥是故意的,趴跪在地的少女娇媚地回过头来:“哥,你、你真坏,我又不是小狗,你还要等多久?” 话刚说完,却见哥哥表情凝重地看着天空。她不由得愕然抬头,天空中,一道金光快速飞来,有若拖尾的彗星。金光落在地上,现出一个金冠紫袍的威严男子。 “西皇爷爷?”风芷馨讶道。 来的竟是太极天皇。 虽说在这几天里,西皇对她始终关怀备至,让她觉得这个人就像是自己的亲人一般,但自己这种小狗狗般的姿势被人看在眼中,自是不免一阵害臊,赶紧直起身子穿好衣服。再次看去,却见太极天皇正愤怒地盯着自己的哥哥,仿佛要将哥哥碎尸万段一般。 风魂也察觉到太极天皇对自己的怒火,不由站起身子整好衣袍,低头看了看仍然半跪在那,才刚刚将桃红小裤重新穿好的妹妹,他踏前几步,站在太极天皇面前,沉声道:“陛下……” “畜牲!”太极天皇怒喝一声,承金煞气蓦然涌出,卷向风魂。 第七十六章 青龙再现!水王复出! 风魂大吃一惊,急以黑色玄气应对,两气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哼,太极天皇震了一震,风魂却是胸口一闷,喷出鲜血。 太极天皇冷笑道:“两三年不见,本事倒是进步了许多。” 袖子一拂,再欲袭向风魂,芷馨却惊呼一声,冲上来张开双手挡在哥哥面前,朝他叫道:“西皇爷爷。” 太极天皇道:“你让开。” 风芷馨摇头:“不许你伤害我哥哥。” “哥哥?”太极天皇怒极反笑,“身为兄长,竟对自己的妹妹做出这种无耻之事,像这种人,如何还有脸苟活于天地?” 风魂冷然道:“那是我们兄妹的事,与你无关。” 见太极天皇怒气更甚,风芷馨生怕哥哥会死在他的手中,赶紧说道:“西皇爷爷,你、你不明白的。” 太极天皇道:“不明白什么?” “他其实不是我的亲哥哥,”风芷馨红着脸,“我只是被他捡来的孩子,从小到大,他都一直在关心我照顾我,我、我的心里也只有哥哥一个人。西皇爷爷,这几天里,我看得出来,你也是真的关心我,但是,我不会让你为难哥哥的。” “他不是你的亲哥哥?”太极天皇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声中却又夹着无限怒火,“他当然不是你的亲生哥哥……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风芷馨怔了怔,心想西皇爷爷是不是气糊涂了。风魂将她拉到身后,冷冷地看着太极天皇:“听说陛下不乐本座,已有五衰之兆,我原本还有些不信,想不到传言竟是真的。” “你以为我是在说谎?”太极天皇的语气生硬得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可知道她的母亲是谁?” 风魂皱了皱眉,心中忖道:“说起来,我确实是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芷馨的身世问题,我虽然知道她是五彩石转世,但灵物转世,多半也只是托胎化形而己,芷馨自然也有她的亲生父母。当年在我小的时候,将还只是一个婴儿的芷馨交给我的那个女人,其实是宝儿的姐姐袁紫烟,而我却始终没有想过要找到袁紫烟问清芷馨的来历。现在想来,倒更像是我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他转头看向风芷馨,心中渐渐地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有些事情,其实线索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他自己从来没有认清地想过。 “这个孩子,”太极天皇看着风魂,缓缓地道,“是芜女返回归墟之后,替你生下的女儿。芜女虽然生下了她,却因真阴不继,难产而死,死前让袁紫烟把这个孩子带给你……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风魂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胸口一闷,再次喷出血来。 芷馨是赵芜女替他生下的女儿?虽然风魂不愿去相信,却无法否认这样的可能性。就像他在第一次看到赵芜女时,差点将她误认作自己的妹妹一样,赵芜女和芷馨长得实在是太过相像,如果她们俩人站在一起,只怕没有人会不相信她们之间具有某种血缘关系。而这也解释了赵芜女为什么要制出两幅天乙飞宫图,第一幅是她用以撕破封印,从魔风界中放出五大魔神所用。而在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又制作出了第二幅,她亲手引发的这场三界浩劫,知道即将发生的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自然不愿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灾难中。以她的本心,或许是想亲手把这个孩子送到更加和平的未来,然而由于在牺牲贞节帮助风魂解除煞毒时,她已经真阴尽毁,生下孩子后,自知无法再活下去,不得不将刚出生的孩子托付给袁紫烟,这才有了袁紫烟带着还是婴儿的芷馨穿越到一千三百年后,将这个女婴交给风魂的事。 风魂脑中一团乱麻,又想道:“在带着宝儿和灵凝等人穿越到未来时,宝儿看到老妈和芷馨的合影照,说她们长得很像,我还觉得好笑,因为她们并不是真正的母女。但如果她们虽然不是亲生母女,却是祖孙二人,长得像岂非也很正常?难怪爸妈从收养芷馨的那天起,就对她极是疼爱,毕竟血缘关系摆在那里,芷馨其实是他们的孙女,他们对芷馨的疼爱,或许便是缘于那份因血缘关系而无法剪断的亲情。” 风芷馨虽然并不明白整件事背后的缘由,然而,看着哥哥那呆滞的表情,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恐慌,伸出手紧紧地抓出哥哥。 风魂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将所有的线索在脑海中重新整理一番,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丝冷笑。他看着太极天皇,淡淡地道:“这些事情,前辈又怎么会知道?” 太极天皇看了风芷馨一眼,缓缓地道:“芜女是我的女儿。” 风魂怔了怔。赵芜女是西皇的女儿? 他这才明白当年在南海之时,西皇为何宁愿与天庭翻脸,也要从群星恶煞的围攻中救出赵芜女。 太极天皇道:“芜女的母亲乃是东海龙神应龙之女,当年我在修行中出了差错,只得暂时离开皓天,并在人间与她的母亲相遇。她的母亲在得知我的身份后,因无法原谅我欺骗她,带着身孕离开了我,最终死在归墟,只留下芜女这个孩子。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探听与她有关的消息,在得知她的死讯后,我更是多方打听,想要知道是谁害死了她,直到擒住袁紫烟后,我才知道她竟是因生子而死。” 他冷笑道:“到现在,袁紫烟还被我关在牢中,你可要去问她。” 风魂原本已从太极天皇的话中找出破绽,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内心不由又摇动起来。 芷馨脸色苍白:“哥哥,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可能会是、会是……” 怎么可能会是哥哥的亲生女儿? 风魂冷静下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盯着西皇,道:“我相信赵姑娘或许真的替我生了一个女儿,但那个孩子绝不会是芷馨。既然赵姑娘的母亲乃是龙神之后,父亲又是大罗金仙,那她自然也一出生便是仙灵,她所生下的孩子,自然也会具有龙族血统。然而我与芷馨一同生活多年,她根本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你错了,”太极天皇淡然道,“这孩子同时具有应龙与我的血统,又是五彩石转世,怎么会只是一个凡人?只因芜女知道在她死后,龙族早晚会再生乱子,担心有人会利用这孩子身为龙神后裔的身份,将她卷入灾劫,所以才用青龙之圭将她体内的灵气暂时封印,以免她被人利用。” 他将手一掷,一个东西飞向芷馨,芷馨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张手看去,见西皇掷来的是一块雕有两只飞龙的翠玉。 一道奇妙而神秘的光芒,将她整个身子隐隐罩住。 风魂自然认出太极天皇扔过来的便是青龙之圭,不由屏住呼吸,定睛看着。 青龙之圭开始消失,化作青色的光芒罩住少女,就像是由美丽虹光制成的轻纱。少女的身子慢慢地生出变化,她的背上生出一对半透明的美丽双翼,肌肤也长出一片片有若玉石的龙鳞,没过多久,神秘光芒尽被她吸入体内,而她竟变成一只背生双翼的青色飞龙。 “哥哥,”美丽青龙的声音中带着惊惧和害怕,“我、我怎么了?” “别担心,”风魂用手轻抚着妹妹的龙颈,安慰道,“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语气是异样的温柔,但在内心深处,他却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地割了一刀,一滴滴地滴下鲜血。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讽刺,就在昨夜,他还告诉这个女孩儿自己不是她的亲哥哥,就在刚才,他还差点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然而现在,她却变成了自己的女儿……亲生女儿。 这个世界……也未免太疯狂了。 “哥哥,”美丽青龙用晶莹的双眸看着面前的青年,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和悲伤,“这些都不是真的,对不对?我绝不可能是哥哥的……女儿……” 风魂沉默。 “我不相信,我一点都不相信。”美丽青龙大声喊着,声音中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双翼一振,她闪电般飞向天空,就像是在逃避些什么。 “芷馨!”风魂慌忙腾身追去。 芷馨很快就被他追上,身体慢慢地回复成人形,青龙之圭也再次出现在她的手中,散出神秘光芒将她托住。她恨恨地将青龙之圭向远处抛去,风魂闪电般追上圭玉握在手中,再掠回来将她搂住,正要说话,却又蓦然回头。 远处的天空中涌来一团火云,火云翻滚,照彻天地。 太极天皇瞬地飞到他们身边。西皇看着翻涌而来的火云,头也不回,负手道:“你们快走。” 火云分开,现出一个全身赤红的巨型妖魔,遍身火甲,形貌狰狞。在其身后还跟着众多妖魔。 风魂沉声道:“这个莫非是……” 太极天皇道:“火王祝融。” 魔神祝融大笑一声,天摇地动:“耀魄宝,别来无恙乎。” “把芷馨带走。”太极天皇看了风魂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风魂心知西皇和祝融一旦动起手来,就算是自己也难保无事,更不用说还不知道如何使用自身灵气的妹妹。紫微大帝死于蓐收暗算,南极仙翁伤在后土娘娘手中。不管是他还是西皇,都不会希望芷馨留在这种凶险之处。 “前辈保重。”他低声说完,带着芷馨正欲快速离去。 一片蓝雾袭来,阻在他们前方,风魂心中一惊,看着蓝雾分裂聚合,化作一个四手六足的蓝色魔神。蓝色魔神冷冰冰地看着他:“你还想逃么?” 水王玄冥。 第七十七章 皓天惊变! 虽然知道本已死在红线和翊圣元帅手中的玄冥早晚会复出,但现在真的看到它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风魂仍是大吃一惊,只觉头皮阵阵发麻。单是一个祝融便已难以应付,现在又多了一个玄冥,要想带着芷馨脱身而去,只怕不太容易。 肃杀之气压制着风魂,让他无法使用远遁之术。太极天皇骤然一退,长袍一卷,承金煞气化作无数流星袭向玄冥。 风魂知道西皇是在帮他寻找逃离此间的机会,身子一旋,将芷馨背在身后,便欲往玄冥头顶纵过。 火光汹涌,卷向西皇。祝融冷笑道:“你的对手是我。” 西皇回身一挡,煞气与火光对撞,劲气狂舞,刮得天地失色。玄冥则抽身退开,闪电般截住风魂,它本就睚眦必报,上一趟太过大意,竟会被风魂带人杀死一次,不得不回到魔风界再聚形体,如今终于复出,自是要报当日之仇。 风魂背着妹妹,双目怒睁,黑色玄气自然发出,撞向玄冥。玄冥连击三拳,破去黑色玄气,风魂却趁着这个机会往另一个方向飞去,祝融带来的那些妖魔冲了上来,风魂左手向后扶着妹妹的臀部,右手挚出东海秀霸剑,剑光连闪,落下一片血雨。 “幽冥象限之气?”玄冥怒哼道,“皇天,你倒是越发长进了。” 风魂既不知道玄冥为何要将自己称作皇天,亦不在乎,如今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带着芷馨安全离开这里。他心知若与玄冥硬拼,自己毫无机会,只以移形换影之术不断改变方向。然而玄冥本就不是易与之辈,周围妖魔又实在太多,在他被迫与一众妖魔缠斗之时,玄冥竟化作蓝雾涌到他的身后,一拳击向风芷馨。 风魂赶紧转身,东海秀霸剑划出凌厉剑光,虽然阻住玄冥,却仍是胸口一闷,极是难受。而周围的妖魔更是趁机偷袭,在他身上留下数道伤口。 危机在即,风魂不得不强提精神,体内玄气提升至极致,将周围的所有情景映在心中。黑色玄气凝成一束,风魂以锐不可挡之势将东海秀霸剑劈向玄冥。 玄冥全然不惧,妖力狂袭。风魂却蓦然收剑,让自己从正面硬挨了玄冥击出的惊人气流,虽然事先便已做好准备,玄气充盈在自己的整个身体,却还是喷出鲜血。而他则借着被妖力击中的这一力道,闪电般飞出战圈。 然而玄冥太过强悍,六足一蹬,连空间都随着它的这一蹬足生出裂缝,它则快速地追向风魂,同时将拳击去。风魂生怕芷馨会被玄冥的拳风击中,虽然无奈,却不得不回身应战。 此时,太极天皇与祝融已硬拼数招,他抽空看去,见风魂无法摆脱玄冥,于是一声怒喝,以诡秘的身形飘至风魂身后,袖子一拂,疾风乍现,吹得风魂和风芷馨飞向天际,消失不见。 玄冥的拳风变成击向太极天皇,而祝融更是直追而来。两魔一同联手,各以惊人妖力迫向西皇。西皇怒叱一声,承金煞气排山倒海地卷了过去。 天地蓦然一暗…… ****** 风魂跌跌撞撞地飞了一路,直至脱出皓天,终究是体力不支,竟背着妹妹迷迷糊糊地坠了下去。 风芷馨心中一惊,青龙之圭再次化作神秘光芒吸入她的体内,而她也化形成带翼青龙,旋身将哥哥背在背上。虽然并没有多少飞行的经验,但就像鱼儿天生能游一般,她背着哥哥往下方飞去,直到离开皓天,来到人间界的一处小岛。 她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除了将哥哥带到这里,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将哥哥放在地上,美丽青龙见他浑身是血,也不知是生是死,心中一阵揪痛。其它伤口也还罢了,水王玄冥的那一击岂是可以随便挨得?若不是风魂放弃青阳之气后,在阿蟾的帮助下再聚玄气,修为反而更上层楼,只怕当时便已直接毙命。 美丽青龙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青玉般的龙鳞和玉雕般的龙爪,有些不知所措,想着应该怎样才能变回原来的自己?念头方起,身上便已沁出光芒,龙身渐渐地回复成人形,青龙之圭也再次出现在她的手中,便连身上那件蓝色水手服也丝毫未变。 她伏下身来,见哥哥虽然气息微弱,却还活着,这才略略有些放心。 从哥哥的百宝囊中取出一些衣服,再用哥哥的秀霸剑将它们割成布条,她小心翼翼地替哥哥包扎伤口。她却不知东海秀霸剑自带霸气,一般人仅仅是靠近它,都难免非死则伤,她能够如此轻易地使用它,本是一件令人惊奇之事。 百宝囊中还有一些丹药,她这些日子与袁宝儿和隐娘等人相处了几个月,也知道这些丹药自有神奇之处,于是喂了哥哥几粒,见哥哥的脸色好了许多,更是放心一些。 她又想道:“哥哥和西皇爷爷都说我是五彩石转世,灵气天生,也许我能够让哥哥的伤快点好起来。” 虽然没有学过什么仙术,但她回想起哥哥在被那个叫姬乔的家伙害死时,自己曾吻过哥哥,然后哥哥就复活过来,说不定这次也会有用。于是伏身过去,将自己的香唇与哥哥的嘴叠在一起,又想到哥哥虽然不是真正的哥哥,却很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还怎么做他的情人,做他的妻子? 心底一酸,眼泪流了出来,淌在哥哥的脸上。 一道生气从少女体内快速地流向风魂,奇异的事发生了,风魂身上的伤口在快速痊愈,很快便醒了过来。 海风卷起浪潮,一遍遍地击打着海岛。少女从风魂的身上离开,两个人互相凝视着。芷馨低声问:“西皇爷爷会不会有事?” 风魂很想告诉她不会,但是,那只是一个谎言罢了。太极天皇本就已有五衰之兆,修为减弱,又要同时面对祝融和玄冥这两位上古魔神,能够战胜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 芷馨看到他的表情,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日过中天,芷馨背靠着一块岩石,没有看向风魂,她小声地问:“哥……为什么你会变成我的父亲?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谁又是我的妈妈?” 风魂带着苦涩,将他与赵芜女的相遇告诉了芷馨,他说得那般无奈,芷馨亦是听得心碎。命运就像是一个无可捉摸的玩笑,他为了寻找失踪的妹妹穿越到这个时代,却在这个时代遇到了另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又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而刚出生的那个孩子,又无巧不巧地成了他的妹妹。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讽刺? 风芷馨说:“我很想……见一见她。” 她真的很想见一见那个生下自己后没多久便不幸死去的女人,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个女人长得是什么样子,与她又有多少的相像。 而哥哥竟然会变成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的事实,更是让她有种血淋淋的痛。她说:“我一直在幻想着,幻想着等我再长大些,等我大到可以嫁人了,哥哥就会告诉我,说我不是你的亲妹妹,然后我就可以做哥哥的女朋友,做哥哥的妻子。我原本以为……会是这个样子的。” 听着这番妹妹昨夜便已说过的话,风魂心中亦是难过。同样的话语,不一样的语气,如果说芷馨昨晚说出这番话时,内心中还充盈着对爱情的憧憬和幸福,那她现在,唯一余下的便只有痛苦。 西天的天空传来轰隆一声震响,无数火球直坠而下,砸入海中。翻滚的巨浪几乎要将整个海岛淹没,风魂看向远处就像是被撕开了条条裂口的天空,心知这是太极天皇不幸战死所生出的连锁反应,而现在,祝融和玄冥只怕是正在血洗霁金殿。 后方传来焦急的呼唤声,他回过头来,居然见到袁宝儿、上官婉儿、媚儿三人飞了过来。他心中诧异,暗想着她们怎么会找到这里?芷馨看到她们越飞越近,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水,而媚儿则直接窜进了她的怀中。 袁宝儿和上官婉儿落在岛上,见到风魂没事,同时放下心来。看着远处那惊天动地的异象,袁宝儿颤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风魂沉声道:“西皇战死。” 袁宝儿和上官婉儿对望一眼,俱皆心惊。玉皇大帝始终下落不明,六御大帝中,太乙救苦天尊早就返虚而去,只是占个虚名,南方南极长生大帝也伤在了后土娘娘手中,如今,西方太极天皇大帝也跟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一样,不幸遇难,这样的局面,仙族还能有什么作为? 负手看着西方崩裂的天空,风魂沉声道:“宝儿,你先把她们带走。” 袁宝儿怔了一怔:“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风魂转身看了看不安的婉儿和芷馨,勉强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小狐妖媚儿在风芷馨怀中颤声道:“师父你会有事的,我知道……我的感觉很准的。” 听到媚儿的话,袁宝儿和上官婉儿不由得更是担心。不像风魂,她们俩人对媚儿的“感觉”都有一定程度的信任,就像媚儿在离开芷馨后,能够仅仅凭着“感觉”找上她们一样,这一次,她们也是在媚儿的带路下才能找到这里来。 媚儿的感觉有的时候也会出现偏差,比如她曾带着风魂和灵凝前去寻找被幽芮姥姥抓住的隐娘,结果找到的却是出走的袁宝儿。但总的来说,她的“感觉”确实有其灵异之处。 然而对风魂来说,虽然明知危险,他都有他必须要做的事。他在几个少女脸上扫了一眼,沉默一阵后,才道:“你们先前往东方苍天的采石岛,去找采石岛女儿国的奇辰公主,若是奇辰不在采石岛而在大荒境,那你们就找青囊,让她先收留你们……” 风芷馨摇了摇头,流下泪来:“哥,我不想离开你。” 风魂暗叹一声,走到这个突然变成自己女儿的少女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推到袁宝儿面前。又看向上官婉儿,道:“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们。” 上官婉儿垂下螓首,脸色黯然。 “我送你们一程。”风魂衣袖一挥,一道祥云腾起,将她们快速地送往东方。 风芷馨失声叫了声“哥哥”,想要跳下祥云,但被袁宝儿拉住。 送走她们后,风魂仰天一声怒吼,皮肤开始破出一道道血口,钻出粗壮的黑色肉块。在他的双眸中亦藏着血色的杀意,极是可怕…… 第八十八章 再战玄冥 风魂整个人定在那里,仿佛石块一般,神识早已进入灵魂深处。 血色的天空,暗红的大地。 他站在无尽的血丘间。 阿蟾早已等在那里,腰缠艾草,手捧宝珠。 她看着风魂,道:“我知道你很快就会来找我的。” 风魂盯着她:“我想要得到更多的力量,我想要拥有能够杀死玄冥的能力,我该怎么做?” “你又何必问我?”阿蟾说,“只要你自己愿意,你随便都能够成为焚尽万物的火焰,只是那样做的话,你将很可能无法再做回现在的你。你现在所珍惜的事物,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对它们就会毫不在意,就算这样,也可以么。” 身体越涨越大,强大的力量无由而生,令风魂全身的血肉都变得有若黑色的钢铁。他看着阿蟾,问:“我这个样子,能够维持多久?” “这就要看你的意志了,”阿蟾走上前来,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那黑色的胸膛,“如果意志强大到足以压制住幽冥象限之气,也许你还有变回人类的机会,否则的话,你将完全丧失做为人类的自我,彻彻底底地变回原来的你……许久许久以前的你。” “那好像是你所希望的?” “嗯,”阿蟾说,“皇天开物,后土效法。如果你不是皇天的话……我会寂寞的。但我不会勉强你,如果你真的只想做一个人类,我也只会在这里一直等你,直到你回心转意。” “我不是什么皇天。”黑色妖魔冷然地道。 黑色肉翅骤然一拍,疾光闪过,他消失在这片血色的天地间。 阿蟾仍然站在那里,周围的血冢却开始消散,一个声音在她的身后虚弱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阿蟾回过身来,血冢尽散,魔风四起,一个身上被许多条铁锁洞穿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浑身是血,几近垂死。阿蟾看着他,淡淡地道:“我只想要他回到我的身边,我只想让他像以前一样,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如此而已。” 男子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就算他曾经是皇天,现在的他,却也只不过是一个叫做风魂的人类罢了。你难道还没看出?他根本就不想成为以前的魔神,就算开始寻求他曾经的力量,也只是为了保护他现在所珍惜的人。” 阿蟾冷冷地道:“是么?” 玉指一挥,指风如刀,让这男子的身体又多了几个血洞。她冷冷地道:“你当然不会希望他变回皇天,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男子道:“当年杀死他的人是你。” “那也是你害的,”阿蟾愤怒地道,“燧人,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活到现在?我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着你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全都失去。我们十人本是始于天地之前,若是没有我们,便无天地,可是看看你和女娲都做了什么?你造出仙族,女娲造出人类,然后为了这些卑贱的东西背叛我们,甚至杀了共工和句龙,结果你们得到了什么?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你们的生命都被这些卑贱的东西榨成了什么样子?” 男子叹道:“你不会明白的,你们都不会明白。” 阿蟾冷笑道:“我不用明白,这些卑贱的东西很快就会被祝融他们杀个干净,皇天也会回到我的身边。” “他不会的,”男子道,“现在的他,就像是以前的我,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可以不计任何的代价。” 阿蟾道:“他会回来的,他所在乎的人只有我一个,千千万万年前,他的心中只有我一个人,现在,他也会是这样。” 男子道:“如果他没有变回皇天呢?” “那么,”阿蟾森森冷冷地道,“我会杀了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他爱的人只能是我……只能是我一个。” 魔风狂卷,卷得这凄冷的世界充满了寂寞。 …… ****** 黑色妖魔窜上天空,守在皓天与苍天的必经之路。 体内那阴暗的气息一点一点地侵蚀着风魂身为人类的自我,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妥协,虽然不想冒着泯灭自我的风险使用这种黑暗的力量,但此时此刻,他已没有更多的选择。 瑶池落入妖魔手中,紫微垣、长生殿、霁金殿一一崩溃。 下一个就是大荒境。 玄冥绝对不会放过大荒境。 当太极天皇拼死将他和芷馨送走,独自面对祝融和玄冥的时候,那种明知必死也要守护亲人的悲壮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内心。虽然知道太极天皇这么做都是为了芷馨,风魂却也在内心深处承受着这份恩情。他曾以为仙道就是无情之道,但他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已证金仙的太极天皇为了保护芷馨这他根本不曾真正相处过几天的外孙女而死,想要成为东方大帝的伊奘诺尊为了让他的子女逃出黄泉国而将自己的生命完全燃尽。 总会有一些东西比自己的生命更加可贵,对凡人如此,对仙神亦是如此。 他当时并非真的想扔下太极天皇,让他独自面对祝融和玄冥,然而为了芷馨的安全,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而现在,他做出的是另外一个选择。 无论如何,都要杀死玄冥。 当玄冥重回苍天的那一刻,大荒境只怕难逃紫微垣、长生殿般覆灭的命运,而他所关心的人,他所在乎的人,将会一一死在玄冥的残杀之下。 灵心近虚,神出而不惑;清空一气,包容于天地。他将神识不断地扩展,将方圆数百里乃至上千里的所有情景全都尽收心底,头顶上不断坠落的流星、脚下惊惶飞翔的小鸟,无一例外地显现在他的心头。 忽地,他身子一纵,如黑色电光般划出长虹,落在从皓天飞出的一个巨大魔神前方。如他所料的,玄冥并没有跟祝融在一起,而是要独自飞往苍天。想要摧毁苍天,一个玄冥就已足够,根本用不着同时劳烦两大魔神。 而这五大魔神之间看上去也并非全无隔阂,自从复出之后,在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都是各居一隅,很少有联手作战的时候。 “皇天?”水王玄冥冷冷地看着拦住自己的黑色妖魔,“看来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风魂一声怒吼,吼声中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意,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陌生。也不管自己的实力到底是否真的已到达能够与魔神作战的程度,他直接扑了上去。 空间被撕出道道裂缝,到处宣.泄着强大的气流。他与这深蓝色的上古魔神战在一起,直杀得天昏地暗,万物齐悲。水王玄冥越战越是心惊,就在前不久,眼前的这个家伙在他面前还只有逃走的份,现在却突然变得强大而可怕,它不知道在这家伙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时弱时强,难以捉摸。 然而魔神毕竟是魔神,风魂的强悍反而激发了它的凶戾之气,吼声连连,血水四溅,他们从天界杀到西海,但凡经过的仙境和岛屿无不崩塌。金乌快速地坠向归墟,不敢多留一瞬,冰雪与雷霆无因自生,四处席卷。 他们坠入西海,大海分开,引发涛天海啸,又打至陆地,不知多少生灵被劲气卷入,惨死当场。 身影骤然分开,风魂撞在一处山崖上,又随着塌落的无数碎石落下,埋入土中。但很快的,他又怒吼一声,脱土而出,他背上的黑色肉翅全都折断,身上不知有多少伤口。 玄冥也好不了多少,四手六足已断去了一手二足,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的。“皇天!”蓝色魔神暴喝一声,疾扑而来。 皇天是谁?我又是谁? 风魂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体内只有对杀戮的渴望。倒迎而上,黑与蓝两道气劲撞在一起,随着轰然一响,大地裂出惊人的裂口,他与玄冥一同落了下去,却又很快飞了出来,在彼此的冲撞中杀向天空。 同一时间,在一处魔风狂卷的神秘所在,阿蟾手持宝珠,珠光散出幻镜,将风魂与玄冥的战斗全都映了出来。 在她身后,被铁锁洞穿身体的男子更是虚弱,阴极而生的魔风不断地切割着他的身体,然而被割下的血肉却又很快长了出来,他就这样一直经受着无数次伤残与重生的痛苦,反反复复。 阿蟾盯着幻镜中一直在战斗的黑色妖魔与蓝色魔神,面容冷淡,谁也无法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忍受着无休止的痛苦,男子虚弱地道:“你就不怕他死在玄冥手中?” 阿蟾淡淡地道:“只要忘却做为人类的软弱,完全发挥他自身的力量,他是不会输的。这点你也应该清楚,否则,你当年何必用计骗我,令我以为他跟涓涯在暗地里另有私情,助你杀他?” 那男子道:“那玄冥呢?” 阿蟾露出阴毒的冷笑:“玄冥是生是死,又与我何干?若是玄冥真的能够激发出他的血性,让他重新变回皇天,那就算玄冥真的死了,我也会感激他的。能够被我感激,玄冥应该高兴才是。” 男子叹道:“这么多年,你还真的是一点没变。” “我本就是这样的人,”阿蟾冷哼一声,道,“否则,当年我也不会中了你的诡计,被嫉妒之心蒙蔽,做下令我后悔至今的错事。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这一点你岂非比我做得更好?杀死龙族之祖句龙,逼死共工。若说阴险,这世上又有几人比得上你?” 男子沉默。 阿蟾道:“你无话可说了么?” 魔神燧人道:“我说过,有些事,像你和共工、祝融这种人是无法明白的。在你们心中除了自己,根本就无法容纳他人。你口口声声说你爱着皇天,数万年都不曾改变,然而自私如你,其实从来就不曾真的替他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皇天这个人早已不复存在,活在这个世上的只是一个叫做风魂的凡人,你又会如何?” “你错了,”阿蟾面无表情地道,“他是皇天,不管他现在愿不愿承认这一点都没有关系,他早晚会回到我的身边。我确实不明白你和女娲,你们根本就一直在做些无意义的事,你造出整个仙族,甚至不惜为了他们改头换面隐瞒你的自身来历。而女娲更是可笑,造出的竟是如此污浊不堪的生命。但皇天与你们不同,他跟我是一类人。” 珠光一闪,她消失而去。 魔风狂劲,将魔神燧人的笑声卷荡向远处:“阿蟾,你错了,他跟我才是同一类人,为了自己所珍惜的东西……可以不择任何的手段。” 阴极而生的魔风仍在切割着他的身体,破碎、愈合、破碎、愈合……无休无止的痛。 而在魔风界外的另一处地方,阿蟾骤然睁眼,神识回归自身。此时,她身处的是南方炎天的一处仙境,手中虽然依旧捧着宝珠,身上穿的却并非只有艾草,而是一件石榴红窄袖绕襟曲裾深衣。 在她身后,立着两名手持如意的童子,在她身侧,则站着原本是斗部二十八宿之一的心宿心月狐。心月狐见她睁开眼睛,忙盈盈拜道:“后土娘娘。” 后土娘娘看了心月狐一眼,淡淡地道:“你跟我来。” 腾云而起,往人间界飞去…… *************** *************** 第四卷《太乙青龙隐》已经完结,接下来是太乙仙隐的最终卷,请大家继续支持。 另,太乙仙隐,作者先飞……先飞啊先飞! ^_^ 第一章 “聂隐娘?” 气浪疾卷,杀气冲霄。 玄冥越战越是心惊,眼前这黑色的妖魔明明已经伤痕累累,却毫无退缩,竟是抱着宁可与它同归与尽的打算。 它无法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志,可以让眼前的这个家伙维持着这样一种毫不畏死的斗志。 玄冥骤然一退,劲气卷起一座山峰砸了过去。风魂却硬撞上来,山峰崩裂,他撞上玄冥,死死地与这深蓝魔神缠斗。 玄冥开始心生退意,它不想跟这样一个疯狂的家伙一同死在这里,对它来说,没有任何的东西比得上自己的生命。然而,无论它怎么做都无法摆脱对方,对方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它杀死在这里的决心,让这来自上古时期的魔神从内心生出惧意。 此时的风魂,那血色的双眸中只能见到疯狂,他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跟眼前的深蓝魔神进行战斗,只知道,杀了它的话,自己就能保护住一些东西。 至于想要保护的是什么,那已经无关紧要了。 “你这个疯子!”玄冥怒吼一声,一拳打去,击在风魂的胸膛并深深地镶了进去,然而风魂没有丝毫的退却,甚至没有低头对胸膛上的伤口看上一眼。 两只粗壮的双臂同时一挥,利爪刺入了玄冥的体内。惧意扩散成恐慌,玄冥挣扎着想要逃走,却给了风魂继续攻击的机会。利爪如刀,不断地刺穿玄冥的身体,玄冥终于体力不支,坠了下去。而风魂有如嗜血的怪物,毫无停滞地追着。 “那就一起去死。”垂死的玄冥落在地上,仅剩的两足往地面一蹬,歇尽最后的力量扑向风魂,想要跟他同归于尽。 却扑了个空。 从战斗开始就没有任何退缩的风魂,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失去了踪影。仿佛早已预料到玄冥的反扑,他布下的只是一个幻影,而被死亡的恐惧和愤怒蒙蔽理智的玄冥,在这最后一刻竟未能看穿这个简简单单的幻影。 在玄冥的身后,风魂现出身来,粗壮的黑色双臂刺入玄冥的体内,而在他口中竟咬着东海秀霸剑。将头一扭,剑光划过,玄冥的脑袋落了下来。 风魂却还不放过它,利爪乱挥,将蓝色魔神的身体撕成无数碎片。直到地面满是深蓝色的碎肉,他狂吼一声,东海秀霸剑落在地上,他跌跌撞撞地跑了一路。与他战斗的敌人已经死去,然而灵魂中那可怕的力量却已完全占据了他的身体,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想要重新变回身为人类的自己的渴望,却无法挡住灵魂深处那阴冷黑暗的气息。 阵雨刷下,将他身上的血水和污泥洗了个干净。他茫茫然然地走着,漆黑而粗壮的丑陋身体所受的伤在慢慢愈合,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不知道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于是,他想要杀戮,想要破坏。 想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殆尽,仿佛这就是他存在于世的目的。 天地山川,有时崩坏,吾之道体,浩劫长存…… 有什么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他头捧脑袋,仰天怒吼,却怎么也无法让这种声音停歇下来。 有些什么人向他飞了过来,跟他说话,他却毫不理会,冲上去一阵撕杀。一具具尸体落下,直到身边已没有任何的生命,他又茫茫然地四处乱跑,但凡遇到的野兽和妖魔,无一例外地被他杀死。直至来到一处干涸的河床,他跪倒在地,使劲地喘着气。 在他的眼眸中,闪耀的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渴望杀戮和破坏的愉悦。 何必再压抑自己?何必让自己这样痛苦下去?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自己去在乎的。 天地山川,有时崩坏,吾之道体,浩劫长存!如金之坚,如刚之利,净如琉璃,光如满月。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感觉到有人在向自己靠近,于是发出一声充满杀戮的吼声。那一个名手持仙剑的少女,少女听到他的声音,身躯一颤。而他已转过身猛地扑了过去,扑倒少女,利爪一挥,便要剖开少女的胸口。 “师……师父?”少女怔怔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明明眼前这个丑陋的怪物自己从来不曾见过,然而此时此刻,这面临死亡的少女却如此地肯定,这个想要杀死她的怪物就是她的师父,没有怀疑,没有犹豫,甚至没有一丁一点的困惑。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人就是她的师父。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所爱的人? 如刀般的利刀点在少女柔软的胸口,却没有刺进去。丑陋的黑色怪物死死地盯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少女,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脑袋再次生出碎裂般的痛。有什么声音如潮水般击打着他的内心,告诉他,他绝不能伤害这个少女,告诉他,如果犯下这样的过错,他将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的躯体开始变化,一会儿变成一名人类青年,一会儿却又仍然是那个丑陋的妖魔。发现师父的挣扎和痛苦,少女伸出双手紧紧地将他搂住。当这软玉般的躯体紧贴着自己的那一瞬间,风魂的心中生出一丝温暖,他抱着这个少女,用那还有些微颤的手抚摸着她,身体也慢慢地完全回复成人类。 “隐娘?”他的声音压抑中带着困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聂隐娘颤声问,“你怎么了?” 风魂难以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他甚至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少女的身体传递着一种奇妙的温暖,让他觉得自己无法离开她,仿佛只要她一离开,自己又会变成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低下头来吻着隐娘,在她身上寻找着差点失去的自我。隐娘没有抗拒他的拥.吻和爱.抚,只是羞涩而热情地回应着他。衣裳褪去,低.喘呻.吟,风魂抚摸着这美丽徒儿锦缎般的光洁肌肤。 此时此刻,身下的少女就像是他唯一紧紧抓住的现实,只有藉着这样的接触,藉着内心深处对这个女孩儿的怜爱和喜欢,他才能慢慢地摆脱灵魂深处那股阴暗气息的控制,让自己重新拥有身为人类的情惑和自我。 对少女身体的迷恋和渴望,让他的某一部分变得滚烫。他轻轻地抵着少女的稚嫩花径,低声问:“隐娘,可以么?” 隐隐羞羞地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只要……是师父的话。” 于是,风魂破入了这美丽徒儿的体内,虽然想要温柔一些,但体内残存的黑暗和少女玉体的美妙,让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力道。而少女强忍着那撕裂般的痛楚,任由师父欺凌着,侵犯着,无怨无悔地承受着师父的冲刺和撞击。 虽然只是身体上的紧密接触,然而或许是因为心有灵犀,又或许是因为在以前修行间无意中产生的默契,两人都下意识地发动了太乙白玉轮。这一瞬间,两人的心灵也紧密无间地合在了一起,感到着彼此之间的爱意。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在少女的灵魂深处,就像是隐藏着某种圣洁与光明的气息,这种气息借着师徒二人身体与心灵的融合进入风魂体内,驱散着他体内的寒冷和阴暗。 同一时间。 在远处的一座山崖前,手捧宝珠的后土娘娘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珠光幻化出的一幅画面。 “这个女孩是谁?”她盯着画面中被风魂压在身下的少女,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她的计划明明就要成功了,差了那么一点点,皇天就会完全摆脱做为人类的自我,回到她的身边,然而这个少女的突然出现,却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在她身后,心月狐答道:“这个女孩叫做聂隐娘,她是风魂公子的三个女徒弟之一……啊,不是三个,是四个,还有一个小狐狸,我总是把这只小狐狸给忘了。” “聂隐娘?”后土娘娘冰冷冷地将这个名字重复一遍,收起珠光,就这样转身离去。 …… ****** 风魂搂着赤.裸的女徒儿,柔声细语地哄爱一番。 此时,他已完全恢复了理智,回想到刚才对隐娘的粗暴,心里涌起一番愧疚和怜爱。这时,他忽地想起一事,骤然一惊,忖道:“糟糕,隐娘已经有了身孕,我却毫无理性地对她做这种事,万一伤害到她肚子里的胎儿,岂不是糟了?” 他低头看去,隐娘本是侧躺在他的身上,双腿蜷缩,这一眼看去,他自是轻易地看到隐娘那纤细柔美的腿,见她那白皙的大腿上落着点点嫣红,心中一惊,担心她动了胎气。就在这时,他看到少女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和平坦的小腹,怔了一怔,紧接着便若有所思地伸出手,在她的小腹摸了摸。 隐娘以为师父又要对自己使坏,脸儿臊红。 “隐娘,”风魂托着她的脸,低头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隐娘道:“徒儿、徒儿也说不清楚,是舞用天乙飞宫图和六界阴阳壁打开了时空之门,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那个叫风舞的小女孩?风魂详细地问了几句,这才知道这个女徒弟竟是从一千多年后的那个时代穿越过来的,当时姬乔方死,隐娘独自去寻找风舞,想要回天乙飞宫图,却被风舞送到了这里。回想到当时隐娘确实曾失踪了一整天,还害得他和宝儿等人担心地四处寻找,风魂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放松下来,感觉份外愉快。 这时,他又想起刚才两人以太乙白玉轮合体时,隐娘传递过来的那道奇妙气息,暗自诧异,忖道:“奇怪,以前我与隐娘也曾以口舌相接双修过,好像都没有发现她身体里竟还有这样的一道气息,而这道气也不像是道家真气,倒更像是来自佛门。当年我禀气成真失败,身染魔气之时,慧红以空灵珠替我祛除魔气,似乎倒是与刚才的情景有些相似,但隐娘从来不曾修过佛法,为何体内却会有这样的空灵之气?” 虽然有些疑惑,但因为他刚才本就有些迷糊,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弄错,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抱着这个女徒儿又哄又摸,不知不觉再次勾起了体内的激流,风魂以自己跟魔神大战了一场,没什么体力为借口,让少女以观音莲坐跨.坐在他的小腹上。隐娘本就文静易羞,又是初尝禁果,哪里好意思主动做这种事儿?偏偏师父非要让她这样做,只好憋红着脸,双腿分开跨.坐,还得羞羞地自己用手扶正师父的那个东西,忍着疼痛将自己的小小花瓣套了下去。 看着隐娘紧张地上下摆动,腰肢起伏,峰儿轻颤,风魂只觉得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情都愉悦到了极点。他勾起少女的双腿站了起来,让少女将脑袋伏在他的胸口,双手托着少女香.臀不断起落,直到把那股激流都送进少女体内为止。 替隐娘穿好衣服,又说了许多甜言蜜语,让少女的芳心美滋滋的。可惜的是时间短促,最终少女还是在他的面前消失不见,传送回一千三百多年之后的那个时代去了。 第二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隐娘走后,风魂低头看着自己光光的身子,摇头苦笑。他的衣服早就在变成黑色妖魔跟玄冥战斗的过程中被撕得不成样子,现在更是连可以遮体的破布都没半条,百宝囊和东海秀霸剑也不知掉在了哪里。他心想秀霸剑也就算了,百宝囊可是一定要找回来,里面还藏着他从二十一世纪带过来的兔女郎装、护士装等漂亮衣服,这些衣服还没有让春静儿等人穿给他看,弄没掉就不好了。 又想到,照这样来看,隐娘肚子里怀的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孩子,心里就像是有一座沉重的大山落了下去,竟比杀死玄冥还要令他高兴和得意。忖道:“这丫头也真是的,在逍遥山时也不把真相告诉我,让我白白的郁闷一场。” 他往四周看了看,见自己身处的是一片无人的旷野,正自想着该往哪个方向去寻百宝囊和东海秀霸剑。就在这时,天际飞来一道剑光和一朵祥云,速度极快,他见这剑光和祥云都有些眼熟,忙定睛看去,见匆匆赶来的真的是自己的大徒弟薛红线和好久不见的慧红,心头一喜。 “师父!”红线落在地上,见师父平安无事,正自高兴,却又惊叫一声,双手蒙着眼睛不敢再看。身穿缁衣的慧红也落了下来,微笑地看着风魂一丝不挂的身体,唤了一声:“大哥。” 风魂讶异地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 慧红答道:“小妹听说大哥已经回到了大荒山,于是拜别师父,前往苍天,谁知大哥你已经离去。我在大荒山中等了多日,也只等到红线回来,直到昨日宝儿姑娘跟着奇辰公主来到大荒境,我们才知道西皇战死,玄冥再次复出。灵秀姐姐推算一番,猜想大哥你必是为了保全大荒境,想要独自挑战玄冥。我和红线担心大哥你的安危,于是急急忙忙赶来,只是一路上虽然看到大哥与玄冥战斗时留下的痕迹,连大哥你的百宝囊和东海秀霸剑都捡到了,却始终没有找到大哥,正自担心。幸好大哥你吉人天相,平安无事,却不知玄冥如何?” 风魂道:“玄冥已经死了,虽然难以说清原因,但我觉得,这一次他应该是死得彻彻底底,不会再出来。对了,我的百宝囊呢?” “在这里,”红线左手捂眼,右手摸索着取出百宝囊扔了过去,“师父你快穿上衣服,你这样子,像什么样啊。” 你以为我想这样子么?我又不是暴露狂。 风魂从百宝囊里找着衣服,只是虽然取出了一大堆衣服,却没有一件自己可以穿的,最终,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衣服全都是女孩子的。 “大哥,你、你这些……”修了数百年禅心的慧红看着风魂手中一堆奇奇怪怪的女孩子衣服,也不由看傻了眼。 红线从手缝里偷偷看了一眼,叫道:“不管了,师父你随便找一件穿上吧。” “会被人当成变态的。”风魂看着这些女仆装猫儿装之类的少女衣服,心里也觉得有些郁闷。女孩子的衣裳装了一大堆,却忘了放一些自己穿的男人衣服,要说自己不是变态,只怕也没有谁会信。 无奈之下,他只好找了一件衣服围在腰上,勉强遮住要害,又打量了一下慧红和红线的身材,嘿笑着看向手中的这些衣裳。慧红和红线见他笑得古怪,如何看不出他的用心?慧红捂着嘴儿,只是笑着,红线瞪着眼睛,恨不得冲上前把师父揍上一顿。 三人坐在一起,风魂将情形大致上说了一番,连自己差点失去本性,幸亏有穿越而来的隐娘帮了他,让他找回自我的事也没有隐瞒。有些事情比较复杂,连他自己也难以说个清楚,虽然如此,慧红和红线还是听得心惊,毕竟风魂所对上的乃是身为上古五大魔神之一的水王玄冥,他能够战胜玄冥并活了下来,实属不易。 慧红问:“我们在路上时,不但见到许多妖魔的尸体,还见到来自雷庭的众多天将,他们莫非都是死在玄冥手中?” “雷庭天将?”风魂怔了一怔。 “嗯,”慧红道,“那些天将死得极是凄惨,仿佛被野兽撕裂了一般,若非玄冥,想来也没有他人能够有此本事,轻易地将那么多人全都杀死。” 风魂沉思一番,摇头道:“不,那些人只怕是被我害死的。玄冥死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只记得自己似乎杀了不少人,却想不起那些人到底是谁。看来那些人都是死在我的手中。” 慧红与红线对望一眼,俱都有些担忧。 风魂道:“他们如果真的都是我杀死的,一旦被天庭知道,似乎有些不好交待。” 红线哼了一声,道:“师父你不说,我们也不说,谁会知道?全都推到玄冥头上便是。” 风魂苦笑道:“哪有那么简单?且不说平白无故杀了他们,我也不免心中有愧,便是王母娘娘和紫光夫人这等金仙,要想瞒住她们的法眼,又岂是易事?算了,这种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们还是先回大荒山再说。” 又道:“对了,去大荒山之前,还得先去逍遥山接隐娘。玄冥已经死了,其它四魔目前似乎也没有染指苍天的打算,大荒山暂时应该比较安全。” 此时,慧红与红线都已知道隐娘肚子里怀了风魂的孩子,慧红只是微笑,没有说什么,红线却抿着嘴儿道:“师父啊……” 风魂问:“怎么了?” “等师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红线抬头看天,“他应该是喊你爹爹呢?还是喊你师祖呢?” 风魂无端端地呛了一声,一阵急咳。 慧红亦是掩嘴失笑。 说笑一番后,红线又从囊中取出挂有同心铃的手机,按完键后放在耳边:“喂,灵凝吗?嗯,师父已经找到了。” 她将手机交给风魂,风魂接了过来。 紧接着,便听到灵凝的哭声。 听到手机里这熟悉的哭声,风魂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在对灵凝又哄又骗,让她安下心来后,这才挂断手机,带着二女前往玉隆宫。 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隐娘已经离开了逍遥山…… ****** 隐娘独自一人在山川间飞着,由于不想与路上的妖魔发生无谓战斗,她飞得很低,不让人轻易发现她。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有了身孕,不该到处乱走,但她那日所接到的,乃是母亲的亲笔书信,信上告诉她她的父亲聂峰已经死去,而母亲也很想见一见她。 想到现在兵慌马乱,到处都是妖魔,父亲被奸人害死,母亲孤苦一人无人照料,隐娘便觉得心中酸楚,于是留下书信,悄悄地离开玉隆宫,前往道州寻找母亲。 飞了许久,她终于来到道州,然而此时的道州早已残破不堪,城墙倒塌,满地疮夷,也不知被逃兵和盗贼洗劫过多少回。她来到聂府门前,却见府中尽是枯藤野草,鸦雀满檐,早已无人居住。眼前的情景令她伤心难过,同时更想知道母亲的下落。走出荒废的聂府大院,她来到几无人烟的街上,向窝在角落里的一个老乞丐打听。 “聂夫人?”老乞丐长叹一声,道,“这聂家也太过倒霉,听说聂家唯一的小姐跟人私奔,也不知去了哪里,聂将军夫妇为了不让他人说闲话,只说她寻仙去了。一年多前,聂将军在战场上被贼人害死,聂夫人丧夫失子,府中财物也被下人盗了个精光,早在半年前,聂夫人已因悲伤过度而病死,总算是她生前也多少做了些善事,有人好心将她葬在后山,没有将她送到乱葬岗去。” 隐娘听闻母亲死迅,有若被雷击中,蒙了许久,终是失声悲泣。按着老乞丐的指点飞到后山,果然在一片野草间寻到母亲坟墓,更是伤心至极点。如果不是想到自己如今已有身孕,生怕再次动了胎气,几乎想就这样在母亲坟前长跪不起,以偿还母亲恩情。 此时,她已知道父亲是因为不肯跟随许州节度使魏博背叛朝廷,被魏博派刺客杀死,于是忖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母亲受难之时,我未能陪在她的身边,已是不孝,若再不能替父报仇,那真是枉自为人。” 于是咬了咬牙,在母亲坟前磕了几个响头,腾身而起,一路打听叛将魏博的所在之处,想要寻到这杀父仇人,以报父仇。 只是走了两日,心中的悲伤和愤怒多少消散一些,冷静下来后,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妥之处。她终是聪慧之人,落在一处山头,思考道:“奇怪,既然母亲半年前便已去世,那为何我在逍遥山接到的那封书信,却仍是干净清晰,像是新写的一般?而那送信之人,既然能够找到逍遥山,却又将信留下就走,也是奇怪得紧。” 念头既已开始转头,自是不免越想越是起疑,在山野间走了一路,隐约觉得,仿佛有许多人一直在跟着自己,只是自己在得知母亲去世后始终心神不宁,才一直没有发现。 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设计将自己诱出逍遥山,她立时御起剑光,想要快速离去,然而那些追踪她的人早已将她包围,从四面八方一个个现了出来。这些敌人中有人类亦有妖族,而且妖族竟比人类还更多一些。而隐娘唯一认得的只有其中一名背剑的男子,这人竟是曾在猗天苏门阁设计陷害她的剑仙李逻。 隐娘叱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在李逻身边立着一个女子,乃是青耕夫人,只是隐娘虽然听过她的名字,知道她是在猗天苏门阁对自己施用魇法的主谋,其实却不曾真的见过面,自是认不出来。青耕夫人看着隐娘,眼中闪过阴毒和愤怒,森冷冷地道:“你问我们想要做什么?我们不过是想要以血偿血,以命偿命罢了。三百多年前,你在妖灵界将数千人斩得形神尽灭,连转世的机会都不给他们,此时不过是因果报应,我们要让你也死在这里,形神皆灭,方泄我等心头之恨。” 隐娘对自己的“前世”也多少有些了解,暗自心惊,忖道:“当年在妖灵界中,我的前世妙想仙子曾一剑斩杀数千人,这些莫非全是当时死在戮仙剑舞之下的那些死难者遗下的亲人?” 一边暗怪自己太过大意,竟然会落入这些人的埋伏之中,一边仔细观察,想要找出敌人包围的空隙。然而敌人实在太多,又配合默契地缓缓迫近,无奈之下,她只是抽剑一卷,舞出万朵剑花,剑花向东面卷去,而她也借着剑光,试图突围逃走。 第三章 六道转轮颠因果 剑仙李逻冷哼一声,祭出飞剑追向隐娘,其他人亦施出各自法宝。隐娘虽然剑术精妙,却还未能像她的大师姐薛红线那般禀气成真,修至大还仙体,如何能够应付如此多的敌人?更何况李逻亦是东方苍天中的有名剑仙,飞剑随心幻化,时大时小,角度刁钻,令隐娘不得不全力应对。虽然连杀了多名敌人,但战到后来,她腹间隐隐作痛,竟是无法集中精力全心御剑,被困在那里,情形越来越不妙。 青耕夫人冷笑一声,持着一面白幡手舞足蹈,隐娘虽然知道她是想对自己重施魇法,却已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一暗,一道疾光直射而下,击在隐娘前方,将围攻她的敌人杀出一个缺口。隐娘认得这道疾光出自太阴剑诀,不由又惊又喜:“大师姐?” 青耕夫人和李逻亦是脸色一变,青耕夫人失声道:“薛红线?” 其他人亦听过红线的名号,开始惊惶起来。早在大荒境与高天原的苍天之战中,薛红线的声名已越来越响,而这些人为了得报旧仇,对隐娘的师父和师姐的情况亦时常关注,得知隐娘的大师姐薛红线如今的修为已接近大罗金仙,甚至水王玄冥也曾死在她与翊圣的合击之下。现在听闻薛红线已经赶到,如何不惊? 然而隐娘却很快明白过来,知道来的人并非是自己的大师姐。这一剑若真的是由大师姐使出,威力无疑会更强劲得多,而且以大师姐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绝不会只刺出一道剑光,却不现出身来。虽然如此,她还是借着这个机会,闪电般地御剑而出,趁着周围敌人的惊惧飞上天空。 青耕夫人和李逻也马上便反应过来,率众朝隐娘急追。隐娘本就力歇,腹内更是一阵绞痛,剑光一暗,便要坠往地面。 一个黑影从云间窜出,抓住隐娘,双翅一振,飞往天际。 “黑羽?”青耕夫人认出这想要救走隐娘的夜叉族少女,勃然大怒,与李逻等人紧追不舍。 ****** 逍遥山中,风魂从洞真天师胡慧超手中接过隐娘留下的书信,沉吟不语。 慧红与红线在他身边,亦仔细看完信中内容,这才得知隐娘是前往道州寻她母亲去了。 慧红道:“大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隐娘应该不会有事的。” 风魂却摇头道:“这封信只怕有问题。” 慧红与红线对望一眼,俱皆不解。红线道:“师父,三师妹与灵凝一样,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封信如果不是聂夫人亲笔写的,她自然会认得出来……” 风魂叹道:“表面上看,似乎没有问题,但你们再仔细看看。这信上内容句句悲苦,就算是我们这些外人看了,也不免伤心难过,但再看这字迹,秀丽工整,一丝不乱,却又哪里像是个悲苦之人在丈夫遭人害死及想念女儿的心情中写出来的?这封信想必是有人找到聂夫人以前的字迹仿造而出,隐娘本是聪慧之人,若是寻常时候,必定能够看出其中破绽,想必是从信中得知她父亲的死讯后,乱了方寸,才会想都不想就留书出走。” 红线不由担心起来,如果这信真的是伪造的,那就必定是有人要将她的师妹诱出逍遥山,想要害她。 慧红道:“不如我们现在就赶去道州,也许还来得及。” 风魂点了点头。 三人正要动身,红线身上的手机却正好响了起来,她取出手机翻盖接听,没过几下就拿给风魂。 风魂接了过来,放在耳边,里面传来灵凝的声音:“师父,你快回来。日直正神值年太岁带来王母娘娘懿旨,让你立即随他前往灵霄宝殿。” 风魂道:“告诉他我暂时没空。” 此时他最担心的还是隐娘的安危。 手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慧红和红线是何等人?自是都听得清清楚楚。慧红道:“玉帝下落不明,王母娘娘乃是如今真正的仙界之主,她既然召大哥你前往灵霄宝殿,那自然是有要事,大哥你还是去一趟的好。” 风魂道:“可是隐娘……” 慧红道:“隐娘就由我和红线前去找她,定会将她平安寻回,大哥只管放心便是。” 红线也点了点头,道:“师父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让师妹出事的。” 见她们俩人都这么说,再加上在这样的形势下违逆王母娘娘的懿旨,对大荒境亦没有任何好处,风魂只得点头同意,让红线随时记得用手机跟灵凝联络,好让他早点知道隐娘是否平安,这才往大荒境飞去,而红线和慧红二女也离开逍遥山,前往道州寻找隐娘。 ****** 黑羽带着隐娘在夜空中疾飞,身后鬼鬼魅魅紧随不舍,令她们难以逃脱。 隐娘也没有想到黑羽会突然出现,冒险相救自己,心中倒也诧异,只是她怀有身孕,又因为得知父母死讯,伤心过度,此时早已筋疲力尽,虽被黑羽救了出来,却无力飞行,渐渐拖慢了黑羽的速度。 她本是善良之人,不愿因自己的事害了他人,正欲开口让黑羽先逃。黑羽却已皱眉道:“奇怪,他们是要将我们往哪里赶?” 隐娘留心观察,也发现按照自己与黑羽此时的速度,李逻等敌人应该早已追到,然而这些敌人却只围追,不阻截,将她们往一个方向逼去。虽然知道这些人必定是另有图谋,二女却也毫无办法。 空气越来越干燥,大地由烂泥覆盖的湿漉转变成难见水洼的黄土,再变成散着热气的砾石。她们已被围堵到赤水之畔。 一道飓风从远处的山头突然涌来,卷得二女失去控制,跌跌撞撞地被扯了过去,摔向地面。黑羽直撞得头晕眼花,连肋骨都断了一根,隐娘为了保护肚中胎儿,虽然调整了一下姿势,以后背先行落地,却也仍是全身震痛,腹内更为难受。 李逻和青耕夫人等人围在四面八方,让她们再无退路。 黑羽忍着自身疼痛将隐娘扶起,隐娘低声道:“我连累了你。” 小心扶着隐娘,黑羽淡淡道:“我自己没事找事,跟你无关。” 隐娘看了看她,却见黑羽这话虽然说得生硬,神情倒带着一些不习惯被人感激的不自在,心里微微一笑,心想:“她好像也变了很多。” 黑羽虽然以前也曾帮助青耕夫人暗算过隐娘和灵凝,但那都是出于伪装成幽芮姥姥的母亲的命令,对隐娘与青耕夫人之间的恩怨并不了解,见周围这些敌人看着隐娘的目光中都闪烁着仇恨,问道:“他们为什么如此恨你?” 隐娘叹道:“我的前世曾经杀害过他们的亲人,他们找上我,只是为了替他们的亲人报仇而已。” 黑羽没想到竟还有这种事情,又听隐娘的语气虽有无奈,却无怨言,暗自诧异。她却不知隐娘只是太过善良,她自己也刚刚承受父母双亡之痛,将心比心,觉得若自己真的曾经害死这些人的亲人的话,那他们找上自己报仇,也是理所当然。而前世的恩怨,是否应该由于今生的她来偿还,她却没有过多考虑。 夜幕分开,一个身影飘了过来,乃是一个形貌丑陋得几同妖魔的青衣女子。 “你就是聂隐娘?”青衣女子看着隐娘,娇美动人的声音配上她那张丑陋得几同于妖魔的形貌,让人产生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黑羽见这丑陋的女人飘上前来,其他敌人却都守在远处不敢妄动,心知这个女人必定是主谋之人,握住火尖枪骤然一刺,枪尖的青阳离火划出红光。 这丑陋的青衣女子自然便是赤水旱神女魃,云袖一拂,黑羽亦喷血抛飞,身受重伤,无法动弹。 隐娘没有想到这青衣女子如此厉害,她心知自己的本事并不比黑羽更高,只得盯着青衣女子,道:“你们要找的只是我一个人,那就杀我一人好了,不要为难她。” “你还有用,我不会让你死的。”女魃淡淡道。 青耕夫人等人飞了过来,女魃看了青耕夫人一眼,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就想将她焚尸挫骨,替你的丈夫儿子报仇。不过你放心,这世上有些东西,比死还要可怖得多,我会让她尝到生不如死的痛苦,以泄你们的心头之恨。” 枯长的右手举起,手心上现着淡淡荧光。女魃道:“这是预天贺转轮说法印,可颠反因果,倒转轮回。我会让她的灵魂回到三百多年前她以戮仙剑舞将你们的亲人杀死的那一刻,而你们的亲人所受到的每一个伤害,每一丝恐惧,都会颠反到她的身上,而她却仍然会活下来,我会让她体验到四千多条被她害死的生命最后的伤痕和痛苦,这样不是更好么?” 隐娘心中生出惧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魃的手向她伸来,无法抗拒。青耕夫人等人俱都冷冷地看着她,脸上带着复仇的畅快,想要亲眼看着她承受那种几可令人崩溃的痛苦。 数千多个亡灵最后的悲鸣与嚎叫,数千多条生命被斩杀时那刹那间的毁灭,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承受得住。然而这种折磨却只针对灵魂和心灵,经受了预天贺转轮说法印的人仍然能够活下去……虽然活着,却必定会发疯发狂。 淡淡荧光印入隐娘的额头,她浑身一震,整个人定在那里。倒在地上的黑羽艰难地抬起头来,心中担忧,其他所有人都在看着,都在等着,等着隐娘的痛哭和嚎叫,等着她的崩溃和疯狂。 但是没有,隐娘只是怔在那里,仿佛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幻境。 青耕夫人与李逻对望一眼,女魃亦是眼带疑惑。 女魃对自己的预天贺转轮说法印很有自信,她相信此时聂隐娘的灵魂应该已经重新回到她前世施展戮仙剑舞的那一刻,六道转轮,报应不爽,不管隐娘的前世在那一刻杀死了多少人,那些死亡和伤害都将因为预天贺转轮说法印的作用,报应到隐娘的灵魂和心灵。 预天贺转轮说法印本是胎藏界地藏王菩萨用来解说轮回报应,劝人莫行杀戮的功法,只是被女魃改变了用途,用来折磨人心。 然而,在隐娘的脸上,并没有看到那些报应撕咬其内心的迹象,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寂寞。 …… 第四章 彩衣飘舞说上古 就在风魂回到大荒境,隐娘和黑羽被困赤水的同时,在太素天上,水云宫中,许飞琼修行完毕,见她前方那身穿彩衣的女子独自立在石壁之前,看着壁画上的十大魔神,于是飘了过去,道:“姊姊,你在想什么?” 彩衣女子道:“只是一些过往之事罢了。” “姊姊,你还没有告诉我,”许飞琼看着壁画上其中一个背生双翼丑陋无比的妖魔,“这最后一个魔神到底是谁?” 彩衣女子轻叹一声,道:“也差不多该告诉你了,这一位魔神名为皇天,又叫做阳天。阳天者,五太相传,五天定位,上施日月,参差玄象。上古十大魔神皆是生于天地未开之前,在天地未分,混而为一之时,这十位魔神其实并无名字。上下四方曰宇,古来今往曰宙,那时的宇宙还只是一片虚无恍惚的世界,既无时间,亦无方位,唯一笼着他们的便只有混漠无形的魔风。直到他们再也无法忍受那亘古不灭的阴冷,集聚力量化身盘古,将混沌的宇宙强行劈出裂缝,这才有了二气初判、开天辟地之举。其中一魔积真阳以丽天,故名皇天,另有一魔取法于天,降浊气而成阴地,为承天效法后土娘娘。又有金木水火生出,为祝融、蓐收、玄冥、句芒,剩下四魔各以大道造化万物,立众类群材,分别为共工、燧人、女娲、句龙。这十位神魔齐心合力,最终才成就了这片天地。而原本束缚着他们的虚无恍惚之气还残余着一部分,另聚一处,成为现在的魔风界。” 许飞琼没有想到盘古开天的传说竟是由此而来,不由道:“按此说法,那共工也好,燧人也好,甚至还有五大魔神,女娲娘娘,岂非都是创世之神,而并非什么妖魔?” 彩衣女子笑道:“仙神也好,妖魔也好,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同。如今三界之人谈妖魔而色变,那也不过是因为这千千万万年来所积累的成见罢了。若当年仙妖大战胜出的不是仙族而是妖族,那现在所有人是否又会将仙族视作邪魔外道?” 许飞琼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又问:“那后来又是哪来的仙族和妖族?” 彩衣女子道:“天地初开之时,其实便只有这天、地、人三界。十大魔神开天辟地之时,自有元气外泄,充斥于天地之间,再加上阴阳已判,四旬既分,于是妖类和各种畜类也自行生出。在那时,十位魔神彼此无争,世间的生灵虽然各不相同,却又混成一体。然而这世上并无不变之事,随着千千万万年时光的流逝,纵是魔神,亦不免有更多的追求。最先与其他人生出异心的便是魔神燧人,由于阴阳初判,还有改造的余地,于是他又在这三界之外,开辟出昊天、无果等众多世界,并以自身形象造出生灵,那便是最初的仙族。因为当时玄气极盛,仙族的成长极是惊人,不像现在的人类若不通过常年清修,难以成真成圣。当时的仙族呼风唤雨皆属平常,其中强者,甚至动辄俱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虽然燧人创出了数千世界,却还是逐一毁灭。当然,这亦有可能是因为那些世界只是燧人凭着他一人之力开创而出,不像这天、地、人三界,乃是十大魔神合力而为,稳固性上要欠缺得多。总之,由于那些世界的逐一崩溃,仙族不得不四处迁栖,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仙人进入这天地人三界。而便是在这个时候,爆发了皇天与燧人两大魔神的争斗,加速了那些世界的毁灭。” 许飞琼问:“这两位魔神为何要互相争斗?” 彩衣女子苦笑道:“具体的情况,此时已难以说清,只是在天地未开之前,这十位魔神一同被困在魔风之内,自然不得不齐心协力,彼此相帮。天地既创,彼此安定,时长日久之下,生出隔阂也是常事。燧人因他以自身之力开辟出来的世界不断崩溃,共工祝融等人又与他生出嫌隙,于是他不得不求助于女娲娘娘和后土娘娘,想要合三人之力开创出另一个相对稳固的世界,亦即素外界。谁知素外界还未开创成功,不知为何便先惹怒了原本只在旁边看热闹的魔神皇天。总之,皇天怒极之下,竟欲屠尽仙族,那些本就所剩不多的世界在他的怒火之下更是一个个化作飞灰,皇天本就是十大魔神中最强的一位,燧人自知凭着一己之力难以战胜皇天,于是使了一些手段,令皇天死在了后土娘娘的暗袭之下。” 许飞琼道:“皇天既是十大魔神中最强之人,又怎会死在后土娘娘手中?” 彩衣女子摇头道:“并非是后土娘娘的本事胜过皇天,只是魔神皇天没有想到皇土娘娘竟会杀他。皇天开物,后土效法,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本是最为密切。正因为没有想到后土娘娘竟然会对他出手,因此强悍如皇天,亦是难逃一劫。只是皇天虽死,昊天、无果等界却也尽皆崩溃,再加上后土娘娘虽然杀了皇天,心伤意冷,不愿再帮助燧人,素外界的开辟无法再进行下去,于是燧人也只能带着残存的仙族迁栖到这天、地、人三界,与妖族生活在一起。” 许飞琼叹道:“原来是这样,想必是共工和祝融等人对仙族的到来极是不满,这才引发了仙妖大战?” “这倒不是,”彩衣女子笑道,“仙族与妖族之间,原本是相安无事的。妖族乃是承天、地、人三界的元气自行生出,同样拥有各种异能,而仙族原本却不属于这三界,只能算是寄居于此,不但能力受到压制,难以再施展什么大的神通,而且寿命不长,许多原本足以生长的仙人来到这三界后,马上便因五衰而死,再加上他们也自知是寄人篱下,只得处处低头。而当时的妖族亦是生活安定,不想与人争执,也很少与仙族生出冲突。再加上燧人也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是绝对无法同时与共工、祝融、玄冥等人相抗,亦是委曲求全,任由这些魔神将仙族当作奴隶来使唤。可以说,对于仙族来说,那是一段受尽屈辱的日子。而这种屈辱,一直到人类出现之后,才开始生出转机。” “人类?”许飞琼诧异地道,“仙族都不得不低下头来,以凡人的力量,又能够做得了什么?” “你错了,”彩衣女子道,“仙妖之战,看上去虽然只是仙与妖两族的战争,其实却关系到整个三界的归属和所有人类的命运,而如果没有人类,仙族只怕到现在还在受人奴役。不过这却得从女娲娘娘捏土造人说起……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下回分解!” “姊姊,”许飞琼跺足,“你就这么想吊人胃口么?” 彩衣女子笑道:“是你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好歹你也修了数百年的仙道,怎还是这般耐不住性子?也罢,我说完便是。” 接道:“或是因为寂寞,或是有其它原因,女娲娘娘开始捏土造人,又以她的自身灵气化作春风,度入泥人体内使之成活,这才有了人类的出现。” “可是,”许飞琼问,“传说中女娲娘娘不是以她自身的形貌造出人类的么?然而她自己是人身蛇尾,造出的人类却并非蛇尾,看上去倒跟魔神燧人和仙族差不了多少,莫非她是依照燧人的形样造出人类不成?” “不,”彩衣女子低声道,“其实女娲娘娘既不是模仿她自身形貌造出人类,亦不是模仿燧人,她模仿的,乃是一位名位伏羲的仙人。” “伏羲?!”许飞琼讶道。 身为女仙,她自然不可能没有听过伏羲帝的名字。她道:“伏羲不是人间的三皇五帝之一么?这三皇五帝,应该都是人类才对,他又怎么会是仙族?” “伏羲帝原本是仙族,只是后来转生成了人类。”彩衣女子道,“其中的缘由,恐怕也只有女娲娘娘自己才能知道,不过据我推测,恐怕是女娲娘娘在那些日子里,爱上了身为仙族的伏羲。然而仙族自迁栖到这天地人三界之后,修行高的,还能活上个几十万年,修行浅的,往往只有数千或是上万年的寿命,寿命一到,便开始生出五衰之兆,直至形神皆灭。上万年的时光对于凡人来说算是漫长,但对于女娲娘娘这种亘古不灭的魔神来说,却又算得了什么?女娲娘娘是否真的爱上了仙人伏羲,她没有跟人说过,我自然不会知道。不过娘娘捏土造人之时,却凑好正值仙人伏羲进入五衰之际,而娘娘便是模仿伏羲的形貌造出人类,如果说女娲娘娘是人类之母,伏羲便是人类之父了。而仙人伏羲死后,却又出现了一位身为人类的伏羲,这位伏羲不但以人类之身修成天道,日后更是排演卦术,造福万民,成为人间界的三皇之一。若我所猜无误,应该是在那位仙族出身的伏羲临死之前,女娲娘娘便已将他的魂魄移走,让他做为人类得以重生。” “是这样的么?”许飞琼道,“听起来,却也浪漫得很。不过人类的出现,又怎么会改变了仙族的命运?难道说那时的人类就和妖族一般,一出生便具有神通不成?” “这倒不是,”彩衣女子道,“那时的人类跟如今并没有多大区别,不但只有短短数十年的寿命,而且能力低微,还不如那些猛禽野兽,因此,不管是共工还是祝融等人,都没有将人类当作一回事。而人类不但要面对各种猛兽的袭击,还得与这些野兽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妖魔果腹的食物。然而,虽然共工等人只将人类当成蝼蚁般的存在,燧人却发现了其中的机会,开始教人类钻木取火,制作陷阱,使人类在与其它野兽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他甚至教给人类修炼之术,使得其中一部分凡人能够修成神通道法。而仙族也因为其自身的命运与人类相似,时常对人类施以援手,而这,恰恰使得仙族再次强大起来。” 许飞琼问:“这又是为何?” 第五章 莲华乍现昧前尘 彩衣女子道:“人类既与仙族不同,又与那些应天地元气而生的妖魔和野兽不同,而是介于两者之间。一方面,女娲娘娘捏土造人,本就是藉着天地间的元气造出人类的形体,另一方面,她将自身灵气化作春风度入人类体内,使得人类具有着类似于仙族的灵性。那时的人类蒙智初开,妖魔以他们为食粮,仙族则助他们摆脱大自然的暴虐,他们自然便将仙族奉作神灵,信奉膜拜,供应香火,而就是这信仰之力,令仙族的实力开始变得强大起来。要知道,仙族的能力原本就不下于妖族,只是因为他们并非这片天地所生,与这片天地的元气并不相容,能力受到压制,才不得不甘心受魔神和妖族的奴役。而那些妖魔因为长期居于上位,亦开始变得横征暴施,视仙族为奴仆,视人类为草芥。仙族变得强大之后,自然不会甘心再受驱使,开始反抗妖族。然而对妖族来说,他们本就是这片天地的主人,早已习惯了自居于仙族之上,怎会甘心让这些外来人与他们平起平坐?而仙族的强盛,使得共工、句龙、祝融、玄冥、句芒等魔神也开始感到威胁,尤其是像木公和金母这等仙族中的佼佼者,甚至已拥有了与魔神相抗的实力。仙与妖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多,燧人知道三界中早晚会生出大战,同时也知道虽然仙族藉由人类的香火开始强盛起来,但若是共工、祝融等魔神全都参与战事,仙族必将遭遇灭族之祸,于是暗施诡计,借屈服谈判之名,将祝融、玄冥、蓐收、句芒、后土娘娘这五大魔神骗进魔风界,再将魔风界完全封住,等五魔发现上当时已经太晚。紧接着,燧人再施手段,暗算了龙族之祖句龙,令句龙惨死。” 接道:“共工得知燧人使用诡计,自是大怒,带着群妖想要杀尽仙族,然而形势已经逆转,燧人化身为天帝同御,率领仙族与共工相抗,最终大破妖族,逼死共工。而女娲娘娘见原本齐心的众人如今却你争我斗,或死或散,心灰意冷,采石补天后便离开三界,不知所踪。只是共工虽死,燧人却也死在共工之女涓涯的戮仙剑舞之下,但像他们这种生于天地初开之前的魔神,除了他们自己,其它人并无法真的杀死他们。而本应该在魔风界重生的燧人,自知若是真的在魔风界复活过来,那被困在魔风界的祝融等人绝对饶不了他,只得在濒死的那一瞬间强行转劫成人类,又经过了无数个轮回,直到一千多年前才最终证回玉皇,并在木公退位之后,重新成为仙界之主。” 许飞琼没有想到这些上古之事,竟是如此错综复杂。而直到现在,她才明白玉皇能够成为天帝的原因,同时也明白了这彩衣女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不是玉皇因王母娘娘而成天帝,而是王母娘娘因玉皇而成昊天金母。 既然玉皇便是魔神燧人,那要是没有他,自然也就不会有仙族的出现。而整个仙界,真正明白玉皇来历的恐怕也只有木公和金母等寥寥几人 “可是姊姊,”许飞琼疑惑地问,“这些上古之事,你又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彩衣女子叹道:“当日我在九嶷山削骨碎肉,几乎魂飞魄散,幸有西天女护法摩利支天以七宝妙道吉祥莲将我收去最后那一魂一魄,带到灵山脚下。在那些日子里,我依托在七宝妙道吉祥莲中,日日听闻佛法,不知不觉中,回忆到一些前世之事,这才明白,原来我与魂弟并非只在今生相遇,早在数万年前,我便已曾遇见过他。若按当时命运,我本该在灵山脚下度过一世后,再回中土,身陷轮回之中。但世上之事确难预料,由于证回前世,又加上某些特殊因缘,在灵山脚下听闻一世佛法后,我便以这一魂一魄再修元婴,凝炼成形,而另有他人代我进入轮回,消解杀劫。” “说起来,姊姊你到现在也还没有告诉我,”许飞琼问,“隐娘既然不是姊姊你的转世,她却又是谁?那时,不但我和魏夫人、麻姑都被蒙在鼓中,连风魂也在见到她之后,将她将作你的转世之人而不生怀疑。不止如此,她也确实从涯垠冰湖里召出了飞雪剑,便是按照天机殿中推算出来的前缘后果,她也应该是你的转世才对。” 彩衣女子道:“若无她,我此时早已重入轮回,忘却前事。若无我,她亦将懵懵懂懂,无灵识,无我执。她承载的是我这一世的记忆和因果,我则借她摆脱杀劫。我与她,也算是一体两面,若无我,也就没有现在的她,若无她,亦没有现在的我。” “姊姊,你就不能说得清楚些么?”许飞琼跺脚,“她到底是谁?” …… ****** 没有恐惧,没有悲痛,不断淹来的只有那摸不着看不到,却又无处不在的寂寞。 寂寞如海。 原来所有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都不是自己的,原来所有的迷恋与不舍,都只是别人的执着。 原来自己只是一个空壳? 隐娘想要放声大笑,然而内心深处却又隐隐作痛。 原来自己与师父之间,并没有那么多的牵羁。 如果不是身处在危险当中,她真的很想伏在地上痛哭一场。然而现在,她不得不进行伪装,仿佛预天贺转轮说法印已在她的身上生出令她无法承受的痛苦。 然而她真正看到的,却并非痛苦,而是那永世难忘的寂寞。女魃想要用预天贺转轮说法印让她重新体验她在前世令数千条生命斩尽杀绝的那一个瞬间,然而那过往虽然存在她意识深处的记忆之中,其实却并非是她所有。预天贺转轮说法印将她带到了三百多年前,却不知在那个时候她唯一拥有的便只有寂寞。 假装自己已陷进预天贺转轮说法印所生出的报业之中,隐娘心中快速动念。既然所谓的前世只是一个曾经让她迷恋的梦,那她更需要紧紧抓住这一世所拥有的幸福。她既不能任由这些人抓住她去要胁师父,也不能就这样让黑羽因为她而死在这里。 只是,该怎么做才能从这些人手中逃出去? 隐娘本是聪慧之人,在综合当前的形势后,她渐渐地想出一条路来。周围的敌人实在太多,而女魃的修为也显然要远远高于她和黑羽。要想从这些敌人的包围中逃脱,机会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自己从蓝菊花手中抢来的两界牌。 两界牌原本是用来穿梭阴阳两界的冥府至宝,只是她当时虽然从蓝菊花手中抢了过来,其实却并不知道该如何用它。只是如今形势紧急,虽然不知道具体用法,却也只能去试一试。 装作痛苦,装作哭泣,装作无法承受压在她身上的报业而近乎崩溃,她在跌跌撞撞中慢慢接近黑羽。青耕夫人等人带着近乎残忍的冷漠看着她,眼中露出施虐般的冷笑,女魃却皱了皱眉,忽地说道:“不,不对……”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隐娘已冲向黑羽,扑在她的身上。黑羽身边的一些敌人立时以兵刃刺来,然而从隐娘身上却幻出一道光华,这光华有若莲花,节节绽放,竟将所有兵刃阻住。 而隐娘趁着这一空隙取出两界牌,以最普通的祭宝之术祭出,空间竟真的撕开裂缝,她与黑羽立时消失不见。 青耕夫人和李逻等人面面相觑,这番变化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两界牌?!”女魃掠至隐娘和黑羽消失之处,怒眸乍现,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她看向青耕夫人,冷冷地问:“你们真的确定,那丫头便是瑶池女仙王妙想的转世?” 青耕夫人赶紧道:“我等为报亲仇,查了许久,应当不会出错。” “是么?”女魃疑惑地道,“这丫头不但能够自行解开预天贺转轮说法印,而且刚才用出的,分明便是莲华佛光,照此看来,她与佛门当有某种因缘。但她前世本是瑶池女仙,今生又是东天青元显圣真君的女弟子,怎会身现佛光?确是奇怪。” 女魃无法想透,青耕夫人等人更是难以明白。 女魅本是想以聂隐娘为饵,设计夺得被东天青元显圣真君带走的五彩石,如今隐娘逃走,她的计谋自是难以成行,只得埋头沉思,想要另寻方案。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连声惨叫,竟是有人杀了过来。 “什么人?”女魃怒叱一声,见自己身边的这些人虽然全力阻止,但来人仍然势不可挡,正快速地靠近她。 青耕夫人和李逻一眼看去,见来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红衣红鞋红贴花,长得俏丽,剑势如虹,立时认了出来,脱口道:“薛红线?!” “原来她就是东天太真王的大弟子薛红线?”女魃见前方血雨纷飞,竟无人能够挡住红衣少女随手一剑,心中大怒,急令青耕夫人和李逻等人前去围攻。然而红线早已修成大还仙体,已近大道,剑光过处,非死即伤,杀得青耕夫人等人心底生寒。 “把我师妹交出来。”红线冷叱一声,有若雌虎下山。 女魃见自己再不出手,这些人只怕要被薛红线杀尽杀绝,只得纵起身形,想要飞向红线。 一道佛光却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现出一个身穿缁衣、秀发如瀑的清秀女子。女魃在这数千年里浊气缠身,早已变得凶残冷酷,见有人拦住自己,也不多话,立时祭出法宝,乃是一颗足以融化万物的炎阳珠。 然而那清秀女子却也祭出一物,撞在炎阳珠上,随着轰然一声震响,惊人热气俱都消散,炎阳珠已落在地上,失去光华,竟是变成凡物。 女魃见这女子祭出的也是一颗珠子,似玄似虚,又空又灵,不由心中一惊,忖道:“这莫非便是九嶷山云光神尼的空灵珠?” 她盯着这身穿缁衣的女子:“你又是谁?” 清秀女子微笑:“我叫慧红……” …… 第六章 阴阳穿梭,饿鬼当道 风魂回到了大荒境。 钟化、郑老、天照、孙灵秀等一同前来迎他,此时,东天青元显圣真君再次杀死水王玄冥之事,早已传遍三界,动达天听,其传播速度之快,连风魂也意想不到。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水王玄冥不会再次出现,但毕竟,能够连着两次与这种上古魔神相抗并取得胜利,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上一次,风魂还是在牺牲了伊奘诺尊、月夜见尊、南宫诸健、援梁等人,并在翊圣和红线及时赶到后,才成功杀死玄冥,而这一次,他却是只靠着自己独立完成。虽然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战胜玄冥,但也正因为众说纷纭却又没人知道内情,反而将他的声望进一步推至极点。 “玄冥已经死了,”他看着钟化等人,缓缓地道,“这一次,他不会再回来。” 钟化等人互相对望,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如此自信。到目前为止,像祝融和玄冥这类上古魔神似乎是杀不死的,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就曾亲死杀死过金王蓐收,但蓐收还是再次出现,反而暗算了紫微大蒂,令紫微大帝惨死,紫微垣崩溃。而水王玄冥在高天原明明已经死过一次,却还是重新复出,谁又能够肯定他不会再次复活? 然而风魂的声音里透着强大的自信,令他们无法不相信玄冥这次是真的死去。而风魂也没有加以解释,仿佛只是在将这样一个事实告诉他们,如此而已。 其实,连风魂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信心,这只是他的直觉,他觉得玄冥已经彻彻底底地死在他的手中,就算想复活也做不到。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少主,”焰华仙子何月华莲步上前,禀道,“值年太岁携王母娘娘懿旨,早已等候多时。” 风魂猜测懿旨中写着什么,却见钟化、焰华仙子、孙灵秀、虎钟天等人俱是面露喜色,连郑老亦是拂须微笑,不由心中一动。 这时,翊圣元帅黑杀和灵凝也飞了过来,灵凝眼睛一湿,便要扑到师父怀中大哭,好在终于想到周围有太多人,虽说师徒情深……非常非常深,但她一个帝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扑到身为男子的师父怀中,多少还是有失体统的,只好忍了下来,泪眼迷离地看着师父,委屈得跟迷路的小猫一样,让风魂汗了一下,心想等没人的时候一定要把她脱光衣服抱在怀里好好补偿一下。 前往青元宫时,他朝焰华仙子问道:“为什么没见到奇辰?” 焰华仙子道:“女儿国内似乎有些事情需要她去主持,她已回采石岛去了。” 风魂沉默,心想奇辰之所以赶回采石岛,应该是为了芷馨,女儿国的这几位公主本就是为五彩石而生,她们只要见到芷馨,自然便能认出芷馨就是她们的“七妹”。而风魂怀疑奇辰对芷馨与他之间的关系其实早已知晓,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 一想到芷馨竟是赵芜女替他所生的女儿,他的心中便有一种无法去面对芷馨的刺痛。他们之间的情愫早已超出亲情的界限,而正因为彼此知道他们两人并非真正的亲兄妹,他们才可以放心地任由这种情愫滋生,直至无法收拾。 然而现在,他们却不得不压住这份情愫,试图将其回归到亲情。一想到芷馨含情脉脉地张开嘴儿服侍他的动人画面,一想到自己竟差点进入她的体内,风魂不由得生出强烈的负罪感。 强迫自己先将这种事压在心底,他带着钟化和焰华仙子等人来到青元宫的大殿前,摆香案,焚金炉,值年太岁手捧诏书,当众宣读懿旨,懿旨读完,众将齐贺,响彻苍天。 王母娘娘以天庭名义,将风魂封作了东方东天青华大帝。 其实,风魂被天庭封作东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早已在所有人意料之中。他本就是木公的传人,既有钟化和焰华仙子等木公旧属的支持,又在与伊奘诺尊的苍天之争中胜出。如今伊奘诺尊已死,天照和素盏呜尊也成了他的座前战将,高天原自然也被他收入囊中,已无人再与他争这东皇之位,而击败身为上古五大魔神之一的水王玄冥,更是证明了他的实力,成就东皇,自是令人无话可说。 只是,这东方大帝之位,本该由身为天帝的玉皇亲笔御封才能作数,但现在玉皇下落不明,而便是玉皇还在之时,王母娘娘也已被认为是事实上的仙界之主,如今事急从权,由王母娘娘代玉帝行天帝之职,将风魂封作六御之一,天庭中自然也无人敢于跳出来争论。 更何况现在三界大乱,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和西方太极天皇大帝相继战死,虽不在六御之列,却也同样位列天尊的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也早已死去,对于天庭来说,在这种危机时刻令声名越来越盛的风魂登上天尊之位,也是为了巩固人心,振备士气,同时也是为了安抚苍天中的各路仙神。 虽然这种事早在意料之中,钟化等苍天仙神仍是喜形于色,风魂也自是按照郑老的意见封官赏爵,又将红线、隐娘、媚儿这三位女弟子封作苍天帝姬,仙界本就极重道统,她们都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再传弟子,而红线更是屡立战功,这一册封自是理所当然,只可惜这三位公主其中两个还在人间界,最小的那个在采石岛,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当上公主了。 而灵凝本就是北方玄天的公主,在瑶池女仙中亦挂有名号,而且排位不低,倒不用再行册封。 封赏完毕,值年太岁朝风魂拜道:“还请天尊随微臣前往灵霄宝殿,王母娘娘已聚齐勾陈紫光娘娘、南极长生大帝、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等人,有要事相商。” 风魂点头。 其实对风魂而言,这东方帝尊的名号只是一个虚名罢了,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实际的益处。甚至是反而将他推上前台,让他不得不背负更多的责任。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毕竟,有些事……是一定要去做的。 ****** 昏暗的雾气弥漫在天空,前方,一道宽广无边的冥河流淌着,无数鬼魂在河内挣扎嚎哭,发出令人心悸的哀求与悲吼。 河岸边尽是焦土,炎炎热气不断升腾,凡是想要爬上岸来的鬼魂,都无法忍受那炙人的热气,不得不缩回阴冷的冥河。 “这里是什么地方?”黑羽看着惨雾迷蒙的天地,脸色苍白。赤.裸的足踩在焦土上,散出一阵轻烟,那钻心的痛令她难以忍受。于是她扑腾着双翅,想要腾上高处,然而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压着她,令她无法飞翔。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能够飞得起来,就算是仙人也不例外。 隐娘捂着腹部,眼冒金星,直到那阵阵绞痛减轻了许多,她才在黑羽的扶持下站了起来。 “这里应该是阴曹地府,”她低声说,“两界牌乃是冥界至宝,可以助人穿梭阴阳两界。” “我们要怎么回去?”黑羽问。这里有一种令人心慌意乱的压抑感,令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她无法明白这种感觉,但确实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缠着她。她从小便被培养成夜叉族的杀手,也不知面对过多少次死亡,却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害怕过。 她看向隐娘,却见隐娘反而比她平静得多。虽然隐娘时不时地轻摸着她自己的小腹,但她似乎并没有像黑羽般感受到这股无处不在的炙烤。 隐娘取出两界牌,见两界牌变得暗淡无光,有若普通木牌,只得说道:“看来它已暂时失了灵气,也不知要过多少才会恢复。我们只能另外找路出去。” 黑羽问:“往哪里走?” 隐娘道:“阴间与阳界,只有酆都和泰山这两处地方相连,要想从这两个路口出去,只有先找到鬼门关或是胎藏界……” 话未说完,冥河里突然伸出许多细细长长的手,抓住黑羽便要将她扯入河中。黑羽竭力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挣脱。这些手来自许多凶戾的恶鬼,它们有若蛆虫般在冥河里蠕动着,森冷莫名的眼睛全都在盯着黑羽,就仿佛是饥饿的野狼终于找到了猎物。 隐娘大吃一惊,手施法印,口念真言,一道光芒照向黑羽,那些缠着她的鬼手纷纷散去。黑羽摆脱这些恶鬼的纠缠,与隐娘一同退到远处,她低头看去,见自己被鬼手触到的地方变成一条条暗红,就仿佛被鞭子抽出血痕一般。 再看向冥河,无数的鬼魂涌了过来,试图向她爬来,却因无法忍受焦土的炙烤而不得不退了回去。它们饥饿地看着黑羽,那仿佛要将她生啖食血的目光,让黑羽头皮发麻,生出阵阵寒意。 “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了,”隐娘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这里是饿鬼道,沃焦界六道轮回中的饿鬼道,这条河道名为热恼河,河里的全是生前做尽恶事,死后无法超生的饿鬼。” “它们好像看不到你。”黑羽皱眉。 这些饿鬼确实只盯着她一个人看,就好像在它们面前,隐娘只是一个透明人。 隐娘张了张口,略带歉意地看了黑羽一眼,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太好说出口。黑羽也早已明白过来,冷笑道:“是了,我从小杀人无数,到现在也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死在我的手中,这饿鬼道只怕就是我死后应得的下场。你却是个好人,从小到大,猫猫狗狗只怕都没杀过几只,这些饿鬼自然害不到你。” 隐娘见黑羽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怯生生道:“也、也不是这样,在苍天时,我也杀了许多人……” 黑羽淡淡道:“你师父与伊奘诺尊的东皇之争,乃是经过天庭默许,就算杀了人,也不会算在功过格上,哪里能跟我们这种下贱妖孽相比?” 夜叉族在天界虽然地位低下,其实也不能算是妖孽,而是在仙灵之列。只是隐娘想起黑羽为了替她母亲疗伤,毫不犹豫地杀人劫魂的手段,分明是不曾将他人性命当一回事。想来从小到大,这个夜叉族少女对杀人行径已是麻木,死后就算真的被打入这饿鬼道中,也不算如何奇怪。 想是这样想,说却不能说出来。更何况不管黑羽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这次,她确实是冒着性命危险救了自己。隐娘只好默不作声。 第七章 有钱能使鬼撑船 夜叉族少女脸上虽仍带着冷笑,却也没有再说更多。只是问:“到底应该怎样离开这里?” 隐娘道:“在饿鬼道的上方便是畜生道,畜生道再往上走,便能离开沃焦界,通过幽冥殿,再从奈河、鬼门关出去。只是到了幽冥殿,我们却难以向几位阎王解释我们进入地府的原因,只怕会被关入牢中慢慢调查,而奈河又名忘川河,无论生魂野鬼,度过此河后都会忘却前事。倒不如从胎藏界出去,前往东岳泰山,只是要进入胎藏界,我们必须先经过修罗道,修罗道却又比饿鬼道更凶险许久。但只要进入胎藏界,那里有地藏王菩萨坐镇,我们两人都是生人,地藏王菩萨绝不会为难我们。只是不管是去修罗道还是去畜生道,我们都必须先渡过这条热恼河。” 黑羽问:“你怎知一定要渡过这条河?” 隐娘道:“沃焦界六道轮回,其实并无方位。欲脱六道,先渡冥河,就像是在人间界不管往哪个方向飞,尽头之处都是归墟一样。”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黑羽看着那尽是饿鬼浮沉的热恼河,道,“我们怎么过去?飞过去么?” “飞不过去的,”隐娘道:“不过虽然无法飞过去,但在这阴曹地府之内,除让人永不超生的阿鼻地狱外,每一条冥河都必定会有渡河之处,或船或桥,绝无例外。当初鬼道初创后没多久,阴曹从罗酆山迁到地府,西方佛教亦曾参与其事,这也是同时有鬼门关和胎藏界两处出口的原因之一,一处由十殿阎王管理,一处由地藏王菩萨坐镇。佛家讲的是普度众生,‘度’与‘渡’谐音,故此凡有冥河,必有渡处。” 黑羽淡淡道:“阿鼻地狱除外?” 隐娘点头:“阿鼻地狱除外。” 黑羽哼了一声,道:“看来有些人,便连佛祖也自知度化不了。” 隐娘笑了一笑,没有说话。两个少女一同往上游走去,走了一段,隐娘见身边的夜叉族少女紧咬牙光,极其难受的样子,于是手捏法印,生出一道光芒将两人一同罩住。 夜叉族少女只觉身子立时变得清凉一片,轻松许多,而河中饿鬼更是纷纷避开目光,不敢再看。夜叉族少女早已熟读太乙天书,却无法看出隐娘施用的是哪种术法,不由暗自诧异,忖道:“奇怪,这道光芒不但气息吉祥,而且透着花香,根本不像是道家术法,倒更像是佛光。她师父不是太乙一脉的传人么?什么时候教了她这种佛门法印?” 夜叉族少女想到隐娘的师父,不由回忆起被那恶人脱下裤子打屁股的情形,心里一阵的不自在,却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有多少怨恨。 自从那次离开雷霆大殿后,她只觉天地虽大,自己却是无处可去。虽然总是做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在她的内心,其实却总是在害怕着孤苦和寂寞。就像她虽然从小到大受到母亲虐待、族人排斥,明明有无数个机会可以离开,却又总是没有走,虽然每一次都告诉自己,留下来是为了让她的母亲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够发现自己需要她,然而事实上,她深深地明白,自己只是在害怕。她不敢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她不知道离开族人她还能够去哪里,明明被人厌弃,明明痛恨着自己的软弱,但她最终却只能在外表装出坚强,然后在内心深处自我怜惜,任由自己一直软弱下去。 明明想要得到他人的关心,却始终摆出冷漠的面孔。 明明想要哭泣,却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在笑。 明明想着要见父亲一面,希望能够陪在父亲身边,却又在他的面前作出仇恨的姿态。 却原来,那个被她从小想念的父亲……其实根本就不是她的亲人。 她已经一无所有。 而就在她觉得自己真的无处可去的时候,就在她再次陷入那种无止尽的自哀自怨的时候,有人对她说……“做我的徒弟吧!” 那一瞬间,她变得慌张而不知所措。 她觉得自己内心中的软弱早已被这个人看得通透。 她觉得只有这个总是玩世不恭的家伙,真真正正地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而这让她更加地害怕。 她生出一种想要答应的渴望,却又不自觉地逃避开来。 就像她明明想要得到他人的关怀,但又总是装作自己谁也不需要一样。 为什么那个人要这样做?明明自己害死了他的情人,明明自己曾差点杀死他的徒弟。就在穿越回这个时代之前,她还用他送给自己的火尖枪刺过他。 ——“做我的徒弟吧!” 他是在玩弄自己么? 虽然怀疑那个男人只是想捉弄她,甚至是想以某种更加残忍的方式报复她,伤害她,但在内心深处,她又知道这并不是实情。 他真的只是想让自己做他的徒弟。 走着走着,她不知不觉停了下来。一脱离隐娘的佛光,焦土便炙烤着她赤.裸的脚,热气涌来,有若燃烧的火焰舔过她的皮肤,极是难受。 心里却是暖暖的。 隐娘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她。 黑羽赶紧收拢心事,继续做出一副冷漠神情,与隐娘一同沿河岸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果然有一条木舟,舟边蹲着一个极其矮小的鬼吏。看到两个少女走了过来,这矮小丑陋、青面獠牙的鬼吏并没有露出太多表情,仿佛只是看到两个木头人一般。 “你是船夫么?”黑羽冷冷地道,“我们想要过河。” 鬼吏的声音沙哑难听:“有令牌么?” 二女一同摇头。 鬼吏道:“那有钱么?” 黑羽心想,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么?她问:“需要多少?” 鬼吏道:“一个人十两纹银,三个人三十两。” 隐娘和黑羽对望一眼,心想倒也不贵。黑羽道:“我们只有两个人。” 鬼吏淡淡地看了隐娘一眼:“不,你们有三个人。三十两纹银,没得讲价。” 三个人?黑羽怔了一怔,不由也看向隐娘那微凸的小腹,略有所思。直到这时,夜叉族少女才明白隐娘为何时常腹痛。 “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鬼吏抬起头来,看向隐娘,沙哑地道,“除非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否则最好早点离开阴间。这里阴气太重,你在这里待得越久,对你的孩子越是不利。” 隐娘其实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将手伸入百宝囊中,却找不到纹银,毕竟她现在乃是修仙之人,要银子并无用处。于是,她找出一根金钗递向鬼吏,问:“这个够么?” 鬼吏接过金钗,随便看了看,收了起来,让二女上船。 木舟驶在河面上,河内虽有无数饿鬼伸出双手,令人心惊,却不敢接近木舟。 隐娘坐在舟上,只觉得小腹阵阵发冷,心知这里确实阳气不足,不可多留。她取出两界牌,看了看,见其仍是毫无灵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不用看了,”鬼吏淡淡地看了她手中的木牌一眼,“这个两界牌是假的。” 隐娘愕道:“假的?” 鬼吏道:“你手中这个木牌是蓝采和那混小子仿制出来的,那家伙最擅长仿制各种法宝,骗人钱财,造出来的假东西就算是上界仙人也难以看穿。这种两界牌他也仿造了不知多少个,看起来跟真的两界牌一般无二,其实却最多只能用一次。” 隐娘这才明白为什么手中这两界牌会变成这个样子。照这样看来,要么是辰萤姑从长白山真月府中得到的两界牌原本就是假的,要么就是她舍不得拿出真的两界牌来跟蓝菊花交换风芷馨,故意拿了个假的出来。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担心,想道:“照这些线索来看,辰萤姑和青耕夫人、李逻他们似乎根本就是一伙的,如果真的两界牌还在他们手中,那他们岂不是能够追到这阴间来?” 只是现在,担心也是无用,她只能看着尽是饿鬼的河面,任由木舟载着他们往前驶去…… ****** 风魂来到了南天门。 原本金碧辉煌的天宫如今也到处都是战火的痕迹,火王祝融和木王句芒曾联手攻打灵霄宝殿,幸有九灵太妙昊天金母率众仙死守,灵霄宝殿才没有落入妖魔手中。现在这里到处都是法宝和术法留下的乌烟瘴气,五楼十二城崩塌大半,护界四大天王率着众多天兵天将散布四周,一刻也不敢懈怠,以前那鹤盖凤车、骑麟引凤的繁华景象早已不再。 风魂已从太真王升格为东方大帝,一路上自有不少仙神贺喜,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数众多,只是如今杂事太多,又新近发生了南方炎天失守、西方太极天皇惨死等等大事,气氛极是凝重。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再发生些什么。 金甲神人持戟悬鞭,赤须金龙绕柱盘檐。值年太岁引着风魂进入灵霄宝殿,殿中,王母娘娘坐于鸾座之上,两侧仙官神将各立其位。此时的宣诏授录都只不过是个过场,虽有诸多礼节,好在风魂在来此之前早已请焰华仙子和鲁妙典向他详细解说,倒还没有生出差错。 原本就不是歌舞升平之际,王母娘娘也无心令这次早朝拖得太长。散朝之后,她便亲自带着风魂前往真正用来商议大事的宝光殿。 风魂并不是初次见到王母娘娘,但以往都只是匆匆一瞬,一次是在妖灵界,王母娘娘亲自出手,替他和王妙想、许飞琼等人阻住紫光夫人,另一次是在九嶷山的天帝宫,紫光夫人逼死王妙想时,王母娘娘亦在一旁,而风魂在事后得知,虽然王母娘娘当时迫于大局,无法阻止王妙想的死,却还是请摩利支天助她在暗中救下了王妙想的最后一魂一魄,令王妙想不至于真的形神俱灭。 虽说王妙想最终死去,但因为王母娘娘始终存有护下王妙想的念头,因此,风魂对这位得道于混元之初,早已证得玄感的金仙并无恶感。只是虽无恶感,却也没有太多信任,在知霆大殿时,王母娘娘就曾以上官婉儿为饵布下陷阱,让他差点死在雷光护法显圣真君和那些雷庭天将手中,当然,风魂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翻出旧事,王母娘娘应该也只会当这种事从来不曾发生过。 宝光殿前,王母娘娘回过身来,雍容华贵,天姿掩蔼。她看着风魂,道:“勾陈娘娘亦在里头,如今浩劫当前,三界苍生俱有覆灭之危,真君是否能够暂时放下旧恨,共同应对强敌?” 风魂心知若不是自己杀死玄冥,证明了有对抗魔神的实力,王母娘娘和灵霄宝殿的一众仙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他升格,让他参与如此重要的会议。虽然早已知道会在这里遇见紫光夫人,心中更是因为闪过王妙想浴血惨死的画面而生出极度的恨,他还是拜道:“娘娘放心,魔神一日不除,三界一日不安,在此危难之时,风魂定会全力以赴,守护仙界。” 第八章 四方聚仙风沙卷 王母娘娘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又道:“当日在知霆大殿,哀家误信心月狐之言,以为真君与身为应龙后裔的赵芜女有所勾结,这才设下陷阱暗害真君,还请真君见谅。” 风魂大讶,他本以为王母娘娘绝不会主动提起此事,毕竟,上官婉儿确实曾替赵芜女演算过卦术,乃是天庭要犯,而自己擅闯雷庭救人更是触犯天条。只要王母娘娘不承认她有谋害风魂之心,风魂绝对找不出任何证据指责她。现在王母娘娘主动承认当时有害他之心,反而让他生出好感。 虽说他并不相信王母娘娘设计害他的念头,仅仅只是出于心月狐的谗言。 进去后,紫光夫人果然已在殿内,同时在里面的还有南方南极长生大帝(南极仙翁)、北方玄天真武大帝、坐镇坎宫的西天女护法隐身菩萨摩利支天。另有一名手持净瓶杨柳、脑后现有华严宝光的白衣女子,以及一名额生三目,身穿黑袍的威严战将。 风魂猜想这额生三目的黑袍男子应该就是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而这手持杨柳净瓶的白衣女子,莫非就是南海观世音菩萨? 等王母娘娘略一介绍后,风魂得知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白衣女子果然便是观音大士。观世音虽然只在菩萨之列,其知名度却不下于西方佛教中的任何一位佛祖,甚至有“人人皆念阿弥陀,家家都拜观世音”这一说法。 西方佛教中有两位论法力论修行其实都早已能够证身成佛、却又没有成佛的菩萨,观世音便是其中之一,而另一位则是胎藏界的地藏王菩萨。 要从菩萨证果成佛,都需要立下大愿,只有完成大愿后方可成佛,就比如西牛贺洲甘露王修成菩萨道后,发起无上道心,将素外界划出一角建立西方极乐世界,最终证得阿弥陀佛。又比如阿比罗提世界阿闪菩萨,立誓对一切众生不起嗔怨、阿比罗提世界佛刹之下绝无三恶,证得金刚界五方佛之一的阿闪如来。 然而观世音和地藏王两位菩萨所立下的,却是近乎不可能完成的大愿。地藏王菩萨愿度化一切有罪之人,令众生不再沉沦于饿鬼、畜生、修罗等诸多恶道,立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而观世音更是生大悲之心,欲解脱世间一切众生之苦难,安乐一切众生,成就一切众生。 一个要让一切众生不行恶事,一个要救世间一切苦难,这种誓愿自是比建立极乐世界这种大愿还要困难和渺茫得多,甚至可以说是绝无完成的可能。也正因此,观世音和地藏王虽然都有成佛的法力,却始终只是菩萨。 真武大帝面容冷峻,南极仙翁虽然面带笑容极是和蔼,却显然还没有从伤势中恢复过来。风魂虽然在名义上已跟这两位天尊平起平坐,却自知在声望上与他们相比还差得太多,只以晚辈之礼拜见。真武大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南极仙翁却呵呵笑道:“小兄弟,你我也是好久不见了。” 风魂笑道:“当日仙翁在王屋山救下我与飞琼,我却到现在都还未曾向仙翁道谢。若无仙翁相救,晚辈早便死了。” “好说,好说,”南极仙翁道。 风魂又走到紫光夫人面前,作揖施礼,紫光夫人皱了皱眉,也未多话。与众人见礼完毕,昊天金母王母娘娘道:“其它闲事俱都休提,我将众位聚在此间,乃是为了商量与祝融等魔神相抗之事。我已经得知,在这几日,祝融、句芒、蓐收、后土娘娘四位魔神已尽召妖魔,只怕不日便要大举进攻,将我仙界一举歼灭。” 殿间数人互相对视,俱有忧色。如今,九野天已大半落在妖魔手中,皓天、炎天、中天等各天俱已被妖魔占领。紫光夫人与真武大帝合兵一处,才能勉强保住玄天,风魂两次杀死玄冥,才令东方苍天暂保无事。然而这样的局势谁也不知道还可以再维持多久,尤其是这几位魔神每次战死,都还能再次出现,而其他仙佛死了便是死了,此消彼长,最终结果实是不难预料。 昊天金母道:“敌势虽大,我方却也绝非无可为之处,这些日子我多番思虑,已有对付五大魔神之计划。五魔虽有复活之能,却并非是一死便能复出,每次都需要在魔风界内积蓄能量,方可重新复出。这些日子我暗中谋划,已做好重新封印魔风界的准备,只是却还差了一物。” 风魂见王母娘娘看了过来,心中疑惑,于是问道:“不知是何事物?” 王母娘娘道:“要想重新封印魔风界,需借助四方聚仙旗才可办到。这四方聚仙旗,乃是中央杏黄戊己旗、西方素色云界旗、玄都离地焰光旗,以及东方青莲宝色旗。素色云界旗一直便在我手中,乃是于蟠桃会上聚仙之用。杏黄戊己旗则一向由魏存华掌管,用于主持上清奉道。离地焰华旗数千年来一直在西方佛门,我已向释迦牟尼佛祖借来一用。唯有这东方青莲宝色旗,乃是太乙救苦天尊代行天帝之职时所用,当年,青莲宝色旗只需望天一展,各路仙神便齐赴大荒境听从太乙救苦天尊之号令。只是后来,太乙天尊改用东皇钟代替青莲宝色旗后,这青莲宝色旗便不知下落,如今太乙天尊返虚而去,东方青莲宝色旗也不知去了哪里。这两日我与仙翁一同计议,觉得此旗只怕还在大荒境中。” 风魂这才知道王母娘娘为何看着自己,讶道:“大荒境内,我无一处不知,却从来不曾见到过娘娘所说的青莲宝色旗,娘娘是否弄错了?” 南极仙翁道:“青莲宝色旗乃是木公老友所藏,一般人自是难以寻到。老夫想来,此旗既然连娘娘与我都推算不出它的下落,那必是唯有有缘人才能将它寻到。而小兄弟既是木公亲手托付天书之人,这有缘人,就算不是小兄弟你,也必是你太乙一脉的几个弟子之一。” 风魂暗自琢磨,不得不承认南极仙翁所言很有道理。虽说如今天命崩溃,但王母娘娘早己达神满虚空的玄感之境,就算不借助伏羲卦术,也应该能够推算出青莲宝色旗的下落。既然连她也无法找到,那就必是另有仙缘。除非木公根本就不想让人找到青莲宝色旗,否则这有缘之人,应该还是自己和红线等人中的一个。 而这,应该才是王母娘娘急急地将他封作东方青华大帝的主要原因。 环视一圈,见殿中的其他人全都在看着他,让他觉得压力好大,赶紧拜道:“娘娘放心,我这便赶回大荒境,定不负所托,寻回东方青莲宝色旗。” 向众人告辞后,急匆匆地往外走去,方自离开宝光殿,身后便传来南极仙翁的叫唤。他回过身,见南极仙翁踱了过来,道:“小兄弟,这个给你。” 风魂见他递过来的乃是一颗青铜小铃,立时醒悟过来,知道这便是曾在王屋山替他和许飞琼挡下天之琼矛的东皇钟,正要说些客套话,南极仙翁已呵呵笑道:“此物乃是木公老友临去之前交付老夫,让老夫暂时保管,直等小兄弟你续位东皇之后再交还给你,说小兄弟你日后必有用处。” 风魂怔了怔,他发怔的原因倒不是木公对他的厚爱,心中忖道:“难道木公早已算到我会有继东皇位的这一天?” 虽说当年天命之所以覆盖三界,便是因为木公上奏三清,以木公之能,在天命的帮助下自然能够算到许多事情,但如今天命不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命中注定”之事,那木公又是如何能够算到今日之事? 又或者,这仅仅只是出于木公对他的期望而已? 带着些许疑惑,他接过东皇钟,又道:“听闻前辈伤在后土娘娘之下,不知现在伤势可好?” “老了,老了,”南极仙翁摇头叹道,“唉,老夫还以为自己英俊不减当年,见后土娘娘出现,只以为凭自己的英俊便能将她迷倒,却忘了老夫如今已是年老色衰,大意之下,反被她给偷袭了,唉……” 风魂:“……” 南极仙翁呵笑道:“小兄弟莫不是把老夫的玩笑当真了?不过那后土娘娘确实厉害,不可小觑。这几位魔神的实力亦是强弱不一,依老夫看来,她的本事只怕比玄冥要厉害得多,小兄弟日后若是遇到她,可千万得小心才是。” 风魂赶紧道:“多谢前辈提醒。” 说完,便转身离开南天门,往大荒境去了。 ****** 魔风界内,狂沙乱卷。 祝融、蓐收、句芒、后土娘娘四位魔神的神识聚于一处。 祝融全身赤红,身上烈焰翻腾,仿若体内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怒火。他冷哼一声,道:“玄冥死了。” 金王蓐收淡淡道:“死了便死了,上次他便死在几个无名小卒手中,这次方一复活,又被人杀死,如此无用之人,就让他在这魔风里冷静一番,也免得出去丢人。” 祝融道:“不,他这次是真的死去,魂魄没有回魔风界中。” 蓐收与句芒相顾愕然,后土娘娘却只是手捧宝珠,不言不语。 “杀死玄冥的人叫做风魂,听说只是一个不过修了区区数百年的凡人,”祝融冷冷地看着后土娘娘,“阿蟾,你是否认识这个姓风的小子?” 后土娘娘面无表情:“这数万年间,我与你们一同被困在魔风之内,你们不认得的人,我又怎会认得?玄冥竟会死在一个我等以往连名字也不曾听闻过的家伙手中,那是他自己本事不济,怨得谁来?” “问题是,”句芒沉声道,“那姓风的小子有何来历,竟能连玄冥的魂魄也一同杀死?除非……” “除非他是我们十人中的一个?”后土娘娘笑道,“但这如何可能?句龙早已死在燧人手中,女娲根本不在这三界之内,共工自触不周山,乃是他自己杀了自己,燧人还被我关着。这三界之内,还有何人可以杀死玄冥?” 句芒冷然道:“你为何不提皇天?” “皇天早已被我杀死,”后土娘娘以手抚胸,“我到现在都还心痛着呢,提他做什么?怎么,莫非你们不相信他真的被我杀了?” 祝融打量了一下后土娘娘,问:“你为何要变成这副模样?弄得跟人类一般。” “我觉得这样子也蛮好看的,不行么?”后土娘娘笑了一笑,手捧宝珠摇身一变,现出真身,人身鱼尾,手长鳞片,秀发有若柳丝,随风散开。虽非人类之身,却也有种异样的美感,尤其是一笑之间,有若春风拂过,令人心神荡漾。 “你还是这个样子更顺眼一些,”蓐收淡淡道,“何必弄得跟那些污浊不堪的凡人一样。” 后土娘娘收起笑容,有若冰雪:“这是我的事,跟你们无关。” 祝融冷哼一声:“只要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又道:“既然仙族有杀死玄冥的手段,那这场战事,我们便不可再拖延下去,以免被那些家伙分而歼之。还有那姓风的小子……” “那家伙就交给我来解决好了,”后土娘娘微笑着,“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有何本事,竟能令玄冥连魂魄也无法回到这魔风界来。嗯,还有什么事么?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我可忙得很。” 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句芒冷然道:“阿蟾最近似乎有些古怪,我绝不相信一个初出茅屋的小子可以杀得了玄冥。玄冥之死,恐怕与阿蟾有关。” 祝融道:“看看再说。” 俱都化作风沙,失了踪影。 只留下亘古永存的魔风,依旧卷舞沙尘,无边无际地刮着。 神识从魔风界归来,后土娘娘睁开眼睛,看着跪伏在地的一名丑陋女子。丑陋女子颤声道:“娘娘,我已找到了那丫头的下落。” “喔?”后土娘娘漫不经心地问,“她在哪里?” 女子道:“她已进入阴间,刚刚离开沃焦界六道轮回中的饿鬼道,正进入修罗地狱。” 后土娘娘道:“阴间?那不是死人待的地方么?也好,那就让她永远留在里面吧!” …… 第九章 闯出修罗道! 寂寞,悲伤,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拼命地撕咬着自己的内心。隐娘在梦魇中挣扎着,哭泣着,直到有人不断地摇晃着她,让她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醒来后,看到的是黑羽那双担心的眼睛,见到自己醒过来,那双眼睛里的担心很快便被雾气覆盖,只余下一种伪装出的冰冷。黑羽看着她,淡淡道:“你做梦了?” 隐娘轻轻地点了点头,只觉得内心深处还残留着梦境中的冷。那是一个对她来说极其可怕的梦,她梦到师父不要她、不理她,不管她如何悲伤,如何哭泣,师父仍是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只是一个梦而已,”她想道,“师父不会不要我的,就算他发现我其实不是那个人的转世,就算我让他失望了,他……也不会不要我的。” 腹内传来些许痛楚,这种痛楚反而让她感到一丝心安,她轻轻抚摸着小腹,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 黑羽扶着她站了起来,两人一同往前方走去。周围是幽幽绰绰的黑影,一团团迷雾在她们面前不断地分开,就好像她们穿过的是一重重的梦。踏出的每一步都让她们觉得沉重,毕竟,这是属于阴魂的世界,她们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 穿过不知多少的黑雾,一个残破的大地出现在她们面前,这里到处都是尸体,灰蒙蒙的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像是在不断地压下来,散落的骨架和腐化的尸体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风景。就算是从小被培养成刺客的黑羽,也无法想像这样一个所在,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失落的战场,成堆的尸体在诉说着无数次战斗所遗留下来的悲凉。 这里就是修罗地狱。 沃焦界六道轮回中最血腥最恐怖的所在。 只有十恶不赦之徒,死后才会进入这片凄惨的世界,被迫忍受着一遍又一遍的死亡,以补偿其生前的恶业。 两个少女小心翼翼地在尸堆间行走着,从尸体下、从骸骨间,钻出一只只形貌怪异的阴魂野鬼,全都在用冷漠而阴狠的眼神盯着她们。隐娘被这些阴魂盯着头皮发麻,黑羽却反而镇定下来,以同样冰冷的目光回应着它们。 渐渐地,她们发现这些阴魂已将她们团团围住。两人只能背靠着背,看着它们越逼越近。这些阴魂的目光中充满着渴望,渴望的不是其它东西,而是她们的血和肉。 一道冷风刮过,这些阴魂疾扑而来。隐娘立时撒出佛光,佛光四溢,凡被照到的阴魂俱都发出痛苦的吼叫,化作黑影消失不见。 阴魂恶鬼纷纷散开,隐娘以佛光护着自己和黑羽缓缓向前移去,不敢有丝毫大意。 前方地面裂出一个大口,一只红嘴白羽的巨鸟突然飞了出来,一个盘旋,发出怪异的女人声音:“贱人,你也有今日。” 双翅一抖,无数火羽卷向聂隐娘。黑羽心知隐娘怀有身孕,最好不要与人动手,站前一步,挚出火尖枪随手一刺,刺出太乙五雷,轰然之响不绝,将火羽震散,同时回头瞬了隐娘一眼:“你的仇敌倒是比我还多。” 隐娘自然不认得这只形似巨鸟的恶魂,心知多半又是她的“前世”妙想仙子的仇敌,只得往自己的记忆中去搜寻。那段记忆虽然并非她所亲身经历,却始终埋藏在她的心灵深处,就像当初她还未见着师父,师父便已出现在她的梦中。 记忆有若书卷,快速地翻动着,她心中一惊,失声道:“你是婴勺夫人?” “原来你还记得?”婴勺夫人怒喝道,“我便让你尝尝这三五百年我在修罗道中所受之苦。” 双翅乱拍,带着罡风疾扑而来。 当日婴勺夫人虽然死在耀魄天尊刀下,却与被戮仙剑舞斩得形神俱灭的天吴、女戚、巫即、巫谢等人不同,虽然失了生命,灵魂却进入地府,只因生前作恶太多,未能转世,灵魂在这沃焦界六道轮回中饱受苦难。如今她从它处得知王妙想转劫重修,误入沃焦界中,她将自己的死怪罪在王妙想和风魂、许飞琼等人身上,如今终于得到机会,自是想将身为“王妙想转世”的隐娘碎尸万段。 隐娘已近仙道,婴勺夫人如今却只是鬼道中人,若是在其它地方,隐娘自有许多御鬼之术,可令婴勺夫人无法伤她。然而此处却是阴曹地府中杀戮最多、血腥最重的修道界,阴气极重,许多仙术都难以发挥出来。反而是黑羽身为夜叉族,对这种阴气更能适应,矛光如电,与婴勺夫人战在一处。 见婴勺夫人纠缠不休,黑羽一时难以取胜,隐娘朝婴勺夫人说道:“天地司过,惟人自召。夫人你若再行恶事,只怕这一世都无法离开沃焦六道。” “放心,我会让你留在这里陪我,”婴勺夫人狂笑道,“况且谁都知道如今魔神复出,仙界自身难保。等天庭也开始崩溃,看这阴曹地府还能维持多久?” 隐娘心中一惊,忖道:“这话倒是没错,如今的人间界已是灾劫不断,万一仙界真的战败,这些恶魂厉魄被放出阴间,那天下苍生岂非更是没有活路?” 环视一圈,见周围的恶魄越聚越多,心知会被困在这修罗道中的俱是生前为祸一方的恶煞,若不尽快离开,只怕后果难料。她强行忍住身体的不适,左手施无畏印,右手手指轻拢,仿若捏花。吉祥宝光撒出,照得整个修罗道骤然一亮,佛光本就是恶魂厉魄的克星,更何况她施出的又是能驱一切不祥的大吉祥陀罗尼莲华宝光,自是令这些阴魂纷纷畏避。 隐娘借着吉祥宝光飞向婴勺夫人,婴勺夫人大惊,她本就进入鬼道,若被这佛光再杀一次,那就真的是永不超生了,吓得赶紧钻入地底。借着这个空隙,二女手牵着手化作疾光,快速地往远处掠去。 婴勺夫人从地底再次钻出,见二女飞逃,勃然大怒。其它恶魄生前也都是凶恶之徒,而隐娘和黑羽又是误入地府的生魂,身上的血气对这些恶魄极具诱惑,立时纷纷追去。只是隐娘有佛光护身,令它们一直无法靠近。 黑羽见隐娘脸色苍白,额上冒汗,心知隐娘已歇尽全力,心中担忧。隐娘却知只要能够进入胎藏界,婴勺夫人和这些恶魄便拿她们毫无办法。胎藏界乃是阴阳两界的分界之处,又有地藏王菩萨坐镇,这些恶魄根本无法进入。只是她虽紧咬牙关,毫不气馁,却怎么也寻不到进入胎藏界的路口。这样耗了一阵,直至她腹内绞痛,佛光也渐渐消弱,而身后的恶魄却越追越近。 黑羽见这样下去,自己和隐娘都不免要被这些恶魄撕咬成碎片,于是挚着火尖枪,暗下决心,准备回过头来阻挡敌人,助隐娘逃走。若是以前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生出这种觉悟,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改变了,只是隐约觉得,比起一个人孤伶伶地活着,现在有人需要她保护,似乎也是一件令自己欣慰的事。 身子一旋,火尖枪所附的烛龙离火织出电网,黑羽喝道:“你先走。” 隐娘心性善良,又如何会愿意牺牲他人来保全自己?立时转过身来,急道:“要么一起逃,要么一起留下来。” 黑羽头也不回:“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还不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隐娘被她这么一说,心神亦是一震,想到如果自己死在这里,自己与师父的孩子将连出生的权利都没有。然而要她扔下别人自己逃走,她却也无论如何做不到。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际,一根柳条从天空落了下来。隐娘抬头一看,喜道:“找到了。” 在她们头顶的一片混沌之处,有一个散出微光的裂口。二女对望一眼,往上方疾飞,只是越到高处,压力越大,让她们香汗淋漓,极是难受。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抓住。” 她们赶紧抓住柳条,柳条提着她们迅速往上扯去。婴勺夫人和那些恶魄见她们即将逃出沃焦界,气得暴跳如雷。他们被困在修罗地狱,纵然知道上方有出口,亦是无法离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黑羽和隐娘消失。 二女被柳条扯着飞出修罗地狱,只觉浑身一轻,脚下裂口消失。她们落在地上,踩着一片树叶覆盖的土地。 一个身穿破旧蓝衫的青年从高处跳到她们面前,手中柳条化作长达三尺有余的拍板,拍板一敲,清脆响亮,青年笑嘻嘻地道:“两位姑娘,有钱么?没钱的话,神兵法宝也可以。救一个人金绽千两,我救了你们两人,打个八折,金锭一千六百两,不贵吧?” 隐娘被这人救了上来,心中感激,正要道谢,没想到对方开口便向她要报酬,倒是怔了一怔。她既是修仙之人,自然不会随身带着那么多金银,便是在饿鬼地狱的那三十两纹银都还是用金钗支付的,现在却又如何拿得出这一千六百两黄金?至于说神兵法宝,她太乙一脉还未开宗立派,法宝少得可怜,再加上她自己学的是御剑而非祭宝,身上哪来什么法宝?便是所用的这柄古奇龙音剑,都还是向袁宝儿借来的。 黑羽冷冷地盯着对方,问:“你又是谁?” 蓝衫青年拍板一拍,唱道:“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一春树,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 黑羽皱眉道:“我问你是谁,你唱歌干嘛?” 蓝衫青年干咳一声:“敝人蓝采和!” 隐娘正想着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黑羽已“哦”了一声,牵起她便走。蓝采和急道:“喂,你们还没付钱呢。” 第十章 东方青莲宝色旗 黑羽回过头来:“我们为何要付钱?” 蓝采和道:“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们……” 黑羽冷笑:“我们要你救我们了么?如果不是你乱插手,那些阴魂早就被我们杀得干干净净了。你救的是那些家伙,找它们要钱去。” 隐娘心想:“这话好没道理,我们明明是被追得走投无路,让这人救了。” 只是她虽然觉得过意不去,但自己现在毕竟无钱可付,而黑羽又牵着她便走,对这家伙理也不理,她也只好不吭声。走了一路,却见周围仿若市集一般,也不知有多少商家店铺,路上更是人来人往,有仙有人,其中一些飘来飘去的明明便是鬼魂。还有不少人摆着摊子大声吆喝,从法宝到各种杂物应有尽有,讨价还价的人随处可见,许多摆在摊子上的东西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一个夜叉族男子还拿着四柄剑叫卖,说它们是名闻仙界的分天四剑。 二女对视一眼,都没有想到胎藏界竟是这个样子。尤其是其中一些叫卖东西的看上去仙风道骨,分明便是仙人,他们不但像人间的小贩一般当街吆喝,甚至还为了几两银子讨价还价。仙人本是不沾烟火,不近世俗,也不知这些人要钱财又有何用? 她们正自心中疑惑,蓝采和已追了上来,讪讪道:“如果两位姑娘身上没带钱,那打欠条也是可以的。要不我给两位姑娘再打一点折,一千二百两,怎么样?这已是最低价了,不能再少。需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可是救了你们两条性命。” 黑羽还是不理他。 蓝采和狠下心来:“一千两,只要一千两,实在是不能再少了。这可是吐血价啊。” “要钱没有,”黑羽将火尖枪骤然一指,“只有这件兵器,你要不要?” 蓝采和看着刺在自己胸前那带火的枪尖,欲哭无泪:“这个就、就不用了。” 黑羽哼了一声,将火尖枪收了回来。蓝采和苦笑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两位姑娘可是想要离开胎藏界?放心好了,你们要是没钱的话,这胎藏界中赚钱的地方还是蛮多的,两位貌美如花,只要写个字据,让小子我抽上一头,我便能带两位姑娘找到赚钱的门道。” 隐娘原本还有些过意不去,听到对方这话,又见远处有座高楼,楼台上倚着许多花枝招展的女子,分明便是青楼,心中不由也生起愠意,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在她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哟,小弟,你又在这里骗钱了?” 隐娘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看,却发现来的竟是蓝菊花和她的“三草”。蓝菊花见是隐娘,怔了一怔,立时跳了过来,恨恨地道:“丫头,把两界牌还我。” 隐娘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蓝菊花,见她提到两界牌,倒是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那早已黯淡无关的木牌来,道:“还你。” 蓝菊花叫道:“这个分明便是假的。” 隐娘道:“我从你手中夺来的就是这个,有人告诉我,这种假的两界牌还有好几个,它们最多只能用一次,用完之后就会变成这样。” “胡扯,”蓝菊花冷笑道,“老娘我也不知偷了多少仙家宝物,哪有那么容易被辰萤姑骗过。况且这种仙家宝物,又有几个人伪造得出?唔……不过有本事仿造出这种仙家宝物,还能骗过我的人,倒也不是没有,我就认识一个……” 隐娘淡淡地道:“那个人说,做出这个假的两界牌的人,好像叫做蓝采和来着。” 蓝菊花转过头来,盯着某个想要悄悄溜走的青年:“小弟……” 蓝采和扑地跪了过来,抱住蓝菊花的腿:“老姐,我错了,但这个假货是辰莹姑让我做的,我当时不知道她是拿去骗你。她可是付了钱的。” 蓝菊花气得想要踹他:“为了几个臭钱,你竟然帮助别人骗你老姐,你有没有良心啊?” 隐娘对蓝菊花本就没有多少好感,见她被蓝采和缠住,也就没再理她,转身跟黑羽一同离开。蓝菊花在她们身后大叫:“喂喂,你们两个先不要走……小弟,你给我滚开……” 等她好不容易把蓝采和踹开,两个少女早已转没影了,气得她大骂“三草”:“你们也不知道把那丫头拦住?” 高羊茅等面面相觑,问:“拦她干嘛?” 蓝菊花道:“昨日我还见到辰萤姑和鬼迷宗的三个老不死带着许多人进入这里,原本我还想他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现在看来,他们只怕是冲着这丫头来的。” 高羊茅等这才知道事关重大,其中一人道:“他们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胎藏界中闹事吧?此处可是有地藏王菩萨坐镇。” 蓝菊花叹道:“通常情况下,他们自是不敢在这闹事,不过我听说他们如今已投靠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根本不怕地藏王。” 蓝采和讪讪地站起,笑道:“老姐你是不是在说笑?地藏王虽然只在菩萨之列,其法力却已不下于金刚界的五方佛,有几人敢去惹他?” 蓝菊花冷冷地道:“后土娘娘,却又如何?” ***** 风魂回到大荒境,发现慧红和红线都还没有回来,倒是袁宝儿和媚儿从采石岛来到了这里。问起芷馨,袁宝儿道:“不知为何,自那日我将她带到女儿国后,她就从来不曾有过笑容,问她有什么事,她也不说。倒是女儿国的几位公主对她极好,而她现在也成了女儿国中的七公主,其中原因,我却也弄不明白。只是自从进入女儿国后,我与她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媚儿又一直想来大荒境看看,于是我就把她带来了。” 小狐妖跳啊跳:“师父师父,我知道你有事要我帮忙的,我的感觉很准的……” 风魂没有理会媚儿的吵吵嚷嚷,只是想着芷馨的不开心,心里难过。虽说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他心中担心芷馨,于是想着不管怎样,还是先去采石岛跟她见一见面再说。 正自下定决心,却又看到袁宝儿身后还站着一个身穿绛衣、人身蛇尾的少女,怔道:“这位姑娘是……” 人身蛇尾的少女移上前来,亭亭拜道:“小女子龙格,拜见东皇陛下。” 风魂只觉得脑中轰然一震,呆呆地看着这位来自女儿国的少女。女儿国等级制度较为分明,从衣着便能看出某个人的身份地位,因此当他看到这个少女身穿绛衣时,自然便猜出她是几位公主之一。 然而在此之前,女儿国六位公主中活着的便只有奇辰、青囊、以及曾死在苍天之战然后又再次出现的界水三人,其他人的神魄应该都还在五彩文玉树上。如今“龙格”再次出现,自然表示身为第七公主的芷馨已将五彩文玉树上的三枚星辰果实都摘了下来。 风魂看着这个蛇尾少女,见她虽然与原来的龙格相貌并不相同,然而神韵上却又有七分相似。他不知道这两位龙格除了名字相同外,是否还有别的牵羁之处,想到原来那位对自己深深爱恋的龙格的死,心里一阵刺痛。 “陛下,”龙格公主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交与风魂,“七妹让我将这封信交予陛下。” 风魂接过信来,抽出信笺,却发现上面空无一物,只是一张白纸。沉默许久,他问:“是芷馨让你亲手将这封信交给我的么?” 龙格公主道:“七妹只是请大姐替她送这封信,是大姐令小女子亲手将此信交给陛下。大姐让我暂时留在大荒境中,听由陛下差使。” 风魂低头不语,袁宝儿等人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信上写了什么令他难过的事,也都不敢吭声。 心中一阵茫然,怎么也无法理清思绪,风魂只好暗叹一声,想道:“算了,就算现在赶到采石岛,我也不知道该跟芷馨说些什么。突然一下知道这么多事,受到这样的打击,她也需要一些时间冷静一下。” 看向袁宝儿,他问:“婉儿没有跟你们一起来么?” 袁宝儿摇了摇头:“她也还在女儿国,我叫了她,她却不肯过来。” 风魂点了点头。 当天,他把钟化、郑老、孙灵秀、何月华、天照、灵凝等人召集一处,将王母娘娘打算重新封印魔风界,却还差了东方青莲宝色旗之事告诉他们。钟化与何月华原本就是木公的旧属,在这大荒境待的时间也最长,两人面面相觑,何月华道:“青莲宝色旗以前确实是作聚仙之用,就像现在王母娘娘将素色云界旗一展,漫天仙神皆往瑶池赴会一般。但那已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早在封神之劫时,藉着人间界的更朝换代,仙界各仙纷纷下界斗法,重定天界排位,从那时起,太乙天尊便将混沌钟改名为东皇钟,以东皇钟代替青莲宝色旗召聚群臣。自那之后,似乎便无人再见到过青莲宝色旗。” 风魂道:“按王母娘娘的推算,这青莲宝色旗应当还在这大荒境中,只有有缘人才可以找到它。” 众人讨论一阵,也觉得王母娘娘猜得应该没错。仙家一向最讲究仙缘,这种情况倒也正常得很。孙灵秀道:“若说仙缘,青莲宝色旗既然是太乙天尊所藏,与太乙天尊仙缘最深的,应该便是你、红线、灵凝、隐娘几人,如今隐娘不在,红线前去寻她,至今未回,寻回青莲宝色旗之事,只怕还得着落在你跟灵凝公主身上。” 钟化和郑老等人也纷纷点头,灵凝以手点颊,总觉得好像漏了谁的样子,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风魂转头看向灵凝,问:“还没有你师妹的消息么?” 灵凝答道:“今天我还跟大师姐用手机通了话,她说那些想要害死隐娘的人,被她在赤水杀死不少,李逻也被她给杀了。她原本想要将青耕夫人也一同杀死,只是小方及时赶到,求她放过青耕夫人,她看在小方的面子上,才让青耕夫人逃走。这些人背后的主谋乃是赤水旱神女魅,女魅败在慧红姐的空灵珠下,但慧红姐并没有杀她,只是毁了女魅的道行。大师姐又说,在这些人迫害隐娘的时候,黑羽曾出来救护隐娘,她们二人虽然曾被这些人抓住过,却又用计逃走了。照目前的线索来看,她们很可能误入了地府,大师姐正跟慧红姐、小方一同前往阴间的幽冥殿,想要请阴间的十殿阎王帮助她们寻找三师妹。” 虽然还没有找回隐娘,但知道她暂时没事,风魂心里也安心了些。 第十一章 混沌钟鸣覆大荒 对于该如何找到青莲宝色旗,风魂全无头绪,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于是,在那两天中,他在大荒境内四处寻找,又发动了钟化和焰华仙子等人帮他一同搜寻、并翻阅木公留下来的古书典籍,而灵凝也一直在察看太乙天书,希望能够从中找出与青莲宝色旗有关的线索,却还是一无所获,以致这师徒二人都开始怀疑青莲宝色旗是否真的在大荒境中,又或者他们两人都跟青莲宝色旗无缘? “也许要等到红线跟隐娘回来,”风魂无奈地向灵凝说道,“我太乙一脉总共就只有这么几个人,既然我和你都找不到,看来就只有着落在她们两人身上。” 灵凝觉得师父这话好像又把谁给漏掉了,只是她现在可没空去想,她正跨在师父腰间,断去的腿.儿紧紧挟着师父的腹侧,身子在师父有节奏的运动间上下起伏着。他让少女摸着她自己的乳儿,欣赏着她那饱满双峰的挤压和变形。又将她翻了过来,让她平躺在床上,将她的腿压至胸腹,自己则陷进她的菊花深处。 激流乱泻,**过后,他哄着这美丽女徒,说了些甜蜜的话儿,又让她早点歇息,明天还要继续努力。灵凝红着脸儿,怨道:“师父啊,天天这样,徒儿、徒儿哪里受得了?” 风魂道:“你想哪去了?我是说明天还要努力去找青莲宝色旗。” 灵凝羞羞地在师父的肩上咬了一下。 哄着美丽徒儿睡着后,风魂走出灵凝的闺房。此时天色已暗,大荒境上空的紫云散出淡淡的荧光。来到青元宫后方的花园,见袁宝儿独自坐在一棵树下,走过去问道:“你怎么还没有去休息?” 袁宝儿本是一个人在那想着心事,没想到风魂会突然出现,被他吓了一跳,慌忙站起,道:“媚儿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找她不到,又有些睡不着,所以……” 风魂对媚儿四处乱跑并没有太过在意,反正那小丫头在哪里都是闲不住,只要她不跑到大荒境外,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有的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想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徒弟。 他看着袁宝儿,见袁宝儿面带忧色,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牵住她的手,问道:“你在想什么?” 袁宝儿低着头,不怎么敢看他,嚅嚅了几句,却又让人听不清楚。风魂不由更是好奇,将她盯得心慌意乱。好一阵后,袁宝儿才低声说道:“我、我是否也应该像其他人一样,改称你作陛下呢?” 风魂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好好的怎么问起这种事来,紧接着便若有所悟,伸手用力将她拉了过来。袁宝儿靠在他的怀中,胸口仿佛有只小鹿儿般跳个不停,却又安心不少。风魂笑道:“你可是担心我不要你?” 袁宝儿哪想得到自己的心事这么轻易地就被他看穿?而他将自己搂在怀中的举动又像是在回答着什么,让她放下心来。她小声地道:“你现在可是仙界的六御天尊之一,我却只是一个……” “只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风魂将她拦腰抱起,把她抱到花丛中坐下,让她依偎在自己怀中,两人一同聊着天儿。自从回到这个时代之后,袁宝儿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悠闲地跟他坐着闲聊,心里喜滋滋的。 聊到后来,风魂不知不觉便开始动手动脚,袁宝儿毕竟还是处女,脸儿极薄,羞羞怯怯地又推又阻,欲迎还羞,反而让风魂更想欺负她。 “你身上挂着什么东西?”袁宝儿见风魂身上叮叮当当地响来响去,好奇地问。 “你说这个?”风魂从腰上摘下一个小铃铛,道,“这个是东皇钟。唔,说起来,我也还没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样子。” 暗念真言,把小铃铛轻轻一抛,立时变作一个青铜大钟飘浮在他们面前,色彩古朴,上面还刻着蝌蚪古文。袁宝儿道:“原来这就是东皇钟……你、你、不许这样。” 她害羞地捂着胸口,不让风魂摸上她的柔软双峰。 风魂倒也是不真的想把她给怎么了,只是喜欢看她这般含羞似喜的模样儿,搂着她调戏一阵,正要把东皇钟收回来,想了想,却又说道:“听说这东皇钟敲过之后,三界皆闻,也不知是不是。” 将手指曲起,轻轻一弹,一缕指风敲在钟上。只听一声钟响,震得两人耳朵发麻。远处传来一阵骚乱,袁宝儿紧捂着耳朵,被震得整个人都懵了。风魂原本只是想随手试试,送过去的指风根本就没有多少力道,却没想到这钟只是随便一敲,竟是响得出奇,照这样听来,三界皆闻虽然未必,大荒境是肯定传遍了。 宫外一片吵闹,焰华仙子何月华和女史鲁妙典飞了过来,见风魂搂着袁宝儿坐在花丛,看上去风花雪月得很,都愣了一愣。鲁妙典拜道:“陛下,东皇钟响遍仙境,钟将军等人全都在外等候,问陛下是否有什么紧急要事召集大家?” “没、没事,”风魂尴尬地道,“我只是试试这钟,没想到它会这么响……咳,让大家休息去吧。” 何月华与鲁妙典对望一眼后,鲁妙典便飘出青元宫,通知钟化等将领回去歇息。焰华仙子则开始尽身为良臣的职责,谏道:“陛下,身为臣子,妾身本不该多说。想必陛下也曾听说过周幽王烽火戏诸候的典故吧?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戏弄诸候,使得……” 风魂听着何月华的长篇大论,又见春静儿和灵凝等人也被吵醒,见他一脸窘迫,俱躲在一边偷笑,只得心中苦笑:“完了,就这一下子,我便成了周幽商纣这种昏君,连宝儿也莫名其妙地成了褒姒。我也真是的,好好的去敲什么钟啊,手贱。” …… ****** 钟声响起的时候,媚儿正在大荒山后山处的一个悬崖边。 与她在一起的,还有浴月和郑袖儿。 事实上,媚儿正在生气,而且她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生气,这一整天她都在生气。这两天,人人都在找青莲宝色旗,她也很想跟着一起找,可是,谁也没把她当成一回事。 她气坏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傍晚的时候,她找上郑袖儿和浴月,要她们跟自己一同去找青莲宝色旗。这几天,她们三人天天混在一起,早已打成一片。听到媚儿也要去找青莲宝色旗,郑袖儿首先就信心不足:“连我师父跟师祖都找不到,我们……能找得到么?” “喂,”媚儿摆出长辈的架式——事实上她也确实是长辈,郑袖儿是灵凝的徒弟,那也就是她的师侄,教训道,“你也是太乙一脉的弟子吧,怎么可以这么没信心?说不定能够找到青莲宝色旗的人就是你和我其中一个哟,你看现在,师父和二师姐都找不到,于是大家都在等大师姐和隐娘回来,他们就不想想,还有我啊、还有我啊、还有我啊……” 她气得暴跳如雷。 郑袖儿看着这个个头还没有自己高的“小师叔”,心里也不禁有些意动,想到说不定能够找到青莲宝色旗的“有缘人”就是自己,于是点了点头,答应跟这位小师叔一起去找。浴月本就喜欢凑热闹,又觉得这两个小丫头全都是办事不牢的家伙,如果自己不看着她们来,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于是就决定跟着她们,这样就可以在必要时……跟她们一起惹麻烦。 于是,在入夜之后,她们便进入大荒山到处乱跑,可惜的是不管她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半点线索。时间一长,浴月最先不耐烦了,打着呵欠说:“没用的,我从几百年前就在这大荒山到处乱跑,山上的洞府没有一处我不熟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地方藏着青莲宝色旗。媚儿,我告诉你,你师父还没来这里之前,哼哼,我就已经是大荒境的玉女了,那时候我……喂,你别跑啊,听我把话说完。” 浴月现出蛟龙模样,载着郑袖儿追上媚儿。媚儿头也不回:“你们相信我,我一定能够找到的,我的感觉很准的……呀!” 掉到坑里,头上撞了个大包。 “好吧,好吧,”浴月变回少女,无奈地道,“不管怎样,还是让我给你们带路吧,你们可不要小看这大荒山,这可是跟太微天的翠山、皓天的西皇山齐名的仙家名山啊,像你这样到处乱跑,不迷路才怪。” 于是,这一大二小三个女孩儿就在大荒山跑来跑去,到了半夜,郑袖儿开始发困,浴月也变得兴趣缺缺。毕竟连风魂和灵凝都找不到的东西,她们从一开始就没什么信心,只有小狐妖媚儿仍是有如无头苍蝇般乱撞,看上去不找到青莲宝色旗就誓不罢休。 一直来到后山的某处悬崖边,小狐妖突然不跑了,只是跳来跳去:“就在这里,我们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这里。嗯,我的感觉很准的。” 郑袖儿见周围暗影幢幢,有些害怕:“可、可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不,”浴月森冷冷地说,“这里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就在你们身后。” 郑袖儿往后看去,虽然什么也没有看到,但还是心底发毛。回过头来,却见媚儿正直勾勾地看着浴月身后,咽了口口水:“我、我看到了,浴月姐,它们不在袖儿的后面,是在、在你后面。” 这次轮到浴月开始心底发毛,尤其是媚儿那脸色苍白的模样,让她心里直打鼓,赶紧转过身子,却跟郑袖儿一样,除了树木在荧光下的倒影,什么也没看到。 “哈哈,骗你的,难道这里还会有鬼?”媚儿笑得肚子疼。笑着笑着,旁边的树林里突然飞过一道黑影,吓得她变成小狐狸钻进浴月怀中直哆嗦,也没看清飞过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郑袖儿颤声道:“我、我们还是回去吧。” 浴月也道:“嗯,还、还是回去的好,媚儿,你、你说呢?” “好、好吧,”小狐妖赶紧点头,“现在我又觉得,既然师父和二师姐都找不到,那我肯定也是找不到的。嗯,不会错的,我、我的感觉很准的。” 就在这时,钟声从远处的青元宫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一声轻响,她们旁边的崖壁突然塌了进去,多出了一个洞口。 第十二章 小狐妖勇闯福地 三人面面相觑,好一阵后,媚儿跳了过去,兴奋地道:“就在这里,青莲宝色旗就在这里面,我知道的,我的感觉很准的。” 浴月在大荒境待了这么久,却还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洞口,于是也开始相信青莲宝色旗说不定真的藏在里头。只是见里面幽幽暗暗的,也不知有没有危险,她小声道:“我们还是把风魂哥哥叫来,让他到里面去搜吧。” 郑袖儿也使劲点头,她当然也知道,万一真的有什么危险,浴月除了她的紫檀葫芦可以倚仗,根本没什么别的本事,自己虽然也跟师父学了一些道法,本事却还有限得紧。至于这个狐妖小师叔,那更是靠不住。她颤声道:“要不,我去把我师父叫来?有她在这里的话……” “不准不准不准!”媚儿从狐狸变成小女孩模样,死死盯着个头其实比她更高的郑袖儿,“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二师姐叫来,找到青莲宝色旗的功劳就会记在她头上,到时你这个做徒弟的也能沾点光,是不是?” 郑袖儿被她用话这么一挤兑,倒也不好再说。媚儿虽然也有些发怯,但现在找到宝物的机会就放在眼前,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又想到万一等到天亮,其他人也发现这里,那自己的功劳就全没了,于是下定决心,不管怎样都要进去看看。 浴月和郑袖儿见她已经做好了打算,无奈之下,也只好继续陪着她。 三人一同进入洞内,媚儿小手一伸,亮起狐火,却见这里面虽然较为空旷,却没看见有什么宝物。地面由大理石铺就,四壁是块块石砖叠成,在她们的头顶构成一个圆弧形,看上去根本不像什么仙家洞府,倒像是一个谷仓。她们正想着要从哪里开始寻找,脚下突然一空,大理石地面就这样消失不见,她们一同掉了下去。 媚儿与郑袖儿吓得大叫,浴月赶紧变成粉红蛟龙将她们接住,想往上飞出洞口,无奈底下传来一股吸力硬将她们往下扯去。浴月载着两个女孩儿越落越深,简直就像是掉进了无底洞一般。过了许久,才见到下方现出光芒,她们来到一处神秘的洞天之内,周围是晶莹剔透的白玉晶壁,将她们的形貌一个又一个地映入壁中,放眼过去全是她们自己。抬起头来,顶上早已被封死,就好像刚才还突然不见的大理石地面又变了出来,而她们则被关在底下。 郑袖儿颤声问:“现在怎么办?” 媚儿反而兴奋起来:“放心吧,一定有路出去,我的感觉很……” “一点都不准。”浴月和郑袖儿同时叫道。 沉默一阵,然后一大二小三个女孩儿一同扑嗤笑了出来,感觉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些白玉晶壁有大有小,构成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道,她们绕来绕去,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无奈之下,只好靠着媚儿的“感觉”一直走下去,不知不觉,来到一个神秘的大殿中。许多神兵法宝散落在各个角落,宝气婆娑,令她们眼睛一亮。 媚儿大喜过望,正想着找找看传说中的青莲宝色旗是否也在这里面,却听一声怒吼,大地震动,一个巨大怪兽突然出现,全身赤白,形样如虎,呼吸间散出彻骨的寒气。 “尔等何人?”白色巨兽口吐人言,同时喷出一阵冰雾,“竟敢擅闯宝库?” 媚儿双腿发软:“我、我告诉你……” “窃贼受死!”巨兽显然不打算听她说完,双足一踏,冰风怒卷。浴月赶紧化作蛟龙卷起郑袖儿,想要再找媚儿时,冰风吹得实在太疾,媚儿早已不知被吹到了哪里。她载着郑袖儿飞到高处,见底下冰雾弥漫,又传来一连串的碎裂声,赶紧用龙爪掏出紫檀葫芦往上一扔:“袖儿。” 郑袖儿接过紫檀葫芦往下一指:“收!” 冰雾全被收进葫芦,二女往下一看,却见变回小狐狸的媚儿在白玉晶壁间窜来窜去,那巨兽对她紧追不放,不时撞上晶壁,令晶壁纷纷碎去。 媚儿被逼到一个角落,跳过身来颤声道:“你你你、你不要再过来,我可是很很很、很厉害的……” “嘿嘿,你就做我的食物吧。”白色巨兽张牙舞爪,向媚儿扑去。浴月和郑袖儿见小狐狸形势危急,想要冲过去救援,已是来不及了,郑袖儿吓得闭上眼睛。媚儿惊慌之下,也没空去想太多,双腿往壁上一蹬,凭着感觉跳到巨兽头上,双手乱打。 原本以为只是毫无用处的逆袭,谁知这巨兽竟大声喊痛:“你赖皮,你竟然打头。” 媚儿没想到竟然有用,继续打,每打一下,巨兽便小上一圈,它虽然痛得四处乱窜,却怎么也甩不掉头上的小狐狸。浴月和郑袖儿都没想到竟然会发现这样的逆转,停在上空看着,只见这怪兽被媚儿打着打着,越打越小,最后竟变成一只可爱的白色小猫咪。 小猫咪见这只“凶恶的狐狸”还在揍个不停,吓得掉头乱跑,媚儿紧追不舍,终于将这只小猫逼到了角落里。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白色小猫身子发抖,“我我我、我可是很厉害的……” “嘿嘿,”媚儿张牙舞爪,“你就做我的食物吧。” 小猫咪眼睛一黑,咕咚一声,昏倒在地。 “哼,这样的小东西也敢跑出来吓人。”媚儿哼了一声,浑忘了自己刚才就是被它吓到。 浴月和郑袖儿也落了下来,想想刚才的情形,也是好笑。媚儿担心这头小猫醒来后跑掉,先把它扔进了浴月的紫檀葫芦里,然后在那些神兵法宝间翻来翻去,自己藏了许多,又让浴月和郑袖儿看到有喜欢的法宝尽管拿。 郑袖儿道:“这样不好吧?这些宝物,应该交给师祖来处理吧?” “怕什么?”媚儿说道,“你们两个不说,我也不说,谁会知道我们藏了一些起来?” 郑袖儿想了想,觉得好像是没什么关系,反而有这个“小师叔”做主,如果师祖和师父怪罪下来,就说是被小师叔逼的,于是也拿了不少。浴月见她们两人都这么不客气,自己也就同样不客气了。法宝虽然拿了不少,却没有找到看上去像是青莲宝色旗的东西,媚儿不由有些郁闷,这时,紫檀葫芦里传来那只小猫的叫声:“喵,你们这些恶人,坏蛋,快把我放出去……” 三人对望一眼,浴月拿着紫檀葫芦念了声“放”,把小猫放了出来。媚儿作出凶狠模样,盯着小猫冷笑道:“告诉我你是谁?又怎么会在这里?” 小猫咪吓得全身哆嗦:“我我我我是召虎,奉命看看看、看守这太乙福地,等等等、等我的新主人接管这里。” 媚儿听到这“太乙福地”四字,心里更是有数了,嘿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太乙派的弟子,太乙救苦天尊是我的祖师爷,我就是这太乙福地的新主人,知不知道?” 直接把她的师父和三个师姐给放一边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她还展示了一些仙术,召虎见这些仙术虽然弱得很,但确实是出自木公的太乙道法,心里也就信了,伏在地上不敢起来。 “乖,”媚儿变成女孩模样,摸着召虎的头,“我想找个叫青莲宝色旗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它在哪里?” 召虎道:“主人跟我来。” 带着媚儿和浴月、郑袖儿三人七转八弯,打开了一个秘室,室内的玉台上果然插着一面青色旗帜。在玉台周围,布着许多禁制,剑影幢幢,冰火交织,召虎道:“这玉台我也近之不得,太乙天尊离去前曾说过,只要得他道法之人一到,这些禁制便会自行解开。” 媚儿心里打鼓,心想自己虽然算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徒孙,但毕竟道行太浅,说不定要师父来才有用。但青莲宝色旗就在面前,她自然舍不得把这件大功让给别人,于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好在她一靠近,这些剑影和冰火果然全都消散。 媚儿大喜,跑到玉台前,伸手便向青莲宝色旗抓去。就在这时,身后刚好又响起召虎的声音:“对了,主人,天尊还说,解开禁制后不要直接拿旗……” 只听一声轻响,媚儿的手指刚一动到青莲宝色旗,青莲宝色旗便已飞起,然后便是霹雳一声,在她们的头顶裂出一条巨缝,宝旗飞掠出去。 媚儿回过头来,呆呆地看着召虎。召虎咽了口口水:“天尊说,拿旗之前要先默祝一番。” “你怎么不早说!”媚儿气得想把这只小猫抓来痛打一顿。 “我们去追它。”浴月身子一旋,化作粉红蛟龙,载了郑袖儿。召虎也摇身变回巨兽,让媚儿骑在它的身上,急急穿过头顶的裂缝。 他们飞出大荒山,见天色早已发亮,一道青光在天空左突右窜,钟化和焰华仙子等人率着众多兵将围追堵截。原来他们也是听到大荒山内部传来异响,正四处察探缘由,正好遇到青莲宝色旗遁地而出,怕它飞走,于是布下天罗地网,想要将它拦下。怎奈青莲宝色旗亦是有灵气的宝物,他们虽然暂时截住,但不管是谁,只要一靠近它,它便幻出光华,将这些人硬生生逼退。 此时,风魂和灵凝也已赶到,媚儿生怕被师父和师姐先抢到宝旗,让自己这一夜白忙一场,赶紧催促召虎,对青莲宝色旗紧追不舍。青莲宝色旗却也聪明,不敢往风魂和灵凝的方向飞,反而迎着媚儿飞来,媚儿伸手一抓,却忘了使用捉光掠影之术,抓了个空,被青莲宝色旗寻到空隙,穿过重重包围,掠往天际。 风魂和灵凝虽然赶到媚儿身边,却已追不上宝旗,只得苦笑,就在这时,远处却飞来一道剑光,剑光与青光骤然相交,宝旗便已被那赶来之人收在手中。 众人定睛看去,却见飞来的分明便是薛红线,另有一只小鸟从红线肩头飞下,变成少女模样,则是红线的结拜妹妹薛彩笺。灵凝道:“师父啊,果然大师姐才是能够得到青莲宝色旗的有缘人。” 风魂点头:“嗯,早知道应该早点把她叫回来。” 红线持着宝旗飞了过来,她也不知道这旗有什么,只是见大家都在追它,自己又是迎面赶上,于是便以捉光掠影之法收住,此时见大家都是惊喜模样,显然自己是在无意间立了大功,自是颇为自得。 风魂正想上前去跟红线说话,见媚儿骑着一头不知从哪而来的怪兽,一副又急又气的模样,不由教训道:“你这丫头怎么一个晚上到处乱跑,找都找不到?现在大家都忙里忙外的,你要懂事些了,知不知道?” 灵凝赶紧帮师妹说话:“师父,小师妹只是有些贪玩而已,你就不要怪她了。不过媚儿,你昨晚到底去了哪里?” “师父师姐,”媚儿大哭,“我恨死你们了!” 骑着召虎一扭头便跑了。 风魂郁闷地看着飞过来的浴月和郑袖儿:“这丫头又怎么了?” …… 第十三章 佛曰:有钱么? 胎藏界。 隐娘在客栈中醒了过来。 她本就有身孕在身,这几日始终颠簸劳累,在沃焦界又感染了一些阴气,只得先找了个地方休息,好在这胎藏界中竟也有市集和客栈,只是跟人间界一样,处处要钱。隐娘虽然没有银两,身上却也带了不少珠宝首饰,变卖了一些,便在客栈中休息了一日。 走出门时,黑羽早已等在那里。两人出了客栈,向人问了前往地藏院的路。她们已经打探清楚,要想离开胎藏界,必须在地藏院得到许可后才能进入前往泰山的冥界之门。而掌管地藏院的,则是地藏王菩萨座前的五大虚空藏菩萨。 黑羽对西方佛门所知有限,在路上时,隐娘便向她解说道:“这五位虚空藏菩萨,分别是法界虚空藏菩萨、金刚虚空藏菩萨、宝光虚空藏菩萨、莲华虚空藏菩萨、业用虚空藏菩萨。而地藏王菩萨,原本乃是婆罗门女,因母亲行恶,堕入无间地狱,于是她变卖家产,常年供奉佛寺,终于求得其母得脱地狱,后又在自在王如来像前立下弘愿,愿尽未来劫,令一切有罪众生得以解脱,遂成地藏王菩萨。” 黑羽愕然道:“婆罗门女?地藏王菩萨是女的?” 隐娘道:“佛门中有两位虽在菩萨之列,地位其实不下于佛的菩萨,一位是观世音菩萨,一位便是地藏王菩萨。观世音菩萨男身女相,地藏王菩萨却是女身男相。” 黑羽淡淡道:“两个都是不男不女?” 隐娘赶紧道:“万不可说这种亵渎的话,两位菩萨皆是悲宏愿大之人,早已修得清净圆满、无障无碍之境界,各以异相现身,只是为了告诉世人,一切色身都是镜中像,诸般境界,皆是唯心罢了。莫说这两位菩萨,便是地藏王菩萨座前的五大虚空藏菩萨,亦无一不是忍如金刚,慧如恒沙,愿忍一切疾苦以救世人。” 黑羽对佛门并没有多大好感,也懒得再说。两人一同来到地藏院,见这寺院建得金碧生耀,富丽堂皇,黑羽冷笑道:“愿忍一切疾苦以救世人?我看这五位菩萨倒是富裕得紧。” 隐娘道:“想必是这胎藏界中人人喜闻佛法,故广积善款,合力建起这座寺院。” 进入地藏院,院中亦是人来人往,香火极盛。一名罗汉上前,向她们问清来意,便将她们领到宝光虚空藏菩萨座前。寺院虽然建得豪华,这位身为胎藏界五大虚空藏之一的菩萨却穿得极破,身现宝光,端庄稳重,连座下的莲台都像是数千年未换,残破不堪,让隐娘确信自己适才的猜测并没有错。 宝光虚空藏菩萨合掌道:“两位女施主可是想经由冥界法门,前往人间界?” 隐娘还礼道:“我二人因被人追袭,这才误入地府,情非得已,还请菩萨施惠,让我们能够回到阳间。” “好说,好说,”宝光虚空藏菩萨笑容满面,伸出手来,“有钱么?” 隐娘:“……” 黑羽:“……” 隐娘没有想到在这胎藏界中,连菩萨都是一开口就要钱,亏自己刚才还在黑羽面前说了这几位菩萨一堆好话,不觉也是心里有气,强压下不敬之色,问:“要多少钱。” 宝光虚空藏菩萨道:“若是姑娘的话,只需铜钱一枚。” 隐娘怔了怔,黑羽在一旁冷冷地道:“如果是我呢?” 宝光虚空藏菩萨道:“那就需黄金十万两。” 隐娘问:“同样是一个人,为何会差这么多?” 宝光虚空藏菩萨答道:“同样是人,有的人种善因,结善果,成仙成佛,又或是造福于来世,有的人却不孝父母,行尽恶事,堕入畜生、饿鬼、修罗等诸多恶道,甚至是永不超生,如何会一样?” 隐娘心想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只是用钱财来衡量善恶,未免有些奇怪。正要再说,身后却传来骚乱,有人大吼大叫。吵闹之人是一个凝聚成形的恶魄,宝光虚空藏菩萨让恶魄上前来,那恶魄怒道:“前日你们说我只要积齐二十五万两就能离开,现在我拿来了,你们又说要三百万两,你们耍我不成?” 宝光虚空藏菩萨叹道:“若论你以往之恶行,只需交付二十五万两便可离开冥府,重返阳间转世为人,但你为了这二十五万两,却在这胎藏界中欺凌弱小,偷蒙拐骗。恶事易行,善根难种,你既然为了这二十五万两行诸多恶事,那就带着它们到饿鬼道去吧,看看你辛辛苦苦夺得的这些钱财,有何用处。” 几名罗汉抓着恶魄飞到院后的一个井口边,往下一扔,那恶魄惊慌的哀求声从井里传了出来,越来越弱。 隐娘和黑羽一同沉默。直到这时,她们才明白这胎藏界中为何会如此“世俗”,甚至连那些仙神都不得不放下面子叫卖法宝。想来这些人要么便是被困在胎藏界中无法离开,要么就是像刚才那个恶魄一样,好不容易从地狱逃到这里,却因积不够钱财,还是无法返回阳间。胎藏界上通泰山,下通沃焦界六道地狱,对这些仙神鬼怪来说,以各种神通坑蒙钱财甚至是杀人越货,自是容易得很,然而在行恶的同时,需要付出的金银也在上涨,这就迫使他们不得不想尽办法赚钱,却又不让自己再积恶业。 黑羽冷笑道:“那家伙只不过是偷蒙拐骗,就从二十五万两涨到了三百万两,如此说来,我只要十万两便可以离开,倒是一点也不算贵。” 宝光虚空藏菩萨道:“善哉善哉,所谓人在做、天在看。生杀善恶,自有功格,姑娘若是前些日子便来,只怕黄金千万两也无法赎去姑娘的罪孽,但这几日姑娘不但未曾为恶,反有救护他人之举,七级浮屠,不及一念之善,只望姑娘日后多积善业,早得善果。” 黑羽还在冷笑,隐娘却道:“以钱财来衡量善恶功格,大师难道不觉得不太合适么?佛法本该劝人去恶行善,大师如此做法,虽是教人去恶,却又让人逐利,岂不太过奇怪?” 宝光虚空藏菩萨道:“目莲舍财救母,佛陀割股喂鹰。以我佛之大愿,自是希望这世上人人皆能舍己助人。俱皆欢喜,才是大欢喜。然而富贵荣华、贪逸享乐,乃是众生之所求,要让众生断绝此念,谈何容易?但要是在逐利之时,人人都能做到不损人利己,不谋害他人,这世界岂非就美好得多?黄金白银本无善恶之分,贪求富贵荣华亦并非是恶事,否则的话,也不用定什么功过格了,只需把这世上有钱有势之人全都送入六道地狱,岂不就好?善恶之分,不在这些身外物,而在寻求这些身外之物的手段,姑娘觉得教人积聚钱财以赎自身之恶,便是教人逐利,然而积聚钱财容易,以非恶的手段积聚钱财却并非容易,贫僧如此做,只是希望世人就算在追求富贵之时,心中也能有善恶之分,姑娘乃是有佛缘之人,不知觉得贫僧此说,有理无理?” 隐娘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菩萨说的并非全无道理,教人以正直干净的态度谋求富贵,确实要比单纯地去宣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空空泛泛的报应说更有用些,毕竟,追求荣华富贵并没有错,有错的通常只是在这个过程中生出的诸多恶事。只是这样一来,她固然可以轻易离开胎藏界,黑羽却只怕是不得不留下来。 黑羽哼了一声,也不多话,转身便走了出去。隐娘向宝光虚空藏菩萨告一声罪,追了出去。来到外头,见黑羽定定地站在那里,于是走到她身边,正要说话,黑羽已回过头来:“你为何还不离开?” 隐娘道:“我们既然是一同进入冥府,自然也要一起离开,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黑羽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她道:“要在这样一个地方以非恶的手段赚够这十万两,谈何容易?你不是想早点回到你师父身边么?若是跟我一同留在这里,只怕等你生子之时,也别想离来。” 隐娘自然是想回到师父身边,只是,如果不是为了救她,黑羽也不会误入阴曹地府,被困在此间,要她就这样独自一人离开,弃黑羽而不顾,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她道:“十万两黄金虽然不少,但两个人一起去赚,又比单独一人容易得多。若我们再多行善事,下次来时,或许又不需要再付这么多……” 黑羽笑了一笑,她本就不经常笑,这一笑,就仿若积了数千年的冰川突然被春风融化了一般,极是好看。她摇了摇头,道:“其实你真的不用留下来陪我,如今浩劫重生,留在这里,只怕还比出去更安全得多。你想花钱出去,只怕还有人想花钱进来也说不定。再说,反正我就算离开这里,也没地方可去,又何必连累你也留下来陪我?” 隐娘本是心软之人,见黑羽语带寂寞,不由抓住黑羽的手,道:“谁说你没有地方可去?我去哪里,你也可以去哪里。还有,你不是能够看到太乙天书里的内容么?师父说过,只有我太乙一脉的弟子才能看到天书里的字迹,你何不跟我一起回大荒山去?师父一定愿意收下你,我和二师姐也都会欢迎你的。” “只有太乙一脉的弟子才能看懂天书?”黑羽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不由心中一动,想到某个人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做我的徒弟吧!” 夜叉族少女心中生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流。 隐娘想了一想,忽地笑道:“我们也真笨,其实我们也未必需要在这里待到赚够钱才能离开。” 她牵起黑羽的手,又往地藏院跑去。黑羽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得跟着她。再次来到宝光虚空藏菩萨面前,隐娘施礼道:“大师,我离去后,若再次回到这里,所需要付的钱又是否跟现在一样?” “来来去去,并无不同,”宝光虚空藏菩萨道,“只要在这之间并无恶业,去是一文,来也是一文。” 隐娘又问:“那我从外界带银两进来,替我的朋友付钱,又是否违反规定?” “善哉,”宝光虚空藏菩萨道,“予人方便,自己方便,这自然并无不是之处。若有人愿意去度另一个人,那那人就必有其可度之处。” 隐娘取出两枚铜板,道:“一枚是我离开的,一枚是我回来的。” 转身看向黑羽,隐娘道:“你等我,我回到大荒境后,很快便会凑齐银两,回来接你。” 黑羽沉默。 隐娘问:“你不相信我么?” 夜叉族少女沉默许久,才缓缓道:“随便你。” 语气很冷淡。 目光却很温暖。 “阿弥陀佛,”宝光虚空藏菩萨道,“前往泰山之路便在塔顶,姑娘上去便是。” “等我!”隐娘看着黑羽。 挥了挥手,她沿着阶梯往上方走去。 直到隐娘的背影消失后,黑羽才走出地藏院。以前的她,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人会让自己去等她,更没想到过,自己也能够找到朋友。 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沉默着…… 第十四章 化作蝶花落九泉 隐娘来到塔顶,早有一人等在那里,乃是五大虚空藏菩萨中的法界虚空藏菩萨。 见礼之后,隐娘向法界虚空藏说明来意,法界虚空藏菩萨道一声:“善哉。”双手外缚,两中指竖起如宝塔,正是法界虚空藏印。随着法印施出,西面浮出一桥,桥的另一端现出金色大门。门边镂有五兽,分别是:狮子、象、马、孔雀、迦楼罗鸟,顶镶宝珠,放大光明。 法界虚空藏菩萨合掌道:“踏过此门,便是泰山幽泉道,业用虚空藏便在法门的另一头,女施主请。” 隐娘定在那里,并没有动。 法界虚空藏菩萨道:“女施主莫非还另有它事?” 隐娘却道:“大师,你有没闻到什么味道?” 法界虚空藏菩萨皱一皱眉,他确实闻到了某种味道……血的气味。 血腥之气是从法门传来。 法界虚空藏菩萨脸色微变,念声佛号,骤然飞入法门,消失不见。 隐娘赶紧追了上去,进入法门。金光乍现,场景快速切换,只一瞬间,她便离开了地藏院,来到泰山幽泉道。周围松树遍栽,地上落叶层层。二十多具尸体倒在地上,俱是守护此间的罗汉和金刚。 法界虚空藏菩萨则立在她右手处的一名僧人旁边,那僧人现出菩萨金身,肩上生出六臂,分明持有璎珞、宝塔、金刚戟、金刚锤、三瓣宝、琉璃瓶,看上去虽然全身完好,却是双目怒瞪。 隐娘猜想这名僧人便是业用虚空藏菩萨。 一片树叶飘落,不经意地碰触到业用虚空藏菩萨的金身,金身霍地倒下,碎成粉末,随风卷舞。 在他们的前方,则立着一个女子,身穿诃子,外罩轻纱,露出半截白皙胸脯,她的神情清清冷冷,有若罩着迷蒙雾气,看不真实。 法界虚空藏菩萨心知就是这奇怪女子杀了这些罗汉金刚和业用虚空藏,不由发起无明之怒,祭出宝杵,便欲向这女子砸去。 女子伸指一弹,宝杵立时断成两截,法界虚空藏菩萨口喷鲜血,颓然倒地。 隐娘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是如此厉害,法界虚空藏菩萨身为佛门著名的五大虚空藏之一,竟无法挡住对方的随手一指。而这神秘女子对法界虚空藏菩萨看也不再看一眼,只是冷冷地盯着隐娘,让她心生寒意。 这个女人是来找她的……隐娘确信着这一点。 神秘女子朝着隐娘缓缓走近,隐娘心中一紧,御出剑光,古奇龙音剑化作数十朵剑光卷了过去。然而眼前一空,神秘女子已消失不见,紧接着便出现在隐娘面前,手如电光,掐住隐娘咽喉。 法界虚空藏菩萨见隐娘遇险,强忍伤势,欲以断杵攻去,然而一道霹雳闪过,将他击成焦碳,惨死当场,与此同时,空间也被撕开裂缝,神秘女子与隐娘俱皆不见。 隐娘被这神秘女子掐着咽喉,只得暂时屏去呼吸,以先天之气在体内强行流转。眼前的情景快速切换,时明时灭,又有阴魂不断飘飞,惊慌而逃。眼角无意间瞄到这女子祭在她们头顶的一块玉牌,她心中立时生起明悟,知道这女子所用的才是真正的两界牌。 一直来到一处暗雾萦绕的崖边,神秘女子将隐娘随手扔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她。周围阴气极盛,隐娘只觉小腹阵阵生寒,异常难受,她暗自打量周围,见远处俱是火山,又传来无数冤魂的惨叫,这些惨叫仅仅是听在耳中,便有一种几可令人发疯的不安。 莫非是无间地狱?隐娘想着。 “听说你会使用戮仙剑舞?”神秘女子淡淡地道。 隐娘艰难站起,看着这奇怪的女子,问:“你是谁?” “如果你真的会使用戮仙剑舞,那何不用出来试试?”神秘女子冷笑着,“你只有一个机会,用戮仙剑舞杀了我,否则的话,我便把你扔下去。” 神秘女子伸手指着她们身边那阴冷的深渊,这是一个黑得看不底的深渊,仅仅是往下方看上一眼,便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慌。 无间地狱之下,自然便是可令人永不超生的阿鼻地狱。 “她怎知我会戮仙剑舞?”隐娘心中快速动念。“前世”不算,她今生曾试着使用戮仙剑舞的次数便只有两次,一次是对黑羽,一次是对姬乔,两次都是在穿越到未来的那段日子里,而且都没有真正的用出来。 而事实上,她也并没有真正学过戮仙剑舞,只不过是这道剑法印在与“前世”有关的记忆之中罢了。此时,她心知自己并非这个女人的对手,而对方眼中那令人心寒的厌恶,也让她知道这个女人真的会将她扔进阿鼻地狱。 咬一咬牙,挚出古奇龙音剑,往自己左臂一划,划出淋淋鲜血。她盯着神秘女子,缓缓划动剑圈。无由的杀意凭空而现,凝固成无可抵挡的那招杀势。 剑圈并没有划完,忽地,隐娘暗叹一声,扔下仙剑,沉默不语。戮仙剑舞乃是以自身血气毁人形神的可怕剑法,她心知如果真的使用出来,就算自己承受得住剑法的反噬,腹中的胎儿也无法承受。 她宁愿堕入阿鼻地狱,也不愿失去这孩子。 而且,她还有一种直觉,就算自己真的用出戮仙剑舞,也杀不死这个女人。 对现在的她来说,这个女人实在太过强大。 神秘女子是何等样人,隐娘只是作出一个剑势的开头,她便已看出隐娘所用戮仙剑舞的虚实,淡淡道:“空有其形,不见其神,你的戮仙剑舞,跟涓涯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 身形一闪,再次抓住隐娘,便要将她扔进阿鼻地狱。 一声梵唱响起,传遍无间地狱,那些阴魂恶魄的惨叫声骤地沉寂下来。 神秘女子定在那里,冷然看着左侧。宝塔佛光乍现,走出一个身披金色袈裟,手持金刚幢的菩萨。神秘女子看着这位菩萨,冷哼一声:“你就是地藏王?”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思密知秘藏。 来的竟是佛门中忍波罗蜜第一的地藏王菩萨。 “原来是后土娘娘,”地藏王合掌道,“贫尼正想着是何人有此本事,竟能连杀业用、法界,又直接穿过六道地狱、六涂五苦,来到这无间地狱。” 后土娘娘道:“这又如何?你若真惹了我,我便是将你这十八层地狱全都掀翻,也不是什么难事。” 地藏王菩萨自然知道这位上古魔神真有做得到的本事,如今天命已乱,阳间天灾不断,这十八重地狱若真的被人掀翻,无数阴魂俱都飞出去,只怕在人间界,真没有多少生灵可以活下来。 地藏王菩萨叹道:“如此做,对娘娘又有什么好处?若将人间界和地府完全毁去,到那时,就算娘娘和祝融等击败仙族,一统三界,又有何用?” 后土娘娘道:“这就是我的事了。” 地藏王菩萨道:“娘娘究竟是为何而来?” “与你无关,”后土娘娘将隐娘再次扔在地上,冷冷地道,“我只为这丫头而来,只要你不惹我,我也不会找你麻烦。你只要装作什么事都没看到便可以了。” 地藏王菩萨看向隐娘,合掌道:“莫非是苍天帝姬聂隐娘聂姑娘?” 隐娘并不知道师父已经升格为东方东天青华大帝,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又变成帝姬了?她忖道:“这女人竟是上古五大魔神中的后土娘娘?想不到她竟会为了我这样一个小人物亲赴阴间。” 她实在想不起自己是因为什么事引起这位魔神的注意,然而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可想。无间地狱的阴气更甚于六道地狱,她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额生冷汗,勉勉强强地向地藏王还礼道:“聂隐娘见过地藏菩萨。” “善哉,”地藏王菩萨朝后土娘娘道,“此女既是苍天帝姬,与我佛门又有深厚渊源,贫尼实无法坐视娘娘将她害死。” “是么?”后土娘娘身形一幻,手捧宝珠,现出人身鱼尾之真身,秀发如瀑,臂生翠鳞。宝珠往上一抛,她双臂一张,云袖飞舞。 只见疾风狂卷,惊雷怒织,远处火山纷纷崩裂,无数恶魄漫天齐飞。 地藏王菩萨大吃一惊,心知这样下去,无间地狱终是不免崩溃,此处乃是十八重地狱的倒数第二重,一旦塌陷,上面的十六重地狱也不免受到影响。若是后土娘娘再狠一些,以她之能,直接掀翻这十八重地狱也绝非不可能做到之事。 手捏无畏印,念声真言,地藏王菩萨虽知自己绝非后土娘娘之敌手,但事已至此,亦只能拼死一战。宝塔佛光刚一出现,却听隐娘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且慢!” 地藏王菩萨止住身形,看向隐娘。隐娘知道后土娘娘乃是与祝融、蓐收等齐名的上古魔神,便是佛门中的阿弥陀佛、药师如来、释迦牟尼佛这三位教主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够取胜。地藏王菩萨虽有不下于金刚界五方佛的法力,比起三位教主终究是还差上一些,况且,就算地藏王菩萨能够与后土娘娘相抗,两位道法高深之人在这地狱深处斗法,无间地狱又如何能够保全?无间地狱被毁,整个阴间只怕都不免崩溃,到时恶鬼尽出,阳间也不知会有多少生灵惨遭荼毒。 “虽不知道我是如何得罪了后土娘娘,但看她神情,只怕是绝对不肯放过我,”隐娘心中忖道,“如果为了我一个人,害得整个阴间尽毁,无数生灵遇害,我又于心何忍?” 凄凉一笑,隐娘身子一翻,跃入深渊。 地藏王菩萨如何看不出隐娘心事?大吃一惊,便欲飞出救人,却被后土娘娘挡在那里。后土娘娘随手一挥,劲气互撞,地藏王菩萨退出半丈,口角溢血。 “你不是说她与你佛门有深厚渊源么?”后土娘娘阴阴笑着,笑声充斥着整个无间地狱,“看来你倒是没有说谎,她这一跃,此不正应了你们佛门常说的那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地藏王菩萨念声佛号,神情黯然。深渊之下乃是万劫不复的阿鼻地狱,便连他也没有能力下去救人。 后土娘娘看着地藏王菩萨,冷冷地道:“今日之事,我并不想让人知道,你最好立誓不将这丫头的下落透露他人,否则,莫怪我现在便将你除去,毁了你的胎藏界和六道地狱。” 地藏王菩萨叹道:“此女所遇之劫既已无可挽回,我若再与娘娘相斗,反倒白费了她舍己为人的慈悲之举。也罢,一切便听凭娘娘之意。只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希望娘娘日后莫要后悔今日之举。” 后圭娘娘冷笑道:“你们佛教的因果报应说,骗骗无知之徒也就是了,用来逛我,不过是个笑话。有我之时,你们这些佛门秃驴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身子一闪,消失不见。 地藏王菩萨走到崖边,看着黑不见底的阴暗深渊,也只能摇头叹息,摇动金刚幡,回胎藏界去了。 …… 第十五章 四方聚仙执斗柄 天色渐渐地变得昏暗,风魂独自一人坐在青元宫的偏殿内,看着摆在面前的地图。地图上画的乃是九重天与九野天中的势力分布。 找到青莲宝色旗后,他本该立即带着青莲宝色旗赶往南天门,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独自在这里坐了一整天。 龙须烛随风晃动,有人走了进来。风魂缓缓转头,见端着玉盘走进来的乃是女儿国第六公主龙格。自从来到大荒境后,龙格便在这青元宫中兼任玉女。风魂如今已升格为天尊,这青元宫也再次成了与长生殿、霁金殿齐名的天府。焰华仙子本想从苍天中其它各处仙境选出金童玉女,风魂却觉得没必要在这种形势下做这种事情。 只是焰华仙子说的却也没错,正因前途难料,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安,这些小处更该有条不紊地进行。毕竟,现在苍天中人人都在看着他这个新上任的东天青华大帝,希望他能够让苍天不至于像中天、炎天、皓天等处,或是崩溃,或是被妖魔占据。他的态度,同时也会影响着苍天中所有仙神的信心。 但风魂却实在不想将排场搞得太大,于是便让焰华仙子、鲁妙典前往女儿国与奇辰商议,只从女儿国、合虚境等少数几个仙境要些人来。而龙格便也留在此间,与春静儿、浴月、袁宝儿等人一同司玉女之职。 风魂本就没有什么架子,浴月、春静儿和袁宝儿名义上虽然是玉女,却早已和升格为帝姬的红线、灵凝、媚儿打闹惯了,那些新来的金童玉女一开始还极是拘束,待发现这位青华大帝远比想象中随和得多,不知不觉也散漫起来。何月华虽然向风魂谏了几次,风魂却没怎么放在心中。 唯有龙格,却始终谨小慎微地履行着她自己的职责。 龙格将盘中玉醴端至桌上,鞠身欲退,风魂却唤道:“等一下。” 龙格伏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风魂见她除了相貌有所不同,不但与以前那位龙格公主神韵相似,连性情也没有太多区别,心中暗叹。问道:“芷馨在采石岛上的那几日,精神可好?” 龙格道:“七妹初到采石岛时,还有些不太习惯,但她的根就在那儿,那儿便是她的家,待得久了,也就习惯了。她与二姐感情最好,二姐时时陪在她的身边,形影不离,在我离开采石岛时,七妹的心情已好了许多。” 她所说的“二姐”自然便是青囊。风魂想起在女儿国的这几位公主里,青囊对他始终存有戒心,只得暗自苦笑。 采石岛才是芷馨的家?风魂的心中有种莫名的痛。 龙格低声问:“陛下还有何事?” 风魂摇了摇头,正要让她退上,想了一想,却又说道:“你替我将薛彩笺薛姑娘请来,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龙格抬头看了风魂一眼,道:“若是薛姑娘与其他人在一起呢?” 风魂道:“如果跟她在一起的是红线或者灵凝,那就将她们也一同叫来,若是还有别人,就先算了。” 龙格点头,过了一会儿,便将薛红线和薛彩笺一同带了进来。龙格退下后,红线盯着他,怨道:“师父,这么迟了,把我们叫来做什么?” 风魂笑道:“我要叫的本是小方,又哪里知道你跟她在一起?” 红线继续瞪:“这么迟了,你把她一个人叫来做什么?” 风魂叹气:“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转头看向薛彩笺,嘿笑道:“我只是有件礼物送给你。” 薛彩笺见他笑得有些“阴险”,不由露出一脸怀疑的表情,却见风魂随手一挥,取出一支充满霸气的剑来,不由眼睛一亮。她本就酷爱收集仙家名剑,虽然已经有了轩辕剑、形文灵天剑、朱光玉碧、云光石流、夺魄遁影等诸多名剑,却还嫌不够,又觉得自己手中的这些名剑虽好,但比起分天四剑那种上古神剑还差了一大截,不免有憾。 此时见到风魂取出的分明便是东海秀霸剑,自是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就要过来。 只是,她当然也知道天下没有白捡的馅饼,于是小心地看了风魂一眼:“你要我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要你替我去做。”风魂笑了笑,正要继续往下说,旁边却传来阴冷杀意。他错愕看去,只见红线双手握拳,恶狠狠地盯着他,不由汗了一下,问:“红线……你干么这样看我?” 红线哼了一声,道:“师父,如果你是要让她陪你上.床,我现在就揍扁你。” “喂,”风魂气道,“你到底把你师父当成什么人了?” 一师一徒还在互相对瞪着,薛彩笺已叫道:“好啊好啊,陪你睡一觉你就把它送给我么?好……” “好你个头,”红线大怒,回头瞪向薛彩笺,“你是个女孩子,这种事也可以随便答应的么?” 薛彩笺被她瞪得心底发虚,小声道:“可那个是秀霸剑耶……” 红线气道:“一把剑就把你收买了?” “说得好听,”薛彩笺嘀咕,“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我跟了你师父,以后就不是我叫你姐姐,变成你叫我师母了,你当然不会高兴。” “你、你……算了,不管你了。”红线气得想要揍人,最后却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风魂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只得摇头苦笑:“你用得着把她气成这样么?” 薛彩笺斜他一眼:“我只是想看看她生气的样子,再说了,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我看你好像并不是很想让姐姐知道。” 风魂道:“你就不怕我真的只是想让你陪我上.床?” 薛彩笺没好气地斜他一眼:“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风魂耸耸肩,把自己想要她做的事说了出来,薛彩笺眼睛越睁越大,在弄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后,不由说道:“真的要连姐姐和灵凝她们都瞒住么?” 风魂道:“倒也不是非要瞒着她们,不过既然要做,那自是不可让太多人知道。不过现在也只是让你做个准备,未必真的需要用到你。” 薛彩笺犹豫了一下,道:“你会不会把我给害死?” 风魂哂道:“你有那么容易被我害死么?” 薛彩笺道:“万一我露馅了怎么办?” 风魂将东海秀霸剑在她面前晃了晃,道:“那你就自己看着办。” 薛彩笺咬了咬唇,点头道:“好,我就帮你这一次。” …… ****** 第二天一早,风魂就带着红线飞往南天门。 一路上,红线都是气鼓鼓的,早上她跟薛彩笺说话时,那丫头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句句带刺。红线本就容易受激,自是跟她吵了一架,连灵凝和浴月等人都劝不住。 吵到半途,薛彩笺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红线气还未消,自然也懒得去找她。 “师父,都是你,”飞行中,红线没好气地斜了师父一眼,“肯定是你昨天对她做了什么,弄得那家伙没规没矩的。” “别把什么事都怪到为师身上,”风魂摊手,“我不过是看她喜欢收集仙剑,再加上东海秀霸剑又暂时无主,所以就先送给她罢了。” 红线道:“可是你又说要她帮你做什么事。” 风魂道:“你三师妹的飞雪剑已经毁了,她现在用的还是宝儿的古奇龙音剑,以她的性情,不太适合过于霸道的东海秀霸剑。所以我想让小方将朱光玉碧、云光石流这两支剑送给隐娘。东海秀霸剑乃是上古神剑,我用一支换她两支,她也不吃亏吧?” 只是这样子么?红线有些不太信地看了师父一眼。 来到南天门,进入十二城,直至宝光殿前。王母娘娘很快便迎了出来,风魂拜道:“不负娘娘所托,青莲宝色旗已经找回。” 红线将旗一展,仙风四起。 “来得正巧,”王母娘娘道,“其它三面聚仙旗也在此间。” 将手一拍,转出两个少年、一个女孩儿,各持一面仙旗。手持杏黄戊已旗的女孩儿正是紫虚元君魏存华魏夫人的女弟子黄灵微,另外两个少年风魂并不认识。王母娘娘指着他们道:“这位乃是观世音菩萨座前弟子木吒,持的乃是离地焰光旗。这位则是小女罗敷的弟子马明生,持的是素色云界旗。” 风魂知道罗敷乃是玉帝与王母娘娘的女儿太真夫人的小名,而这马明生能够被太真夫人收为徒弟,自然不是一般的仙童。至于木吒就更不用说了,他不但是南海观世音的弟子,同时也是托塔天王李靖的第二子,三坛海会大神哪叱的兄长。 在他打量木吒和马明生之时,王母娘娘也看向红线。以金母的慧眼,自然一眼便看出红线不但已禀丹景明珠之气成真入圣,更是已接近大道之境,若论修为,眼前这四个小辈中,红线无疑是实力最强的一个,于是点头道:“如此更好,要重新封印魔风界,须以四方聚仙旗在罗酆山周围布下四象法周沙界阵,到时必有无数妖魔前来阻挠。我正担心剩下一人不太容易寻到,你这大弟子不但修为不浅,且是与东方青莲宝色旗有缘之人,临时去找他人接掌青莲宝色旗,还不如就由你这大徒弟担此重任,何如?” 风魂自是应诺。 观世音菩萨飘了出来,王母娘娘道:“四方聚仙旗已在一处,便请大士在此教这四名小辈走旗行阵。” 观世音菩萨合掌道:“贫僧定不误事。” 留下红线,风魂跟着王母娘娘进入宝光殿,与上次聚会相比,摩利支天和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都已不在殿中。除了紫光夫人、南极仙翁、玄天真武大帝外,却又多了两人,一位手持宝塔的威严战将,和一个笑口常开的金身佛。 用不着人介绍,风魂便已知道,这两位分别是掌管十万天兵天将的托塔天王李靖,以及贤劫第五尊佛——慈氏弥勒佛。 第十六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在到达南天门时,风魂便已知道祝融、蓐收、句芒已聚齐无数妖魔,其势惊人,手下更有并封、夫诸、飞廉、傒囊、饕餮等诸多著名妖魔,与此同时,早已死去的上古魔神句龙留下的九子也逐一出现,分别是囚牛、睚毗、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屭、螭吻,尽皆投靠祝融,令妖魔一方更为势大。 此时,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已带着十三万雷庭兵将,摩利支天亦率领八万四千群星恶煞,会合五老十方及瘟部、火部等其它各部,与祝融等魔隔着银河对恃。 昊天金母王母娘娘摊开一图,图上幻出无尽山河,九重天与九野天尽在其中。她道:“此番大战,我方已歇尽全力,若是败北,那自然是万事皆休。纵然取胜,除去了祝融等魔,若不能成功封印魔风界,亦是无用。好在祝融等并不知道我方还有再次封印魔风界的能力,魔风界与三界相通之处便是罗酆山,我将亲赴银河,与祝融等魔头决一生死,观世音大士则带着佛门前来支援的一应金刚罗汉奇袭罗酆山,并以四方聚仙旗封住魔风界。只是……” 昊天金母指向南方炎天:“玄冥似乎还未重生,可以不计,但剩下四魔中的承天效法后土娘娘,不知因为何事与祝融等人生出嫌隙,并未与他们会兵一处,而是仍然留在炎天。” 风魂沉声道:“不管她与祝融三魔是否真的不合,一旦我们与祝融等人决战,她都绝无袖手旁观的可能。况且,罗酆山便在炎天之下,若是她发现我们封印罗酆山之事,我们的计划很可能功亏一篑。” 其他几人互望一眼,俱有忧色。 “苍天本就与炎天相邻,”风魂毅然道,“不如就由我带领苍天兵将逼近炎天,不管后土娘娘有何异动,都可以将她阻住。若是能够将她诛除自是最好,就算做不到,我也定会将她缠住,不让她破坏我方的计划。” 南极仙翁道:“小兄弟,你若是以为你能够击败玄冥,便也可以击败后土娘娘,那你便错了。后土的修为远胜于玄冥,其座下亦有双童子、四巫女,都是难以对付之辈,近日更是有不知多少妖魔投靠于她,单靠你的苍天兵将,只怕对付不了。” 风魂沉声道:“事到如今,亦只有拼死而已。” 昊天金母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后土娘娘所处的位置比较巧妙,进可以支援祝融、蓐收、句芒三位魔头,退可以赶至罗酆山,令红线等人无法封印魔风界,令人头疼。因此,必须要有一支兵马将她看住,而风魂和苍天兵将已是当前唯一的选择,若风魂真能带着苍天兵将缠住后土娘娘,令她无法援助祝融等魔头,对仙界一方来说,自是更加有利。 众人又计议一番,之后,风魂便让红线留在这里,听从王母娘娘和观世音菩萨吩咐,自己离开了南天门。 风魂走后,南极仙翁、真武大帝、弥勒佛亦各自散去,只余下王母娘娘和紫光夫人。紫光夫人冷冷地道:“你真的信任这姓风的家伙?” 王母娘娘道:“若让祝融等人一统三界,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天下苍生浩劫重生,我等更需彼此扶持,方有机会赢下这场战争,若是在这个时候互相猜忌,我们还如何能够度过此劫?” “但你岂非也已知道了他的来历?”紫光夫人冷笑道,“皇天开物,后土效法。当年若不是他,昊天、无果等界也不会崩溃得那么彻底,逼迫我们不得不全都迁至这天、地、人三界。你让他去对付后土,就不怕他跟后土联手,出卖我们?” “后土必定会找上他,”王母娘娘叹道,“只是形势至此,我们除了信任他,却也没其它办法。好在我们虽然知晓他的来历,他自己却并不知道。” 紫光夫人淡淡道:“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 王母娘娘沉默不语。 紫光夫人又道:“你真的已经找到了他?” 王母娘娘知道紫光夫人说的这个“他”指的并非是风魂,而是另外一人。略一点头,她道:“只希望刑天能够及时赶到,魔风界阴极而生,我等根本无法进入,除了十大魔神之外,便只有刑天这种专以阳气修行的人,才可在其中自由出入。” 紫光夫人看向殿外,缓缓道:“十大魔神中,句龙、共工早已死去,女娲至今无人能够将她找到。如今玄冥也已死去,却不知这场浩劫过后,他们还能剩下几人。” “或者说,”王母娘娘叹道,“我们又能剩下几人?” …… ****** 飞往大荒境的途中,风魂忽有所感,低头瞬了一眼,穿过罡风层,直下人间,来到东海的一处荒岛上。 阿蟾已在那里等他。 风魂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阿蟾,见她手捧宝珠,身穿石榴红曲裾绕襟深衣,高贵典雅,极是美丽。 就好像两个时常聊得起劲的网友终于见了面,气氛却显得怪异和尴尬一样,风魂看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阿蟾却微笑着飘到他的面前,星辰般的眼睛注视着他,温情脉脉。 风魂伸出手抚在她的脸上,温润滑腻,柔软如缎。 “原来你真的就是后土娘娘,”风魂苦笑道,“我一直觉得,我可能猜错了。” 阿蟾拉着他,两人在一棵古松旁一同坐下。阿蟾道:“后土也好,阿蟾也好,你只要知道,我绝不会害你,这样就可以了。” 风魂见她双腿并拢,宝珠放在大腿和小腹之间,晶莹剔透,散出美丽光泽,于是说道:“你这珠子我在另一人那也见到过。” 阿蟾讶道:“是么?但这珠子我从来就带在身边,不曾送予他人,你又是在谁手中看到的?” 风魂道:“是一个头发很长,总是穿着白衣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风舞。” 阿蟾细细思索,却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于是笑道:“那她的珠子与我的,应该只是相似罢了。我这珠子乃是以定、静、闲、慧四门通神,阴阳变通,邪贞一性,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其它珠子,能与我这四门照心神解珠相比。” 风魂在回到这个时代之前,对白衣公主风舞手中的宝珠只是匆匆看了几眼,虽然觉得两个珠子似乎一模一样,却毕竟无法肯定它们就是同一颗。见阿蟾说得这么肯定,他也就没有在意此事。 他问:“你为何让我找借口不参与即将在银河展开的那场战事?” “我只是不想与你在战场上相见,”阿蟾说:“这样不好么?” “倒也不是不好,”风魂沉默片刻,说道,“只是,他们信任我,而我却与你在暗地互通,置他们于不顾,这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但你也不妨反过来想想,”阿蟾微笑,“你也确实如他们所计划的,以一人之力牵制住了我。这场战事,你不参与,我也不参与。你这次虽然能够杀死玄冥,但玄冥本就是我们五人中最弱的一个,而你也不愿意再舍弃人心,变回皇天。那以你现在的能力,就算参与这场大战,对祝融他们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但我又不同,我若全力帮助祝融他们,你们的胜算岂非更是少了许多?像现在这样,候瑶琼他们少了我这么一个强劲敌手,而我也不用与你在战场上为敌,岂非对你我双方都好?” 风魂不得不承认,阿蟾说得很有道理。他虽然在这场战事中置身事外,但也换取了阿蟾的袖手旁观,从这一点来说,他其实并不亏欠王母娘娘等人。 “就让他们去斗得你死我活,”阿蟾将宝珠放在一旁,斜倚着风魂的肩,“等他们杀得差不多了,你我再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岂不更好?” 风魂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祝融和蓐收、句芒是生是死,与你我又有什么相干?魔风界,他们爱封就封吧,”阿蟾侧身搂住风魂,在他的颊上温柔地吻了一下,“就让他们杀得你死我活,我们却先保存住实力。等所有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到那时,只要你我联手,自能君临天下,一统三界,岂不更好?” 风魂心中一震,一方面,他没有想到阿蟾竟然还有这样的野心,另一方面,他分明记得自己并没有将王母娘娘打算封印魔风界之事告诉阿蟾,然而阿蟾竟然知道此事,自是让他感到震惊。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一统三界”这个诱惑实是在太大,玉帝现在生死未卜,而他已经成为六御大帝之一,若是王母娘娘、紫光夫人、南极仙翁等全都在这一战战死,再加上阿蟾的全力支持,那他自然会有很大的机会成为天帝。 他看向阿蟾,见阿蟾眼眸如水,透出无限柔情,不由心中一软,将阿蟾抱住,低声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皇天开物,后土效法,”阿蟾反搂住他,脸庞流下泪来,“在失去你的这数万年间,我才真正的明白,自己当初有多么傻。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生命对我来说,也是毫无意义。皇天,如果你是天上那颗灿烂夺目的太阳,那我就是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月……” 她的话语饱含真情与酸楚,令风魂无法不为之感动,并紧紧地将她抱住。两人互相拥吻着,风魂将她推倒在地,替她褪下深衣,抚摸着她那美妙的胴.体。一种仿佛埋藏了数万年之久的深情从他的体内发酵而出,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这个女人。 阿蟾热切地回应着他,那滚.热的身体就像是要溶进他的怀中。风魂深深地进入这个女子的体内,翻滚着,激昂着。与此同时,他的灵魂深处生出一种想要进一步占有她的渴望,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那一瞬间,两人从心灵到身体俱都连在一起,水乳.交融,彼此占有。阿蟾真实地感受到风魂对她的渴望,而她所拥有的强烈至令人无法忽略的爱意也让风魂更加地感动。 然而,这种奇妙的感觉只出现了一瞬间。阿蟾身子一蜷,像是在抗拒着什么,而风魂亦是浑身一震,从阿蟾身上离开,踉踉跄跄地跌退几步,怒瞪着她的双眸中闪着无法歇止的怒火。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在阿瞻的心灵中看到了某个画面……一个让他无法去相信的画面。 阿蟾颤声道:“你听我解释……” 风魂没有听,他伸手一抓,抓住自己的衣服,转身便飞上天空,瞬息间便失了踪影。 “皇天!”阿蟾失落般地叫唤着,那心碎般的声音被风吹得消散,模糊得连她自己都难以听清。 “你不要逼我,”她跪在地上,美丽的脸庞变得扭曲,“你千万不要逼我……” 她要成为他身边的月……唯一的月! 第十七章 欲将风沙毁九霄 风魂借着远遁之术急切地回到了大荒境。在那里,钟化、虎钟天、孙灵秀、天照、素盏呜尊等人早已整装待发,郑老、何月华、鲁妙典、龙格,以及从女儿国赶来的奇辰也在那里。每个人都知道这场仙妖浩劫的决战即将来临,他们也早已做好拼死的觉悟。 风魂落在广场上,看着这些人,沉默着。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让他们在这场大战中置身事外,然而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灵凝、袁宝儿、媚儿也飞了出来,在她们身边竟还有慧红和黑羽 黑羽落在他的面前,没有说话。慧红焦急地道:“大哥,隐娘不见了。她早已离开了胎藏界,但她却没有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她在哪里……”他苦涩地道。 慧红与黑羽等人互相对视一眼,慧红惊讶地道:“你知道隐娘在哪里?” “嗯。”风魂心痛地道。 隐娘在阿鼻地狱里。 阿鼻地狱是十八重地狱中的最底层,那里根本就不是活人应该待的地方,每一个堕入其中的恶鬼都不得不承受最深的苦难。那里的时间与其它地方不同,在人间界仅仅是一弹指,在那很可能便已过去了许多天。 这是为了让那些生前恶贯满盈的鬼魂受到漫长得近乎无止尽的恶报。 隐娘竟然会被人扔进这样一个地方。 如果不是在无意间以太乙白玉轮读取到阿蟾内心中的这段记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事。 是阿蟾把她扔进去的。 见他突然沉默不语,钟化踏步上前,禀道:“大战在即,我等该如何行止,请陛下示下。” 风魂张开口,正要说话,却又没有说出来。他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注视自己的脸,只觉得脑袋乱如丝麻。 阿蟾为什么会知道重新封印魔风界的事? 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又还知道些什么? 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很可能将无法挽回的错误。上次从灵霄宝殿回来后,他太过轻率地将王母娘娘准备以四方聚仙旗重新封印魔风界的事在会议上说了出来,尽管当时参与会议的只有钟化等多次与他出生入死的苍天战将,但是,这消息仍然很有可能是从他这边泄露出去的。 他太信任自己身边的人了。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一个猜测,但无论如何,他现在都不得不更加小心一些。 深吸一口气,他注视着面前的一众将领,沉声道:“召集所有能够参战的人,我们马上便赶赴炎天。王母娘娘与南极仙翁、真武大帝将在银河与祝融等魔决一死战,而我们的任务是在炎天看住五位魔神中的后土娘娘,不让她有任何异动。” 命令很快分配下去,风魂则转过身,往青元宫走去。经过黑羽身边时,他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夜叉族少女。少女缓缓跪下,黑色双翅收拢在身后,安静地磕了三个头,低声道:“师父!” 风魂点了点头。 这是他的第五个徒弟! …… 青元宫内。 黑羽和龙格守在偏殿入口,殿内,风魂看着面前的孙灵秀、灵凝、钟化、何月华四人,道:“我必须先离开几日。” 孙灵秀讶道:“大战在即,你怎可在这个时候离开?” 风魂道:“我已经知道隐娘的下落,我必须去带她回来。” 四人互相对望,钟化道:“陛下这一去,需要多久?” “我也并不确定,”风魂道,“我会带着慧红和黑羽一同前往地府,并尽快赶回来。” 然而阿鼻地狱却是三界中仅次于九幽的恐怖所在,地府一十八重地狱中,唯有阿鼻地狱没有渡处,乃是万劫不复的所在,他也不敢肯定这一趟是否会被拖延。 钟化道:“陛下不可以让别人代你前去么?” 风魂摇头。隐娘是一定要带回来的,阿鼻地狱那种地方,他在这里多等一日,隐娘在那里便不知会受多少苦。而他又如何能够让别人代他进入那种很可能有去无回的险地? 孙灵秀道:“那我们该如何做?外面那么多人,都还在等着与你并肩作战,共同面对这场很可能直接决定谁胜谁负的浩劫,如果知道你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们……” 风魂道:“你们先在这等我。” 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 孙灵秀等人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只好先等在那里。好在没过多久,风魂便又走了进来,进来后,也不说话,就只是站在那里。 灵凝疑惑地问:“师父,你怎么了?” 风魂冲着她笑了笑,伸出手托起灵凝的脸,当着其他人的面亲了一下,道:“我又突然想到,其实我根本不用离开。我会跟你们一起前往炎天。” 钟化等人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快。灵凝却抿着嘴儿,悻悻地道:“你不是师父,你是小方。” “风魂”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就被灵凝看穿了,怔了一怔,只得摇身一变,变成少女模样,诧异地看着灵凝:“我觉得我不管是声音还是动作,都已模仿得很像了,为什么你一下就看出来?” 灵凝脸一红,没有回答。小方模仿的只是师父的形貌和声音罢了,但她对师父的每一个抚摸,每一个吻都熟得不能再熟,小方如果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她或者还分不出来,偏偏要多余地亲她一下,自然就瞒不过她。 风魂在旁边现出身来,道:“小方会代替我跟你们同赴炎天,此事只可你们几人知道,不可再告诉他人,灵凝,这次你只怕也需要跟着小方一同涉险。有什么要事的话,你和钟将军可以自行计议作主。但在我回来之前,万不可与后土娘娘生出冲突。她的修为胜于玄冥,绝非轻易对付得了的。” 灵凝道:“师父,我明白了。” “灵秀,”风魂看向孙灵秀,道,“我另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只是,这件事太过凶险……” 孙灵秀定定地看着他:“你我之间,又何必再说太多?不管是什么事,你告诉我便是,我定然不会令你失望。” …… ****** 魔风界。 祝融、蓐收、玄冥三魔的神识聚于一处,一道彩光闪过,后土娘娘也现出身来。 祝融冷冷地道:“你来迟了。” “也没迟多久”阿蟾娇笑一声,道,“反正胜负已定,我就不信仙族这次还能翻得了天。” 蓐收嘿然道:“仙族的昊天金母、紫光夫人、南极仙翁、玄天真武等都已到达银河,正等着与我等决战呢。” “那我等就让他们得偿所愿好了。”祝融冷笑着,看向阿蟾,“你的事又做得如何?” “没什么问题,”阿蟾笑道,“他们以为在罗酆山使用四方聚仙旗就能重新封印魔风界,那就让他们这样做好了。他们绝不会猜到我们的意图。” 又道:“不过我又觉得,我们的计划虽然能重创仙族,令金母等人万劫不复,却还差了点什么,何不……” 她缓缓说出自己的主意。 祝融等人对望一眼,句芒阴笑道:“你倒是比我们更狠得多,只是这样的话,天界那些仙仙神神固然无人可活,我们手下的那些家伙,岂非也得牺牲不少?” “那又如何?”祝融冰冷冷地道,“就算三界尽毁,我等也能在魔风之中存活下来,何况只是舍去一个天界?至于其它那些人,是生是死,又有何干?” “那就这样定了,”阿蟾的笑语中带着凛然的杀意,“就让那些家伙知道,这天、这地,都是我们开创出来的,能够主宰天地的,只有我们。” 魔风刮过,四魔一同消失。 阿蟾神识回到炎天福寿山中,长生殿虽已尽毁,她又在断井残垣上重建了一座美仑美奂的玉宫。在她身后,神秀、月晦双童子一动不动,宛如玉雕。 皇天,这可都是你逼我的!阿蟾在心中正自冷笑,却见一女使进入殿中,跪凛道:“娘娘,大荒境东方东天青华大帝派玉女林秀容求见娘娘,正在殿外等候娘娘召见。” 阿蟾怔了一怔,蹙眉沉默片刻,道:“先把心月狐叫来。” 心月狐进入殿中。阿蟾淡淡道:“风魂派来的这个人却又是谁?” 心月狐道:“林秀容便是孙灵秀,在数百年前便与风公子相识,听说风公子曾为了救她,不惜违反天命。风公子进入苍天后,孙灵秀便一直是风公子身边的智囊,亦是风公子所喜欢的那些女子之一。” “是么?”阿蟾道,“让她进来,我倒想看看,她到底有着怎样的姿色。” 只一会儿,女使便将孙灵秀引了进来。阿蟾冰冷看去,却见进来的女子姿色虽好,衣饰却朴实无华,不修粉妆。孙灵秀行至阶下,恭敬拜道:“大荒境玉女林秀容奉东皇陛下之命,前来拜见娘娘。” 后土娘娘冷笑道:“他若有话要对我说,随时都能见到我,又何必要派你来?” 孙灵秀取出一封书信,道:“陛下之意,奴婢不敢妄自恻度,他只让我将此信亲手交予娘娘。” 后土娘娘缓缓走下阶台,接信展开,见上面有一行歪歪斜斜的毛笔字,写的是:“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本想绷住表情,不由又菀尔一笑,想道:“他的字实在是丑得很。” 又忖道:“我说要做他身边的月,他便将我比做月中桂子,又说各花皆不如我。我虽不屑于去跟他身边的那些女子相比,但他昧于前世,对他来说,遇见这些女子乃是在我之前,若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的话,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我本以为他在知道我将他的那女徒弟扔进阿鼻地狱后,定会怨我恨我。但他现在却写了这首诗词给我,分明是有心与我和好,由此可见,他将我看得远比他人更重,这样想来,倒是我太过小气了。” 心中虽喜,脸上却没有显露太多,只是低头看着,问:“他还说了什么?” 孙灵秀说:“陛下说,他已按娘娘的计划,带着苍天兵将往炎天赶来。只是为了避免惹人怀疑,不好亲自来见娘娘,希望娘娘不要责怪陛下。” 后土娘娘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后悔:“想不到他如此信我,我也实在太过冲动,在他不顾而去后,也不曾给他一些时间,便向祝融提出毁去天界的主意。万万年前,燧人以皇天跟涓涯的私情来激怒我,令我在怒火之下将他杀死,事后才知燧人不过是用计骗我,他与涓涯乃是清清白白。我这容易冲动的性子若是再不改改,日后难免既误了他,又误了自己。” 沉默片刻,道:“你回去后,告诉他,三日之后,午时之前,让他和他所带来的人不可再留在九野天中。否则,他或无事,他身边的其他人,不免会俱化飞灰。” 孙灵秀听她说得如此肯定,心中剧震,道:“是,我这便回去告知陛下。” “不急,”后土娘娘看着孙灵秀,漫不经心地问,“你在他身边有多久了?又是何时认识他的?” 第十八章 寒烟深处语如弦 明明后土娘娘并没有做什么,孙灵秀却觉得身上涌起莫名寒意,一边快速动念,一边跪禀道:“回娘娘,奴婢在数百年前便与陛下相识,那时奴婢本是姓孙,名叫灵秀,因不识天命,妄想成为人间女主,若非有陛下相救,奴婢早已死去。从那时起,奴婢便愿为陛下赴汤蹈火,纵死无悔。只是奴婢虽有为陛下而死之心,却知道陛下心中并无奴婢,只得化名为林秀容,在当年的苍天之战时暗中助陛下击退伊奘诺尊,这才赢得陛下些许垂怜,得以留在陛下身边效力。” 后土娘娘讶道:“竟是如此?倒也真是难为你了。” 又暗自忖道:“她自己说的,与心月狐告诉我的,过程倒是相差不了多少。但按心月狐所说,皇天为了这女子不惜与天庭作对,对她也算是情深意重。而从她刚才的语气来看,皇天对她似乎并没有多少情意,只是她自己痴情于皇天,宁愿改名换姓委曲求全,只为了能够陪在皇天身边罢了。若不是心月狐弄错,那就必是她顾忌于我,故意有所隐瞒。不管怎样,皇天竟会派她来找我,那自是对她极为信任,连我与他暗中另有筹划之事也不瞒她。” 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只因风公子救你一命,你便对他痴心一片。如此看来,你也是有良心之人。听说你擅于行兵布阵,我身边妖魔虽多,人才却少,你可愿留在我这?日后等我助风公子成就大业之时,必会让他善待你。” 孙灵秀立时下拜道:“多谢娘娘。” 后土娘娘讶道:“你答应得倒是极快,就不需要多想一想么?” 孙灵秀道:“娘娘乃是金贵之人,跟在娘娘身边,本就是奴婢之福。况且,只要娘娘与陛下联手,一统三界必定不在话下。到那时,陛下与娘娘共为三界之主,服侍娘娘,便是服侍陛下。” 心月狐在一旁暗道一声“不妙”,赶紧踏前道:“娘娘,此女不可信。” “哦?”后土娘娘看了心月狐一眼,问,“为何?” 心月狐还未开口,孙灵秀却先抬起头来看着她,问:“这位莫非便是心月狐姐姐?” 姐姐都叫起来了?心月狐心中一凛,心想这女子只怕不容易对付,正自想着该如何打消后土娘娘将她留在身边的念头。孙灵秀又道:“姐姐为何觉得小妹不可信呢?当日姐姐与赵芜女谋天命,害人皇,却又在暗中助王母娘娘暗算赵芜女。如今姐姐背弃天庭,前来为娘娘出谋画策,不就是因为娘娘有若皓月当空,我等有幸能替娘娘效力,乃是我等之福分么?我奉我主之命前来,忠于娘娘,便是忠于我主,我与姐姐对娘娘的忠心并无二致。” 心月狐脸色微变,孙灵秀口口声声说自己与她一样,却又有意无意地点出她先后出卖过赵芜女和王母娘娘,语带讥讽,偏偏还让她无法反驳。 后土娘娘淡淡扫了两人一眼,道:“我主意已定,无需多谈。” 将手一挥,一封信纸凭空而现,纸上字迹显出。她道:“林秀容,从现在起你便留在我身边吧。心月狐,你代她将此信送去,亲手交予风公子。你二人只需用心用力,日后本宫必不会亏待你们。” 两人赶紧伏身应是。心月狐接过书信,离殿而去。 心月狐走后,后土娘娘见孙灵秀欲言又止,道:“你有何话要说?” 孙灵秀赶紧伏身道:“奴婢担心娘娘以为奴婢搬弄是非,不敢乱说。” 后土娘娘冷笑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出来便是。” 孙灵秀道:“奴婢只是不想让心月狐与东皇陛下相见。” 后土娘娘问:“这又是为何?” “当日在人间界玉隆宫中,心月狐曾以陛下之妹的下落要挟陛下,想让陛下在成为东皇之后,册封她为东天帝后,却被陛下直接拒绝,”孙灵秀道,“奴婢只怕她还不死心,会缠着陛下不放。” “竟有此事?”后土娘娘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奴婢断不敢向娘娘说谎,”孙灵秀道,“若有欺逛之处,愿受娘娘任何降罚。” 后土娘娘面无表情地道:“当日她去逍遥山玉隆宫,乃是奉我之命。要挟风公子,要做东天帝后之事,应该也只是她想要让风公子相信她,随口编出。此事你不用放在心中,今后你与她一同为我效力,不可再生嫌隙。” 孙灵秀道:“禀娘娘吩咐。” 后土娘娘道:“你先下去吧。” 孙灵秀本是担心心月狐心机太深,会看出留在苍天中的“风魂”乃是假的,见后土娘娘没有什么反应,怕令她生疑,也不敢再说,退出宝殿。 孙灵秀离开后,后土娘娘略一沉思,双手一拍,阶前现出两名少女,乃是她座前四巫女中的春行微微、夏采杳杳二女。后土娘娘指着夏采杳杳,道:“你去追上心月狐,说我另有要事要她去做,让她回来。她所持之信,便由你去送。见到风魂公子时,告诉他我已将林秀容留在身边,他若是缺人使唤,可将你留下。” “是,主人!”夏采杳杳脆脆地应了一声,化作一朵荷花瞬息不见,只余下一缕花香。 …… ****** 阿鼻地狱。 阿鼻地狱乃是幽冥一十八重地狱里的最底层,被打入其中的都是永世无法超生的阴魔恶鬼。罡风、业火,在阿鼻地狱中永无间断,困在其中的鬼魂生不如死。 在阿鼻地狱的一处崖壁间,有一个细窄的山洞,隐娘便在这山洞内,听着下方无数阴魔的怒吼与悲呜。洞外,不时有疾风刮过,卷起无边无际的寒。寻常人只要被这风沙碰触到,便不免化作血水。 隐娘盘膝坐在那里,身上现着淡淡的佛光,这些日子以来,她只能靠着自身的莲华宝光勉强抵抑住周围至森至寒的阴气,才没让自己死在这里。 阿鼻地狱内的时间流向与外界不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到底过了多久,感觉上去,就像是已经度过了漫长而寂寞的一生,如果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真的难以想象自己竟有勇气在这样一个地方活下去。 无穷无尽的惨叫响在她的耳边,回荡在她的心底,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她抚着已经变得圆鼓的小腹。 如果再也无法离开这里怎么办?她自己有佛光护身,孩子在她的体内,暂时还可以得保无事,一旦出生,只怕一离开她就会化成血水。 这里根本不是活人可以生存的地方。 洞外呼啸的阴风减弱了许多,有人爬到洞口,翻了个筋斗,落在她的面前。 “小白,”她小声地问,“怎么样了?” 那人用略带稚气的声音回答她:“还不行,阳巽晦朔沙才刚刚开始变色,要想离开,还要再过一些日子。” 说话的是一个小男孩,身穿兽皮,背上背着一把几乎与他个头相齐的大刀。很难想象他刚才就是背着这样一柄大刀爬上崖壁,还翻了个筋斗。 隐娘只是知道他的名字叫小白,却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来。那日她从无间地狱跳下来,就是小白接住了她,让她这些日子可以藏在这崖壁间,没有落在下面那更为可怕的所在。 小白变戏法般地变出锅碗和清水,将水煮开,又把几根带血的肉块和骨头扔进去熬成汤。他做的极是熟炼,哪怕背着那样一柄大刀,也没有影响他的动作。熬好汤后,他递了一碗给隐娘,隐娘接过后,默默地喝着。她也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就没再追问小白这些肉是从哪里来的。 用小白的话说……反正不会是人肉。 这里根本不可能有活着的人。 除了他们两个。 小白曾告诉她,阿鼻地狱并非真的没有离开的办法。在两千多年前,中天北极紫微大帝曾从阿鼻地狱中开出一条道,进入九幽,带出他的九弟耀赫威。那条路仍然留在那里,只是被紫微大帝以阳巽晦朔沙阻塞。 阳巽造端,潜龙初九;晦朔之间,合符行中。 “阳巽晦朔沙每隔百年,便会发散红光,”小白说,“等它发红光之时,我们便有机会通过沙道回到阳间。不过底下的那些阴魔也都知道有这条路,只是阳巽晦朔沙只有有血有肉的人才能穿过。每次我前去查看时,都得小心翼翼的,不让它们发现,万一被它们抢走肉身,那就糟了。” 隐娘点了点头。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虽然一直没有到底下去,但她也知道要从这里前往阳巽晦朔沙道并非易事。单靠小白一人,或许还可以不被那些阴魔发现,等沙道开始发散红光的时候,小白会带着她一同前往,到那时,仅仅是他们两人聚在一起的生气,便让他们无法避开阴魔。 “放心吧,”小白拍了拍背上的大刀,“到那时,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隐娘沉默一阵,问:“小白……你到底从哪里来?” 小白挠了挠头:“这个……咳,我是不能说的。” 隐娘问:“为什么呢?有人不让你说?” 小白道:“咳,我不能说。”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隐娘还觉得自己只是碰巧被小白救了,那么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之后,她渐渐开始怀疑,小白之所以会出现在阿鼻地狱中,就是为了帮她。只是,虽然她多次用言语进行试探,小白却总是吞吞吐吐,不肯多说。 她笑了笑,说道:“小白……你真是个好人。” 小白把身后的大刀移了移,横跨在身后,然后坐在地上不好意思地笑道:“喂喂,别给人乱送好人卡。” “好人卡?那是什么?” “好人卡就是……”小白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词,赶紧道,“啊,不,我是说……其实我不是好人。我做了很多坏事的。” 隐娘道:“看不出来。” “真的,”小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道,“我杀过人……很多很多人。” 隐娘问:“坏人么?” “不全是,”小白说,“有坏人,也有好人……很多很多。” 隐娘道:“你现在几岁了?” 小白回答:“十二岁。” “十二岁,还只是一个孩子呢,”隐娘低声说,“不管你做过什么,我相信,那都不是你自己想做的。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 “喂喂,”小白叫道,“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最多大个四五岁而已。” “不一样的,”隐娘抚着小腹,略带着幸福和自豪地道,“我很快就要做母亲了,你却还只是一个孩子。” 小白喃喃道:“在我们那里,你这年龄都还在读……咳,离嫁人还早着呢。” “反正,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隐娘笑道,“如果我生下来的是女儿,说不定我将来会把她嫁给你呢。” 小白汗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他看向洞口处那寂寥的风,说道:“其实……我已经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了。” “是么?”隐娘讶道,“你不是才十二岁么?” “我已经十二岁了。”小白把“已经”两个字说得重重的。 隐娘问:“好吧,那,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她很漂亮,不怎么爱说话,有的时候,我一直找她说话,她就是不理我,有时还……不对不对……”小白突然跳了起来,连翻了几个跟斗,“不能说的!” 隐娘睁大眼睛:“小白,难道就是那个女孩子叫你来救我的?” 小白张开口,却又猛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把想要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看到他的样子,隐娘确信自己没有猜错,而这也让她更加疑惑起来。 那个让小白进入阿鼻地狱保护她的女孩子……到底是谁? 第十九章 舞在这里…… 阳巽晦朔沙终于开始散发红光。 隐娘心知机会稍纵即逝,若自己没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以后只怕永远也无法离开阿鼻地狱。 准备好后,她隐着身形,跟在小白身后,悄然地离开崖壁,往下方飞去。罡风与业火席卷大地,周围尽是鼓出热泡的沸池。她跟着小白,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凶险可怕的地方,到处飘飞着戾气十足的阴魔,这些阴魔彼此打斗、吞噬,发出各种诡异的悲呜和咆哮。 “糟了!”小白说道。 隐娘也发现聚集在他们身边的阴魔越来越多,心知主要是自己的生气吸引了它们。阴风四起,阴魔恶鬼疾扑而来。小白大喝一声:“快走!” 背后大刀一抽,斩出炎炎烈焰,将前方的阴魔全都卷了进去。 隐娘这些日子虽然时常与这孩子待在一起,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抽出大刀,见此刀极是眼熟,心中诧异。只是形势危急,她也没空多想,一边撒出佛光照定自己和小白,一边祭出古奇龙音剑,身随剑走。两人往前直闯,杀出血路。 前方好不容易清空一条路来,后方阴魔有如浪潮。小白转过头,见隐娘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知她难以坚持,猛然停住,转过身来,大刀一横,刀身覆着至刚至阳的紫色火焰。 隐娘落在他的身后,不断喘息,却又忍不住问道:“小白,你这刀是……” 此时的小白看上去已不再像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孩子,而更像是一名久经杀阵的将军。长刀斜指,他冷然应道:“紫煞刀!” 紫刀一斩,开天裂地,将无数阴魔直接斩杀。 隐娘本就觉得他手中长刀很像师父以前所用的青阳紫煞刀,现在听见连刀名亦是一样,不由更是惊讶。师父的青阳紫煞刀虽有刀名,其实却是师父以他体内的青阳之气和烛龙离火具现而出,并非真刀。小白手中这柄与师父所用的自然不同,然而,在他这柄刀的刀身上所覆的,却又无疑是只有师父和二师姐才能使出的烛龙离火。 “时间不多了!”小白道,“我们继续闯?” 隐娘道:“嗯。” 两人掉头再飞,小白的紫煞刀见魔劈魔,见鬼斩鬼,隐娘则干脆收起古奇龙音剑,专以佛光护住自己和小白的两侧和身后。 前方出现一座有若高山般的黑影,且越涨越大,单单是看到它,便令人生出惊心动魄的恐惧。隐娘颤声问:“那是什么?” 小白也是脸色一变:“完了,竟然在这个时候遇到冥合。” 隐娘问:“冥合?” 小白说:“它是阴魔互相吞噬所生出的怪物,三万三千魔为一冥合。这种怪物,便是在九幽也少见得很,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一只。” 隐娘见冥合看上去就像是传说中的上古巨人,头上还长有血色双目,双手乱抓,凡被它碰触到的阴魔纷纷惨死,吸入冥合体内。 冥合发现他们,一掌拍来,小白赶紧拉住隐娘,寻着空隙飞逃。然而冥合阻在他们与阳巽晦朔沙道之间,若再继续拖延下去,等阳巽晦朔沙红光散去,一切便都迟了。 小白心中焦急,腾出手连斩数刀,然而冥合实在太过强大,被斩下的身体马上便又重新生出,并且还在不断地吞噬周围阴魔,越涨越大。 隐娘紧咬牙关,喝声真言,手捏智吉祥印。一道佛光有若闪电般照向巨人双目,巨人滞了一滞。 小白见隐娘的佛光有用,心中一喜,与隐娘沿着冥合身边飞过,将它抛在身后。 冥合很快便又动了起来,怒吼一声,惊得阿鼻地狱内的阴魔恶鬼尽皆战栗。它转过身,大跨步地紧追着小白和隐娘。 “再快点,就在前面。”小白看着远处一条直通上方的红色沙河说道,却没有听到隐娘回答,转过头来,见隐娘捂着腹部越飞越慢,裙下更是渗出血迹,不由吓了一跳,“你,你不会是在这个时候……” “好像……要生了。”隐娘强忍痛苦,小声回答。 小白觉得自己有一种晕眩的感觉,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一时间也慌乱起来,不知如何是好。隐娘知道自己动了胎气,难以避免早产的可能,只是现在,且不说身后追着冥合,就算是没有这只怪物和无数阴魔,也绝不可以让孩子在这种极阴极寒之境出生,只得强提一口气,继续往前飞。 散出红光的阳巽晦朔沙河虽然就在前方,冥合却越追越近。小白暗暗焦急,心道自己这次只怕是有死无生了。 就在这时,在他们身后传来一声震响,像是有惊天巨雷闪过。小白回头一看,见冥合已停止追赶他们,心中一喜,也不去管是什么原因,扶着隐娘便往前飞。 在接近红色沙河时,隐娘往下方一看,见他们脚下一片黑暗,仿佛有着可怕的魔力要将他们扯入其中。 “别往下看,”小白道,“下面便是九幽,那可是比阿鼻地狱还要可怕一万倍的地方。” 隐娘赶紧抬起头来,不敢再看。他们飞到红色沙河前,小白心道侥幸,回过头来看向冥合,神情一滞,失声道:“我靠……” 隐娘也转过头,却只觉头晕目眩,什么也无法看清,只得虚弱地问:“出了什么事?” “冥合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家伙给杀了!”小白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在远处,一个背生双翼、深身漆黑的怪物以不可思议的气劲杀了冥合,正朝他们飞来。小白自认对冥界已有不少了解,却怎么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怪物。 但不管这是什么怪物,他都觉得他们还是先逃再说,连冥合都挨不了这怪物几下,他觉得这怪物只用一根手指就能把他们压成肉饼。 扶着隐娘,他们一同飞入了阳巽晦朔沙河。在离去前,隐娘隐约觉得有人在身后大声地呼唤她。 在他们消失之后,阳巽晦朔沙显现出的红光也开始慢慢消散。 背生双翼的黑色怪物飞到沙河前方,欲往前再飞,却有一道无形屏障将它阻住。 它沉默良久,直到身子慢慢地变得有若梦幻般,从阿鼻地狱消失不见。 …… 同一时刻,在幽冥一十八重地狱的倒数第二层——无间地狱,风魂猛然睁开眼睛,在他身边分别坐着三人,各以法力替他护法,其中两人自然便是慧红和黑羽,另外一人则是胎藏界地藏王菩萨。 见他醒来,黑羽低声问:“师父……你可找到了她?” 风魂苦笑道:“见是见到了,不过她没有认出我。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孩子带走了她,我看到他们进入一条散出红光的流沙河道里,那条沙河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我想追,却追不过去。” “原来如此,”地藏王菩萨道,“天尊所见的,很可能便是紫微大帝当年留下的阳巽晦朔沙。当然紫微大帝为了从九幽中救出其弟,曾在阿鼻地狱间打穿一条路来,为了防止阴魔逃出,其后又用阳巽晦朔沙将其堵上。不过此事贫尼也只是事后风闻而已,毕竟阿鼻地狱,连贫尼也无法进去。那条沙道应该是直接通往人间界,至于是通往人间界的何处,贫尼就一无所知了。” 风魂与慧红、黑羽三人对望一眼,也不知该忧该喜。若那条真的是紫微大帝留下的阳巽晦朔沙河,那隐娘这个时候很可能已平安回到阳间。但这毕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亲眼见到隐娘,他们自然无法放心。 “看来,我们只有回人间界去找了,”风魂低声道,“不管怎样,我们现在至少知道,她还活着。” 慧红和黑羽一同点头。 …… ****** 隐娘与小白回到了人间。 天空中有无数火球坠落,大地被砸出道道伤痕。 到处都是一片惨不忍睹的可怕景象。 “到底出了……什么事?”隐娘颤声问。 “我想起来了,”小白看着血红色的天空,耸了耸肩,“现在是第二次仙妖大战最紧要的关头,昊天金母、南极仙翁、玄天真武等正跟祝融、蓐收、句芒决战于银河……你、你怎么了?喂,你不要吓我,我可不会接生啊。” 他拦腰抱起半昏半迷的隐娘,四处张望,乱飞了一路,幸运地发现在一处山崖下竟有一家农户。他也不管那么多,落了下去,一脚把门踢开。 茅屋内住着一对老人,害怕地看着他。 小白焦急地道:“sorry……啊,抱歉,她快要生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妇赶紧站起,让小白把隐娘放在简陋的木床上,又让她的丈夫生火烧水。小白想要帮忙,却不知该从何下手,老人把他带到屋外,苍老的脸挤出带着笑意的皱纹,说道:“你就放心好了,我这老婆子也不知道给多少人接过生,不会有事的。” 小白只得等在外头,听着屋内的动静。没过多久,准备好热水的老农也被赶了出来,在小白身边坐下。 天空撕开一条裂口,落下火球,将前方的农田砸出大坑。小白见老农只是木木然然地看着,没有任何反应,问:“老人家,你们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也不离开?” “离开?”老农叹道,“其它地方也不比这里好多少,我们又能去哪里?” 小白沉默。 老农抬头看着仿佛被火烧透的天空,道:“两三年前,天下太平,大家的景况都还好得很。去年这个时候,就已经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住在周围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那些逃兵乱兵也不知把这片土地抢了多少回。现在,连逃兵都看不到,大概是该死的都死光了吧。听说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天上的神仙在打仗,我就不明白了,神仙嘛,反正都是长生不死,安安稳稳地住在天宫里就可以了,好端端的打什么仗呢?” 小白道:“您老就放心吧,一切最终都会好的。贞观盛世后,还有开元之治,这些都是写在教科书上的东西。等到佛门的三位教主重建素外界……咳,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 老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茅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小白与老农紧张地竖起耳朵,听到老太婆似乎在跟隐娘说了什么,紧接着,便是少女的哭声,哭得那般凄切,令人心痛。 过了一阵,老妇人走了出来,怀中用破旧棉衣裹着什么。小白心里已经生出不好的预感,跳起来怔怔地看着她。 “是个死胎,”老妇人低声说,“没能活下来。” 老农叹息一声,小白心底也是一阵难过。 “把这孩子找个地方埋了吧,留在这里,只会让她更难过。”老妇把死婴塞给小白,说,“她的身体也虚弱得很,又受到这样的打击,我进去安慰安慰她。” 小白接过用棉衣包裹的死婴,听着屋内少女的悲泣,除了替她难过,也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他抱着死婴往远处走去,一直来到一片枯木间,这里以前很可能是茂密的森林,只是在现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人兽还是草木,能活下来的都已经不多了。 他拔出紫煞刀,随手一劈,劈出一个土坑,正准备把死婴放进去埋掉。就在这时,在他身边响起轻微的枯枝断裂声。他猛一转身,然后便看到了一个比他还小一些的女孩儿。 此时正值黄昏,火球乱坠的天空和惶惶落下的金乌染红了女孩儿身上的白衣。她的头发极长,长得可披至后臀,纤细的小手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眼睛虽然睁得很大,里面却是毫无色彩的灰暗。 “舞,”小白看着女孩儿,“你怎么现在才来?我按你说的,把她带出了阿鼻地狱,但是,她生的这个孩子已经死了。虽然她一直都在努力保护这个孩子,但冥界里的阴气实在太重,我想……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我知道,”舞缓缓地走近,“我知道的……” 她将宝珠放在地上,伸出双手。小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孩子递给了她。舞抱着孩子,用颤抖的小手把棉衣松开一些,轻轻地抚摸着已经死去的婴儿的小脸。 “真可惜,”小白叹道,“好像是个女孩子,如果她能活下来,长大后说不定会跟她母亲一样漂亮……舞,你在做什么?” 他惊讶地看到舞将这已经死去的婴儿放在地上,捧起宝珠跪在婴儿身边念着什么。小白心中一惊,伸出手抓住女孩儿的肩使劲摇着,阻止她念完咒语。女孩儿抬起头来,灰暗的眼睛里所能看到的只有茫然。 “慧字回魂术?”小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舞,你疯了么?慧字回魂术是不允许使用的……” “允许的,”舞说,“白起,你忘了么?现在是第二次仙妖大战期间,天命已经崩溃,生命法则还没有开始建立,使用回魂术是……” “好吧,就算在这个时代使用回魂术没人管,但这又有什么用?”小白生气地道,“这个孩子感染了太多阴气,你只会把她变成鬼婴,她永远也无法像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 他转过头,看见老农正向自己跑来,便没有再说下去。老农发现多了一个小女孩,有些奇怪,但没有追问,而是着急地道:“她走了,我和我那老婆子拦都拦不住她。她踩着一支剑,一下子就没了……” 小白心中一惊,正想说话,却见舞捧着宝珠飞身便走,连那放在地上的死婴也不管了。 “等等我。”小白赶紧抱起死去的婴儿,纵身直追。 在他们身后,老农见他们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吃惊地搓着自己的眼睛,喃喃道:“神、神仙?” 小白抱着死婴在舞身后追着,见她越飞越快,只得苦笑。幸好只是飞了一会儿,舞便停了下来,小白朝前方看去,却见隐娘正独自一人在山野间踏着泥泞踉跄行着,极是虚弱。 舞飞了过去,落在已无力御剑飞行的少女面前。 隐娘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迷迷糊糊地认出她来,隐娘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扑地跪倒在上,失神地道:“舞……孩子没有了……孩子没有了……” 身子一软,昏迷过去。 “娘,”女孩儿扑过去紧紧将她抱住,灰暗的眼睛流出泪来:“不是的,不是的,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 第二十章 七宝妙道吉祥莲 在魔风界的神秘所在,一个被铁锁洞穿身体的男子虚弱地吊在那里,阴极而生的魔风不断地切割着他的身体,被割下的血肉却又很快长了出来,他就这样一直经受着无数次伤残与重生的痛苦,反反复复。 突然,一道电光闪过,空间被打开漆黑的裂口。 有个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无头巨人跳了出来,手持混元开天斧全力劈去,斩断了穿透男子的铁锁。身子一旋,无头巨人将这浑身是血的魔神背在背上,往远处纵去。 “大哥,”男子低声道,“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这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无头巨人自然便是战神刑天,他从肚子上的巨口发出一声狂笑:“魔风界又算得了什么?我就不信这天地间还有我到不了的地方,找不到的人。” 玉皇道:“当年,我做过对不住你的事,害你差点死在帝俊手中……” “结果你还不是偷偷救下了我?”刑天豪迈地道,“魔神也好,玉帝也好,这些东西老子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有一个叫做羿的结拜兄弟。一世是兄弟,永远都是兄弟!” 斧光一闪,混元开天斧劈出一道空间裂缝,他背着玉皇纵了进去。 跃出魔风,直落九天,他们来到无垠的大海之上。玉皇抬起头来,见夜空中风沙乱卷,覆盖了整个天河,叹道:“想不到祝融他们为了赢下这场大战,竟不惜毁去整个天界。这样下去,这场大战我等只怕必败无疑。” 前方现出一个人来,身披袈裟,头现佛光,合掌施礼道:“万万年不见,大天尊别来无恙?” 玉皇还未说话,刑天已先叫道:“死秃驴,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客套。” 身披袈裟的古佛苦笑道:“急也无用。” 从刑天背上接过玉皇,古佛道:“刑天兄要去哪里?” 刑天抬头看着无数火球坠下的天空,冷冷地道:“这还用问?” 玉皇低声道:“大哥多加小心。” “放心,”刑天纵上天空,“要死的话,老子几千年前便已死了。我倒要看看,这么多年不见,祝融他们那几个家伙有何长进。燃灯,我兄弟就交给你了。” 刹那间便消失不见。 燃灯古佛道:“大天尊,我先将你送往极乐世界。” 背着玉皇飞往西天,只余下一道光影…… ******* 风魂立在山岭间,抬头看着夜空。整个银河都覆上了一层古怪的云雾,无数陨石挟着滚滚烈焰砸向大地,那奇怪的云雾还在一阵一阵地扩散,简直像是要将整个天界吞噬。在他身后,慧红和黑羽亦是一脸震惊。 风魂取出灵凝结合同心铃改制的手机,按下按键放在耳边,手机里很快就传来了灵凝的声音:“师父么?” “灵凝,”风魂问,“发生了什么事?” “徒儿也弄不明白,”灵凝的声音带着焦急,“好像是从上三天中突然涌出魔风,爹爹和王母娘娘、仙翁他们全都被困在里面。徒儿现在正在南海,跟观士音菩萨和大师姐他们在一起,我也以师父你的名义,让苍天中所有仙境的人全都迁往东海,以防止魔风继续扩散。” 上三天?风魂心中快速动念。上三天指的是女娲娘娘的太素天,上元夫人的上元天,以及王母娘娘的太微天。太微天早已落在妖魔手中,太素天自从女娲娘娘破空而去后,就一直没有打开过,而上元天,则在数百年前,被上元夫人以分天四剑移出三界,至今下落不明…… 灵凝的声音继续从手机里传来:“观音大士说,问题很可能出在上元天。数百年前,上元夫人与王母娘娘闹翻时,以分天四剑移走上元天,使得天界出现裂痕,其缺口到现在仍未补上。祝融、蓐收、句芒、后土娘娘等人俱有开天辟地之能,想必是他们发现了天界的这道裂痕,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从上三天中打开魔风界,将魔风灌入银河。照这样下去,只怕整个天界都会毁去。” 风魂心生寒意。这四大魔神的手段实在是太过狠毒,魔风界神鬼难行,他们自己不惧,其他人却难以应付这种阴极而生的魔风。照这样下去,王母娘娘等人固然是难逃大劫,被祝融他们当作弃子的那些妖族,也不知要死多少。 “师父,我先挂了,”灵凝小声地道,“夏采杳杳跟着小方走了过来,我不能让她发现我在跟你说话。” 手机很快就被挂断。 由于在幽冥地狱中,就算是挂有同心铃的手机也无法通话,因此风魂并不知道这夏采杳杳是谁,但听到灵凝这么紧张,他猜想多半是阿蟾派来监视他的人。形势越来越危急,他本应马上赶回去与观音大士讨论救援王母娘娘等一众仙神的办法,然而隐娘又还没有找回,让他不甘心就这样放手离去。 就在这时,他心中忽有所感,转过头去,却见远处有人飞来。那是一个瘦小的女孩儿,在这女孩儿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女。 “隐娘?”他飞到那个女孩儿面前,伸手接过隐娘,却见她面无血色,心跳和气息皆已失去,不觉心中一痛,有若血染的海绵,不断地淌着血珠。 慧红和黑羽也飞了过来,见隐娘分明已经死去,俱都悲伤起来。 “放心吧,”将隐娘送来的女孩儿却轻轻说道,“她不会就这样死去的,只要有莲华种子,便能将她救回来。” 莲华种子?风魂心中一动,从百宝囊中取出一物:“可是这个?” 在他的手中放着一粒种子,这粒种子便是西天隐身菩萨摩利支天在雷庭附近送给他的,他也不知有何用处。 女孩儿接过种子,放在地上,种子没入土中。与此同时,隐娘的身体化作无数珠粒,七彩交织,如梦似幻。一棵嫩芽从土中生出,七彩珠粒被吸了进去,嫩芽开始节节绽开,生出枝叶,结出莲苞。 清香四溢,莲苞散出奇妙光华。 “莲花盛开的时候,她就会回来。”女孩儿往后飘飞,很快便消失不见。 风魂守着莲藕,沉默不语。慧红见这莲藕散出佛光,心中一动,轻声道:“大哥,我想我有些明白了。隐娘很可能并不是……” 风魂叹道:“她并非妙想的转世?这点我其实早已知道了。一开始的时候,我对她的来历也是深信不疑,只是到了后来,我发现在她的灵魂之中藏有佛门气息,才开始有所怀疑。只是,不管她是也好,不是也罢,这些都没有关系,我只想让她……一直陪在我身边。” 慧红点了点头,又道:“据小妹所知,佛门中曾有一位吉祥天女,与当年的隐身天女摩利支天一样,同为西方护法。摩利支天后来证成隐身菩萨,那位吉祥天女却因数千年前极乐世界与阿修罗部的一场战事而死,她本是七宝妙道吉祥莲转世,死后便一直以吉祥莲之形态,持在摩利支天手中。当年在九嶷山时,摩利支天便是将妙想仙子的那一魂一魄收在吉祥莲中。现在想来,妙想仙子在灵山脚下的那一世中,必是因为某件事情改了因果,并未进入轮回,而代她转劫的,其实是吉祥天女的莲花形态……七宝妙道吉祥莲。” 风魂沉默。 如果隐娘是吉祥莲转世,那王妙想又在哪里?她们两人之间,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牵羁? “花开见我,我见如来。”慧红道,“隐娘既然是佛宝转世,自然不会这么容易死去。大哥,不如就由我和黑羽在这里守得花开,你先赶往南海。” “可是……” “大哥,”慧红劝道,“并不只有隐娘需要你,红线和灵凝她们也同样需要你。后土娘娘若是发现你在骗她,谁又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且王母娘娘等人被困在魔风之中,若是他们就此战败,天下苍生,还不知会有多少磨难。你放心,等隐娘回来后,我们就马上去见你。” 风魂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多耽搁一时,灵凝和小方她们的危险便加大一分。同时更知道,这场三界浩劫,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慧红和黑羽留在这里,看守还未开放的吉祥莲,自己先行离去。 风魂飞到南海,暗中通知灵凝。于是,灵凝便知会仍在假扮他的小方,让小方以巡察的名义带着一些兵将离开云寨,同时也把夏采杳杳带走。 夏采杳杳一走,风魂便进入阵营,悄无声息地将观世音菩萨、红线、灵凝、钟化、奇辰、天照等人召来。红线早已暗中知会观世音菩萨,让其知道原本一直留在这里的“风魂”是假的,奇辰和天照、素盏呜尊等人却是此时方知。 形势危急,自然也没空多说。风魂与观世音菩萨快速地交换了彼此的看法,观世音菩萨道:“魔风界与人间在罗酆山相通之处已被我们用四方聚仙旗封印住,然而祝融等魔却在上三天将天地撕开裂口,如今,九重天大部分所在都已被魔风淹没,这种情形若再持续下去,九野天只怕也俱不能保。” 灵凝道:“爹爹与王母娘娘等全都陷在魔风之中,也不知有事无事。” 第二十一章 何人伴我上琼楼 观世音菩萨道:“以金母和南极仙翁、真武陛下诸位金仙之能,虽然实力会因魔风的压制而受损,但应该不至于轻易死去。但魔风之中,神鬼难行,他们被困在里面,任何遁法都无法用出,时间一长,他们只怕终将死在几位魔神手中。” 其他几人对望一眼,奇辰道:“如此说来,我们岂非根本无计可施?只要魔风不断泄出,我们就无法进入天河救出王母娘娘等诸位仙神。而且这样下去,一旦魔风灌入三界,岂非整个天地都会被它们毁去?” “不然,”观世音菩萨道,“亿万年前,祝融、共工等十位魔神齐心合力,才能开创出这片天地,就算是祝融等魔,亦不会舍得将整个三界完全毁去。以我看来,至少三界中的人、地两界,他们会尽可能保存下来。而天地被撕开之处,应当便是当年上元夫人以分天四剑将上元天移出三界时所留下的缺口,若我们能够将四方聚仙旗带到那里,便有机会将缺口封住,保住九野天。” 钟化、奇辰、天照、虎钟天等互相对望,俱都沉默不语。他们的家园都在九野天中,自是不希望九野天就这样被魔风摧毁。然而要想在魔风之内堵住缺口,谈何容易?至少,他们都知道自己没有进入魔风的本事。 观世音菩萨朝风魂叹道:“魔风乃是阴极而生,持有四方聚仙旗的小一辈中,能够进入其中的恐怕只有天尊你的大弟子薛红线,其他三人,只怕一进入魔风就会被刮得形神俱灭。然而要想用四方聚仙旗封印天地之裂口,至少需要四人。” 专聚一气的修行方式本就违反常理,像红线这种专积阴气的修道者可算是绝无仅有,要在临时间凑足四个,又怎么可能做到?况且,就算是还能找到其他专修一气的仙神,若没有红线这等已近大道的本事,进入魔风,亦不过是送死罢了。 风魂心中快速动念:“只可惜梁休已经死了,红线修的是专积阴气的太阴剑诀,他修的则是专是专积阳气的太阳剑诀。但就算梁休在这里,人数也还是不够。” 这时,灵凝在一旁说道:“师父,我想,我也能进去。” 风魂怔了怔,看向灵凝。灵凝道:“徒儿虽然也是阴阳双修,却又与他人不同,体内既有至阳至刚的青阳离火,又有至阴至寒的青阳玄寒之气。徒儿只要将青阳离火尽藏于星珠,单以青阳玄寒之气充盈全身,想来也能在魔风之中来去自如。” 风魂沉吟片刻,略一点头。灵凝体内的青阳离火和青阳玄寒之气乃是他与灵凝师徒二人多次提炼而出,已达阴气与阳气之极致。而灵凝又早已能够将这两种玄气操纵自如,以她现在的修为,确实有行走于魔风的能力。 他摇头道:“没用的,就算加上你也只有两个人。且不说祝融等魔绝不会任由你们阻止魔风外泄,就算他们什么也不做,单凭你们两个,也无法使用四旗封印之阵。” 众人俱感无奈,无计可施。就在这时,龙格从帐外飘了进来,在风魂面前跪禀道:“陛下,外面来了两人,想要见你。” 风魂怔了一怔,问:“谁?” 由于小方仍在假扮他,除了这里的几人,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些日子一直在这里的他是假的。如果没有特殊原因,龙格应该去向另一个“他”禀报才是。 龙格低声道:“他们是悄悄来到此间,并未让别人发现,带他们来的人是袁宝儿袁姑娘,她说其中一人是她姐姐,陛下是认得的,另外一位是个男孩,名叫白起,与袁紫烟姑娘一同前来。” 原来是宝儿的姐姐!风魂正自想着那个叫白起的男孩却又是谁,观世音菩萨却在一旁问道:“这位袁紫烟袁姑娘,是否就是曾在幽冥地狱劫走隋炀帝和他身边宫妃之魂魄的那位袁昭仪?” 风魂道:“正是她。” 观世音菩萨喜道:“若是她的话,可以进入魔风之中的人便又多了一个。这位袁昭仪贫僧亦是认得,她乃是两仪三气坎离灯转世,两仪者阴和阳,三气者,元气、玄气、始气。魔风始于阴阳初判之前,乃天地之极致,故只有专修至阳又或至阴者才能行走于其中。这位袁姑娘既是坎离灯转世,便自带始气,始气同样也是天地未分之时便已存在,连魔风亦由始气而生。” 风魂点了点头,让龙格将他们带进来。只一会儿,袁紫烟、袁宝儿姐妹二人便跟着一个身背大刀的男孩走了进来。袁宝儿见到风魂,自是心喜,静静地站在袁紫烟身后。 “紫烟姑娘,”风魂道,“我曾听闻姑娘被太极天皇陛下擒在霁金殿中,原本还担心姑娘有难,幸好姑娘无事。” 袁紫烟朝风魂福了一福,道:“多承公子关心,妾身听说公子欲寻人进入上三天,以四方聚仙旗布法周沙界阵,妾身与这位白公子前来,便是欲助陛下一臂之力。” 风魂看向那个身背大刀的男孩,心中一动,忖道:“原来是他。” 他在地藏王菩萨和慧红、黑羽的护法下以元神进入阿鼻地狱时,曾看到一个男孩将隐娘带进阳巽晦朔沙,此时他自是一眼便看出,那个男孩与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乃是同一个人。 小白见他打量着自己,双手枕在脑后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管我从哪里来,如果不是有人逼我,我才懒得跑来帮你。” 好拽! 观世音菩萨合掌道:“两位檀越如何知道我们要带着四方聚仙旗进入上三天?” 这也确实是在场众人的疑惑。他们也是刚刚才开始商讨进入魔风之事,正想着少了两人,这两人就自己送了过来。风魂看向袁紫烟,袁紫烟微笑道:“风公子不用问我,这位小白公子,妾身也是初次相见,不过将他介绍给妾身的那人,妾身倒是认得,亦相信她。” 红线与灵凝也看着小白,她们与袁紫烟早就熟识,又曾在对抗血灵子时并肩作战过,对袁紫烟自是信任。但对这初次见面的男孩却很难信任起来,灵凝还好一些,红线看着小白拽拽的样子,不由也怒上心头,冷笑道:“就算你想帮忙,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帮上忙的本事,这忙也不是谁都可以想帮就帮的。” 小白冷哼一声:“你想怎么样?” 红线淡淡道:“试一试便知道了。” 突然出手,上元破虚剑劈向小白。小白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也被吓了一跳,身子快速后撤的同时拔出背上的紫煞刀。刀剑相交,电光闪过,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两人身躯同时一震,红线收剑俏立,面上仍是冷笑不止。小白仍是持着大刀横立在那,有些失落。单是看他两人神情,众人便已知道这男孩吃了暗亏,虽然如此,钟化、奇辰、天照等仍是不由动容,红线不但已禀承丹景明珠之气成真入圣,更是已修成大还仙体,手中持的又是分天四剑之一的上元破虚剑。这男孩看上去岁数不大,能够接她一剑,已是让人刮目相看。 风魂与灵凝更是诧异地互相对望一眼,小白手中的这柄大刀,分明便暗藏着至刚至阳的青阳离火,而他修的同样也是至阳至烈的刀法,从某种程度上甚至与梁休所修的太阳剑诀有些相似,却又比强行将太阴剑诀反过来练的太阳剑诀稳定得多。 青阳离火乃是他师徒二人将青阳之气与烛龙离火、太阴玄寒之气三者聚在一起反复淬炼之后,才最终修成,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又怎会在这男孩的大刀上出现? “红线、灵凝、紫烟、小白,加在一起刚好四人,”风魂道,“既然如此,就由你们四人各持一面仙旗,我会亲自带你们进入上三天。” 奇辰担心地道:“陛下……” “放心,”风魂知道她想说什么,“魔风虽是阴极而生,对我却不会有什么影响。” 红线瞄了小白一眼,道:“师父,你真的信任这个家伙?” “反正也没什么区别,”风魂耸肩,“那几位魔神已尽占上风,没必要再派一个奸细过来。多一个人帮手,我们总是多一分胜算,就算实在没有胜算,那至少也是多一个人陪我们送死,蛮好的。” “师父,”红线斜眼看他,“你就不能正经一点么?” 风魂摊手。 当下,四方聚仙旗便重新分配,红线依旧持定东方青莲宝色旗,灵凝持中央戊已杏黄旗,袁紫烟持西方素色云界旗,小白持玄都离地焰光旗。观世音菩萨开始教四人如何以四面仙旗布下四象法周沙界阵,红线本就学过,不用再学,灵凝过目不忘,更是一点就通。袁紫烟修习遁术阵法已有多年,这种旗阵如何难得倒她? 唯有小白显然并不擅长阵法,不免学的慢些,连着走错了好几次。 “一开始就拖后腿!”薛红线很鄙夷地看着他,浑不顾自己刚学时比他好不了多少。 小白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又知道自己打红线不过,只得一脸悻悻地任由红线奚落。 魔风早已覆盖了整个银河,且仍在不断扩散。 风魂带着薛红线、灵凝、袁紫烟、小白四人穿过罡风层,直上九重天,来到魔风边缘。仅仅是靠近魔风,那滚滚的风沙便刮得几人生出阵阵寒意。 一道疾光凭空而现,阻住他们。红线等人慌忙戒备,见现出的是一个人身鱼尾、手捧宝珠的妖魔女子。红线与灵凝、小白俱不认得这个妖魔,正欲迎战,袁紫烟已低声道:“小心,她是后土娘娘。” 红线三人没有想到还未进入魔风,便在这里先行遇到五大魔神中的承天效法后土娘娘,心中一惊。风魂却道:“紫烟姑娘,你带他们先进去。” 袁紫烟看了风魂一眼,道声“小心”,领着红线三人绕过后土娘娘。后土娘娘却也不拦不阻,只是定定地看着风魂,眸中带着一点哀伤、一点无奈,更多的却是无法歇止的愤怒。 “为什么要骗我?”她的语气中带着心痛。 风魂缓缓道:“我别无选择。” “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后土娘娘的目光闪着怒火,“我已经替你计划好了一切,那些金仙全会在这一战中死去,我也已经设下了将祝融他们重新封入魔风的陷阱,等他们发现上当受骗时,他们也将拿我毫无办法。到那时,天地间所有的妖族都只能听我号令,而你也将成为残存的仙神和人类唯一的希望。我再装作被你击败,被迫臣服于你,到那时,你将名正言说地成为天帝,而我也会成为你的女人、你的妻子。我已经计划好了,我明明已经计划好了……” “如果按你的计划,整个九野天都将被毁去,所有仙境和住在上面的无辜之人都将无法存活,”风魂看着她,“用这么多人的鲜血来达成自己的野心,我做不到。” 第二十二章 群星皆暗战云霄 “你什么都不用做,”后土娘娘愤怒地看着他,“如果你不想沾上鲜血,那就让我来承担这些罪恶。让我来成为令人人害怕和厌恶的黑暗,由你来做唯一能够驱逐黑暗的烈日……” “一样的,”风魂道,“我有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想由别人来替我选择我想走的路。” “弄清楚你自己是谁,”阿蟾怒道,“如金之坚,如刚之利,上施日月,参差玄象。你是皇天,天空由你而来,你注定该成为万物之主。” “不,阿蟾,”风魂缓缓地道,“我是风魂……我只是风魂!” 身形一纵,便欲飞过她的身边。阿蟾眸中闪过厉芒,瞬移到风魂身前,手掌一翻,击向风魂。风魂却停在那里,动也不动。玉掌顿在他的胸口,他看着阿蟾的眼睛,道:“阿蟾……我不想跟你打!” 阿蟾身子颤抖:“是你一直在逼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全部都是为你,难道这样还不够?这样你还不满足?” “我很感激你为我做了这么多,”风魂苦苦地笑了一下,“但你做得太多了,我的幸福……其实很简单很简单!” 从她的掌心前移开,风魂飞向魔风。在他身后,传来阿蟾冰冷冷的声音:“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现在的选择。” 风魂顿了一顿,阿蟾语气中扭曲的怨恨让他有些不安。他开始时本以为自己能够瞒着阿蟾悄悄进入上三天,却没有想到如此轻易地就被她发现。一想到她很有可能会将对自己的恨意迁怒到孙灵秀和其他人身上,就像她对隐娘一样,风魂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恐惧。 然而现在,红线与灵凝等人已经进入魔风之中,他已无路可退。 他继续往前飞去,在他的耳边,阿蟾的声音变得益发森冷和诡异:“你会后悔的,用不了多少……你就会后悔的!” ****** 红线、灵凝、袁紫烟、小白四人立在阴风惨淡的魔风里。在她们周围,簇拥着无数的妖魔,这些妖魔俱是身形干瘪,眼神呆滞,却又有着某种嗜血般的凶残气息。 红线俏眉倒竖,小白紧皱眉头。灵凝颤声问:“这些是什么?” 他们本以为在这神鬼难行的魔风中,除了少数一些过于强大又或是修有特殊道法的妖魔之外,并不会有太多敌人,却没有想到聚在这里的妖魔竟是如此众多,而且看上去显得极是怪异。 袁紫烟的见识又比他们更多一些,轻叹道:“想不到祝融他们竟是如此阴毒,魔风阴极而生,不但能够压制住仙灵之气,同样也能够抑制妖气。在这种魔风席卷的所在,不管是妖是仙,修为浅些的都不免直接被魔风摧毁,便是修为高的,亦难保无事。这些妖魔早已死去,然而祝融、蓐收、句芒还不肯放过它们,竟以控尸*将它们的身体强行转变为干尸,只以死气控制它们,令它们继续为那几位魔神作战。” 红线等暗自心惊,形势本就对他们不妙,若这些妖魔在魔风中还能继续战斗,那这一战更是不用打了。 “不管怎样,”红线本就是不轻易服输的性子,冷冷道,“我们闯过去再说。” 身子一转,化作黑龙,咬着上元破虚剑便往前冲。剑光在她周围闪耀不断,那些妖魔稍一触及便身首异处,纷纷坠落。灵凝与袁紫烟护在她的两侧,小白以紫煞刀斩出青阳离火,烈焰卷舞,令他们身后的妖魔无法逼近。 一个全身暗红的巨大妖魔从天而降,袁紫烟一眼认出,急道:“小心,这是饕餮。” 饕餮乃是许多古籍都有记载的著名妖魔,几人自是不敢大意,红线在前方开路,无法回头,灵凝乘着彩鸾将延祥涤厄玄天绫往上一展,唤出仙气将饕餮阻了一阻。小白紫煞刀快速一斩,将饕餮斩下一足。 然而饕餮不痛不吼,就这样硬往下闯,破开灵凝的仙气直落而下。四人没有想到这妖魔被斩去一足却仍如无事一般,被它落在中央张口乱咬,不得不被迫散开。 袁紫烟将手一展,一道光芒闪过,毁去十来只妖魔,回过头来见饕餮足断之处并无血迹,道:“它也变成了干尸。” “原来是个死饕餮!”小白乱刀斩过,将饕餮斩出条条伤痕,却只有若斩在枯木上一般,虽然留下伤口,却无法除去饕餮。 红线变回少女模样右手挥剑,左手掏出一物扔给灵凝。灵凝接过一看,立时明白过来,将师姐扔来的宝物祭向饕餮。红线扔给她的乃是冥界至宝六时含景莲,有驱逐死气之用,饕餮被六时含景莲所化的阳春之景照定,无法动弹。灵凝则趁机以青阳玄寒气将饕餮冻住,小白再一斩,饕餮巨大的身体碎成无数冰块,纷纷落下。 除去饕餮,灵凝和小白见红线被众多妖魔缠住,赶紧飞过去助她。袁紫烟将素色云界旗一展,逼退袭击自己的妖魔,亦紧追而去。四人继续往前冲,然而这些妖魔俱已变成不知痛楚的行尸走肉,竟比平时还要更难对付,令他们前进的速度极慢。 红线心想魔神还未出现,他们便已被缠在这里,如何还能照计划堵住不断外泄的魔风?怒上心头,身子一晃,变成三个分身,分别持着上元破虚剑、青莲宝色旗、九转神龙罩,三个分身一前两后同时前冲,剑光横撩,法宝乱施,竟是挡着披麾,极是强悍。 小白在与红线对剑时吃了暗亏,原本还有些不服,此时见到红线的真本事,这才心服口服起来,以紫煞刀跟灵凝的青阳玄寒气联手,再加上袁紫烟神秘莫测的奇门遁甲之术,三人紧随红线。 若从远处看去,四人就像是一颗划破苍穹的慧星,直往天河贯去。 ****** 风魂看着红线等人飞入天河,并没有追上去,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在他周围虽有层层叠叠的妖魔围着,却没有向他冲来,就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将它们缚住一般。 一道金光闪过,在他面前现出一个身影,人面虎爪,身披白毛,手中持着寒光闪闪的战钺。 “金王蓐收?!”风魂淡淡地问。 “你就是新近成为东皇的风魂小子?”蓐收冷冷地道,“刚才在外头,阿蟾跟你说了什么?” 风魂缓缓道:“与你无关。” 蓐收面现怒容,却未动手。他生性多疑,想要弄清眼前这小子与后土之间到底有何秘密,这才放过红线等人,只将风魂堵在这里。他盯着风魂不断打量,然而不管他怎么看,眼前的这个家伙也只是个修仙有成的凡人,令他心中疑惑。 他绝不相信后土会与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在暗中合谋。 “听说玄冥就是死在你的手中?”蓐收盯着风魂。 “只不过是我运气更好一些,侥幸获胜罢了。”风魂面无表情。 “只靠运气,不可能连玄冥的魂魄也一同杀死。”蓐收冷然道,“好,我就看看你的运气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战钺一挥,三道光弧划破虚空,斩向风魂。 风魂一闪,避开光弧,然而这三道光弧马上便合在一起,有若龙卷风般越旋越大,被扯入其中的妖魔全都被撕成碎肉。风魂大吃一惊,全力抗拒着气旋的拉扯,蓐收却纵了上来,战钺一斩。 风魂将手一召,祭出东皇钟迎钺而上,钟钺相交,一声震响,地动天惊,远处的妖魔仅仅是被气劲波及,便已震成粉末。 蓐收狂笑一声,踏着龙卷风般的气旋时隐时现,令风魂无法捉摸。风魂心知这魔神的战法与只知硬碰硬的玄冥不同,心中警戒。 寻到蓐收移动的轨迹,风魂骤然出手,东皇钟直撞而去。 蓐收却消失不见,一道气劲从他上方直压而来:“我在这里。” 东皇钟击空时,风魂便已心知不好,舍弃东皇钟,双手一翻,黑色玄气往上虚击。二气相交,风魂应对得太过仓促,被蓐收迫得直往下落。 蓐收冷笑一声:“以你的这点本事,竟然也能杀得了玄冥?” 战钺一扔,砸向风魂。此钺名为三元混黄乱天钺,开天裂地,拨乱星辰,一钺击下,纵是日月也可直接摧毁。 然而,如此势不可挡的一钺却击了个空。风魂在下落中突然消失,与此同时,东皇钟划了个诡异的曲线朝蓐收撞来。蓐收大吃一惊,乱天钺来不及收回,只得身子一闪,避开东皇钟。 “金王,失陪了!”风魂再次出现,踩在东皇钟上,御宝而去,势若惊虹。一路之上,妖魔纷坠,等金王蓐收回过神来,他已飞入了天河。 风魂一边追着红线等人,一边在心中快速思量。眼前的形势比他所想的还要不妙,他本以为魔风四溢,仙界一方固然不免死伤惨重,但妖魔一方,除了几位魔神之外,绝大部分的妖族也同样会受到魔风影响。没想到祝融等人竟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操纵手下妖魔,一方实力大损,连几位为首的金仙也受到影响,另一方却因群魔虽死,却变成不知痛苦和疲倦的僵尸,反而更难对付。此消彼长,他真的怀疑王母娘娘和南极仙翁等人是否还活着。 他忖道:“若是王母娘娘等已经战死,那这场浩劫自是祝融他们胜出,现在再去封印魔风已是为时太晚,倒不如尽快带着红线他们离开这里,能逃多远便逃多远。” 银河乃星辰汇集之处,远远近近,无数星辰散布其中,构成一幅幅美丽的图案。在一颗星球旁,风魂见到红线四人停在那里,纵了上去,问:“出了什么事?” 灵凝泣道:“是仙翁!” 风魂看去,见一老者盘膝坐在他们面前,全身僵硬,已经死去,分明便是南极仙翁。 风魂心知南极仙翁本就伤在阿蟾手中,伤势一直未愈,只因这一战事关重大,不得不全力以赴,如今见他惨死,想起南极仙翁对自己始终厚爱有加,心里也不禁难过。而灵凝既悲痛于南极仙翁之死,又担心爹爹同样遭遇不测,更是乱了方寸。 袁紫烟低声道:“祝融以控尸*操纵群妖,天庭的神仙却大多无法在这魔风之内存活下来,这场大战,只怕胜负已定,我们来得太迟了。” 袁紫烟想的,便也是风魂想的。若是王母娘娘等人全都死去,那他们再往前行,不但于事无补,等祝融、蓐收、句芒三魔一同出现,他们将毫无生还的可能。这个时候不离开,等一下想离开恐怕都做不到。 风魂下定主意,想要带着他们掉头离开。就在这时,却听红线叫道:“师父,你们看那里。” 几人看去,只见红线已取出阴阳镜往上方照去,虚虚缈缈的光束刺透魔风,在银河上方极远处照出一座青铜宫殿。宫殿周围云雾萦绕,也不知里面是何虚实,但宫殿之外却围着数不胜数的妖魔,正以各种方式试图闯入宫殿。 风魂讶道:“那里是……” 袁紫烟低声道:“太素天,水云宫。” 竟是封闭了两万年之久的太素天。 …… 第二十三章 又见飞琼…… 后土娘娘落在福寿山中,见孙灵秀向她走来,眸中闪过杀机,脸色却仍是淡淡然然。 孙灵秀拜道:“娘娘。” 后土娘娘冷冷地道:“你竟然未逃?” 孙灵秀道:“娘娘未赶走奴婢,东皇陛下亦未让奴婢回去,奴婢如何敢走?” 后土娘娘冷笑道:“你帮他骗我,竟还敢留在这里,胆子倒是不小。” 孙灵秀伏身道:“奴婢实不曾诳过娘娘。” “是么?”后土娘娘杀机更重,“他明着让你送信于我,让我以为他始终留在南海,暗地里却让他人假扮他,现在更是已进入上三天。你还敢说未曾诳我?” 孙灵秀心中震动,脑中念头急转:“前两日她还未曾发现留在这里的魂弟乃是小方假扮,现在却突然察觉,若非小方有露馅之处,就必是魂弟身边有奸细。” 凄然一笑,她颤声道:“既有此事?奴婢不信。” 后土娘娘淡淡道:“你敢说你真不知情?” 孙灵秀低下头来,黯然道:“既然如此,便请娘娘将奴婢处死便是,奴婢……无话可说。” 后土娘娘见她有若梨花带露,极是心伤,不由也疑惑起来,想道:“难道皇天真的连她也一直瞒着?若这贱人本是知情,那她现在未免太会演戏。若她其实并不知情,那就是皇天根本不关心她的安危,把她派来送死,也就难怪她知道真相后会如此痛不欲生,我现在杀她,倒还遂了她的心意。” 云袖一拂,春行微微、秋习皎皎两位巫女同时出现。后土娘娘道:“将这贱人押下去,不可让她逃了。” 两巫女将孙灵秀带去收押。后土娘娘踱了几步,想起那人对自己的欺骗,心中怒火越烧越旺,想道:“以前的皇天本是心狠手辣之人,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软弱。他会变成这样,不过是因为他还有留恋之处。既然如此,我便将他身边的那些贱人全都杀死,让他变回真正的皇天。” 看向宝珠,珠内光影幻化,现出春静儿、浴月、风芷馨等人形貌。她腾身而起,带着森冷杀气飞往东方。 …… ****** 风魂不明白早已被关闭多年的太素天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但至少,他已明白战事虽然对仙族不利,却还没有结束。 若是战事已经结束,那些妖魔又为何要继续攻打水云宫? 袁紫烟自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风魂让红线将阴阳镜照向上元天,见那里裂开一个漆黑的巨口,这无尽风沙正是从那裂口泄出。环顾周围,见那些妖魔已发现他们的位置,而在后方,一道金光在快速接近,分明便是蓐收。 “你们去封印上元天,”他沉声道,“我先将金王引开。” 红线和灵凝齐道一声:“师父小心!” 四人一同往那漆黑巨口飞去。 风魂手持东皇钟,一边盯着快速飞来的金王蓐收,一边将体内玄气提至极致。这些日子,他已渐渐掌握住不需变成黑色妖魔亦能发挥体内幽冥象限之气的办法。这股黑色玄气虽然阴冷,但他在太乙心法的帮助下多次提纯转化,已将之升华到可以适合人类之身。 手提东皇钟,他纵身一跃,往蓐收倒迎而去。蓐收没有想到他竟敢正面攻来,勃然大怒,乱天钺脱手祭出。风魂亦将东皇钟掷去,两件上古至宝再次相撞,光环四散,天地失色。 风魂趁着周围风沙乱卷、星辰失位的这一瞬间,抓住倒退而回的东皇钟,身子一闪,停也不停地便往另一个方向飞去。虽然只是接触了这么短短的一会儿,但他已看出蓐收的功力虽然在玄冥之上,却没有玄冥那种硬拼的胆量。 果然,在钟钺互撞,天地变色的那一瞬间,蓐收因未能判断出形势,没有硬冲上来,而等他再看时,风魂却已逃远,气得他一阵乱骂。蓐收朝风魂紧追而去,见风魂窜入成堆的妖魔中,一顿杀戮之后,突然不知所踪。 蓐收猜想他必是使用了什么隐身遁法,定睛搜寻,然而周围尽是毫无生气的妖魔和纷落的残肢断体,也不知风魂躲在了哪里。他寻了好一阵,才发现南方有一道黑影正快速遁走,赶紧追去。 蓐收刚走,群妖中便跃入一只麒麟,朝太素天飞去。此为风魂自创的太乙丹景隐地八术中的其中一术——隐坎上,化麒麟,上引太阴气,绝灾于北玄。隐于风沙之间,便连蓐收也未能看穿。 风魂化作麒麟,快速地接近水云宫。他见无数妖魔急欲攻下水云宫,猜想王母娘娘和剩下的那些仙界兵将必是藏在里头。 刚一进入太素天,还未靠近青铜宫殿,一道白光向他照来,立时破去了他的变化之道。风魂暗道“不妙”,四名妖魔已纵了过来,分成四角将他围住。 风魂见这四名妖魔俱现恶相,凶戾万分,显然与那些被控尸术强行转变为尸怪的妖魔不同,不但强大得多,而且乃是活物。这四妖或是相貌如虎,或是形样似龟,却又都显王霸之气。风魂心中一动,猜到这四名妖魔必是上古魔神句龙之子。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四妖便是龙之九子中的霸下、狴犴、负屃、螭吻。 霸下口吐人言:“汝是何人?” 风魂见它不打先谈,心中念头急转,想要用言语骗它一骗。只是他还未开口,霸下又道:“原来是新任东皇的风魂,杀了他!” 张开巨口咬向风魂。 靠,既然知道那还问?风魂身形一闪,避开霸下。与此同时,其他三名龙子也向他攻来,狴犴吐火,螭吻喷水,负屃唤出山峰朝他镇来。风魂心知蓐收还在找寻自己,祝融和句芒弄不好也在附近,不敢恋战,左手一张,刀光凭空而现,斩开头上巨峰,自己则穿峰而过,右手一晃,取出东皇钟朝霸下撞去。霸下怒吼一声,竟不闪不避,与东皇钟撞在一起,一声震响。 霸下小看了东皇钟的威力,被撞得抛飞。风魂则趁机跃出其它三位龙子的包围,挟着黑色玄气直往水元宫掠去。 前方跳出一个妖魔,持着一口金灿灿的巨钟。一看它模样,风魂便知是句龙九子中“凡钟欲令声大音”的蒲牢,见它将巨钟撞来,自己便也将东皇钟撞去,两钟相交,震得三界皆闻,霸下等俱皆掩耳,那些尸妖亦滞了一滞。 风魂往后一看,见天河间飞出蓐收,另外又有一道火光从天际划来,多半便是火王祝融,只得苦笑着甩开蒲牢,继续往前闯,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奚落自己:“我也真是手贱,蒲牢看到钟就想‘声大音’,我应该避开它才对,还跟着它一起‘声大音’,弄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在这里,真是没事找事。” 他自然不敢同时跟祝融和蓐收两大魔神相抗,只得死命闯着。偏偏前方妖魔重重叠叠,而两大魔神又越飞接近。 就在这时,从水云宫撩起一道剑光,势若皎龙。风魂见这剑光中暗藏九玄青云之气,不知怎的心中一跳,借着那道剑光闯出一条路来,掠向青铜宫殿的殿口。殿门已被打开些许,有个少女立在门间,身穿霓裳,婉丽可人。她的左袖空空荡荡,随风轻摆,右手持着仙剑,剑光照彻九霄。 风魂飞到少女面前,少女收起仙剑,伸手一拉,将风魂拉入殿中。青铜大门轰然关上,匆匆赶到的两大魔神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除了这个霓裳少女,大殿内还有许多人,但风魂对那些人看也不看,只是盯着眼前的婉丽少女。少女似喜似嗔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这样一直盯着我?我脸上又没长花。” 风魂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竟是失踪许久的许飞琼…… ****** 后土娘娘飞在前往苍天的路上,她的胸腔依旧满怀愤怒,只觉得不做些什么,就无法将这团怒火排泄而出。 高踏云霞,疾风倒卷。 她忽地停住身形,足点虚空,手捧宝珠,冷冷叱道:“什么人?” 前方转出一个女子,身穿彩衣,妙丽如兰。彩衣女子朝她缓缓一拜,语如音弦:“苍梧山王妙想,拜见后土娘娘。” 王妙想?后土娘娘诧异地打量着这彩衣女子。如果是一般情况,她自然不会知道区区一个瑶池女仙的名字,但由于皇天的关系,她还是曾听说过这个本该早已死去的女仙。 目光如电,她看着彩衣女子,心里渐渐生出一道明悟,冷笑道:“原来是你。” 王妙想叹道:“娘娘,许久不见。” “确实是许久不见,”后土娘娘淡淡道,“我本以为你在两万多年前便已形神俱灭,想不到你竟然还能留到现在,看来这世上之事,确实难料得紧。” 王妙想道:“娘娘所认得的,乃是前世之我,今生的我,不过是一个差点魂飞魄散的瑶池女仙罢了。” 后土娘娘道:“寻常女仙,可没有拦住我的胆量。” “妙想不敢,”王妙想道,“妙想只是希望娘娘能够回头,不要轻易迁怒无辜之人。” 后土娘娘冷然道:“若我不听劝阻呢?” 王妙想解开发髻,唤出飞剑:“那妙想只好拼得一死,阻止娘娘。” 第二十四章 黄流乱注斗柄斜 “涓涯,”后土娘娘唤着彩衣女子前世的名字,冷笑道,“别以为我会怕了你的戮仙剑舞。” 王妙想道:“我自然知道娘娘不惧,但情势所逼,我亦只有一死而已。” 披头散发,以飞剑在大腿上划出鲜血。她将剑尖斜指后土娘娘,立时间,压抑至极点的杀意凭空而现,透彻天地。后土娘娘看着曼妙的彩衣女子,眸中闪过怒火,她当然不怕自己会死在戮仙剑舞之下,然而戮仙剑舞乃是牺牲自身精血斩元破体的可怕剑法,若是这女人真的以其生命为代价,后土娘娘虽然有不死的把握,却无法保证自己不会被重创。 际此非常时刻,她也不愿仅为了消解心头怨怒,而冒着被迫躲起来养伤,又或是不得不回到魔风界重生的风险。 “好,”后土娘娘淡淡道,“今日我就放过那些人,下一次,她们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她转身飞走,不再多发一言。 王妙想收起剑来,看着头顶风沙席卷的天空,暗叹一声:“魂弟,我现在唯一能够帮上你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她腾起身形,往南方飞去,飞了一阵,忽然觉得像是听到婴儿啼哭之声,心中讶异,落了下去,来到一座海上荒山,果然在一棵苍松下看到有个裹着棉衣的新生婴儿。抱起婴儿,她四处张望,不见人烟,再看向怀中婴儿,见其形体似实似虚,隐隐地有些透明,稚嫩的皮肤散出丝丝黑气。 鬼婴?!王妙想心中想道。 鬼婴与寻常婴儿有些不同,若非身怀六甲却在临产前死去的女子、被葬于极阴之地后以鬼身诞下,便是由某种邪术所致,非人非鬼,而是介于人鬼之间。有些邪魔外道为了炼制鬼灵幡,甚至会以邪术令孕妇生下鬼婴,令人发指。 王妙想细细观察一番,见这婴孩虽是鬼婴,但模样可爱,是个女婴,又见她双眼虽然睁着,但毫无光彩,想必是一出生便已双目皆盲,再加上其啼哭之声令人心酸,不由心生怜惜,想道:“想必是生下她的人因她是个鬼婴,又身有残疾,这才将她抛弃。也罢,我既然遇见她,那便是我与她之间的缘分,便由我代替她的父母,将她养大好了。” 取出一粒仙丹喂入婴孩口中,然后抱着她飞上天空。王妙想一边飞着,一边想着应该给这孩子取个名字。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名字,思绪渐渐飘飞开来,想起许多往事,不知不觉又想到曾有一个家伙要让自己脱光衣服舞给他看,一时间俏脸晕红。 我不是要替这孩子想个名字么,怎么好端端的想到那里去了?她摇了摇头,将杂念暂且抛下,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睡去的女婴,想:“不如……就叫她舞吧!” ****** 风魂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重遇许飞琼,自是又惊又喜,抱着不舍放手。许飞琼见他如此在乎自己,自也心中高兴,如果不是旁边还有许多双眼睛看着,真是不想从他怀中离开。 含羞挣脱情郎怀抱,许飞琼嗔怪地看他一眼,提醒他旁边还有他人。风魂这才看向身边,见王母娘娘、紫光夫人、真武大帝果然都在这里,此外还有摩利支天、五老十方、护界四大天王、魏夫人等一些仙佛二道中的佼佼者。宫殿内虽是聚满了人,但如果这就是天庭中仅存的实力的话,那损失之大真是可想而知,要知道,在这之前,单是雷斗二部的天兵天将加在一起便达二十万之众。 风魂上前拜见王母娘娘,王母娘娘等人俱是神情憔悴。他们本是抱着与妖族决一死战的心态进入银河,却不想竟中了那几位魔神这等诡计,若非太素天突然出现,让他们在紧要关头得以进入因有九玄青云之气覆盖而未被魔风吞噬的水云宫,此时只怕早已全军覆没了。 王母娘娘正欲询问风魂为何会在此时进入上三天,旁边却传来一声大笑:“这小子一进来就跟美女搂搂抱抱,浑不把我们当回事,倒是蛮有趣的。” 这人语如钟声,极是响亮,风魂定睛看去,却见这人只有一个粗硕的身躯,脖子之上并无脑袋,他左手持戈,右手持斧,胸口开有双目,发出笑声的乃是肚子间的巨口。风魂心中一惊,失声道:“莫非是刑天将军?” 刑天道:“不错,你竟然认得老子。” 风魂心想看到他这副模样要是还认不出这位上古战神来,那真是白活了。只是刑天本应死于与帝俊的争神之战才对,如何却会出现在这里? 王母娘娘叹道:“若非有大哥及时出现,以盘古斧将魔风开出一道路来,我们甚至无法进入这太素天中。只可惜仙翁为了替我等截住祝融,仍然留在银河之中,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风魂见王母娘娘竟将刑天呼作大哥,暗自诧异,他将看到南极仙翁尸体之事告诉众人,众人俱皆沉默。王母娘娘问起风魂为何会在这里,风魂便将自己与观世音菩萨的计议告诉众人。王母娘娘得知四方聚仙旗已被带入上三天中,不由燃起希望,真武大帝听到灵凝亦在其中,更是担心。 王母娘娘道:“我本想在这水云宫中困守,守得多久便是多久,但若是四方聚仙旗已在封印魔风的途中,我们反更应该对敌人加以反击,以吸引祝融、蓐收、句芒这三位魔神的注意,不让他们发现封印魔风之举。” 风魂的想法也是如此,若不造些声势,将那几位魔神缠在这里,一旦他们发现红线和灵凝等人的企图,自可从从容容地加以破坏。到那时,不但红线四人凶多吉少,封印上元天的计划若是失败,被困在这里的人更没有存活的希望。 囚牛、蒲牢、霸下等九子正带着群妖以各种妖法破坏水云宫,想要破壁进来,一些墙壁已开始生出裂痕。许飞琼以真言将青铜大门打开,刑天最先跳出,一斧劈去,驱散魔风,杀死无数妖魔,他所持之斧名为混元开天斧,又称盘古斧,极是霸道。 王母娘娘亦率着群仙飞了出去,在充盈在太素天中的九玄青云之气和盘古斧的庇护下各施仙术,齐心合力,与周围那数不尽的妖魔战斗。几位龙子猜想他们不过是自知水云宫终是不保,只得困兽犹斗,想要找机会闯出重围罢了,于是各以控尸*强迫那些早已死去的妖魔围攻众仙。 风魂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与许飞琼留在最后。他看着婉丽女仙,见她腴似玉碧,貌若红华,不但美丽不减,更是体含幽香,气胜灵云,知她不但早已禀九玄青云之气成真入圣,更是突破大道,直达玄感,连红线也不及她。他悄悄地搂着许飞琼的腰肢,低声问:“你这三年,难道就一直待在这里?就算是想闭关修行,那也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一个人悄悄溜走,让我为你担惊受怕的?” 许飞琼似嗔似笑的瞅了他一眼:“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在找我?” 风魂想要说些山盟海誓、情比金坚之类的甜蜜话儿,无奈时机不对,只能说道:“下次你若再敢一个人离开,等我抓住你后,定饶不了你。” 许飞琼问:“饶不了我,你又能怎样?” “你说呢?”风魂在她香软的臀上狠狠捏了一下,笑着飞了出去。 许飞琼摸了摸作痛的后臀,面含嗔怪,却又喜上眉梢,亦祭出太素赤霄剑,飞出水云宫加入战团。 风魂飞到刑天身边,东皇钟随手扔出,在群妖间划出惊虹,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刑天赞道:“小小年纪,本事倒是不错,难得难得。” 风魂笑了笑,其实真要算起来,他现在也可以算是有几百岁了,但要跟刑天这种上古时期便已名动天下的战神相比,自己当然只能算是“小小年纪”。 他运尽目力,四处查看一番,见群妖里头不但有句龙的几位龙子,在远处还有一团火光、一团金气,分明就是祝融和蓐收这两位魔神。 “不妥,”他心中暗道,“句芒在哪里?!” …… ****** 红线、灵凝、袁紫烟、小白四人来到原上元天的所在之处。天地被撕开一条巨大的裂口,狂劲的魔风倾泄而出,吹得他们难以立足。 他们知道只要在这里以四方聚仙旗布下四象法周沙界阵便可以封阻魔风,于是准备散开,行旗走阵。就在这时,红线忽有所感,回头看向身后,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接近,道声“小心”,提醒众人戒备。 袁紫烟亦是眉头一蹙,将手一放,一点光芒亮起,照彻周围。她本是两仪三气坎离灯转世,光芒之内有阴阳二气流转,破尽幻象。果然,一道青影现出身来,仿若一只白色巨鸟。 袁紫烟失声道:“木王句芒。” 木王句芒见自己被识破,也不答话,其速更疾。红线见这神魔如此身份,竟还想要偷袭暗算,叱声“卑鄙”,与小白一同倒迎而上。上元破虚剑与紫煞刀划破虚空,其势惊人,句芒却冷笑一声,爆出劲气。 劲气与刀剑相交,红线和小白二人立时抛飞。小白差点掉入天地裂口,幸有灵凝及时甩出玄天绫将他拉回,红线亦是娇躯微颤,气血翻腾,这才知道这位上古魔神果然是名不虚传。 句芒身形一涨,顶天立地,沉声道:“哪来的小辈,竟然跑来送死?” 灵凝心生怯意,低声道:“怎么办?” 红线毅然道:“总不能在这个时候逃走?先战再说。” 灵凝心想果然,问师姐就跟没问一样,别说这里只有一个魔神,就算五大魔神齐聚,师姐只怕也是“先战再说”。 第二十五章 九转炼心战句芒 小白亦是长刀斜指:“不战还能怎样?” 身子一转,紫煞刀往下一插,一道烈火凭空而现,从魔神下方燃起,欲将其卷入火中。红线也不多说,身随剑走,纵至魔神身前,仙剑一抖一送,丹景明珠之气化作漫天月色,直洒而去。 句芒道:“有点本事!” 巨大的身躯突然消失,烈火与月光俱都扑了个空。 “在下面。”袁紫烟撒出坎离灯光,发现句芒瞬移后的身影,慌忙提醒。 红线和小白大吃一惊,没有想到这魔神如此巨大的身子也能说移就移。灵凝更是慌乱,下意识地便施出一招冰石乱坠,无数冰雹往下方砸去。她早已将师父的青阳之气完全禀承在自己体内,这随手一招,玄气暗藏,便是句芒也不想就这样挨上一击。 然而句芒再次消失,只一瞬间便移到了小白身后。袁紫烟虽然发现它移动的轨迹,却来不及提醒,句芒利爪一挥,好在小白及时醒觉,转身挥刀,勉强截住句芒的这一击,却仍是不免喷出鲜血,带伤飞坠。 红线大怒,御着剑光直划而去,句芒却又再次消失。袁紫烟正想察探它去了哪里,身后已是劲气狂卷,赶紧将身一晃,借着一道疾光遁走。句芒一爪挥空,发出厉啸,便又消失。 灵凝猜想这一次它不是移到师姐身后,便是移到自己身后,慌慌忙忙回头一看,未看到句芒,又看向师姐,果然看到句芒在师姐身后凝聚成形,想要大声警告,却已来不及了。 红线却也知道自己陷在危险之中,然而她却毫无惧意,只将灵心守住神识,一刹那间,便进入九层炼心的第八层。当日师父教她九层炼心之法时,她只能修到第七层的已明之心,虽是成就大还仙体,却终究还是未能进入大道。然而师父却说最后两层,只要时机一到,她便能自行领悟。 红线虽然总是喜欢埋怨师父不正经,其实对师父的话极是信服。如今身为上古魔神的木王句芒就在身后,形势危急,她持剑而立,本是以已明之心静守,却不知不觉便进入了第八层的“炼已伏之心而使之通神”。 通神者,神出其中而不为物情所迷,周围的所有情景立时全都映在她的心头。 头也不回,她将仙剑往后一撩,剑光暴散,竟无巧不巧地与句芒的利爪撞在一起。句芒没有想到如此奇诡的一击竟会被这少女接下,心想多半只是碰巧而已,于是重施故技,再次消失。 红线乃是胆大之人,也不去想其它,只忖着既然自己已进入九层炼心的第八层,何不干脆趁这时将第九层也一起突破?于是又将已伏之心提到极致,心胸浩荡,神满虚空。 其实这九层炼心的最后两层,本就只有在身处险境时,于巨大的压力下才能领悟出来。有道是“灵心日见、炼虚一朝”,红线对自己本就从来不曾松懈过,就算未能领悟到这最后两层的境界,也不忘将这两层的心法日日琢磨,此时际遇来到,自是很快便融会贯通,直接达至第九层的已灵之心。 已灵之心,炼的其实便是一个“空”字。乾坤有碍,惟空不碍,世界有毁,惟空不毁。大道之境,其实便是大空之境。 红线身子一旋,身若电光,句芒还未在灵凝身后完全成形,她已破空而至,一道剑芒直接斩去。句芒没有想到自己的瞬移竟然会如此轻易地被人看穿,也是吃了一惊,不得不舍弃灵凝,以劲气应对红线。 灵凝赶紧脱身飞出句芒与师姐的战圈,转过身与飞来的袁紫烟和小白一同看向句芒,却见师姐已化作一道剑光围着魔神疾走,忽焉在前,忽焉在后,势如流星,翩迁若燕。她本是聪慧之人,一眼看出师姐的修为竟在这关键时刻再上层楼,已达大道之境,不觉又惊又喜。 句芒也是暗自震惊,它对自己的移形换影之术本是相当自信,然而现在,它瞬移到哪里,这红衣少女马上便追到哪里,紧缠着它不放,令它无法再偷袭其他人。 虽然如此,句芒毕竟是天地未分前便已存在的上古魔神,只凭着强大的劲气与红线战在一起,便也能够稳居上风。 灵凝也知道师姐虽然已达至金仙境界,但这魔神太过强大,这样下去,师姐终是不免落败,焦急万分,便欲冲上前去帮助师姐。袁紫烟却知道对付这种上古魔神绝不是单靠人多便能取胜,将灵凝拉住,道:“我们加入战团,不但对付不了句芒,反而会束住你师姐的手脚,让她因为担心我们安危而无法发挥实力,倒不如另想办法助她。” 灵凝急道:“有什么办法?” 袁紫烟道:“我听说在高天原黄泉国中,天照曾以震天箭重创水王玄冥,那支震天箭便是由你改制的,你可有办法再做一支出来。” 灵凝摇头道:“那支震天箭因附有始气,才能杀伤玄冥。然而现在我们既没有震天箭,我也来不及提炼始气……” “并不一定要是箭,只要是与震天箭同一级别的神兵利器,效果应该也是一样。”袁紫烟看向小白手中的紫煞刀,又道,“至于始气,便交给我好了。” 说完,袁紫烟将自身元神遁出体外,化作一盏琉璃灯,灯头闪着一缕奇异的黑色火苗,仅仅是看着这缕火苗,便让人心神不安,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灵凝心中一喜,想道:“是了,宝儿的姐姐乃是两仪三气坎离灯转世,这‘三气’中便已包含了始气在内。” 将小白的紫煞刀借来,灵凝摘下火苗,开始将这两者炼成一体。这种事她本就做过一次,自是熟稔,而小白的紫煞刀不但其材料不下于分天四剑,而且不知为何,所附带的青阳离火对于灵凝来说,简单就像是来自她的体内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她忍不住问道:“小白,你这刀究竟是从何而来?” 小白耸了耸肩:“别人送给我的。” 灵凝心中疑惑,但却没有时间多问。上次改制震天箭时虽然耗费了一整天,但其中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提炼始气的过程中,现在始气既然是现成的,剩下的自然简单多了。 附有始气的紫煞刀改制好后,她将刀交给小白。小白提在手中,见刀尖上虽然附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杀意,用起来却没有什么不同,不再答话,提着紫煞刀便往句芒劈去。 此时,红线在与句芒的缠斗中已渐落下风,虽然如此,句芒却是越战越惊,发觉这丫头在与它打斗的过程中仍在不断变强,若是按照仙族的等级划分,那便是已超越大道之境,不断地向玄感之境逼近。 想到这样下去,弄不好哪天这丫头会强得连自己也对付不了,句芒杀意更盛,怒喝一声,以狂烈至足以排山倒海的可怕气劲击向红线。 红线冷笑一声,忽地摇身一变,变出三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分明持着破虚剑、阴阳镜、青莲宝色旗。阴阳镜照定句芒,令它无法变化。青莲宝色旗仙气翻滚,护住自己,上元破虚剑朝上一指,一道剑光冲霄而上,再直折而下,破入句芒体内。 句芒负痛怒吼,气劲不减,同时将三个红线击中。两个分身立时被毁,最后一个亦口吐鲜血,幸有青莲宝色旗护身,才得无事。 句芒更添怒意,瞬移到红线身后,欲将她一举击杀。而红线已来不及躲避。 就在这时,一道刀光破空而来,无形的杀意直接将句芒锁定。句芒心中一惊,回头看去,见杀来的是那个它原本并不如何放在心上的男孩。 在男孩所持紫刀的刀尖上,闪着一点连它都不免生出惧意的光芒。 刀还未至,无限杀意便已透体而下,句芒想要化作青光逃走,然而在它刚才的打斗中,不只是红线,连灵凝也看破了它的移形换影之术。灵凝左手暗掐九宫,右手挥舞玄天绫划出奇门遁甲中的“天网四张”。 天盘六癸,地盘时干,天网四张,强出者立见血光。 句芒被“天网四张”困住,一时间无法脱身,想要以劲气截住小白,红线却已及时回身一剑劈来,剑芒暴射,令它剧痛怒吼,一掌击飞红线。 紫煞刀便在这时劈在它的脑门上,挟着始气,毫无阻滞地破进这上古魔神体内,又生出惊人涡流,将它的硕大身体完全摧毁。 ****** 灵凝没想到凭着他们四人,竟真的能杀死木王句芒,觉得幸运无比。她飞到师姐身边,将其扶住,见师姐虽然伤得不轻,却幸好没有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小白和袁紫烟也飞到她们身边,袁紫烟脸色虚弱苍白,显然那一缕始气也耗费了她不少修行。 小白则仍在看着手中的紫煞刀,见刀上那丝黑暗之气在斩杀句芒后便已失去,暗道可惜,想着要是那种气息能够始终附在刀上,自己从此以后不就天下无敌了? 灵凝问:“小白,你到底是谁,又从哪里来?” 小白耸了耸肩:“我不能说的。” “哦,”灵凝道,“对了,小白,我有一样东西好像不能用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笔记本电脑?”小白接过来折腾一下,说道,“没电了,要拿去充电……等一下,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灵凝同样睁大眼睛:“小白……你难道是来自未来?” 小白汗了一下,他不知道灵凝曾穿越到二十一世纪,看到灵凝竟然会藏有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自然不免惊讶,等意识到自己露出马脚时已太迟了。灵凝原本也只是想试上一试,没想到小白真的是从未来穿越而来,又想到小白的紫煞刀怎么想都跟师父和自己有所瓜葛,而他所用的刀法虽然天书中并无记载,却也像是以太阴剑诀为原理变化出来,只是比梁休强行修炼的太阳剑决更加稳定罢了。 她问:“小白,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小白摊手,“我也说不清她到底是谁,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收我为徒,教我一些道家心法,这刀也是她送给我的。” “她很厉害?” “一般般,”小白叹气,“她教我的东西,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根本就是随便找些东西教给我,还得我自己瞎琢磨,或者是找别人去问。至于她的来历,她也没告诉过我,我只知道她是一个狐仙,贪玩得紧,有时候教我道法教到一半,想起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下就跑没影了,找都找不到。” 狐仙?灵凝暗自想着。小白应该是太乙一脉在未来的传人,如果说他的师父是一位狐仙的话,难道会是媚儿? 想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小白现在才十岁出头,本事已经相当不弱了,以媚儿的能力,怎么也不可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出来。 红线调息完毕,四人计议着,袁紫烟道:“句芒此时虽死,但像这种魔神,都有在魔风界中重生之能,我们还需尽快布下四象法周沙界阵,再赶往太素天。” 于是,四人开始准备布下旗阵…… 第二十六章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风沙与血气充斥着整个天界,太素天中,战斗仍在持续着,仿佛永无休止。 风魂看着黑压压的天地,心里也不禁焦躁起来。被控尸*变成僵尸的妖魔实在是太多太多,怎么杀也杀不完,而明明应该在上三天中的句芒却始终没有出现,也让他开始担心红线等人的安危。 在他身边,王母娘娘手持玉钗,随手一抖,漫天星辰砸落,妖魔死伤无数。 一道烈焰破空袭来,乃是上古魔神祝融。王母娘娘正欲飞身迎战,刑天已先一步跳出己阵阻截祝融。火王与战神战在一起,罡风四起,惊雷不断。 风魂见围攻太素天的妖魔实在太多,这样下去,还没等杀光妖魔,众仙便不免力歇而死。尤其是像并封、夫诸、飞廉等生前便以凶残闻名三界的妖魔,被强行转变成不惧魔风的僵尸后更是只知杀戮而不知疼痛,极难对付。 他在心中快速动念,移至王母娘娘左侧,道:“必有人在背后以控尸*对这些已死的妖魔进行组织,以我看来,躲在背后使用控尸术的,多半便是句龙九子中的几位。这九位九子中,囚牛、睚眦、嘲风、狻猊四位始终不曾现身,躲在阵后施用控尸术的,多半便是它们。” 王母娘娘道:“只是水云宫周围有九玄青云之气护持,我等才能无事,那几位龙子却必是躲在魔风之中,我方中能够在魔风中自由来去的,便只有你与刑天,其他人或是无法在魔风中行走,或是虽有此能,但是本事不济。” 风魂道:“既如此,便由我去找出那几位龙子,看看能不能破去它们的控尸术。” 身子一闪,以太乙丹景隐地八术化作白鹿,悄然地潜入群妖之中。妖魔虽众,但绝大部分其实都已死去,只是在转化为死尸后被迫战斗,残暴虽然更胜从前,却已无法思考,自然也看不穿他的变化之道,有能力看穿的少数几位魔头也不可能时时注意所有角落,自是被他一点一点地潜出敌阵,没有让蓐收和祝融两大魔神,以及蒲牢、负屃等几位龙子发现。 风魂在敌阵后方快速飞掠,终于在一颗陨星附近看到一个妖魔挥动巨大白幡,这妖魔形样如狮,又坐于香炉之上,显然便是句龙第五子狻猊。 风魂手持东皇钟悄然地潜到狻猊身后,狻猊却并非那些被迫成为尸妖的家伙可比,先一步生出警觉。只是,等狻猊回身时,风魂已将东皇钟甩了过去,东皇钟撞在狻猊身上,却只发出一声闷响。狻猊喷血逃窜,风魂不想让它逃走,接回东皇钟手捏六壬瞬移到它的前方。 狻猊大吃一惊,想要呼救,却已太迟。 东皇钟再次撞了过去,直接将它撞成肉泥。 风魂转头看去,见群妖中果然有一处乱成一片,一些妖魔竟自相残杀起来,显然是受到了狻猊之死的影响。只是这些失控的妖魔只占了一小部分,虽然让群仙所受的压力减缓了些,却无法扭转整个局势。 他身形一闪,再去寻找其它龙子。 风魂借着遁法四处搜寻,因上三天中尽是尸妖,他便只搜寻生气,果然又找到了一个妖魔。那妖魔模样有若豺狼,正是龙之九子中的睚眦,其双目怒睁,形样狰狞。 风魂想故技重施,潜到睚眦身后进行暗算,睚眦后脑却骤地睁开一目,发现了他。睚眦身子一闪,掉过身来对他怒目相视,与此同时,另有四道光影纵掠而来,乃是九位龙子中的霸下、狴犴、负屃、螭吻。 风魂立时知道它们已发现狻猊死在他的手中,早已布下陷阱等在这里。龙生九子,虽然子子不同,却毕竟是同根相生,这五位龙子死死盯着风魂,将不得将他生啖。 风魂也知道这是一场无法避开的硬战,不杀死这几位龙子就无法消除控尸*。他祭出东皇钟砸向睚眦,霸下却窜在睚眦身前挡住东皇钟,巨钟撞在霸下的龟壳上,发出一声清音,却未能击伤霸下。 风魂心想这霸下果然不愧是长成乌龟模样,身上的那张壳坚硬得很。 霸下身后,睚眦怒啸而来,杀气凛然。负屃、狴犴亦一同出手,螭吻则取代睚眦的位置,躲在霸下身后。 风魂见螭吻躲在霸下身后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便知它多半是以妖术为主,果然便见它招出大水朝自己淹来,水中恶臭连连,也不知藏着多少毒素。 风魂纵起身子躲开毒水,东皇钟往睚眦一掷,自身爆出黑色劲气卷向负屃和狴犴。负屃是九位龙子中长得最像龙的一个,身子一卷,挟着疾风张爪舞牙地扑向风魂,狴犴则喷出火来,欲将风魂烧成飞灰。 风魂却早有准备,一道火光从他身上骤然生出,护住自身。他虽然已将青阳之气完全度给灵凝禀承,体内却还存有两人多次双修时,灵凝度给他的烛龙离火。烛龙离火至阳至刚,与狴犴喷出之火互相消融,他却欺身而上,与负屃战在一起。 一声怒吼,地动天惊。负屃咬在风魂肩上,却未能将他以玄气护身的胳膊咬下,而风魂却趁机将玄气凝成刀影,一刀斩断负屃。负屃惨嘶一声,半截身子掠向天际,洒下血雨。 剩下四位龙子又惊又怒,睚眦避开东皇钟疾扑而来,霸下亦以那坚硬得有若金刚的身子撞向风魂。风魂刚才为了在照面之间斩杀负屃,既要以烛龙离火抗住狴犴,又以玄气护身硬挨了负屃一咬,这些龙子都是修了万万年的妖魔,妖气惊人。他虽然成功将负屃斩成两截,却也经脉发燥,不得不连施九宫,移形换影,避开睚眦与霸下的追袭。 螭吻见风魂的身形如雾似幻,变幻莫测,睚眦和霸下连他的衣角也无法碰触到,立时口吐怪言,一道封绝快速展开,周围情景变得有如水墨画般,只余黑白两色,毫无其它色彩。风魂没想到这妖魔竟有这种本事,也暗吃一惊,九宫之术被破,他只得左足虚点,化作旋风,在睚眦与霸下之间快速穿过,闪向螭吻。 眼前火光一闪,却是狴犴冲了上来。 前有狴犴,后有睚眦和霸下,螭吻又在暗中再施术法。 风魂丝毫不惧,暗捏手指一引。冲向风魂的睚眦忽觉身后疾风响起,一扭头,却见东皇钟正以奇诡的角度向它后背撞来,而风魂则以奇妙的身法止住冲势,闪电般折了回来。 睚眦这才知道风魂故意装作扑向螭吻,真正要对付的却是自己。霸下和狴犴被风魂玄之又玄的身法所骗,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只捕捉到风魂留下来的残影。 刹那之间攻守错位,反而变成睚眦独自夹在风魂和东皇钟之间。睚眦却也是凶残之辈,俗话中常说的“睚眦之仇必报”,说的便是这位龙子,它知道自己难以躲避,反对东皇钟不理不会,全力扑向风魂。妖力与玄气骤然相交,爆出震天巨响,东皇钟从后方撞上睚眦,睚眦血肉横飞,当场惨死,风魂却也滞了一滞,紧接着被螭吻暗施术法击中,全身一麻。 他心知这是最危急的一刻,身子虽然无法动弹,却以心御剑,囊中剑光飞出,刹那间便刺中疾扑而来的狴犴。他御出的乃是分天四剑中的东海秀霸剑,自带四海霸气,狴犴被秀霸剑刺中,如何能保?立时怒吼一声,声音戛然而止,整个身子也没入风沙,被撕成碎片。 霸下趁机撞在风魂身上,那硬得几不可摧的龟壳有若压顶的泰山,风魂胸口一闷,喷出鲜血。 强忍伤势,风魂借着血光瞬移到螭吻身后。螭吻却也机灵,在风魂喷血的那一瞬间便已知道风魂必会借血遁闪开,毕竟血遁和五行遁术、奇门九宫不同,乃是借自身精血移形换影。风魂在它身后一现身,它便以水生木,借木气瞬移到霸下身后。 霸下再次冲来,风魂一边召回东皇钟护住自身,一边让玄气在体内快速流转,治愈伤势,驱逐麻痹感。东皇钟与霸下再次相撞,又是一声震响,恢复动作的风魂则趁机跃过东皇钟和霸下,直扑螭吻。 霸下想要回身追击,但它体型过大,身子又硬,转身时反而有所不便,慢了一拍。风魂快速接近螭吻,见它又想施法,暗取棋子骤然出手,十二枚棋子落在螭吻身边,布成阵势,他自己也快速投入阵中。 螭吻发现风魂布下的乃是奇门遁甲中的“八门伏吟”,不由大吃一惊。八门伏吟,万事皆凶,螭吻施法失败,被风魂错身而过。 剑光一闪,螭吻立时身首异处。 霸下却又撞了过来。 风魂为了不让螭吻以术法逃走,只能抢先布下“八门伏吟”,此时他自己也陷在八门之中,无法脱身。眼见霸下挟着势不可挡的妖气快速接近,他来不及解除阵法,只得猛一咬牙,回剑往自己肩头一刺,血花四溅,他借着血光脱出八门,闪到东皇钟旁。 霸下冲势过快,又不通阵法,反撞进了“八门伏吟”之中。 风魂强忍四海霸气在体内乱撞的痛苦,左手持钟,右手持剑,以剑拍钟,两样上古神器不断撞击,敲出震天巨响。源源不断的钟声震向霸下,透进坚不可摧的龟壳,“八门伏吟”又将这种伤害加倍,令霸下痛苦不已,硬壳虽仍完好,壳内身体却被震得五脏错位,血管爆裂。 最终,霸下嘶吼一声,内脏爆开,惨死当场,坠入无止尽的风沙中。 风魂虽然连杀四位龙子,只余负屃带着半截身子逃走,自身却也身上带伤,尤其是在“八门伏吟”中以秀霸剑自伤身体施展血遁的那一剑,更是让他体内伤重难支,若不是凭着一口气硬撑下来,只怕早已昏迷过去。 杀了霸下后,他任由东皇钟飘在空中,自己坐在钟上调息伤势。然而秀霸剑太过霸道,他虽然提前做好准备,又算是秀霸剑的主人,却还是无法避免霸气在体内的反噬,极是难受。 就在这时,他心中忽有所感,就像是有什么危险在向自己袭来。 抬头一看,只见一道金王划破虚空,挟着凛冽杀气向自己冲来,立时身子一僵,生出无限寒意。 金王蓐收……不是吧?! 这个时候? …… 第二十七章 太乙双修战蓐收 水云宫前,王母娘娘带着众仙与群妖相抗,然而尸妖实在太多,今他们难以抵挡。幸好关键时刻,群妖内部生出乱子,一些失控的妖魔毫无目的地自相残杀。 而就在此时,原本刮个不停的魔风也开始急速削弱,王母娘娘与真武大帝等精神一振,心知必是薛红线和灵凝等用四方聚仙旗布法周沙界阵,已堵住了魔风外泄之处。 魔风一退,妖魔又开始自相残杀,众仙的形势立时好转起来。 王母娘娘的仙气不再受魔风压制,将手中金钗一旋一抖,银河中有无数星辰卷扯而来,再爆散而出,只一瞬间便杀了数千妖魔,显出已证玄感的金仙实力。在她身边,真武大帝以七星宝剑斩出光环,许飞琼用太素赤霄剑撩出长虹,左突右闯,挡着披麾,李靖与魏夫人等一众仙神紧随其后,紫光夫人则在群仙后方连施仙术。 而这些妖魔被强行转化成妖尸的弱点则开始暴露出来,躲在暗处施展控尸*的囚牛、睚眦、嘲风、狻猊四位龙子中,死了睚眦和狻猊两个,乱了一半,又因变成妖尸后失去神智,无法自行组织起来,内中虽还有并封、夫诸、飞廉、傒囊等著名妖魔,数量上也尽战上风,却是各自为战,乱成一团,在一众仙神的齐心合力之下,开始溃败。 祝融又惊又怒,明明应该胜券在握,它也不明白为什么战局会突然出现逆转。本该赶来参战的后土娘娘一直没有出现,前去阻止那几个手持四方聚仙旗的小辈封印天地裂口的句芒也没有再回来,看上去竟是已死在那四个不知名的小辈手中。狴犴、霸下等几位龙子濒死前的怒吼声相继传来,连刮在上三天中的魔风也开始快速消散。 更重要的是,明明应该早已死去的刑天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将他死死缠住。 刑天乃是仙族中以凶悍狂野闻名的战神,天界仙神自有不少,独他能够与帝俊争神,此是幸事?祝融虽然不惧刑天,一时间却也杀他不死,再加上刑天那悍不畏死的打法,令祝融觉得就算杀了他,自己也不免身上带伤。偏偏句芒、蓐收、后土三人此时都不在身边,仙族中却还有实力不下于刑天的昊天金母王母娘娘。 见魔风越退越快,王母娘娘实力恢复。祝融并不担心会真的死在王母娘娘和刑天手中,毕竟只有他们十大魔神中的人,才能杀得死他们自己,但重生毕竟有个过程,他若是死在这里,魂魄回到魔风界中,谁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再次出来? 他开始生出退意。 ****** 风魂见蓐收向自己飞来,他身上带伤,自是不敢再战,收起东皇钟掉头就逃。 蓐收知道正是由于风魂的出现,这场仙妖大战才开始生出变化,又见风魂一连杀了几位龙子,心中大怒,对风魂紧追不放。 风魂暗叫糟糕,他有伤在身,这样下去,难免会被蓐收追上。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迎面划来,落在他的面前。以太乙金光纵飞来的自然便是红线,红线未曾发现金王蓐收在远处追来,只是看着师父道:“师父,我们已将……唔。” 风魂直接将她抱住,用嘴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两人口舌相连,太乙白玉轮自然发动,将他们的真阴与真阳连在一起。红线立时知道师父伤得不轻,风魂也发现这个大弟子同样也是经脉受损。阴阳二气彼此流转,双修双益,两人的伤势快速治愈,风魂又趁机在大徒弟的乳上狠狠摸了一下。 红线知道师父一向不正经,但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要不正经,气得真想把他揍上一顿。 蓐收追了上来,见风魂不但不再逃,反而抱着一个红衣丫头吻个不停。它不知道风魂与这少女是在用双修心法紧急疗伤,反以为他是故意轻视自己,怒意更甚,以乱天钺斩去,空间立时撕出一道裂痕。 风魂与红线心有灵犀地一同飘飞起来,身体分开,嘴唇却仍贴在一起。两人同时御出剑光,一为上元破虚剑,一为东海秀霸剑,双剑合壁,幻出千千万万道剑光。 蓐收以乱天钺接连攻去,却尽被这些剑光所阻,大怒之下,身子一长,顶天立地,乱天钺破入剑圈,欲将风魂师徒二人斩成两截。风魂从女徒儿唇上分开,抓住她的手一甩,将她甩远,自己则祭出东皇钟。钟钺一撞,疾风倒卷。 红线以娇美的身姿划了个弧线,绕到蓐收身后,剑势玄奇无比地划向蓐收。一师一徒与这上古魔神战在一起,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蓐收身形急转,无数霹雳于虚无间生出,交错而下,风魂与红线时分时合,互相呼应。 众星纷坠,云翻雾涌,蓐收见怎么也无法击败身边二人,开始急躁起来。周围风沙减弱,远处杀阵腾腾,令金王意识到战局对己方越发不妙。沉声一喝,它用乱天钺劈中红衣少女的破虚剑,红线被迫飞退,金王则化作金气卷向风魂。 风魂见它来势凶猛,亦不再退,身形一长,根根黑色血肉从皮肤间钻出,变成长有肉翅的黑色妖魔,与蓐收撞在一起。随着轰然一响,黑色妖魔喷血抛飞,蓐收却也不好受,定在那里使劲喘息。 “皇天?”金王蓐收终于认出眼前的这个家伙,怒极反笑,“原来是你!” 风魂心知自己的黑色魔神之身无法维持太久,否则不免重蹈上次神智迷失的覆辙。总不能每次丧失理性,都让慧红或是隐娘牺牲贞节来救自己? 狂吼一声,风魂挟着黑云冲向蓐收。 红线见师父和魔神都被黑风吞没,一时间无法插手,只得停在一旁紧张观战。黑风卷起的云团一阵阵地压缩,发出一连串的噼叭碎裂声。忽地,黑团爆散,惊天动地,风魂回复人形,带血飞退,金王蓐收亦身上带伤,蚀了一目。 红线见机会难得,将自身玄气提至极致,连人带剑旋向蓐收,势不可挡。 蓐收心知不妙,它与皇天俱是上古魔神,互相战斗所受的伤难以凭自身能力愈合,偏偏这红衣少女亦非弱者,剑若流星,身带月光,竟有若皓月砸落,势不可挡。 蓐收盯着飞来的少女,忽地诡异一笑。红线在疾飞中见它笑得古怪,心生警觉,果然身后传来一阵杀意。她急促地回头一看,见有一个手持巨钟的妖魔正往她背后偷袭,乃是句龙九子中的蒲牢。 蓐收冷喝一声,亦以乱天钺扫向红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红线没有想到在自己寻找机会杀向蓐收的时候,竟有他人等着偷袭自己,一时间反陷入夹击。她亦是倔强之人,心知就算此时回身也已来不及了,干脆加快剑势,只往蓐收冲去。 风魂见红线涉险,心道“不好”!将东皇钟往远处一扔,喝道:“蒲牢!” 风魂这一掷隔得太远,东皇钟又扔得歪了些,蒲牢原本完全可以不用理会。然而随着风魂一声叫唤,它却下意识地舍弃红线,将自己的钟往风魂的东皇钟撞去。 蓐收气得三尸神乱跳,不得不独自面对杀来的红线。风魂也没有想到居然奏效,自己也汗了一下,心想:“果然不愧是‘凡钟欲令声大音’的蒲牢,看到钟就想去撞一下,这智商,估计也就跟看到有人扔骨头就非要去追的小狗差不多。” 两钟相撞,一声轰呜。与此同时,红线的破虚剑也与蓐收的乱天钺互相交击,红线的伤势已在刚才与师父的“互吻”中恢复过来,蓐收却还未能摆脱与化作黑色妖魔的风魂互斗时所受之伤。再加上红线是拼着宁可被蒲牢在身后偷袭成功的赴死之心杀来,此消彼长,蓐收浑身一震,乱天钺脱手飞出,自己也被红线一剑劈中。 蓐收负伤怒吼,一脚踢飞红线。 风魂却已回过气来,飞上前抱住红线,两人再次吻在一起,体内元阴元阳快速交换,伤势一瞬间好了七八。紧接着,两人同时施出以一化三的分身之术,变作三个风魂,三个红线。 三个红线分持上元破虚剑、六时含景莲、九转神龙罩。 三个风魂则分持东海秀霸剑,以及从红线囊中取出的阴阳镜和青莲宝色旗,又暗用心法将东皇钟悬在上空,将蓐收和蒲牢隐隐罩定。 金王蓐收越看越惊,眼前二人明明应该也像自己般身受重伤,却又很快便如无事一般,反施出玄妙神通,所持法宝亦全是神兵利器,令人心寒。尤其是这六个分身所立之处暗合阵势,令它和蒲牢无法遁走。 两支上古神剑化作蛟龙剪向蓐收和蒲牢,剩下四宝亦同时施展。只见光影交错,风云变色,蒲牢最先经受不住,被风魂寻着空隙,将东皇钟狠狠砸在这位九子的脑门上,立时砸了个脑浆四溅。 蓐收见蒲牢惨死,更是心生退意,却被阴阳镜照定元神,虽以各种神通进行变化,终是难逃风魂师徒二人的双剑合璧,身上剑伤越来越多,欲拼死反扑,与风魂师徒同归于尽,却又被青莲宝色旗挡住。 最终,蓐收惨叫一声,整个身子都被东海秀霸剑和上元破虚剑绞成碎片,元神想要逃回魔风界,无奈风魂的前身同样也是上古魔神,自有一种玄妙至无法言说的死气,将蓐收的魂魄也一同摧毁。 只有魔神才能杀死魔神。 第二十八章 一剑光寒透云霄 蓐收最后的惨叫声传入了祝融耳中,让祝融更是无心恋战,身子一窜,化作火光脱出战圈。刑天一斧劈空,再要追袭祝融时,祝融已消失不见。 句龙九子中仅剩的囚牛和嘲风见连祝融都已逃走,更是心胆皆寒,一同悄悄溜走。一众尸妖无人主持,乱上加乱,只凭着一股戾气负隅顽抗。 灵凝也跟袁紫烟、小白一同飞了过来。灵凝看到爹爹无事,自是欣喜,又见到许飞琼竟然也出现在这里,更是高兴。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银河中有数万星辰突然生出奇异光芒,一道涡流出现,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黑洞。周边的无数星辰尽被吸入其中,整个水云宫也被拉扯过去。残留在上三天中的魔风和那些尸妖纷纷被扯入涡流,许多防备不及的仙神亦难逃一劫。 王母娘娘暗自心惊,这黑洞内暗藏着一种可怕的能量,连她也生出寒意。而那惊人的吸力仍然在将所有人向内扯去。 刑天以混元开天斧连劈数斧,划破空间,稍为将黑洞的吸扯之力抵消了些,他纵到王母娘娘身边,沉声道:“这是什么?” 王母娘娘脑中念头快速转动,心中忽地闪过电光,失声道:“这必是通往归墟深处归元境的通道。归元境内皆是始气,一旦落入其中,无人能逃。” 刑天问:“为什么它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必是承天效法后土娘娘在背后弄鬼!”王母娘娘道。 黑洞之内尽是始气,生出的拉扯之力连王母娘娘和刑天、真武大帝、紫光夫人这等金仙也难以摆脱。真武大帝以七星宝剑护住灵凝,刑天以混元开天斧护住身后一众仙神,都只能勉勉强强止住吸力,无法脱出。 与此同时,漫天尽是飞沙走石,无数陨星划向黑洞,让他们难辨彼此,除了不时听到惨叫连连,俱无法再做什么。 在远处,风魂和红线亦是艰难支撑。风魂扔出棋子,在周围摆下棋阵,又有红线以青莲宝色旗抖出云霞,才没有立时被扯向银河。 “是阿蟾!”风魂心中亦是闪过电光。在这之前,他便觉得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只是一直没有弄清缘由,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 在进入上三天时,阿蟾曾说过一段话。 ——“我已经设下了将祝融他们重新封入魔风的陷阱,等他们发现上当受骗时,他们也将拿我毫无办法。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这就是阿蟾用来杀死祝融、蓐收、句芒的陷阱。 她先帮助祝融等魔头在三上天中撕出天地裂口,想要将所有仙神一举歼灭,与此同时,又悄悄在背后安置了这个陷阱,准备在事后暗算其他三位魔神。这也是后土娘娘会任由红线他们用四方聚仙旗封印罗酆山的原因,就算是可令万物归元的始气也无法彻底杀死祝融、蓐收、句芒,但却可以迫使它们回到魔风界内重生,只要将魔风界与天、地、人三界相通之处完全封印,再加上昊天金母、南极仙翁等一众金仙全都死去,那这天地间,还有谁能阻止她主宰三界? 当然,阿蟾也没有想到如此完美的计划竟然也会生出意外,先是消失了两万多年的太素天居然在这个时候重现,令王母娘娘等人得以保全,再加上风魂又带着红线、灵凝、袁紫烟、小白,不顾她的劝阻进入上三天,以四方聚仙旗阻止魔风外泄,又连杀句芒、蓐收和数位龙子,使得这场仙妖大战的形势开始逆转。 但对阿蟾来说,这番意外并没有太多关系,不过是原本准备用来对付祝融和蓐收、句芒三魔的陷阱,现在变成用来对付天界仙神,反而是祝融因为在关键时刻怯战逃走,得保无事。 明知道阿蟾的野心,风魂却发现自己此时竟什么事也不能做。王妙想当年只是凭着以戮仙剑舞生出的一点始气,便能斩杀数千妖魔。天照用附在震天箭上的那缕始气,亦曾经重创玄冥。 而这黑洞之内,竟积压着不知多少始气,周围的星辰被扯得纷纷坠去,整个星盘乱成一片。风魂布在身边的棋子亦开始摇摇坠坠,难以支撑。 更糟糕的是,风魂发现所有的遁法都已无法用出。 黑洞的拉扯之力越来越大,风魂心知这样下去,自己和红线都难逃此劫,而此时不知在哪个位置的灵凝和袁紫烟等人,只怕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可能已经被扯入了黑洞。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远处却飞来一人。风魂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有人能够在上三天中自由行走,心中惊诧,却见飞来的竟是袁紫烟,这才明白过来。黑洞之内尽是始气,袁紫烟却是两仪三气坎离灯转世,自身同样也带有始气,想必就是因为这点,她才能不受黑洞的影响。 袁紫烟飞到风魂和红线面前,急道:“风公子,形势危急,现在该如何是好?” 风魂道:“你可有办法让我们也像你一般,不被吸进去?” 袁紫烟将素色云界旗交给红线,自己坐在红线身边,元神脱窍而出,化作一盏琉璃灯,乃是她的真身。风魂持住坎离灯,一道焰光将他照定,他只觉浑身一轻,不再受到黑洞内的始气影响。 袁紫烟的声音从灯中传出:“风公子,我的这点始气只能护住一人,无法再做更多。” 风魂心想,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便让红线以青莲宝色旗和素色云界旗保护好袁紫烟的身体,自己持着两仪三气坎离灯飞了出去,想着王母娘娘乃是得道于混元初期的大罗金仙,或许能想出办法扭转当前局面。 风沙乱卷,一颗颗流星从他身边飞过,美得像无数彩蝶漫天齐舞,只可惜投入的却是那能够吞噬一切物质的黑洞。虽有坎离灯护身,风魂不再被黑洞拉扯,但整个星盘乱成一团,九重天中的琼楼玉宇纷纷崩溃,令他方位全乱,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寻王母娘娘,又或是许飞琼和灵凝、小白等人。 就这样寻了许久,他心中越来越焦急,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现出一道七彩虹光,飞了过去,却见困在那里的竟是勾陈宫紫光夫人。 紫光夫人见风魂竟然能够不受影响地飞到自己面前,眸中闪过讶色。她与王母娘娘、上元夫人相同,同样也是混元得道的金仙,此时此刻,却也只能勉强以仙气护住自己,虽然还未被卷入黑洞,却是寸步难行。 风魂看到紫光夫人,想起她当年害得王妙想削骨碎肉之心,心中闪过一丝怨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飞到紫光夫人面前拜道:“夫人,王母娘娘在哪里?” 紫光夫人在与妖魔战斗中本就已筋疲力尽,此时虽以七彩虹光护身,却是面容憔悴。她见风魂手中持着的琉璃灯不时幻出光晕,知道风魂定是凭着这一异宝才能得保无恙。注视着风魂,她道:“我也不知候瑶琼现在何处。” 风魂道:“形势危急,夫人可有什么办法助大家脱离此处?” 紫光夫人快速思量,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摇头道:“这个巨口,通往的乃是归墟深处的归元化境,始气外泄,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想出主意的,或许真的只有候瑶琼一人。” 风魂道:“既如此,便请夫人多忍耐一阵,我这便设法找到王母娘娘,请她设法救出大家。” 紫光夫人沉默。她对风魂并没有多少信任,只以为风魂定会因当年的过节将她视作仇敌,却不曾想到现在自己被困此处,他却仍对自己礼貌不减,心里也不禁对当年自己的蛮撞生出愧意。此时,她也知道自己要想逃过此难,便只能寄希望于此人,于是低声道:“候瑶琼应该正与刑天在一起,刑天的盘古斧亦具有开天之能,应该能够暂时保得大家无事。你只需查看盘古斧的影子,多半便能找到他们。” 风魂道:“多谢夫人。” 纵起身形,掠过紫光夫人身边,紧接着便是寒光一闪。 “你!”紫光夫人只觉胁下一痛,东海秀霸剑已刺入她的体内。七彩虹光立时消散,她朝风魂怒目而视:“卑鄙……” 风魂冷笑道:“比起当年你让妙想所受之痛,这一剑实在是太轻了。” 剑势一转,紫光夫人从胸口处断成两截,划出一道血光,两截身子俱被扯向那诡异得令人心寒的涡流,消失不见。 杀了紫光夫人,风魂不再停留,继续往前飞掠,见远处果然有道道光影劈出,应该就是刑天的盘古斧,于是持着坎离灯加快速度飞了过去。 坎离灯本是袁紫烟的元神所化,袁紫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她对风魂与紫光夫人之间的过节也有所听闻,对风魂想要为王妙想复仇的心理自然能够理解,然而,风魂刚才明明作出一副要对紫光夫人施以援手的态度,令紫光夫人开始相信他的善意,却又在瞬那间突袭辣手,这番手段,却不免让她心生寒意。 她低声道:“风公子……” 风魂冷冷地道:“不关你的事。” 袁紫烟听出风魂语气中的警告,沉默下来,未再开口。 风魂却也止住身形,缓缓搜寻周围。他并不担心袁紫烟会将他暗算紫光夫人的事说出去,袁紫烟与天界仙神并没有什么来往,又曾加入过以推翻天庭为目的的姹女会,怎么也不至于为了替紫光夫人出头而得罪他。 就算仅仅是为了宝儿的幸福,她也绝不会这样做。 然而此时,他忽然注意到,附近还有别人,而那人很可能也将他杀死紫光夫人之事看在了眼中。 第二十九章 香消玉殒天有痕 风魂在跟紫光夫人交谈时,其实便已在暗中查看,确定附近没有他人后,这才突袭暗算,毕竟紫光夫人在仙界地位超然,甚至可以说是凌驾于王母娘娘之上的第一女仙,他绝不想让人怀疑他跟紫光夫人的死有关。但很显然,他查看得还不够仔细,又或是暗处那人本领不弱,竟然没有被他发觉。 他心中冷笑一声,身子一闪,东海秀霸剑撩出剑光,将一颗陨星分成两半,直劈向陨星后的一个娇小身影。那人却不闪不避,只是定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 剑光一顿,风魂止住杀意,看着现出身来的这个少女,沉默片刻后,低声道:“飞琼……” 竟是许飞琼。 许飞琼以太素赤霄剑为支点,以九玄青云之气护身,与紫光夫人一样,虽然未被扯入黑洞,却也无法脱身。风魂收起仙剑,将她抱住,道:“你看到了?” 许飞琼沉默地点了点头,她很清楚地觉察到风魂刚才一剑劈来时所含的凌厉杀意,并且深深知道,如果在这里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此时只怕已经被风魂杀了灭口。 风魂低声道:“我只想替妙想报仇,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从头到尾,他对这东皇之位就没有多少兴趣,他想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每次回想起浑身是血的王妙想,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都一遍又一遍地撕咬着他的内心,就算是再活上千年万年,他也无法将这份伤痛和仇恨放下。不管是用微笑来掩饰,还是一次又一次被迫将这份仇恨藏在心底,都只能加深这份伤痛和仇恨。 许飞琼很想告诉他王妙想还活着,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用独臂将风魂反手抱住,她慢慢地说:“记得吗?我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风魂默默点头。 两人许久不见,虽然想要说些更多的话,但现在毕竟不是时候。风魂想要去找到王母娘娘,却又不想把许飞琼一人扔下,于是问:“紫烟姑娘,能否再带上一人。” 坎离灯内传来袁紫烟的声音:“虽然可以,却无法持久。” 风魂点头,将许飞琼背在背上,朝混元开天斧劈出光影的方向飞去。在他们身后一处所在,隐现着一道淡淡星光,只是两人都没有去注意。 许飞琼伏在情郎背上,在他耳边悄悄地问:“这位紫烟姑娘是谁?” 风魂道:“她是宝儿的姐姐。” 许飞琼将手悄悄捏在风魂腰上:“宝儿又是谁?” …… ****** 风魂背着许飞琼飞了一阵,果然见到了刑天、王母娘娘、真武大帝,以及灵凝和小白、魏夫人,以及残存的部分仙神。在星辰变化,黑洞出现的那一瞬间,王母娘娘及时发现,与刑天合力,将身边所有人都带到了水云宫。 此时,黑洞虽然在将水云宫不断拉扯进去,但刑天以混元开天斧强行劈出道道空间裂口,将黑洞的吸力暂时抵消。只是这样下去,便是身为上古战神的刑天也不免力歇而亡。 王母娘娘见风魂竟然不受黑洞内的始气影响,亦感诧异,在得知袁紫烟便是两始三气坎离灯转世之后,这才明白过来,叹道:“坎离即见,五.不入时。坎离灯本是不祥之物,想不到现在却成了我等唯一的希望。” 风魂问:“娘娘可有办法将那黑洞关闭?” “虽然不知后土是如何打开此洞,但对我等来说,却也有一件幸运之事。”王母娘娘道,“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不但两仪三气坎离灯凑巧出现在这关键时刻,便是分天四剑和四方聚仙旗,也全在这上三天中。你可将你的大徒弟薛红线也带到这里,只要聚齐分天四剑,我便能以分天之阵,将这通往归墟归元化境的通道移出上三天,让它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风魂道:“东海秀霸剑在我身上,太素赤霄剑和上元破虚剑则分别在飞琼、红线身上,剩下的太微分景剑却又在哪里?” 王母娘娘道:“便在我这。” 从袖中飞出一剑,光华流转,仙气萦绕,正是太微分景剑。 风魂见分天四剑果然俱在附近,也是心中一动,想着莫非真有天意不成?当年上元夫人能以分天四剑将整个上元天移出三界,上元夫人做得到的事,王母娘娘自然也做得到。 当下,风魂便让许飞琼留在这里,自己手持坎离灯沿路飞了回去,找到红线。他将袁紫烟的躯壳抱在怀中,又让红线以隐地八术化作白兔站在他的肩头,这才在坎离灯灯光的守护下勉强飞回水云宫。 袁紫烟虽是异宝转世,这一路上却也消耗过大,不得不回到她自身体内。坎离灯消失,风魂马上便感受到黑洞的拉扯,虽有刑天以混元开天斧护住水云宫,这股来自归墟的拉力却仍是无处不在。 王母娘娘道:“要想以分天之阵将这巨洞送往归墟,需先选出四人,将这四支上古神剑带到巨洞附近,分四角将其罩定。” 风魂道:“既要接近此洞,又要不被它吸进去,只怕不太容易。” “幸好四方聚仙旗也在此处,”王母娘娘道,“以四方聚仙旗护身,至少可以守得一时,我们可派出四人分持四剑,再另选四人,以四方聚仙旗护住持剑之人,只要他们能维持一刻钟的时候,便已足够。” 风魂道:“太素赤霄剑与上元破虚剑都已认主,飞琼和红线自然便是持剑之人,东海秀霸剑便由我来带去……” “不,”王母娘娘道,“为防有意外发生,还请风公子带着坎离灯留在此处,以防万一。东海秀霸剑则不妨交给真武道兄,我再从众仙中另选一人持定太微分景剑。” 风魂心中一动,隐隐猜到王母娘娘是在担心什么。 王母娘娘回过身来,沉吟一番,道:“哪叱,便由你持分景剑吧。” 众仙中转出一个少年,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正是托塔天王李靖的第三子,被封作三坛海会大神的哪叱三太子。 真武大帝乃是六御之一,哪叱也是名闻天下的著名神将,以这二人分持二剑,自是令人放心。持剑四人已经选定,剩下便是持旗四人。 王母娘娘与风魂计议后,决定仍由小白持定离地焰光旗,守护红线。灵凝持青莲宝色旗,守护其父真武。托塔天王李靖持素色云界旗,守护其子哪叱。女仙中转出魏存华魏夫人,以本就为她所有的杏黄戊已旗守护许飞琼。 王母娘娘对八人嘱咐一番后,八人分作四拔,各展仙旗,以四道光弧飞向黑洞。飞到途中,刑天连劈四斧,助他们改变飞行轨迹。留在水云宫的众仙皆知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有人一不小心被扯入涡流,不但他自己必死无疑,连所携仙宝也将被黑洞内的始气毁去,到那时,他们将不可避免地连同上三天一起被黑洞内的始气吞噬,一时间,人人皆冒冷汗,个个提心吊胆。 袁紫烟则再将元神化作坎离灯,风魂一手托着坎离灯,一手持着从红线那要来的阴阳镜朝远远近近照去,以防不测。 好在魏夫人、李靖、灵凝、小白俱是非凡之人,又有刑天以盘古斧相助,各将仙旗抖出彩光,俱都成功落在议定之处,分成四角散在黑洞周围。 王母娘娘心知他们虽有四方聚仙旗护身,但紧靠始气,不能持久,立时云袖挥舞,脚踏七星,施展分天之阵。四支神剑俱现光华,化作青色光柱将通往归墟尽头的黑洞罩在中央。 风魂心知若是布阵失败,许飞琼和红线、灵凝等人此时离黑洞近在咫尺,自己就算赶去营救也来不及,不由得手心冒汗。 无数陨星仍在不间断地划向黑洞,银河杳杳冥冥,因在这一夜之间失了近半星辰而变得黯淡许多。 就在这时,风魂心中忽有所感,阴阳镜往下方一照,立时照到一个悄悄接近真武和灵凝父女的身影。他暗道“不好”,心知王母娘娘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立时纵出水云宫。坎离灯在渐显昏暗的星辰间划出灯影,他连换身形,纵跃之间,硬将那人截住。 他看着来人,低声道:“阿蟾!” 阿蟾冷冷地看着他,神情间无喜无怒,只带着一种透人心弦的寒意。 她身穿窄袖绕襟彩蝶衣,臂挂飞天绫,手中捧着四门照心神解珠,神解宝珠散出奇光将她照定,那通往归墟的涡流虽然吸力极大,她却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风魂心中暗叹。阿蟾既然施下这般陷阱,想要将包括祝融等三位魔神在内的所有仙魔一网打尽,对这上三天中发生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不时时关注,一旦发现形势开始朝自己计划之外的方向前进,自会在必要时候出手干预。 此时,虽然事态发展与她的计划略有差别,但蓐收和句芒都已死去,仅有祝融遁走。只要让仙族中的昊天金母和真武大帝等人死在这里,日后能够与她相抗的,便只有祝融一人。 “让开。”阿蟾冰冷冷地看着他。 风魂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任她为所欲为,手持分天四剑的许飞琼、红线、真武大帝、哪叱只要被她击杀一人,整个分天之阵便无法完成。除了手持坎离灯的他,其他人只怕全会死在这里。 注视着阿蟾眼眸深处的寒意,风魂心中也不由生出一阵心悸之感。阿蟾既有主宰三界的野心,也有非凡的手段和计谋。但这并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最可怕的,是她的性格中,还隐藏着某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疯狂。 一般来说,充满野心和谋略的人,对其自身的自制力也不下于人。 然而阿蟾却并非如此。 风魂很清楚地知道,阿蟾是属于那种在受激之后,连她自己也无法肯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的人。 这种难以理解的疯狂和她的野心、谋略混在一起,才是真正地让人觉得可怕。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风魂看着阿蟾,“我不想跟你打,你不要逼我……” “我也不想跟你打。”阿蟾笑了,笑容带着某种让人心寒的扭曲,彩袖一抖,一件事物飞向了风魂。风魂原本以为是什么神兵法宝,凝神戒备,但他很快便看清了飞过来的东西,立时间,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法控制的战栗。 他接住那个东西,全身发抖。 “是你一直在逼我!”阿蟾飞了过来,在他耳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紧接着便化作光影,继续飞向前方。 风魂没有阻挡。 他甚至无法动弹。 思维停顿,瞳孔收缩,绝望的冰冷与无法止歇的悔恨同时撕咬着他的内心,将他眼中的一切都扭曲成痛苦的火焰。 他手中的是一颗人头。 孙灵秀的…… 第三十章 迷阵霏霏露沾衣 舍弃风魂,阿蟾疾掠向持着东海秀霸剑的北方玄天真武大帝。在她的脸上,现出森森然的冷笑,分天之阵只要被破去一角便无法完成,到那时,留在这上三天中的所有仙神都将被始气吞噬。 真武大帝也发现了自身的危急。 当后土娘娘将孙灵秀的螓首扔向风魂的时候,真武大帝便意识到形势不妙。孙灵秀在三百年前便已被真武大帝收作义女,他对风魂与孙灵秀之间的牵羁了如指掌。 除非风魂对孙灵秀的生死真的漠不关心,否则,至少在人头飞来的这一瞬间,他绝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已足够让后土娘娘把这里的所有人全都送入深渊。 刑天虽然也注意到风魂不太对劲,但他此时既隔得太远,又需要护住身后的水云宫,根本无法施援,只能隔空劈了几道斧风,却都被后土娘娘轻松避开。 “灵凝,把剑拿住。”真武大帝将东海秀霸剑交到灵凝手中,持着七星宝剑朝后土娘娘倒迎而上。一离开青莲宝色旗,始气形成的涡流便在拉扯着他的身子。 真武大帝怒叱一声,竟不顾自身安危,强提一口真气掠向后土娘娘。一位是已证大道的金仙,一位是先于天地的魔神,两人的劲气撞在一起,连那些在他们身边飞掠的陨星都被震成粉末。 “保护灵凝!”真武大帝朝风魂吼道。 那愤怒的吼声直闯入风魂的灵魂深处,让他浑身一震。风魂回头一看,见真武大帝虽然在拼死拦截后土娘娘,却无法阻止始气对他的影响,整个人都被扯向黑洞。 “爹爹。”灵凝失声喊着。 后土娘娘再次冷笑一声,纵向灵凝。真武大帝却将一口鲜血喷在剑上,七星宝剑脱手飞出,剑光一闪,刺破九霄。后土娘娘不得不先扔下灵凝,以四门照心神解珠挡住剑光。又是一声巨响,后土娘娘被震得向后飘飞,真武大帝却因无法阻住身势,被扯进了黑洞,消失在始气形成的涡流之内。 灵凝亲眼看着爹爹惨死,悲痛欲绝,却没有时间哭出来。此时,她一手握着东海秀霸剑,一手展开青莲宝色旗。青莲宝色旗还好一些,东海秀霸剑却过于霸道,不断挣扎,让她几乎无法抓住。 眼看着连灵凝也陷身险境,风魂终于清醒过来。 “阿蟾!”无止尽的怒火在他的胸腔急剧燃烧,他大吼一声,纵身跃起,同时祭出东皇钟砸向阿蟾。 阿蟾连番受阻,亦是勃然大怒。对她来说,她觉得自己已是处处都在替风魂考虑,结果却落得被他如此痛恨的地步。爱与恨本就只有一纸之隔,更何况她本就是容易偏激之人,竟舍了灵凝,与风魂战在一起。 远处的红线和许飞琼等人见灵凝无法握住东海秀霸剑,亦是心中焦急。红线咬了咬牙,真身留在原处,却化出两个分身飞向灵凝,在这两个分身都快被黑洞吞噬时,其中一个分身用力一推,另一个分身则借着这一堆之力改变方向,化作黑龙飞向灵凝。 一来到灵凝身边,红线立时便以自己的这个分身替灵凝持住秀霸剑,灵凝将青莲宝色旗一展,将师姐也护在仙风之内。 另一边,王母娘娘仍在继续施展阵法,分天四剑遥相呼应,幻出的青色屏障越来越深。直至疾风忽起,分天之阵终于完成,那充满始气的黑洞被王母娘娘移出上三天,消失不见。 黑洞既去,众人自是回复自由。许飞琼和红线立时纵身而出,要助风魂对付后土娘娘。战神刑天不愿以多欺少,只在远处看着。 阿蟾心知再待下去,自己必死无疑,愤怒地看了风魂一眼,四门照心神解珠唤出光华,将空间劈出一道裂痕,而她就这样纵了过去。风魂已因孙灵秀之死恨她入骨,见她要逃,东皇钟急掷而出,击中阿蟾的后心。 阿蟾喷出鲜血,却仍是纵入空间裂痕,消失不见。 ****** 祝融与后土逃脱,蓐收和句芒战死,这场仙妖大场虽然勉强可以算是仙界一方获胜,但对天庭来说,却也胜得极为惨烈。南极仙翁和真武大帝俱都赴难,紫光夫人也下落不明,底下仙神更是死伤无数。 风魂虽然重遇许飞琼,却失去了孙灵秀,心中极是难过。而灵凝亦因爹爹的死而泪流不止,谁也安慰不了。 祝融和后土娘娘俱不知所踪,连后土娘娘身边的双童子和四巫女亦闻风逃走。 王母娘娘一股作气,带着残存的仙神对那些曾经投靠五大魔神的妖魔进行扫荡,风魂亦让钟化和虎钟天等苍天神将协助王母。由于风魂的部属基本都没有参与这场银河之战,东方苍天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受到这场仙妖浩劫的太多影响,再加上紫微大帝、太极天皇、南极仙翁、真武大帝这几位天尊先后战死,而玉帝却还是没有回归天庭,无形间,他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成为仙界中仅次于王母娘娘的重要人物。 只是,风魂对这种地位的提升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他无法从孙灵秀的惨死中摆脱出来。 他总觉得自己本应该能够预计到这种结局,从而将其避免。 他在南海的一座荒岛上找到了孙灵秀的尸体,他也曾抱着那一丝希冀,让人进入地府寻找孙灵秀的魂魄,只是毫无所得。而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事,阿蟾要杀一个人,又怎会让那个人的魂魄存留于世? 还有一件令他不安的事,就是隐娘仍然没有回来。在他进入三上天时,慧红和黑羽始终留在人间界守护吉祥莲,却始终不曾守得花开。 也许,她是在等待什么?风魂想。 那天夜里,他独自一人守在孙灵秀的坟前。他就这样默然地待了许久,直到许飞琼来到他的身边。 风魂知道她在担心自己,于是勉强露出个笑容,又问:“灵凝怎样了?” 许飞琼道:“她已经睡着了,红线和媚儿、小方在陪着她。” 风魂点了点头。 许飞琼来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同看着新坟,低声说:“我知道你一直在责怪自己,但这世上之事,又岂能事事都能算到结果?至少,我知道灵秀她绝不会怨恨你的。” “是我害死了她。”风魂紧握着拳头,鲜血不知不觉从指缝间溢了出来,“我明明知道把她留在阿瞻身边会很危险,我明明知道的……” 许飞琼抓住他的手,让那紧绷的拳头松开了些。她说:“不管怎样,还有很多的事在等着你做,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的死如此痛苦,她也不会高兴的。” 沉默许久,风魂长叹一声。 他确实有很多事要做……很多很多。 风魂带着许飞琼离开大荒境,没过多久,便来到凌波海上,鞠陵山中。 一个全身白皙、鳄头人身的妖仙迎了出来,卑躬屈膝,极尽逢迎。许飞琼没有想到风魂是带着自己来找这个家伙,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也有些别扭。她倒不是跟这个妖仙有仇,只是非常非常的鄙视他罢了。 这家伙乃是鞠陵山之主白垩王。 许飞琼很难对这个家伙有半点好感,当初风魂还没有进入东方苍天时,这家伙一心巴结伊奘诺尊,等到伊奘诺尊战败,他又马上投靠风魂。风魂穿越回未来,正是魔神复出之时,妖魔势大,大荒境都落在奢比和不孝两个妖魔手中,这家伙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就投向了水王玄冥,现在估计是看到玄冥、蓐收、句芒先后战死,祝融和后土娘娘败逃,形势开始转向仙界,于是他又马上投靠回来了。 总之,不管是谁胜谁败,以这家伙的脸皮之厚,他总是能够成为胜利的那一方。 许飞琼觉得像这种人就应该先一剑劈死再说。 白垩王满脸堆笑地给他们带路,或许是因为他长着一张鳄鱼脸,不过更可能是许飞琼本来就讨厌他,总之,她觉得这家伙的笑脸特别恶心人。 白垩王把他们带到了地牢里,在一个阴暗的牢房内,有一个赤.裸的女人被吊在那里。她身上穿着许多根铁勾和锁链,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完整的。看着这个也不知遭受了多少惩罚的女人,许飞琼觉得内心生出一种难以止歇的同情。 风魂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女人,问:“她说了什么?” “这丫头的嘴硬得很,”白垩王陪笑着,“陛下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她开口的。” 风魂淡淡地看了白垩王一眼:“我会往人间界走一趟,最多一两天就会回来。如果到时她还没说出我想知道的事,那吊在那里的……就是你而不是她。” 那充满冷酷的话语让白垩王心里一慌,赶紧跪伏在地。 风魂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许飞琼转身便走。 飞出鞠陵山,在前往人间界的途中,许飞琼终是忍不住问道:“她是谁?” 风魂答道:“夏采杳杳。” 许飞琼怔了一怔:“她不是逃走了么?” “没有,”风魂缓缓道,“我让小方用计把她擒住了,只是没有让其他人知道。” 许飞琼楞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心底一寒。 为什么他宁可把夏采杳杳带到鞠陵山,交给一向喜欢做墙头草的白垩王来审问,却瞒住曾多次跟随他浴血作战的钟化和虎钟天、奇辰等人? 她低声问:“难道你怀疑……” “不是怀疑,”风魂冷冷地道,“是肯定……我身边肯定有内奸。就是那个人,害死了灵秀。” 第三十一章 守得明月见花开 在风魂前往地府寻找隐娘的时候,阿蟾并不知道留在南海的那个他是小方假扮的。但是在他从地府回来,并决定带着四方聚仙旗进入上三天时,阿蟾却直接挡住了他。而知道他要进入上三天的,除了观世音菩萨之外,便只有他身边的那几个人。 观世音菩萨当然不会有问题,红线和灵凝更不用说。跟着他一同进入魔风的袁紫烟和小白当然也不会有问题,如果他们两个有问题,在布下四象法周沙界阵,又或是协助王母娘娘将黑洞以分天之阵移回归墟时,他们有不知多少次机会可以进行破坏。同样,钟化也是没有问题的,钟化从一开始就知道留在南海的他是假的。 但其他人呢? 到底是谁出卖了他? 风魂带着许飞琼来到人间界,找到了慧红和黑羽。 她们所守护的那朵莲花在风中摇曳不止。 慧红向他说道:“在你走后,吉祥莲一直未有动静,我想,或许她是在等你回来。” 风魂向莲花走近,他看着莲苞,轻唤一声:“隐娘,你也该醒来了。” 或许是被他的声音唤醒,又或许本就是一直在等他,莲苞突然撒出光华,绽放开来。 一个女孩儿卷着身子睡在莲蕊。 风魂将女孩儿抱在怀中,见她宛然便是自己当年在道州初遇隐娘时的模样,肌肤有若新生婴儿,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 女孩儿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他,不知不觉流出泪来:“师父……师父……” “傻丫头!”想到这女徒儿这些日子所受的苦,风魂一阵心酸。 风魂带着慧红和隐娘、许飞琼、黑羽回到了大荒境。红线和灵凝、媚儿见到隐娘回来,自是高兴,而隐娘也听说了真武大帝战死之事,替二师姐伤心难过。 虽然如此,当黑羽出现的时候,红线却用眼角斜了她一眼,问:“师父,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风魂怔了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未将已将黑羽收为徒弟的事告诉红线。当日黑羽被慧红从胎藏界带到大荒山时,红线已携着青莲宝色旗去了灵霄宝殿。而在那之后,又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一直没有时间将这事告诉红线。 尤其是从上三天回来时,除了因为孙灵秀之死而生出的痛苦和悔恨,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想不到别的事。 “哦,”他耸了耸肩,告诉红线,“她现在也跟灵凝和隐娘、媚儿一样是你的师妹,所以……” “我不同意。”红线叫了起来。 风魂看天。 为什么非得要你同意?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怪不得红线。对红线来说,黑羽当年在猗天苏门阁差点杀死灵凝之仇自是难以忘怀,而她自己也曾经找上门去,用剑刺穿黑羽的身体,差点杀死黑羽。 以前发生过的事不可能轻易抹去,红线自然无法信任黑羽。 隐娘却知道黑羽虽然从小被幽芮姥姥培养成杀手,但其内心中其实也有脆弱和善良的一面,更何况黑羽在地府里还多次帮助过她,两人已有生死之交,于是低声替黑羽说情,连灵凝也在帮她说话。 “喂,”红线生气地看着灵凝,“她可是差点害死过你。” 灵凝被师姐盯着心里发虚,怯生生地道:“但、但我现在反正也没死……” 媚儿见二师姐和三师姐都在帮黑羽说话,她和黑羽之间还没什么接触,不知道黑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心里一动,想道:“既然她是师父的新徒弟,那我就不再是‘小师妹’了,我入门比她早,自然便是她的师姐……嘿嘿嘿嘿……” 主意拿定,小狐仙也朝红线说道:“大师姐,我也觉得……” “没人问你。”红线瞪了她一眼。 媚儿被师姐瞪得心里一慌,害怕得闪到隐娘身后。 夜叉族少女则是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吭声。 风魂摊手:“不管怎样,为师已经决定了。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事,总不能不给她改过的机会。不过……嗯。” 他看着黑羽:“据我所知,黑羽这个名字好像不是你的本名吧?” “孟伊儿,”夜叉族少女轻轻地道,“我的本名叫孟伊儿。” 风魂问:“这是你在族人中的名字?” 夜叉族少女点头。“黑羽”只是她作为夜叉族杀手时族外之人对她的称呼而已。 “夜叉族你现在是回不去了,”风魂说,“你现在既然成了我的徒弟,也没必要再用以前的名字。不如我现在替你改个名字,就叫黑织吧。你的年龄比隐娘更大一些,唤她师姐有些不太合适,就由你排在第三,隐娘排第四。隐娘,可以么?” 隐娘点头。 “师父,”小狐仙眼睛一亮,跳了出来,“其实我的年龄比她们两个都更大,我已经有三百多岁了。而且就算是按照跟你学道法的先后来算,我也在她们前面。师父你忘了么?在三百多年前,我就跟你和大师姐见过面,那时候你就教过我和姐姐。” 风魂想了想,觉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小狐仙激动地说,“我才应该排在第……” “你排最后,”风魂耸肩,“因为你个头最小。” 呆! 小狐妖定在那里,就好像被石化了一样。 “就这样定下来了,”风魂看着红线,“还有问题么?” 虽说是师父决定的事,灵凝和隐娘却也不希望大师姐不高兴,分别拉着她的衣袖。红线本就是面冷心软之人,见她们俩人都帮黑羽说话,也就没再多言。 “有问题,”小狐仙蹲到角落里画着圈圈,“明明是比岁数的,为什么又会变成比个头?你们赖皮,你们太赖皮了……” ****** 南天门内,各路仙神齐心协力,在这场仙妖浩劫中变得残破不堪的白玉城正在被快速修复。 灵霄宝殿左侧的一处密室之内,昊天金母王母娘娘巍然不动,在她身后立着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和魏夫人,在她身前,则跪着一名神将。王母娘娘看着这名神将,冷冷地问:“你真的不曾看错?” “若有妄言,末将愿领千刀万剐,”那名神将道,“紫光娘娘确实是被东皇陛下所杀。” 王母娘娘道:“飞琼也亲眼看到此事?以她和风公子之能,为何没有发现你?” 神将道:“末将本事虽然不及东皇陛下和飞琼仙子,但修的乃是星辰分列之道。末将比他二人先到那里,又因要抵御始气而将自己化作星光。飞琼仙子并非谨慎之人,故未留意太多。东皇陛下虽然察觉到有人监视,却先看到飞琼仙子,找出飞琼仙子后,便未再继续搜寻。” 王母娘娘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吧,此事绝不可再透露给其他任何一人知道。” 那名神将禀命退下。 王母娘娘回身看着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和魏夫人,淡淡道:“你们怎么看?” “此事只怕确是真的,”魏夫人道,“当年在九嶷山中,妙想惨死,东皇与他的大弟子薛红线亦被镇在湖中三百多年,如此深仇,他自然不可能就此忘怀。但自从他脱困之后,却从未在人前显露过他对紫光娘娘有怨恨之处……” “所以,”王母娘娘冷笑道,“若不是他心胸太广,早已将当年仇恨放下,那就是他心机太深,一直在暗中等待机会。” 魏夫人道:“风公子自然不是心胸宽广之人。” 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本是嫉恶如仇之人,冷然道:“若勾陈宫紫光娘娘真的是被东皇暗算而死,那他实已犯下滔天重罪,请娘娘下令,我这就率兵将他捉拿归案。” 魏夫人却道:“万万不可。这场银河之战,若非东皇及时赶到,我方早已一败涂地,东皇陛下功劳之大,众仙皆看在眼中,若天庭在这个时候将他问罪,只会让人疑心,以为天庭是因苍天势力发展太快,担心东皇功高震主才找他麻烦。况且就算要将东皇定罪,我方只有一个人证,难以令人信服,而飞琼虽然也在场,但她对风公子已是死心踏地,必会站在风公子一边,力证他与紫光娘娘之死无关。到那时,我等又该如何?” “说的正是,”王母娘娘叹道,“这一战虽然艰难取胜,但祝融和后土皆还留在三界之内。且这场大战,其它各天皆死伤惨重,独东方苍天实力毫无损伤。风魂的本事越来越大,再加上他的大弟子薛红线亦证得大道,成为金仙之流。而飞琼这三年在太素天中修行,竟也远胜当年,她虽然算是我座下女仙,却对风魂痴心一片。有飞琼和红线二人紧随在风魂身边,我们要想擒下风魂,恐怕只有本宫与刑天亲自出手,才有可能做到。而就算将他拿下,我们又能如何?到那时,除了将东方苍天的一众仙神逼反,让仍然藏在暗处的祝融和后土得收渔人之利,别无用处。” 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叹道:“东皇竟能将当年仇恨隐忍到现在,直至时机成熟方才动手,可见其心机之深。若不在此时将他除去,我只担心他将来羽翼丰满,另有图谋。” 魏夫人沉默不语。虽然她个人认为风魂虽有心机,却并非野心之辈,但世上之事难说得很,当一个人爬到高处,就算他自己毫无野心,也总会有各种因素混在一起,迫使他不得不继续往上走,因此,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的担心并非绝无道理。 “不管怎样,如今还有祝融和后土两位魔神未能翦除,天庭也在重建之中,我们当前唯一能做的事,便是以和为贵,其它事容后再说。”王母娘娘淡淡道。 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和魏夫人也知道除此之外,别无它法,一同退下。 第三十二章 既盟之后复相猜 青元宫内,风魂将座下的重要将领全都召集至偏殿,将夏采杳杳已被擒住的事告诉众人。 他道:“夏采杳杳逃走之后,藏身在人间界中,不小心露了行迹。许飞琼和慧红已将她拿住,正在把她押回大荒境的途中。夏采杳杳乃是后土娘娘身边侍女,定会知道许多与后土娘娘有关的秘密,今天傍晚,她就会被押至大荒境,到时我会派人将她严刑逼供,让她说出她所知道的一切。祝融和后土娘娘两位魔神目前都还不知藏在何处,你们需加强防护,在任何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 说话的时候,他冷然地打量着在场之人的表情。 众将自是齐声应诺。 “当然,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风魂道,“这几位魔神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在这一战中以过于残忍的手法,将那些投靠他们的妖魔也全都害死,强行变作尸妖。他们若是胜了,那自然无话可说,整个三界都将被他们掌控,谁也无力反抗。偏偏他们败了,如今,祝融和后土这两位魔神虽然还在,但那些未曾遭劫的妖族已对他们将自己部属视作草芥的手段感到心寒,没有人再敢投靠他们。” 郑老道:“不知天庭对那些曾经投靠过几位魔神的妖族,又是如何打算?” “此事,我与王母娘娘一同计议过,”风魂道,“那些妖族对祝融和后土娘娘既然已生出异心,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给予适当的安抚。但凡愿意转投天庭的,就算是穷凶极恶之徒,亦不追究过往,依其能力封神封圣。还有那些虽然肉身已毁,但元神还在的妖魔,只要它们有效力之心,便可转入神道,在天庭担任神职。” “这确实是个办法,”郑老点头道,“这场浩劫,之所以从一开始大部分的妖族都主动投向五大魔神,其实并非因为他们更加信任那几位魔神,实是因为在这上万年中他们饱受压迫,早已生出积怨。仙神人鬼妖,妖族始终处于三界中的最底层,连鬼道中人都比它们地位更高,一旦找到机会,他们自然要反。” “其实这种做法,也早有前例,”风魂道,“当年帝俊成为天帝之后,除将几名敌首斩杀,其余从犯俱以某种方式将其赦免,并将三界中最强的一百零八名妖魔封作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将,全在斗部任职。不管怎样,天庭总不可能将所有妖族尽皆剿灭,自然也就只有抚剿并用。若非如此,天庭也不可能做到统领三界达上万年之久。尤其是神道的创建,对天庭的稳定更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就像当年封神之劫,那些应劫而死的仙、人、妖、魔,只要有才能者尽皆一一封神,无论善恶。对那些肉身已毁的妖魔来说,能够通过封神来避免堕入六道之苦,也就不会有什么怨言,而对天庭来说,这些人一旦进入神道,名字刻入封神榜中,生杀赏罚俱由天庭定夺,也不怕他们会再生出事端。” 众人一同附议。奇辰道:“这想必也是五大魔神始终不曾染指冥府,祝融在攻打泰山天齐仁圣宫时虽有机会毁去封神榜,却也最终放过的原故。以他们之能,毁去神鬼二道自是容易,但再重建却难。他们只要除去玉帝和王母等所有金仙,神鬼二道自然也就会落在他们手中,这同样也是他们敢于冒着底下妖魔生出异心的风险使用控尸*的原因,只要在银河之战中一举定下乾坤,到时将那些死去的妖魔全都封神,自然谁都不敢再生怨言。只是,连他们也没有想到如此周密的布置竟然会生出意外,最终取胜的竟是仙界,结果反而便宜了王母娘娘,藉由封神榜将死在上三天中的饕餮、并封等强大妖魔一一封神,迫使它们为天庭效力。” 天照心中一动,道:“天庭虽然掌握了封神榜和生死薄,但我父亲在这数千年里,于高天原建立了东瀛神道和黄泉国。我们是否也能趁着这个机会,招览那些死于上三天中却又不愿被天庭控制的妖魔魂魄,让它们藉由东瀛神道重生,只为我东方苍天所用?” 钟化与何月华、虎钟天、素盏呜尊、鲋鱼山流花仙子等互相对望,俱是眼睛一亮。伊奘诺尊当初之所以能够在高天原自创神道,完全是凭着他身为帝俊之子这一身份,若是换了其它人,这种很有可能威胁到天庭的做法,早就足以让其被打入九幽了。如今,东瀛神道对他们来说乃是现成的,只要天庭能够以某种方式默许,那东方苍天的实力自是能够藉此倍增。 “以老夫看来,”郑老思虑一番,低声道,“如今九重天还在重建之中,玉帝仍是下落不明,六御大帝中,其他几位相继战死,只剩下了陛下跟王母娘娘二人。而飞琼仙子和红线小姐在这三年中俱是修为倍增,已达金仙之境。我们若真的要趁这个时候扩张势力,就算是玉帝归来,亦只能选择隐忍。但反过来,我们若真的这样做的话,亦将惹起天庭猜忌,到那时,其它各天自会担心被我方吞并,虽然炎天、皓天、中天等处都已实力大损,但他们若因感受到威胁而聚成一股反对我方的力量,又有王母娘娘在背后扶持,对我方来说亦是不利。” 奇辰亦道:“更何况祝融和后土娘娘仍然藏在暗处,而魔风界虽然暂时被封闭,但以祝融和后土娘娘的手段,或许仍有机会将其打开,谁又知道已经死去的句芒、蓐收、玄冥是否还会回来?大敌未除,王母娘娘固然不敢在这个时候为难我们,我们却也不该主动挑衅,以免让这几位魔神坐收渔利。” “蓐收和玄冥倒不用担心,它们是我亲手所杀,我很肯定,它们是回不来了,”风魂道,“但奇辰所言却也不无道理,魔神未除,三界远未安定,我们绝不可在这个时候与天庭生出猜忌。” 奇辰听风魂这么说,心中暗暗松一口气。两万多年前,仙族虽在与妖族的大战中取胜,但在其后,却又发生了比仙妖大战还要更加惨烈的争神之战,以刑天和帝俊为代表的仙族自相残杀,死伤惨烈。若非如此,这次就算有五大魔神复出,仙界控制三界达上万年之久,怎么也不会落到差点覆亡的地步。如今这第二次仙妖大战刚有平复的迹象,若是东方苍天和天庭关系破裂,重演当年刑天与帝俊的分裂,天下苍生还不知要饱受多少磨难。 只是她心中虽有担忧,却也难以说出来。如今天庭和其它各天实力都受到重损,正是东方苍天扩张势力的最佳时机,钟化等人自然会生出一种“机会难得、不可错过”的念头,若是连已证东皇的风魂亦有帝俊当年的野心,君臣合力,苍天势力自会急剧扩散,那东方苍天与天庭的冲突自是无法避免。 她悄然看向郑老,见郑老亦是面带忧色,显然也与自己有着相同想法,也就略略放下心来。她心知钟化和虎钟天等俱是武将,何月华和鲁妙典、流花仙子长于内政。而在大局上,风魂则一向以郑老和孙灵秀这两位智囊为主。虽然郑老和孙灵秀二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观点相近,但奇辰却知道,这两人的立足点其实并不相同,郑老更多的时候是为整个苍天甚至是整个三界着想,孙灵秀则一心只为协助风魂,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风魂站上更高的位置,这也是郑老和孙灵秀以往观点虽然相似,做出的建议却经常会有差别的原因。 如果孙灵秀还活着,她也同样会考虑到郑老所担心的事,但她却会选择一条更为激进的建议,力图在不与天庭决裂的条件下将风魂的利益最大化。 奇辰看向风魂,见风魂低头沉思,似乎还有些犹豫之处,正想再进谏言,却听风魂自言自语地道:“要是灵秀在这里就好了。” 奇辰心中一惊,将视线扫向其他人,钟化等人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之处,唯有郑老忧色更重。而风魂也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笑道:“此事便先商议到这,三界未定,我等既不可有丝毫松懈,亦不可与天庭生出冲突。若有自愿投靠我们的妖魔或是散仙,我们不妨收留,除此之外,暂时不宜向外扩张。” 说完,风魂便让众人散去,自己也到后宫去了。 离开后,奇辰有意无意地与郑老走在一起。两人来到一处专用来处理日常政事的偏殿,奇辰朝郑老缓缓一拜,正要说话。郑老却先开口道:“你可是对陛下的态度感到奇怪?” “确有不解之处,”奇辰低声道,“以往陛下总是用人不疑。然而今日看来,陛下却似对我等已生出疑虑,郑老可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也怪不得陛下,”郑老长叹一声,“我等之中,必有叛徒。” 奇辰身躯一震,问:“是谁?” “等夏采杳杳被押至大荒境时,叛徒的身份自然便会揭开。”郑老道,“但可以想见的是,灵秀姑娘之死,必与那叛徒出卖消息有关。” 奇辰道:“这才是陛下对我等心存疑虑的原因?皆因他现在还不知道谁是叛徒?” “不,叛徒的身份,陛下现在应该早已了如指掌,”郑老道,“夏采杳杳绝不是现在才落在陛下手中,之所以他现在才让我们知道,只不过是为了要让那叛徒自行现身罢了。但是,像这种叛徒既然出了一个,谁又能确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陛下现在已失了自信。” 奇辰沉默。事实上,她也有同样的感觉。以往风魂虽然也经常听取众人意见,但在听完之后,总能很快做出判断,然而在今天的会议上,他却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与他以往的自信和决断截然不同。她轻叹一声,道:“陛下之所以会失去自信,定是与灵秀之死有关。” 郑老看着奇辰,道:“依你看来,灵秀姑娘的死,其错在谁?” 奇辰再次沉默。 第三十三章 寻幽弄津花儿绽 郑老叹道:“杀死灵秀姑娘的,乃是承天效法后土娘娘,而内奸的出卖,又是其中诱因。但真正害了她的,却是陛下,这一点,想必陛下自己也明白得很。事实上,只有灵秀姑娘一人牺牲,对我等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陛下的一念之差,差点导致整个大荒境覆亡。” 奇辰道:“此事并不能够怪陛下,他当时只是考虑不周……” “陛下并非考虑不周,他当时只是自信太过,以为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郑老叹道,“但这世上之事,又岂能事事皆如人所料?当时,银河之内大战在即,我等也与后土娘娘在南海对恃,然而陛下却选择在那个时候离开,前去寻找隐娘小姐。他将聂小姐的生死与天下苍生的命运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进行衡量,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聂小姐。从现在看来,在这一战中我方并没有受到多大损失,除了灵秀姑娘不幸牺牲,其它皆在陛下的掌握之中,而我方也在这场大战之后,声势益发壮大。但若反过来想,若是后土娘娘在陛下从地府回来之前便先一步察觉留在南海之上的陛下是假的,那又将会如何?灵秀姑娘的死虽与内奸的出卖有关,但将她送到后土娘娘身边的,却是陛下自己。如今灵秀姑娘死去,陛下又怎会毫不自责?” 奇辰道:“但你刚才也说了,这世上之事,又岂能事事皆如人所料?陛下只是选择了一条想要保全所有人的道路,而他也差点便做到了……除了灵秀姑娘的死。” “如果他能够接受这一点就好了,”郑老苦笑道,“其实,单从结果来看,陛下既从地府带回了聂小姐,又及时赶赴上三天,一举扭转战局,建下赫赫之功,而牺牲的,仅有灵秀姑娘一人。若从身为帝王的角度来看,这样的结果绝非不能接受,只是……” “只是,就算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战果,陛下自己却接受不了,”奇辰道,“可是如此?” “正是如此,”郑老道,“或许是因为当年妙想仙子的惨死给陛下造成一些阴影,陛下似乎总觉得他有责任保护好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然而这世上绝无万全之事,陛下要想抽出身来,前往阿鼻地狱寻找聂小姐,就不得不让灵秀姑娘和我等涉险。反过来,他如果没有去阿鼻地狱,那也就没必要派灵秀姑娘去稳住后土娘娘,我等也会安全得多,但这却意味着他不得不放弃聂小姐。事实上,陛下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灵秀姑娘的死,却让他一边责怪自己,一边开始反省他的所有决策……” 奇辰道:“然而毫无风险的计划原本就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反省和自责,只会让他渐渐地失去自信,进而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这才是陛下的心结所在?” 郑老叹道:“想必就是如此。其实说到底,不过是陛下对他自己的要求过于严苛罢了。” “但如果只是如此,我等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奇辰道,“以陛下的才智,必定能够从这种负面情绪中摆脱出来。” “确实,”郑老道,“问题是……接下来呢?” 奇辰怔了一怔,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郑老低声道:“我想,你应该也看得出,刚才在会议上钟化他们提议趁机扩张苍天势力时,陛下其实已经心动了,只是因为灵秀姑娘的死让此时的他有些信心不足,这才产生动摇。如果说,陛下是一柄利刀,那经过上三天中的这一战,这柄刀已经开始出鞘。不可否认的是,陛下的性格中从来就有着冒险的一面,就像当年在苍天之战时,他放弃回援大荒境全力攻打高天原,以及这次他有如走钢丝般的计划。陛下的决策总是带着出奇的一面,就像一柄出鞘的刀,刀走奇锋,固然出人意料,但若是刺了个空,对自己也是后患无穷。而灵秀姑娘恰恰就是知道他的这种性格,才以某种方式对他进行束缚。我不知道你是否有注意到,每有需要决策之处,我与灵秀虽然在观点上都并无区别,但在作出建议时,却又总有不同之处?” 孙灵秀道:“难道说……”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某种默契,”郑老道,“我所做出的建议总是最稳妥的一面,而我也知道,我的建议与陛下的性格不合,他很难采纳。而灵秀做出的建议却要更激进得多,但这种激进却是建立在同样稳妥的大局之上。换句话说,灵秀姑娘就是陛下的刀鞘,她总能以某种方式引导陛下,让他只在适当的时候露出锋芒。而陛下也恰恰需要有她这样一个女人帮他,只可惜……” 只可惜孙灵秀已经死了。 “其实陛下这一次亲赴冥府寻找聂小姐的计划,我和灵秀都不赞同,”郑老苦笑道,“但我们却没有劝阻他,现在想来,这恐怕是老夫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奇辰看着郑老:“这件事我也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当时你们没有劝阻?如果你们两人一同力谏,陛下应该会改变主意,灵秀也不会死。” “我没有劝,是因为我知道我劝了也没用,”郑老苍老地叹息一声,“陛下本就是那种为了所关心之人的安危,就算有再大的风险也不在乎的人,再加上聂小姐对陛下来说有着特别重要的地位,我知道自己劝阻不了,于是寄希望于灵秀。但我却忘了一点,灵秀虽然是个出色的军师,但她同样也是陛下身边的女人。理智虽然告诉她,她必须全力劝阻陛下这需要冒着极大风险的计划,但也正因为她和聂小姐一样,都是陛下身边的女人,她无法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劝阻陛下去救另一个女人。” 奇辰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复杂而敏感的心理因素在那,一时间怔在那里。 “当陛下说出他的计划时,我和灵秀都沉默了,”郑老道,“而我们的沉默,反而让陛下觉得他的想法是正确的。从这一点来说,灵秀的死,我也有错。” 沉默许久,奇辰问:“你为什么要将这些事都说给我听?” “因为,”郑老低声道,“陛下身边需要一个人……一个能够做他的刀鞘的人。许飞琼和薛红线、黑织同样都是锋利的剑,灵凝和聂隐娘唯陛下之命是从,没有自己的主见。慧红小姐虽有主见,对政事却毫无所知。陛下身边需要一个像灵秀这样的女人,能够在关键时刻给他一些建议。” 静立良久,奇辰转过身子,向殿外行去…… ****** 风魂走进后宫的花园,却见袁宝儿一个人站在池边,于是走上前去,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袁宝儿身穿一件桃红色窄袖绕襟深衣,腰缠桃花阔带,看上去娇美可人。她悄悄地抬头看了风魂一眼,又垂下头去:“红线说要看看她几个师妹本事练得如何,带着她们到后山去了,浴月和春静儿她们也跑去看了。” “那你怎么没去?” “我,”袁宝儿有些羞涩地说,“我想你可能也会去,所以就、就在这里等你。” 风魂心中一暖,牵着她的手在园中慢慢走着。自从孙灵秀死后,他的心始终乱得很,虽然知道自己不该一直沉迷在这种悲痛之中,但那种苦涩的感觉却让他怎么也无法摆脱。 两人在池边草丛中坐下,闲聊几句。风魂见袁宝儿脸带绯红,貌美如花,不知不觉便将她抱在怀中,挑逗抚摸。袁宝儿也知他近来心情不好,虽然有些羞涩,却迎拒还迎地任他欺负,想要让他心情好上一些。 罗裳半解,亵衣外泄。袁宝儿终究还是处.子,虽有迎合之心,却不免害臊,羞羞地道:“在这里,会被别人看到的……” 风魂笑道:“那就让别人看好了。” 不顾袁宝儿的羞涩,将她脱得一丝不挂。浑.圆的双峰挺拔饱满,峰上的两点嫣红轻轻颤.动。没有一丝多余脂肪的蛮腰下是平坦的小腹和浅浅的芳草,略一挑逗,无因无由地便泌出芬芳。 一番慰藉,满院春风。风魂伏在佳人身上,在轻喘与呻吟间让花.蕾强行绽开,寻幽探密,来来回回。 袁宝儿忍着疼痛,又不好意思叫出声来,随着对身上男子鞭挞的适应,只觉得体内涌起阵阵潮汐,意识也迷糊起来,不知不觉又被翻了个身,换了花式。 风消雨散,余香犹在。少女躺在情郎身上,体会着变成女人的幸福和害臊。风魂紧搂着她,看着紫云缓缓铺上天空,开始散出淡淡荧光。 远处传来浅浅的脚步声,袁宝儿吓了一跳,想要爬起来穿衣服,却又被风魂搂得无法动弹,只是似恼实羞地道:“有人来了。” 风魂随手拿起深衣将她的身体遮了半截,也没有再多做什么。袁宝儿循着声音看去,见来的是龙格,这才放心一些。龙格见到他们二人一丝不挂地躺在那里,脸儿闪过一丝红晕,又很快恢复自然,拜道:“陛下,飞琼小姐和慧红小姐押着一名女犯,在殿前等候。” “这个么,”风魂想了想,道,“你跟她们说,我现在有些累了,让她们先把那名女犯送到牢中,多派些人驻守便是,明天再审。” 龙格又道:“大姐说女儿国中有些要事要她处理,想向陛下请三天假期,请陛下允许。” 奇辰?风魂怔了一怔,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此处也有不少事要她帮忙,你让她早去早回。” “是!”龙格应声退下。 龙格离开后,袁宝儿抬头看了看风魂,犹豫地道:“这样不好吧?” 风魂笑道:“怎么,你不要我陪你了?” 袁宝儿初尝禁果,又怎会不想让情郎伴着自己?她道:“但你既有正事,又怎可为了我……” “放心吧,”风魂低下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抱起她,纵身飞过花园,来到袁宝儿的闺房。把她放在床上后,又教了她一些男女之事。袁宝儿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花样,不觉羞红了脸,但既然情郎喜欢,于是便穿上风魂从百宝囊中递给她的兔女郎装,按着风魂的指点一一做去,极尽逢迎。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条蛟龙飞了进来,化作少女模样:“宝儿,你刚才跑……呀!” 飞进来的自然便是龙女浴月,一眼看到风魂和袁宝儿俱是光着身子,正做出令人费解的奇怪姿势,立时尖叫一声,吓得飞了出去。 风魂倒没什么,袁宝儿见自己的这个样子竟然被浴月看在眼中,臊得脖子都红了…… 第三十四章 何事踏上不归路 风魂来到池边,见除了浴月之外,春静儿和灵凝、黑织、媚儿也在那里。 春静儿和灵凝看到浴月飞奔而出的样子,自然都知道她在房内看到了什么,一个个脸红红的。好奇的媚儿非要闯到屋内看到底有什么东西把浴月吓成这个样子,却被灵凝死死拉住。 黑织则双翅收拢,穿着一件暗色背心和短袄裤,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只是不知为何,她身上带着不少伤痕,露在外头的手臂和小腿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出了什么事?”风魂奇怪地看着背生双翅的夜叉族少女。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没有说话。 风魂只好看向灵凝。 “也、也没有什么,”灵凝道:“刚才在后山时,大师姐让我和黑织、隐娘三个人跟她一个对打……” “四个,是四个,”媚儿跳着脚,“我们四个。” “四个倒是四个,”浴月以指点颊,抬头看天,“不过其中一个一开始就被踢飞了。” “我努力了,我已经很努力了,”小狐妖生气地说,“但是……唔,大师姐实在是太厉害了,大家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她。” 风魂心想,这也是当然的。到了红线这种级别,绝不是靠着人多就能取胜的。更何况红线那以一化三的分身术根本就是作弊。他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女徒弟,见灵凝和媚儿都没事,唯有黑织一个人身上伤痕累累,只得苦笑。 红线那丫头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心胸小了一点。 他问:“红线跟隐娘呢?” 灵凝道:“大师姐说隐娘剑术不差,只是实战经验总是不够,所以把她留了下来,帮隐娘学会控制太微分景剑。” 风魂点了点头。那日在战事结束后,王母娘娘因担心天地被撕出裂口之事还会再次发生,将原本属于大荒境的东方青莲宝色旗留了下来,却把太微分景剑赠予风魂,算做交换。这样一来,便等于是在风魂身边聚齐了分天四剑,而王母娘娘则拥有四方聚仙旗。考虑到祝融和后土娘娘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现身,这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风魂朝黑织道:“你随我来。” 带着黑织飞上大荒山。 师徒二人离去后,袁宝儿也走了出来。浴月和灵凝看着她掩嘴偷笑,春静儿脸红红的没有说话,媚儿则跳啊跳,硬要袁宝儿告诉她刚才在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羞得袁宝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紫霞散出的光线越来越浓,风魂落在崖上。黑织拍着双翅,旋身落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同往洗霞池的方向看去,见那里一红一白两道光线不时交错,正是红线和隐娘二人在那练剑。 想起隐娘刚回大荒境时也是落落寡欢,现在终于有了些精神,风魂心里也放心一些。他心中忖道:“隐娘乃是七宝妙树吉祥莲转世,原本是佛门异宝。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在九嶷山初遇摩利支天时,虽然只是匆匆一瞬,但她手中确实是托着莲花。照这样算来,隐娘的轮回最多只能推到七世之前,再往前推,她就是佛门中的吉祥天女了。若是按照命运,本该是妙想应劫而死之后,转世成我的徒弟,由此可见,必是妙想的魂魄被收进吉祥莲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改变了她们之间的业力和因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吉祥莲在这里,妙想却又在哪里?” 他回头看向黑织,见她看着远处二女沉默不语,于是问道:“你大师姐的本事自然不用多说,除为师之外,大荒境中能够与她相抗的便只有飞琼和慧红两人。至于你二师姐和四师妹,你觉得,现在你的本事跟她们比起来,却又如何?” 少女将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又缓缓放开。她与灵凝在猗天苏门阁初次相遇时,那时灵凝的本事还差她一大截,差点便死在她的矛下。而现在,已完全禀承青阳之气的灵凝虽然还未像红线一样进入大道之境,修为却早已远胜于她,再加上灵凝并不只是擅长仙术,还长于奇门遁甲、五行九宫,在必要时可用阵法来弥补修行的不足,若现在她们两人再次交手,黑织心知自己根本撑不了多久。 而隐娘的本事原本最多与她相当,不知为何,修为竟也开始突飞猛进。傍晚时她们几个师姐妹聚在一起互相比试,她之所以会落得伤痕累累,固然是因为红线对她毫不留情,但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她的本事确实是不及灵凝和隐娘。 “你也不用泄气,”风魂笑道,“灵凝体内的青阳之气乃是我与她合两人之力一同练成,再加上她虽然无法修习真气,却毕竟是玄天真武大帝的女儿,从小便接触了许多寻常仙人连看都看不到的道家宝典,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有此成就也是理所当然。隐娘乃是佛门异宝转世,只是她以前并不自知,这次劫难,她本已死过一次,这身体乃是吉祥莲所化,能解万厄,而她以前被埋没掉的异能亦开始逐渐发挥出来,她的成就,应该还不止于此。至于你,其实你的悟性和潜能并不下于她们,可惜的是,你从小就走错了路子,现在再改,有些迟了。” 黑织沉默。 “在你将天书盗去的那些日子,想必你自己也应该有所觉察才对?若非如此,在穿越到一千三百年后之时,你也不用寻找机会强逼隐娘替你解答那些道家口诀了,”风魂道,“想必是你母亲也看出你的潜能,担心你将来会不受她控制,虽然教了你不少杀人时所需要的招式,但最基础的修行方式却完全是错的。你能够通过自行研读天书再上层楼,甚至超越了你的母亲,这足以证明你的悟性不低。但由于你根基打得不好,这恐怕也就是你的极限了,就算再怎么修行也难再有进益,至于想达到像你大师姐那样的程度,可以说根本就是毫无希望。” 黑织身子微颤,瞳孔蓦然一缩。虽然自己也查觉到这一点,但她原本多少还是抱着希望,期望师父能够帮她想出办法。在人间界时,她之所以不顾自身安危相助隐娘,原本也是藏了一些私心。 她对自己能够凭着自身修行再上层楼已是感到绝望。 风魂也是心中暗叹,他其实早就看出黑织在修行上的问题所在,这也是他曾连着几次自行提出让这少女做他徒弟的原因。如果那个时候就开始补救,他相信还是能够解决黑织的问题,只可惜这个少女太过倔强,连着几次拒绝了他。 而这段时间里,黑织显然还在强行修炼太乙天书中的道法。她对道家基础的认识本就有误,虽然曾从隐娘那逼问了一些,但当时毕竟时间不够,又因太过孤僻不愿找人求教,终于误上加误。 “不过,”风魂想了一想,道,“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知道红线有一套功法,或许能够助你重修道法,让你摆脱当前的困境,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教你。” 大师姐?黑织怔了一怔。 她当然知道大师姐薛红线对她并没有多少好感。 “你大师姐表面虽然不好相处,其实心肠很软,你去求求她,或许有用。”风魂耸了耸肩,看向左侧。穿着浅色缁衣的慧红正向他们走来。 “你大师姐还在那里,你去找她吧,如果担心她不肯教你,那就让灵凝和隐娘帮你求情好了。”他朝黑织说道。 黑织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木然地施礼退下。 看着夜叉族少女在紫色夜光下消逝的身影,慧红笑道:“大哥,你何苦这样为难她?要让红线教她什么,你跟红线说一声不就是了?又何必让她自己去求红线?” 风魂亦笑道:“倒也不是有意为难她,求人也是日常与人相处的方式之一,黑织其实并非真正孤僻的人,只是被她母亲所害,从小就不知该如何与人交流罢了。” 话锋一转,问:“飞琼呢?” 慧红道:“她跟天照在一起。” 风魂点头。 ****** 地牢之内,光线昏暗。 一处黑影快速闪过,击昏看守牢房的兵将,掠至被吊在刑架上的夏采杳杳身前。 看着夏采杳杳,那人额上溢出冷汗,眸中凶光毕露。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冒这样的风险前来杀她。 夏采杳杳虚弱地睁开眼睛,认出来人,低声道:“素盏呜尊……你是来杀我灭口的?” “你不要怪我,”素盏呜尊冷冷地道,“谁让你自己运气不好,竟然会被他们抓住。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 矛光一闪,刺向夏采杳杳。 却听锵的一声,一道剑光从暗处飞出,架住了他的天之琼矛。而夏采杳杳亦娇笑一声,身子一晃,从刑架上脱出。 灯火凭空而现,将地牢照了个通透。素盏呜尊盯着以太素赤霄剑截住自己的独臂少女,冷冷地道:“许飞琼?” 许飞琼冷叱一声:“叛徒!” 仙剑一扫,劲气狂卷,素盏呜尊竟被击得撞在附有禁咒的石壁上。 “夏采杳杳”则落在许飞琼身后,变成薛彩笺的模样。 素盏呜尊不敢与许飞琼动手,身子一窜,飞出地牢,想要就此逃出大荒境。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及时飞出,挡在他的面前。身形高大的女子正是天照,她看着素盏呜尊,伤心欲绝:“三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素盏呜尊见不只是天照,连钟化、虎钟天、鲋鱼山三位仙子等也相继走了出来,心知自己已然中计,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他看着天照:“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是要讨回原本就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而已。高天原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我们为了它付出一切,到最后却便宜了风魂一人,你可以甘心忍受这一切,我却不甘心,我不甘心把高天原就这样让给别人。” 天照皱眉道:“你这样说并不公平,如果不是陛下助我们从玄冥手中夺回高天原,我们现在早已失去一切……” “如果不是因为风魂,父亲和二哥又怎么会死?”素盏呜尊怒道,“就是因为相信了他,父亲和二哥才会战死,我们牺牲了那么多,最后得到的,却只是让高天原被他吞并,难道这就是公平?” 看着素盏呜尊眸中那已渐渐失去理智的疯狂,天照叹道:“三弟……你被你的野心蒙蔽了双眼。后土娘娘到底向你许诺了什么好处?” 素盏呜尊沉默不语。 许飞琼在他身后冷笑道:“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出,后土娘娘定是对他许诺说,等她主宰三界之后,便将他封作东方扶桑大帝,让他掌管高天原和整个苍天。素盏呜尊,可是如此?” 钟化和虎钟天等俱皆看着素盏呜尊,面现鄙夷之色。 素盏呜尊双拳紧握,却没有反驳。 就在这时,风魂却从暗处走了出来,淡淡地道:“不,你们错了,他并不是为了要成为东方大帝才去当叛徒。他是为了一个女人……素盏呜尊,我有没有说错?” 素盏呜尊身子一震,跪倒在地,狠狠一拳打在地上。 第三十五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在我知道叛徒竟然是你的时候,我确实不敢相信,”风魂看着素盏呜尊,长叹一声,“在天浮桥之战时,你我做过敌人。在黄泉国时,你我又曾为了对付玄冥而并肩作战过。在我看来,你虽有野心,却绝非是仅仅为了个人野心就会出卖战友的无耻之徒,所以,在我知道你竟然会出卖苍天的时候,我便在暗中多作了些调查。素盏呜尊……你走吧,我不怪你。” 素盏呜尊身子颤抖,额头尽是冷汗。天照颤声问:“三弟,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要问了!”素盏呜尊狂吼一声,挚出天之琼矛。就在众人凝神戒备的时候,他却将矛尖倒转,瞬间刺入他自己的胸膛。 血花飞溅。 “三弟,”天照扑过去,将浑身浴血的素盏呜尊抱在怀中,泪流满面,“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为什么……” 素盏呜尊痛苦地道:“她……骗了我……” 声音戛然而止!他瘫倒在天照怀中,再也无法动弹。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一向英雄的素盏呜尊竟然就这样自戮而死,俱皆沉默。许飞琼掠到风魂身边,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魂环视一圈,见其他人也在看着自己,于是解释道:“后土娘娘抓走了玉藻前,再以玉藻前的性命来要挟素盏呜尊……” 许飞琼道:“难道说?” “嗯,素盏呜尊爱上了玉藻前,”风魂叹道,“但他并不知道,玉藻前其实并不是被后土娘娘抓走的,她跟心月狐一样,早就主动投靠了五大魔神。不管是诱惑素盏呜尊,还是装作被人抓走,全都是出自后土娘娘的安排。等素盏呜尊发现真相时,已经太迟了……这大概也算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众人这才知道真相。许飞琼恨恨地道:“原来是那只九尾狐弄的鬼,所以说,只要是狐狸都是可恶的,九尾狐也好,心月狐也好,以后看到狐狸就应该先杀了再说。” 在暗处,一只躲着偷看的小狐仙立时僵在那里。同样躲着的灵凝见小狐仙被吓到,赶紧安慰她:“放心,飞琼仙子在说气话,不是当真的。” 媚儿这才放下心来。 “嗯,”灵凝想了一想,又喃喃道,“不过也很难说,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种气话,很可能只是玩笑,但飞琼仙子从来不开玩笑……” 呆。小狐仙立时又被石化在那。 钟化等人见素盏呜尊如此惨死,尽皆唏嘘。天照本就只剩他这一个亲人,更是泪流不止。风魂也是心中暗叹,只能将鲁妙典和流花仙子留在天照身边多加劝慰,并帮她一同处理素盏呜尊的后事。 许飞琼和慧红一同跟着风魂往后宫走去,在路上时,二女见他始终没有说话,看上去仿佛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两人对望一眼,慧红问:“大哥,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风魂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天上的紫云,道:“倒也不是,只不过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许飞琼问:“因为素盏呜尊?虽然他也有些让人同情,但说到底,他终究是自做自受,怪不得别人。如果不是他暗中出卖,灵秀姐可能也不会死。”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风魂叹道,“所以我从一开始便想着,不管谁是叛徒,找出来后必将他碎尸万段。只是现在看到素盏呜尊在我们面前自尽而亡,我却又不免想到,如果换作我是他,我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如果被人抓走的是你们,我又会怎么做?是任由你们为我而死,还是为了保住你们的性命,而宁可去做一个人人唾弃的叛徒?” 许飞琼抿嘴道:“你这是庸人自扰。” “但这种事,谁又能肯定自己不会遇上,”风魂越想越是头疼,“等遇上了再去想,是否就太迟了?” 夜色深沉,三人一同来到宫内。慧红低声道:“既然如此,大哥你何不现在就试着做一个选择?” 风魂讶道:“什么选择?” 慧红似笑非笑:“你可以选择,现在是让飞琼陪你睡呢,还是让小妹陪你?” 许飞琼气道:“这个选择和我们刚才所说的选择一样么?而且,如果要让这家伙来选的话,他肯定是、肯定是……” 脸儿一红,低声说道:“肯定是让我们两个一起陪他!” 风魂却是怔了一怔,紧接着便若有所悟。慧红说道:“小妹觉得,如果是大哥你身处在素盏呜尊的位置上,那大哥你既不会接受后土娘娘的要挟,也不会任由喜欢的人死去。大哥你必定会找出第三条路,或是寻找机会救出玉藻前,或是找出后土娘娘的弱点,反过来要挟她。” 风魂低声道:“但这样一来,也很有可能救人不成,反连自己也陷进去,而且……” “但这世上之事,又怎可能全无风险?”慧红道,“决定了的事,就义无反顾地去做,大哥你以前岂非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所以我想,灵秀姐她……绝不会怪你的。” 许飞琼见慧红好端端的提起孙灵秀来,心里也立时醒悟过来,想道:“原来他表面上想的虽然是素盏呜尊的事,其实还是在为灵秀的死而自责。如果是以前的他,绝不会如此自寻烦恼,说到底,还是灵秀的死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让他丧失了以往的自信。” 想到这里,她瞅了风魂一眼,轻轻地道:“如果你真的想的话,那也是可以的……” “什么可以?”风魂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那个,”婉丽仙子脸红红地看向一旁,“如果你想让我们两个一起陪你,我、我也不反对就是……” 风魂知道她们是在宽解自己,心头一暖,左手搂一个,右手抱一个,笑道:“你们就算反对也不成了。” 带着她们,就这样飞入房中。 娇.喘连连,满室生香…… ****** 凌波海上。 奇辰并没有飞在前往女儿国的路上,而是往炎天的方向折去,直至落在一个荒岛之上。她蛇尾而行,来到一处林间。 有人在那里等着她。 等着这位女儿国长公主的乃是身穿五色彩衣的王妙想,在她怀中,还抱着一个似实又虚的婴儿。奇辰见这个婴儿分明是个鬼婴,心中讶异,却也没有多问。 王妙想看着奇辰,问:“你要见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奇辰略一点头,将她与郑老之间的谈话一一告诉王妙想。 王妙想略一沉吟,道:“魂弟此时虽因灵秀之死而受挫,但他乃是会将悲痛和其它各种负面情绪深藏内心之人。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或许他会就此萎靡不振,但有飞琼等人在他身边,他知道自己的消沉同样也会让身边之人难过,相信很快便能从悲痛中走出来……至少表面上会这样做!” “只是,”奇辰道,“郑老担心孙灵秀的死会成为东皇陛下开始扩张势力的引子。事实上,我也有些担忧,陛下虽非贪图权势之人,但以我所见,他似乎有种倾向,每当他觉得自己无法保护好身边之人时,就会去寻找更加强大的力量。我担心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 王妙想道:“这倒确实是有可虑之处,苍天的势力已发展过快,若再不约束,不免与天庭生出冲突。这位郑老可有什么建议?” 奇辰道:“他觉得,在陛下身边应该要有一个像灵秀这样为他所信任,又能够时时约束和引导他的女人。而飞琼仙子和慧红姑娘都无法做到这点。” 王妙想低头沉思。 奇辰道:“仙子你既然在这里,为何不回到陛下身边?他若知道你未死,自会事事听你意见。飞琼仙子和慧红姑娘也俱都信任你,若陪在陛下身边的是你的话,她们亦不会有任何意见。” 王妙想摇头叹息。 奇辰不解地问:“仙子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我又何尝不想回到他的身边?”王妙想叹道,“但我若是就这样回去的话,对隐娘那孩子岂非太不公平?她替我经历了七世磨难,在魂弟身边时,亦是多灾多难,好不容易能够陪在魂弟身边,她本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我在这个时候介入她与魂弟之间,岂非打扰了她的幸福?” 奇辰道:“可是……” “更何况现在时机不对,”王妙想道,“此时正处在众人的命运都被缓缓改变的关键时期,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魂弟身边,到底是好是坏,我却也毫无把握。” 奇辰沉默。 怀中的女婴似乎已经睡醒,睁开灰暗的眼睛,不哭不闹。王妙想抱着这个婴儿摇了摇,低声哄弄,奇辰问:“这孩子是……” “她叫做舞,”王妙想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的孩子。我虽是在一个荒岛之上将她捡来,但现在回想一下,应该是有人故意将她遗留在那,好让我捡到。” 看向奇辰,又问:“芷馨体内的灵力还不曾苏醒过来么?” “没有,”奇辰道,“此事也确实奇怪,七妹乃是五彩石转世而生,按照常理,在她年满十六之时本该自行觉醒才是。但现在她十六岁生日早已过去,却还没有一丝觉醒的迹象。” “我想,这其中有两种可能,”王妙想道,“芷馨不但是五彩石转世,同时体内又带着上古龙神应龙遗下的血统。这两种力量聚在一人体内,或许会互相压制也说不定。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自己不想觉醒……我觉得这种可能更大一些。” 奇辰道:“七妹若是一直未能觉醒,是否会有什么影响?” “不好说,”王妙想道,“按理说,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无法改变的。在多年之前,我便与芷馨见过一面,飞琼亦是被芷馨带到太素天上,禀九玄青云之气而成真。然而,已经发生过的事虽然难以改变,但五彩石恰恰就具有能够改变他人命运的能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世界已经因你七妹所做的一些事而得到了改变。我几可想见,若是芷馨不曾找上我,又或是她不曾将飞琼带到太素天上,那现在的局势应该早已变成另一个样子,我想,那必定是一个远比现在悲惨得多的命运。飞琼曾告诉我,芷馨在太素天中曾让她看过一副关于未来的画面,在那画面之中,魂弟竟亲手杀了隐娘。我想,芷馨所做的,应该就是想改变这样一个凄惨的结局……” “如此的话,”奇辰担忧地道,“七妹若是无法让她的灵力觉醒过来,那本已改变的命运,很可能会再次发生?” “嗯,”王妙想道,“只不过我发现,试图以某种方式影响这个时代的,似乎并非只有芷馨一人。至少,袁紫烟所做的一些事,以及那个叫小白的少年的出现,令我知道同样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什么。唯一幸运的是,那种同样能够影响大局的力量对我们似乎并无恶意。但也正因为有几种不同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再加上魂弟自身也具有某种连天命也无法将他束缚的能力,我只担心这样下去,局面终将失控,变得谁也无法预测。” 奇辰道:“仙子担心的是……” 王妙想道:“你可曾听过释迦族灭族的故事?释迦族乃是释迦牟尼佛的族人,报业在前,将因摩羯陀国的进攻而遭灭族之祸。佛门中神通第一的大阿罗汉目犍连尊者慈悲心肠,在摩羯陀国的琉璃大王攻打释迦族之前,便先以无上神通将释迦族的百姓放入他的钵中。然而,等琉璃大王破城而去,目犍连尊者欲将百姓放出,却发现所有百姓都已在他的钵中化成了血水,竟无一人存活。” 奇辰心中一惊,开始明白王妙想的担忧之处。 王妙想叹道:“希望这仅仅只是我多虑罢了。不管怎样,如今我们需要做的,还是应该先让芷馨体内的灵力慢慢地苏醒过来,剩下的,便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奇辰暗暗咀嚼着“天命”这个词。 虽说天命已经崩溃,但冥冥之中,又是否有更大的命运在暗中操控着一切? 这个问题,只怕谁也无法知道。 离开荒岛,奇辰便独自赶赴采石岛去了。在她走后,王妙想用手指轻轻挑弄着怀中女婴稚嫩的脸蛋,女婴睁着空洞的眼睛,依依呀呀地发出声音。 舞,你到底是从哪里来? …… 第三十六章 三元神变之术 天色已亮,紫霞散出的荧光正在快速消散,金乌的光芒透云而下,将洗霞池的池面罩出一片金黄。 薛红线看着欲言又止的黑织,颇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黑织想起师父所说,只有这位大师姐才能帮上自己的话,心中犹豫。想要求她,毕竟一向求不来人,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红线见她沉默,干脆也懒得理她,转身便走。走了一段,回过头来,见黑织仍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心肠一软,唤道:“师妹……你可是有事要我帮你?” 大师姐既然已主动问起,黑织自然赶紧将自己修行上的难题详细说出。红线这才明白过来,瞅了她一眼,忖道:“这种事有这么难开口么?看她这样子,向人求教,简直比要她去杀一百个人还难受。” 缓缓走回黑织面前,红线问:“师父只说我能帮上你?他有没说要我教你的是什么功法?” 黑织摇头。 “唔,”红线左手环在胸前,右手架在左手上,同时托住自己的面颊,暗自思索,“奇怪,有什么功法,师父自己不会,还要让我来教?再说,虽然在修为上我比灵凝和隐娘要高出一截,但要真论起对道家经义的理解,我却远远不及她们二人。便是太乙天书,那两位师妹也早已读熟读透。难道说师父要我教她的,是太乙丹景隐地八术又或是九层炼心?但这两种功法,虽然是太乙天书中没有记载,灵凝和隐娘也都不曾学过的。但隐地八术乃是神通,跟修行本身并没有太多关系。九层炼心也是师父为我一人所创,换作其他人来炼,并无用处。何况三师妹的根基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子,以她现在的功底,连禀气成真都难以做到,更不用说九层炼心了……嗯,我明白了,原来师父是要我助她禀气成真!” 红线想起确实有一套功法是她自己所创,或可用来帮助黑织。 “只是,”红线看了看黑织,见她始终低着头,看似冷淡,其实分明便是不知该如何与人相处,于是开始明白师父的用心,心中好笑,“师父也真是的,那套功法虽然是我自创,但在与金王蓐收交手时,我曾以太乙白玉轮带着师父一同用出,师父早已明白其中原理,要教她的话,师父自己也可以教。师父让她来求我,分明就是嫌我小心眼,找个机会让我跟她多多相处。师父也真是的,虽然昨天傍晚比试时我确实故意下重手把她揍了一顿,但不管怎样,她现在总是我的师妹,难道我还会一天到晚为难她不成?” “嗯,我明白了,”她看着黑织,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跟我一同修行吧。不过我先说好了,我既没有师父那般好说话,也没有灵凝和隐娘那么多的同情心。我的要求很严格的,如果你忍受不了,最好现在就退出。还有,就像师父说的,你的基础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要想达到更高的境界,就必须重新修过。本来,一个人要想将自己的真气毁去重修,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我恰恰知道一个办法,但是其中凶险,我想不用多说你也应该知道,如果成功的话,那自然无话可说,要是失败了,你很可能连现在的功力也全都失去,完全变成一个废人,这样也可以么?” 黑织见师姐真的愿意帮助自己,心中燃起希望,低声道:“谢谢大师姐!” 红线干咳一声,不自在地看着天空:“这个……同门师姐妹,有什么好谢的……” ****** 青元宫内。 风魂同时变出三个自己,其中一个勾着慧红双腿不断用力,另外两个,一个仰躺在床上,紧搂着一丝不挂伏在他身上的许飞琼,另一个则从婉丽仙子的后方侵犯着她的菊花。直至将二女弄得全身瘫软,他才重新变回一人,让二女分从左右躺在他的身边。 许飞琼枕着他的左胸,轻轻喘息之后,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功法?竟如此奇怪?” 一般的分身之术,倒并不如何稀奇。但风魂化出的三个,却分明都是真身,这就连小方的三十六变都不可能做到。 “这功法是红线创出来的三元神变之术,”风魂道,“她将一个元神强行分成天、地、人三元,让这三个元神各自修行,再一一斩却。这功法的最初雏形本是上元夫人所创的‘斩三尸’之法,却被她在此基础上另生变化,用作修行。平日里,三个元神各自修炼,自然功效倍增,战斗时,她的元神乃是三位一体,只要有一个未死,谁也杀不了她。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才智,想出这种近乎不可思议的修炼功法。” 慧红道:“原来你是要让红线将这三元神变之术教给黑织,让黑织能够重修道法?” “嗯,”风魂道,“黑织以往虽然走错了路子,但红线的三元神变之术最重要的其实并非是将元神一分为三,而是‘斩三尸’中的这个‘斩’字。与灵凝和隐娘相比,红线的悟性其实并不算好,而她之所以能够达到现在这种成就,便是她在这修炼的过程中,能够以强大的意志将修行有误的元神成功‘斩’去。正是由于她在修行中不断地将自己的元神一分为三,又不断地斩却自身,所以,她等于是将自己的元神重修了不知多少遍,这才成功进入大道。黑织只要能够学会这三元神变之术,自然能够重塑自身,更上一层。最终达至红线现在的境界,亦有可能。” 慧红赞道:“功法倒还在其次,红线的这种毅力却是难得。虽说每次斩却自身时,只要留住一个元神,便能再次重修,重修之后的元神又能一分为三,再次斩却。但斩却自身元神时的痛苦,却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许飞琼道:“难怪她现在不但长于太阴剑诀,其它各种法宝和剑术也是样样精通,想必是她在这‘斩三尸’的过程中,早已将太阴剑诀之外的其它功法一一修炼过去。三元合修,修错路子的元神直接斩却,修行成功的元神就融成一体,再重新分出新的元神。她到底是怎么想出这种法子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被逼的,”风魂笑道,“在我紧追着幽芮姥姥和黑织前往罗酆山之前,我虽曾将丹景明珠之气向她指点出来,却没有教她禀气成真的具体办法。那时,我以为她总是会在我身边,自然也就不急。却没想,在罗酆山中,我虽然带着灵凝和隐娘穿过六界乾坤壁到达一千三百年后,红线跟小方却被留了下来。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她四处寻我不到,只得前往月宫独自修行。但由于我没有将接下来的修行方法告诉过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自行摸索,想不到误打误撞之下,反而另辟奇道,悟出这三元神变之术,最终成功地禀承了丹景明珠之气,成就仙体。” 许飞琼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臀,想起刚才同时被两个情郎玩弄的羞人模样,脸儿一红,斜斜地瞅了风魂一眼,道:“她辛辛苦苦创出如此奇妙的功法,却被你用在这种地方,她要是知道了,定会将你狠狠地揍一顿。” 慧红掩嘴偷笑。 这时,风魂想起一事,轻叹一声。 慧红问:“大哥在想什么?” 风魂道:“我只是想到,这一两天,我也应该到采石岛去一趟。我的妹妹芷馨还在那里,说起来,你们也都还没有见过她吧,你们可要跟我一起去?” 慧红自是轻轻点头。许飞琼却在心中想道:“早在三年前我便已见过她,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回想起这事,许飞琼仍是有些不解之处,枕着情郎的胸膛暗自想道:“奇怪,三年前风芷馨便已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本事,我之所以能够进入太素天,也是出于她的安排,然而现在听起来,她却又像是刚刚才被她的哥哥带到这个时代,什么道法也不曾学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想到:“那个时候,风芷馨曾让我看过一幅过于未来的画面,在那画面中,风魂竟变作可怕妖魔,并亲手杀死了隐娘。风魂说他在与玄冥战斗时,就差点失去本性变成妖魔,幸好隐娘及时出现,帮助了他。这样说来,莫非那画面中的预言已被改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地方难以放下心来,看来不管怎样,我还是应该去见一见风芷馨。” 她正自想着心事,却又觉得自己的身体正被人移动。醒悟过来时,已变成趴跪在那。转过头来,见慧红也是一般姿势,知道又是风魂在搞鬼,于是回过头似恼实羞地看了在身后扶着她臀部的情郎一眼,只得由他欺负。 梳洗过后,风魂带着二女走出后宫,正想去找灵凝和隐娘,看看她们是否要跟自己一起去采石岛看芷馨,同时也想知道红线是否已答应教黑织三元神变之术。 这时,兼职玉女的浴月却飘了过来,向他说道:“风魂哥哥,瑶池女仙萼绿华奉王母娘娘之命,在殿外求见。” 第三十七章 山水依依情两难 萼绿华?风魂正想着王母娘娘要她来做什么,许飞琼已是又惊又喜地飞了出去。 风魂与慧红对望一眼,也一同往外走去。 许飞琼与萼绿华本是闺中密友,多年不见,自是喜出望外。萼绿华见风魂行了出来,慌忙拜道:“拜见东皇陛下。” 风魂笑道:“仙子不用客气,当日在西皇山时,仙子的相助之情,我还一直未曾言谢。” 萼绿华想起当日自己身穿亵衣与这位男子同床共枕的情形,脸儿飞红。许飞琼见她神情有异,不由瞪了风魂一眼,心想这两人又是在什么时候互相认识的? 风魂发现场面有些不对劲,赶紧转开话题,问:“不知王母娘娘有何事,要让仙子来找本人?” 萼绿华道:“是有两件事,共中一件与飞琼的仙籍有关,当日飞琼因未向王母娘娘禀告便擅自干涉苍天事物,被削去仙籍,贬为玉女。如今,她在与上三天中立有大功,足以抵消三年前所犯之罪。因此,娘娘令我口传懿旨,将飞琼恢复仙籍。” 风魂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忖道:“恢复仙籍虽然是件好事,但对现在的飞琼来说,是玉女还是女仙其实并没有太多关系。就算她在名义上仍然是个玉女,也没有谁敢小看她,甚至在她被削去仙籍的这些日子里,在苍天之上,也是人人都对她以仙子相称。王母娘娘在这个时候将她恢复女仙之身,应该还另有安排。” 果然,萼绿华又道:“另外,因瑶池已被娘娘从妖魔手中收回,正在重建之中。许多四处逃难的女仙也纷纷回到瑶池,由于祝融和后土娘娘还未诛除,天界仍不安全,王母娘娘因仍需坐镇灵霄宝殿,担心瑶池无人守护,或有一天重演当日瑶池落入妖魔手中之惨事,故想让飞琼回到瑶池,替娘娘守护太微天。只是娘娘又说,飞琼名义上虽是瑶池女仙,却又是陛下身边之人,因此,此事还需征求陛下同意。” 风魂快速动念。 许飞琼本就是瑶池女仙,再加上她现在又拥有足以与魔神相抗的本事,让她前去守护瑶池,从道理上来说应该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不知道王母娘娘在背后是否另有深意。 他看向许飞琼,想了征求她自己的意见。 许飞琼也已经听说了当日瑶池被句芒攻破时,众多未能逃出的女仙因不愿受辱而纷纷自杀的惨事,心中难过。见风魂看向自己,虽然有些舍不得离开他,却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想,我还是应该去一趟的好,那里毕竟有许多我相熟的姐妹,我也担心她们会再遭劫难。” 风魂心中暗叹。王母娘娘表面上说是可让他们自己决定,但以许飞琼的性情,她会做出什么决定,谁都可以想得到。 其实风魂自己也有些舍不得让许飞琼离开,但这毕竟是她自己的意愿,也就无话可说。当下,许飞琼便跟着萼绿华一同离开大荒境,飞赴瑶池,同时也带走了分天四剑中的太素赤霄剑。 许飞琼离去后,慧红见风魂沉吟不语,于是问道:“大哥你在担心什么?” 风魂苦笑道:“其实我也没有担心什么,我只是担心王母娘娘会担心些什么。” 慧红略一思索便即明白风魂的意思,笑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当一个人开始思索明镜之上有无尘埃之时,尘埃便已经落在了他的心头。所以这世上有些事,还是不要去想太多的好。” 风魂道:“但自己不想太多,你又怎知道别人会不会想?” 慧红道:“大哥说的甚是。但反过来说,这世上岂不正是因为每个人都担心他人想得太多,才使得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重?其实说到底,自己做自己的事也就是了,又何必去管他人如何去想?就比如飞琼此去,从恶处来想,固然可以看作王母娘娘暗藏心机,从善处来想,飞琼做的,岂非便是她自己想做之事?所以说,善与恶,都只不过是明镜上的尘埃罢了,不过是看你怎么去想。” 风魂笑道:“我总是说不过你。” 牵起慧红的手,往大荒山山顶走去。 来到洗霞池边,风魂见只有隐娘一人在那,其他人都不知去了哪里,问起来,才知道红线正带着黑织在太乙福地修行,灵凝和媚儿却不知跑哪玩去了。慧红知他们师徒二人这几日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不太多,于是笑道:“我先到山顶,去看看灵凝她们是不是在那里。” 慧红走后,风魂牵着隐娘坐到池边。自从借着吉祥莲的种子重生之后,隐娘又穿回了她的那件白色鲛绡,宛然便是风魂在道州初见她时的模样。容貌娇美,身材窈窕。风魂看向她,见这女徒儿也在看着自己,泪眼迷离,不由心肠一软,将她搂在怀中。 “师父,”隐娘在他怀中泣道,“师父……” 这几日,她的心中其实也有万般委屈,只是知道师父正因孙灵秀的死而伤心难过,不愿再给师父增加烦恼,故在人前总是显得文静温柔。此时她被师父搂在怀中,心底悲伤不由自主地就浮了上来。 风魂暗自责怪自己,心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多疼她一些?抱在怀中,低声安慰。 他们就这样坐了许久,慧红和灵凝等人虽然也来到他们身后,却没有去打扰他们,只是在远处看着,仿佛这池边的两人,已变成一幅温情而美丽的山水画…… ****** 风魂告诉几个女徒弟他准备去采石岛看芷馨的事,灵凝和媚儿自是嚷着要去,红线还没有见过芷馨,当然也想看看几个师妹经常提到的“芷馨姑姑”到底长什么样,便是在一旁听到此事的袁宝儿和浴月也想跟去。 风魂想了一想,觉得芷馨又不是珍惜动物,带这么多人去围观她总是不好。况且许飞琼已经前赴瑶池,慧红也会跟在自己身边,如果连红线也跟去,万一祝融和阿蟾在这个时候袭击大荒境,大荒境将无人可以跟他们抗衡,于是便让红线留下。 而按照以往惯例,自己离开,灵凝自然也就要留在这里替他主持苍天事物,再加上黑织必须跟着红线一同修行,于是这三个徒弟便都被留了下来。 红线气道:“既然是这样,那师父你刚才又何必要问我们想不想去呢?” 风魂干咳一声,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多此一举”。 不理会红线的赌气,他又说道:“隐娘和媚儿就跟我一起去采石岛转一转吧,还有,宝儿……” 袁宝儿高兴地看着他。 风魂看着袁宝儿,道:“青元宫内的事情多了一些,只靠龙格一人忙不过来,你就留下来帮她吧。浴月还没见过芷馨,我就带她一起去……咳,怎么了?” 袁宝儿用一种“幽幽怨怨”的眼神看着风魂,仿佛是在指责他,说你昨晚才脱了我的衣服,今天就把我始乱终弃了? 风魂汗了一下。 决定好后,风魂便向钟化等人告知一声,带着慧红、隐娘、浴月、媚儿四女飞往采石岛。由于想让隐娘多散散心,他们并没有飞得太快。进入凌波海时已是日暮,他们便落在一处荒岛上歇息。 浴月这些日子难得离开大荒境,自是异常兴奋,带着媚儿入海嬉戏,隐娘拗不过她们,也只得陪着她们一同下海。 风魂坐在礁石上看着她们在水中游玩,不由想起芷馨,轻叹一声。慧红见他像是有什么心事,于是多问了一下。风魂不想瞒她,便将芷馨其实并非他的妹妹,而是赵芜女替他所生的女儿的事告诉慧红,慧红没想到背后竟还有如此曲折,诧异万分。 风魂叹道:“现在想来,我之所以想让你们跟我一起去采石岛,除了想让她多交一些朋友之外,大约也是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她。” 慧红道:“大哥你为何会有这般念头?” 风魂道:“我只是觉得,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哥哥,其实我都是那么的不称职。况且……我知道她想要的,既不是一个父亲,也不是一个哥哥……” 慧红道:“所以,大哥你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但是小妹想,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对于大哥来说,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就是大哥你关心她、在乎她,想要让她开心和快乐起来,不是么?” 风魂道:“这个自然。” 慧红道:“既然如此,那大哥你其它事都不用去想,只要按照你的心意,让她开心快乐不就可以了么?” 风魂想了想,笑道:“为什么不管什么难事被你一说,都让人觉得其实非常简单呢?” 慧红亦笑道:“因为这世上的事,本来就非常简单啊!” 风魂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 当夜,他们便一同睡在这个岛上,一个晚上,风魂都将隐娘搂在怀中。隐娘虽然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难为情,却也舍不得离开师父怀抱。 第三十八章 妹妹?女儿?妻子? 第二天,他们便到了采石岛,奇辰不曾料到她方才回到岛中,风魂和慧红等人便也跟了过来,于是领着青囊、界水、雪心、玉尺四位妹妹将他们迎入宫中。此时的雪心和玉尺,自然已不再是曾与风魂在天浮桥并肩作战的两位女儿国公主,只是风魂仔细看去,发现就像现在的龙格跟以前的龙格总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一样,现在的雪心、玉尺,与她们的前一任虽然相貌不同,但在神韵和仪态上也有着比较明显的相似之处。 看来这其中还另有玄奥之处,他想。 与几位公主略略聊了一阵,他问起芷馨和婉儿现在何处。青囊道:“七妹正在女娲宫中,我这便去唤她。婉儿我已找人通知了她,只不知为何还未过来。” 媚儿见姐姐还没出来,非要去找她,奇辰便让一名宫女带她前去。 没过多久,风芷馨便跟着青囊来到这里。风魂看着她,见虽然只是这短短的一些日子不曾相见,她便已瘦了许多,心中难过。 芷馨看着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哥哥……” 隐娘与风芷馨早已熟识,正想与她交谈,浴月却先抢过去抓着芷馨的手叽哩呱啦地说了起来。风芷馨睁大眼睛看着这位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额上长着粉红犄角的少女,心想:“我认识你么?” 风魂干咳一声,将慧红和浴月介绍给芷馨。 芷馨这才知道这两人都算是哥哥的义妹,见她们一个微笑地叫哥哥为“大哥”,另一个则是甜甜地唤着“风魂哥哥”,与哥哥的关系倒像是比自己这个“真妹妹”还亲,不免心中黯然。 只是,虽然心里有着心事,但浴月天真无邪,慧红善解人意,再加上风芷馨也不愿让哥哥为难,三人很快便融洽地处在一起,倒把风魂凉在一边。 由于风魂如今位居天尊,奇辰与几位公主在礼仪上自不免考虑太多,风魂却不想有太多拘束,告诉奇辰他只是想过来散散心,没必要弄那么多麻烦。奇辰也知道他虽然位居高位,但在礼节上确实是随便得很,也就随他心意。 当下,奇辰便以主人的身份带着他们到岛上闲逛,观看各处风景。风魂以前虽然也来过这里,但都是在战时,不曾像现在这般闲暇,又有诸女陪在身边,倒也惬意得很。 奇辰和慧红都知道这兄妹二人各有心事,或许相互之间有话要说,于是便找个借口将浴月拉开,隐娘看出她们念头,便也随她们去了,很快,便只剩下风魂和芷馨在海滩上行走。 风魂看着妹妹,见她只是低头走着,轻叹一声,问:“这些日子,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风芷馨低声道:“这里风景很好,几位姐姐对我也好。” 风魂还想再问,一时却又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又想到芷馨刚才在宫中时,与她的“几位姐姐”亲密得很,与自己这个“哥哥”倒似乎生疏起来,心里不由也有些难过。 他却不知,芷馨刚才也有着跟他类似的念头。 风芷馨又道:“婉儿也经常来陪我,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 她?风魂怔了一怔,这才意识到芷馨说的这个“她”应该是赵芜女。又想到婉儿不但被赵芜女逼着做了许多她并不想做的事,甚至被赵芜女撕了一只耳朵,芷馨从婉儿的口中,应该很难听到赵芜女的好话。 犹豫间,却听妹妹说道:“我……真的很想见一见她。” 风魂沉默。 赵芜女已经死了,而且是为了生下芷馨,这才难产而死。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卷入这场三界浩劫,她甚至设法把这个孩子送到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去,不管赵芜女生前做过些什么,至少,她对芷馨是做了很多。 如果赵芜女能够活下来,应该也会想亲眼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吧? 他说:“她是一个好母亲。” 风芷馨看着他,展颜一笑:“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却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哥哥!风魂想。 远处崖上,浴月和媚儿在向她们挥着手。风魂道:“我带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也能飞。”风芷馨将身子一幻,化作一条美丽的带翼青龙飞向浴月等人。翼如薄蝉,鳞似翠玉,游曳之间,美得就像画儿一般,看得风魂略有些失神。 浴月没有想到风芷馨竟然也有龙族血统,虽然看上去和一般的虬、蛟、螭等龙并不相同,却毕竟也是“同族”,于是也现出蛟龙真身,载着媚儿迎上前来。 风魂飞到崖边,见这两位龙女带着一只小狐沿着山岭飞来飞去,间伴着几丝笑声,心里也舒坦了些。他看向奇辰,问:“婉儿还是没有出来么?” 奇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她好像不想与陛下相见。” 风魂大体上能够猜到上官婉儿的心事,于是说道:“没关系,那我就去见她好了。” 于是便将慧红和隐娘留在这里,自己跟随奇辰往上官婉儿的住处飞去。 来到婉儿所住的屋子前,奇辰便告辞离去。风魂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个身穿浅红色束胸长裙,外罩对襟半臂的少女站在那里。见到来的是风魂,上官婉儿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将他放进屋内,略咬下唇。 风魂看着她,叹道:“婉儿……你难道不想见我么?”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不觉又流出泪来。她喜欢的虽是眼前的男子,但每每想到梁休对她痴心一片,又是为护她而死,心里对梁休总是有些愧疚,又不知道风魂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自是不免忐忑不安,虽然总是想着要见风魂一面,却又总是迈不出这一步。 风魂用手轻轻拨开她的秀发,看着那断耳之处,心想自己终究是个无能之辈,总是无法保护好身边的人。不管是已经死去的王妙想、孙灵秀、赵芜女、龙格,还是断去手臂的许飞琼、受了许多苦难的隐娘,以及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婉儿,这些倾心于他的女子,似乎总是没有好的下场。 “对不起,”他伸出手,紧紧地将婉儿搂在怀中,“那个时候不应该让你离开我的!婉儿……跟我在一起好么?”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当他从雷庭禁牢里救出婉儿,却又让她跟着梁休离开时,当时的自己有多么伤她的心。 婉儿扑在他的怀中,失声哭了出来:“嗯……嗯……” 吻去少女脸上的泪痕,说了一些甜蜜的话儿。风魂将她抱到床上,让她早些休息。走出屋子时,已近黄昏,来到崖边,见浴月和媚儿已因玩得太累在那歇息,隐娘则陪着她们,而在远处的海滩上,慧红却跟芷馨在海风中并肩走着,像是在谈些什么。 海滩上的二女见他回来,便一同飞了过来。风魂想要问她们谈了些什么,却见芷馨脸红红地瞅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慧红却是眼带笑意。 这让风魂更加好奇…… ****** 夜深人静,风魂独自睡在奇辰为他准备的客房之内。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虽然想要把慧红或是婉儿找来“侍寝”,但这里毕竟不是青元宫,太放肆的话,似乎影响不好,只得算了。 这几日或是飞琼、或是慧红,总是有人陪着他,让他能够不去想些伤感之事。现在再次孤身一人,不知不觉,便又想起孙灵秀的死,心里仿佛被针隐隐地刺着,极是难受。 就在这时,他心中忽有所感,虽然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神识却慢慢地扩散开来。 门被人打开了,有人悄悄地溜了进来。 那人站在他的床边,呼吸略有些急促。风魂本还在猜想或许是婉儿耐不住对他的情丝,跑来见他,神识却很快判断出来的人是谁,于是睁开眼睛。 “哥哥……” 淡淡的月色从彩蝶纱窗透了进来,风芷馨静静地立在那里。她穿的是一件半透明的束胸诃子,香肩与小腿裸在外头,娇美的肌肤在月光下散发出柔美的光泽,若隐若现的诃子将她的胸儿勾勒出诱人的曲线,让人生出一种难以遏制的诱惑。 风魂起身,想着她为什么半夜跑来自己的房间?他看着芷馨,温柔而低声地问:“芷馨,怎么了?” 芷馨抓住他的手臂,以巧妙的力道暗示他转过身去。风魂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于是背对着她。 在他身后传来悉悉萃萃的声音。 难道她是在…… 风魂发现自己的身体里涌起一股冲动。 “可以了……”妹妹在他的身后低声说着。 风魂转过身来看向妹妹,呼吸立时为之停顿。此时,妹妹已将身上的诃子卸去,诃子之下,竟是一丝不挂。她的双手怯怯地叠在腹下,勉强挡住那浅浅芳草,发育初熟的乳儿因为手臂的力道挤压出可爱的形状,身体散出一种清淡的幽香。她那纤细的腿儿并拢在一起,只要是男人,都会想要将手伸入其中…… 充满青春气息的身体和淡淡的月色互相融合,形成一种朦胧的美感。而少女那急促的心跳在这一片朦胧间显得清晰可闻,让风魂下意识地将视线停在她那起伏不定的胸口…… “不许看!”妹妹脸儿一红,突然又害羞地伸出手抓住他,迫使他转过身去。 “是你自己说可以了的……” “我、我觉得我准备好了,但、但好像又没有准备好……”妹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要让人竖起耳朵才能听到。 风魂想到她刚才脱去诃子的勇气与白天时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同,心中一动,猜到多半是慧红跟她说了些“这世上之事本来就很简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之类的话。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风魂快速回过身来,将妹妹猛力地搂在怀中。 芷馨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安静下来,反搂住哥哥的腰,她轻轻地说:“我不想做你的妹妹……” “嗯!” “我也不想做你的女儿!” “嗯!” “我只想做你的妻子!” “……嗯!” …… 第三十九章 “灵秀还活着?” 天还没亮,风芷馨便悄悄溜走了。 一方面是由于害羞,另一方面,万一让奇辰和其他几个姐姐知道她半夜跑到哥哥的房间里的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妹妹离去后,风魂又变成独自一人,只是比起妹妹来到之前的空虚和寂寞,他的心里已多了一份甜蜜和温暖。 芷馨在他的心目中,终究是有着其他人难以代替的地位。这些日子的一件心事放了下来,两人再次变得亲密,甚至比以前还更亲密得多,这让风魂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躺在床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骷髅遍地,血雾漫天。他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血冢。 他马上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愤怒地环视一圈,于是看到了阿蟾。 阿蟾捧着宝珠,清清冷冷地注视着他。她的上身不着寸缕,只在腰间缠着古艾,一如风魂每次在这片血冢中见到她时的模样。 虽然心中涌动着对阿蟾的恨,但风魂多次进入这种情景,已经知道此处不过是一种类似于梦境的所在,进入这片天地的不过是他们的神识。阿蟾的真身根本不在这里,就算杀了她也毫无用处。 “你到底想要什么?”阿蟾看着他,清冷的面庞略带着哀伤。 “你不用知道。”风魂冷冷地回答。 “告诉我,”阿蟾的眼眸中闪着不甘,“我明明为你做了那么多,我明明甘心为你牺牲得更多,这样还不够么?”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那我便告诉你”风魂看着她,缓缓地道,“我想要的东西真的很简单……我只想让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平平安安,我只想让那些关心我的人都快乐起来。” “就是这样?” 风魂道:“就是这样!” “所以你才会这么恨我?”阿蟾道,“你无法原谅我伤害你身边的女人?” “嗯,”风魂冰冷冷地道,“你不但差点恨死了隐娘,更是杀了灵秀。你最好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因为我会追杀你到任何地方。” “好,”阿蟾怒笑道,“我就看看你到底能够为她们做到什么程度。你不是想来找我么?那就来吧,只要你有本事杀了我,我就把她还给你。” “谁?”风魂瞳孔骤然一缩,“你把谁还给我?” “自然是你的‘灵秀姐姐’!”阿蟾冷笑一声,手中宝珠冷光乍现,周围场景立时便换了模样。 这是一个罡风和业火互相交腾的世界,到处都是恶魂厉魄的怒吼和悲鸣。阿蟾足点虚空立在他的前方,在她身后,则用捆仙绳吊着一个绿裳女子。绿裳女子虚弱地睁着眼睛,无休止的阴气正不断地侵蚀着她的身体。 “我就在这里等你三天。”阿蟾冷冷地道,“你最好一个人来,若是过了时辰,又或是我发现有人跟你一起,那我会真的把她的人头送给你。” 光芒一闪,所有情景全都碎去。 风魂从睡梦中惊坐而起,使劲地喘着气。 灵秀……灵秀真的还活着? ****** 大殿内,所有人都沉默着。 “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风魂赶紧解释,“我只是突然想到有件要事要办,用不了几天就会回来。小红、隐娘、还有媚儿,你们也暂时先住在这里,我办完事就来接你们。” 风芷馨昨夜才从哥哥怀中得到慰藉,哪里舍得哥哥离开?咬了咬唇,她道:“我跟你一起去。” 上官婉儿和隐娘、浴月也都眼巴巴地看着他,让他觉得压力好大。倒是奇辰和慧红二人只是疑惑地互相对望一眼,没有吭声。 “乖,要听话,”他几乎是用哄孩子般的温柔语气朝芷馨说道,“放心吧,我真的很快就会回来。” “还有你们两个,”他转向上官婉儿和隐娘,很写意地耸了耸肩,“等我回来,再让你们两个一起陪我……嘿嘿!” 这带着调戏意味的话儿,立时让两个少女红了脸。 “可是,师父,”媚儿不知怎的哆嗦了一下,小声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我觉得我们大家都不要去的好。我……我的感觉很准的。” “小丫头懂个什么?”风魂顺手把媚儿的脑袋按到一旁,“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不过是离开个几天而已,没有什么危险……” “那你就走好了,”风芷馨突然失控地吼了起来,“你从来就是这样,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是笑啊笑,但就是不把心里的事告诉别人。以前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你要走就走吧,反正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眼泪流了出来,她转身就往外头跑去。 风魂身形一闪,将她挡住。风芷馨埋头撞进了哥哥怀中,挣扎了几下,无法挣脱,只得伏在他的胸膛失声哭着。 “芷馨……” “不要走,”风芷馨泣道,“我不想让你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你这样一走,我就会……就会再也看不到哥哥了。” 奇辰和慧红再次对望一眼,眼中的担忧之色又深了许多。如果说媚儿的“感觉”还不算怎么可靠,那风芷馨虽然体内灵力还不曾觉醒,却毕竟是五彩石转世,她的预感,应该有很大的可信之处。 慧红问:“大哥,你真的是非去不可么?” 风魂轻叹一声:“非去不可……” 奇辰问:“陛下可是要去见飞琼仙子?” 风魂摇头道:“不是。” 奇辰道:“既然不是去见飞琼仙子,那陛下你要去见的,应该便是后土娘娘!” 隐娘等人俱是一惊,连风魂也怔在那里,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容易猜到。 奇辰道:“这其实并不难猜,以陛下的性情,若在一般情况下,看到七妹如此伤心难过,那就算是再大的事也会先放到一旁。现在陛下竟任由七妹伤心也要离去,那就必是另有他人需要陛下,而那人亦是陛下所关心之人。红线和灵凝、黑织、宝儿姑娘都还在大荒境中,若是她们发生了什么事,钟将军和郑老必会派人将消息传过来,绝无只有陛下一人知道的道理,且陛下也没有必要瞒着我们。倒是飞琼仙子独自一人在瑶池之中,若是她出了事,我等自然不会知道,而陛下与飞琼仙子关系匪浅,若有什么隔着万里之远亦能互通消息的法子,亦有可能。但陛下又说不是去见飞琼仙子。” “若将这里在场之人和飞琼、以及留在大荒境的红线等人全都剔除,”慧红低声道,“那想来想去,能够让大哥明知危险也非去不可的原因……便只有灵秀姐了。” 浴月讶道:“可是孙姐姐不是已经……” 奇辰道:“我们虽然找到了灵秀姑娘的尸体,但毕竟没有亲眼看到后土娘娘杀她。后土娘娘与女娲娘娘一样,同样是开天辟地之时便已存在的上古仙灵,女娲娘娘能够以灵气度入泥人,造出人类,那以后土娘娘之能,做出一具让人难辨真假的尸体想必亦是容易得很?当然,这也只是猜测,事实上,还有一种可能……” 慧红接过奇辰的话,看着风魂道:“那种可能,就是灵秀姐真的已经死了,后土娘娘只是想把你骗到她的面前。这大概也是大哥你没有对我们说出真相的原因?后土娘娘必是已定下条件,只允许你一个人前去寻她,可是如此?” 风魂沉默。 慧红道:“后土娘娘如今众叛亲离,若是在正面与大哥你生出冲突,大哥你有红线和飞琼援手,她必败无疑,因此,她要想对付大哥,自然便只有借助阴谋诡计。若是大哥你一人前去,她设下陷阱,又或是与祝融联手对付大哥,那大哥岂非便是去送死?” 风魂苦笑道:“但我如果不去看一看,万一灵秀真的还活着,却因我不肯去救她而死,那我这一生一世也无法安心下来。” 众女互相对望一眼,她们俱都了解风魂性情,心知纵然说得再多,也是难以劝说风魂不要去。从这一点来说,后土娘娘分明已是抓住了风魂的弱点。慧红轻叹一声,道:“既然大哥非去不可,那小妹也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小妹陪着大哥你一同前去。” 隐娘脱口道:“我也去……” “不可,”慧红道,“后土娘娘既然指定了要大哥一人前往,若发现有其他人跟随大哥,谁知道会不会做出其它事来。隐娘你剑术虽精,但以你的隐身之术,应该难以瞒过后土娘娘。但我不同,我学的乃是徊风混合万景练神飞化之道,虽然不长于战斗,却恰好长于**龙鹤的隐见变化之术,又有空灵珠护身,自信就算是后土娘娘,亦无法发现我的踪迹。有小妹随在大哥身边,虽然并不见得就有用处,但必要时多个接应,也是好的。” 风魂听慧红话虽温柔,但语意坚决,想了一想,亦觉得以慧红的本事,有很大的机会能够瞒过阿蟾,只得点头同意。 “听话,”他用手挠了挠芷馨的脑袋,“等我回来。” 芷馨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毫无办法。 风魂与慧红一同走出宫殿,正欲离开,却有一人先驾云而来。落在他们面前的乃是女儿国六公主、同时亦在青元宫兼职玉女的龙格,龙格朝风魂拜道:“陛下,王母娘娘派人急召陛下前往灵霄宝殿。” 这个时候?风魂皱了皱眉,问:“可知道是什么事?” 龙格答道:“似乎是王母娘娘已查到火王祝融的下落,欲与陛下商讨战事。” 风魂暗自沉吟。如果真的找到火王祝融的踪迹,那确实是件大事。他在心中快速动念,忖道:“阿蟾说她等我三日,那在这三日之内,她应该不会伤害灵秀。去一趟灵霄宝殿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快去快回便是。” 当下,他便与慧红计议。本想让慧红前往大荒境等他,慧红却担心他会借此机会独自去见后土娘娘,不愿离开他的身边,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慧红一同前往南天门。 第四十章 幽泉既入雨生寒 来到南天门,慧红留在外头等候,风魂独自进入白玉城。在宝光殿中,他发现除了王母娘娘、刑天、摩利支天、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和魏夫人之外,竟连许飞琼也在这里。 虽然只有短短两日不见,但许飞琼看到他,还是喜形于色。 王母娘娘将所探知的消息告诉众人,原来,那些残存的妖魔俱是藏身在归墟之内。在上古时期,海外本有五座仙山,分别是岱舆、员峤、方丈、蓬莱、瀛州。后来岱舆、员峤两座仙山落入归墟之中,再未出现,如今只剩下另外三座。 却原来落入归墟的两座仙山并没有毁去,而是悬在无根瀑布之内。由于归墟深处的归元化境尽是始气,仙族不敢轻易进入其中,上万年来,许多不肯受天庭压迫的妖族便是以天庭所不知的方式藏身在岱舆、员峤这两座仙山之中,便连当年被帝俊赶出四海的龙神应龙和部分龙族也是如此。 风魂想起当年赵芜女带着袁隐居等人进入归墟之事,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前往藏在归墟内的岱舆、员峤两座仙山之中。上万年来,藏在归墟之内的妖族一共分为七族,应龙后裔便是其中一族。 王母娘娘道:“祝融和后土两位魔神是否也在归墟之内,暂时还无法得知,但从上三天中逃脱的囚牛和嘲风,以及其它那些负隅顽抗的妖魔,则尽在其中。由于这两位魔神已失尽人心,归墟之内,已有人暗中投向天庭,进入岱舆和员峤两座仙山之法,我已尽知。祝融、玄冥等五魔之所以能够从魔风界出来搅风搅雨,便是因为天庭对藏在归墟之内的这些妖族太过小视,才会被赵芜女等人找到可趁机会。所谓除恶勿尽,这一次,需将它们一网打尽。” 风魂沉吟道:“但既然还不能确定祝融和后土娘娘也在那两座仙山之中,我们亦该谨慎一些,若尽出兵将,被他们从后方偷袭灵霄宝殿又或是瑶池、大荒境等处,对我方来说,反得不偿失。” 王母娘娘道:“此事我也想过,故此,我的想法是,便由刑天带着雷斗二部中的精锐参战,此外,中天的翊圣元帅和皓天的天空战神等各天战将也会参与战事,同时也希望苍天能够派出一支精锐出来,与刑天会兵一处。但又不可将各处要境抽空,而本宫仍将留在此处,时时留心战事,亦防止祝融和后土出现。飞琼和魏存华留在瑶池之内,亦不参与此时剿杀妖魔的行动。” 天庭和九野天各出部分战力,会兵一处?风魂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好办法,其实在这场浩劫中,其它各天俱都受到重损,这次会兵名义上是天庭和九野天共同出兵,但真正依赖的,其实只有天庭和他的苍天。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苍天亦会派出半数兵力,由青兽战神钟化率领,再加上我座下弟子中的薛红线、黑织、聂隐娘三人,便全都交由刑天将军调度。” 王母娘娘喜道:“如此最好。” 在上三天那一战中,王母娘娘已亲眼见到红线的实力,其它人也还罢了,只要多了一个薛红线,就算祝融和后土娘娘两魔俱在,有刑天和薛红线二人联手,再加上翊圣元帅、天空战神等人协助,应该是没有战败之理。 许飞琼则略带诧异地看了风魂一眼,在她想来,风魂应该会自己亲赴归墟,把隐娘和黑织留下来才对。毕竟祝融和后土两位魔神都有可能在那。 但风魂却知道,阿蟾并不在归墟。若是只有祝融一魔,就算再加上囚牛、嘲风等残存的妖魔,刑天、红线、翊圣等人也足以抗衡。毕竟这种战斗,主要拼的还是上位者的实力,如今五大魔神只仅剩了祝融和后土,魔风界又被封印,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死”了之后,还能重生复出。句龙九子也死得差不多了,饕餮、并封等同样具有一定实力的妖魔早已被几位魔神自己给害死,妖魔一方基本已无逆转的希望。 再联想到祝融在三上天中一发现形势有异,想都不想就先行逃走的自私行为,风魂怀疑他是否真的会在归墟与那些残存的妖魔并肩作战。 而之所以要将三个女弟子和半数兵力派出,一方面是藉此向天庭表示他的诚意,另一方面,虽然从理念上来说,他并不认为仙与妖之间有什么善恶之分,但从立场上,他却很认同王母娘娘“除恶勿尽”的观点。 若是当年帝俊一统四海时,能够将应龙和反叛的那些龙族尽早斩杀,也就不会有赵芜女解开封印、放出五大魔神之事了。 计议完毕,风魂便向王母娘娘告辞,许飞琼将他送了出来,又见到慧红亦在南天门外等着风魂。虽然有些疑惑,但她却也未想到太多,风魂和慧红也都不想让她担心,没有将孙灵秀可能未死之事向她提起。 将这婉丽仙子紧紧地抱了一抱,风魂带着慧红,赶回大荒境去了。霞光映下,他们的身形在天空中留下两道残影。许飞琼看着他们消逝不见,不知为何,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 风魂和许飞琼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众人散去之后,王母娘娘离开宝光殿,独自来到一处密室。密室中,早已有人等在那里。 那人是原本已经投向后土娘娘的斗部二十八宿之一,苍龙第五星、心宿心月狐。 心月狐拜在王母娘娘脚下,王母娘娘淡然地将会议上所做决定大致上跟她说了一遍,道:“看来东皇确是有心与天庭联手,将他的几个女徒弟也都派了出来。” “娘娘不可被他骗了,”心月狐道,“东皇必是猜到祝融与后土娘娘都不在归墟之内,才敢有如此做法。否则,以他的性情,至少会将他最疼爱的女徒弟聂隐娘留在大荒境中,不让她轻易涉险。前赴归墟剿灭妖族余孽,看似后果难料,但只要祝融和后土娘娘都不在那,其实并没有什么凶险之处。” “虽然如此,”王母娘娘冷冷地看她一眼,“我却绝不相信他会与后土在暗中勾结。当年紫光夫人害死妙想,事隔三四百年,他仍然隐忍至今,终于找到机会杀紫光夫人报仇。如今孙灵秀死在后土娘娘手中并无多久,风公子必定恨她入骨,绝无原谅她之理。” 心月狐低声道:“孙灵秀未死!” 王母娘娘动容:“是么?” 心月狐道:“她原本确实想杀了孙灵秀,但不知为何,她最终没有动手。恐怕是她也开始慢慢了解风公子的为人,知道她若真的杀了孙灵秀,她这一世都无法求得风公子的谅解。以我观察,后土娘娘虽对风公子因爱生恨,但在她心中,对风公子仍是恋恋难忘。” “这并不奇怪,”王母娘娘淡淡道,“风公子本就是上古魔神皇天转世重生,皇天开物,后土效法,他们本就是开天辟地之时便已亲密无间的一对情侣。当年后土误中离心之计,以为皇天与共工之女涓涯另有私情,一怒之下,竟将皇天杀死,这数万年间,她必定也是时时后悔,为她自己所犯之错饱受折磨。” 心月狐道:“当日银河大战在即,后土娘娘却留在炎天,便是为了让风公子在那场大战中置身事外。他们在那个时候,必定已有所联系。” 王母娘娘皱眉道:“现在想来,风公子当时确实是主动提出要带着苍天兵将前往炎天,监视后土娘娘。” 心月狐道:“而在魔风外泄之前,风公子岂非已提前知道形势不妙,让苍天各处仙境的居民暂时迁往人间界?” 王母娘娘沉默半晌,道:“但当时若无风公子带着他的两个女徒弟跟四方聚仙旗进入上三天中,我等早已死去,风公子之功亦不可没。” 心月狐低声道:“但或许,那只是因为他发现许飞琼也在上三天中,这才迫不得已赶去救她。又或许,那不过是他和后土娘娘合演的一场戏罢了。据我所知,东皇陛下已经跟后土娘娘约好,他们将在某处暗中相会,至于是否别有图谋,就不得而知了。” 王母娘娘眸中闪过厉芒:“竟有此事?” …… ****** 风魂回到大荒境后,便招集众将,将出兵之事告诉众人,又从采石岛召回隐娘。他把自己将离开几日的事告知钟化等人,却没有把内情说出来,红线听说她自己“有得玩了”,自是兴奋万分,也没去想太多,隐娘虽然知道师父是要去见后土娘娘,却也只能默默担心。 将该做的一切都交待好后,风魂便带着慧红,再次离开大荒境。 慧红问:“大哥,我们要去哪里?” 风魂道:“阿鼻地狱。” 慧红讶道:“怎会是那里?” 风魂道:“那里确实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我们和天庭就算搜遍三界,也很难想得到要到阿鼻地狱里去找一遍。更何况她的手中拥有两界牌,可在阴阳两界来去自如,谁也发现不了她。” 慧红道:“阿鼻地狱可进不可出,大哥你真要进去?” 风魂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去做。况且我为了寻找隐娘曾去过一次,阿鼻地狱虽无渡处,但就像紫微大帝曾经自由来去一样,它也困不住我。小红,你可用空灵珠隐住身形躲在幽冥地府的倒数第二层——无间地狱,等我与阿蟾相见之后,再随机应变。” 他取出两颗同心铃,将其中一颗交给慧红。两人把各自的同心铃挂在胸前,飞往泰山幽冥道。 他们暗中通知地藏王菩萨,在地藏王菩萨的暗助下进入无间地狱。慧红已用空灵珠隐住身形,连风魂也难以发现她的气息。慧红通过同心铃对他暗道一声:“小心!” 风魂点了点头,飞入无底深渊。周围阴气森沉,罡风四起,风魂想起隐娘便曾被阿蟾扔进这样一个可怕所在,心里涌起一阵怜意。来到阿鼻地狱,他一边飞着,一边寻找阿蟾下落,耳边尽是阴魂野鬼惨遭折磨的悲吼嚎哭,普通人哪怕只是听到这种声音,便足以崩溃。 前方有一极暗之处,仅仅只是将视线移到其中,便生出一种要被它吞噬的感觉,风魂知道,那里便是九幽的路口。九幽是一个远比阿鼻地狱还要更加可怕的所在,万万年来,打入其中的都是像耀赫威这种穷凶极恶至连仙界亦难以容忍的仙神鬼妖。 彩蝶飞舞,化作后土娘娘。她立在远处,清冷冷地看着风魂。 风魂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灵秀在哪里?” 第四十一章 皇天再现:怒战祝融! 阿蟾面带怒容,眸中却闪过一丝哀伤:“如果没有她,你是否就不肯来见我?” 风魂没有回答。 阿蟾将彩袖一拂,一根细绳落下,上面吊着身体虚弱至极点的孙灵秀。风魂心知此处与外头的时间流向并不相同,虽然对他来说只是经过了短短数日,但在这阿鼻地狱中却不知已过了多久,孙灵秀若真是一直被关在这里,那真是生不如死。 他愤怒地看着阿蟾,阿蟾淡淡道:“我已说过,只要你有本事杀了我,我便将她还给你。” 风魂看向吊在她身后的孙灵秀,孙灵秀睁开眼睛,仿佛要跟他说些什么,却终究是太过虚弱,很快便又晕了过去。 阿蟾道:“你放心,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事,我不会用她来做这场胜负的筹码。” 珠光闪过,一道圆形屏障现出,将孙灵秀护在其中。阿蟾冷笑道:“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 身子一闪,瞬移至风魂身后,强烈劲气袭向风魂。风魂转身闪过,同时在心中快速思考着孙灵秀刚才到底想对自己说些什么,脑中念头一闪,他已弄清孙灵秀想说的话,心中猛然一震。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么?”阿蟾冷叱一声。 风魂蓦一咬牙,黑色玄气化作狂风,与阿蟾的劲气卷成一处。天昏地暗,风沙急卷,无数厉魄惨嘶而死。两人的身形在阿鼻地狱中来去如电,有若两条星河互相冲撞。 “皇天!”阿蟾从风沙中找出风魂的身影,有若流星划出惊虹,挟着滚滚杀意破空袭去。风魂倒迎而上,两人的玄气形成两道惊人的光弧,快速接近。 就在这时,阿蟾突然撤去劲气,就这样毫无防护地冲向风魂的黑色玄气。 她根本就是为求死而来。 纵然因为他的冷漠而心中悲伤,纵然因为那扭曲的爱而心生恨意。但此时的她,竟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想再去伤害他。 她已不想再重复这数万年来的悔恨与寂寞。 她闭上眼睛,迎接着最终的死亡。 然而死亡并没有到来,前方那强劲的玄气亦突然消失,她落进了男子的怀疑。风魂叹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傻瓜……” 睁开眼睛,她看到的是风魂怜惜的面容。 ——孙灵秀对他说的是:“她想死……” 风魂看着她那痛苦的表情,发现自己对她已无法再恨起来。苦笑一声,他低声问:“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 “我不知道我还能再做什么,”阿蟾看着他,流出泪来,“我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我当年把你害死的错。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反而会被你怨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风魂听着她那带着悔恨的声音,灵魂深处也涌起一种无法止歇的悲伤。 一段仿佛遗忘许久的记忆在他的心头缓缓浮现出来,那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那时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那时的大地荒芜一片。他与阿蟾两人也是这样相拥着,躺在死气沉沉的山岭间,虽然只是一个丑陋的天地,但对于曾在阴冷黑暗的魔风中困了不知多少亿年的他们来说,这样一个栖身之处已经便意味着幸福。 就像是长年迷失在沙漠中的旅客,终于找到了他们的第一个水源。 ——阿蟾慵懒地偎在他的怀中,问:“我们能够永远永远在一起么?” ——他伸出手,将日月星辰挂上天空,说:“这是当然的……” 太虚寥廓,皓月灿然。雪浪翻腾,金蟆吐耀。承天载物,效法载德。上施日月,参差玄象…… 明明只要这样永远永远地伴在一起,就能够得到满足,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的东西却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无法实现? 无止尽的悲哀从他的心头不断地涌出…… 他永远也忘不了在那一世,他死在阿蟾手中的那一个瞬间。沉积太久的猜疑早已深深地亘贯在他们之间,就算是死亡也无法结束他们的痛苦。 用手紧紧搂住阿蟾,他说:“那个时候,我没有喜欢上涓涯,我也没有喜欢过其他任何一个人……除了你。” “我知道的,”阿蟾流着泪,“我明明应该知道的……” 低头吻在阿蟾唇上,探索着那份曾经遗落的幸福与温情,这一刻,他已将所有的事都放下,只愿沉迷在这片亘古不灭的情怀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警讯在他心中突然响起。他猛然惊觉过来,快速回头,却见一条焰光破空而来,直袭他的后心。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阿蟾已一个旋身,张开手臂挡在他的面前,焰光击在阿蟾胸口,血光四溅。 风魂怒吼一声,抱住受伤的阿蟾,两人的身子快速坠落。在他们的上空,一个红色的巨大妖魔现出身形,狂笑道:“皇天,你果然还活着……” 火王祝融。 风魂抱着浑身是血的阿蟾,体内有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如果阿蟾刚才没有替他挡住祝融那致命的一击,现在倒下的很可能便会是他。 “祝融!”他朝红色妖魔发出愤怒的吼声。 “老子在这里。”祝融化作漫天火焰,扑天盖地地卷来。 风魂见不但阿蟾受伤,连远处的孙灵秀也即将被卷入火中,心中一急,祭出东皇钟撞向祝融,自身带着阿蟾急闪至孙灵秀身边。东海秀霸剑剑光一闪,惊若电光,阿鼻地狱与无间地狱之间竟被刺出一道缺口。 慧红的声音通过同心铃朝他呼唤。 “先将灵秀救走!”一剑斩断缚住孙灵秀的捆仙绳,同时将剑一掷。 剑光载着孙灵秀沿缺口飞出阿鼻地狱,慧红见孙灵秀飞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知救人要紧,将其接住,直往人间飞去。 送走孙灵秀,风魂欲将受伤的阿蟾也一同带走,祝融却已闪过东皇钟,挟着滚滚烈焰击来。风魂不得不以劲气全力回击,黑色玄气与红色火焰撞在一起,震得十八层地狱一同摇坠。 阿蟾受劲气波及,从他身上滑落,往下坠去。风魂见下方就是九幽,大吃一惊,旋身将其追上。 “你倒是还跟以前一样,多情得很。”祝融冷笑着,趁隙出手,硬生生击中风魂后背。 虽然已有准备,风魂还是喷出一口鲜血,胸口发闷,骨头有若散架一般。 低头看去,见阿蟾脸色金白,虽然勉勉强强睁开眼睛,却是伤重难支。灵魂深处传来无由剧痛,他狂喝一声,黑色血肉从体内钻出,背上亦生出黑色双翼。止住坠势,他一边护着阿蟾,一边与祝融战在一起。 阿蟾被风魂所化的黑色妖魔护在怀中,见他身上血痕越来越多,许多地方已被火焰击出焦味,知风魂为了不再让她受伤,竟宁可硬挨祝融的攻击。 心中涌起奇妙的甜蜜,她知道这样下去,风魂多半会死在祝融手中,于是硬撑伤势,唤出四门通神照心珠,一道光芒照向祝融,将其元神照定。 风魂趁机以气劲击中祝融,祝融惨嘶一声,爆出万点火星,忍着巨痛反攻而来。随着又一声震响,风魂与阿蟾一同喷出鲜血,祝融也好不了多少,只得先定在空中不停喘息。 “不要管我,”阿蟾在风魂怀中虚弱地道,“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风魂咬了咬牙,忽地吻住阿蟾,想以太乙白玉轮快速治好阿蟾伤势。两人的真阳与真阴一个交换,他却猛地一震,灵魂深处那至寒至暗的气息在阿蟾真阴的诱发下突破禁锢,直闯而出,其自身做为人类的一面却在快速褪去。等他意识到形势不妙时,早已太迟。 天地山川,有时崩坏,吾之道体,浩劫长存…… 他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祝融,眸中闪现的是血色的杀意:“祝融……你竟然敢伤她。” 祝融冷笑道:“她又何尝不想杀了我?在上三天时如果我没有知机逃走,现在早就跟蓐收和句芒一样被你们害死了。我早就觉得有古怪,只是一直没有弄懂她在背后搞什么名堂,却原来是你这家伙还活着。不错嘛,又是东皇风魂,又是魔神皇天,我们拼死拼活的,却被你在暗中捡个大便宜。看来这天帝的宝座,你已是唾手可得了,很可惜现在有我在这……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爆出惊人火焰卷向黑色妖魔? 风魂又是谁?黑色妖魔头痛欲裂。 但它并不在乎,它唯一知道的就是这家伙伤了阿蟾……谁都不能伤她! 幽冥象限之气狂卷而出,与祝融的红色焰光不时撞击。幽冥地府震动不止,摇摇欲坠。祝融暗自心惊,皇天适才明明已被它暗袭成功,身上负伤,却仍是越战越勇。 黑色妖魔将阿蟾往上空一抛,阿蟾美妙的身姿在他们的头顶翻翻滚滚。黑色妖魔不顾一切地扑向祝融,祝融的焰光在它的身上刺穿许多个血洞,它却毫不理会,双爪疾伸,在祝融欲图闪避之前,便已刺入这红色魔神的身体。 “你果然是个疯子。”祝融又惊又怒。 “这话倒是很耳熟!”魔神皇天狂笑道,“我想起来了,玄冥死前也说过这话,不过我却忘了我为什么要杀他。不过无所谓,你们都给我去死就可以了。” 只要有阿蟾一人,其他人全都死尽死绝也无所谓。 祝融的身体虽然硬如钢铁,却仍然被皇天的双手撕扯着,伤口越来越大,流出的血也越来越多。祝融无法逃脱,只得将火拳一遍又一遍地击在皇天身上,将皇天黑色的血肉烤出炙人焦味。 然而皇天连眉也不皱,他发出疯狂而残忍的笑声,双翅不断拍击,双爪猛一用力,竟将祝融的身体撕成了两半。 被撕成两半的祝融竟然还未死,脑袋连着小半截身子被皇天拎着,满是愤怒。 “你不要这样看我,”皇天冷笑道,“我害怕得紧。” 皇天伸出一只手臂,下坠中的阿蟾现出人身鱼尾的真身,自自然然地坐在了它的手臂上,就仿佛这个动作早已做过了不知多少万次。 “你竟然知道皇天未死,还敢来找他麻烦?”阿蟾看着脑袋被皇天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的祝融,娇笑道,“难道你忘了,他是我们十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祝融不甘心地看着他们,忽然发出诡异的笑声,像是发现了什么。皇天和阿蟾立时心知不妙,想要回过头看看有什么异常。 祝融怒叱一声,脑袋猛然炸开,他自毁元神发出最后一击,自是威力惊人,皇天的胸口有若被核弹击中,炸出鲜血。 与此同时,阿蟾亦发现暗处有光影袭来,分明便是仙界中的昊天金母王母娘娘。阿蟾心中一惊,终于明白祝融是自知已不免一死,竟自毁元神去为王母娘娘的偷袭创造机会。 几乎想也未想,阿蟾便下意识地滑到皇天身后,欲以自身将他护住。 王母娘娘手中玉钗一指,一道光束从阿蟾胸口刺入,将她与皇天一同贯穿。 皇天与阿蟾本就受了重伤,再加上王母娘娘得道于混元之初,早已进入玄感之境,她倾尽全力的一击,纵是五岳拧成一处,亦可一同摧毁,此时的皇天和阿蟾又如何抵挡得了? “阿蟾!”皇天回身将阿蟾抱住,怒吼一声。 王母娘娘见他还能动作,冷笑一声,玉钗再指,数颗流星破空而去。阿蟾虽然张开双臂挡在皇天面前,但每一击都将他们两人一同贯穿。 血花四溅! 皇天拍着早已破碎不堪的双翅,想要带着阿蟾逃走,却已伤重难支。跌跌撞撞中,它终于往下一沉,与阿蟾一同落入下方那黑得惊人的涡流。 王母娘娘见他们已落入九幽之中,这才冷冷地收回玉钗。九幽之内,至寒至暗,纵是金仙落入其中也难以出来,更何况这两人身受如此重伤,就算不死,也定会被困在其中,永世无法脱出。 她抬头朝上空淡淡地看了一眼,身子一闪,消失而去。 一道星光从阿鼻地狱上方的裂口飞来,现出少女模样,正是已将孙灵秀送到安全之处后,又急急赶来的慧红。慧红四处张望,见周围一片残破,却是空无一人,失声唤道:“大哥,你在哪里……” 在哪里……在哪里…… …… 第四十二章 皇天再现:直落九幽! 下坠中…… 无休止的下坠中…… 周围是一片至森至冷的暗。 皇天与阿蟾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身体破碎,血水相融。 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炙烤着他们的身体,撕咬着他们的灵魂。 既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将他们不断地往下拉,又像是许多种谁也无法忍受的刑罚正时时刻刻地加载在他们身上。 在这里,时间已近乎停顿,人间的每一个弹指,都足以让这天地间最可怖的所在度过成百上千年。 无休止的下坠。 无休止的折磨。 阿蟾在他的怀中哭泣:“是我害了你。” 他的回答,是将阿蟾紧紧地抱住。 就算身处在最黑暗的地狱。 就算已失去了希望和未来。 只要有她在身边……就意味着幸福…… …… ****** 一个月后…… 青元宫中,钟化、郑老、何月华、天照等苍天众将,与红线、灵凝、隐娘、黑织、媚儿等人全都聚在一起。每一个人都是忧心忡忡,便连一向顽皮的媚儿也不例外。 随着脚步声响起,许飞琼和慧红也走了进来。众人一同向她们看去,许飞琼面容憔悴,摇了摇头,道:“天庭那边也没有他的消息。” 虽然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但每个人都还是难掩失望之色。 孙灵秀亦在殿中,身体还没有从在阿鼻地狱中饱受阴气侵蚀的伤害中恢复过来,她轻叹一声,道:“主要还是无法知道在那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如果能够知道当时还有谁进入阿鼻地狱,或许能够弄清他的下落。” 她当时虽然知道风魂进入阿鼻地狱救她,但很快便昏迷了过去。慧红虽然一直守在无间地狱,但在风魂以东海秀霸剑将孙灵秀送出来后,虽然意识到在阿鼻地狱之内必定发生了些什么,却还以为是风魂与后土娘娘二人在彼此斗法,在将奄奄一息的孙灵秀送到安全之处后,急急赶回来时,却只看到阿鼻地狱内四处都是斗法遗留下来的痕迹,那些阴魂厉魄也死了不知多少,却没看到风魂和后土娘娘的身影。 何月华犹豫了一下:“会不会是陛下与后土娘娘拼至两败俱伤,一同坠入了九幽?” 孙灵秀摇头道:“魂弟此时是否已落在九幽之内,我也不敢肯定。但以我那几日与后土娘娘相处时对她的了解,她将魂弟与她数万年前所恋的魔神皇天视作一体,余情难断,绝对无法真的对魂弟下毒手。” 许飞琼道:“归墟之内的妖魔余孽已被诛除,火王祝融却始终未曾现身,当日在地狱之内,有人发现祝融经过六道地狱所留下的痕迹,弄不好,当时祝融也在阿鼻地狱之内。” 慧红回想起来,道:“在我将灵秀姐带走之前,隐约看到裂口之内现有火光,弄不好真的便是祝融藏在暗处,趁大哥与后土娘娘相斗时,进行偷袭暗算。” 何月华低声道:“祝融和后土娘娘自那之后,也一直没有出现过,莫非陛下真的是与这两位魔神同归于尽不曾?” 众皆沉默。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少女的哭声。薛红线本就因师父失踪而心中难受,脾气上来,不由骂道:“谁在外面哭死哭活的?师父还不见得就死了呢!” 灵凝见大师姐无因无由迁怒于人,赶紧道:“好像是宝儿的声音。” 红线一听,果然是袁宝儿在外头哭泣,也不好继续发火,只得忍了下来。郑老道:“事到如今,再怎么商量也是无用,只有继续加派人手寻找陛下下落了。” 众人亦都想不出可行的办法,只得略作计议之后,相互散去。 红线和灵凝、隐娘三人一同走到殿外,见袁宝儿正扑在一个女子怀中、哭得有若带露梨花,而这女子便是她的姐姐袁紫烟。原来袁宝儿本就因风魂下落不明而忧虑过重,此时突然看到许久不见的姐姐来到这里,忍不住就扑了上去,哭个不停。 在袁紫烟身后,还跟着一个身背大刀的男孩子。隐娘一眼认出这个男孩,不由又惊又喜,走上前来:“小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白干笑一声,没有回答。 红线与灵凝在上三天之战中,曾与小白一同并肩作战,见他跟袁紫烟突然来到,亦走了上去。黑织和媚儿却都不认得小白,见小白个头虽然不大,但这么多人围上去,他却仍将双手枕在脑后,看上去拽拽的,心里想着这家伙到底是谁? 这时,小白也看到了媚儿,忽然张大嘴巴,像是发现了什么怪事,整个人定在那里。媚儿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的脸上好像没有长花,于是变成小狐跳到隐娘肩上,死死地盯着小白:“喂,你是谁,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小白发现这只小狐狸不认识自己,赶紧干咳一声,移开视线,心里却忍不住打起鼓来:“奇怪,师父为什么会在这里?” ****** 在青元宫后殿的一处密室之内。 慧红和许飞琼对望一眼,一同看着袁紫烟和小白。此时,在他们身边的除了孙灵秀、袁宝儿和风魂的五个女徒弟,再无其他人。 袁紫烟低声道:“我已知道风公子现在何处,只是却不可让他人知道。” 袁宝儿又惊又喜,薛红线和灵凝等人亦是喜出望外。慧红和许飞琼却不免再次对望一眼,除了期待她的消息之外,亦有些疑惑。 小白取出一个扁扁平平的东西放在桌上,红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灵凝和隐娘、媚儿三人都曾穿越到一千三百年后的那个“未来”,对这东西倒也认得,灵凝道:“这个东西叫做笔记本电脑,师父以前也送了一个给我。” 小白打开电脑,系统启动、桌面出现之后,又从硬盘上打开一个视频。慧红等人俱都围在桌前,一同看着视频。视频的画面并不清晰,而且不断颤抖,先是出现了两个女子,一个被吊在空中,另一个亦足点虚空,只能看到背影。 被吊着的自然便是孙灵秀,另一个则是后土娘娘。 远处,有人急速飞来…… “师父?!”隐娘掩嘴惊呼。 这段视频,显示的竟是当时在阿鼻地狱所发生的事。 他们一同屏住呼吸,看着这段视频。 他们看到了风魂与后土娘娘的缠斗和相拥,再到祝融的偷袭,以及最后王母娘娘的出现…… 许飞琼颤声问:“这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风魂是被王母娘娘……但、这怎么可能?” 她对这个“笔记本电脑”的真实性终究是有所怀疑。 小白耸肩:“你可以把这东西当成是能把所有事情记录下来的法宝,至于这段视频,你也不用怀疑,为了拍它,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啊。要知道,当时在那里的,又是后土又是祝融,连王母娘娘都跑了出来,只要有一个人发现我,我就死定了。” “可是,”灵凝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又会那么凑巧地躲在那里?” “你不要问我,”小白不满地道,“全都是舞叫我做的,她说有些地方好像不太对劲,于是就用六界乾坤壁和天乙飞宫图把我提前传送到那里,让我把当时发生的事全都拍下来。要我把这段视频给你们看的也是她,我也不知道她在弄什么鬼。” “舞?”隐娘想起那个眼睛灰灰暗暗的女孩,问,“她也在这里?啊,难道说,她就是你那个时候所说的女孩子?” “嗯,”小白想起一件事,跳到桌上,蹲在那里盯着隐娘,“那个……咳,把舞嫁给我好不好?” “啊?”隐娘一头雾水,心想你想娶她,那就自己去问她啊,来问我干嘛? “咳……没事!”小白跳下桌,尴尬地笑了笑。 灵凝却伸出手,把这段视频进行重放。孙灵秀和慧红、许飞琼等人目不转睛地又看了一遍,直到再次播完之后,灵凝低声道:“如果这画面显示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师父就是、就是……” 慧红低声道:“就是跟后土娘娘一起,坠入了九幽。” 薛红线身子一纵,便要往外飞去,却被许飞琼硬生生按住:“你要去哪里?” 红线气道:“当然是去找师父。” 许飞琼问:“你可知道九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红线道:“不管它是什么地方,反正我要去把师父找回来。” 许飞琼道:“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进九幽,除了把你自己陷进去,根本毫无用处。” 红线脸色一变,正要说话。灵凝却道:“师姐,飞琼仙子说的没错,九幽是个去不得的地方……” 红线怒道:“枉师父那么疼你,你竟然也这么没良心。” 灵凝还是第一次被师姐这么责骂,怔了一怔,忽地伏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红线也知道自己说得重了,只是现在明明已经知道师父的下落,要她就这样待在这里,她实在是难以甘心,便要继续往外飞。 许飞琼却突然抬手,一个耳朵打在她的脸上。 红线没有想到许飞琼好好的会突然打过来,脸上一阵火辣,她的性情本就容易冲动,立时火冒三丈:“你凭什么打我?” 许飞琼道:“就凭我是你师娘!” 红线气道:“师父还没娶你,你现在还不……”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红线便顿在那里。 她看到了许飞琼脸上的难过。 不止是许飞琼,连孙灵秀、慧红、袁宝儿、隐娘等人亦是如此。 意识到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红线缩回身子,嘀咕道:“九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小白耸了耸肩,道:“如此说阿鼻地狱已经是十八重地狱中最可怕的地方,那么,你把九幽想得比它还要可怕一万倍,就差不多了。” 袁紫烟叹道:“九幽最早是出现在第一次仙妖大战末期,当时,妖王共工触不周山而死,残存的一些妖族不甘向天庭投降,于是便以妖王共工的尸骨为核,悄悄制造了九幽,欲将包括木公和金母在内的所有仙族诱入九幽,与他们同归于尽。只是,九幽在即将完成时生出差错,那些妖族自身反而陷入九幽,无一人逃脱。自那之后,九幽反而被仙界掌握,视作是最终极的囚牢,凡有罪在不赦的仙魔便将其打入九幽。那是一个纵连混元金仙落入其中,亦无法逃脱的可怕所在,许多犯下重罪的仙人宁可形神俱灭,亦不愿坠入其中。自古以来,还从未听说有仙魔被打入九幽之后,还能活着出来。” “是这样么?”红线的神情有些疑惑,“可我怎么记得,好像有人从九幽里出来过似的。” “那是不可能的,”小白无疑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悠闲的一个,他道,“在我那个时代,有不知多少人对九幽进行过研究,得出的结果是,不管是仙是魔,只要进入其中,首先**就无法保住,灵魂还会被撕咬成无数碎片,困在其中,想死都死不了……” 小白还未说完,许飞琼却也思索了起来:“不,我好像也记得有谁从里面出来过,只是我现在整个脑袋乱轰轰的,一时想不起来。” 哭泣中的灵凝忽地抬起头来:“我想到了……” 话音未了,孙灵秀已低声说道:“耀赫威……紫微大帝曾经奉紫光夫人之命闯入九幽,将他的九弟耀赫威救了出来。” 众人互相对望,既有疑惑,又有惊喜。既然紫微大帝做得到,那就意味着进入九幽救人之事并非是绝不可行。 “可是,”孙灵秀犹疑地道,“不知紫微陛下又是如何做到的?” “九幽最初之所以会出现,便是为了对付像紫微大帝这种级别的金仙,”袁紫烟道,“以常理来说,就算是紫微大帝进入其中,亦难以脱困。但天下之事,但凡有局,便有破局之法。以我猜来,紫微大帝必定还是借助了什么特殊法宝。只是,紫微陛下如今早已战死,我们却又上哪去问他?” 灵凝咬了咬牙,道:“我去问问清莲公主,她是紫微陛下的女儿,又曾偷偷喜欢我爹爹。她待我很好,我去问她,她必定肯对我说……” 小白耸肩:“前提是她真的知道!” “喂,”媚儿跳到桌上,死死地盯着小白,“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么?” 小白被她这么一瞪,不知怎的便哆嗦了一下,老老实实地不敢哼声。 “不过呢,”媚儿变成女孩模样,坐在桌上以指点颊,喃喃地道,“我也觉得,二师姐就算去找她也是没用,她肯定不知道多少东西……我的感觉一向都很准的!” 小白在一旁嘀咕:“你自己还不是尽说不吉利的话?” “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媚儿自言自语,“我又觉得大家都不要去救师父会更好些,如果真的把师父救了出来,好像就会发生什么非常非常糟糕的事……” 啪啪啪啪啪…… 好几个拳头同时落在她的身上。 小狐狸全身发肿,躲到桌下哭道:“人家也只是随便说说,你们坏蛋,你们全部都是坏蛋……” 红线、灵凝、黑织、隐娘一同收回拳头,懒得再理这只没良心的小狐狸。 小白双手枕在脑后,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道:“说说不吉利的话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实话说出来,真是欠揍……” 然后他就发现所有人都在狠狠地盯着他…… 第四十三章 皇天再现:魔神金身! 王妙想立在云端之上,看着薛红线、灵凝、黑织三人飞出大荒境,破空而去。 她将神识默注于心,将大荒境悄然查探一番,寻到许飞琼,又将声音凝成一束,悄然地唤了她一声。虽然她只将声音传到许飞琼一人耳中,旁边的慧红却亦生出感应,抬头往云端看了一眼。 许飞琼找了个借口离开慧红和隐娘等人,纵出大荒山,来到王妙想面前。 王妙想问:“你们可是已得知魂弟的下落?” 许飞琼便将从那个叫“笔记本电脑”里看到的画面说了出来。 “魂弟和后土娘娘一同被王母娘娘所伤,落入了九幽?”王妙想心中一惊,问,“红线她们又是去哪里?” 许飞琼道:“灵凝想去问问清莲公主,看她是否知道当年紫微陛下是如何从九幽内带出耀赫威的。” 王妙想道:“如此的话,她们只怕是白跑了,清莲公主多半亦不知道。” 紧接着便是轻轻一叹:“王母娘娘若真的将魂弟打落九幽,那她只怕是犯下了一个再也无法挽回的错误。” 许飞琼问:“什么错误?” 王妙想道:“魔神皇天数万年前便曾死在后土娘娘手中,而他死后的金身,恰巧便是在九幽之内。” 许飞琼还是无法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问道:“姊姊,你又怎么知道?” 王妙想道:“这本就是一个三界之中,只有我一人知道的秘密。你可知我的前世是谁?” 许飞琼道:“我记得姊姊跟我说过,数万年前,你便曾与风魂相识。既然风魂那时乃是魔神皇天,那我想,姊姊那时应该亦是妖族中人?” “嗯,”王妙想道,“我的前世,其实便是妖王共工的女儿涓涯。在那一世中,妖王共工触不周山而死,涓涯带着剩下的妖族与天帝同御相抗,而九幽就是她为了与仙族同归于尽所造出来的魔境。只是在制造的过程中出了些差错,才没有派上用场。” 许飞琼喜道:“这样的话,姊姊你现在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那你岂非便能知道进入九幽的办法?” “这是自然,”王妙想道,“进入九幽,其实只需要找到三件宝物,而其中一件现在就在大荒境中,乃是两仪三气坎离灯。” 许飞琼讶道:“若是这样的话,袁紫烟为何没说出来?” 王妙想笑道:“袁紫烟虽是坎离灯转世,但她所拥有的只是这一世的记忆。紫微陛下带着坎离灯进入九幽乃是一千多年前的事,那时坎离灯还没有转世成人,她自然不会拥有那时的记忆。” 又道:“其实两仪三气坎离灯乃是数万年前魔神皇天亲手所造,用来送给共工之女涓涯的礼物,本是吉祥之物,只是后来此事被后土娘娘知道,后土娘娘心生妒忌,对坎离灯施了诅咒,这才会使得后来有了‘坎离即见、五.不入时’的传说,凡与坎离灯有过多接触者,必生厄运。” 许飞琼恨恨地道:“这婆娘也实在是心眼太小,一天到晚吃醋,她累不累?” 王妙想叹道:“人间自有痴儿女,此事无关风与月。那后土娘娘,也不过是个痴情女子罢了。” 许飞琼问:“既然需要三件宝物,除了坎离灯,还有两件又是什么?” 王妙想道:“你跟我来……” ****** 红线和灵凝、黑织三人很快便匆匆赶了回来,只是正如大家所担心的,清莲公主亦不知道其父紫微大帝是如何从九幽之内将耀赫威带出。 正当众人无计可施时,反而是随着红线三人之后回到大荒境的许飞琼和奇辰,将众人召集一处,说她们已寻到进入九幽的办法。 许飞琼并未将王妙想的事说出,只说她想到女儿国乃是女娲后裔,或许也能知道些什么,于是自行赶赴采石岛,将整件事告知奇辰,没想到果然有用。 奇辰看着众人,道:“我女儿国之所以存在于三界,便是为了守护五彩石,而五彩石每隔一些日子便会幻形成人。在一千多年间,我女儿国中有一位第七公主,名为成公智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紫微陛下便是从她那得知进入九幽之法。进入九幽,原本需要三件法宝,分别是两仪三气坎离灯,古今颠反如意挂,以及佛门中的渺渺无为定心珠。” 众人看向袁紫烟,袁紫烟道:“原来如此,我也隐隐记得前世中好像是有随紫微陛下进入九幽之事,只是前尘已昧,其中细节已不尽知了。既然有用我之处,便是为了宝儿,我也会尽力而为。” 许飞琼取出一串五彩缤纷的玉挂,道:“我也只能找到这古今颠反如意挂,据我所知,只有将这如意挂与坎离珠会于一处,才可让坎离灯颠果为因、转厄为吉。只是那渺渺无为定心珠却不知遗落在哪里,一时之间也难以去找。” 奇辰道:“九幽之内,有不知多少的‘冥合’,若无渺渺无为定心珠,实在难以过冥合这一关。” 薛红线问:“冥合是什么?” 小白哼了一声:“冥合是众多阴魔互相吞噬所生的怪物,三万三千魔为一冥合,这你都不知道么?” 隐娘道:“就是我们曾在阿鼻地狱中遇到过的那种怪物?” 小白道:“阿鼻地狱里出现的那个还是弱的了,那种家伙在九幽之内要多少有多少,而这些冥合还在不断地互相吞噬,其中强大的,便连混元金仙也未必对付得了。” 红线冷笑道:“我就不信这种东西能拦得住我!” 小白斜斜地瞅了她一眼:“你没听懂我说的么?这种东西在九幽要多少有多少,杀都杀不尽,你难道能够一路杀到底?就算你真能做到,又哪来的时间去找你师父?” “原来如此,”慧红微微一笑,“那就由我一人进入九幽,将大哥寻回来好了。” 红线还有些不服,奇辰却道:“坎离灯和如意挂都只有一个,能够进入九幽的自然也就只有一人。而我等之中,能够在无数冥合间从容来去的,也就只有慧红姑娘了。前往九幽寻找陛下的,自然非慧红姑娘莫属。” 红线抿着嘴儿,还欲再说,灵凝和隐娘却一同将她拉住。红线其实也知道慧红才是唯一人选,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亲赴九幽寻找师父的打算。 许飞琼道:“还有一个问题,要进入九幽,必先经过阿鼻地狱。若是让地藏王菩萨或是十殿冥王觉察,他们又是否会知会王母娘娘,另生事端?” 红线柳眉一竖:“又有什么关系?就让我去地府大闹一场,助慧红姐潜入九幽好了。” 灵凝、黑织、隐娘三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俱都想到:“不愧是大师姐……就只会想到杀来打去。” 孙灵秀笑道:“这个倒是不用担心,便由飞琼仙子跟红线二人前往地府,就说想要寻找一些线索,不管是地藏王还是十殿冥王自都不敢阻拦,王母娘娘不愿让人知道她与魂弟的失踪有关,自也不会插手。慧红有空灵珠护身,她悄悄跟在你们身后,想来便是地藏王也查察不到。” 奇辰道:“另外,我们还需作出姿态,继续在各处寻找陛下,以免让王母娘娘知道我们已得知真相。而且此事,除在场之人外,亦不可再透露与他人知道。” 众人俱皆点头。 当下,慧红便在许飞琼和红线的协助下进入地府…… 阿鼻地狱原本也算是有进难出的可怖所在,十八重地狱之中,唯有阿鼻地狱没有渡处。然而在东皇失踪的那日,整个幽冥地府不断震动,阿鼻地狱也被震出道道裂痕,尤其是阿鼻地狱与无间地狱之间被东皇用秀霸剑刺出的那条裂口,始终是难以补上,地藏王与十殿冥王亦只能派人时时守护。 许飞琼手持地藏王所给的令牌,让守护阿鼻地狱的菩萨和鬼吏让出路来,与红线一同飞出阿鼻地狱。见此处阴气森浓,又四处都是罡风业火,炙烤着那些恶魄的灵魂,使得到处都是惨叫连连。红线想到隐娘竟曾被后土娘娘扔进这样一个地方,对后土娘娘恨意更增,又想到九幽是个远比此处恐怖得多的神秘所在,对师父的安危更是担心。 慧红将古今颠反如意挂挂在粉颈上,又将袁紫烟以元神所化的两仪三气坎离灯持在手中。许飞琼与红线向她道了一声“小心”,她点了点头,以空灵珠护身,飞入那极黑极暗的涡流之中,进入九幽。 许飞琼和红线不敢让王母娘娘猜到她们的用心,在阿鼻地狱装模作样的寻找一阵后,亦只能离开地府。 ****** 慧红手持坎离灯不断往下落着,周围是一种情景破碎的奇异所在,仿佛有一种涡流拖着所有的色彩不断旋转。无数的阴魔飞来飞去,互相杀戮,聚生出更大的阴魔,又再被一种无形的手撕成碎片。不时有巨大的阴影起起落落,这些便是通过杀戮聚成一体的冥合。 三万三千魔为一冥合。 仿佛有无形无色的刀时时切割着慧红的身体,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不停地被人剁成碎片,再自行组合起来。这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实在是足于让人发疯。 远处不时传来空空洞洞的吼声,述说着亘古不灭的颠狂,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轰呜,质问着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可怖的所在。 一根秀发脱落,离开了空灵珠的保护。虽然只是淡至几乎无可觉察的生气,却引起阴魔的纷纷抢夺,一只冥合以庞大的身体覆了上去,将这些阴魂全都吸入它的体内,却又被身边的其它冥合撕咬而死。时间对于被困在这里的灵魂是无尽的,不管这些阴魔生前是仙是妖,只有那无休止的折磨,在不断地消耗着它们的心灵。 能够留下的,便只有疯狂! 慧红外施徊风混合万景炼神飞化之道,内用上品上生妙智观察心经,又以坎离灯的始气护住自身,再加上转厄为祥的古今颠反如意挂、遁去气息的空灵珠,这才能暂时保得自身无事。 来来去去,四处飘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无垠无际的昏暗世界中找了多久,感觉上,就像已经经历了无数个轮回。九幽之内,时间完全没有意义,她甚至时常看到她自己那迷茫搜索的身影。 直到有一次,她看到了光。 那道光,就像是蒙蒙雾气中的一缕晨光,不知不觉便将她引了过去。场景骤然扭曲了一下,她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个奇异的天地。满地都是血色的尘土,头顶不知何时置换成暗红色,就像是覆上了风干的血迹。 然后,她发现周围聚集着不知多少的妖魔。 这实在是一种奇怪的情景,就在刚才,她身边明明还什么活物也没有,然而突然之间,这无数妖魔便已层层叠叠地出现在她的周围。它们忐忑不安,却又兴奋莫名,仿佛有什么足以导致天翻地覆的变化即将出现在它们面前。 一些妖魔议论纷纷,慧红发现,它们都提到了一个名字。 ——“皇天!” 本该是绝无活物的九幽,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妖魔? 即将发生的,到底会是什么事? 第四十四章 皇天再现:最后的五彩石! 慧红隐着身形在这些妖魔间穿梭着,前方有一个深达半里的巨坑,坑下只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名妖异的青年,慧红明明对这青年的模样和身形极是熟悉,但他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一种让她觉得陌生和害怕的气息,这种气息深深窒锢着她的心灵,让她喘不过气来。 在青年身后,分别立着一个浑身妖痕的大汉,和一个妖治妩媚的女子。慧红从未见过他们,亦猜不透这二人的身份。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二人身上都带着强烈的妖气,显然并非人类。 在这三人前方,有一个深邃的裂缝,丝丝黑气从裂缝里散出,诡异得令人心惊。 慧红正自想着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那青年却骤然转进头来,一道视线有若电光,射在她的身上。空灵珠砰的一声,无因无由地碎裂开来,而她更是胸口一闷,坎离灯失落在地,整个身子也倒了下去。 那浑身妖痕的大汉飞出坑来,看着倒在地上的缁衣少女,皱眉道:“这丫头是谁?” 周围的妖魔面面相觑,竟没有人能够知道这少女是从何处来。 大汉冷笑道:“有趣,有趣……” 散出妖异气息的青年破去慧红的空灵珠后,便转过头去,对她不再多看一眼,而是死死盯着裂缝之内莫名滚动的黑气。他身后那妖治的女子则朝大汉唤道:“时辰马上就要到了,你再不下来,我们可就不等你了。” 大汉赶紧又飞入巨坑。 黑气突然一幻,爆散开来。 青年将身一纵,带着大汉和那妖治女子一同飞了进去。 远远近近,所有的妖魔都屏住了呼吸…… ****** 泰山,姊妹树。 王妙想抱着女婴,独自一人立在树下,看着远处的幽泉道。 这两三年来,天界战乱不断,连锁反应之下,人间界亦是天灾连连。山川崩落,江海翻转,许多地方都完全变了模样。唯有这东岳泰山,幸运地没有被改变多少,便连这两棵活了数百年之久的姊妹树,也存活了下来。 只是,谁又能够知道所有的灾难是否已经到了头?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她想。 只有她一人知道,王母娘娘犯下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错。如果慧红不能及时从九幽中将风魂带出来,她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一道白光从天际破空而来,却是一个男孩。王妙想以前并不曾见过这个男孩,但看他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身背大刀,飞来时所用身法又隐隐近于太乙道法,立时便猜出他就是那个叫做小白的孩子。 小白落在地上,震出尘土。他看着王妙想,焦急地问:“可是妙想仙子?” 王妙想道:“正是!” 小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你快去看看舞,她、她好像不太对劲,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好像快要消失了。” 舞? 王妙想低头看了看怀中似实又虚的女婴。 哪个舞?!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让小白领路,一同往远处飞去。前方山移路转,飞了许久。王妙想渐渐发现,小白竟是将她带到了苍梧山。 苍梧山虽是著名仙山,却一向比较荒芜,王妙想以前住这里时,整个苍梧山也不过只住着她和云光神尼、鲁妙典等寥寥几人。如今浩劫刚过,三界才刚刚开始有稳定的迹象,云光神尼和鲁妙典也早已迁走,苍梧山自然更是杂草丛生,荒无人烟。 来到宜春峰上,进入自己曾经修行过的黄庭观。王妙想见尽是灰尘的香案下果然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儿,女孩儿昏昏迷迷,不时发出呓语。 以袖风拂去地上的尘埃,王妙想坐到女孩儿身边,伸手摸去,想要看她的额头是否发烫,谁知却摸了个空。 这女孩儿的身体竟像是有形无质的幻象一般,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却无法触及。 心中一惊,她看向一旁坐立不安的小白,问:“这孩子……” “她小时候是个鬼婴,不过已修成了仙体,”小白低声说,“但这几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但一病不起,身子也越来越透明。她没有醒来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她带回到我们的那个时代去。我记得她以前曾经说过,她的师父是妙想仙子你,所以我就把你找来,想看看你是不是有办法帮上她。” 我的徒弟?王妙想诧异地想。 然后若有所悟地看了看怀中同样似实若虚的婴儿…… ****** 同一时间,采石岛,女娲宫。 女娲宫外,是迷雾锁阵的乱石林。女娲宫后,则种着一棵五彩文玉树。 宫内沉香袅袅,宝帐婆娑。风芷馨在女娲娘娘的石像前上完檀香,默祝良久。 哥哥下落不明,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自己却只能在这里等着,什么事也做不了。这种无奈和苦楚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她想:“几个姐姐都说我是五彩石转世,女娲娘娘离去前,将她的灵力全都注入补天后剩下的最后一颗五彩石中。娘娘乃是万灵之母,我体内既有她所留下的神力,那我本应能够做得更多才对。” 细细思索着自己的内心,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一直没有能够让这份神力觉醒过来,只不过是因为她其实并不想去做什么仙神。 她只想成为哥哥身边的女人! 但是现在……哥哥不见了。 她想拥有能够找回哥哥的本事。 但是该怎么做? 原本只是用心思索,因为实在想不出来,不知不觉就浮想连翩。想道:“五彩石好像又叫女娲石,记得以前玩电脑游戏时,《天之痕》里的于小雪也是女娲石转世,这样的话,那我和于小雪不就是同一个人?不过在《红楼梦》里,贾宝玉好像也是五彩石来着,那我不又成了贾宝玉了?说起来,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文,说西游记里生出孙悟空来的那个石头,其实就是女娲娘娘补天后剩下来的五彩石,要不怎么其它石头不生猴子,只有那块会生?哎呀,如果是这样的话,万一我以后怀了哥哥的孩子,会不会真的生出孙悟空来?难道说……是因为近亲生子……” 赶紧摇头,心想我到底想到哪去了?再说了,这些都是小说里的东西,怎么能够当真? 一边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心中好笑,一边为想不到让灵力觉醒的办法而烦恼。她想着或许应该去问问奇辰和青囊两位姐姐,就在这时,一道青色光芒突然从女娲娘娘的石像散出,将她隐隐罩定。 然后,她看到石像好像“活”了过来,变成一个端庄貌美的女子。 难道真的是女娲娘娘?她睁大眼睛看着女子。女子微微一笑:“我就是你,你亦是我,你与我,原本就是一人。” 风芷馨问:“我是风芷馨,你又是谁?” 女子道:“我是成公智琼。” 风芷馨想:“你我连名字都不相同,又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成公智琼伸出手来:“你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你需要明白的是,你若不想让娘娘留下的灵力在你的身体里苏醒过来,那谁也不会强迫你。但你若真的已决定继承那份灵力,那随之而来的,就还有身为五彩石所不得不背负的宿命。” 风芷馨问:“什么宿命?” “守护人类!”成公智琼语声如弦,轻柔悦耳,“娘娘造出人类,不管凡人有多少不是之处,在娘娘心中,每一个人都是她的子女。她虽然已经离去,却仍对人类的未来放心不下,这才将她的灵力注入到最后的五彩石中。因此,守护人类,便是你我所要背负的责任。那么,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 风芷馨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想承担起“守护人类”这么伟大的责任,但如果拒绝的话,那自己还怎么去寻找哥哥?她在心里犹豫许久,却又想道:“哥哥也是人类,那守护哥哥,是否也可以当作是守护人类?这样的话,我在继承娘娘的灵力后把它用来守护哥哥,应该也不算是违背‘宿命’吧?最多守护哥哥之余,偶尔也守护一下其他人就好了。” 怯怯地看了成公智琼一眼,见她似笑非笑,分明已看出自己的念头,不由脸上一红。 不管怎样,就算这想法有些取巧,但现在还是先找回哥哥要紧。于是,她也将手伸出。成公智琼抓住她的手,殿内立时彩光四溢,将她们一同淹没。 风起云涌,山河变化。芷馨发现成公智琼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自己则身处在不断变幻的意象之中。她看到了许多许多的上古之事,从盘古开天,十大魔神先后出现,到捏土造人,女娲娘娘采石补天。一切的一切,不断地涌入她的心头,与此同时,一种神秘莫测的力量也在她的体内开始出现。 她看到了许多自己从来不曾知道的事,也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以及“前世”的“前世”,其中也包括了成公智琼。 她就是成公智琼,成公智琼就是她。 虽然有着不同的名字,却是同一个人。 由于在她的心中始终记挂着哥哥的下落,意象不知不觉变成了风魂杀死祝融后,与后土娘娘一同坠入九幽时的情景。想到哥哥竟然落入了那样一个可怖的地方,她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担心和难过起来。 随着这种担心和难过,她想试着继续往后看,看看哥哥最终能不能平安无事。 就像是一本看得人提心吊胆的小说,她想直接翻到结局。 她看到了…… 身子一颤,不知不觉跪了下来,跪在这已是一片黑暗的意象之中。她紧捂着口,泪流满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是为什么…… 第四十五章 魔神皇天:历史的转折点? 慧红从昏睡中睁开眼睛,然后发现自己被吊在一个奇怪的屋子内,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由骸骨堆砌而成,散发出淡淡的血味。 全身妖痕的大汉正坐在一堆头骨上打量着她,那兴趣盈然的目光,简直就像是要把她脱光衣服研究个够。 她身子一缩,不由自主地挣脱了一下,却是全身无力。古今颠反如意挂仍然挂在她的粉颈上,坎离灯却不知去向,空灵珠也已经失去。幸好此处虽是九幽深处,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将九幽那至森至寒的阴气屏蔽在外,她才可以忍耐得住。 “小丫头,”大汉怪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从哪里来?” 慧红看着他,见他虽然模样怪异,面相凶恶,目光倒也坦率。既然已落在对方手中,惹怒对方也是无用,只得答道:“我叫做慧红,自是来自九幽之外。” 大汉身形一闪,瞬间便移到她的面前,动作之快,令她暗吃一惊。大汉伸出手,将她的缁衣领口撕开一些,慧红心中一紧,怀疑他意图不轨,肌肤立时生出阵阵恶寒。 大汉却只是拿起她颈上的如意挂看了看,也未摘下,只是沉吟道:“既然进入这九幽深处,肉身却还留着,想必是你这玉挂和那盏怪灯有什么奇异之处。” 说完看了她一眼,见她眸中略带惊慌,不由笑道:“你就放心好了,老子我虽然不是好人,烧杀抢掠做得不少,奸.淫妇人这种事却还做不出来。不过我虽然不做,外面那些家伙就难说得紧。他们在九幽受了无数折磨,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肉身,等我离开,或是有人想爬到你身上来爽一爽,那可就不干我的事了。” 慧红没有说话。 大汉坐了回去,冷然道:“告诉我,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样子?黄帝和应龙死了没有?是不是还有人跳出来造帝俊的反?” 黄帝?应龙? 慧红怔了怔,道:“应龙早已被黄帝和帝俊合谋害死,帝俊也死了数千年了。” 大汉亦是一呆,忽地大笑起来:“应龙被黄帝害死?有趣,有趣。狡兔死,走狗烹,我就知道我和夸父一死,应龙那小子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慧红心中一动,失声道:“原来你是蚩尤?” 蚩尤笑道:“原来老子还没有被人忘了。” 慧红心想,蚩尤也算是三界中的著名妖魔了,他与黄帝的争斗不知多少典籍都有记载,又怎会轻易被历史遗忘?只是没想到他被应龙斩杀后,元神却还未死,被打入这九幽之内。 暗中思量,正想从蚩尤口中小心打探与大哥有关的消息,就在这时,外边却传来一声震响,山摇地晃,连这由骸骨堆砌成的古怪建筑亦是一阵摇坠,仿佛随时就会塌陷。 蚩尤眼睛一亮:“出来了。” 什么东西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慧红很想问,她很想知道在九幽之下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神秘所在,她很想知道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呐喊,听得她阵阵心惊。 蚩尤将手一指,吊着她的绳索自行断去,他道:“我看你这小丫头还是蛮漂亮蛮有趣的,死了可惜。九幽不是一个让人玩耍的好地方,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慧红道:“怎么离开?” 没有空灵珠和两仪三气坎离灯,她根本无法离开。 蚩尤从怀中取出坎离灯扔还给她,诡异一笑:“九幽已经完了……彻底完了。” 身形一闪,他消失不见。 慧红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持着坎离灯往外走去。无处不在的血的味道紧紧压制着她体内的佛光,让她难以施展自己的本事。走出屋子,她发现这里竟是一个骸骨宫殿,只是看上去像是临时建成,并不古老。 再往前方,那暗红尘埃铺程开来的大地上,聚有众多妖魔。这些妖魔全都在看着天空。从他们口中发出阵阵吼声,就像是千军万马齐声呐喊。 随着这些妖魔的视线,她也往上方看去,紧接着便是娇躯一震。 三颗巨大的恒星悬挂在那片血色的天空上,一个黑得可怕,一个白得苍凉,最后一个则是缥缥渺渺的青。三颗恒星互相流转,在它们之间,一个青年足点虚空,张开双臂,周身散出无可*的霸气。 明明这青年长得与风魂一模一样,但慧红却有一种无可言喻的感觉。 这人不是她的大哥。 他是魔神皇天! 十大魔神中最残忍、最可怕的一个。 画面突然一滞,就好像所有的色彩全都失去,只能看到那三颗恒星诡魅地流向处于它们之间的青年。周围一片寂静,这种寂静并非真实的存在,而是一种突然闯入众人心灵的空旷。 明明所有妖魔都在兴奋地呐喊,明明整个天地都在摇晃。 感受到的却只有那忽如其来的空。 三颗恒星所蕴藏的无穷力量全都流入青年体内,所有的色彩反涌而来。然而这次,由于被刚才的异象所震惊,所有的妖魔全都停止了呐喊。 深沉和诡异的静。 一个女子飞了上去,停在青年面前,正是承天效法后土娘娘。 在他们脚下,蚩尤与那妖治的女子领着无数妖魔伏身在地。 魔神皇天搂着阿蟾,凌厉的目光森然地扫视着脚下鸦雀无声的群魔。这些全都是能够在九幽这种可怖所在生存下来而又不曾疯狂的仙魔,他们生前便已经是能够让天庭感受到威胁的存在,在这天地间最黑暗最寒冷的所在饱受折磨,最终在皇天的帮助下得到新生。 只有有着倾天的本事,或是无坚不摧的意志,才能够在九幽这种地方保留住自己的神智。 皇天看着这些妖魔,以一种带着杀戮和残忍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们能够坚持到现在,是因为你们有着重见光明的期盼,又或是永世不忘的仇恨。现在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我将带着你们重返三界。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将手朝上一指,一道光束冲天而起,血色的天空急速分开,连上方那深邃而可怕的暗也骤然碎去。 整个九幽都在崩溃。 众魔疯狂地喊着皇天的名字,在蚩尤的带领下飞出血冢。无数阴魔到处飞舞,数万冥合齐涌而出。 死亡,是它们带着外面那大千世界的唯一事物。 仿佛自己所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青年根本不理会周围那疯狂杀出的妖魔。他只是搂着阿蟾,用手轻轻托起她的脸颊,那种冷漠与血腥的杀意已然消去,他的眼中只有温柔。 阿蟾柔声问:“你不但已找回了你的金身,连共工和句龙的力量也被你得了去。现在你还想做什么?” 皇天道:“如果不是你拼死护我,我的灵魂早已被撕成碎片,又怎会还有机会找回金身?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寻来。” 阿蟾道:“候瑶琼那贱人竟敢把你弄伤,我不开心得很。” “这倒简单,”皇天淡淡地道,“我们就去杀了她好了。” 搂着阿蟾往外飞去。 在他们的下方,一个少女死命追出,急急地呼唤着。皇天皱了皱眉,往下看去。阿蟾低声道:“别理她……” 皇天听到那少女一直在喊着“大哥”,但他既不认得这个少女,也不在乎她是谁。 九幽不断碎去,连带着,它上方的一十八重地狱也纷纷崩塌。 皇天带着阿蟾越飞越快。 一道佛光直袭而来,被他随手一指,立时散去。 他问阿蟾:“刚才是不是有谁被我杀了?” 阿蟾掩嘴笑道:“好像是地藏王。” “地藏王是谁?”皇天想了想,想不起来,于是耸了耸肩,“算了,管他是谁……” 直上九天…… ****** 天昏地暗,群魔乱舞。 整个地府已经崩溃,阴魔充斥人间,到处杀戮。而冥合更像是顶天立地的黑色巨人,在山川河岳之间到处走动,收割着所有人的生命和灵魂,谁也无法阻挡它们。 鲜血溢满了整个世界。 泰山炸成无数碎片,有人破地而出,直往天庭飞去。 “那个是……陛下?”暗处,有人颤声问道。 “不,他不是魂弟,”王妙想充满悲哀的声音传来,“他是皇天……魔神皇天!” 躲在暗处无可奈何地看着一切的,乃是王妙想、奇辰、舞、小白四人。在王妙想怀中,还抱着那个双眼无光的婴儿。 “已经来不及了,”王妙想看着皇天与后土消逝的身影,低声道,“现在做什么都已太迟了。” “可是,”奇辰问,“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为什么能够毁去九幽?” “因为九幽本就是为他而建,”王妙想轻叹一声,“这是一个与共工之女涓涯有关的秘密。所有人都以为涓涯之所以创建九幽,是为了与仙族同归于尽,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她欺骗其它妖魔帮她建立九幽,其实是想让皇天活过来。她爱上了皇天,皇天却因后土娘娘的炉火,死在后土的暗算之下。涓涯想要救活皇天,于是偷走了皇天的尸体,同时又收集了她的父亲共工和龙族先祖句龙残存在天地间的神秘力量,想要设法让皇天活过来。她将皇天的金身藏在九幽深处,只等机会来到,便以某种神秘仪式让皇天复活过来。只是还没等她完成那个仪式,她便因强行使用戮仙剑舞,与魔神燧人的化身天帝同御同归于尽,魂魄进入轮回,转了不知多少世。” 奇辰道:“这么说来,王母娘娘根本就不该把陛下的魂魄打落九幽?” “嗯,”王妙想道,“原本,魂弟的灵魂虽是皇天转世,但他的身体却还是人类之身,他自己也将自己视作是一个叫风魂的人类。然而九幽却毁去了他作为人类的肉身,我原本希望慧红能够在他接触到魔神皇天的金身之前,将他的元神带出九幽,看来还是迟了一步。想必他现在不但已恢复了作为魔神皇天的自我,亦已将共工和句龙的神秘力量占为己有。如今三界之内,已无人是他敌手!” 小白头疼地道:“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和我所知道的历史完全不一样。六御大帝除东皇风魂之外全都战死,五大魔神也只剩下后土娘娘。最后东皇风魂为了替他的一个女徒弟报仇找上后土娘娘,先是被后土娘娘打入九幽,然后再次复出,杀了后土娘娘。因为三界开始崩溃,女儿国第七公主牺牲自己,以自身灵力重建素外界,风魂悲痛之下,以他自己的规则重建了整个世界……唔,我所知道的历史应该是这个样子。从头到尾,风魂就没有跟后土娘娘联手,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变成魔神皇天。” 王妙想听到这里,心里隐隐把握到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她看着小白,问:“东皇风魂替他的一个女徒弟报仇?他的哪个女徒弟死在后土娘娘手中?” 小白还未说话,舞却身子一颤,跪倒在地,流着泪道:“都是我的错,这些都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 王妙想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小白。小白苦笑道:“是聂隐娘……她本应该在阿鼻地狱内生下一个孩子,然后死去,但是……” “我只是想救她,”舞掩脸痛哭,“我、我好想好想她……” 王妙想和奇辰对望一眼,这才明白过来。轻叹一声,王妙想来到舞的身边,蹲下身来搂着她,舞扑在她的怀中哭个不停。 第四十六章 魔神皇天:最后的战神! 奇辰却又想起一事,低声道:“但是,飞琼仙子不是说她曾经在水云宫中看到未来,在那个未来中,整个世界都被毁灭,连隐娘也是死在她师父手中么?” “我大致上已猜到所有的前因后果了,”王妙想黯然道,“在最初的历史,整个世界应该是要被毁灭的,但在那个历史中,芷馨用她的力量回到过去,改变了几个关键的地方,比如让七宝妙树吉祥莲代替我进入轮回,又让飞琼飞赴太素天修行,于是就有了舞和小白所知道的另一个历史。那个历史,应该是芷馨能够接受的历史,又或者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结局。世界虽然被毁灭,却藉由素外界而得到重建,她的哥哥也活了下来,而牺牲掉的,只有她自己和七宝妙树吉祥莲转世而生的聂隐娘……” 奇辰道:“但是在七妹改变之后的那个历史中,舞因为想救回隐娘,也来到了这个时代,无形中又改变了整个历史?” 王妙想叹道:“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就像是围棋一样,一个棋子移了位置,整个棋盘上的形势便有可能完全不同。舞所做的虽然只是看似微不足道的改变,但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 “这大概就是负负得正吧?”小白看着四处乱飞的阴魔和远处的冥合,喃喃道,“历史连着两次被改变,结果便又回到了它的原点……世界的毁灭?” 奇辰和王妙想都沉默了下来,唯一能够听到的,便只有舞的痛哭。 九霄云上,一点火光骤然出现,再急剧扩散。 天……在……烧…… ****** 南天门前,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托塔天王、风调雨顺四大天王等所有天庭精锐,带着数十万天兵天将聚在一起,布成天罗地网。 妖气卷动,远处飞来一男一女,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些妖魔和无数阴魂。 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目光一闪,怔道:“东皇?” 那飞来的青年耸了耸肩,看着身边美艳的女子:“他在叫谁?我么?” 阿蟾笑道:“我哪知道?” 青年在她乳上捏了一下,笑道:“一听就知道你在说假话。” 看向前方布下战阵的一众仙神,他语气转冷:“向我下跪求饶,可饶你们不死。” 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怒道:“不管你是……” 他还未说完,青年便已伸手一指,一道火光腾起,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立时化为飞灰。 青年淡淡地道:“真是话多。” 阿蟾笑道:“他才说了两句……不,两句都还没到。” 皇天道:“已经太多了。” 托塔天王与其他仙神见他只是随手一指便轻易地杀死了雷部天尊,尽生寒意。增长天王低声问:“该当如何?” 托塔天王李靖哼了一声:“宁死不降!” 干戈齐舞,寒光四溢。一众仙神杀上前来。 皇天身后的蚩尤等人正欲迎战,却见皇天已飞上前去,同时漫不经心地道:“你们在后边看着就是。” 众人看去,却见皇天身子一转,烈焰狂卷,覆了半个天空,所有仙神尽被卷入火海之中,无人能逃。焦味漫天,恶臭连连。 阿蟾掩鼻道:“厉害是厉害,就是臭了点。” 皇天将手一拍,火海立时消散,只余下无尽飞灰,被狂风吹向天际。蚩尤和其它妖魔看得目瞪口呆,无人敢吭上一声。 皇天回过头来,问:“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蚩尤干咳一声,道:“老大,一开始遇到你时,我好像凶了你几句……”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 “我错了,”蚩尤扑上前抱住他的腿,“老大,我再也不敢了。” “去你的,”皇天一脚把他踢开,笑道,“你都叫我老大了,我还会害你不曾?” 又问:“女峤呢?怎么没看到她?” 蚩尤答道:“她与王母娘娘的女儿瑶姬有仇,找那女人麻烦去了。要派人叫她回来么?” 皇天无所谓地道:“算了,由她去吧。嗯,不过她一个人没问题吧?” 蚩尤冷笑道:“就算她以前不是瑶姬的对手,但她在九幽里被折磨了这么多年,既没有发疯,也没有被冥合吞食,以她现在的本事,就算有十个瑶姬也不是她的对手,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在这时,远处电光一闪,一个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天神跃至众人身前,怒瞪着皇天。皇天看着这没有脑袋的奇怪天神,讶道:“这家伙是谁?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阿蟾掩嘴笑道:“你竟然会觉得眼熟?他就是刑天,以前曾跑去找你学本事的那个小子,我这次见到他时,差点没认出他来。看到他手中的盘古斧么?那不就是你送给他的?” 皇天笑道:“原来是那小子,想不到竟变成这个样子。” 刑天用那胸前双目死瞪着他,开始时还有些疑惑,最终慢慢醒悟过来,低声道:“师父?!” 皇天淡淡道:“我可不记得我有将你收作徒弟。” 刑天叹道:“师父的授艺之恩,刑天无一刻忘怀,在我心中,你始终是我的师父。” 皇天道:“既然如此,你就让开吧。” 刑天双手一挥,混元开天斧与乾坤斗战戟一同劈出光芒。皇天冷然道:“看来你是不想活了,不过这倒也符合你以前的个性,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没有什么改变。” 蚩尤环视周围,见身边的众多同伴看向刑天的目光都带着敬意,心知刑天的威名实在太盛,于是飞上前来,沉声道:“刑天,你虽是仙族,却又与其他人不同,连我们这些妖族出身的人也一向将你视作英雄,只要你让开,我们绝不为难你。” 刑天斜了蚩尤一眼:“废话真多。” 阿蟾掩嘴笑道:“他只说了一句。” 刑天冷冷地道:“已经太多了。” 阿蟾似笑非笑地看了皇天一眼,仿佛是在说果然有其师就有其徒。 皇天缓缓上前,道:“也罢,我就给你一个公平的较量。” 阿蟾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去找候瑶琼算帐去了。” 纵身跃过魔神皇天与战神刑天,飞入灵霄宝殿。蚩尤和其它妖魔亦知道刑天虽然厉害,但要想在这场战斗中胜出几乎无望,他们既不愿亲眼看着这位传说中的英雄死去,又担心后土娘娘一个人对付不了王母娘娘,于是,一个个化作疾光,紧随在阿蟾身后。 狂风卷过,萧萧瑟瑟。 胸前双目瞪着皇天,刑天一声怒吼,身子一卷,有若龙卷风般挟着惊人霸气冲了过去。左手混元开天斧横斩,右手乾坤斗战戟竖劈,划出十字。 上至苍穹,下至黄泉,仿佛已被这一斩一劈分成四片,头顶星辰纷纷陨落,脚下神州分成两半。 皇天处在十字斩的中央,动也未动。 血光飞溅。 皇天身上溅血,被斩退数里。他低头看去,见胸口被划出两道伤痕,交错成十字。耸了耸肩,他看向刑天,道:“还算过得去,不枉我当年对你的指点。但如果这就是你所有的本事,那你今天是死定了。” 刑天怒道:“还没完。” 再纵上前,手中一斧一戟散出金光。还要再斩,皇天却已消失不见。 刑天心中一惊,还没转身,皇天已在他身后现出身来,伸出一指按住他的后心,同时淡淡问道:“刑天……你的脑袋是被谁砍去的?” 刑天定在那里,闷哼一声:“帝俊。” “帝俊?”皇天想了一想,却想不起这么个人物,于是问,“那家伙比你更强?” “强个屁,”刑天恨声道,“如果我不是被自家兄弟先在背后射了一箭,那混蛋哪里是我对手?” “原来如此。”皇天手指一点,一道黑色箭影射出,将刑天的身体贯穿。 刑天带血抛飞,却又急停旋身,在一朵云霞上用力一踩,又杀了过来。然而不管他如何斩劈,却连皇天的衣角也无法再触到。 皇天手指不断轻弹,在刑天身上击出一个又一个血孔。 然而刑天却毫不退缩,纵是伤痕累累,亦是斗志不减。就算明知必死,就算明知毫无希望,他依旧是刑天……那个纵然被斩去头颅,亦不肯放下干戈的刑天。 魔神皇天不由动容,问:“刑天,你究竟为谁而战?” 刑天狂笑道:“老子战了无数次,哪记得那么多?” 皇天问:“这一次呢?” 刑天浑身浴血,语气却仍是毫不动摇:“这一次,我是为我的兄弟而战?” 皇天道:“那个从背后射了你一箭的人?” 刑天道:“不错。” 皇天道:“既然他出卖过你,你为何仍然为他而战?” “兄弟就是兄弟,”刑天淡淡地道,“一世是兄弟,永远都是兄弟。他可以负我,我却绝不会辜负自己的兄弟。” 皇天沉默。 刑天怒吼一声,斧与戟骤然一交,震出巨响。两道光影劈向皇天,九重天被霸气波及,开始崩溃。 然而皇天只是伸出手来,刑天立时被他击飞,连混元开天斧和乾坤斗战戟都落在了这位最强魔神的手中。 一手持斧,一手持戟,皇天看着浑身浴血的战神,柔声道:“刑天,我刚才说过我不记得我有把你当成徒弟过吧?现在我记得了,从此刻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你准备好了么?” 刑天豪迈地笑道:“多谢师父。” 斧光一闪,戟风乱舞。 刑天身躯暴碎,化作血雨,直往人间落去。 杀了这仙族中的著名战神后,皇天不再逗留,就这样飞入南天门。 在上一场大战中原来就还未完全修复的白玉城已因他与刑天的战斗,被劲气震成粉末。 地上倒着不知多少的尸体,紫虚元君魏夫人、麻姑、东斗星君、太真夫人等亦在其中,然而皇天既认不得这些仙神,亦不关心他们的生死。蚩尤召来的数百只冥合还在到处游走,却已无法再找到可以收割的生命。 灵霄宝殿的上头,王母娘娘身上带伤,与阿蟾各立一处檐角。阿蟾娇笑道:“候瑶琼,你脱光衣服跳一场合欢舞给我看,说不定我可以放过你。” 第四十七章 魔神皇天:地覆天翻! 蚩尤等妖魔在下方大笑起哄,王母娘娘却只是冷冷地看着阿蟾,一动不动。 一个是证得玄感的混元金仙,一个是承天效法的上古魔神。就算没有亲眼见证皇天与刑天的战斗,檐上二人自也知道刑天已经战死。王母娘娘身边之人都已死尽死绝,自是再无希望。 阿蟾冷笑一声,唤出四门通神照心珠,珠光一闪,无数上古字符卷了出来,将王母娘娘围了个水泄不通。她这照心珠乃是应天地而生的宝物,定、静、慧、闲,四门通神,极是了得。王母娘娘被字符困住,手腕一转,玉钗虚指,串串流星凭空而现,将身边的字符尽皆破去。 阿蟾脸色一变,以珠光护身,跃向王母娘娘。王母娘娘猛一咬牙,倒迎而上。 玄气相交,一声震响。阿蟾低哼一声,坠下檐来,被皇天飞过去伸手接住。 王母娘娘亦不好受,胸口发闷,倒飞数丈,又被蚩尤带着其余妖魔抢攻一番。 就在这时,暗处突然飞出一个人影,连杀几名妖魔,将王母娘娘接了就走。 阿蟾一眼认出那人,勃然大怒:“燧人?上次被你逃了,你竟然还敢出现?” 前来救援王母娘娘的,正是魔神燧人,亦即仙界之主玉皇大帝。玉皇不敢多留,与王母娘娘一同遁出南天门。 阿蟾气道:“皇天,别让他们逃了。” 皇天淡淡地道:“简单得很。” 乾坤斗战戟随手一掷,有若流星般划破天空,将玉皇和王母二人一同贯穿。两人一同喷出鲜血,紧接着便消失而去。 阿蟾见那两人虽然被皇天重创,却还是借血遁逃了,埋怨地看了皇天一眼:“竟然还是被他们走了。” 皇天冷笑道:“就这样杀了他们,太过无趣,我只不过是让他们多活两日,有机会交待一下后事罢了。” 蚩尤和他身边的这些妖魔四处放火,让代表天庭的灵霄宝殿陷入火海,这才跟着皇天和阿蟾一同飞出南天门。 皇天抬头一看,见天空挂着一个苍白的火球,问:“那是什么?” 群魔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阿蟾笑道:“那不是太阳么?” 皇天道:“我可不记得我当年造出的太阳有这么丑。” 蚩尤道:“老大,当年开天辟地时你所造的太阳,早在争神之战时就已经毁了。现在这个乃是帝俊之子金乌,帝俊在夺得天帝宝座后,令他的十个儿子轮流司太阳之职,结果十日乱天,被神将羿射落了九个,只剩下了金乌。” 皇天看着金乌,道:“实在太丑!” 混元开天斧脱手而去,划破苍穹,将金乌劈成两半。金乌发出垂死的悲鸣,爆出一团烈焰,然后便直接熄灭。 天地之间,一片黑暗。 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阿蟾低声道:“是不是太黑了点?” 蚩尤干咳:“老大,你在哪里?” 皇天道:“有那么黑么?” 他将食指指骨拗断一截,往上一扔,化作新的太阳挂在高处,天地立时重放光明。 就在这时,女峤从远处飞了过来。她看着众人,心有余悸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一下变得那么黑?还有太阳……嗯,太阳好像变得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皇天问:“是不是更好看了点?” 蚩尤赶紧给女峤使眼色,女峤却没有注意,随口答道:“更难看了点。” 蚩尤以手抚额,阿蟾掩嘴偷笑,其它妖魔不敢吭声。皇天耸了耸肩:“嗯,算了,以后有空再做个新的。” 女峤这才知道现在这个太阳竟是皇天新做的,一时吓得脸都白了。 蚩尤转开话题,朝女峤问道:“你不是去找瑶姬麻烦么?她已经被你杀了?” 女峤恨声道:“如果不是被瑶姬那贱人所害,我也不会在九幽里受这么多年折磨。我本想让她生不如死,谁知她的一个女徒弟救走了她。我追她追到了东方苍天的大荒境,然而更可气的是,又跑出来一个穿红衣服的死丫头,我竟然打不过那死丫头,吃了点亏。” “东方苍天?”阿蟾问,“那穿红衣服的丫头可是叫薛红线?” 女峤道:“好像是。” 阿蟾沉默不语。 “也罢,”皇天淡淡道,“在九幽里,你们助我找回金身,功劳不小,反正暂时无事,我就陪你到大荒境看看。” 远处,有云阵涌来。阿蟾冷笑道:“好像还有人跑来送死。” …… ****** 东方苍天,大荒境,青元宫。 薛红线与她的四个师妹,以及钟化、郑老、孙灵秀、天照、虎钟天等人聚在一起,所有人尽皆沉默,谁也没有吭声。 外边的战事已经传来,战神刑天战死,王母娘娘败逃后不知所踪。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与其他天庭战神俱皆赴难,听闻到消息并赶赴南天门救援的天空战神、黑杀真君等各天仙神,亦无一生还。 九幽和一十八重地狱全都崩溃,灵霄宝殿化作飞灰,三天太上府亦被冥合摧毁。天界和地府都是如此惨况,人间界自也好不了多少。到处都是冥合以及从九幽和十八重地狱逃出来的鬼怪,几乎无人能活。 覆巢之下,难有瓦全,九野天亦在一一崩溃,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涉及到苍天。 焰华仙子何月华道:“飞琼仙子已传来消息,她正护送残存的瑶池女仙前往西方极乐净土。如今三界不保,只有西方极乐世界暂时还算无事。摩利支菩萨亦送来消息,说魔神皇天和后土娘娘很快就会来对付我们的大荒境,到那时,大荒境亦不免落得与灵霄宝殿一般的下场。她希望我们亦能先行撤到极乐世界。” 天照低声道:“刑天和王母娘娘都挡不住皇天,西方佛门的几位教主难道就能做到?” 何月华叹道:“虽然如此,但能躲一时,便是一时。” 灵凝哭泣道:“我绝不相信那魔神皇天就是师父,师父绝不会做出这些事来,更不会跑来摧毁大荒境。” 红线和黑织、隐娘等人没有说话,郑老则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不管相不相信,亦没有什么区别。冥合已经侵入苍天,就算皇天和后土娘娘不来,苍天也已保不住了。极乐世界原是阿弥陀佛从素外界划出一角建立而成,或许能够不受冥合和九重天崩溃的影响,至少,我们要先将苍天各处仙境的居民护送到极乐世界去。” 众人看向红线和灵凝。红线乃是在场之人中本事最高的一个,灵凝则是当风魂不在时,东方苍天名义上的主持者。红线一咬皓齿,看向灵凝,道:“你先带着大家进入极乐世界,我是一定要去见见师父,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灵凝张口,红线却没等她说出话来,便又续道:“我知道你也想去见师父,但现在不是时候,现在到处都是冥合,从东方苍天到极乐世界又路途遥远,将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地带过去,这便是你的责任。” 黑织和隐娘对望一眼,两人一同说道:“大师姐,我们跟你去。” 小狐仙媚儿亦道:“我、我也去……但、但我又觉得我们都不要去的好,我的感觉很准的……” 红线扫了四个师妹一眼,道:“黑织就跟我一起去吧。隐娘、媚儿,你们跟灵凝一路。春静儿和浴月她们你们也要看好,别让她们走失了。” 隐娘还想再说,红线却已不容质疑地说道:“事不宜迟,就这样决定了。” 无奈之下,灵凝只好按着大师姐的吩咐,将苍天内的各处居民聚在一起,准备与孙灵秀、焰华仙子、天照、流花仙子等人将他们一同送往西方。 灵凝清点人数,发现其他仙境都已听从吩咐聚了过来,唯有女儿国的女娲后裔并无一人,心中疑惑。从采石岛赶过来的上官婉儿说道:“奇辰公主说,她们的根在采石岛,岛在人在,岛毁人亡,不会离开。” 灵凝心中一惊,失声道:“怎可如此?那,芷馨呢?”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道:“这些日子我就不曾见到她。” 隐娘听到这里,于是说道:“师姐,你们先走,我赶往采石岛去劝说她们。” 灵凝只得点头同意,又让隐娘多加小心,要早点追上他们。 与此同时,在一座阁楼之内,慧红跪在奄奄一息的云光神尼面前,满脸悲伤。 云光神尼道:“徒儿,你不用管我,自己走吧。” 慧红低声道:“师父,徒儿做不到。” 云光神尼道:“你也不用替我难过,为师当年确实是害了女峤,她来寻我报仇,我亦无话可说。为师当年曾奉太一东皇之命,前往人间界助夏禹治水,却爱上了禹,谁知禹却宁愿娶那只峤山九尾狐,亦不肯娶我。我本是天仙,却连一只狐妖都比不上,一时被嫉妒之心蒙蔽双眼,竟亲手杀了夏禹,又将女峤扔入九幽。这些年来,我虽日日念佛,其实却无一刻能够放下我心中的愧疚与悔恨。你实不该将我救到这里,当女峤找上我时,我的心中平静得很,死在女峤手中,对我来说不过是个解脱。” 慧红泣道:“可是师父,徒儿怎能将你一人扔下?” 云光神尼看着慧红,问:“徒儿,你为何要哭?” 慧红道:“境由心生,徒儿想哭,自然就哭了。” 云光神尼叹道:“天下本无佛法,自自然然,便是佛法。徒儿,为师当年若有你这种领悟,亦不会误人误己。你去吧,为师并非是寻死,只是在做自己想做之事。” 慧红沉默片晌,道:“徒儿明白了。” 磕了三个头,以尽弟子之心,她立了起来,就这样飘然而去。 第四十八章 魔神皇天:红线黑织! 地府已不复存在,大地一片残破。 皇天带着阿蟾、蚩尤、女峤等人飞入了东方苍天。苍天上的各处仙境已受到其它各天崩溃的影响,纷纷坠落,砸向人间。 一个妖魔飞来,朝他们道:“好像已逃了不少人。” 皇天问:“他们还能逃到哪去?” 阿蟾道:“我来看看。” 唤出四门通神照心珠,宝光乍现,幻出海市蜃楼般的画面,画面中,有一批人正往西方逃去。 女峤冷笑道:“他们必是想逃到西方极乐净土去。” “极乐净土?”皇天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地方,阿弥陀佛从素外界划出一角建立极乐世界,乃是他当年死去之后的事。 “那是西方佛门开辟出来的一片天地,”阿蟾道,“你可记得当年有个叫燃灯的家伙,脱离仙族,自创一教?那便是佛教。” 女峤道:“燃灯古佛早已不知去了哪里,现在的西方教教主乃是释迦牟尼佛,据说神通广大,极是了得。” 蚩尤道:“释迦牟尼佛的神通没有几人见过,但他有一句话,倒是猖狂得很。” 皇天问:“什么话?” 蚩尤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唯他独尊?”皇天冷笑道,“果然猖狂得很。好,掀了大荒境后,我就去看看他到底有何本事。” 女峤在蚩尤耳边道:“这句话好像是另一个意思吧?” 蚩尤道:“管他什么意思,反正听着就让人不爽。” 众人一同往大荒境飞去,就在这时,一道剑光袭来,划出一道惊虹,将所有人一同阻住。 划出剑光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在她身边还有一个背生黑色双翅的夜叉族少女。 女峤认出红衣少女,怒道:“就是这死丫头伤了我。” 皇天见这两个少女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不由耸了耸肩,正想问话。阿蟾已飞到阵前,朝红衣少女冷笑道:“薛红线,你们就算跑来见他也是无用。他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你们的师父早已经死了。看在你们和他也曾有过渊源的份上,只要你们有多远滚多远,我也就不再去找你们。” 红线看向立在群魔之间的那个青年,见他果然已不认得自己,不由怒上心头,朝后土娘娘骂道:“都是你这贱女人弄的鬼。” 一剑斩了过去。 阿蟾冷冷地道:“真是不识抬举。” 云袖一卷,与红线战在一处。 皇天见那红衣少女岁数不大,却身形极快,剑若蛟龙,竟与阿蟾战个平分秋色,不由也有些动容,道:“这丫头本事倒是不错。” 蚩尤心想好不容易脱出九幽,想要在天界闹个天翻地覆,结果那些仙仙神神基本都是被老大一人杀个精光,现在虽然跑出两个厉害的丫头,但有老大和后土娘娘在这里,看上去也不会有自己什么事。于是说道:“老大,不如你在这里看着,我们先杀到大荒境去。” 皇天无所谓地道:“你们去吧。” 蚩尤和女峤带着群魔绕过战斗中的红线和阿蟾,奔向大荒境。黑织担心红线安危,又知道灵凝等人早已离开大荒境,也就没有去拦截他们。 红线与后土娘娘战了许久,却无法取胜,亦是心中焦急。她身势一凝,忽地一分为三,分持上元破虚剑、山河社稷图、以及被慧红送到她手中的东海秀霸剑。山河社稷图用以困住阿蟾,上元破虚剑和东海秀霸剑一同斩下。 阿蟾没有想到她不但有如此奇异功法,而且手中所持的皆是上古异宝,一时措手不及,虽以照心珠抵住山河图,又以玄妙身法脱出红线的剑圈,却被剑风扫过,胸前衣襟破碎,胸乳都坦了出来。她乃是上古魔神,自然也不在乎衣衫整或不整这等小事,只是以自己的身份竟然差点伤在这样一个小丫头剑下,眸中不由闪过怒意,脸色也变得极是难看。 阿蟾还想再战,皇天却怕她有失,闪到她的身前,冷冷地看着红衣丫头和黑翅少女。红线瞪着他,问:“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皇天淡淡地道:“谁管你是谁。我看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本事,也算难得,你向阿蟾磕头认错,我就放过你。” 红线冷笑道:“要我向她认错,那是做梦。” 皇天冷然道:“是么?” 身子一闪,立时移到红线面前,一伸手便给了她一个耳光。红线只觉脸上一阵火辣,竟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黑织担心师姐会死在师父手中,提着火尖枪疾飞而来。皇天随手一弹,她背上的一对黑翅竟同时断去,惨叫一声,往下坠去。 红线大吃一惊,御着剑光往下飞去,接住失去双翅的黑织。她看着师父,又惊又怒:“你、你打我也就算了,竟然还这样伤她?” 皇天道:“那又如何?” 红线猛一咬牙:“好,那我就把你打醒。” 再次施出三元神变之术,一人护住受伤的黑织,另外两人分持破虚剑、秀霸剑杀向皇天。皇天心想这丫头脾气倒是很倔,有种不怕死的个性。纵着身法闪过几剑,双手一指,分别指向与自己作战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 两个红线俱是身子一顿,破虚剑、秀霸剑一同脱手,划出弧形,反将她们自己刺了个通透。两个分身一同消失,只剩下护着黑织的最后一个。 红线没有想到师父变成魔神之后,本事竟比从前胜出不知多少倍,亦是心中一紧。以她的性子,就算是明知会死也是不愿后退的,但黑织已陷入昏迷,她又不想让师妹陪她一同送死,不由有些犹豫。 皇天却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随手一拂,疾风立至。红线急急召回破虚剑和秀霸剑挡在身前,却听一声锵响,双剑一同折断。 红线与黑织一同被残风扫中,身上溅血。 一座山岳出现在两个少女上空,直镇而下。这座凭空而现的山岳压着红线和黑织直落人间,随着大地一声巨响,东海涌起海啸,两个少女俱被镇在东海之下。 皇天立在云霄之上,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沉默了一阵。阿蟾来到他的身边,问:“怎么了?” “嗯,”皇天的眸中闪过一丝困惑,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点不舒服,像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阿蟾像水蛇一般缠上他,妖媚地道:“也许是该做的事还没有做?” 皇天笑道:“也有可能。” 两人在云端之上,就这样缠绵起来…… ****** 大荒境内。 女峤一脚踹开木门,飘进阁楼,冷冷地看着早已等在那里的云光神尼。 云光神尼手持念珠,只是静静地坐着,动也未动。 与此同时。 蚩尤与其它妖魔已寻到苍天居民逃亡的行迹,带着众多冥合和阴魔追了上去。东方苍天的各处居民有不少只是凡人,又或是本领有限的仙神,根本无法摆脱这些妖魔。钟化、虎钟天、天照、慧红、袁紫烟姐妹等人不得不带着苍天兵将进行断后,与群魔战成一团,灵凝则带着那些苍天居民继续赶往西方。 苍天一方虽然人数更多,但蚩尤等人原本就是三界中的著名妖魔,千百年来,又在九幽那种可怖所在遭受了不知多少的磨练,在那种地方能够不被冥合吞噬又或是因发疯而失去神智的,无一不是几可比拟金仙和魔神那一层次的凶徒。 积压了千千万万年的痛苦和折磨,让这些凶徒已不再去管天地会变成怎样,只想将那股把所有一切破坏殆尽的**释放出来。 而冥合同样也是这世上最可怕最阴冷的怪物,三万三千条阴魔互相吞噬才有可能聚成一只冥合,而这些冥合之间又通过互相杀戮变得更加强大,斩之不死,杀之不绝。 形势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苍天兵将惨死过半,钟化、虎钟天、流花仙子等尽皆赴难。幸好关键时刻,许飞琼在将残存的瑶池女仙护往西天后匆匆赶到,与她一起的还有西方佛门中的大势至、大随求、观世音、文殊、普贤等诸多强援,这才将局面暂时扭转过来。 许飞琼与佛门的这些菩萨和金刚罗汉,带着剩下的苍天兵将且战且退,将苍天居民护往西方极乐世界。 数只冥合突破防线,跃入逃亡的人群之中,大肆杀戮…… ****** 缠缠绵绵,搂搂抱抱。 阿蟾趴在皇天背上,让他背着自己在天空飞。 她问:“你既然已找回金身,为什么还要保留现在这个样子?” “没啥,”皇天变出一个铜镜,将自己的脸照了照,“只是觉得这个样子也蛮帅的。” 阿蟾掩嘴笑着。 皇天将视线一扫,立时将远远近近的情景全都收入眼中,道:“蚩尤他们好像遇到了强敌。” 阿蟾问:“那你还不去帮他们?” 皇天笑道:“稍等……有人找上了我。” 一声佛号传来,响亮如钟。 来的是一名佛门中人,身穿七宝袈裟,脚踩二十四品莲台,身后现有火轮佛光。 阿蟾道:“哪来的秃驴?” 僧人朝他们合掌拜礼:“西方教毗卢遮那,见过皇天尊者,后土娘娘。” 皇天见毗卢遮那周身散出炎炎宝气,于是冷冷地问:“莫非你就是那自称天上天下,唯你独尊的家伙?” 毗卢遮那笑道:“三界之大,何人敢自称独尊天下?释尊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众生皆苦,何可乐者?’不过是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若能看清这个‘我’字,不执迷于外事外物,做到无我相、无众生相,自能脱离苦海,自足其乐。” 阿蟾冷笑道:“这些秃驴就喜欢嚼弄舌根,说些虚虚实实的话。我看他只是想将你拖在这里,好让其他人有时间逃走罢了。” 皇天道:“无妨,我就看看他在我面前,又能够弄些什么玄虚。” 阿蟾却道:“但我却最讨厌看到秃驴,既然如此,我就先去助蚩尤他们,你解决掉这秃驴后再来找我。” 说完后,便从皇天背上离开,飘然而去。 皇天看着毗卢遮那,淡淡地道:“既然你不是那自称三界独尊的家伙,那你找上我又有何事?” 毗卢遮那道:“尊者如此在意这‘唯我独尊’四字,想必是觉得,只有尊者你才配得上这句话?既然如此,贫僧便在此挑战尊者,与尊者斗法赌胜,尊者可敢接受?” 第四十九章 又见风魂:大日如来! 皇天道:“如何斗法?” 毗卢遮那道:“尊者既有开天辟地、真阳丽天的本事,自是样样皆能。贫僧与尊者斗的,便是这个‘定’字。” 皇天问:“何为‘定’?” 毗卢遮那道:“所谓定,自然便是不动。安忍不动如大地,以尊者之能,自然知道这不动之法,亦是大地之法。贫僧欲与尊者比的,便是这大地之法。” 皇天笑道:“好个大地之法。天盘流转,地盘承载。大地虽是取法于天,但若没有地,却又哪来的天?不过以你我之能,就算数万年不动,想必也谁都死不了,你这法子,终究不过是要把我拖在这里罢了。” 毗卢遮那道:“莫非尊者怕输不成?” “也罢,我就跟你比一比。”皇天道,“不过既有大地之法,又怎能没有天盘相随?” 伸手一指,无数星辰聚集在他们头顶。 皇天道:“星辰开始坠落,便是你我斗法之时,有问题么?” 毗卢遮那道:“自然随尊者之意。” 皇天又问:“输的人又当如何?” 毗卢遮那道:“唯死而已,尊者觉得呢?” 皇天道:“正合我意。” 随着一声呼啸,星辰开始砸落,两人相对而立,都再未动弹。 这些星辰挟着滚滚烈焰,不断砸在他们身上。皇天动也未动,任何陨石一接近他,便自然碎去,消散不见。 而毗卢遮那又称大日如来,意即智慧光明遍照一切,乃是佛门中智慧波罗蜜第一人,若是其他人,被这无数星辰不断砸在身上,自是难以做到“不动”,但他修的乃是菩提最上契、宇宙之根本,这些星辰还未接触到他,便被某种奇妙的力量导向一旁,连他的衣角都接触不到。 大日如来本就是有备而来。 在皇天身后现出一位全身有若白色琉璃的菩萨,手持锵戟,怒喝一声,斩向皇天。 此为贤劫十六尊之一的大精进菩萨,又称勇猛菩萨,佛门之内,力波罗蜜第一。 大精进菩萨以无穷大力斩向皇天,却眼前一花,斩了个空。 皇天瞬移到一丈开外。 大日如来念声真言,道:“尊者输了!” 皇天微微一笑,随手一挥,一道光芒闪过,大精进菩萨惨叫一声,灰飞烟灭。他看着毗卢遮那,道:“我没有输。” 大日如来道:“尊者动了。” 皇天道:“我没有动。” 大日如来道:“尊者可是觉得贫僧与尊者相约斗法,却在事先让他人藏在暗处相助,有违公平,故而输得不服?但尊者事前若是未能想到此点,那便是尊者自身智慧不够。” 皇天道:“这倒不是,我早已知道远处藏有你的同伴。我唤来星辰,你唤来同伴,这也公平得很,算不得违反赌约。刚才那和尚力气极大,我自忖真要挨他一戟,虽然不至于受伤,却未必能够做到不动。” 大日如来道:“所以尊者输了,尊者移了位置。” 皇天笑道:“你再看看,我真的没动。” 大日如来心想以这位魔神之能,若真要耍赖,又何必如此执着于口舌之辨?但他分明就是动了,为何又非要说自己没动?想到这里,大日如来往周围看了看,他修的本就是宇宙禅,这一看,立时脸色大变,极是骇然。 皇天道:“现在你应该看清了吧?刚才我确实未动,动的是这天、这地,还有你和刚才那个和尚。” 大日如来叹道:“尊者刚才确实未动。” 他事先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位魔神竟能仅仅凭着意志,将整个天地挪了位置。就像是一杯水放在桌子上,水杯一动不动,桌子却被人拖开一尺,于是看上去就像是水杯在桌子上移动了一般。在大精进菩萨一戟斩向皇天的那一刻,皇天竟暗施手段,将整个天地移了一丈,不管是大日如来还是大精进菩萨,自身都在这天地之中,随着天地一同移动,一时反以为是皇天移了位置。 皇天冷冷地看着大日如来:“我虽然未动,但是你却动了。你随天地而动,我可以算你未输,但你开口说话之时,那便是你自己动了。” 大日如来道:“贫僧确实输了,贫僧输得心服口服。” 皇天道:“既然输了,你为何还不去死?” 大日如来道:“贫僧这便去死。” 身形一涨,整个法身爆成碎片,化作血雨纷落而下。 皇天纵起身形,不再多留,就这样往前方飞去。 一直来到大荒山山头,整个大荒境却空无一人。苍天之上的其它仙境早已坠光,这大荒境亦是摇摇欲坠,随时便会落向东海。 皇天随意地看了看周围风景,见此处紫云覆天,青气萦绕,周围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心想如此美景,毁了倒是有些可惜,正想用些手段将它护住,这时,他心念微动,转过身来。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儿从石后走了出来。 女孩儿看着皇天,空山灵雨般的面容带着淡淡的哀伤。 “师父……”她低声唤着。 皇天不认得这个女孩儿,于是耸了耸肩,不打算理会她。 女孩儿问:“师父,红线师姐和黑织师姐在哪里?你把她们怎么了?” 皇天想到那个红衣少女,阿蟾好像就是把她叫做“薛红线”,而黑织应该就是被他弄断翅膀的那个夜叉族丫头,于是淡淡道:“她们已经死了。” 女孩儿身子一颤:“我不相信,师父你、你骗人……” 皇天冷笑道:“不过是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死就死了,我又何必骗你?而且我也不是你师父,我可不记得有你这样一个徒弟。” 女孩儿咬了咬唇,挚出剑来,轻轻地道:“是的,你不是师父……如果你真的是师父的话,那就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你只是一个恶人!” 皇天冷冷地道:“既然向我拔剑?你也想死么?” 女孩儿颤声道:“如果你真的不记得我的话……那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中。” 剑光一闪,刺向皇天。 皇天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剑势一凝,顿在他的胸前。 女孩儿身子不断颤抖,竟是无论如何也刺不下手。 皇天道:“原来是个蠢丫头!” 手一抬,立时夺下仙剑,顺手一掷。 随着“锵”的一声轻响,仙剑划出长虹,从女孩儿**之间刺入,将她整个人钉在巨石上。 血,染红了白衣,一滴又一滴地淌下。 女孩儿伸出手,像是要让自己离眼前的青年更近一些。 就算是死,她也想死在师父的怀中。 皇天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准备离去。在他身后,传来女孩儿的悲泣:“师……” 声音顿住。 挂在剑上的女孩儿已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皇天袖子一拂,想要飞出大荒境。 却又定在那里。 体内的某个部位传来尖锐的痛,以至于连他也无法忍受。 出了什么事? 皇天皱了皱眉,忽地伸手剖开自己的胸膛,将血红的心脏挖了出来。心脏一跳一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一般,淌着暗红色的血水。 皇天想:“人类的身体果然是没有用,无端端的竟然会自己痛起来。” 将血红的心脏随手扔在地上,他身体一涨,变成背生双翅的黑色怪物。 这样就不痛了! 黑色魔神腾起双翅,飞往天际。 在他身后,整个大荒境轰然碎裂,发出一声巨响,坠往东海…… ****** 天翻地覆,神州破碎。 无数生灵的尸体随着海浪浮浮沉沉。 从天空坠落的火球与地底深处汹涌而出的岩浆,连东海的海水都被蒸出炎炎热汽。 一颗血色的心脏就随着那无数尸体起落着、飘流着,最后被冲上一个岩浆冷却后形成的荒岛。 血,不断地从心脏上的伤口流出,怎么流也流不尽。 就像随意埋在废土间的种子开始发芽、生长,血色的心脏也开始长出血肉,最后长着一个俊朗的青年。 青年全身**,胸口的那颗心脏虽然还在溢血,却已停止了跳动。浪潮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他的身体,他却未能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一条美丽的飞龙穿云而下,抓住青年的尸体,急速飞走。 飞龙有着半透明的薄翼,和在阳光下闪着光芒的青色龙麟。 一直来到某个偏远的所在,青龙将他放在一片早已毁去的树林间,自己也身子一幻,变成少女模样。 哥哥…… 少女伏在他的身上,吻了上去。 …… ***** 人活于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连要做个什么样的梦,都半分不由自己? 风魂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亲手杀死了一些人……一些他所关心的人。 红线、黑织……隐娘…… 我死了么? 如果死后还能询问自己是生是死,那生死之间,又还有什么区别? 风魂猛然坐起,视线一阵模糊,身子痛得几难忍受。 就好像不管是眼睛还是肌肉,都是第一次被自己使用。 终于,他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山洞内,在洞口处站着一个女子,半昏暗的光线在她的身上游移着,让风魂一时难以看清她是谁。 女子向他走近,神情间满是担心和忧虑。 风魂听到她低低地唤了自己一声:“魂弟……” 内心猛然一震,风魂呆呆地看着这个他原本以为早已死去的女子。他张开口,想要回应女子的呼唤,眼前却骤然一黑,昏了过去。 他睡了许久,再次醒来时,洞内只剩了他一人。 他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不知从何而来的长袍,精神也好了许多。 走到洞口,他再次看到那个身穿彩衣的女子。彩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他。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看到的并不是幻觉,风魂走过去牵起她的手,用力地握住。她竟是王妙想……那个本该已经死在苍梧山中的王妙想。 太多的话想说,一时之间,却反而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仿佛可以一直握到天荒地老。 只是,风魂终究又想起了自己一直在做的那个梦。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知不知道红线和黑织、隐娘她们在哪里?” 王妙想没有回答,只是用哀伤的眼睛看着他。 风魂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松开王妙想的手,倒退几步。 原来那些并不是梦,她们真的死了……死在自己的手中? 王妙想却道:“你不用担心,她们都还活着。不管是红线还是黑织,还有隐娘,她们并没有死。有人救了她们。” 第五十章 又见风魂:玉皇大帝! 风魂看着王妙想的眼睛,想要知道她是否只是在安慰自己。但他在王妙想的眸中看到的是真挚的情感,这让他从内心中开始燃起希望……原来红线她们真的都还活着。 可她又为什么显得这么悲伤?风魂想着。 他看向头顶那苍凉得有些异常的太阳,以及远远近近那一副残败的景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妙想道:“魔神皇天已经复出,整个天庭都已崩溃。如今只有西方极乐净土暂时还能坚守,飞琼和慧红她们都去了哪里。人间界到处都是冥合,估计已没有活着的生物了,不管是人是妖,是仙是神,基本都已死尽死绝。” 皇天复出?那我又是谁? 风魂头痛欲裂。 王妙想看着他,道:“有人想要见你,你跟我来。” 她带着风魂朝远处飞去。 他们飞得并不太远,很快便来到另外一座海岛上,岛上以前或许是绿荫遍地,现在却全是寸草不生的土灰。王妙想领着风魂来到一座坟前,在那里,坐着一个沧桑失落的男子。 竟是失踪许久的玉皇大帝。 风魂看向新坟,心中一惊,又转头看向王妙想。王妙想低声道:“那是王母娘娘!” 竟然连昊天金母王母娘娘也已经死去? 那轮苍凉的太阳一直挂在天上,不管是星辰还是月亮都没有再出现。风魂与玉皇面对面地坐着,王妙想在远处看着他们。 玉皇道:“你现在可是有很多话要问?” 风魂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玉皇将新近发生的一些事都说了出来,从刑天战死,到无数仙境逐一崩溃,连大荒境也不例外。风魂得知他的苍天兵将亦是死伤无数,心中难过。这些事他隐隐地有些印象,既像是自己做出来的,又像和自己毫无关系。 他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自己和皇天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玉皇道:“你与皇天,乃是同一个灵魂的不同世,原本只能有一个人存在于这片天地之间,有你无他,有他无你。然而,由于种种因果互相作用,你作为人类的身体毁于九幽之内,却又在无意间找回你前世之中作为魔神的金身。九幽过于阴森可怖,如果只是作为人类,你现在早已被冥合撕成碎片,于是,你灵魂中作为魔神的一部分为了自保,变得更加强烈,作为人类的一面则完全被压制。再加上找回了金身,从九幽出来后,那个叫风魂的人类便已不复存在,活下来的,只有魔神皇天。” 风魂道:“那现在呢?” 玉皇道:“或许是因为作为‘人’的自我仍有部分存留在皇天体内,使得他在离开九幽后,仍然保留着人类的形貌。而在皇天杀死聂隐娘后,这一部分自我开始苏醒。可能是因为对这一部分自我感到厌弃,他将其挖了出来,随手抛弃,于是又有了作为人类的另一个你。但是说到底,这也只是因为他对人类之身还不够了解,并没有意识到他所抛弃的,同样是他不可缺少的那一部分。你和他不过是一枚铜板的正反两面,谁也离不开谁。” “但我还是不太明白,”风魂问,“既然我自身的身体已经毁在了九幽,既然我只是皇天的其中一部分自我,那我又怎么会在这里?我的身形来自哪里?我的灵魂又来自哪里?” 既然他和皇天只是同一个灵魂的不同世,那他们两人绝不可能同时存在。 皇天抛弃的,只不过是他的其中一部分人格,而不是他自己的灵魂。 灵魂只会有一个。 有皇天,就没有风魂。 而此时此刻,他却分明地感受到,他不但拥有自己的灵魂,而且体内还涌动着一股清新而宏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与他早期自身所练的青阳之气不同,也与魔神皇天所拥有的那种黑暗阴冷的力量不同。 玉皇看着他,道:“那是因为……有人将她自己的生命给了你。” 风魂问:“是谁?” 玉皇道:“还是让妙想等下告诉你吧。” 风魂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只是,虽然对玉皇的回避有些不满,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此时的他已经看出,虽然玉皇没有像王母娘娘一样当场死在皇天矛下,但同样也已接近油尽灯枯,难以再活多久。 极远之处传来一声震响,玉皇脸色微变,却又很快回复过来。 风魂问:“出了什么事?” 玉皇道:“皇天已经进入魔风界,杀了句芒。” 风魂知道像玉皇这种上古魔神,神识都能随时进入魔风界中查探,就像他也多次跟阿蟾借助神识相会一样。 只有魔神才能杀死魔神! 上古十大魔神中,共工和句芒早已死去,女娲娘娘在将她的神力留下之后,也已不知所踪,祝融、蓐收、玄冥三魔都是死在他的手中,由于他与皇天可以算是同一个人,因此,这三魔的魂魄都已死去,无法再复活。但句芒当时却是被红线所杀,自然还有重生的机会,然而皇天却进入魔风界杀了他。 如果连玉皇也死去,那这十大魔神,就将只剩下皇天和后土娘娘二人。 看着苍白的天空,风魂心中生出悲哀。如今,整个地府都已覆灭,九重天和九野天也相继崩溃,人间界虽还勉强留着,但四海沸腾,神州破碎,基本上已是无人能够活下来。 风魂问:“皇天到底想要做什么?将天地破坏成这样,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就算是祝融等五位魔神一同复出,也只将天界视作战场,而放过了人间和地府,皆因他们的目标是一统三界,而并非毁去整个天地。 将人间和地府毁灭,对这几位魔神并无好处。 但是皇天呢? “对他没有好处,”玉皇道,“但他根本不在乎。你应该也有接触过他所拥有的那股力量?那是创世之力,同时也是灭世之力。他的性格中本身就有灭世的一面,当初我们合十人之力化身盘古,开天辟地,但最先出现在天地之间的却是皇天一人,皆因没有他辟出天空,阿蟾效法于天,造出大地,这开天辟地之举根本无法成事。我等十人中,少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少了他。祝融等人在与仙族战斗时亦是小心谨慎,因为如果一不小心毁去这个天地,他们便无法再创一个。但是皇天不在乎,他本就有创世之力,现在又将共工和句龙的力量收归己有,再加上永远都会跟他站在一起的阿蟾,就算这个天地完全毁灭,他也可以再建一个。” 风魂道:“那跟随他的那些妖魔呢?比如蚩尤和女峤?” “这些人同样也不在乎,”玉皇道,“他们本就死过一次,魂魄在九幽深处受了千千万万年的折磨,变得愤世嫉俗。而皇天在他人眼中虽是阴毒残忍,天下苍生于他眼中只同于蝼蚁,数十万仙神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烧成飞灰。但他其实亦有着柔情的一面,蚩尤等人在他坠入九幽时帮助过他,他自然会让这些人在改造天地的过程中活下来,但是其他人……他就不需要了。” 看向西方,玉皇叹道:“早在数万年前,皇天便曾差点将整个仙族全都杀戮贻尽,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这才弄了些手段欺骗阿蟾,让阿蟾将他杀死。如今他再次复出,或许能够容忍那些苟活下来的妖魔,却绝对无法容易仙族和人类。皆因仙族最初是由我造出,人类则是由女娲造出,他对我与女娲痛恨至极,以至于绝对无法容忍被我和女娲视作子女的仙族和人类存活下去。当你还在他的体内时,他依旧拥有作为‘人类’的部分自我,这份杀戮之心多少还被压制一些,现在他已将这一部分自我抛弃,我想,下一步,他将会杀上极乐净土,将所有剩下的人全都除去。” 一想到许飞琼、慧红、孙灵秀、浴月、袁宝儿等人都在极乐净士,风魂心中立时一紧。他问:“谁能阻止皇天?” 玉皇沉默。 风魂也知道自己问了跟没问一样。王母娘娘与刑天本就已是所有仙神中的最强者,连他们也禁不起皇天的随手一击。西方教的阿弥陀佛、药师如来、释迦牟尼佛这三位教主,最多也就是跟王母娘娘和刑天相当,根本就无人能够阻挡得了皇天的灭世之举。 玉皇却道:“能够阻止他的,其实还有一人。” 风魂问:“谁?” 玉皇道:“你。” 风魂怔了一怔:“我?” “只有你一人。”玉皇大帝道,“你与皇天原本便是同一个人,皇天能够做到的,你同样也能做到。事实上,你与皇天不过是同一个灵魂的不同人格,否则的话,皇天又怎有机会藉由你的灵魂得到重生?你与他作为彼此对立的人格,从一开始就在互相争夺控制权,虽然以前你都能够压制住他,但由于你多次借助他的力量,才使得他逐渐苏醒过来,并最终反过来将你压制。就像我前面说的,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与他其实并不可分,亦早晚会再起冲突。” 又道:“虽然你与皇天可以算是同一个人,但他回归成魔神之身,而你只是一个人类,灵魂虽然相同,他的力量却远胜于你。更何况他现在还同时吸收了共工和句龙的能力,更是今非昔比。” 风魂苦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算能够达到皇天最初的修为,岂不也胜不了现在的他?” “这倒不是,”玉皇看着他,道,“你的体内,同样也拥有另一位魔神的灵力,若我再将我的仙气完全传输给你,那至少可以助你抵消掉共工和句龙的力量。这样的话,能不能打败皇天,就看你和他彼此之间到底谁更强些。” “我的体内拥有另一位魔神的灵力?”风魂诧异地看着玉皇,“谁?” 玉皇大帝没有说话,只是神情间略带同情和遗憾。 风魂终究并非蠢人,脑中电光一闪,他整个人有若被雷击中一般。 他和皇天根本就不应该同时存在,从灵魂上,他只是皇天将其自身剥落下来的一小片人格,从身体上,他自己的身体早已毁在了九幽。 但他现在却分分明明还活着。 有人……把自己的生命给了他。 一个拥有来自上古魔神的灵力的人。 踉踉跄跄地站起,走了几步,身子一软。 王妙想从远处掠了过来,将他扶住。 紧紧抓住王妙想的手臂,他问:“芷馨在哪里?” 王妙想黯然地看着他。 胸口一痛,他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 又见风魂:上元夫人! 当风魂再次醒来时,玉皇已经死去。 在他的身体里,则多了一种柔和的力量。 这种力量与来自女娲娘娘的上古灵力互相流转,难以协调,让风魂有些难受。 “我们走吧,”王妙想说,“去西天。”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现在不是悲伤和痛苦的时候,如果他不能够做些什么来阻止皇天,那在极乐净土上的许飞琼和慧红、灵凝、袁宝儿等人也将一一死去。 他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灰白的岩浆覆满了整个大地,大海蒸出的热气聚积成滚滚的怪云,挟着苍白的闪电纷涌而来,又纷涌而去。各种鱼类的尸体随着海浪翻滚,又被不断暴裂的岛屿和溶浆冲上天空。 风魂紧紧地握着拳头。 王妙想低声道:“如果你就这样找上皇天,那你一定会再死一次的,到那时,连芷馨为你所做的牺牲也将白费。虽然你现在已经拥有了女娲娘娘和燧人这两位魔神的仙灵之气,但你自身能力不够,亦不知道该如何将他们的仙灵之气发挥出来,此时的你根本就不是皇天的对手。” 风魂沉默。 王妙想又道:“玉皇陛下让我告诉你,在对付皇天时,你绝不可再使用原本属于‘皇天’这一人格的幽玄象限之气,否则的话,就算杀了他,你也只会让你自己再次变成魔神皇天。你必须要找出属于你自己的力量……作为‘风魂’的力量。” 作为“风魂”的力量? 风魂头痛欲裂。 他知道玉皇说的是事实,以往每次借用那股黑色玄气时,他都能够察觉到灵魂深处传来的怿动。而在杀死玄冥的那次,如果不是隐娘及时帮助了他,他很可能早就失去自我,变成了魔神皇天。 以皇天的力量杀死皇天,只会让他自己再次变成皇天! 到那时,将再也没有人能够帮上他。 极乐世界乃是阿弥陀佛还是甘露王时,以无上佛法从素外界划出一角建立而成,如今天、地、人三界已逐一崩溃,妖灵界名义上虽自成一界,其实不过是从人间界划分而出,亦早已不保。 极乐世界虽在天地之间,却是五行之外,暂时还能够不受三界崩溃的影响。 来到极乐世界,风魂见四处宝塔林立,荷香四溢,朵朵莲花绽出光华,确实是难得的奇景。可惜的是,谁也不知道这美景还能维持多久。 虽然王妙想告诉他红线和黑织、隐娘都还活着,但他毕竟还有些不放心,想要先去看看她们。王妙想却带着他往八德池的方向飞去,道:“时间不多了,我还是先带你去见见三位教主。” 于是,在八德池内,风魂见到了西方教的这三位佛祖。即:婆娑世界教主释迦牟尼佛、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东方净琉璃世界教主药师如来。 净琉璃世界同样也是天界的一角,只是像高天原一样没有算在“九野天”中,此时自是也随着各天一起崩溃。婆娑世界并没有特定的位置,指的只是“尘世”。正因为释迦牟尼佛乃是佛门在尘世的至尊,因此在尘世中,信徒自然也是最多。“如来”一词原本只是佛祖的称谓,三位教主皆是如来,大日如来、金刚界五佛等也同样都是如来,但到了后世,尘世之人提及“如来”二字,往往是专指释迦牟尼佛一人。 王妙想将玉皇大帝临终前所说之事告诉三位教主,三位教主俱是神通广大之人,早已觉知玉皇和王母两位仙界至尊已经赴难,一同长叹一声,又向风魂合礼道:“玉皇大天尊既然做了安排,阻止皇天灭世之举,便请天尊多加担待了。” 风魂苦笑,心想你们指望我,我又指望谁去? 他实在不觉得自己能对付得了皇天。 有些茫然地看向远处,风魂道:“只可惜三界苍生基本已死尽死绝,照这样下去,就算阻止了皇天,这天、地、人三界也将难以保全。” 三位教主对望一眼,道:“天尊请随我们去一个地方。” 说完,便一同往远处飞去。 风魂不知他们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又见王妙想像是已经了然,只好跟着他们。 他发现这三位教主竟是将他带到了极乐世界的边缘,那里是一处茫茫然的所在。 阿弥陀佛念声真言,前方飞来一条七彩虹桥。 三位教主带着他和王妙想飞上虹桥,云开雾散,就像是整个天地撕开了一道神秘的洞口,而他们则来到了天地之外。 虹桥的另一端是一个空中浮岛,由洞冥草编成的九宫图飘在岛的上空,散出皎皎银光,许多地方都种植着五彩缤纷的文玉树,发出的点点彩光远比星光还要神秘迷人。 在琼花瑞草间立着一位妇人,端庄稳重,天姿掩蔼。妇人与三位教主互相见礼,又朝风魂施礼道:“这位想必便是风魂风公子?” 风魂见这妇人周身仙气,分明便是一位早已证得玄感的女仙,心中暗自诧异,能够证得大道的女仙便已不算太多,而突破大道,直达玄感的,更是只有王母娘娘等极少数的几个。如今王母娘娘和紫光夫人都已死去,这位却又是谁? 王妙想见风魂神情疑惑,于是说道:“魂弟,此处便是上元天,这位娘娘,便是上元夫人。” 风魂心中一震。 竟是与王母娘娘闹翻后,以分天四剑将整个上元天移出三界的上元夫人? 他看向周围,见岛外尽是虚无缥缈的五彩之气,不由问道:“那这里是……” 上元夫人道:“此处便是素外界。” 阿弥陀佛道:“天地六界,真正存在的其实只有天、地、人三界。妖灵界本就是人间界的一角,魔风界不过是混沌未分之处,维持着天地初开前的形样。而这素外界,最初原是玉皇大天尊打算建来让仙族居住的另一片天地,当时与他一同开创这素外界的,还有女娲娘娘和后土娘娘。只可惜素外界还未建成,便先惹怒了魔神皇天,及至后来,后土娘娘虽然中了大天尊之计,杀了皇天,却也与大天尊反目为仇。女娲娘娘采石补天,将其自身灵力注入五彩石后,便不知所踪,以大天尊一人之力无法将这素外界建完,因此此处也就一直维系着这将成未成的形貌。” 药师如来道:“大天尊一直未曾放弃重建素外界的想法,其实我西方教之所以能够建出极乐世界,亦是得了大天尊的助力。极乐世界原本便是大天尊与我们一同所做的实验,用以论证在素外界重建天地的可行性。五魔复出之时,大天尊知道天、地、人三界已难堪重负,崩溃乃是迟早之事,故让我三人合力打通极乐世界与素外界本已隔绝的通道。只可惜,到现在素外界也还未完成,而魔神皇天又再次复出。” 风魂隐隐猜到他们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原因,问:“既然如此,我又能够做些什么?” 三位教主一同施礼。阿弥陀佛道:“只有十位魔神,才有开天辟地的本事,皆因他们乃是生于开天辟地之前。而我等非仙即人,俱是生于天地之后,这就像一个人纵然能有无数后代,却无法生出他自己的父母一般。如今玉皇大天尊已死,重建天地之事,我等已是无能为力。但是天尊你却不同,你与皇天本就是同为一人,如今,女娲娘娘与玉皇大天尊所拥有的能量也都为你所有。只要天尊你有这心意,在素外界中另创天地之举,并非难事。” 释迦牟尼佛亦道:“此时,我已让观世音带上杨柳净瓶,又从令徒薛红线薛姑娘那借得山河社稷图,与阿逸多弥勒等人一同进入尘世,悄悄地将因这场浩劫而死的苍生之魂魄收进杨柳净瓶和山河社稷图中,若是天尊能够再创天地,自然便能够让这些遭劫的无数生灵得以重生。此乃无上功德,亦只有天尊你一人能够做到。” 风魂道:“前提是我得先打败皇天?” “自然,”上元夫人叹道,“若是风公子你败给了皇天,天地之间,已再无人是他敌手,极乐世界自不用说,这素外界,也难免落在他的手中。” 风魂苦笑道:“可我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三位教主一同沉默,上元夫人亦是神情黯然。 风魂叹气:“看来,你们对我也同样没什么信心。”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风魂与皇天一样,俩人都分别拥有另外两个魔神的力量,但就算是十大魔神,所擅长的事物亦各不相同。魔神燧人造出仙族,女娲娘娘造出人类,这都不是共工和句龙能够做得到的。但要单纯比起战斗力,燧人和女娲娘娘却是不如共工和句龙。 当年的仙妖大战,玉皇本就是用偷袭的手段杀死龙族之祖句龙,而他最后虽然亦逼死了共工,但当时祝融等五大魔神都已被封印在魔风界中,妖王共工乃是独自战斗,而玉皇身边却还有木公、金母、帝俊、刑天等混元金仙与他一同并肩作战,但就算是这样,仙族也胜得颇为艰苦。 而更重要的是,风魂与皇天虽然算是同一个人,但他终究不是皇天,就如皇天终究不是风魂一样,他们只是同一个灵魂的不同世。更何况皇天拥有的,乃是先于天地之前便已存在的魔神金身,连刑天倾尽全力的一斩,也无法给他的金身造成多少损伤。 何况,正如玉皇所说,风魂绝不能够在与皇天的战斗中动用原本属于魔神皇天的幽玄象限之气。以皇天的能力杀死皇天,最多只能让他自己再次变成皇天。 他必须以“风魂”这一人格来击败皇天。 而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就在这时,一只玉手伸入他的掌中。回过头来,他看到王妙想对他温柔一笑,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够做到的。” 风魂苦笑地道:“但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王妙想道:“那没有关系,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就可以了。” 风魂问:“什么事?” 王妙想道:“如果你赢了,那你就能活下来,我和飞琼、慧红、红线、隐娘、黑织等人也都能继续陪在你身边,还有你的灵秀姐姐、浴月妹妹、宝儿婉儿什么的。到那时,你可以三妻四妾,后宫无数。但要是你输了的话,那不但你自己会死,我们也会一一死在皇天和后土娘娘手中,就像他差点杀了红线和黑织、隐娘三人一样。所以……” 她看着风魂,眼中闪过促狭的光芒:“如果你输了的话,我们也会死去的……我们真的会死掉哟!” “姐姐,”风魂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调皮的一面,不由得哭笑不得,“我的压力已经很大了,你不要再继续给我增加压力好不好?” 第五十二章 战皇天:莺莺燕燕! 三位教主与上元夫人相视而笑,上元夫人道:“其实风公子你也不用去想太多,若是没有你,我等本就是必死无疑,有你在这,我们还有一丝机会,这对我等来说,已经是件幸事了。” 风魂道:“夫人这话说得好。” 王妙想问:“哪点说得好?” 风魂道:“一丝机会的‘一丝’两字用得好,如果能够变成五丝六丝,那就更好了。” 上元夫人笑道:“原来公子也是如此风趣之人。” “对了,”王妙想道,“你不是想要见红线她们么?她们其实也在这上元天中。” 风魂正想问话,却见前方已有人奔了过来。跑在最前方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绡衣的女孩儿,女孩儿顿住身影,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风魂轻轻地唤道:“隐娘……” 聂隐娘流出泪来,猛然扑进他的怀中。在她身后,许飞琼、慧红、孙灵秀、薛红线、灵凝、浴月、袁宝儿等人也是又惊又喜。灵凝原本也想扑到师父怀里哭,毕竟这种事一向都是她的“权利”,没想到这次却被隐娘抢了个先,只好先在一旁看着。 风魂将隐娘紧紧抱住。 阿弥陀佛念声真言,道:“以天尊此时的能力,暂时还无法与皇天相抗,既如此,我三人便先告辞,天下苍生此后的命运,便交予天尊了。” 风魂怔了怔,紧接着便马上反应过来。 皇天已经进入魔风界杀了蓐收,只怕很快就会找上极乐世界,一旦极乐世界失守,以皇天之能,这里也会很快就被他发现。 这三位教主是想与皇天拼死一战,替他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虽然知道他们此去,只怕是有死无生,但风魂亦知道正如这三位教主所说,此时的他不但还没想出提高自身修为的办法,连体内原本属于女娲娘娘和魔神燧人的力量也还没有消化,如果现在就跟皇天动手,那只是送死罢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向这三位教主道声“保重”,眼睁睁看着他们飞入虹桥,消失不见。 到现在为止,死去的人已是太多太多。 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尽头? …… 上元天亦是上三天之一,原本便与王母娘娘的太微天齐名。太微天又分翠山和瑶池两部分,王母娘娘每次在瑶池举办蟠桃宴时,俱是众仙齐贺,西方佛老和各路仙神一一赴会,瑶池皆能容纳,由此可知太微天之大。 而上元夫人离开三界之前,在女仙中的地位仅次于王母娘娘,统十方玉女之籍,因此,上元天亦不比太微天小上多少。 相比之下,风魂的大荒境虽然在名气上不比瑶池和上元天低,但真正算起大小来,却实在是差得太多。大荒境之所以能够名显天界,主要还是因为它乃是木公所住之处,当年帝俊死后,众仙皆朝大荒境而拜,请木公出山主持仙界。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荒境的地位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它在众仙心目中的象征。 在前往上元宫的途中,风魂询问了许飞琼和孙灵秀、慧红等人,这才知道郑老和天照亦在这里,钟化和虎钟天、流花仙子等人却都已战死,而从苍天逃亡的大部分居民,也基本都已死尽,没有几人能够存活下来。 当日灵凝带着众人逃往极乐净土时,虽有佛门中的一些菩萨和罗汉及时施加援手,但冥合实在太多,没有自保之力的凡人和本事稍差的仙神很快就被屠杀贻尽,断后的钟化等人也死在蚩尤和其它妖魔手中。 就在灵凝她们也自身难保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后土娘娘却出人意料地阻止了蚩尤等妖魔,让他们任由灵凝等人逃脱。 走在路上时,风魂发现采石岛上的女娲后裔也都在此处,奇辰带着其他几位公主迎了上来。风魂问了起来,才知道她们原本是打定了与采石岛共存亡的打算,然而芷馨却突然出现,阻止了她们赴死的念头,并以一种神秘的力量,将她们直接传送到了极乐净土。 红线和黑织、隐娘也是被芷馨瞒着皇天和后土娘娘悄悄救下。 奇辰朝风魂拜道:“七妹在离去前告诉我们,说她也许再也不会回来,连五彩石也不会再出现。我等的责任已经结束,她让我们以后凡事都可为自己着想,不用再去考虑太多。” 风魂看着这几位公主,见她们脸上并无喜悦,反尽是悲伤之色,不由亦是心中黯然。 芷馨……不会再回来了? 风魂的胸口一阵阵地发痛。 他看向周围,发现黑织没有在这里,于是问红线:“你三师妹呢?” “还不是师父你害的?”红线恨恨地道,“芷馨姑姑虽然将她救了回来,但她的翅膀已经折断,又受了太重的伤,到现在都还在昏迷。师父你下手也太狠毒了。” 那不是我好不好?!风魂苦笑。 虽说这事应该算在皇天头上,但他也确实难以原谅自己。 进入上元宫中,他在红线的带路下来到黑织昏睡之处,见她躺在床上,额头发烫,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他将黑织抱起,放在怀中,吻在她的唇上。 真阳与真阴快速交流,与此同时,他将自身所拥有的女娲灵力也输了过去。黑织的病情在迅速痊愈,背后的黑色双翅也奇异般地重新长了出来。 魔神燧人造出仙族,女娲娘娘造出人类。这二人原本就具有塑形造体的能力。 黑织在他怀中慢慢醒了过来,见到师父,不觉抓住他胸前衣襟,泣出声来。风魂倒没有想到连她也这么依恋自己,心生怜意,哄孩子般将她哄了许久,这才将她放回床上,让她好好休息。 转过身来,正想说些什么,面前香风卷过,却是灵凝也扑到他的怀中哭了起来。对风魂来说,这倒是最熟悉的一幕,自也哄了一阵。媚儿见灵凝、黑织、隐娘这三个师姐都在师父怀里哭过,干脆也变成小狐钻到师父和二师姐之间,伤心地哭啊哭。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风魂想。 哄完灵凝和媚儿后,他看向红线,张开双臂。 红线狠狠地瞪着他。 风魂:“……” 红线:“……” 风魂干咳一声,抬头看天花板…… ****** 治好黑织好,风魂又找上许飞琼和婉儿,以同样的方式治好许飞琼断去的手臂,和婉儿被赵芜女撕去的左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们二人一个独臂,一个缺耳,虽然不说,其实心里总是不免介怀,现在能够治愈,自是欣喜。 风魂干脆连灵凝的断腿也治好,只是灵凝的腿是在她幼时便已失去,现在虽然重新有了双腿,却用不习惯,走个几步就要摔倒,结果还是在那飞来飞去。 做好这些后,他请上元夫人帮他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所在,独自一人冥思苦想。众女知道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命运全系在他一人身上,亦不敢去打扰他。 想了许久,风魂终究还是没能想出该怎样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本事,以达到能够击败魔神皇天的地步。想到皇天和阿蟾此时很可能已杀上了极乐净土,他心中焦虑不安,然而他越是心急,脑中便越是混乱。 再想到芷馨已为自己做出牺牲,如果自己不能从与皇天的战斗中活下来,那不但会害死身边这些自己所关心的女子,亦让妹妹所做的事完全白费,不觉更是压力倍增。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战胜皇天? 神识不知不觉移出体外,在上元天中四处飘游。 上元夫人当初本就带了身边众多玉女一同移出三界,再加上随着奇辰来到这里的女儿国国民,使得上元天中莺莺燕燕的,基本上都是女子。 在一处桃林间,他看到浴月和一个美丽的少女待在一起。浴月不安地看着上空那洞冥草编成的九宫图案,问:“萦尘姐姐,你说我们会不会死?” 美丽少女微微一笑,道:“与凡人相比,我们已经算是活了许久,又何必再想太多?人活一世,草木一春,一个人算不算是活过,并非看他活了多久,只看他这一生活得有无意义。” 浴月说:“可我还不想死。” 轻叹一声,少女说:“其实我也不想,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在等什么人,在那个人找到我之前,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去……” 风魂将神识移出桃林,却又想到,“萦尘”这个名字自己好像曾经听过。 紧接着便醒悟过来。 原来她就是上元夫人的女儿,同时也是许逊踏遍三界也一直没能找到的恋人。 想到许逊很可能已经死去,这少女的等待或许已注定是毫无意义,风魂不由替她难过。 来到一处花园,他发现有人在那争吵,于是悄然移了过去。在花园里的,竟是王妙想、许飞琼、孙灵秀、慧红,以及红线跟灵凝六人。 许飞琼朝王妙想跺脚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王妙想道:“你这一去,根本毫无意义,若是连阿弥陀佛等三位教中和佛门中的一应菩萨罗汉都阻止不了皇天,那多你一个,亦无用处。” 许飞琼道:“多我一个,总是多一分助力,也能够多争取一些时间。” 红线道:“我也去……” 王妙想道:“都不许去!” 许飞琼和薛红线原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却都敬服王妙想,见她死都不肯,虽然有些不情愿,却都不敢就这样一走了之。 孙灵秀亦道:“妙想仙子说的没错,你们就算去了,也帮不上太多的忙。若是让魂弟知道了,反更增加他的担心,他要是知道你们陷身险境,只怕还未想出对付皇天的办法,便会强行出关,到那时,你们岂不是既害了你们自己,也害了他?” 许飞琼犹豫了一下,道:“我自会悄悄地去,不让他知道。” 王妙想叹道:“以他现在的处境,若是连你们离开此处都感应不到,那就是他修为还太差,他与皇天之战必败无疑。若是感应到你们的离开,那自会心乱,不顾一切地强行出关去救你们。你们到底是想帮他,还是想害他?” 许飞琼和薛红线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俱都不敢吭声。 慧红与灵凝相视一笑,心想幸好有妙想仙子在这里,要不然,谁也拦不住这两个人。 风魂从花园移出,又想去看看黑织,于是神识荡了过去,来到黑织养伤的房中,却见袁宝儿和隐娘、婉儿、媚儿、春静儿都在这里,居然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薛彩笺。 婉儿温柔地坐在床边,媚儿在姐姐怀中不停搓着眼睛。风魂暗想,想不到连这丫头也变得这么有良心了,竟然从刚才一直哭到现在。却听婉儿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哭不出来也就算了,还非要往自己的眼睛里抹香灰,真是自做自受。” 小狐仙喃喃道:“还不是隐娘她们害的。” 隐娘疑惑地问:“和我有什么相干?” 小狐仙道:“你们都扑到师父怀里哭了一阵,我要不跟着做的话,那岂不显得我太没良心了?” 黑织和隐娘对望一眼,觉得有些无语。 “果然是只没良心的小狐狸,”薛彩笺冷笑道,“我要是你师父,一定狠狠地打你屁股。” 媚儿哂道:“反正他又不知道……哎呀,痛!” 婉儿见她好端端的从自己怀中跳了出去,变成小女孩模样落在地上,直揉屁股,不由疑惑地问:“怎么了?” “有人打我。”媚儿叫道,“谁,你们谁干的?三师姐,肯定是你。” 黑织道:“我躺在这里动都没动。” 春静儿将她拉了过来,掀开她的裙子,见她那粉嫩嫩的屁股上果然有个红通通的掌印。众女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第五十三章 战皇天:又见木公! 皇天巨大的黑色身躯立在崩了一半的山岭间,血色的双目透着森冷。 阿蟾现出人身鱼尾的真身坐在他的肩头,与他一同看着西方那苍白的天际。她问:“蚩尤与女峤他们已经去了极乐净土,你不去帮他们么?” 皇天冷冷地道:“我为何要去帮他们?” 阿蟾道:“西方教中亦有不少好手,他们未必能够取胜。他们既然将你唤作老大,你自不会不顾他们生死……” 皇天冷笑道:“他们如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那不过是群废物,要他们又有何用?” 阿蟾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 感应到她的目光,皇天淡淡道:“你为何这样看我?” 阿蟾低声问:“在大荒境时,可是发生了些什么?你好像、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是么?”皇天无所谓地道,“也没发生什么,不过是杀了个小丫头。” 阿蟾再问:“哪个丫头?长什么样子?” 皇天道:“杀都杀了,谁还记得?” 阿蟾沉默。 皇天斜视了她一眼:“你在想什么?” 阿蟾道:“皇天……不如让蚩尤他们回来吧。躲在极乐净土里的那些人,就放过他们……” “哦?”皇天的语气中带着嘲弄,“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同情心了。” 阿蟾道:“也不是同情心,我只是担心……” 话音未了,皇天手臂一动,让她滑落下来,然后紧紧将她搂住。阿蟾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精钢箍住一般,极是难受。 “我不管你担心什么,”皇天冷冷地看着她,“但是,不要再跟我弄名堂。” 阿蟾颤声道:“我、我也是为了你着想……” “是么?”皇天冷笑道,“就像你当年杀死我一样?还是像你在背后算计祝融和蓐收他们?” 阿蟾看着他,目光中尽是屈辱。 把她搂在怀中的,依旧是她所深爱的那个人。但他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就好像……就好像在他身上少了什么一样。 皇天却没有再去理会她,只是看着西方,森然地道:“这个天地,不需要再有多余的人。” 黑色双翼一振,搂着阿蟾穿云而去…… ****** 风魂悄悄地离开上元天,独自一人进入素外界那虚无缥缈的五彩之气。 虽然素外界还未成形,但却显出一种流动的美。就好像倒映着各种色彩的大海一样,如梦似幻,让人如痴如醉。 闭上眼睛,让自己的神识扩展开来,他用意念触摸着整个天地。 皇天乃是开天辟地之前便已经存在的上古魔神,与其相比,他作为“风魂”这一世,对整个天地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 如果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游戏,那他与皇天相比,在经验值上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 他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 他将体内的女娲灵力发动,一道青光将他罩住,眼前风起云涌,山河变化,整个历史随着他的意念快速倒退。他看到了许多许多的事物,包括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摆在他面前的书本,不断地往前翻,翻过了唐朝,翻过了五代十国,一直来到东晋末期。此时的他已经意识到,同样的事,他的妹妹芷馨也曾做过。 这原本就是五彩石所拥有的特殊能力,当年在高天原,从太素天中召唤出无数陨星助他击败伊奘诺尊的,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从“现在”回到三年之前那一关键时刻的芷馨。 在东晋,他再次看到了自己与孙灵秀、许飞琼、灵凝等人的相遇,也重温了自己在深山中遇到红线的过往。 不知不觉,他神游到了大荒山,在那里,风魂看到一个身穿九色紫袍的老者坐在山顶,在老者面前的树桩上,放着紫木制成的棋盘。两个水灵粉嫩的小童跪坐在一个香炉旁,淡淡的紫烟从香炉飘出,溶进天上的紫云。 他看到一个茫然的青年来到了山顶,朝老者揖礼道:“请问……” 老者注视着棋盘,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青年的到来,那两个小童却惊讶地看着青年。青年见老人没有理他,于是也看向棋盘,想了许久后,取出一粒棋子放在棋盘上。老者这才抬起头来,目光中略带赞赏。 风魂看到老人和那青年在说些什么,这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一幕,在他的记忆中早已变得模糊。他看到老人拾起一粒棋子放上棋盘,那青年立时脸色大变,呆立许久,终于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旁边一名小童冷冷地道:“仙家的棋路,又岂是凡人所能看清?这人真是自不量力。” 老者笑道:“虽然如此,也算难得了。阿休,浴月,你们且将他送到丹室内歇息。” 另一名小童撇了撇嘴,化作可爱的粉红蛟龙,将青年载在背上。两个小童都离开后,老者抬起头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抑制着内心的感触和激动,风魂从虚无间走了出来。 这老者自然便是木公……一个被他视作恩师和亲人的人。 木公诧异地打量着他。 风魂恭敬地从囊中取出太乙天书,放在棋盘上。 木公看着天书,略为思索,然后微微一笑,问:“小友,你又是从何处而来?” 风魂苦笑道:“说来话长。” 木公笑道:“既然如此,你不妨慢慢地说,我慢慢地听。” 于是,风魂也坐了下来,将这数百年间所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从他带着天书下山,进入妖灵界救王妙想,到他和红线被镇在冰湖之下,以及那之后的一切一切。 木公叹道:“魔神复出,皇天再现。想不到数百年之后,三界竟是如此的多灾多难。那么,你现在又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风魂道,“我也想不出杀死皇天的主意,想来想去,我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木公摇头道:“你这办法不妥。” 风魂愕然道:“我还没有说出来。” 木公道:“你虽然未说,我却已经知道。你可是觉得,这所有的错,全在你一人身上?” 风魂低声道:“如果没有我的出现,妙想就不会惨遭削骨碎肉之祸,赵芜女也无法撕破天命,放出五位魔神。如果没有我,皇天就不会出现,三界中的无数苍生说到底都是因我而死。那些我所关心和在乎的人,却因为我的存在而面临着惨死的命运。如果没有我的话……” 木公道:“按你如此说法,你固然是灾劫的根源,但老夫教你道法,传你天书,岂非又是根源的根源?那老夫应该杀的就不是刚刚进入大荒境的这个你,而是老夫自己才是。没有老夫传你道法,这一切岂非也就不会发生?” 风魂怔了一怔。 木公笑道:“说到底,你这法子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风魂苦笑道:“我只是实在想不出击败皇天的办法,既然我杀不了他,又不想让其他人继续因我而死,那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杀死自己。” 如果这个时代的他一进入大荒境就死去,那岂非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木公却道:“你可相信,这世上是有命运这一回事的?所有的事物,都只是一个轮回,天地注定要因十大魔神而出现,亦注定要在某一个时候毁灭,与任何一人的意志都无关,就算你现在死在这里,该发生的事,亦一样会发生,最多是换了一种方式,换了一些人。” 风魂沉默。 木公道:“其实,以你现在之能,要想击败皇天,实不太难。” 风魂问:“我应该怎么做?” “既然你与皇天相比,欠缺的只是经验,”木公虚虚地指了一下,“那你何不继续往前走,一直走下去?” 风魂愕然片刻,然后猛然醒悟过来,喜道:“这确实是个办法。” 朝木公拜别后,他进入虚无之间,踏着历史的河流,继续往前行去。他看到了蚩尤与应龙决定大荒命运的拼死一战,看到了刑天与帝俊的不屈斗争,亦看到了两万多年前的第一次仙妖大战。 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直到天地初开。 他看到了十大魔神化身盘古将混沌的魔风强行劈出天地的那一个瞬间。那是亘古以来,最令人感动的一刻。 魔神皇天亦在其中。 他就是皇天,皇天就是他。 他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与皇天融成一体,随着皇天的命运一同往回流。他体味着自己做为皇天那一世的生活……与阿蟾的缠绵,对涓涯像父亲般的疼爱,对仙族的厌恶,等等等等。 皇天终因阿蟾的嫉妒而死去,他从皇天的身上飘离,继续往回走。在这个过程中,他以三元神变之术,让自己的元神不断分裂,进入许许多多个轮回之中。有时候,他生成妖族,有时候又作为仙人。他学习各种知识和功法,并不断地将有用的东西积累下来。 在这亿万年间,他的魂魄不断地壮大着,修行有误的元神将其斩却,修行有成的回归自身。他就像是一棵苍天大树,将种子散布到天涯海角,再以某种方式把它们所获得的养分一一收回。 他曾同时化生成三个道人,在仙族还在饱受魔神和妖族压迫的时候,教予他们更多东西,那个时候,有人将这三个道人合称“三清”。 他曾变成上古帝王颛顼,娶了九位美丽的妻子,又在人类因仙妖大战而饱受磨难时,带着人类走出困境。 他亦曾以帝王伏羲的身份演算卦术,破解天命。 就算是庄生梦蝶一样,这些人活着的时候不知有他,死后,所拥有的知识和记忆却自自然然地回归到他的身上。 在东周,他还以三个元神托生成三种身份,一个书写春秋,一个骑青牛出关,还有一个进入藏地开创密宗,证得大日如来。 金丹舍利兼仁义,三教原来是一家。 他知道有这些人,这些人却不知有他。 正如庄周知道自己梦见蝴蝶,蝴蝶却不知世上有庄周。 挑战皇天失败后的大日如来,是最后一个回归他自身的元神。 但是,这样还不够。这些人是他,这些人却又都不是他。 正如风魂就是皇天,风魂却又不是皇天。 他静静地立在虚无之间,将这千千万万年所积累下来的无数经验进行分解、吸收……用“风魂”这一人格。 他真正想做的,终究还是他自己。 幽冥之中,生乎空洞;空洞之中,生乎太无;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若言有,不见其形,若言无,万物从之以生! 他终于知道,该如何做一个“最强的自己”! 他的身上散出金色光芒…… 第五十四章 战皇天:飞琼对阿蟾! 极乐净土。 阿弥陀佛、释迦牟尼、药师如来三位教主各施法印,照向被他们围住的黑色魔神。 在他们周围,还围着大势至、大随求、文殊、普贤、日光、月光等著多菩萨,以及降龙、伏虎等金刚罗汉。 黑色魔神一声冷笑,身子化作漫天黑气,将所有人一同罩入其中。 一声震响,整个极乐世界开始摇坠。 天地的震动,连远在素外界的上元夫人、王妙想、许飞琼等人都感知得清清楚楚。 上元夫人叹道:“三位教主败了!” 众人沉默不语。 虽然对这样的战果,每个人都早已心中有数,但当其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是不免感到沮丧。 上元夫人问:“风公子还没有出关么?” 许飞琼摇头。 王妙想轻叹一声,道:“我先去阻住皇天。” 许飞琼气道:“姊姊,你既然不让我去,现在你自己又要出去么?” 王妙想低声道:“我的戮仙剑舞,或许能够将皇天阻住一时……” 上元夫人摇头道:“没用的,皇天本就是十大魔神中最强的一个,而他这次复出,修为更是远胜当年。仅靠戮仙剑舞,除了让你自己送死之外,根本阻不住他。” 王妙想叹道:“只是再这样下去,皇天很可能在魂弟出关之前,便已找到此处。” 三人正自无计可施,却见红线和灵凝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王妙想问:“发生了什么事?” 灵凝道:“师父不见了。” 王妙想怔了一怔,问:“你们进去看了?” 灵凝低声道:“我们本来不想去打扰师父的,但是媚儿好端端地跑了进去……” 媚儿在灵凝身后缩了缩身子:“我只是在跟浴月姐和袖儿捉迷藏……” 捉迷藏?! 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捉迷藏?众人觉得有些无语。 许飞琼道:“但是,他到底去了哪里?” “我知道,”薛彩笺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模样,“他肯定是知道自己打不过皇天,所以一个人逃跑了……哎唷!” 有人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 敲她头的人是风魂。 这么多人在这里,竟没有一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 王妙想和许飞琼打量着风魂,既觉得他跟以前好像没有多少变化,又觉得在他身上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皇天马上就要来了,”风魂看着远处,道,“飞琼,我要你帮我。我不想让阿蟾参入到我和皇天的争斗之间,我想让你帮我截住她。” 许飞琼“嗯”了一声。 薛红线道:“师父,我也跟你一起去。” 风魂摇头道:“不,这一战,只属于我和皇天两个人,别人插不上手,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王妙想道:“飞琼和后土娘娘的修为相差不多,一个人未必拦得住她。” 风魂道:“无妨。” 闪到许飞琼身边,一把将她搂住。许飞琼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情郎吻住。 一道气息灌入了她的经脉之间,让她如沐春风…… ****** 蚩尤、女峤与他们身后的众多妖魔一同看向极乐净土,那里黑气席卷,一阵死气。 蚩尤道:“不愧是老大,他一出手,佛祖也好,菩萨也好,便全都玩完。” 一名妖魔低声说:“但是,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不妥,逃了出来,岂非一样会被杀死?” 蚩尤冷笑道:“那又如何?如果不是老大,我们现在还被困在九幽里,受那万劫不复之苦。死在这里,总比窝窝囊囊地受尽折磨要好得多。” 女峤道:“老大跟他从九幽刚出来的时候,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蚩尤道:“但他真要杀我们,我们还有逃出来的机会么?” 群魔沉默。一人却道:“说的也是。” 蚩尤等看向说话之人,俱皆一怔。蚩尤问:“老大,你怎么又到了这里?” 说话的是一个俊朗的青年,从容洒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蚩尤与女峤疑惑地互相对望一眼,自从袭击完大荒境后,他们的老大便一直是以黑色魔神之身见人,不知为何现在却又变成人类的模样? 青年道:“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是你们的老大!” 身形一闪,一道光芒扩散开来。空间突然扭曲起来,蚩尤等人只觉得身上一阵剧痛,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将他们不断地压缩。 蚩尤怒问:“你到底是谁?” 青年道:“我姓风,叫做风魂。” 蚩尤等虽然不断挣扎,身体却还是被压得越来越小,直至被迫变成各式各样的人偶。 风魂满意地点了点头。 蚩尤发现自己的妖力已被完全束缚,什么本事也使不出来,气得破口大骂。 许飞琼从云端上直落而下,看着这些人偶,问:“这些是什么?” 风魂指着这些玩具人偶:“这个是擎天柱,这个是芭比娃娃,这个是柯南,这个是……” “我是说,”许飞琼道,“为什么把他们变成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杀了他们不就是了?这些家伙,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风魂道:“仙也好,妖也好,人也好,终究只是各自立场不同,并无是非对错之分。为了寻找对抗皇天的力量,我曾回到上古时期,再经历无数世的积累。有时生成妖怪,有时生成人类,其实仙、神、人、妖,真的并无不同。” 许飞琼道:“但是慧红的师父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风魂叹道:“我的其中一世正是夏禹,这些是是非非,恩怨情仇,本就难以说清,更谈不上谁对谁错。” 蚩尤被风魂强迫变成全身方块的“擎天柱”,在那里叫骂不止。风魂将手一圈,把这些“玩具”全都送走。 紧接着,他看着极乐净土的方向,大喝一声:“皇天,可敢来跟我决一死战?” 喝声彻天动地,又挟着一股惊人的能量,将远远近近的冥合震得一一消散。 大笑之声传来:“竟然还有敢来找死之人?” 一道黑影从远处破空而来,落在风魂与许飞琼的前方,全身肉块犹如黑色钢铁,正是魔神皇天。皇天看到风魂,目光缩了一缩,有些困惑。 阿蟾也飞了过来,看到风魂,亦不由睁大眼睛。 皇天喝道:“你是何人?” 风魂淡淡地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会死在我的手中,这就可以了。” 皇天怒道:“好胆。” 无数惊雷穿梭而下,交织在天地之间。风魂身子一纵,瞬息间飞往天际。皇天冷笑一声,也不去管太多,亦是纵起身形,紧随不舍。两人一前一后,消失不见。 阿蟾反应过来,急道:“你们不要打……” 她也想追过去,许飞琼却身子一窜,挡在她的前方。 阿蟾看着许飞琼,问:“刚才那个人是……” 许飞琼道:“他是风魂。” “这不可能,”阿蟾脸色一变,“风魂就是皇天,皇天就是风魂。他们本就是同一灵魂的不同世,绝不可能同时出现。” 许飞琼道:“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不但一同出现,而且只会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我知道了,”阿蟾喃喃道,“一定是燧人在背后弄的鬼,他想让皇天自己杀死自己。” 神情骤然一冷,阿蟾看着许飞琼:“你让开。” 许飞琼持剑而立:“我不会让你去打扰他们的战斗。” “你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阿蟾冷冷地道,“他们两个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不管谁杀了谁,后果都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两个人一同消失。只有十大魔神才能杀死十大魔神,燧人是想让皇天自己杀了自己。” 许飞琼心中一惊。 “你也不想让他死,不是么?”阿蟾看着她,“不管风魂愿不愿意,皇天都是他灵魂中的一部分,而对于皇天来说也是一样。如果让他们这样斗下去,只会让两个人一同消失,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所以你最好让开……” 许飞琼道:“我不会让开。” 阿蟾冰冰冷冷地看着她。 “因为我知道,”许飞琼举起剑,斜斜地对着阿蟾,“他一定会回来的!” “看来,”阿蟾哼了一声,唤出四门通神照心珠,“你是想死在这里了……” …… ****** 天河乱泻,道道溶浆冲天而上。 皇天与风魂就在这不断崩裂的天地间战在一起。 皇天的黑色手臂一拳又一拳地击打在风魂身上,风魂撞在一座山峰上,山峰塌陷,土石乱坠。 皇天冷笑道:“只有这点本事,也敢在我面前说大话?” 话音未来,风魂已从土石中飞了出来。 皇天哼了一声:“挨揍的功夫倒是不错。” 风魂拭去嘴角的血痕,淡淡地道:“故意挨你几拳,只是想看看你揍人的本事怎么样……原来也不怎么样!” 皇天眸中怒芒乍现:“看来你吹牛的功夫更是不小。” 黑色玄气压缩成光束,击向眼前的青年。 风魂亦是一拳击出,拳风与黑色魔神的玄气撞在一起,碰出道道光弧,光弧不断扩散,将空间划出无数裂痕。 皇天大笑道:“还是有点本事。” 身子一旋,化作黑色旋风卷了过去。 风魂却也同样卷了过来。 两人硬碰硬地卷在一起,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天空开始崩裂,业火汹涌而下。 皇天开始发现,不管他如何作战,对面的青年都是以跟他同样的方式进行回应。虽然他们的模样天差地别,虽然他们使用的玄气截然不同。 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又像在照着镜子一般,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一模一样,轰出的每一道玄气都互相抵销。 皇天心中生出诧异。 这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够跟他战成平手的人。 身形一退,退到天际,再化作流星直掠而来。 风魂则化作另一颗流星,反冲而去。 天摇地动,无数冥合惶惶不安…… ****** 同一时间。 阿蟾和许飞琼亦在互相交战。 阿蟾以四门通神照心珠唤出无数字符,字符不断变化,互相流转。整个空间在字符的带动下压缩、扭曲,又生出足以让人疯狂的无数幻境。 但她却越战越是心惊。 剑光急撩,光芒四射。不管阿蟾如何施法,都无法破去许飞琼的护身剑光。 阿蟾同样也是十大魔神之一,承天效法,厚土载德。她既有取法于天造出大地的本事,自是非同小可,便是在这十大魔神中也属于佼佼者。 然而许飞琼的本事却像是在这短短几日间突飞猛进一般,不但直达玄感之境,更是气满神全,已经进入修为的最高境界。 更重要的是,在许飞琼所持的太素赤霄剑上,暗含着一缕空空玄玄的气息,让人只要将视线移到她的剑上,便有一种心慌意乱的挫折感。 那是能够斩仙破元的始气。 阿蟾朝许飞琼怒叱道:“让开!” 她必须要阻止皇天和风魂的战斗。 她绝不能让那两个人自相残杀。 不管谁杀了谁,最终将是两个人一同消失。 她等了数万年才能等到皇天的回归,她等了数万年才能等到现在的幸福。 她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 许飞琼身穿桃红色绕襟深衣,剑随身旋,九玄青云之气化作蛟龙冲向阿蟾。 阿蟾双手相对,照心珠夹在掌心之间,散出光华。九位妖魔从宝珠中窜出,形貌各异,乃是上古魔神句龙的九位龙子。 此为神虚返照之术,大地乃是因她而生,凡在这片土地上出现过的生灵,其影子都会被映出这照心珠内,听从阿蟾的驱使。 虽然只是影子,其功法神通却不亚于真身。 九位龙子一同冲向许飞琼。 就算是许飞琼,亦无法同时对付这九位龙子。 更何况阿蟾还在寻找机会给予她最后一击。 但许飞琼早有准备。 在她手中现出一盏琉璃灯,灯光晃动,在九玄青云之气的催动下划出三道光华。 阿蟾又惊又怒:“坎离灯?!” 两仪三气坎离灯原本是皇天亲手造出,用来送给共工之女涓涯的上古神器,亦是当年让阿蟾醋意大发,以为皇天见异思迁而将其害死的导火索。阿蟾虽曾亲手给坎离灯施以诅咒,令坎离灯在这数万年中生出许多不祥传说,持有坎离灯者必遭厄运,但在来此之前,风魂已将附在灯上的诅咒解除。 两仪即是阴阳,三气则是元、玄、始,五气朝元,以光破影。九位龙子被这三道光华一照,立时化作泡影,消失不见。 破去阿蟾的神虚返照之术后,许飞琼一个纵身,剑光斜撩。阿蟾心知这剑上附有始气,一旦被其劈中,就算是自己也难以讨好,只得抽身后退。 许飞琼祭剑直追。 阿蟾以照心珠连施术法。 然而许飞琼早已一一准备了对应之策。王妙想本就是妖族圣女涓涯转世,早已将阿蟾所能施展的手段一一讲解给许飞琼听。风魂又以阴阳双修之术,令许飞琼的真阴不断壮大,修行在短短时间里提升了好几个台阶。 阿蟾虽然怒极,一时间却是毫无办法。 照心珠在赤、紫、橙、青四色中来回变幻,照出四面大门,争旋不休,将许飞琼困在其中。这是阿蟾在被困魔风界的两万年间悟出的“四门锁心”,她以前还不曾对他人用过。 许飞琼只觉眼前幻象丛生,身体涌起阵阵困意,心里虽然知道不好,一时间却无法摆脱。 阿蟾冷笑着,想借此一举击败眼前这不知好歹的少女。 一道光束从下面直射而来,这道光束同样含有赤、紫、橙、青四色,就像是四条颜色各一的丝线拧在了一起,一瞬间便将阿蟾的“四门锁心”破去。 阿蟾大吃一惊,这道光束分明也是来自照心珠。 但这世上怎可能同时有两颗照心珠? 许飞琼精神一振,太素赤霄剑脱手而出,将阿蟾穿了个通透。始气击中阿蟾,在她体内肆虐不休,阿蟾虽是魔神之身,却也禁不起始气折磨,惨叫一声,往下坠去。 许飞琼只是想阻止阿蟾,不让她干扰到风魂与皇天的战斗,并非想真的杀死阿蟾,更何况她知道只有魔神才能真正杀死魔神,自己就算现在杀了阿蟾,她也还是能够重生,于是也就没有追过去。 她朝光束照来的方向看了看,没有看到有人,也不知道是谁在暗处帮了自己。 再转过身来,看向远处,那里惊雷连连、天翻地覆,显然风魂与皇天的战斗仍在持续,且正处于紧要关头。 风魂,你一定要回来…… 第五十五章 战皇天:创世纪! 皇天与风魂同时化作两颗流星撞在一起。 光影交错,天空破碎。 业火在他们周围有若红色的大海,将无数山岳淹没。 皇天怒道:“你这算什么?” 不管他如何战斗,对面的家伙用的都是与他一模一样的手段,久而久之,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跟自己在镜中的倒影作战一般,生出一种别扭的挫折感。 这就像是围棋中的模仿棋一般,自己下在哪个位置,对方便在棋盘的另一面跟在哪个位置。对于被模仿的一方来说,往往会在无形间感受到难以摆脱的压力。 更让皇天难以忍受的是,他的每一次攻击都会被同样的攻击化解,每一道气劲都会被同样强劲的气劲抵消。 他无法明白对方是怎么做到这一点。 就好像他已完全被人看穿,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无法摆脱对方的压制。 同一时间,在上元宫中,上元夫人设九宫阵法,将皇天与风魂的战斗映了出来。所有人都惊心动魄地看着这关系到每个人命运的一战。 红线惊讶地道:“师父是怎么做到的?” 模仿本身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风魂的步调竟与皇天完全一致,不快一分,不慢一分。 慧红道:“他对皇天已是了若指掌,皇天对他却毫无所知,这是他的优势所在,他只是在将他的优势充分发挥出来。” 隐娘担心地说:“可是,刚才后土娘娘说,不管师父和皇天最后谁赢,最终的结果将是两个人都无法活下来,这、这是不是真的?” “嗯,”上元夫人道,“从道理上来说,这确实很有可能。他二人本就是同一个灵魂,杀死另一人,便等于是杀死自己。不过我想,风公子在前去挑战皇天时,应该也已想到了这点。” 慧红道:“亦即是说,他必须击败皇天,却又不能杀死皇天?” “正是如此,”上元夫人道,“想来,这就是他以这种作战方式消耗皇天的耐心和霸气的原因。不过在棋弈中,就算是模仿棋也是可以破解的,以皇天之能,必定能够找到风公子不得不应的地方。” 话音方了,却听皇天在幻境中狂笑道:“好,我就让你跟下去。” 身子一窜,舍弃风魂,往另一方向掠去。 风魂瞬地移动,挡在皇天面前。皇天大笑一声,劲气狂卷。 风魂不闪不避,以玄气化出青色屏障,将皇天的黑色劲气强行阻住。 媚儿颤声问:“师、师父为何不继续下去了?” 上元夫人叹道:“飞琼仙子在那个方向。”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皇天舍弃风魂,乃是杀向另一边刚刚击败后土娘娘的许飞琼。对于风魂来说,这就是他“不得不应之处”,这种模仿战术当然也就无法再持续下去。 上元夫人道:“皇天虽然迫使风公子改变了战法,但以他自栩能够独霸天地的本事,却要利用战场之外的人来破解战局,这对他来说,本就是有损尊严之事,不可能没有挫折感。想来他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会尽出全力,试图在短时间内杀死风公子,以挽回颜面。” 孙灵秀道:“但这应该也在魂弟的意料之中。” 众人紧张地看着幻境,见魔神皇天身子一涨,顶天立地,利爪一挥,空间划出一道惊人裂口。风魂险险避开。 裂口越扩越大,将山川河岳全都卷入其中。 风沙狂卷之后,众人再次看去,却见天地间已失了他二人的身影。 隐娘惊道:“师父呢?难、难道是……” “放心,”上元夫人道,“战斗还没有结束,只是天地因皇天适才的那一击撕出裂口,他二人已经进入魔风继续战斗。魔风界名义上虽然亦是天地六界之一,其实却是在天地之外,乃是十大魔神出生之处。他们在魔风界内作战,我们自然无法看到。” 众人沉默下来。 如果说,刚才亲眼看着风魂与皇天之间的大战,让每一个人都紧张得手心冒汗,现在看不到了,这种紧张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是紧紧地扣在每个人的心头。 远处飞来一道剑光,婉儿喜道:“飞琼仙子回来了。” 许飞琼落在众人之间。 击败后土娘娘后便马上离开三界,这本就是既定安排。毕竟,她的任务只是挡住阿蟾,若是一直留在三界之中,很可能会影响到风魂,让风魂为了保护她而无法一心作战。 她问:“战况如何?” 上元夫人将风魂和皇天已经进入魔风界的事告诉她。 许飞琼心中担忧,转头问:“姊姊,刚才后土娘娘说……咦,妙想姊姊呢?” 众人这才发现王妙想不知何时竟已离开了这里,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 ****** 魔风界中,风沙狂卷。 皇天化身成几可比拟天地的巨人,在这片混沌间疯狂战斗。 然而,风魂在他的周围时隐时现,总是让皇天无法找准他的位置。 皇天空有一身力量,却像是一头巨象总是无法踩死面前的蚂蚁,徒然怒吼连连,怎么也无法在这场战斗中获胜。 “这就是你的胆量么?”他在魔风间狂吼着,“出来。” “我在这里!”风魂双手负后,在黑色魔神的正前方现出身来。 皇天冷笑道:“不再躲了?” “嗯,不再躲了,”风魂说,“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那就去死!”皇天一拳击去。 无穷无尽的黑色玄气灌进他的黑色手臂,拳还未出,那惊人的霸气已令所有风沙卷荡开来。 一拳击出。 空间撕裂,万物悲秋。他们虽在天地之外,天地却在颤抖不休。 这是皇天最强的一击。 纵连整个天地亦可直接摧毁。 风魂没有躲。 他就立在那里,伸出一根手指。 他以一根手指接住了皇天的黑色巨拳。 皇天心中震骇,他在风魂的手指上看到一种空空玄玄却又令他心悸的力量。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黑洞在将皇天的力量快速抽空,那一瞬间,皇天凝聚在手臂上的所有玄气全都消散。 在回溯到过去并将元神不断分裂重修的过程中,风魂终于找到了可以将皇天击败的力量。 他学会了控制始气的本事。 十大魔神开创天地。 但十大魔神本身却是由何而生? 混沌之初,道气未显,不无不有,非色非空,居上境为万天之无。 再强的力量都可以被始气消解,因为始气乃是“万天之无”,连十大魔神亦是从中而生。 先有十大魔神,后有天地。 这就是生于天地之后的仙妖人神都无法真正杀死十大魔神的原因。因为其它所有事物,都是应玄气和元气成生,但这十大魔神,却是应始气而生。 皇天击出的每一拳,都被风魂的始气所化解。 就像是再大的数字与零相乘,都会自动归零。 这黑色魔神的力量在渐渐消散,他的庞大身躯也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越缩越小。 作为亘古不灭的魔神皇天,这是他出世以来头一次感到恐慌和害怕。 不只是因为他发现自己面对的是无法击败的敌人。 更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敌人根本不存在,他只是在跟自己战斗。 风魂一个旋身,挟着始气撞入皇天体内。皇天的身体开始扭曲,时而变成人类青年,时而又仍是魔神之身。始气在他的躯体里闯荡着,将他的肌肉和力量破坏殆尽。 两种人格在同一个身体里互相斗争,彼此挣扎。 皇天吼道:“再斗下去,你和我都会不复存在。” 风魂在他的灵魂深处回应着:“宁可一同死去,我也不会让你活下来。” 皇天开始困惑,他不明白是为什么。风魂的意志是那样的坚持和强大,以至于皇天无法忽略这种意志形成的动机。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画面……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儿被他钉在巨石上,颤抖着向他伸出手,渴望死在他的怀中,而他毫不怜悯地转身离去。 无数记忆像海浪般反涌而来。 原来风魂就是他,他就是风魂。 为什么自己能够毫不犹豫地将那个他所疼爱和关怀的女孩杀死? 他捧着脑袋仰天怒吼,吼声中充满着内疚和悔恨。 一个声音在他的灵魂之中传来:“要么继续战下去,直到你与我一同消失……要么停止战斗,你消失。” 皇天吼道:“消失的为什么不是你?” 风魂道:“因为我无法原谅你伤害了她们。别忘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如果有人伤害了阿蟾,你是否也会作出跟我一样的选择?你与我,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两种人格再次相争,只是,一个抱持着宁可同归于尽的意志,另一个却无法做到这一点。 他们的身躯渐渐的稳定下来,维持着人类的模样。 风魂喘息着,灵魂深处的斗争开始停歇,体内暴虐的始气也开始消散。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冷冷地响起:“总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的。” 声音越来越弱,作为“皇天”的这一人格沉睡而去。 风魂强忍着身体的劳累感和伤痛,从破碎的空间裂口跳了进去,回到仍在崩溃的天地之间。 有人扶住了他。 抬起头来,他见到的是关切地看着他的美丽女仙。 王妙想说:“我就知道你能够回来的。” 这是一场和胜负无关的战斗,当皇天意识到他跟风魂是同一个人的时候,战斗其实便已结束。杀了风魂,便是杀了他自己,他根本没有其它的选择。 风魂低声问:“阿蟾在哪里?” 王妙想道:“你想去找她?” “嗯,”风魂说,“这个天地很快就会完全崩溃,她已经寂寞了那么久,我不想让她一个人孤独地寂寞下去……你会怪我么?” “不,”王妙想说,“我会陪你一起去找她。” 风魂点了点头。他的大部分修为已经在与皇天的人格之战中被始气摧毁,如果没有王妙想的帮助,他很难找到阿蟾。 他们一起在这片残破的天地间寻找着…… ****** 阿蟾躺在荒芜的山野间哭泣着。 她看到了皇天与风魂在魔风之中的战斗。 皇天输了,他已经再次陷入沉睡。 虽然心中悲伤,但她知道,比起皇天和风魂一同消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皇天只是沉睡,或许有一天,他还能够再次出现。 又或许,他并没有睡去,他与风魂本就是一体。 她已无法说清这两个人中,自己所爱的究竟是哪一个。 天空被撕出道道裂口,陨星和业火不断落下。依稀间,她回想起了天地初开后的一个情景,在那还是一片蛮荒的天地间,她偎在皇天怀中,问:“我们能够永远永远在一起么?” 他伸出手,将日月星辰挂上天空,说:“这是当然的!” 明明只要永永远远伴在一起,就能得到幸福。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份幸福却又变得那般遥远? 躺在那里,她有些迷茫地看着破碎的天空。 身旁光影闪动,她心想或许是“他”来寻我了,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一个手捧宝珠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雪白的衣衫,双眼灰灰暗暗,毫无色彩。 阿蟾诧异地看着小女孩手中的四门通神照心珠,心想这宝珠怎么会在她的手中?然而当她看向一旁时,却发现自己的那颗照心珠仍然滚落在地上。 这世上竟有两颗照心珠? 她问:“你是谁?” 小女孩说:“我叫舞……风舞!” 珠光一闪,一道奇光将阿蟾卷了进去。阿蟾虽然不断挣扎,但她本就在与许飞琼的战斗中身受重伤,而这道奇光又是专门为她而设,立时间,她被扯进了宝珠。 “你做了什么?”阿蟾的声音从宝珠内传来,又惊又怒。 舞说:“这只是报应,你让我娘所受的苦……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珠光黯了下去,阿蟾被困在了照心珠内,再也无法出来。 远处有剑光飞来。 舞捧着宝珠,身子一旋,瞬移到远处一座还未完全塌陷的山头。她看到王妙想以剑光载着风魂落在那片荒地上,在那里,他们只找到了后土娘娘遗落在那的照心珠。 风魂拾起照心珠,四处呼唤,却没有得到回应。 王妙想往舞的方向看了一眼,暗叹一声,没有说话。 在舞的身后,小白纵了过来,说:“舞,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 在另一边,风魂和王妙想越寻越远,直至从舞的视线中消失。 “不过呢,”小白将双手枕在脑后,“我一直有点不太明白,历史不是被你改变了么?既然现在的历史跟我们在后世所知的不太一样,那我们不是应该消失么?怎么还会留在这里?” “不,”舞低声说,“现在想来,也许历史并没有因为我的任性而改变。我们在后世所知道的,原本就未必是真的。” 小白说:“但是,你娘原本应该是已经死了的……” 舞微微一笑:“我想,也许她本来就没有死。芷馨姑姑在第一次改变历史的时候,也许就已经将我的任性算在了里头。不管我做了什么,最后的结局终究是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白干咳一声。 他听不太懂。 舞用照心珠召来六界乾坤壁和天乙飞宫图,准备打开回去的路。 “对了,还有一件事,”小白看向一旁,“那个,你娘曾经说过……咳……咳咳……” 舞问:“她说了什么?” 小白说:“在阿鼻地狱的时候,她说过如果她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就把那个女儿嫁给我的。” 舞说:“做梦。” “喂,”小白气道,“你也不用回绝得这么快吧?至少你也应该发张好人卡,比如说些‘你是个好人’什么的。” 舞转向他:“小白,你是个好人……” 小白跳到一旁,蹲在那里用手指画圈圈:“她说了,她真的说了……” 舞的眼眸依旧灰暗,脸上却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 …… ****** 风魂最终没有找到阿蟾。 在天地完全崩溃之前,他不得不跟王妙想一同回到上元天,在那里,所有人都在兴奋地等着他。 观世音菩萨将装有苍生魂魄的杨柳净瓶和山河社稷图交给了他。 “剩下来就是重建素外界了,”王妙想看着风魂,问,“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担心风魂在与皇天的战斗中消耗过大。 风魂摇头道:“重建天地,需要的不是用于战斗的那种力量,而是皇天、燧人、女娲所共同拥有的创世之力。这种创世之力是精神上的,而不是**上的,所以不会有什么影响。” 许飞琼问:“但是,应该将新的天地建成什么样子?” 沉默片刻,风魂道:“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注定的。” 他飞出上元天,进入那一片缥缈而混沌的五彩之气。 意念扩展至整个素外界,所有的色彩卷扯在一起,变成宽广无垠的暗。 他打算将素外界创建成他在最初的穿越之前所知道的那个“世界”,在那个世界,地球是圆的,没有归墟,没有天庭和地府,没有仙神和妖魔,也没有罗酆山。 因为,只有这样做,在一千三百年后……他才有机会再次见到芷馨。 看着空虚混沌的黑暗,他说:“要有光!” 就有了光。 他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他说地球要围绕着太阳转,还要有五大洲、四大洋,事就这样成了。 他将收集在杨柳净瓶和山河社稷图中的各种灵魂放入刚造出来的天地。有些维持生前的模样,有些改形换体,变成各类人种和其它生灵。 事就这样成了。 他说,盛唐之后要有宋元明清,所有的美女都要爱上一个叫风魂的男子,事就这样成了……咳,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样子…… 后记(全书完) 二零零九年,一天夜里。 风芷馨躺在床上,做了个梦。 那是一个让人很害臊的梦,在梦中,她与哥哥拥吻缠绵,难舍难分。 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缩在被窝里,正自为自己居然做了这样一个梦而脸红。这时,她听到从卫生间传来一个少女的愤怒声:“你、你混蛋,去死。” 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一脸困惑,觉得这声音好像不是在做梦,于是抱着睡枕下了床,走出卧室。在那里,她听到哥哥不解的喃喃声:“怪事……眼花了?” 然后,她就看到哥哥搓着眼睛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她问:“哥,怎么了?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呀。” 她指着哥哥的下身发出尖叫。 迷糊的青年这才发现他的某个东西还露在裤子外头,赶紧把它放了回去。 “哥,你也真是的,”芷馨气道,“半夜起来上个厕所也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装出女人的声音……嗯,哥,难道说,你刚才是在用手……” “用手干嘛?”青年没有反应过来。 “啊,没什么,”芷馨红着脸跑回床上,过了一会儿,又从被窝里伸出脑袋,“哥,这种事可不能做得太多哟,很伤身的。” 青年这才明白过来,气道:“喂,你把你老哥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需要靠自己的手来解决问题的男人么?” 芷馨缩回被窝,吃吃地笑着。 青年还是显得有些困惑,他刚才好像看到有个穿着古装的少女拿剑砍他,但等他回过神来,那少女就不见了。 “看来是这几天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他自嘲地想,“起来上个厕所都会生出幻觉。” 然后他就回他自己的卧室睡觉去了。 芷馨躲在被窝里笑着笑着,又想起在梦中哥哥对自己所做的事,一颗心立时有如小鹿般跳了起来。 夜晚再次变得安静。 困意涌了上来,她闭着眼睛,陷入半睡半醒之间,同时又对接下来会做的梦有一点儿期待。 然后,她觉得有人把她搂进了怀中。 “芷馨……”那人在她的耳边低声唤着,声音中带着几分伤感、几分喜悦。 哥哥…… 芷馨缩进那人的怀中,让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些。 这是刚才那一场梦的延续么? 她太困了,也就没有把它弄个清楚。 但是,没有关系。在她耳边呼唤的,是她所熟悉的哥哥的声音。将她抱得紧紧的,是她所熟悉的哥哥的味道。 如果这只是一个梦,那这个梦也是那般的温柔和甜美。 让人一生一世也不想忘怀…… ****** 天色还是蒙蒙亮的时候,风魂便悄然地离开了。 由于跟以前的天、地、人三界比起来,这由素外界重新开辟出的天地还不够稳定,他给这个世界制定了一些新的规则。 在这一千多年里,仙神鬼妖都已消失,这里将成为一个由人类掌握其自身命运的世界。 这是他最后一次进入素外界,在这之后,连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河流将会往哪个方向流淌。 有些事情是早就已经注定的,有些则不是。 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无法改变的,但是“未来”从不确定。 这是这个世界的生命法则之一。 截着他飞入宇宙的是化作粉红蛟龙的浴月。 一道星光牵引着他们,让他们飞在浩瀚无垠的星河之间。 “风魂哥哥,”浴月问,“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到芷馨么?” “当然,”风魂说,“我们还能够再见到她。” 他的回答是那样的肯定。 星光将他们牵引进一个黑洞,在那依旧混沌的魔风间,漂浮着一些仙境。上元夫人和弥勒佛、观世音等从当年的浩劫中存活下来的仙佛也在这些仙境上。 在其中一座仙境,他看到许多美丽的女子向他和浴月挥着手。 落在岛上,他微笑地看着王妙想、孙灵秀、许飞琼、慧红、奇辰等人,还有一直在等着他的几个美丽女徒,轻轻地说: “我回来了……” (全书完) **************** **************** 《太乙仙隐》已完结,多谢大家对笨鸟的支持! ^_^ 一 天作棋盘星为子 在上元天看不到圆月,由洞冥草编成的九宫图挂在空中,散出的光亮却比明月还要皎洁。在上元天也看不到群星,文玉树幻出的五彩,闪烁出的星星点点却比星光还要神秘。 数百位玉女在各个角落游玩与嬉戏着,笑声不绝。这里不像瑶池有着许许多多的规矩,稍一触禁,就难免受到责罚。上元夫人对她身边的玉女,总是宽容得近乎宠爱。 卫萦尘捧着银盘,行走在上元宫前的白玉阶台。五彩文玉的柔光,在银盘的反射下映着那微红的脸。她穿着虹丝制成的霓裳,体态轻盈,绰约窈窕,唯有手腕上的百草结,做工却显得粗糙。 她停了下来,腾出左手将衣袖拉了拉,轻轻地遮去百草结,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试图拂开那抹淡淡的红晕。 红晕却更加地深了。 微微跺了跺脚,心底埋怨了几句,她走进了上元宫。 宫内青烟枭枭,宝帐婆娑。华芜的香气时隐时现,不经意间,触及了龙须烛,撩起水纹般的蓝。上元夫人坐在麟文席上,眉头微皱,看着棋盘上黑白错落的棋子。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位秀丽的仙子,玉质凝肤,清清冷冷,不近烟尘。 卫萦尘将银盘放在两人身边,忍不住探头朝棋盘看了看。上元夫人的棋艺名扬九重,然而看她此时的神情,却像是颇为艰难,这使得卫萦尘也不由得有些好奇。 卫萦尘还在人间时,棋艺亦是不错的,教她学棋的,乃是朝歌有名的棋师。然而,上元夫人与这名仙子的对局,却看得她头昏脑胀,只觉得每一个落子,都契合天道,约捺虚实,胜于星图。 恍惚间,上元夫人已落下一子,看着她,眼含笑意。卫萦尘只觉得心中的小小心思被看个干净,脸上一热,扭捏地让开,侍立一旁。 上元夫人重新看向棋盘,却见那名仙子并未思索多久,已轻轻地应下一子。上元夫人盯着那子,脸色微变,她端起银盘上的玉杯,啜了小口杯中的玉醴,淡淡道:“久闻六公主已解开伏羲帝的先天卦数,洞冥天机,我原本还有些不信,现在下了这盘棋,才知所传不虚。此局是我输了。” 六公主脸上无忧无喜,只是慢慢说道:“夫人相让而已,瑞和愧不敢当。” 上元夫人移了移杯,卫萦尘将怀接过,放入银盘。 “六公主过谦了,”上元夫人像是说家常般随意地道,“听说你七妹私游人间,与一凡人相恋,惹得你母亲大怒,将他夫妻二人硬生生拆散,不知此事可真?” 六公主面无表情,只是冷冷道:“七妹身为天仙,竟私嫁凡人,身染污秽,有此下场亦是自作自受。若非几位姐妹求情,只怕我母亲早已将她和那男子打入轮回,现在她不过是被拘在织女宫,还敢有什么怨言不成?” “六公主说的也是。”上元夫人雍容地笑了笑,取过玉杯,又啜了一口,再道,“但我听说瑶姬也被你母亲责骂禁足,我曾见过她数次,相信她绝不是品行不端的女子,却不知犯了何事?” “二十三妹自己倒没犯什么大错,”六公主一粒粒地拾着棋子,棋子在她的指间一闪一闪,有若星辰,“只是有一次她在巫山游玩时,不慎被楚王看到,竟惹得楚王朝思暮想,命他的一名大夫作了几首描写二十三妹的淫诗秽曲。虽然那人间帝王荒淫无道,不该妄做非份之想,亦早晚自取报应,但若非瑶姬过于贪山恋水,有怎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我母亲命她闭门反省,也是为了她好。” “只是禁足倒也罢了,”上元夫人叹道,“但所关之处却在天界与魔风相交的紫清阙,日夜受那冰魄侵蚀之苦,未免所罚过重了。” 六公主仍在拾着棋子,仿佛对上元夫人的叹息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道:“既然位列天仙,便更应该自重才是。倒是听说夫人总是任由上元天的玉女自主婚配,甚至是嫁给人间的凡夫俗子,我母亲多次提及,都觉得夫人的管教未免太松了些。” 上元夫人移了移杯子,却见到卫萦尘正背着六公主偷偷做了个咋舌的模样,不觉失笑了一声,没等她来接玉杯,自己放入了银盘。 “你说的有理,我的管教确实松了些。”上元夫人脸朝着六公主,眼角却似笑非笑地扫了卫萦尘一眼,“只是情爱之事,为心所系,真的爱上一个人时,又岂是那些天条戒律可以束缚的,六公主你说是不是?” 六公主瑞和低头不语,仿佛这个问题并不值得回答。 “当然,这也是各家各事,说说而已。”上元夫人语气微微转冷,“我既不打算过问昆仑境的事务,也不打算让你母亲来插手我的侍女们的婚配。却不知你母亲这次请我去赴蟠桃会,又是所为何事?” 卫萦尘此时才知道六公主来上元天,目的是为了请上元夫人出席那三千年一次的蟠桃会。天界中早有传言,说王母与上元夫人之间存有心结,虽然两人都未加证实,但她们两人已有四千多年不曾相见,却是事实。上一次的蟠桃会,上元夫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出席的天仙中人。 六公主手指停住,抬头看着上元夫人,淡淡道:“夫人既已应承,这局若是瑞和侥幸赢了,便答应我母亲的邀请,以夫人之尊,想必不会使瑞和失望才是?” 上元夫人沉默片刻,忽地一笑:“说的也是。” 六公主继续拾着棋子,她拾得很慢,看上去,竟像是宁可用漫长的一生来拾这些棋子。 上元夫人端起玉杯,却并没有喝,只是慢慢地说道:“瑞和你既已解开了伏羲帝的先天卦数,棋艺自是超绝,但我若说,还有人能赢得了你,你可相信?” 六公主面无表情地道:“天界人才济济,有一二人棋艺胜我,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瑞和你太自谦了,”上元夫人笑了笑,“这天界之中,已不可能有谁再赢得了你。但我说的却不是天界,而是人间。” “人间?”六公主愕了一愕,抬头看了上元夫人一眼,“夫人说笑了吧?仙家的棋路,又岂是凡人所能看懂?” “只怕未必,”上元夫人道,“天界以天命统治**数千年,然而,近来人间却有人依据《河图》《洛书》窥视天命。要知道,奇人异士,在人间亦有不少,伏羲卦数,也并不只在天界流传。” 六公主冷笑道:“那些凡人不知从何得到了河洛二书,便以为能算尽天机,理清因果循环,却不知他们所看见的连冰山的一角都不及,管中窥豹,偏偏又自鸣得意,甚是可笑。” “也并不全是如此。”上元夫人道,“据我所知,在人间界的九华山,便有一名男子,其易理之精,早已不下人间地仙,达真人之境。此人姓范名抟,却不知瑞和你可曾听过他的名字?” 她话方说完,却听到一声脆响,六公主方拾起的一枚棋子,竟在她的指尖裂出一条细缝。 上元夫人继续道:“有人对我说,这名男子少年时曾得遇天仙,授予他仙家棋道,我却是不信的。仙家之棋,以星为子,以天为盘,若无天庭授命,谁又敢私下教给一个凡人,瑞和你说是不是?” 六公主默默地将指尖轻弹,那枚棋子立时飞出上元天,化作一颗流星,飞往下界。 “瑞和你还未回答我的话呢。” 六公主淡淡地道:“人间界流言万千,最是不堪,夫人岂可将这些事一一当真?” “却也不见得全然是假,”上元夫人道,“说来也巧,我本已派人去九华山请了那位范先生,来上元宫与我聊一聊。现在瑞和你既然也在这里,何不与他手谈一局?” 说话间,却见上元夫人的侍女宋辟非走了进来,向二人禀道:“九华山范抟范先生,应夫人之请,已在门前等候。” “快请他进来。”上元夫人抚掌笑道,“刚说完,他就到了,世间就是有这般多的巧事。” 六公主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煞白。上元夫人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又道:“瑞和你既已得伏羲真传,不知来此地之前,可曾算出自己会遇见这位范先生呢?” 六公主牵强地笑了笑:“夫人说笑了,当日,三清化身鸿均,编织天命之时,便已将上三天排除在外。上元为上三天之一,又岂是先天卦数所能算清的?” 脚步之声传来,却见宋辟非已领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身穿布衣,衣着朴素,看见六公主,禁不住愕了一愕,欲打招呼,却又想到些什么,强行忍住。 “在下范抟,参见上元夫人。”他在宋辟非的引领下依礼跪拜。 “不必多礼,”上元夫人面含微笑,“范先生虽在人间,我却是闻名已久,听闻先生长于棋弈之道,我身旁的这位六公主,也喜欢下棋,还请先生与她一弈,我也好见识见识。” 范抟还未应承,却听六公主冷冷地道:“凡夫俗子,岂有资格与我对弈?夫人若欲试他的本事,何不自己与他对上一局?” “这个,”上元夫人为难道,“我适才输了一阵,已无心情再下,这却如何是好……有了……” 上元夫人看向卫萦尘:“你就代我与范先生对局好了。范先生乃人间棋圣,你的本事恐怕差他甚远,就持下手吧。” “万万不可,”范抟急道,“这位姑娘既是蕊宫仙子,又是代夫人行棋,应是在下持下手才是。” 上元夫人道:“先生既然如此在意礼数,那你与萦尘分先便是。” 范抟还想再言,上元夫人已挥了挥手,将其止住。 两人相对而坐,卫萦尘猜得先手,布下座子,先挂右角小目。 上元夫人喜弈,她在夫人身边多年,棋艺比起在人间之时,自也有一些长进,听到夫人夸赞范抟,心底也难免不甚服气,思考时,自不免锐意侵绝,务杀图多。那范抟进退之间,却甚是温和,避实击虚,又点到即止。一局棋下来,卫萦尘明明觉得多次有机会将白子一击而溃,偏偏就是差了一点,待发觉已方机危阵溃时,对手却又总是缓了一缓,让她得已立住阵脚。 临近终局,卫萦尘心中算了一算,盘面上的形势,基本已是不分上下,然而她持的是先手,此时竟是无法还出棋头来。 心底还在着急,上元夫人已弹了弹指,棋盘与矮桌尽皆不见。卫萦尘抿了抿嘴,不甘心地叫道:“夫人,我们还没下完呢!” 上元夫人笑道:“傻丫头,若非范先生让你,你早就出丑了。” 卫萦尘心中不服,只觉得不过是自己一时大意,才使得白子占了些上风,若继续下下去,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上元夫人也不理她,看着范抟说道:“范先生的棋艺,果然不凡,更难得的是安而不泰,存而不骄,棋如人品,观此局,即可知先生的君子之风了。” 范抟连忙立起谦让。 上元夫人端起玉杯,啜了一口,又道:“听说范先生还是独身一人,不曾娶妻?” 范抟恭敬地回道:“在下山野之人,何敢言妻。” “以先生的品德,若就此独自终老,岂非是件憾事?”上元夫人放下玉杯,轻轻地指了指卫萦尘,“我便做件美事,将萦尘许配给你好了。” 此言一出,不但是卫萦尘有如冷水浇身般呆住,连六公主的指尖也禁不住颤了一颤。范抟急忙道:“在下凡夫俗子,怎敢妄娶天界仙子?恳请夫人收回成命。” 上元夫人冷冷道:“萦尘乃是我最疼爱的玉女,莫非你还嫌弃她不成?” 范抟张口结舌,想要推辞,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卫萦尘跺了跺脚,低声道:“夫人,萦尘不嫁,萦尘只愿一直陪着夫人。” 上元夫人瞪了她一眼:“此事由我做主,没有你说话的份。” 卫萦尘扑的跪倒在地,只觉得心中委屈,强自忍着泪水,低头不语。上元夫人对其座下的玉女一向宽容,以前更是从未有过不曾征得当事人意见,便强行指婚的事。心底莫名地浮过一张憨厚的脸,她心如刀割,泪水终于无声地流了出来。 上元夫人转看向六公主,淡淡地道:“瑞和觉得这段姻缘我配的如何?” 六公主的指尖无意识地夹弄着一枚棋子,勉强地笑了笑:“夫人适才说过,情爱之事,为心所系,既然如此,夫人何不听一听他二人自己的想法?” “但瑞和你岂不也说过,我对上元天的玉女管教太过宽松了么?想来,若是你母亲欲将她身边的玉女许配他人时,也绝不会去问那名玉女的意见吧?”上元夫人盯着六公主。 六公主无语。 范抟看一看上元夫人,又看一看六公主,额头竟已微见汗水。他心中焦急,看着六公主,忍不住失口唤了一声:“瑞和……” “大胆!”上元夫人勃然色变,朝他怒道,“范抟,太微玉清宫玉皇道君掌上六公主之名,岂是你这凡人可以直呼的?” 范抟呆了呆,连忙惶惶跪下,满面通红。 眼见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六公主终于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她缓缓站起,走到范抟面前,轻轻将他扶起。 范抟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瑞和,我……我……” 六公主伸出衣袖,温柔地拭去他额上的汗,轻声道:“范郎,你莫担心,夫人只是在逗你我玩呢。” 卫萦尘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二人。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六公主与范抟之间竟是早已种下情根,暗结连理。她看向上元夫人,只见上元夫人对这一幕毫不惊讶,竟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心中不由的一阵喜一阵恼。 六公主向范抟说道:“范郎,我和夫人还有些事要谈,你先去吧。” 上元夫人道:“还请范先生在上元天多住几天,让我有机会款待先生。萦尘,你先带范先生去坠星阁歇息。” 卫萦尘慌手慌脚地站起,虽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自己不用真的嫁给范抟。她看向上元夫人,却见夫人正在慢慢地饮着玉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心底还有些委曲,她拭去泪痕,领着范抟慢慢退下。 直到宫内只剩下上元夫人与六公主二人,六公主才轻轻走到上元夫人面前,缓缓下拜:“为了不让我母亲查觉我与范郎之事,瑞和曾在运数之弦上做了些手脚,却想不到仍被夫人得知。由此可见,夫人对伏羲卦数的了解,分明远在瑞和之上,刚才的那局棋,竟是夫人故意输给瑞和的。却不知,夫人还知道些什么?” 上元夫人笑着将她拉到身旁:“我还知道,《河图》与《洛书》之所以会在人间流传,也是你这小妮子暗中弄的鬼。你母亲让你掌管知机殿,督察玉清宫各职,却只怕做梦也没想到,你这个她最信任的乖女儿,才是她所有孩子中最胆大妄为的一个。” 六公主苦笑了一下:“却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了。” 上元夫人装作不懂地问:“瑞和何出此言?” 六公主斜睇了上元夫人一眼:“夫人何必再捉弄瑞和呢?以夫人之能,我母亲的那点心思,您又岂会不知?” “我自然是知道的,”上元夫人冷笑道,“如今的天界,东皇已老,再难担天帝之位,西皇性情残暴,早晚会惹出事端。南极仙翁只知道以和为贵,有心无力,北方紫微大帝从来就不是什么大才,连自己的部下都镇不住。元始天尊欲重整天界,你父亲玉皇虽然只列在上清三元宫右阶第十一位,在四御之下,但有你母亲穿针引线,继天帝位乃是迟早的事。一旦你父母进入灵霄宝殿,掌控仙列表,你弄的这些小把戏,就再也瞒不过你的母亲。” 六公主默然不语。她的二十三妹瑶姬不过是不小心在楚王面前显露身形,就被关在紫清阙受冰魄蚀身之苦,七妹虽然私嫁凡人,却毕竟有月老做媒,也被关在了织女宫。她所犯之事,远比她们重得多,只是她母亲现在不得不借重她的伏羲之术掌管知机殿,才得以将其瞒住,一旦她的父亲成为天帝,她私传河洛二书,偷嫁范抟之事便再也无法隐瞒。 瑞和表面清冷柔弱,心中却极为刚烈,纵然是受罚再重,也绝不会害怕。然而,一想到范抟难免受她牵连,她的内心却总是止不住地颤抖。 她看向上元夫人,却见上元夫人看着她的眼神,颇有些同情与叹息,心底不由得燃起希望。 “还望夫人给瑞和一些指点。”六公主低声道。 “你父亲进入灵霄殿的事,已是必然,”上元夫人看着她道,“但在他成为天帝之前,却还有些时间。瑞和,事到如今,我也不妨与你坦白,我将范抟请来,原也是想要挟你为我做些事情,但既然你希望我帮你,那我更愿意与你做些交易。你自也明白,我与你母亲素有隔阂,一旦你父亲成为天帝,以你母亲的为人,必然会借他之名行事,到时,只怕我与我上元天的这些玉女,日子也不好过。” “只要夫人能使范郎不至于受我所累,瑞和便是万分感激。不知夫人想让我做些什么?” 沉吟良久,上元夫人慢慢道:“瑞和,你的母亲,可曾让你寻找过一个叫昌容的女子?” 六公主微一错愕,回答道:“不瞒夫人,在我解开伏羲帝的先天卦数后,母亲让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查找此人。然而,我只查出,她本是商朝的公主,商纣最小的一个女儿,在封神之劫前,便已失去了踪影。待要寻出她到底去了哪里时,卦象却总是模糊不清,一会儿说她已经死去,魂魄还在阴间受苦,一会儿又说是到了东胜神洲。不管我如何费尽心思,却总是无能为力,我将结果告诉母亲,然而,她却像是早知如此般……” 说到这里,六公主忽有所悟,悄悄转头,向门外看了一眼。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能力有限,现在看来,却是另有原因了。 上元夫人微笑道:“你猜的不错,伏羲卦数之所以无法测算出昌容的所在,是因为我已经将她带到了上元天。你自己也说了,上元天乃是上三天之一,并不在天命覆盖之下,以先天卦数,自然无法将她找出。” “难道,昌容就是……” “就是刚才的那个玉女……卫萦尘!” “萦尘?”六公主睁大眼睛,“原来她竟是……我竟然会没有认出来……” ****** 在将范抟安置好后,卫萦尘来到上元宫东落的秋水塘。 她原本虽是朝歌公主,然而,在出生未久,母亲便已去世。纣王荒淫无道,日日笙歌,恐怕连是否有她这么个女儿都记不得了。她虽为公主,却过得比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更是清苦无依。 自从来到上元天后,众姐妹对她甚是友爱,上元夫人也是纵容呵护。她的名分虽从人间公主变成了天界侍女,却反而多出了许多做公主时不曾有的女孩儿心性,内心更是早已将上元夫人视同于母亲般的存在。 然而,刚才夫人故意将她配与范抟,来逼迫六公主承认其与范抟的私情。虽然上元夫人并不是真的要将她嫁出,却终是未曾理会她的感受,事后更不曾安慰她个一句两句。她独自坐在池边,越想越觉委屈难受,方歇未久的泪水,简直又要流了出来。 洞冥草发出的银光微一晃动,一缕暗香随之飘来。她稍一回头,却见上元夫人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身边,她抿着嘴,只作未见,扭过头去。 “傻丫头,还在生气呢。”上元夫人微笑地摸着她的头。 所谓的女孩儿心性,多半是父母不来安慰,还觉得所受的委屈只是那么一点点,若是父母稍为赔个笑脸安慰两句,倒觉得所受的委屈比天还大。卫萦尘亦是不免如此,被上元夫人这么一摸,反而更觉得自己从小得不到父母关爱,上了天界后,虽然在夫人身上得到慰藉,其实却也不过是一个丫环侍女罢了。真是越想越觉自己孤苦无依、没人疼爱,眼泪汪汪地就流了出来。 上元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牵起卫萦尘的右手,故作惊讶地叫道:“咦,你怎么戴了个这般难看的百草结?还不扔了去?” 卫萦尘的俏脸立时一红,也顾不得伤心了,急忙将手收回,生怕上元夫人真的将百草结收去扔了。 “我知道了,”上元夫人装作没看到她的窘迫,“这多半是谌婴门下的那个许逊送的,我上元宫奇珍异宝无数,他却给我身边的玉女送如此粗鄙不堪的东西,莫不是当我上元天是个穷地方么?我这就派人去好好地将他责骂一番。” 卫萦尘慌忙将她拉住:“夫人不要,他只是……只是……夫人又在捉弄萦尘了……”她半羞半恼地转过身去。 “你们这些小妮子,”上元夫人失笑道,“难怪外人总是说我管教无方,平时养着你们,难得用你们一次,也值得在这哭鼻子?” 卫萦尘红着脸,扭捏道:“夫人若只是想演戏给六公主看,大可以暗中用传心之术通知萦尘,让萦尘照着夫人吩咐行事便是。适才那般,分明就是想看萦尘笑话。” 上元夫人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瑞和仙子素以机敏聪慧著称,我若真的事先通知了你,又怎瞒得她过?我本有事要她帮忙,若不能借范抟之事扰乱她的心,让她失了方寸,她母亲素来与我不和,她又怎肯助我?” 卫萦尘其实也知道自己未免有些借宠撒娇,只好低头不语。 “好了,别闹别扭了,”上元夫人微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我还有事要你做呢。” 卫萦尘微抿着嘴:“夫人尽管吩咐就是,反正萦尘只是夫人身边的小小侍女。” “你这丫头,”上元夫人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栗子,道,“东胜神洲七星塔附近的百姓向我祷告,说是有一妖物长期占据塔内,为祸一方,你明天就替我到凡间一趟,将那妖物除去吧。” “辟非姐姐也一起去吗?”卫萦尘睁大眼睛看着上元夫人。上元夫人统领十方玉女之籍,女仙之中,地位仅次于王母,又有三天真皇奉其为母,在人间自然香火旺盛,她心肠又软,像这种妖魔祸害百姓之事,只要有人上告于她,她总是会派座下玉女去将妖魔诛灭。 卫萦尘来到上元天已有一段时日,似这般破暗除邪、行云祈雨的仙家变化,自也学了不少。上元天的玉女,经常会被派出去采集异草,或是在旱涝之地行云去雨造福百姓,纵然无事,有时也会找些借口外出游玩一番,只是不知为何,唯独卫萦尘,上元夫人却从来不许她离开上元天。卫萦尘虽然只是名玉女,却最得夫人宠爱,有时也会撒撒娇,想要和众姐妹一同外出,然而,只有这事上元夫人却总是不肯,纵是唆使着姐妹们一起替她求情,也是不成。 此时,夫人忽然肯让她外出,实在是让她喜出望外。 上元夫人却笑道:“辟非不去,我另外有事要她去办。” “那还有哪些姐妹与我一起?”卫萦尘问。 “没有别人了,我上元天中,只是你一人前往。” 这下卫萦尘倒犹豫起来。她自小呆在宫中,实与坐牢无异,后来被夫人带到天界,却也从未离开过上元天,虽然对外面的世界极是好奇,但要她独自前往东胜神洲,却终是不免胆怯,这和她的玄门剑法及仙家道术学得如何倒没多大关系。 “你不愿去么?”上元夫人故意叹了口气,“本来,让你一个人去,我也有些担心,故此已用飞书寄往西山玉隆宫,让谌婴派两个门下弟子前来助你,你既然不愿去,那就算了,我另着他人去吧。” 谌婴本是上元门下,后来奉上元夫人之命入世消劫,转过几次轮回后重新得道,以《三清旨要》在南瞻部洲的西山创立净明宗,收吴、许、彭、陈等十二位弟子,世人又以“谌母”称之。 一听到助她的人是谌母门下,卫萦尘的心立时急促地跳了起来,慌忙拉住作势欲去的上元夫人衣角,紧张地问:“夫人可知来的人是……是谁?” “这个啊,让我想想,”上元夫人做出思考的样子,“嗯,来的人里,到底有没有一个叫许逊的呢?” “夫人……”卫萦尘羞得直跺脚。 二 楼角初销一缕霞 句曲之山,山势秀丽,林木葱郁,乃是人间第八洞天。 山上有华阳天宫,建于金坛之陵,雄伟古朴,庄重大方,却又隐于云雾之间。凡人欲到华阳宫,需先寻九转溪流,再上石阶九百九十九节半,非机缘深厚者,便是见也难见上一眼。 华阳宫内有登云之梯,上通上元天,镇守其中的,乃是三茅真君。大茅君茅盈少时,为求神仙之道,曾历尽艰难来到此处,上元夫人悯其勤志,命侍女宋辟非授其《三元流珠经》,与其弟茅固茅衷在此间修行。 华阳宫外,有观星之门,纵是白昼时分,只要是在此门之下抬起头来,亦能见到星移斗转,银河幽明。 此时,许逊与彭兰,便是在星门之下等待。 许逊本就时常奉谌母之命前往上元宫,向上元夫人问道听遣,在这星门之下来去已不知多少回,早已对华阳天宫的奇景不以为奇。彭兰却是第一次前来,她还是孩童之时,就已进入谌母门下,此时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虽然也曾以御剑之术遍游山水,对这头上星斗密布,四周阳光明媚的奇异景象仍是不免好奇,她生性好动,此刻更是不免在星门之下跳进跳出,连带垂云髻上的步摇也一晃一晃,更显活泼。 许逊只是倚着巨石,翻看着手中书卷,他喜欢看些传奇志怪,此时恰好看到一篇,说的是一只猴子无意间拾得王母落下的天书,随之得道,只是得道后却仍不脱猴头本性,坐立难安。他抬头看了彭兰一眼,只觉得自己这小师妹宛然就是书中的猴子,不觉摇头苦笑。 “二师兄,你又在傻笑什么?”彭兰却探过头来,瞅着他看,“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又在想那位萦尘姐姐。” “不可乱说!”许逊立时紧张起来。 彭兰取笑着:“你自己既然敢做,还怕人说么?” “我做了什么了?” “这些天我见你反复地试做百草结,你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东西,难道不是要送给萦尘姐姐的么?”彭兰拍手道,“啊,我知道了,你要送的不是萦尘姐姐,而是别家姑娘,二师兄,没想到你也是个这么花心的人呢。” “胡说,”许逊急得满脸通红,“我只对萦尘一人……” “对她一人如何?”彭兰追问。 许逊方要回答,心中忽有所感,转头看去,却见身旁不知何时已多了两个女子,一个眼含笑意,一个脸带羞红,却分明正是宋辟非与卫萦尘。 许逊不觉大是尴尬。 彭兰眼尖,一眼看到卫萦尘手腕上的百草结,跳过去牵起她的手喜雀般叫道:“你一定就是卫姐姐了,原来你是这般好看,二师兄还真有眼光呢。也难为你肯将这么难看的百草结戴着,我早就跟二师兄说我来帮他做,他却偏要自己做,却又做得这般难看,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是喜欢的人做的,这么丑的东西我也一定把它扔了……” 卫萦尘刚出华阳宫,便听到许逊与彭兰的对话,此时自是羞得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许逊心中亦是惊喜交集,他早就有心送卫萦尘一件礼物,然而思来想去,总觉得上元宫中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送什么都不妥当,干脆让彭兰教自己编百草结,试做了不知多少个,才勉强做了一个不算太过难看的,硬着头皮送去,没想到卫萦尘竟真的将它戴在手上。 彭兰说了一大串话,临了还问了一句:“我二师兄人真的很好的,姐姐你觉得他怎么样?” 卫萦尘早被她蜜蜂般响个不停的话语弄得头昏脑胀,好一会,才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句:“我觉得……也不是很丑……” 彭兰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百草结,更是忍不住捂着肚子直笑,弄得许逊和卫萦尘面红耳赤。 宋辟非本只是送卫萦尘出上元天而已,与许逊与彭兰略略地打过招呼后,自行离去。许逊三人计议一番后,休息片刻,便一同以金光纵地之法前往东胜神洲。 七星塔位于东胜神洲傲来国,纵以金光纵地之法,也要一二日才能到达。 卫萦尘还是第一次出行,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她倍感新鲜。上元夫人本就没有规定要何时完成任务,彭兰也是个贪玩的人,两人自然乐得放慢脚步,在多处游玩一番。于是,不知不觉中又多拖了几日。 三人到达七星塔附近时,夜色已晚。 一股血腥之气淡淡地随风传来,卫萦尘不觉掩住鼻子。斩妖除魔之事,她虽然也听姐妹们说过许多次,但听与做毕竟不同,她的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小心一些。”许逊拔出随身佩着的斩蜃剑,此剑乃是他学道初成时于庐山金阙洞斩杀蜃精而得。 卫萦尘身上披着朱光玉碧绫,手中倒提紫华流光剑,皆是上元夫人赐下的仙家宝物。彭兰持的却是两只细剑,一蓝一赤,内蕴水火二元,本是谌母创立净明宗前所用之物。 许逊生性谨慎,只是一边防备一边走在前方。 彭兰性子却急,叫道:“二师兄,你也太过小心了,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妖魔,我们快些把它除了,还可以带着卫姐姐在人间多玩几天呢。”大凡真正厉害的妖物,反更有敬天畏地之心,纵有翻云覆雨之能,也只隐在暗处,像藏在七星塔里的这个妖魔般吃些人还弄得无人不知的,自然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本事。 许逊却正色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不知对方底细前,还是要小心些。” 彭兰撇嘴道:“亏你还是我们净明宗十二真君之首,原来这么胆小,也不怕萦尘姐笑话。既然如此,你就留在这做萦尘姐的护花使者吧,我先去把那不怕死的妖魔除了。”说完,也不顾许逊阻拦,身子一纵,掠向前方,水火二剑在黑暗中划过两道光影后,消失不见。 许逊只好苦笑。 卫萦尘走快两步,与许逊并肩而行,开口欲言,却只觉得脸上无端地发起烫来。她面子本薄,在上元天时,偶尔与许逊多说几句,也生怕姐妹们笑话,赶紧逃开。难得来到人间,与他相处了几日,偏偏又有个总是牵着她跑来跑去的彭兰,反更连一句私底下的话儿也不曾说过。 此刻,两人一同走在这星月不见的陌生地方,多少有了一种暗室相处的感觉,让她的心登时如小鹿般直撞。 许逊也是不长于言辞之人,突然面对这种局面,亦不知如何是好,想找些话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想牵起佳人的手,又总觉在此时此地未免有些唐突。他看向卫萦尘,却正好卫萦尘也正向他看来,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一个交集,又慌忙避开。 好一会儿,才听到卫萦尘低声问道:“你不是谌母座下第二弟子么,怎又成了十二真君之首了?” 许逊尴尬地挠了挠头。他年少之时,举过孝廉,做过县令,后因不满朝廷政令,有心学道,辞官拜洪崖山吴猛为师。谌母创建净明宗,许逊便跟随吴猛一同前往西山,拜在谌母门下。吴猛虽为谌母门下众弟子之长,谌母却认为,许逊才是继承自己衣钵的人,传道总是先传给许逊,再由许逊传给其他弟子,如此一来,许逊反成了净明宗十二真君之首。 吴猛当初收许逊为徒,本就是看出许逊的仙缘远胜于自己,有借用之心。对谌母的安排,也认为理所当然,只是许逊自己却认为吴猛原本是自己师父,拜入谌母门下后,仍是自己师兄,自己反位居其上,心中着实有些不安,现在被卫萦尘这么一问,也不知该如何解说。 卫萦尘倒也不是真的想知道这些事,见许逊一副不知该怎么说起的样子,心中一软,靠近许逊些许,柔声道:“百草结……我很喜欢!” 许逊登时涌起暖意,悄然握住佳人的手,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彭兰的惊呼声。 两人一惊,慌忙腾起身形,掠向前方。四周无端地幻起红光,天地间荡着丝丝寒意,许逊小心地将卫萦尘护在身后,运目看去,却只见彭兰正站在一座塔前。 两人落在彭兰身边,卫萦尘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彭兰颤声道:“这塔好……好恶心!” 卫萦尘看去,这才发现眼前的塔竟是由无数颗头骨砌成,头骨上不见一丝碎肉,却仍在淌着血水,这些血水从塔顶开始,沿着塔身流下,渗入地底,四周的红光正是由这流动不止的血水散出,诡异莫名。 这下,连卫萦尘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隐隐想吐。 一串串灯笼从七星塔的塔眼中飞出,红得像花。一道黑影从血水中浮出,盯着三人。它长着黑色毛发,双手双足,瘦小如材,只是两只眼睛红得让人心惊。 不知为何,卫萦尘与这妖物的眼神一触,立时便觉得精神一片恍惚,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极为难受。还没等她安定下来,许逊已踏前一步,沉声喝道:“妖孽,你竟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实是天地难容。我等奉上元夫人之命前来除你,快快束手就擒!” 他这番吐气扬声,内含五雷正道之法,然而,那妖物却丝毫不为所动。 彭兰娇叱一声,腾上空中,水火二剑一个交错,化出赤与蓝两条飞龙,直向那妖物绞去。那妖物却一声不吭地伸头就咬,立时便将赤龙咬断,脖子再伸长一扭,又咬住了蓝龙。 许逊心中暗暗吃惊,生怕彭兰吃亏,脚步一错,斩蜃剑划出剑影。 那妖物对他的剑影甚为忌惮,身子一晃,堪堪躲过,剑影划过它的身旁,将那幕血水划开一道裂口,又重新合上。 许逊方欲追击,却听到身旁传来细微的呻吟,他慌忙看去,只见卫萦尘正紧捂着胸口蹲在地上,看上去极为难受。 “萦尘……”他立时紧张起来。 “我没事,”卫萦尘苍白的脸微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突然……心口有些疼。” 她本欲上前相助彭兰,却莫名地感到一阵胸闷,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冲击着她的内心。她想强忍着立起,那妖物却忽地发出一声嘶叫,她抬头看去,只见那妖物也在紧盯着她。 “你……是……谁……”那妖物的口中发出沉闷的声音,看着她的血红眼睛里就像在闪着火光。 那火光不停地晃动,卫萦尘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几欲脱体而出,投入其中。 半空中,彭兰再次娇叱一次,身子一旋,和着双剑向那妖物直冲而下。那妖物似乎也被激怒,竟化作一道黑风向彭兰迎去。 黑风与彭兰的赤蓝两道光影缠斗在一起,时而俯冲,时而怒腾,间伴着噼叭作响的电光。许逊提着斩蜃剑,凝神注视着战局。 战况只持续了一会,彭兰的双剑已化作水火二元,将那妖物缠住,狠狠掼在地上。妖物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彭兰在空中现出身形,叫道:“二师兄……” 许逊立时提剑一挥,剑风穿过那妖物体内。 然而,出乎意料的,那妖物只是朝着他裂嘴一笑,根本就没有被他注入浑元真气的这一剑所伤。与此同时,却听到卫萦尘传来一声痛苦的呼声。他转头看去,只见卫萦尘紧捂着胸口的指缝间竟溢出了鲜血,仿佛他适才的那一剑刺中的不是那妖物,而是卫萦尘。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逊虽然一向稳重,此时也不免有些慌乱。而那妖物趁着他的这一失神,化作黑风掠过他的身边,卷起卫萦尘就走。许逊大吃一惊,欲要拦截,却生怕再伤了自己的心上人,犹豫之间,卫萦尘已被那妖物带入了血塔。 “二师兄,”彭兰落在他的身边,“现在怎么办?” 许逊咬了咬牙:“进塔去!” ****** 七星塔的顶层。 卫萦尘虚弱地立着,看着那只妖物。那妖物正蹲在角落,啃食着一具尸体,骨骼的碎裂声在它的口中断断续续地响起。 卫萦尘想悄悄地向下一层移去,然而那妖物却立时察觉,扭过头来瞪着她。卫萦尘的心底一阵发毛,这般的险境,是她以前从未遇到过的。姐妹们虽然向她说起过一件件除妖的故事,却没有人告诉她万一除妖不成,反被妖怪捉了,又该如何是好。 更糟糕的是,到现在她还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捉的。明明就看到许逊和彭兰差点儿就要杀死这只妖怪,然后自己的心口便一阵刺痛,再然后就被捉了……早知道除妖是这么危险的一件事,一开始就不该来的。 就算有许逊陪着也不来。 那妖物慢慢地向她爬来,就像是个从小被扔在山野间的毛孩子。它爬到卫萦尘面前,抬头盯着她。卫萦尘明明比它要高出一个头来,却反觉得自己才是个孩子。 “你……是……谁……”那妖物嘶嘶地问。 “我是……是……”我为什么要回答它?卫萦尘一边颤声说着,一边又忍不住地想。 “我……是……谁……”妖物没有等她说完,又在问着。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又怎么知道?卫萦尘心里嘀咕。 “是谁,是谁?”那妖物暴怒起来,猛抓着自己的头发,它的头发一根根落下,还未着地,便自行幻灭而去,不留下一点灰烬。 卫萦尘暗暗吃惊,蹑着脚想悄悄移去。 “吃了、你!”那妖物猛然将她推倒,抓起她的手臂张口就咬。 卫萦尘心中一慌,想推开它,却又无力。然而,那妖物一口咬在她的臂上,自己却尖叫一声,惊恐地逃开。卫萦尘向手臂看去,手臂完好无损,也未感到一丝疼痛。她看向那妖物,却见那妖物的臂上反多了一个齿痕,鲜血泊泊地流了出来。 “怪、物……怪物……”那妖物蜷缩在墙角,像受惊的孩子一般看着她。 你自己分明才是怪物,卫萦尘没好气地想。不知怎的,现在她又没那么怕了。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轰的几声巨响。卫萦尘心中一喜,猜到必是许逊与彭兰找了上来。 “吃了、吃了他们……吃了……”那妖物双脚一跃,立时便要向下一层跳去。 此时,卫萦尘的心神已安定了许多,胸闷与心口处的刺痛不知怎的也渐渐消了。见那妖类要去伤害许逊与彭兰,心中一急,喝声“别跑”,朱光玉碧绫立时飞出,缠向那妖物,同时亦将紫华流光剑挚在手中,捏一道仙家口决,变出无数花瓣,直向那妖物攻去。 那妖物猝不及防之下,刚躲开朱光玉碧绫,便被那些花瓣击中。它撞在墙上,身上的污垢与毛发片片脱下,凡落下之物,皆自行消失。它头上的长发也被削去一大截,露出了它的脸来。 卫萦尘却怔住了。 它露出的那张脸,看上去竟是异样的熟悉,熟悉得就像是她小时候面对着宫中的铜镜。 这个妖物,竟有一张与自己儿时一般无二的脸! 只是,那张脸上的表情却交杂着惊恐与疯狂,甚至变得有些扭曲。它的眼睛仍是赤红,红得像上元宫中的红玛瑙,红得像整个天地的怨恨都凝聚于其中。它失心疯般地跃起,不顾一切地向卫萦尘冲来,尖尖的指甲就像是锋利的刀刃,试图将她整个人都分解开来。 卫萦尘害怕了,她从未曾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她觉得这个世界仿佛在不停地颤抖,她觉得有着某种最可怖的东西在吞噬着她的心灵。 她下意识地提剑,前刺,就像是在抗拒着什么。 剑尖,瞬间刺穿了那妖物,将它挂在空中。它的手挣扎着前伸,差点儿就要触到卫萦尘的咽喉,却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一滴滴血,从它被刺穿的胸口处滴落,还未落在地上,便已如水气般消失。 它全身的毛发与污垢仍在不停地剥落,露出的,却是光滑柔美的肌肤。一眼看去,却又哪是什么妖魔。 它,分明只是一个女孩儿。 一个挂在剑上的女孩儿。 卫萦尘想要尖叫,却无法发出声响,想要逃走,却不能迈动脚步。与此同时,有无数的意象正沿着紫华流光剑传递而来,填入她已变得空白的内心。 她看到了许许多多的过往。看到这女孩儿被锁在七星塔,在孤独与痛苦间无助地哭泣;看到这女孩儿磨断了锁链,想要逃出七星塔,然而,不管她夜晚如何地逃,只要天色一亮,就无可避免地回到了七星塔;还看到这女孩儿在夜晚疯狂地残杀着周围的村民,来满足内心那无止尽的怨恨与空虚,然后在白天躲在塔内偷偷地哭…… 她看到了很多很多,就仿佛这些原本就只是她曾经忘却的梦,现在却无法阻挡地一起涌现了出来。 卫萦尘松开手,止不住地后退,却只能碰触到由头骨制成的冰冷的墙。剑,与女孩儿的尸体一起落下,锵的一声,与地面交击出一声脆响,那女孩儿的尸体却如同不过是幻像般,化作七彩,流萤般地散出一层层光晕后,消失、湮灭,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 地上,只余下了那把剑。 上元夫人赐下的……紫华流光剑! 卫萦尘呆呆地立着,呆呆地看着那把剑。 直到许逊与彭兰终于闯了上来,关切地注视着她。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的嘴唇在不停地闭合着,却怎么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然后,她慢慢地倒了下去…… 三 凌波不过横塘路 当卫萦尘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 他们正处在一座峻岭的山崖处,朝霞在远处飘荡,空气间却透着清冷。 许逊扶着卫萦尘的手臂,帮她慢慢地坐起。卫萦尘只觉得整个脑袋昏沉沉的,就像有什么热腾腾的东西在里面烘着。 “我怎么了?”她茫然地问。 许逊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当他与彭兰好不容易闯过七星塔各层的机关到达顶层时,却只看到卫萦尘一个人站在那儿,她的剑落在地上,那只妖物却已消失。 他看着卫萦尘,却见卫萦尘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点暗红,待他注意看时,那点暗红却又不见。 “那只妖物呢?是你们把我救出来的么?”卫萦尘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她只记得自己被那妖物捉进了塔中,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应当已被除去了,”许逊迟疑了一下,“七星塔已经塌落,我与彭兰在附近搜寻了一会,也再未查觉到有妖气存在。” “那就好!”卫萦尘松了口气。 许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彭兰在稍远处叫道:“有人来了!”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西方的空中正飞来一道青影,速度极快。 “是辟非姐姐!”卫萦尘喜道。 宋辟非也看到了他们,在山崖间落下。 卫萦尘想要站起迎去,脚却一软,许逊只好将她扶住。 “萦尘,你怎么了?”宋辟非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卫萦尘答道,“想不到除妖是件如此麻烦的事。”她仍以为是许逊与彭兰除去了那只妖物,才救了她出来。 “你知道就好,”宋辟非笑道,“省得你一直以为我们奉夫人命在外行事,只和游山玩水一般,老吵着要一同出来。” 卫萦尘吐了吐舌头。 “不说闲话了,”宋辟非正色道,“夫人另有一个任务,让我告知你们。” 许逊怔道:“还有何事?” 宋辟非答道:“上元宫中出了些事,使得人手不足,夫人让你们将七星塔里的妖魔除去后,再跑一趟豫章,那里有一只女鬼占据他人尸身,逆天行事,夫人让你二人去将她除了。” 许逊问:“我二人?那彭兰呢?” “谌母正做客上元宫,让她且去一趟上元天,有要事安排。”宋辟非道。 彭兰立时跳了过来,叫道:“我去我去,我早就想看看上元天是什么样子的。” 卫萦尘牵起宋辟非的手,急问道:“辟非姐,上元天出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宋辟非失笑道:“有夫人坐镇,能有什么大事?只是,元始天尊已降下敕令,由玉皇道君接掌天庭,号曰‘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玉皇大帝’,承三清之命,察紫微之庭。这是天界大事,上元天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不免忙了些。” 卫萦尘听了,倒不觉得有什么,许逊却不由得怔住。虽然,东皇即将退位,由玉皇继任为天帝,这是道门之中无人不知的事,但事情真的发生时,却仍让人觉得突然。如今的天庭相对稳定,人人皆承元始天尊旨意,既不可能再出现像四千年前帝俊与刑天争帝位时、那种差点毁天灭地的天界大战,也不会再有封神之劫时三教斗法的人间浩劫,但事关权力变动,小小的动荡却是免不了的。 而上元夫人与王母娘娘一向不和,只是王母虽然贵为女仙之首,与四御大帝平起平坐,却毕竟不是天帝,也只能忍着上元夫人。而玉皇之所以能越过四御,继天帝位,人人皆知乃是出于王母在背后的功劳,明里封的是玉皇,真正掌权的,却必是王母,以王母娘娘的为人,又岂会再让上元天处在自己的手心之外? 上元夫人在这种时候,让卫萦尘离开上元天,难道又另有什么深意不成? 宋辟非仍然向卫萦尘说道:“你我地位卑微,天庭的事,便不用管了。你还是快些办完事,早些回上元天才是,别只顾着和许逊在人间亲热过头,误了正事。” 卫萦尘俏脸立时一红,不依道:“辟非姐也不是个好人呢,尽开玩笑。” 宋辟非微笑地摇了摇头,向许逊道:“萦尘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你可要看好她,别让她受伤了。也不许欺负她,就算要欺负她,也只能欺负一点点,不能欺负太多……” “辟非姐……”卫萦尘嗔道。 宋辟非又取笑了卫萦尘几句,便带着彭兰一同离去。 待她离去后,卫萦尘微恼地跺了跺脚,道:“辟非姐真是的,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现在在夫人身边待久了,心眼却也变得和夫人一样坏了。” 许逊苦笑地挠了挠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卫萦尘斜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傻傻的样子,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他,低声道:“……不许欺负我!” 许逊心中亦不禁涌起暖意,伸出手勾住她的指头。卫萦尘轻轻一挣,没有挣脱,也只好红着脸任他勾着。 朝霞已经散去,清晨的阳光照下,将空气间的湿意蒸出一缕缕飘渺的水气。两人并肩站着,不言不语,就仿佛世间所有的柔情,都凝固在了这虚虚渺渺的画面之间。 一个瞬间,便是一个永恒…… ****** 刺骨的寒风,无穷无尽地卷荡着每一个角落。 瑞和仙子踏着云气,在虚无间慢慢地前行。这里是飞鸟不见的清冷所在,唯有一块块冰魄在寒风的卷舞下,撞击,碎裂,散着粉末,再渗入那一重重的虚无。 即使是仙,也无法抵御这至阴至寒的冷。 一座不着天地的殿宇,出现在瑞和仙子的面前,她抬头看着殿门两边的字迹。 “日月无光,尘情频频扫; 否泰有对,幽寂时时持!” 门的上方,是古篆写就的两个大字:“紫清”! 这里已接近天界的边缘,再过去,就是连仙神也无法穿过的魔风界了。 拂了拂云光绣衣上的冰尘,瑞和进入殿中。 殿中,不见一丝明火,只有一颗夜明珠在角落里散着幽光。有个女子正坐在草席上,借着那点幽光,看着摆在地上的旧书。她穿的是只在人间才能见到的蚕衣,发丝上插着一根毫无光泽的银钗。 瑞和仙子心中叹息着,慢慢走到那个女子的面前,用衣袖虚虚地拂了下地面,然后弯腰坐下。 那女子抬起头来,看着她。 “瑶姬,我来看你了。”瑞和仙子轻轻地道。 云华仙子瑶姬想要露出个笑容,然而,她的面容像是早就被无处不在的寒意给冻僵,连带着那个笑,都份外的勉强。 刻意避开那个笑容,瑞和仙子看着地上的那本旧书:“你在看什么呢?” 云华仙子沉默地伸出手,将书合上,让瑞和看封面上的字,那上面写的是《法华经》。 瑞和仙子微微皱了下眉:“你我皆是道家真仙,怎可看这些西方佛教的杂说邪论?若是让母亲知道,只怕你所受的罚,更要加重了。” 云华仙子面无表情地道:“母亲乃是至尊至贵之人,此刻,更是忙着父亲登位之事,又怎会来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再说了,我既然已在受罚,罚得重或不重,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怎会没有区别?”瑞和仙子冷笑道,“早一日自由,自是早一日免受这冰魄蚀身之苦。难道你还真的相信那些和尚说的什么四大皆空,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不成?” “六姐,这你可错了!”云华仙子却只是低声说道,“佛家可从来不曾说过四大皆空,只是凡人心性太杂,愚昧难教,佛祖因此劝人先将万物视为空无,然后再将这个空字舍去,才是不执着。世人愚昧,读经义时只看到诸法皆空,反被那个空字束缚,却不知佛祖拈花而笑,只有顺其自然,才能证得彼岸的道理。” 瑞和仙子还想再言,却见瑶姬已垂下头去,重新翻开《法华经》,不再言语。 夜明珠的光线已被瑞和挡住,隔在两人之间的,只有一片黑暗,连经书上的那些字迹,也已无法看清,倒像是真的成了空无。 瑞和心中一痛,梗在咽喉间的话语,又慢慢地咽了下去。 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云华仙子才重新抬起头来,看着瑞和:“六姐到这里来,自然不会是为了和我谈佛论经,可是另有它事呢?” 整理了一下心绪,瑞和仙子道:“你说的没错,我到这里来,本是想问你借一样东西。” “我这里清清冷冷的,也没有多少东西,”云华仙子道,“六姐想要借的是什么?” 瑞和仙子看着她:“无量玉华尺!” 云华仙子静了一静,才慢慢地道:“六姐弄错了吧?当日夏禹治水,东皇陛下有心助他成事,确曾借我之手,将无量玉华尺交给夏禹,只是,夏禹虽治完了水,却被那九尾狐妖害死,无量玉华尺也自此不知所踪,此事,我早已报知东皇陛下,六姐难道不知?” “瑶姬,”瑞和冷笑道,“你瞒得过东皇,却难道还瞒得过我?禹根本不是死于女峤手中,而是被你杀死的。他宁可娶一只狐妖,也不肯要你,你就因妒成恨把他杀了,嫁祸给女峤,再把女峤投入九幽,我说的可对?” 瑶姬沉默一会,终于露出了笑容:“六姐,你果真是我们这些姐妹里最聪明的一个,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瑞和叹了口气:“我倒真的希望你能将我也瞒住,你一向文静善良,直到现在,我也无法想像你会做出那样的事。” “六姐,你可知道为何我身受这冰魄之苦,也不觉得有多痛苦吗?”瑶姬笑容不减,“如果说六界之中,有一处地方最是残忍可怕,那个地方绝不是紫清阙,而是九幽。只要一想到那只狐妖还在九幽里,受那比万蚁钻心还要痛苦千万倍的折磨,连死都死不了,我就觉得很开心,我会一直活着,一直看下去,看那个女人怎么受苦,这样我就能一直开心下去。” 瑞和看着她,不言不语。 “六姐,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啊?”瑶姬仍然在笑着,泪水却流了出来,“你说我到底哪点不好,哪点配不上他?为什么那只狐妖可以和他在一起,我却不能?” 瑞和仙子叹了口气:“你明知道他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你位列天仙,他若和你在一起,必然会触怒母亲,他费尽心力才使他的国民摆脱水灾,又怎能让百姓再因他一人而受苦?” “我不管,”瑶姬笑得泪流满面,“他爱我也好,不爱我也好,反正他不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死了也不能!” 看着瑶姬的笑与泪,瑞和感到了一种揪心的痛,她缓缓地伸手,拿起那本《法华经》,一页一页地撕着,瑶姬呆呆地看着她,无法作声。 “佛说诸法空,为破诸有故!”瑞和慢慢地说着,“瑶姬,你连四大皆空都看不破,又凭什么去说舍弃那个空字?不动念,不执着,但若连自己心中的**都不敢面对,还谈什么佛?” 那一片片碎纸在瑶姬的面前飞舞,就仿佛是一把把利刀,将她压抑了数百年的每一份情感切割下来,摆在了自己面前。终于,她猛地伏倒在地,失声痛苦起来。 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瑞和没有再说任何的话,只是缓缓地摘下瑶姬头上的那根发钗,站了起来,向殿外走去。瑶姬的哭泣就像是这个天地间唯一的旋律,随着她的一步步离去,颤动着、悲鸣着,无休无止。 瑞和心中的痛,尖锐得让她难以去忍受。瑶姬终究只是个可怜的人,不敢去追逐幸福,只能用毁灭来满足内心的空虚,她毁去了心爱的人,同时也毁去了自己,不管脸上挂着多少的泪和笑,生命于她,早已经再无意义。 走出殿门,瑞和仙子将手中的银钗晃了晃,银钗立时化作了一根玉尺。 她回身,将玉尺虚虚地一挥,殿门上方的“紫清”二字立时碎裂,化作粉尘落下。她抬头向天空看着,就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东西,正一层层地向自己压来。 “母亲,你真的要把我们一个个都给逼疯吗?”瑞和仙子脸上的叹息化为冷笑,“不过,我可不是瑶姬……” ****** 南瞻部洲。 月光泻下,在草地上铺起一片银光。一条溪流蜿蜒而下,水光粼粼,在旷野间叮叮咚咚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许逊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这月下的流水。在他的旁边,卫萦尘盖着他的外衣,正沉沉地睡着。 自从离开七星塔后,卫萦尘的身体就越来越虚弱,总是容易感到劳累,浑不似修仙之人的体质。不只如此,有些时候,她的性情也会莫名地变得暴躁,就像是变了另一个人。 在七星塔的顶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逊的心中隐隐地不安着。 他当初弃儒学道,本以为自己的心已是坚如磐石,然而,当他在上元天第一次见到卫萦尘的时候,不知怎的,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却莫名地燃烧了起来。惊为天人,这个词仿佛就是为了描写他当时的心境而造出的。 幸运的是,上元夫人从不禁止她座下玉女的婚配,这也给了他希望。而每次卫萦尘见到他时,那惊喜的表情与无措的举止,也让他觉得,幸福离自己,其实并不是多么的遥远。 有时候,他也忍不住会在心底嘲笑自己,笑自己又变回了以前那懵懂的少年。然而,他并不为此而遗憾,就仿佛自己在尘世间轮回了千百年,本就是为了这一世与卫萦尘的相遇。 这种想法,让他的内心生出喜悦。 思忆间,却听到熟睡中的玉女发出一声呻吟,他看去,却见卫萦尘正冒着冷汗,双手虚虚地抓着,像是正被梦魇纠缠。他连忙摇动她的肩,想将她晃醒。卫萦尘却猛地睁开眼,眸中现出一点暗红,手一伸,竟掐住了许逊的咽喉,指甲陷入肉中。 “萦尘……”许逊艰难地唤着。 卫萦尘静了一静,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在逐渐回忆着他是谁,然后,便扑进了他的怀中,身体不住地发着抖。 “没事了,”许逊安慰着她,“你只是做了个恶梦,已经没事了。” “好可怕,”卫萦尘的声音在发着颤,“我梦到自己一直在吃人,吃了好多好多的人……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只是个梦而已,并不是真的,”许逊忧心地搂着她,“马上就到豫章了,一完成夫人的吩咐,我就送你回上元天。” 卫萦尘反搂住他的脖子,安静了一会。然后,她的手轻轻地抬起,指甲一根根地伸长,锐利如刀,指着许逊的动脉。 “萦尘,你怎么了?”许逊将她的脸捧起,却见伊人眼睛里的那点红更深了。关怀与担心写在他的脸上,他温柔地问。 卫萦尘怔了怔,忽地尖叫一声,猛然将他推开,跃起身不顾一切地跑开。许逊慌忙跟着她,却只见她跌跌撞撞地跑着,看上去毫无目的,经过几棵小树时,她的手只是挥了挥,树便已被她的指甲划断。 溪流在前方汇成一个小池,卫萦尘疯狂地跃入其中,将自己埋进那清冷的水中。许逊叫唤着她,心中已乱了方寸,生怕她受到伤害。 卫萦尘从池中站起,溪水打湿了她的衣裳,让她显得更加的娇弱。她静静地看着许逊,眼里的那点红在慢慢地消去,却余下了无助与恐慌。 “萦尘,你怎么了?”许逊站在池边,看着她。 “我,我不知道。”卫萦尘的表情,是异样的害怕,“我刚才、我刚才竟然想杀了你……我竟然差点杀了你……” 许逊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怎么了?”卫萦尘流着泪,“许逊,到底出了什么事?在七星塔的时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我想不起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逊慢慢地向她伸出手:“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不!”卫萦尘退了两步。 淡淡地笑了笑,许逊走入池中,一步步地向她走近,直到重新将她搂进怀里:“傻瓜,你这个样子,可是会受凉的。”说完,便将她抱起,向池边走去。 在他的怀中,卫萦尘无助地哭着…… 四 谁复挑灯夜补衣 豫章东效。 卫萦尘倚着一颗古树,看着许逊与几个本地人在稍远处交谈。没过多久,许逊便向她走来。 “此处确实有一位盱夫人,”许逊向她说道,“只是,这位盱夫人名声极好,她本是外地人,带着一个孩子搬到这里,虽是妇道人家,却收容了许多孤儿老人,勤苦节俭,甚为邻里推崇。她住在前方的大安寺,那里原来的主持被她的精诚感动,将大安寺让了给她,自己云游而去。” 卫萦尘哼了一声:“夫人既然说她早已被恶鬼附身,定不会有错,谁知道她是不是表面做得好,暗地里却在弄什么别的勾当。” 许逊皱了下眉:“还是弄清楚些好,纵是女鬼,若有心行善,便不应该冒然将她除去。” “夫人传下的旨意还会有错?”卫萦尘原本清丽的面容微现狰狞,声音也极为冷淡,“我们只需直接去大安寺,把她除了就是。哼,明明是个女鬼,还敢跑到闹市中来,分明就是找死。” 许逊看着她眸中那始终无法消去的淡红,暗暗叹了口气,道:“还是先去看看吧!” 两人前行未远,便来到了大安寺。大安寺名字听起来响亮,其实却也不过是个被围着的破旧古塔而已,几个孩子正在院前玩耍,衣服虽然破旧,却也干净,另有两个老人坐在寺前的古树下闲聊,看到许逊二人,也未如何在意。 许逊向院内的矮塔看去,只觉这大安寺虽然名不附实,却古朴庄严,不含丝毫阴鹜之气。 “你们找谁?”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停止玩耍,站在他们面前问道。 这男孩相貌清奇,不怯不喜,双手微微负后,虽然有些以小充大,倒也有模有样。许逊心中暗暗称奇,便也如同与大人对话般,正容道:“听说有位盱夫人住在其间,我二人有事前来拜会。” 男孩怀疑地打量了一下他们,这才回头向院内一边跳一边叫道:“娘,有人找你!”他适才还装作大人模样,这下却又暴露出孩子的天性来,让许逊不觉失笑。 “是么?”一个女子从院内应了一声,接着便走了出来。她看到许逊时,眼中还有些疑惑,一看到卫萦尘,却像是整个人都呆住了,眸中显出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 许逊也皱起了眉头。他修仙习道已有多年,自是一眼就看出,这女子虽然看上去朴素无华,与寻常妇人无异,然而,她的肌肤间隐隐透着常人无法闻到的尸气,分明是早已死去多年,只是有阴魂厉魄之类的邪物借尸还魂,才得已出现在这里。 他看得出,卫萦尘自然也看得出,手一翻,右手已按住紫华流光剑,正欲拔出,却被许逊悄悄阻住。许逊朝她使了个眼色,又向周围的几个孩子看了看,显是劝卫萦尘不要在孩子面前动手。 卫萦尘盯着盱夫人,微现红光的眼睛里透着强烈的杀意,看得许逊暗暗心惊。盱夫人静静地与她对视着,显是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也不惊慌,只是叹息一声,看着那男孩,柔声说道:“烈儿,我和这两位客人有话要谈,你先在外面玩吧。” 男孩清脆地应了一声,跳出院门,与其他孩子玩耍去了,浑不知自己的母亲差点便要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 “二位请随我来!”盱夫人微微一福,带头向院内走去。卫萦尘面现不耐,却被许逊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一同进去。 三人穿过院子,进入塔内。塔的底层有一尊石佛,供的是药师如来,手托药壶,乃是以十二大愿之妙药以度众生之意。盱夫人默默地在佛前上了一柱香,转身看向许卫二人。许逊乃是三清弟子,卫萦尘更是天界玉女,自然都无需拜药师如来,两人只是静立在那,看盱夫人有何话说。 “两位来此,自是为了诛除妾身,”盱夫人对着二人缓缓下拜,“妾身自知逆行阴阳,妄夺尸身,既然逆了人鬼次序,便难免遭到报应。只是,还望二位能多给妾身一些时间,让妾身了却此间之事,等到夜里,妾身自当前往伏诛。” 许逊叹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所行,有违天道,却又为何还迷恋此间?神人鬼畜,各有其位,你既是鬼身,自当早些投入阴间才是,却反借尸还魂,逆了阴阳之道。上元夫人命我二人前来将你除去,虽然你并无它恶,但上命如此,我们也不得不遵从。” 盱夫人沉默良久,忽地冷冷一笑:“原来是上元夫人……这就难怪了。” 卫萦尘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盱夫人也不解释,只是看着许逊,再道:“我又何尝愿意迷恋人间?只是,阴间并无我的名字,我连奈何桥都过不得,不留在阳间,又能去哪里?我本也只想在荒山野岭,独自飘荡,只是在六年前,有一妇人抱着方出生的婴儿,恰好在我的面前经过,我既不知她是谁,也不知她从哪里来,只知她因饥寒交迫,已近垂死,临死前却还挂念着那个孩子,脱下本就单薄的衣服紧裹着他,将他放在乳前吸着少得可怜的乳水。那婴儿渐渐的吸不到乳水,不知道母亲已经死去,只知哇哇大哭。我一时不忍,便附在那妇人身上,将那婴儿带出荒野,本只是想待他稍大些,便送给好人家收养,却没想到自己这一带,就带了六年,纵有心离他而去,也不忍心了。” 许逊默默听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卫萦尘却冷笑道:“你说了这么多,分明就是怕死,想让我们手下留情而已。” 盱夫人淡淡一笑,看着她道:“我本就未曾活过,又怎会怕死?只不过是心中有些牵挂,一时难以放下而已。” 许逊心中一动,忽地问道:“你适才说阴间没有你的名字,又说自己从不曾活过,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该问我的,”盱夫人叹了口气,伸手向卫萦尘指去:“你应该问她!” 卫萦尘呆了一呆,怒道:“我怎会知道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真的不知道么?”盱夫人慢慢地伸出手,向卫萦尘的脸摸去,“难道你不曾觉得,自己像是失却了什么?总是有些事,明明觉得应该是知道的,却又想不起来。总是有些痛,明明已经忘记,却更加地揪心。你我的命运早已被人改变了,却不是出于你我的选择,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随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脸,卫萦尘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响,就像有无数的星辰在脑海中划过。在七星塔顶层发生过的一切,快速地闯进了她的记忆,那个被自己刺穿身体的女孩儿,那个用吃人来填补空虚与怨恨的女孩儿,那个有着一张与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的女孩儿…… 泪水,在她的脸上流着,怎么也难以止住。 盱夫人的脸上亦满是泪水,她看着卫萦尘,一步步地向后退着:“她的存在,并不是你我的选择,但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却必将成为你我不可逃避的责任……或许,这就是违背天命的代价吧……” 许逊怔怔地看着她们,只觉得一头雾水。一定有些事情,在盱夫人与卫萦尘之间联系着,只是他无法明白。就如同在七星塔时,他刺了那妖物一剑,伤口却出现在卫萦尘身上一样,他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对劲,却没有人能告诉他。 他想要问,盱夫人却已转过身去,面对着药师如来的佛像,轻轻说道:“许逊,带她离开吧,今夜子时,我会去找你们。” 许逊静了一会,牵起卫萦尘的手,慢慢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却心中一惊,转头看向盱夫人的背影。 自己明明没有将名字告诉她,为何她却知道…… ****** 山野,林中。 卫萦尘蜷着身子,缩在石缝间,不住地发着颤。许逊束手无策地陪着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自从离开大安寺,她便一直是这个样子,就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她的体内挣扎,她只能拼命地去压抑。 他不住地安慰她,直到她终于累了,沉沉地睡去。 许逊将外衣盖在她的身上,静静地看着她的脸。这几天里的卫萦尘,与他在上元天中所认识的那个娇弱易羞的卫萦尘,颇有些不同,然而,这更让他坚定了愿用一生来照顾她的信念。喜欢一个人,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想要关怀她,珍惜她,想把她揉在怀中轻轻呵护,哪怕她还有着自己不了解的一面。 月上枝头,星光闪现。 一阵阴风吹来,清清冷冷。 许逊慢慢站起,向林外走去,脚步极轻,生怕吵醒卫萦尘。在林外的草地上,悄然地立着一个女子,背对着许逊。月光轻泻,微微地透过她的身影,就仿佛她的存在,不过是一个梦境。 “盱夫人,现在还未到子时。”许逊轻声说道。 那女子叹了口气:“该交待的事,既已交待干净了,多留一会,也只不过多一些伤感而已。”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许逊。 许逊却怔住了。 她既是借尸还魂,许逊与卫萦尘白天所见的,自然不是她的原身。此时,她已脱窍而出,以魂魄之体站在许逊面前,其神情举止,与在大安寺时并无多大不同,然而相貌体态,还更要美上三分。 但对于许逊来说,真正让他意外的是……她与卫萦尘,竟是十分相像。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静静地与他对视着,一眼看去,宛然就是一个岁数更大了些、风韵更加成熟的卫萦尘。 “许先生感到吃惊么?”盱夫人淡淡一笑。 “你与萦尘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许逊问。 “前尘如梦,难以说清!便是我这些年来沉思静虑,也只能理清一二,”盱夫人叹道,“许先生还是莫要问的好。先生奉上元夫人之命来此,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才是。若先生心有不安的话,日后,可替我照顾我儿盱烈,令他能得到先生的教诲。” 许逊苦笑。上元夫人命他与卫萦尘来豫章将盱夫人除去,但他却又怎下得了手?且不说盱夫人虽然身为鬼魂,却并无恶行,便是她真的是祸害人间的厉鬼,自己又怎忍心对一个如此酷似卫萦尘的女子拔剑? 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盱夫人微微一笑:“先生无需多虑,你只需将妾身带到萦尘面前便是。” 许逊摇了摇头:“你还是走吧,我既不忍伤你,也不能看着萦尘杀你。” 盱夫人却道:“许先生,你以为你让妾身离去,是帮了妾身。然而,你可知,你的决定,却反会害了妾身与萦尘?萦尘已染心魔,若长久下去,必会导致本性迷失。而能帮助她的,只有妾身一人而已。” 许逊犹豫了许久,终于叹道:“你随我来。” 盱夫人有如青烟般,飘在他的身后。进入林中,许逊方欲叫醒卫萦尘,却忽地一怔。方才卫萦尘所躺之处,此时只余下了他的那件外衣,人却已是不见。 “萦尘!”他慌忙看向四周,叫唤着。 盱夫人飘到他的面前,微微蹙眉,紧接着脸色一变:“糟了!” “怎么?”许逊向她看去,却见她已匆忙御风而去,飞往大安寺的方向。 许逊猛然醒悟,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立时纵起身形,紧随着盱夫人…… ****** 当许逊赶到大安寺时,夜色已深。皎月被乌云遮去,四周一片黑暗。 盱夫人直接飞入塔的二层,许逊不是鬼魂,也来不及施展穿墙之术,干脆从一处未关的窗口跃入,来到盱夫人进入的房间前,伸手一推。门只是虚掩,一推即开。 他方走进去,便立时一呆。房内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从衣着上看,正是白日所见的盱夫人的尸身,然而,她的肺腑已被挖开,惨不忍睹。有一个瘦小的黑影蹲在床角,用手在她的五脏六腑间不停翻着,像是在找着什么。 这黑影让许逊觉得熟悉,从动作身材上看,分明就是七星塔里的那个妖物。 许逊大怒,拔出斩蜃剑,便欲将这妖物诛除。盱夫人却悄然地伸手将他止住:“许逊,看清楚些……她是萦尘!” 许逊心中一惊,怔然看去,却见那黑影也正好抬起头来,显露出的,是一张清丽却带着些稚气的孩子的脸。 她是卫萦尘,却又不是卫萦尘。 如果说,盱夫人的魂体看上去是一个成熟了的卫萦尘,那么,这个做着如此残忍的事的女孩儿,就是一个幼年时的卫萦尘。 女孩儿的眼睛红得不可思议,她看着盱夫人,神情间带着疯狂的怨恨。 盱夫人微微一叹,向她慢慢地走去:“别再找了,那只是一个尸体,纵然将尸体磨成粉,也不可能从中找出一片人的灵魂。我才是你要找的!” 女孩儿看着她,缩了缩身子,像是有些惊恐,紧接着却将手一挥,竟挚出了紫华流光剑,跃起身来,便向盱夫人劈去。许逊想要阻挡,却已不及。紫华流光剑穿过盱夫人的魂体,泛起紫色光华,盱夫人却只是面含微笑,张开双手,向她拥去。 紫华流光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泛出的紫色星火在房间内幻灭不休。盱夫人的魂体就像是融进了女孩儿的体内,消失不见,女孩儿呆立在那,脸上的怨恨与扭曲慢慢消失,只剩下了迷茫,然后,她便倒了下去。 许逊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她接住。 倒下去的是女孩儿,他接住的却是卫萦尘……那个他原本熟悉的卫萦尘。 就像是梦境间的转换,毫无道理,却是那般自然。许逊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子,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便已相信,属于他的卫萦尘终于回来了。 门口处却在这时发出了声响,许逊看去,却见盱烈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尸体。 “娘……”他一声大叫,猛地扑了过去。叫声响彻在夜空,周围的人家陆陆续续地燃起了灯火。 “你杀了我娘,一定是你!”盱烈转头看向许逊,眼中冒着火光,幼小的身躯里点燃了强烈的恨意,他冲过去,捡起地上的紫华流光剑,便刺向许逊。 许逊暗暗叹了口气,心知不是解释的时候,袖子一拂,被封闭的窗户便已洞开,他抱着卫萦尘一跃而去,只能留下那个痛失亲人的孩子…… 五 彩笔新题断肠句 霞光初现,搅拌着虚渺的云气,幻起流萤七彩。 许逊看着崖外的美景,却没有观赏的念头。他坐在芳草间,仍然紧抱着卫萦尘。一夜过来,卫萦尘的身体时冷时热,仿佛在受着煎熬。 直到天色渐渐发亮,她才慢慢地平复过来,呼吸也变得平缓,像是梦魇终于离去。 许逊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心底却浮现出盱烈那双因母亲的死而失去理智的眼睛,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虽然,他也不敢肯定盱夫人到底是死在了紫华流光剑之下,还是发生了些别的事,但他知道,她是不会再出现了。 尽管昨夜所发生的事,远出乎他的意料,然而,对于那个孩子,许逊仍然感到一丝愧疚。只是,现在他也只能暗暗地下定决心,待眼前的事结束之后,定然再去见那个孩子,应盱夫人之请照顾盱烈。 沉思间,卫萦尘终于醒了过来,美目微张,注视着他。 “好些了么?”许逊连忙将她扶起。 “头还有些疼……”卫萦尘轻轻摸着自己的脸颊。 许逊看着她,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昨夜的事,只怕卫萦尘自己也未必记得清楚,盱夫人的死,也很难说该归疚于她。 “许逊,”卫萦尘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是关于什么的?” “前世,”卫萦尘看起来不太确定,“不是一个,是许许多多个前世……但又全都是些片段。” 许逊伸出手,拂了一下她的秀发:“既然是前世的事,就别去想它了。这一世的你,才是现在的你。” 卫萦尘沉默了一会,才叹了口气:“我想回上元天去,我有些事……想要问问夫人。” “关于前世的事?” 卫萦尘轻轻点了点头。许逊微微一笑,伸出手拉着她一同站起:“我陪你去!” 卫萦尘看着他。 “你是我喜欢的人!”许逊与她对视着,“你在意的事,我也会想知道的。” 卫萦尘俏脸一红,她将头慢慢靠在许逊的胸膛,低声说道:“在那些关于前世的回忆里,我也看到了你。” “那么,我在做什么呢?” “就像现在一样,”卫萦尘的声音有如蚊子一般低不可闻,“你说你喜欢我……” 许逊心中一暖,他捧起佳人的脸,看着那一片羞红,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那股萌动,轻轻吻了上去。两人的情怀融在了一起,温润,甜蜜,又像有着无数的星辰在轰然间划落,激荡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浪。 佳人的喘息越来越重,让许逊无法去抗拒那美丽的诱惑,两人渐渐地倒在地上,卫萦尘的衣裳在慢慢地松开…… 一声咳嗽,却在他们的旁边响起。 两人登时吓了一跳,坐起看去,却见彭兰不知何时已站在那儿,一边闭着眼一边叫道:“我什么也没看到,不用管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这叫人怎么再继续? 许逊大是尴尬,卫萦尘更是连脖子都羞得通红,想要重新系好衣服,却发现衣带正被许逊压着,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揪住衣带露出的那一角,扯了一扯。许逊赶紧让开。 彭兰还在那叫着:“别起来啊,你们继续啊,不要理我啊……” 卫萦尘系好衣裳站起,见彭兰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埋怨道:“彭兰……” “哎呀,要怪我了,糟了糟了,卫姐姐要怪我了……” “小师妹……”许逊也忍不住叫了一声。 “完了,两个人一起怪我了,完了完了……”彭兰叫得更大了。 许逊与卫萦尘对视了一眼,只觉得气也不是恼也不是,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好任她闹去。彭兰捉弄许久,见两人都不吭声,慢慢也就无趣了。 许逊这才向她问道:“你不是去了上元天么?怎又跑到这里来了?” “别怪我坏了你们的好事哟,”彭兰跑过来牵着卫萦尘的手,“是夫人让我来找你们的,她让卫姐姐尽快把事办完,早些回上元天去,还让二师兄也一起去。” 她说的夫人,自然就是上元夫人了。卫萦尘想要问个详细,却见彭兰已垫起脚尖贴着她的耳朵问:“这是你们的第几次啊?” 卫萦尘好不容易平复过来的脸色,立时又通红了起来。彭兰转了转眼珠,拉起她就向远处跑去。许逊想要叫住她,她却回过头一脸坏笑地道:“我有事要问卫姐姐,你不许过来!” 许逊咳了一声,追问道:“什么事?” 彭兰拉着卫萦尘继续跑,头也不回地应道:“关于女人生孩子的事,男人不许听。” 许逊登时噎住。 这个小鬼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彭兰将卫萦尘拉到一棵树下,见与许逊已有些距离,才停下来,笑嘻嘻地看着卫萦尘。卫萦尘不知她要弄什么玄虚,只好在那等着。 彭兰比卫萦尘要矮上一些,她故作神秘地拉了一下卫萦尘的衣袖:“萦尘姐,你再过来些,我告诉你一件事。这可是关于我二师兄的大秘密,你想不想听?” 卫萦尘一听到是关于许逊的事,心底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弯下腰,想要听彭兰说些什么。彭兰左手勾住她的脖子,在她的耳旁小声地说着。卫萦尘仔细听去,却听她说的是—— “对不起,萦尘姐……是夫人命我这么做的!” 剑光一闪。 卫萦尘只觉得胸口一痛,彭兰的水火双剑已贯穿了她的身体。她呆呆地向后退着,鲜血溅出,洒在彭兰的脚前,红得让人心惊。许逊惊怒的吼声传到她的耳中,远得像是在天的尽头。意识慢慢地模糊,直到突然变成空白,她倒了下去。 许逊飞掠而来,颤抖着手接住她的尸体,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天雷击中。他紧紧抱着已失去生命的心上人,因愤怒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彭兰,怒吼着:“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 “对不起,二师兄……我也不想这样的……”彭兰脸色苍白地说着,她慢慢地倒退,一直退到崖边,终于跺了跺脚,御起剑光,直向远处飞去。 乌云开始集结,将天空抹成一重重的暗。原本还是风和日丽的早晨,此时却毫无征兆地变了一个天,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可捉摸的游戏…… ******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暴雨刷下,天地间却安静得仿佛只余下了一人。许逊用混杂着碎石的湿土,一点一点地将平躺在坑中的女子埋去。被埋去的,还有自己的心。幸福毁去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会去怨恨它一开始的存在,捧过泥土的手,只是一瞬间,便能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 到底因为什么事,彭兰竟会杀了萦尘? 石碑竖立在坟上,许逊拔出斩蜃剑,却无法在上面刻出字迹。卫萦尘的名字,对他来说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不舍得将其刻在身外的事物上。心中的痛,尖锐得无以复加,就好像有谁用锋利的刀子在自己心中,一遍遍地刻着她的名字,流出来的,是暗红的血。 不管是谁,都不能让自己就这样失去萦尘! 许逊的胸腔充满了怒火,那一阵阵的热炙烤着他的灵魂。 “萦尘,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许逊疯狂地笑着,笑声变得扭曲。他提着斩蜃剑,直向西山飞去。 剑气如虹,惊得鸟兽齐呜。许逊落在西山之上,直闯入玉隆宫中。 “彭兰,出来!”他大声吼着,声音在玉隆宫的每一个角落里传荡,再反射出一层层空洞的回响。 没有人回答,甚至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出现。 不管是彭兰,还是净明宗的其他弟子,竟全都消失无踪。他提着剑,在一个个院子里穿插着,他不知道净明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去知道。他只想找到彭兰,让她为卫萦尘的死付出代价。 但他无法找到。 他走出玉隆宫,抬头看天,痛苦地啸着。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西边的天空中,莫名地划过一道道闪电,乌云怒积,隐约间传来萧瑟的战鼓声,一点红光,在乌云间闪现,再蓦地扩散,直到将整个天际燃起,金乌倒退,众神惶惶…… 天……在……烧…… ****** 一个时辰前,上元天。 玉隆宫之主谌婴,正缓缓走进上元宫。上元夫人坐在麟文席上,倚着香案,闭目养神。宋辟非剪了一下烛蕊后,给谌母搬了把矮凳,便悄然退下。 谌母坐下,也不说话。在人间,她虽然已是一派宗主,但在上元天中,她仍然只是上元夫人身边的一名玉女。 上元夫人张开凤眼,看着谌母。 “夫人,我已见到了六公主。”谌母向她小声禀道。 “瑞和说了些什么?”上元夫人问。 “她说,玉皇登位之日,众仙齐贺,却唯有夫人不至,已令王母娘娘极是震怒。”谌母微笑,“神仙本是凡人做,阿谀之徒,在天庭中亦不少见。王母娘娘生气了,这可不是小事,讨伐上元天的呼声,自然比比皆是。” “这也是预料中事,”上元夫人淡淡道,“瑞和还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已按夫人吩咐,取得了太微分景剑与无量玉华尺。”谌母取出一柄杏黄剑,放在案上,“但她却只肯将分景剑交给我,自己留下了玉华尺。” 上元夫人笑道:“瑞和的机心也未免太重了些。无量玉华尺乃是用盘古斧的一角所炼,有分天裂地之能。瑞和留下无量玉华尺,分明是想警告我,若我不守信用,敢弃她而去的话,她就算拼着鱼死网破,也定然叫我讨不了好去。” 谌母摇头道:“难道她竟连夫人您也不相信么?” “此事的成败,关系到她与范抟今后的一生,她存些戒心也是应该的。”上元夫人说道,“分天四剑中,上元破虚剑本就在我手中,太素赤霄剑原是女娲娘娘所佩,她在补天离去时,也传给了我。昔日应龙公子的东海秀霸剑,我亦在归墟找回,仅剩的太微分景剑,现在也由瑞和替我找到。如今,万事俱备,只看这戏怎么演下去了。” 谌母问道:“这太微分景剑,本是玉清宫所藏,早在千年前便已丢失。既然连夫人您也一直未能找到,为何反会为六公主所得?” 上元夫人答道:“瑞和仙子深悉伏羲之术,她所藏的东西,自然只有她自己才能找回。” “莫非这太微分景剑,本就是在六公主手中?” “若非如此,我又何必求她?”上元夫人笑道,“早在封神之劫时,她便趁乱将分景剑偷了去。” 谌母失笑道:“偷分景之剑,传河洛二书,这位玉清宫六公主,行事还真是胆大妄为得紧。” 这时,侍女宋辟非走了进来,向上元夫人禀道:“夫人,句曲山茅盈茅真君,前来求见。” 上元夫人沉吟片刻,然后叹了口气:“你告诉他,我不怪他,让他只管去吧。” 宋辟非应命而去。谌母疑惑地看着上元夫人。 上元夫人向谌母说道:“玉皇已封茅盈为东岳上卿,授神玺玉制章,由王母亲传《太霄隐书》,他的两个弟弟,也被封为定录真君及保命真君。他这一次,是来向我辞行的。” 谌母冷笑道:“当日若不是夫人传道,他兄弟三人又岂有今日,现在一见夫人有难,便唯恐避之不及,真个是小人行径。” “这也怪不得他们,”上元夫人叹道,“玉皇承三清之命,统领宇内,他三人不过是下界散仙,又怎敢抗拒天庭?茅盈在这种时候,还敢冒着风险亲自来向我辞行,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谌母默然不语。 上元夫人闭上眼睛,假寐良久,忽地抬起头来,再次看向谌母:“彭兰已按我的吩咐,杀了昌容。” 谌母心知上元夫人适才人虽在此,神思却游离在外,对上元夫人的突然之言,也就并不如何奇怪。只是问道:“昌容既已死去,萦尘便该活了,夫人可要我走一趟地府?” 上元夫人摇头道:“此事我另有安排,你还是先回一趟玉隆宫吧。” 谌母点头应是,却见宋辟非又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书信。 上元夫人拆信一观,紧接着便冷冷一笑。 “这是西方太极天皇大帝的战书呢,”她将信递给谌母,“他令我在一个时辰之内,亲往灵霄殿向玉皇和王母请罪,否则,他便要率他的五极战神前来血洗我上元天。” 谌母愕道:“玉皇登天帝位,最不甘的应当是西皇才是,却为何反是西皇出头,来打我上元天?” “太极天皇大帝一向残忍好杀,自命不凡,”上元夫人笑道,“东皇退位,他虽然知道自己当不了天帝,却只盼天界重回以前四御分治的局面。只是他没想到,一向排在四御之下的玉皇,如今却扶摇直上,成了新的天帝,他如何会甘心?然而,此事出自元始天尊之命,他也不好公然抗拒。现在,他明着是替玉皇和王母出头,其实不过是想借此展示一下自己的战力,好给玉皇一个下马威罢了。” “他这是觉得夫人好欺负呢。” “他要自取其辱,也就怪不得我了。”上元夫人拿起太微分景剑,冷笑地站起身来,“且等我布下分天之阵,再去让他知道,我上元天中虽然尽是女流,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 六 事去千年犹恨促 许逊呆呆地看着天空,心中的震惊还没有消去。 天界竟燃起了烽烟,这是何等的大事?自从四千年前的争神之战后,九重之上,便再也未兴干弋,便是那场导致三界仙神重新排序的封神之劫,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亦只是借着人间的更朝换代之机,安排阐截二教弟子在下界斗法。 按过往的经历,天界只要稍有异动,人间往往便跟着引发浩劫,更何况现在战火燃起之处,还是九重天中的上三天。 天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许逊转过身来,然后便见到了谌母。 “师父……” 谌母看着他,轻轻一叹:“徒儿,收起剑吧。” 许逊提着剑的手颤了一颤,恨声道:“彭兰呢?彭兰在哪里?” “我已让她先避一避你,等你气消了再说。”谌母说道,“许逊,你不要怪她,让她那样做的,是我和夫人。” “为什么?”许逊怒极反笑,“萦尘到底哪里碍了你们的事?” 谌母道:“我们不是要杀她,而是要救她。此事说来话长,但你可以放心的是,夫人绝对不会伤害萦尘。如果三界之中,还有一个人比你更关心萦尘,那个人只会是夫人。夫人筹划千年,只为了要将她救出苦海,怎么忍心害她?” 许逊怔怔地看着谌母。 “事情需从混沌之初说起,”谌母慢慢地道,“你可知道王母与上元夫人的来历?” 许逊摇头。王母与上元夫人的来历,莫说在人间没人知道,便是在天界之中,知道的只怕也不多。众人只知她二人皆是生于混元之初,然而,从盘古开天,到共工与颛顼引发的仙妖大战,都算是混元之初,跨度极大,说了也就和没说一般了。 “世人只知天地始于盘古开天,却不知天地本就不只一处,西方佛教所说的三千世界,也是这个道理。”谌母道,“王母与夫人,都是来自于已经毁去的昊天界,王母本是昊天界光严妙乐国的王妃,夫人乃是她的知交好友,两人一同得道。昊天界毁灭时,王母带着她的家人,上元夫人也带着她唯一的女儿,一同来到这个世界。那时,此世界还是混沌初开,女娲娘娘也还未造人,天地间唯有仙与妖二类,凡昊天等界来到这里的得道者,皆称为‘仙’,而由此间阴阳二气自己滋生凝聚的,都称为‘妖’。” 许逊愕然。仙与妖,在一开始竟是如此划分的么? “仙与妖原本还相安无事,直到女娲娘娘造人,万物开始滋生,为了掌握人间的信仰,于是引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结果妖界大败,妖王共工触不周山而死,竟使得天不兼覆,地不周载。女娲娘娘心灰意冷之下,采石补天后,破虚而去,仙界自此成了三界主宰。” 许逊仍然不明白,这些上古之事,又与萦尘有何相关? 谌母继续说道:“仙界虽胜了妖类,自己却也开始了分裂,帝俊与刑天为了争天帝位,引发了更加惨烈的争神之战。帝俊虽胜,却也元气大伤,在帝位上坐了一千五百年,终于历五哀而死,东皇暂代天帝之位。为了避免再出现争神之战这种几可将天地毁去的浩劫,东皇便与王母商议,一同上奏三清,编织天命,将天地六界中的天地人三界覆在天命之下,使万类有序,仙人鬼妖分出等级,这才有了三清化身鸿均,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之事。” “编织天命之事,仙界中,只有东皇与王母知晓,王母却存了私心,事先让她的子女躲在处于天命之外的上三天中,”谌母冷冷道,“上元夫人本是王母至交,她却连夫人也不告知。王母与玉皇有三十三个女儿,唯十九公主龙吉因未能及时赶回三上天,陷在天命之中,死于封神之劫,其余女儿尽皆证得天仙。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却因当时正好外出游玩,被困在轮回之内,历尽磨难。你让夫人如何不气?” 原来,这才是上元夫人与王母不和的起因。许逊开始隐隐明白谌母诉说这段过往的缘由。 “为了找回自己的女儿,夫人开始苦修伏羲之术,解析天命,终于得知,她的女儿在经过无数轮回后,转世为商朝公主,名为昌容。”谌母道,“然而,当时正值封神之劫,纣王无道,使得各路诸候共讨之,而阐截二教也借这人间战事,斗法赌胜,重定天界名位。夫人那时已渐渐能透析天命,你猜,这位昌容公主,命当如何?” 许逊摇了摇头。卫萦尘被上元夫人带到天界之前,本是朝歌公主,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听到这里,他的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谌母淡淡道:“周室当兴,成汤合灭。姜子牙将在朝歌门前暴纣王十罪:远君子,亲小人,罪之一也;听信妲己,将皇后剜目断手,致其死于非命,罪之二也;赐死太子,忘祖绝宗,罪之三也;败伦丧德,奸.淫生女,致冤魂啼于白昼,罪之四也……” 说到这里,谌母故意顿了一顿。许逊却早已听得分明,怒道:“难道这商纣,荒淫到连自己女儿也不放过?” “或许,不肯放过她的不是她的父王,而是她自己的命!”谌母低声道,“昌容因母亲早死,在权力斗争极烈的宫中本就无人关心,甚为孤苦,却又在一天夜里,被酒后误闯她房内的父亲污了身子。她羞惭之下,落井而死,死后冤魄无法进入地府,日日在宫中啼哭,纣王厌烦,命一截教弟子拘住她的魂魄,以罡风炼之,使其魂消魄散……这就是她的命!” “怎可能会有这样的命?怎可能会有这样残忍的天意?”许逊紧握着手中的剑,心底却在发着颤。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事,竟差点发生在萦尘身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谌母叹道,“天命存在的意义,本就只是为了方便天庭的管理,仁慈或是残忍这样的字眼,都与它无关。如果用人间界的话来说,那就是……各有各的命!” 许逊紧咬着牙,无法去接受这样的解释。 谌母又道:“王母的十九公主龙吉,也是死于封神之劫,名字却被写入封神榜中,虽然失了仙体,也总算是成了神道。夫人仅有这么一个女儿,却要落个魂飞魄散,这又让她如何能够忍受?然而,天命所在,纵是她也难以抗拒,更何况当时正处于三教纷争,牵一发而动全身。幸好她苦想了许久,终于给她想出了一个救出昌容的办法。” “什么办法?” “天命虽然不能抗拒,却可以暂时规避。否则,伏羲帝又何必去演算先天八卦?”谌母道,“天命就像是一个蜘蛛网,无数根丝线紧围着你,让你无处可逃。虽然疏而不漏,却也是不容一分差错。但若能让这些丝线无法找出你的位置,自然也就无法影响你。西方佛教所传的办法是,将自身苦修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连天命亦无法感知其存在的地步。仙家虽然视其为邪道,却也不得不承认,佛家中确实有一些人,藉此脱出了天命的束缚。然而,佛法注重的是自身的‘悟’,不是靠教导或强求便可得来的,上元夫人就算有心让昌容学佛,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让她修到证得彼岸的地步,何况夫人自己对西方佛学都不甚了解。因此,夫人用的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办法……斩三尸!” “斩三尸?” “昔日编织天命之时,三清化为一气,是为鸿均。而夫人却是倒过来做,将一个昌容,化出三个分身,分别为善、恶、自身。” 许逊已渐渐明白:“善的那个,乃是盱夫人,恶的,是被关在七星塔里的女孩,萦尘是‘自身’?” “不只如此,”谌母道,“她们这三个分身,萦尘被夫人带到天界,学习仙家术法,盱夫人身为鬼类,再加上锁在七星塔里的那个,正好对应了天界、地府、人间三界,这便使得命数之弦不时在她们三人之间交错往返,无法定位。天命因此无法再影响她,便是以玉清宫瑞和仙子那深不可测的伏羲之术,亦无法将她找出。” 这也就是盱夫人与卫萦尘长得如此相像的原因了。 “然而,这样做终究只是暂时规避,并不能真的解决问题,”谌母又道,“逃开天命的时间愈长,所累积的‘恶报’便会愈多。更何况,牵一发而动全身,昌容的突然消失,差点影响了当时的整个劫数,代元始封神的姜子牙,费了许多工夫才得以填补上运数的空缺。别人或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东皇王母等几个天界中的佼佼者,如何会猜不到是夫人弄的手脚?只是东皇不愿为难夫人,才没有深究此事。如今东皇退位,虽然已事去千年,谁又能保证新的天帝不追究?” “所以夫人才让萦尘分别到七星塔与豫章,收回她的两个分身?”许逊仍有些不解,“但她却又为何让彭兰杀了萦尘?” “斩三尸,并非简单的一件事,否则岂非人人可做?”谌母摇头道,“脱却胎胞骨肉身,斩却当年六六尘。夫人为了护住昌容的三个分身,花了无数心思,才等到现在的时机成熟,其中的艰难,绝不是你我可以想像的。而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将昌容的三尸‘斩却’。斩善念,不惹天地一点尘;斩恶念,不沾人间万事非;斩自身,一体真如不再归。这其实与佛家视四大为空,再将空字舍去的道理,殊为相似。夫人让卫萦尘斩去她自己的善与恶,再由彭兰替她斩去自身。斩却三尸的昌容,已不再是以前的昌容,凡胎已去,尘缘不再,她虽不是天仙,却已胜于天仙。” “那她现在在哪里?”许逊急问。新的昌容也好,旧的昌容也好,他只想找到他的卫萦尘。 谌母叹道:“她虽然斩却三尸,不需再受轮回之苦,却毕竟是由夫人代她做的,自己并没有那个意识,只以为自己死了,迷迷糊糊的,当是自投地府去了。” “我去找她!”许逊提剑欲走。 “你要如何找她?” “去丰都,或是去泰山,只要能找到她,便是地府我也要去闯一闯。”许逊毅然道。鬼城丰都与泰山,都有通往地府的入口。 谌母却伸手一指,一道金光将他拦住:“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在此时,与你说这么多?夫人对萦尘小心照顾,却又为何任由你与萦尘接近?” 许逊看着其师。 谌母叹道:“运数之弦,深不可测,连夫人也只能尽可能减少其对昌容的影响,无法全然避开。你与萦尘的相遇,便是夫人所未曾料到的。我当初收你为徒,只是看中你的天份与仙缘,便是派你去上元天问道,也是希望你将来能继承我的衣钵。等到发现你与萦尘之间生出情愫,夫人推算前因,才知道,这竟是运数使然。” 谌母接着说道:“你与萦尘本就有七世姻缘,情根难断,夫人将昌容带走,影响最大的,便是你的前世。在商纣之时,你原本是一新入门的截教弟子,若天命未曾改变的话,你将因为不忍心见昌容的魂魄受罡风之苦,要将她救出,结果却与她一同被炼化。而昌容的消失,使得运数出现缺口,却连你也保存了下来。你的这一世,投我门下,登上元天,或许,也只是因为那连夫人也无法替昌容断去的一缕情丝吧!” 许逊整个人呆在那里,脸色变化不定。难道说,自己与萦尘的相遇相知,都只是因为那所谓的天命?那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那一份心心相印的喜悦,全都是缘于某个谁也无法控制的存在? 真的有天命的存在么?还是所有的理由都只是一个借口? “现在的萦尘,已是斩却尘缘的萦尘,夫人以无上的智慧,断去了她身上的每一根丝线。许逊,你与她情缘已了,夫人亦绝不会再让你将她带入尘俗。”谌母慢慢地说道,“徒儿,忘了她吧。你命当传我衣钵,将净明宗发扬光大,成为道门的一代宗师!” 许逊沉默许久,终于冷冷地道:“不!我要去找她。什么天命运数,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对她的感觉,绝不是任何人可以改变的,就算这份情感完全是天命导致的结果,我也只会更加地珍惜它,并为此而感激天命的存在。” 剑光一闪,他破空而去。 看着他那急掠而去的背影,谌母低声叹道:“徒儿……没用的……” ****** 冥河之上,昏昏暗暗,不知多少的小舟,载着死魂在河上飘去。冥河岸边,有一个小桥,桥名“奈何”,孟婆便是坐在奈何桥头,给每一个路过的鬼魂都倒上一碗汤。 同一件事做了数千年,便是再大的热情,也会给磨灭了,孟婆也不例外,她一边倒汤,一边耷拉着眼,看上去比这些浑浑噩噩的初死鬼魂好不了多少。 一个身影站在她的面前,她又倒了一碗汤。 这人端起汤来,却没有喝,只是好奇地问:“为什么大家都要喝这个?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喝。” 安静久了,突然有人说话,倒把孟婆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见说话的是个女子,这女子长得秀丽好看,神情间带着迷惑,身上散着幽兰般的体香…… 体香? 鬼魂哪来的体香? 孟婆盯着她看了一会后,伸手夺过汤来,忍不住骂着:“咄,明明没死,还跑来跟我这老婆子瞎闹腾。去、去!” “我没死么?”女子像是很不解,“这么说,我就不是鬼了?可我不是鬼,却又是什么?” “不是鬼,自然就是……”孟婆顿住,说不下去了。眼前这女子,有形无影,虽不是鬼,却也谈不上是人。骨秀清妍,却又不是天仙,无羽无角,也不像是妖灵…… 孟婆转身喊道:“牛头马面,给我出来!” 两个黑影从冥河中飞出,晃着头叫道:“什么事,我们可是很忙的,不像你,只要在这伸伸手就行。” “看看你们给我带了个什么怪东西?”孟婆伸手指去。 牛头与马面看向那女子,登时也吃了一惊。牛头说道:“也不见得就是我们带来的,四州十类,每天都不知要死多少,我们哪有工夫一个个去勾?大多是让它们自己投来,实在冥顽的,才由我兄弟二人出面。” 马面点头:“就是就是,我们可是很忙的,判官大人在等着我们交差,可下面的牌局还没结束呢!” “打不死的两懒虫!”孟婆骂道,“不管她是你们勾来的也好,不是你们勾来的也好,反正你们给我把她弄走。” “可我们连她哪来的都不知道,又该把她弄到哪去?”“说不得,只好先带去给判官大人看看再说。”“可下面的牌局……”“反正你我都是输家,这是突发事件,也算不得你我逃了赖帐。”“兄弟你真是太聪明了!” 两个家伙商议完毕,伸手一扔,两根锁链套住那女子,就往冥河的另一头飞去。 一个时辰后…… 森罗殿中,掌案判官冷汗直流,不停地翻着文薄。文案之上,秦广王眉头紧皱,看着案下的女子。那女子正不住地打量着四周,像是觉得颇为新奇。 “大人,”判官擦了擦汗,向秦广王禀道,“属下翻遍了生死薄,实在是不曾找到一个名叫萦尘,且今日当死的。便是不当死的,也没有一个对应得上。” 秦广王朝那女子喝道:“你真的叫这个名字?” 那女子被他一喝,身子缩了缩,怯怯地不敢吭声。秦广王咳了一下,声音放小:“你真的叫这个名字?” “嗯,我只记得自己叫萦尘,别的就都记不起来了。”那女子小声应着,看上去颇为委屈。 这却该如何是好?秦广王搓着太阳穴,考虑着是不是该把这个包袱扔给十殿阎王中的另外九个。就在这时,却见一鬼吏进来禀道:“大人,太微天玉清宫玉女郭密香,手持王母娘娘书信,前来求见大人。” 秦广王大吃一惊,连忙命人将她请了进来。王母娘娘如今已是实际上的三界之主,又岂是他得罪得起的? 郭密香进入殿中,淡淡地看了萦尘一眼后,便向秦广王递上书信。秦广王拆信一观,接着便松了口气,向郭密香说道:“原来这位萦尘姑娘,乃是瑶池玉女,难怪已在生死薄上除名。既已弄了清楚,姑娘将她领回便是。” “多谢王爷!”郭密香微微地施了一下礼,伸手将萦尘手腕扣住,拉着她缓缓退开。 待两人一起离去后,秦广王仍然立在那里,沉默不语。掌案判官在旁边小声地道:“大人,就算这位萦尘姑娘真的是玉清宫玉女,既然已进入冥府,又岂可只凭一封信便让人领回?而且,看萦尘姑娘的神情,分明就不认得郭姑娘……” 秦广王苦笑道:“岂止是不认得?郭密香刚才牵住她的手腕时,暗中种下了五蛊追星术,分明便是怕她逃了。只是,既然有王母的书信为证,我们也就装作不知便是,玉皇刚刚登位,人心不稳,九重天上的事,我等还是莫要干涉的好。” 话音刚落,却见那名鬼吏又跑了进来:“大人,上元天玉女宋辟非前来求见,说是上元夫人身边有一个叫卫萦尘的玉女,不慎误入地府,请大人允许她领回去。” 秦广王与判官相顾愕然。 …… 七 秦女十五语如弦 萦尘被郭密香带着,昏昏沉沉的,直上九重,往昆仑境而去。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名叫萦尘。路过的景物每一样都让她深感好奇,虽然什么也想不起来,却又依稀记得,自己原本所认识的天地,似乎不是这个样子的。 郭密香牵着她,驭风驾云,不用多久,便已来到昆仑仙境。 昆仑境中,有九层元室,玉楼十二,左带瑶池,右环翠山。郭密香领着她往瑶池行去,一路之上,琼花瑞草,奇禽异兽,皆是人间不见。两人进入一个华美的殿中,萦尘张目看去,只见殿上坐着一位夫人,梳太华髻,戴晨婴冠,光仪淑穆,天姿掩蔼。在她的两侧,侍立着好几位女仙和玉女。另有数名天将,在殿外等候。 郭密香扯着萦尘一同跪下,向那夫人说道:“娘娘,奴婢幸不辱命,已先一步将她带出地府。” 王母娘娘看着萦尘,端详许久,才叹道:“就为了这个丫头,使得阿环与我姐妹反目,四千多年不曾相见,现在更是惹出这天大的祸患,真是何苦来着?” 旁边有女仙魏夫人,向王母安慰道:“上元夫人自恃才学,只顾亲情,罔顾天命,娘娘看在当年的情份上,对她已是百般容忍,如今她欲以分天之术将上元天移出三界,在这种时候,行这种大逆之事,岂非竟是故意让玉帝与娘娘难堪?娘娘岂可再念姐妹之情,任她妄为?” 其他女仙也纷纷议论起来。玉皇才刚刚登位,上元夫人便封闭上元天,以上元破虚剑、太素赤霄剑、东海秀霸剑、以及玉清宫失却的太微分景剑,布下分天之阵,要将上元天移至素外界去。玉皇初登帝位,上三天便要失去一天,以后还怎能再管束住其它各天? 西皇自告奋勇,带着其座下四极战神前去攻打上元天,却不想落了个灰头土脸,大败亏输。玉皇虽然已是天帝,却毕竟资历不足,使得王母不得不亲自出面。王母本就是女仙之首,与东皇平起平坐,如今借玉帝名号行事,号令之下,无人不遵。魏夫人、麻姑、王妙想等众女仙随侍一旁,外面更有九曜五方、四大天将在那待命。 只是,西皇虽然不知道上元夫人的实力,王母与上元夫人却是一同得道,深知上元夫人的修为,早已达玄感之境。天分九重,上元夫人能独得上元天,统十方玉女之籍,难道只是幸运?何况,下三天的三天真皇,一向奉上元夫人为母,九重之中,与上元夫人交往密切的亦有不少,若真的把上元夫人逼上绝路,谁又知会不会生出更大的事端? 想到这里,王母也是颇为头疼。 魏夫人向王母说道:“六公主坐镇知机殿,适才遣人来报,说经由璇枢星君及天机、直时等众仙推算,上元夫人的分天之阵,至少还需三个时辰方可启动。降魔李元帅亦领二十八宿及云部雷部各将,只等娘娘下令,便齐攻上元天。” 王母犹豫难决。 这时,一缕幽香飘来,却是六公主瑞和进入殿中:“母亲,且听女儿一言。” 瑞和仙子向几位女仙行过礼后,方面对王母说道:“父亲刚刚登上帝位,上三天便起血光之灾,未免不吉。想上元夫人不计后果,屡屡逆天命而行,无非是为了帮她的女儿摆脱轮回之苦。此时,她的女儿既已被我们先行接来,她难道还能舍弃她的女儿,自己破虚而去不成?依女儿之见,母亲可派人好好看住萦尘妹妹,女儿愿代母亲前去劝说上元夫人,使上元夫人知道母亲不计前嫌,只要她肯放下面子,亲自来向父皇与母亲请罪,母亲便会将她的女儿还给她,并仍然让其主持上元天。想来上元夫人既失了她的女儿,自无拒绝之理。便是她真的不肯妥协,以一个时辰为限,不管女儿回来与否,再令李元帅率天庭众将齐攻,还剩两个时辰的时间,也足够攻入上元天。那时,便是无法擒住上元夫人,只要夺了分天四剑之一,上元夫人又还能再做什么?” “这倒是个办法。”王母微微点头,“我素来知道阿环的性情,一般情况下,要她向我低头,必是不肯的,但若是为了她的女儿,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了。你告诉她,她也无需亲自赔罪,只需交出分天四剑,写个请罪表献上,我便将她的女儿还给她,日后也不再为难她们母女。” 魏夫人也随着王母赞同起来。她倒并不认为王母真的会就此放过上元夫人,王母若真是个能够不计前嫌的人,上元夫人又怎会被逼到背水一战的地步?只是,这确实是当前唯一的办法,先解决了眼前的兵戈,日后王母会怎么做,也不是他人可以左右的。 当下,王母便让玉女郭密香领着几名天兵,将萦尘带下去囚了,又交待了瑞和仙子几句,便派瑞和仙子前往上元天,游说上元夫人。 瑞和仙子走后,王母与一众女仙也无心闲谈,只是聊聊地应付了几句,一同等着消息。没过多久,却听得西边传来一声巨响,连瑶池都晃动了起来,众仙齐齐色变,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天将慌张地闯入殿中:“禀娘娘,上元天四角腾起四色光柱,分天之阵已经启动,李元帅急令卑职前来,问娘娘可要立即攻打上元天?” “怎会如此?”王母娘娘腾身而起,“不是说还有三个时辰么?” 魏夫人亦暗暗心惊,连忙命一女仙前往知机殿。没过多久,便见那名女仙扶着璇枢星君回到殿中,璇枢老人一见到王母便伏地哭诉,说到六公主瑞和如何如何骗他,私自改动知机殿推算出的数据,并将他与天机、直时各仙锁在殿中,无法及时通知王母…… 众人这才知道竟是瑞和仙子暗中弄鬼,众女仙愕然相顾,王母的脸色更是阴晴不定。魏夫人悄悄扯了一下王母的衣袖,王母娘娘猛然醒悟,急命侍女李方明加派人手,去看住萦尘。没过多久,李方明便急急赶了回来,却原来是郭密香在押送萦尘的时候,瑞和仙子突然现身,手持无量玉华尺将她与那几名天兵一同定住,劫了萦尘,投上元天去了。 如此异变,出乎所有人意料,尤其是王母娘娘,本以为一切尽在囊中,没想到不但没能阻止上元夫人走向极端,反连自己的女儿都叛了出去。她本是心胸狭窄却又极好面子的人,被这一气,只是站在那里,咬着牙道:“好个阿环,好个瑞和……” 麻姑、王妙想等女仙深怕触怒于她,不敢吭声。魏夫人心知大家都被上元夫人摆了一道,形势既已至此,再拖下去更是无益,只好硬着头皮向王母说道:“娘娘,分天之阵既已启动,再不作为,恐就迟了。” 王母踏前一步,冷冷地道:“传令下去,立即攻打上元天!” 那森然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 瑞和仙子牵着萦尘,直往上元天飞去。星辰在远处一层层散开,幽明不定,偶有流星划过,在昏暗中划出惊虹。 萦尘任她牵着,就像是一个走失了的孩子,迷迷糊糊地跟着不认识的人走在回家的途中。九曜五方正领着二十八宿一众天将,将上元天团团围住。他们认出瑞和仙子,又还没得到她已背叛王母的消息,不敢拦截,只好看着她与萦尘飞入由分天四剑幻出的青色光环,进入上元天中。 上元天的景物,仍如以往般美丽而神秘,只是那些玉女们变得忙碌了许多,她们有条不絮地布置着法宝咒符,显是已做好了抵御天庭的准备。瑞和仙子带着萦尘直向上元宫走去,一路上,萦尘见到许多人向她点头招呼,自己偏又记不起她们是谁。 还未走到上元宫,外面却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战鼓与风雷之声。无数道电光在她们的身后闪现,激起刻骨的冷风。悬在上空的九宫图变得耀目,正以奇异的韵律向外一层层扩散着蓝色光弧…… 萦尘想转身去看,瑞和仙子却扯着她,只管前行。一直走到殿门,瑞和仙子取出无量玉华尺,交到她的手中,将她轻轻一推:“你自己进去吧,我得去见一个人。” 萦尘疑惑地向里走去,香气萦绕,轻纱卷舞,一位夫人正站在那儿等着她。萦尘看着她,只觉得那慈爱的目光与温柔的神情让自己份外地熟悉,却仍是记不起这个人是谁,只是隐隐觉得,她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在这个天地间唯一的亲人。 那位夫人怜惜地摸着她的脸:“傻孩子,还想不起你是谁么?在外面玩了几千年,也该回来了……” 仿佛有一道闪电在萦尘的脑海中划过,无数的意念开始浮现,那个依偎在母亲脚上的女孩儿,那个随着母亲背井离乡的女孩儿,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儿,那个偶尔也会瞒着母亲偷偷外出游玩的女孩儿…… 她就像是不经意间做了一个梦,梦中浑然忘了自己,现在终于醒来了,才发现自己仍然是那个自己,而梦中所经历过的一切,也早已遗忘……虽然她还没意识到,这个梦,竟做了四千多年! 萦尘看着上元夫人,睁大眼睛端详了许久,忍不住问道:“娘,你怎么老了?” “傻孩子,”上元夫人笑着将她搂在怀中,眼睛变得湿润,“我能不老吗……” ****** 分天四剑在上元天的四角产生共鸣,幻出青色透明屏障,将整个上元天罩在其中。无数仙家法宝在屏障中穿插回旋。天庭众将人多势众,但上元夫人座下的十方玉女,显然准备得更加充分,两边一时相持不下。虽然时间一长,上元天早晚会被攻破,但透明屏障的颜色越来越深,用不了多久,分天之阵便将完成。 战况在上三天与瑶池之间传递,王母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娘娘,”璇枢星君看着王母,只觉得头皮发麻,却不得不小心禀道,“只怕李元帅带人攻入上元天之前,上元夫人便已经先一步破出三界了。” 天地共分六界,仙界只完全掌握了天地人三界,妖灵界名义上听天庭号令,事实上却是自治,魔风界神鬼难行,可以不用考虑。最后剩下的素外界,虽在天地之中,却是五行之外,天命也无法触及。昔日,西牛贺洲甘露王精修菩萨道,以无上佛法,发四十八宏愿,硬是从素外界中划出一角建立西方极乐世界,使得大乘佛法在西牛贺洲开始盛行,并有向东土流传之势。天庭虽然很是恼火,却也毫无办法。而甘露王正是凭着这一功德,证得阿弥陀佛,亦称无量寿佛,成为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 如今,上元夫人筹划千年,以其至精至湛的道法,借破虚、赤霄、秀霸、分景四剑启分天之阵,便是要将整个上元天移至素外界去。这对刚助玉皇登上天帝位的王母来说,无异于一记耳朵。 她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更何况自己一向信任的女儿都背叛自己,暗中相助上元夫人。连自己家人都管不住,以后又如何让别的仙神心服? 魏夫人等女仙看着王母娘娘的脸色,都不敢作声。王母素来爱惜颜面,纵然是心中不满,也往往不形于脸上,似这般一眼看去,满是凶光的样子,众人更是见所未见。 “阿环,这可是你逼我的!”王母冷冷一笑,拔下头上玉钗,朝上一划,殿顶无声无息地分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王母身形一闪,已如电光般远去。 众女仙愕然相顾。 “难道娘娘竟是要亲自出手不成?”女仙王妙想颤声问。 魏夫人苦笑道:“跟去看看再说。” “难道还能不跟去么?”一个女仙埋怨着,却被魏夫人瞪了一眼,吓得赶紧掩口。 “总之,娘娘正在气头上,大家好自为之。”魏夫人低声说完,腾起身形,直向王母娘娘追去。其余女仙无奈之下,也只好各施各法,紧随其后。 八 玉人和月摘梅花 上三天中,九曜五方及二十八宿排兵列阵,虽然占尽上风,却仍是无法攻入分天之阵幻出的青色屏障内。 王母娘娘脚踩紫气,立于虚空。众天将慌忙来迎。 “全是些废物!”王母面无表情地道,“都给我退开。” 众天将慌忙退却,散在上元天周围。上元天的玉女们只见对方突然撤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片茫然,小声地议论着。 王母看着远处的上元宫,喝道:“阿环,你出来。” 没有人回应,那些玉女多数不认得王母娘娘,亦不知阿环乃是上元夫人的小名,看到王母,不知敬畏,反凑在一起看着热闹,甚至取笑起来。 王母怒火更甚,手中玉钗一挥,一道光弧直袭而去。上元天的玉女们初时还不以为意,却不想那道光弧竟连破她们事先布下的九道禁制,然后轰的一声炸开。一时间,整个上元天都为之晃动,十几位玉女竟被击得血肉横飞,形神俱灭。 一众天兵天将合攻也未能突破的防线,却被王母随手击溃,立时震慑了所有人。天庭各将惶惶不安,上元天的玉女们脸色惨白。跟在王母身后的女仙们亦是心生畏惧。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王母得道于混元之初,便是四御大帝中,也仅有东皇的道法与之相当,却毕竟没人真的见过她施展仙家神通。如今亲眼见到王母的辣手,无人不心惊胆寒。 “阿环,出来!” 那些玉女的惨死,并没有让王母皱上半分眉头,玉钗再次挥动,又是一道光弧击出。那些玉女们惊恐万分,却又不肯退却,只能呆呆地站在那等死。就在这时,一道蓝光突然出现,迎上光弧,相互撞击之下,竟将虚空划出一道裂口。 一个身影在那些玉女面前凝聚成形,雍容华贵,正是上元夫人。上元夫人手持无量玉华尺,透过青色屏障看着远处的王母娘娘,叹道:“不过是些孩子,王妃又何必下此毒手?” 王母冷笑道:“不如此,你哪敢出来见我?” 上元夫人淡淡道:“阿环自认从不曾负过你我姐妹情义,只不过是要带着自己的女儿远走他乡,在素外界图个自在而已,姐姐又何必苦苦相逼?”王母称上元夫人为阿环,而上元夫人对王母娘娘时而称姐姐,时而称王妃,皆是两人以前在昊天界光严妙乐国时的称呼。 “说的好听,”王母仍是冷笑不止,“当日三清编织天命,我未曾暗中知会于你,害得你女儿萦尘失陷在轮回之中,你怨我也是应该的。然而,萦尘一向足不出户,我又怎算得到她凑巧便在那时背着你外出游玩?对于此事,我也始终内疚于心,你四千多年不肯来见我,我也从不怪你。只是,我虽有心弥补自己的过失,然而天命无常,便是我也无法算清因果,直到封神之劫时,商纣最小的女儿突然从劫数中消失,差点使整个劫数无法收拾,我才醒悟到她竟是萦尘的转世。这些年来,东皇多次要追究此事,也是我暗中相劝,才把这事按了下去。我本有心与你和好,没想到你却在这种时候让我难堪,甚至连瑞和都拐了去。阿环,你平心而论,到底是我对你不起,还是你对我不义?” 上元夫人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王母以为她心生愧意,脸色也稍霁了些:“阿环,你我毕竟姐妹一场,只要你立即停下分天之阵,把瑞和交还给我,我便不再计较,上元天仍然归你掌管,便是萦尘,我也授她天仙之位。” 上元夫人却抬起头来,冷漠地看着王母:“多谢王妃的好意,只可惜,要我现在收手,把我母女与所有上元天玉女的命运寄托在你的好心之下,那是妄想!” 王母娘娘大怒,以手中玉钗对着上元夫人:“你竟如此不知好歹,便莫要怪我毁去你的上元天。” 上元夫人冷笑着举起无量玉华尺:“王妃不妨试一试!” 罡风由九天之上刮来,卷起无限寒气,那层层袭来的压抑感,迫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他们看着互不相让的王母与上元夫人,只觉得整个天地都被凝滞了。王母的身上罩着一层青气,看上去是异样的高大,她将玉钗一卷,凡肉眼可以看见的星辰,莫名地舞动了起来,越舞越快,有如涡流般围着玉钗急旋。上元夫人表情严峻,虽然未动,紧握着玉华尺的指缝间竟溢出了血丝。 魏夫人等心生惧意,却又不敢逃开。蓦地,只见王母将手一抖,无数星团旋成一体,疯狂地向上元天砸去。上元夫人冷叱一声,无量玉华尺幻出光华,爆散出强烈的气劲,倒卷而上。那一瞬间,天地变色,众星失位,轰鸣之声不绝,劲烈的罡风与激射的陨石,竟使得一些躲避不及的天兵甚至是天将死于非命。魏夫人等能证得仙位,修为自然也不算浅,齐心抵御之下,还能勉强不被波及。等到风消尘止,她们小心看去,却见王母与上元夫人之间现出了一条深邃的裂缝,这裂缝吸力极大,将那些碎散的星辰卷扯在一起,等到裂缝终于消去,竟多出了一条宽广的星河。 女仙们暗暗心惊,两个得道于混元之初的金仙相互斗法,威力竟是如此地骇人? 上元夫人的脸色有些苍白,显是费了全力才能接下王母的这一击。王母看着她,厉声说道:“阿环,你还要执迷不悟么?” 上元夫人毫不退缩地与她对视着:“势已至此,王妃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王母冷笑道。她再次举起玉钗,纠集来更多的星辰,星辰相互应和,散出一道道霹雳,将虚空划出不知多少的空间裂痕,直如要将整个天地分成碎片。上元夫人紧咬着牙,亦举起无量玉华尺,随着玉华尺的召唤,无形的阴阳二气在上元夫人的上方凝聚,竟结出了一颗蕴含无限能量的蓝色恒星…… 女仙们的心中已不止是恐慌,上元夫人与王母的这一次较量,只怕比刚才的那一击更加可怕,这样下去,毁去的绝不仅仅是上元天而已。魏夫人手心直冒冷汗,她悄悄拉了一下王妙想的衣袖,在她耳边交待了几句,王妙想微微点头,唤出飞剑,将一点灵气寄在飞剑上,直往玉清宫掠去…… ****** 上元宫中,麟文席上。 萦尘文静地坐着,像是在想着什么,又像只是颇为无聊地等待着。整个上元天都在震动,上元宫虽然加持了数道禁制,看上去仍是摇摇欲坠。只是,上元夫人离去前,曾交待她要一直待在这儿,因此,虽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担心,她仍然还是安静地等在这儿。 等的时间长了,她也渐渐有些发困,就在这时,有人在她的身边叹了口气,她讶异地看去,然后便见到了一个妇人。那妇人微笑的看着她,神情间并无恶意。 “你是……” “老身姓谌,是你母亲身边的人。”谌母说道,“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可母亲不让我离开。” “我知道,”谌母牵起她的手,“你放心好了,有我在这,夫人不会怪你的。” 萦尘疑惑地看着她,却只见在谌母的眼神中,藏着一阵惋惜与关切,这深深的叹息,让她的心中也不觉多了一份忧伤。谌母牵着她,慢慢地向外走去,她竟也自然地跟着谌母的脚步。 谌母带着她,出了上元宫,进入一个小殿,殿中有一个云彩做成的阶梯,节节地旋转而下。萦尘跟在谌母身后,一层层向下走着,渐渐地,她们像是行走在夜空中一般,除了脚下的云梯,便只能看到一闪一闪的星光。 “这是什么地方?”萦尘小声地问,“我怎不记得上元天里还有这样的所在?” “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你已遗忘得太多。”谌母低声回答,“这里本是你母亲以‘叠云’之法、建立的通往下界句曲山的天梯,以前,上元宫中的玉女要前往下界,都是走这条路。” 走了一会儿,两人停下了脚步,再往下数十阶的云梯已经没了,只能看到另一端仍然有云梯向下延伸,却无法过去。一道透明的屏障正竖在她们与断去的那一头中间。 “这里怎么断了?”萦尘问。 “天庭正在攻打上元天,这通往下界的路,自然也被毁了。”谌母说道,“这条路本是夫人以叠云之术造成,毁去的虽然只是这么一段,中间隔开的,却是阴极而生的魔风,神仙也无法穿越。” “那我们怎么过去?” “你不用过去,你只要在这里等着。”谌母转过身,慢慢地向来时的路走去。 萦尘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要等的是什么,直觉上,又觉得谌母不会害她,只好静静地等在这里。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萦尘独自站在那儿,渐渐地也有些害怕了。这时,一个人影在另一端的云梯上出现,看到她,更是加快了速度,直到已无路可走,才停了下来,站在天梯的那头惊喜地看着她。 那是一个男子,然而萦尘却不认得。斩却三尸的她,已回到了四千多年前未曾被天命束缚住的萦尘,曾在轮回中经历过的一切,都已经被她忘记。那男子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深深的痛苦,佳人明明只在眼前,却被那无法穿越的魔风阻住了脚步,胸腔中有一种揪心的痛,却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软弱。 男子注视的目光让萦尘觉得有些无礼,只是不知为何,她虽然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却又气不起来,反而是在心中多出了一份甜蜜与羞意,仿佛只要一辈子被他这样看着,就不会再有任何的遗憾。 她问:“你是谁?你认得我么?” 男子说:“我叫许逊,我认得你!” 隔绝两人的透明屏障越来越深,连带着彼此的模样都开始变得模糊。男子痛苦地看着她,仿佛只要眨一下眼,她便会突然间飞去,然后再也无法相见。 她问:“你很难过?为什么?” 男子说:“不,我并不是难过,我只是生气。” “生我的气?” “是的,生你的气。” “为什么?” “因为你竟然忘记了我!” 为什么我应该记得你?萦尘想问,却没有问出来。不知怎的,她的内心竟也生起气来,虽然她也弄不清自己在气什么,是气这个人在生自己的气,还是气自己为什么竟会忘记了眼前的这个人?总感觉自己像是失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多得让她数也数不过来;总感觉自己像是丢弃了太多太多的回忆,而眼前这人就是最重要的部分。 心灵,是空荡荡的,仿佛被剪刀剪碎了一样! …… ****** 罡风乱起,惊雷不断! 王母娘娘的这一击还未出手,天盘便已有松动的迹象。日月倒退而去,无数颗流星坠向人间。上元夫人仍然支撑着由阴阳二气聚成的蓝色恒星,唇边竟溢出了鲜血,显是要拼死一博。 二十八宿悄悄退却,九曜五方心胆皆寒。无法控制的恐惧,压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娘娘,别再斗了!”一个女仙再也承受不了这份恐惧,不顾一切地飞过去想要阻止王母,还没等她靠近,紧围在王母身遭的青气便已腾出阴火,燃在她的身上。众女仙慌忙将她救回,却见她的脸上与身子已全是水泡,奄奄一息,容颜尽毁。 魏夫人本在沉思之中,未看清向王母飞去的是谁,此时更是无法认出,细点身边人数,才知是新登天界的女仙萼绿华,忙让人将她送回瑶池治疗。再向王母看去,只见王母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仍是盯着上元夫人,纠集着远处星辰。 一点寒光飞来,正是女仙王妙想适才放出的飞剑,飞剑落在王妙想手中,泛起一点灵光。魏夫人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王妙想,王妙想悄然向她说道:“玉皇正在赶来,连南极仙翁与紫微大帝也在途中。” 魏夫人微微点头,心中对他们是否能赶得上却毫无把握。天界稍一异动,人间便有浩劫,更何况王母与上元夫人刚才那一次交手,竟凭空造出了星河,只怕要经历数百年的战乱才有可能消除对人间的影响。而王母现在的这一击凝而未发,天盘便已松动,一旦击出,莫说上元天将被毁去,只怕整个上三天也难瓦全,上三天若是崩溃,另外六天又如何能够幸免?连锁反应之下,人间界还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实在是难说得很。 等待间,却见王母手中的玉钗泛起光华,竟是已要出手,魏夫人大吃一惊,想要冒着形神俱灭的危险前去拦阻,然而还未等她动身,王母的动作却又顿住。魏夫人静下心来看去,只见上元夫人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来,正是玉清宫六公主瑞和仙子。 瑞和仙子在远处看着王母娘娘,叫道:“母亲,难道你真的想连女儿也杀了么?” 王母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动不动,竟是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天地间变得极是安静,静得让人无法呼吸。魏夫人小心地接近王母,在她身后低声说道:“娘娘,为了一个上元天,毁去整个天界,并不值得。” 王母仍是没有说话。 青色屏障越来越深,分天之阵即将完成。屏障的另一头,也不知瑞和仙子对上元夫人说了些什么,使得上元夫人在叹了一声后,慢慢地收起了无量玉华尺,她所聚集的阴阳二气也开始散去。上元夫人看着王母娘娘,柔声说道:“姐姐,你知道我素来是不愿求人的,你我姐妹一场,却落到这个地步,阿环亦有不是之处。如今,阿环也不想再争什么,只望姐姐手下留情,容阿环就这样去吧。” “娘娘……”魏夫人亦领着众女仙跪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王母娘娘的裁决,却不知王母的心中亦不好受。她一向骄傲,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无一不对,无一不是从大局考量,然而,自己刚在仙界中登上了新的高点,最好的姐妹和自己的女儿便要叛自己而去,别人只当她心狠,却不知她正是因为极重情义,反更容不下这种背叛。然而现在,当所有人的生死都取决于自己的转念之间,甚至连从不肯认输的上元夫人,此刻也向自己低下了头,她本该觉得满意才是……可她的心中,为何不但没有半分的喜悦,反而变得更加地心灰意冷?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母亲,你可还记得光严妙乐国是如何被毁去的?”瑞和仙子看着王母娘娘,眼中含泪,“若不是你与人斗法赌胜,又怎会使得整个昊天界崩溃?然而,环姨没有怪过你,父亲和姐妹们也都没有怪过你,我们跟着你一起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从仙妖、争神等劫难中走了过来。如今,环姨只是想带着我和萦尘离开这里,去过另一种更加自由的日子,难道母亲竟不肯放过我们么?” 王母看着瑞和,心里也不禁有些酸楚,自己这一向坚强聪慧的女儿,此时看起来竟是瘦弱得让人心怜。一个男子走到瑞和的身边,握住她的手,与她一同看着王母。直到现在,王母才明白了瑞和为什么要孤注一掷地离开自己,而这让她更加地感到悲哀。 在这些女儿的心中,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母亲? 终于,王母深深地叹了口气,叹息中充满了无奈。聚集的星辰开始散开,在虚空中形成各种美丽的图案。王母的手一松,玉钗坠落,直向下界划去。她转过身,慢慢地离开。 远处,玉皇率着众仙赶到,她却连看也不看,只是沉默着向瑶池飞去。女仙们慌忙站起,分列成两排,整齐地跟在她的身后。 上元天中,上元夫人看着王母的背影,一言不发,而瑞和仙子靠在范抟的肩膀上,静静地流着泪…… ****** 青色屏障已不再透明,分天之阵马上就要完成。 云梯间。 “你还在么?”萦尘问。 “……我还在!”许逊回答。 “可我看不见你了。” “你很想看到我么?” “……应该是很想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如果就这样再也看不到你的话,我会难过的。真的,我现在就很难过,心口很痛……真的很痛……” “你不要难过,只要你还想再见到我,只要我知道你仍然想再见到我,我就一定会去找你的,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我都会去找你的……” “你不生我的气了?” “我从来就没生过你的气,从来就没有。”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许逊,我叫许逊,你可不要再忘了。” “我叫萦尘!”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因为我说过我喜欢你,在这一世,在前一世,在无数个前世,我都说过我喜欢你……” 青色屏障骤然一幻,然后便消失无踪,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整个上元天。 许逊孤独地站在那儿,看着那突如其来的空旷,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萦尘有没有听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依稀间,他似乎听到萦尘在离去前对他说: “要来找我啊!” …… 后记 东晋后期,佛学东渐,依附于当时在士大夫中盛行的玄学,亦即“佛玄合流”。佛玄合流使佛教得以在东土立足,并开始摆脱玄学,以“因果报应说”、“彼岸说”等教义吸引信徒,大有取道教而代之之势,引起了天庭的恐慌。 为了对抗佛学的传播,原本高高在上的天庭亦开始留心下界信仰,让一些得道的三清弟子在人间广收门徒,而其中最为世人所知的,乃是句曲山的茅山宗与逍遥山(亦即西山)的净明宗。两宗皆属于上清一脉,奉元始天尊与太上老君为至尊。 茅山宗的祖师神为茅盈、茅固、茅衷兄弟三人,又称三茅真君。三茅真君本是生于汉初,得上元夫人《三元流珠经》而成地仙,上元夫人破出三界后,王母娘娘授茅盈《上霄隐书》,令其兄弟三人在句曲山周济民间疾苦,传播上清道法,时长日久后,吴中百姓感其恩德,改称句曲山为茅山,称山中道士为茅山道士。三茅真君由此创立茅山宗。 净明宗创始人本为谌母,谌母随上元夫人离去时留下书信,令许逊接掌净明宗,又让吴猛、陈勋、周广等其他弟子改拜许逊为师。不久后,许逊又前往豫章寻到少年盱烈,解说前事,并将盱烈收入门下,称“靖盱真人”,补十二真君之位。许逊带着十二弟子,遍行天下,济世救人,并编写《净明忠孝全书》以教世人。又过百年,玉皇大帝降诏,封许逊为妙济真君,任天庭御史。许逊飞升后,其门下弟子继续传道,至唐朝时,洞真天师胡慧超撰真君传记,向唐高宗、武则天、唐玄宗宣扬净明教义,使净明宗声名大盛。 南宋以来,因年代久远,净明宗渐渐不为人所知,已近失传。直到元朝至元年间,玉真子刘玉游玩西山,得遇洞真天师胡慧超,向其详细解说净明宗教义,并令其前往乌晶原寻访仙人。刘玉按其吩咐,在乌晶原建玉真坛,果然等到仙人许逊降临,向其面授真言,并授予他《飞仙度人经》。 刘玉得许逊降授道法后,遂“开阐大教,教诲后学”,改净明宗为净明道,奉许逊为祖师,使净明教义再次发扬光大。 而自那以后,三界之中,再无人见到许逊…… (完) 注:文中章节名除第一章外,均出于贺铸诗词。 文/先飞 已发于《飞.奇幻世界》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