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农女桂芝》 农女桂芝 第1节 《农女桂芝》 作者:魔力信号灯 文案: 田桂芝穿越到了古代有着染纸手艺的农户家庭。 这么多…叔!123456个,刚想说是葫芦娃转世吧,什么?六个叔还都和亲爹不一个娘! 亲爹竟然有剪纸和画纸儿的特殊技能? 那必须发家啊! 来来,让闺女好好给你规划规划! 咱以农为本,先提高粮食产量,解决温饱问题,再发展个副业,当个富家翁可不错?至于男人,我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你这官宦之家咱可不敢高攀! 这是一个女主成长发家史 一句话简介:农家女的奋斗人生 立意:幸福的生活靠劳动来创造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田桂芝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篱笆墙 寒冬 数九寒天,一夜冷冽的寒风呼啸吹过,残存的雪水混合着泥土,地面变的冷硬如铁。 京城往西是一片群山,一条白练从大山奔流而出,流过京城郊外,直奔北海而去,大河两岸村庄农田交错,本朝在此建都以来,京郊外的土地都陆续落入了贵人手里,各个村子上的村民大部分靠佃租土地生存。 天刚蒙蒙亮,阳光透过窗棂撒入房间内,田兆升家各个房门就咯吱咯吱的门响不断,当家男主人推开正房大门,五个儿子陆陆续续打着呵欠伸着懒腰从各个房门走了出来。 父亲母亲陆续起了床,再如何轻手轻脚,睡在里侧的田桂芝还是醒了,盯着床边的黄泥墙,感受着墙体透过来的凉意,她又不觉想起了那个没被格式化的前世记忆: 她前世大学毕业后就进城当了幼教,清闲是清闲就是工资不高,她想挣钱在城里买房,就只能靠自己,于是她每天下班后到街上摆地摊,一来二去的赚的比上班还高,在房价还未大涨之前房子就买到了手,又攒了钱盘了个小店,计划白天请人看店,晚上和周末就自己继续赚外快,小日子计划的很美好,谁想激动过了头竟转生到了古代呢! 古代也就罢了,还是个在后奶奶手下讨生活的,这日子真是一言难尽! 当家男主人田兆升是田家庄数一数二的能干人,这能干不是说种地,而是他有一门时下很稀罕的染纸手艺,靠着这个独特的手艺,他养活了一家十二口人。 此时田兆升拿着一串钥匙依次开门,这个院子就热闹了起来,老房子的大门推开,一屋子挂在竹竿架上的红纸被开门的微风吹的发出了‘哗哗哗’的声响,几个儿子从父亲身后绕过,有收纸的有打纸的,有准备染料的,有准备挑纸的小竹竿的,田兆升则升起了小火炉,这么冷的天,那染料不热一下可不好刷纸。 “吱呀吱呀” 老院子里的水井上的井绳一圈一圈的绕起,大郎田树满深一脚浅一脚的一桶接一桶把井边水缸打满,他们家每天的用水量可不少,看这井边的三口大缸就知道,染纸用水量大,不光是兑色(shai),还有清洗,没有口井可不方便。 刚满四十岁的的当家女主人挺着大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她这个年龄肚子又揣了个娃纯属意外,但是有什么办法,怀了你就得生,想象着肚子里可能是个女娇娃,她的焦虑减少了很多,此时听着外面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有点不放心两个儿媳妇,索性也起了床。 院子里被冻的冷硬的地面,让周氏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娘,你慢点。” 大儿媳妇程氏刚出灶房门就看到婆婆跨出了门槛,忙迎上去想搀扶一把。 周氏却微微侧身躲过了长媳的好心,很冷淡的道, “我腿脚好好的哪用的着搀扶?” 她的声音略显尖锐,话里有话的嘲讽着。 程氏眼神一暗收回了手,被婆婆说自己两句无所谓,可说自己的丈夫,她这心里还是不好受! 东厢房里间,田桂芝气的捶了被子,这暗含恶意的话音她听的刺耳无比,想象着母亲正承受的难堪,心里气愤不已,偏偏自己这小胳膊小腿一点用都没有! 周氏进了厨房门,先掀开米缸上的盖子,半人高的粟米缸里已经见了底,跟在婆婆后面进门的程氏上前弯腰挖出一瓢黄澄澄的粟米给婆婆掌眼,周氏伸手把上面的尖尖抹平,又看了眼缸里吩咐道, “今天天气好,你和老二家的把舂米臼收拾收拾,把这米缸装满,估摸着能吃到正月,年底事情多,能早做的先做了。” 婆婆说话的语气带着硬邦邦的支使,程氏却心绪无波,爽利的应了一声, “好的,娘!” 她端着淘米盆出了灶房门,她刚把水缸刷干净,正准备去担水就碰到了婆婆出门,现在正好到井边把米给顺便淘了。 周氏则来到靠墙的碗柜前,打开后里面是满满的一筐豆面窝头,这是昨天傍晚才蒸的,大冷的天不好发面,每次都多蒸一锅,一家人能吃两天,没办法,能吃的都是自己生的,唯一一个肚子小的还不是自己生的! 又想起了不愉快的事,周氏那张本来就黑的脸更阴沉沉的,二儿媳妇王氏在后面看婆婆那精细样直撇嘴,又看她那脸黑的要起风,马上把手里的柴火一扔,上前接过小笸箩,强笑道, “娘,你快坐,要做什么你只管吩咐!” 说着说着眼神扫过婆婆的大肚子,心里起了怨念,‘这当嫂子的还要看小叔子,真是让人笑话啊!’心里又升起那个天天都要想的盼头,啥时候才能分家啊! 周氏对亲儿媳妇的乖觉很满意,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又弯腰在竹篮子里摸了三个鸡蛋出来,这大冷的天母鸡不爱下蛋,眼看着自己要生了,这鸡蛋可是被她当宝贝看着的!就指着两筐鸡蛋坐月子呢! 相较于二儿媳的身材小巧面貌姣好,长媳长的高高壮壮,很快大步流星的挑回来一担水,长子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端着淘米盆,进门就看到周氏那张常年不带笑模样的脸, “娘!” 周氏眼皮都不抬,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 夫妻俩把两桶水合力倒进水缸,田树满挑着两个空桶出门,他腿脚不便,早起干的活就是扫扫院子打打水,水井在隔壁老院里,一担水挑过来能洒一半,这大冷的天媳妇担心他湿了鞋,总是一早过来帮着挑的。 随着灶膛的火升起,灶房里暖和起来,灶台上的三口锅很快就冒出了热气,程氏手脚麻利的把淘好的粟米倒进大锅里,又添上昨晚泡好的爬豆,拐锅里添上几瓢凉水,待水一热,就被舀到盆里,一大颗菘菜剥洗干净,切成大块扔到前面的小锅里煮上。 王氏架上柴火后,把靠墙的饭桌拉到中间,他们家人口多,现在又是冬天,除非来客人,一家人吃饭都是在灶房挤一挤。 柴火渐渐熄灭,灶房里饭菜的香味飘满了小院子,三个女人都回房喊各自屋里的孩子起床吃饭。 田桂芝早就在爹娘起床时就醒了,这大冷的天,实在是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反正她还小,有小六叔在前,说懒也轮不到她。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呼’的吹进来一阵冷风,床上的小脑袋‘嗖’的缩进了被窝里,这风可真鸡贼啊! 程氏一进里间门就看着床上那个小鼓包笑了,这丫头混不像人家那淘气的孩子,知冷知热的,可会猫冬了,弯下腰轻轻拍了拍被子,柔声唤道, “桂芝,快起来吃饭了,吃完饭你要是想睡再回屋继续睡好不好?” 田桂芝一掀被子坐了起来,她早就在被窝里把衣服穿好了。 “娘,外面还结冰吗?” “嗯,冻的地都是硬邦邦的,不过今天太阳好,等会就化了!” 程氏伸开手臂, “地面滑,要不要让娘抱过去!” “不要抱,我要自己走!” 又不真是小孩子,田桂芝可不舍的累着每天从早忙到晚的娘亲,坐在床边套上两双袜子穿上棉鞋就往灶房跑。 灶房里因烧过早饭,屋里明显暖和很多,一张四方大桌子,围坐的满满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三代同堂,就有十二口人,这是田桂芝不敢再赖床的主因,因为晚了一步,就等着饿肚子吧,他们家可没有留饭一说! 灶台上一圈热气腾腾,清可见底的粟米粥,豆味很重的豆面窝头,一大盆腌萝卜条,一盆水煮白菜,就是今天的早饭了! 脑门上只扎了一个小揪揪的田桂芝是全家唯一的丫头,洗脸漱口后在长凳上居中而坐,和左手边的小六叔右边的小堂弟是同等待遇,小木碗里是稀薄的粟米粥,三人面前单独一小碗水煮菘菜叶子,此时三人却都是眼巴巴的看着当家主母,还是小六叔没忍住, “娘,我的蒸蛋!” “急啥,哪天少了你的蒸蛋了?” 周氏瞪了沉不住气的小儿子一眼,从大盆后端出来一个小碗,顺带扫视了桂芝和大孙子一眼,要不是这俩娃,这碗鸡蛋羹可就是小儿子独享了! 嫩嫩的鸡蛋羹散发出一股香味,另一张凳子上的几个半大小子都没忍住吞了口口水,可他们早已经没这待遇了! 六郎眼睛一亮迫不及待伸出小木勺,他比侄女大几个月,长得又壮实,论抢的那肯定是头一份! “停!” 田桂芝早有预防,直接把碗给抽到了自己跟前, “我来分!” 只见她用筷子在蛋羹上画了三条线,鸡蛋羹被均匀的分成了三份,把碗先往最小的堂弟面前一推, “毛毛先来选。” 旁边比她小两岁的毛毛还不会比大小,选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二娘站在儿子身后,笑眯眯的帮儿子舀到小碗里,小桂枝这一点可招人稀罕了。 “六叔,你来!” 田家小六勺子在两块一样大小的蛋羹面前犹豫了半天,终于挑了块自己认为大的, “这块!” 周氏早就在盛饭前一个水煮蛋下了肚,此时眼神瞪了那不争气的小儿子一眼,比侄女大一岁却事事还要听侄女的,真是个笨蛋!又瞥了分蛋羹的孙女一眼,她对这丫头从心里不喜,这鬼精灵的丫头随那家人,皮相骨相都像,越长越像她那死鬼亲祖母。 她自己不会生,一个接一个都是皮小子,好不容易亲儿媳妇进了门,头胎就给他生了个大孙子,外人都说她有福气,可谁知她盼女儿盼孙女盼的眼睛都红了! ‘桂芝桂芝’,那是老头子一直说盼着生个闺女,名字都早想好了,却被这丫头得了去,想想自己肚里的女儿,怕会取个花呀草呀的名字,心里就暗恨! 田桂芝无视了祖母阴恻恻的眼神,在一朝明白这个家庭的结构后,她就学会了无视这种眼神,现下只管大口呼噜呼噜的喝粥,趁小六叔挑选的功夫一碗粟米粥已经喝完了,最后一份蛋羹端过来就着水煮菘菜,自己这顿饭就吃饱了,手心里攥的紧紧的豆面窝头她要等会再吃,一天两顿饭对于正努力长身体的她,真的太不友好了!这窝头她就等中午饿的时候泡热水吃! *** 叮叮叮 清脆的铃铛声绵长悠扬,一辆驴车远远的朝着田家庄上驶来,几只铃铛在毛驴的脖颈上碰撞着叮叮作响,在这寒天冻地里传的很远很远。 田兆升家的院子是真的大,现在的三间正房是和老宅连在一起的, 随着长子次子陆续成家又加盖了东西厢房,父母过世后,老宅就并了过来,从外面看长长的黄泥墙,在这田家庄可真是头一份。 低矮的茅草屋黄泥巴墙,尽管没有一间砖瓦房,却是十里八乡数的出来的好人家,田兆升家人丁兴旺在周围村子都很有名,这些年家里几个儿子陆续到了成婚年龄,家里的门槛都被媒婆踏破了好几根! ‘叮叮叮’ 清脆的铃声屋里吃饭的众人都是凝神,铃声堪堪停在了自家门口,‘汪汪汪’门口的大黑狗焦躁着提醒着主人有陌生人靠近。 坐在门口的田家老三把碗里的稀饭一口喝下,起身快步去打开门栓,不管是亲戚还是来拿货的,都不能让人在外久等! 大门打开,果然是位熟人,三郎眼神明显一亮,热情道, “大姨,快请进!” 这可是给自己牵红线的媒人,他一时心里有点激动。 鬓间别了一朵大红花的妇人,看着眼前高高壮壮的小伙子,脸上喜意难掩, 农女桂芝 第2节 “哎呀,半年没见,三郎又长高了不少!” 听到外面儿子喊大姨,周氏从灶房里迎了出来,面对着熟人面上都没有几分欢喜,一贯的冷淡腔调,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妇人则和她相反,对她的冷淡无视之,一扬手里的帕子,快步上前笑道, “我这估摸着你该生了,在家坐不住来看看!” 外面来了客人,还在吃饭的人都快速的往嘴里扒饭,田兆升先放下碗筷来到院子对着突然到来的访客客气了一句, “大冷的天莫在外站着,都到屋里坐吧!” 说完就背着手往隔壁走去,眼看就到了腊月,正是年底最赚钱的时候,他忙着呢! 第2章 媒人带话 随着父亲 随着父亲的离开,几个儿子也都纷纷放下碗筷,跟着父亲到了隔壁院子。 老院子的两间厢房的茅草屋顶已经破败不堪,改做了猪栏和鸡栏,靠大门口是个牛棚,一头大黄牛正在咀嚼着草料,看门的大黑狗在警示过主人有生人来访后,又缩回了窝里,此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迅速窜了出来朝着主人的方向低声‘呜呜’着,尾巴摇的欢! 走在最后面的四郎手里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剩饭,得到了大黑的热情欢迎! 老院子里有一口水井,靠墙是一排排整齐的竹竿架子,架子下面斑斑点点的红色显示着他们家的行当。 田兆升推开堂屋门,一股热气扑来,房间靠墙的位置一个红泥小火炉还有炭火在烧着,炉子上的水已经烧开,田兆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四个儿子,平时为了严肃不苟言笑的脸涌上了一丝笑意, “三郎,把热水拎到堂屋去招待客人。” 跟在二哥后面刚进门的三郎一怔后脸色微微一红,一把抓起抹布垫着水壶滚烫的把手,闷头快步往外跑。 “嘿嘿” 其余的三个兄弟心领神会的偷笑! 田兆升转眼就是脸一板, “都去干活!” 三个儿子都怕这老爹,缩缩脖子立马各就各位忙活起来。 田兆升则蹲下身往炉子里扔了两块木炭,用火钩挑起地上的炉盖盖上,火钩子掏了掏炉子底,炉火瞬间旺了起来,却因为炉盖的遮挡,没有火苗冒出来,但是坐在旁边的他立即感到了火炉里开始上升的热度。 屋里靠西边的墙上是一张案几,上面铺着厚厚的一沓白纸,白纸旁边是一个木盆和排笔,二郎把案子上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已经看不清颜色的破外衣穿上,抓起木盆旁边的排笔往调好的染料盆里搅合均匀后,在盆沿上轻轻一拉,排笔带着饱满的红染料如同游龙在白纸上游走, ‘刷’ 一笔刷完,排笔立于盆边,又一个略干的排笔拿起来,把刚才的纸面又刷过一遍,把空白和染料多的地方找平后,一张颜色鲜亮均匀的红纸新鲜出炉。 排笔往盆子边‘吧嗒’一靠,顺手拿起旁边一根小竹竿掀开案几侧边的白边,竹竿放到红纸的未过半之处,轻轻一挑,红纸就脱离了案几,飞到了身后的竹竿架上。 今天天气不错,昨夜的大风已经过境,外面微微的冷风能加快湿纸的干速。 早起的父子们已经把屋里的架子摆满,一顿饭的功夫,屋里架子上的纸已经半干,四郎放心的伸手把撑着红纸的细竹竿拢紧,从架子上抬起后拎到了外面的架子上展开,阳光正好,这些红纸挪到外面很快就会晾干,很快,外面空旷的竹竿架子很快就挂满了一张张大红色的纸,空旷的小院随着红色的闯入变的热闹无比。 *** 东厢房两间是田桂芝一家三口的卧房,此时外间门口大开,一张破桌子摆在门口,此时阳光正好,照进屋内驱散些许的寒冷。 大郎田树满有一双灵巧的双手,面前的小桌子上是他昨日画好轮廓的剪纸,此时一手剪刀一手红纸,双手如行云流水,剪刀所过之处,一张张剪纸露出了美丽的轮廓,有那中间剪刀不能及之处,就要等下用小刻刀来完成,他手里的剪纸可真当的上是别出心裁的,能在京城卖的不错就可见一斑,往日桂芝在旁边打下手时总是称赞父亲‘巧夺天工’‘给这平凡的纸张赋予了生命’只是今天女儿却罕见的一声不发。 田桂芝此时哪有心思看剪纸啊!她的耳朵竖的老高,努力收集着隔壁不严实的窗户里透出来的些微话语。 这个妇人所为何来,大家都心里跟明镜似的,祖母娘家村子上的出了五服的同族姐妹,平时是没有来往的,只是帮三叔牵了红线来过几次,这时媒人上门,怕是要商量婚事了… 心绪翻滚着,田桂芝扫了一眼北面的三间正房和对面的三间西厢房,二叔一家和自家一样,占了两间厢房,还有一间是粮仓,明年三叔娶亲,家里可没有空闲的房间了,努力压了压跳的略快的心脏,她盼着的分家是不是有希望了? 田树满看着女儿眼巴巴望着的方向,也没忍住抬眼看了对面一眼,不觉间,他手上的剪刀也慢了下来,在这时刻,父女俩的心思同步了。 坐在刚刚被两个侄媳妇快手收拾好的饭桌前,妇人羡慕的夸赞道, “看你这些儿子个顶个的精神,你真真是个福气在后头的!” “要那么多皮小子干啥,没个贴心的,我现在就盼肚子里是个女娃,等老了也有个知冷知热的!那才是有后福!” 周氏不冷不热的说道。 妇人眼神在她尖尖的肚子上扫了一圈,心里暗啐了一口‘你就没那个闺女命’嘴上却说的好听的很, “妹妹心肠好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的妯娌俩被婆婆支使着煮好茶后,一人端着一个破木盆出了厨房,关上门后两人相视一笑,虽没说话可都明白对方的心思怕是一样的。 贵客直到两个碍眼的出了门,才停了漫天的乱扯,脸上笑出了褶子,□□扑扑的往下掉,嘴里一口大黄牙上下交错,一脸羡色, “妹妹,等来年三郎娶了新妇,又多一个伺候你的了!” 周氏却无视了她的笑脸,冷淡道, “都是些讨债鬼罢了!” 周媒婆笑脸微僵,这妹妹活了半辈子还是怎么噎人怎么说! 她也懒的说废话了,挑明来意, “冯家大郎当差的主家升了官,他也升了管事,给妹子的陪嫁又照着京里新兴的样式打了柜子,就是担心你这老房子怕是放不下…” 周氏眼皮一跳,就说这媒人来的蹊跷,当下冷哼了一声, “真是笑话,这周围的村子里有几家比我家宽敞!” 媒婆紧了紧手里的帕子,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直说吧!你儿子这么多,等三郎成亲你准备腾哪间给他做新房呢?” 说着她的身子往周氏身边一探,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我可是知道你是最疼三郎的,不如… “你等下!” 周氏心下一跳,推开房门对着院子里晒衣服的二郎媳妇喊了一嗓子, “老二家的,喊你爹过来一下!” 田兆升坐在门口凳子上闷头抽了两口烟,淡淡的烟雾中,他的脸色有点冷, “冯家这却不地道啊!你带话回去,我田家长幼有序,要分家也是从大的来!绝不会坏了规矩!若是他们执意进门就分家,这婚事就作罢!” 他心里很窝火,和冯家结亲时他家大郎只是个跑腿的下人,自家都没嫌弃他们家做奴才,却一朝得势就想让妹子进门就当家? 田兆升又不是个普通的庄稼汉,此时他有点后悔这门婚事自己当初定的草率了,这个冯家自己还真是不甚了解,只以为妻子的娘家姐妹肯定挑个最好的,现今看来… 只是周氏却不舍的这门亲,那冯家丫头长的水灵手又巧,一手绣活能卖到京城的铺子里,能有这么个媳妇她觉得特有面子,于是夜里各种说未过门三儿媳的好话,奈何田兆升在长幼有序这件事上,心里有着自己的执着。 一夜过后,田兆升起床先把三郎单独叫到跟前一问,看他那提起岳家一幅喜形于色的样子,他心里暗叹了口气,儿大不中留啊。 傍晚,收拾晾干的红纸活计由几个儿子干着,田兆升扛着烟袋锅子在村子里打转。 两天后,下了一场大雪,纷扬的大雪让天地银装素裹,天阴蒙蒙的,空气湿哒哒的,这是一个老天给他们家的休息日子,几个小的被父亲准许去村里找伙伴玩耍,田兆升则带着三个年长的儿子在村子里转圈,长子腿脚不便,他们走的很慢,不时的吸几口水烟袋,指点着村子里的几块空地,回来后三个儿子都面带喜色,只剩这个当爹的眉头微紧。 他们家有这门刷红纸的手艺,日子比一般的农户肯定要强不少,就看他家这么多儿子都立住了就知道家底挺厚实。 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红纸值钱,那白纸也不便宜啊!他们家的现钱都压到货上了,但是斟酌过几天后田兆升还是下了决心, “我看中了三块建房子的好地,今年过年清清货,明年先把三个儿子的房子给盖了!” 当家的这一句话让周氏只觉得五雷轰顶, “什么?你疯了!” 自己口袋里的铜钱纷纷插上翅膀开始飞走了!□□的听话能干的长子长媳要离开自己的掌控,周氏直觉一颗心都凉了,刚想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一下子摸到了圆鼓鼓的肚子把这个念头打消了,直接扑到了当家身上开始撕扒他, “你个天杀的!没良心的,你是要我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啊!” 周氏开始了一哭二闹把戏。 原来田兆升反复思量过后,那就是该分家了! 家里这么多儿子,若是不立好规矩,以后自己老两口老了可就坐地上了,现在这还没进门就想强人一头必须给压下去,站着任媳妇撒泼, “开春先给大郎二郎盖房子,麦收过后给分家,三郎秋天娶亲后先在老宅住满一年再分家!没有新进门媳妇不伺候公婆的道理,若是他们不同意,这婚事就作罢!” 所以田大郎不满一岁就没了亲娘,能顺利长大娶妻生子,田老头的大事不糊涂还是占了主因的,只是可惜,他这个婆娘是个拖后腿的! 第3章 盘算 分家的想法 连未过门的三个儿媳妇在内,论能干那还得是老大家的,她一进门周氏就轻松了很多,所以二郎媳妇她精挑细选了个性子温婉干活麻利的,到了老三这里不知犯了哪门子邪,多少媒婆上门就点头了冯家那丫头,此时如何会同意,气的眼睛都红了, “冯家这门婚事绝对不能退!” 周氏本来长得就挺粗糙,这一番狰狞的面目更是没眼看,田兆升心里有些不耐烦,终是看着她的大肚子忍了下来,努力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放缓了语气, “长幼有序这是规矩,老三必须在老宅成亲,你不是很满意冯家丫头吗?成亲在家里你帮着管教一番岂不更好,老大老二分出去家里也清静。” 当家的明显退让的话,让周氏的哭闹声明显小了下来,这个家谁做主她还是明白的,她伸手摸了摸肚子,真的认真盘算起来: 那天媒人带话来孩子他爹直接给一口回绝了,那边肯定还得来人商谈此事,到时候自己再说成亲一年后分家也算是退了一步,估计冯家也就是想要个分家的准话,只是自己口袋里的银子给亲儿子可以,这继子拿一文都像在割自己的肉,不由脑筋一转出个主意, “咱家里的活太多了,我这马上要生了,要看孩子要做活,就靠那三儿媳妇可不行!” 这也是实情,周氏以前也是个能干的婆娘,可随着长媳的进门,她学会了偷懒和支使,闲散了六年多的时间,你让她还像以前一样起早贪黑的从早忙到晚,她已经做不到了。 田兆升微微拧眉,两个儿子分出去过,一下子少了六口人,就家里几口人吃饭两个女人难道还忙不过来? “平时那些粗活让老四老五干,实在忙不过来你喊两个儿媳妇过来帮忙她们也说不出不行来!” 周氏却还是不愿, “可是刷纸要本钱,这两年红纸越发好卖,别耽误买卖才是正经,分家的事不如再等等,离三郎成亲的日子还早呢!” “这个让我再想想…” 想起那白纸的进货价,田兆升没有一口否定这个建议,周氏看着背着手出门的丈夫,脸上露出了丝冷笑。 既然一定要分家,她就先给那碍眼的随便搭两间窝棚打发出去,想和自己亲儿子一起盖好房子那绝对不可能。 至于大郎那能赚钱的剪纸和画纸儿她以前是不舍的,可是这家早晚要分,她思来想去想出了个好主意,大郎每张不同的画纸和剪纸她都留了一张下来,这几年她一直让三郎四郎照着画和剪,画纸还差点,这剪纸却学了个七七八八,已经能掺着卖钱了,等以后分了家,没老头子帮着卖,看那命硬的日子咋过… … 农女桂芝 第3节 提起田树满的身世邻居都会摇头叹一句是个命苦的,他的亲生母亲在他还没满周岁时又有了身孕,自己却一无所觉,只以为生儿子后一直都没来月事,每天都为了这个小家忙碌的脚不沾地,不小心摔了一跤后直接一尸两命,只留一个嗷嗷待哺的还没满周岁的幼儿。 俗话说祸不单行,田树满在两岁多时生了一场大病,发烧到人事不省,田兆升连夜抱着儿子借了驴车赶到了最近的镇子上,那里有位颇负盛名的大夫,谁知这大夫一看就摇头叹息, “他得了小儿麻痹,这个我治不了!” 这是妻子留给他的命根子啊! 田兆升当时眼睛通红,‘扑通’给大夫跪下了, “还请大夫指条活路!” “京城!” 田家庄离京城不远,快马加鞭半天就能赶到,田兆升回家后带上了全部家当抱着儿子赶到了京城,半个月回来后,儿子走路就是一深一浅,右腿膝盖到脚踝都异于常人,那个天天跟在父亲后面跑来跑去的身影不见了,经常坐在小板凳上发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已经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不同。 “儿啊!娘知道你心里还没放下丽娘,可你个大男人如何会照顾孩子,都说后娘不好,其实也不尽然,总有心肠好的姑娘,咱仔细挑挑你看如何?” 田兆升终于点了头,在亡妻过世三年后,娶了新人进门。 可事实就是,后娘终归是后娘,在新妇有了身孕之后,一反刚进门时的小心翼翼,变的矫情爱挑刺。 三四岁的孩子是最调皮的,哪有可能不犯错,亲娘手里错了也是个孩子,后娘手里错了就是错了,会骂你不懂事,孩子哭心里会厌烦,骂你不听是吧,揍两下看你还敢不! 孩子的哭声让爷爷奶奶不落忍了, “家里房子太紧巴了,你弟成亲还早,咱再起三间房,你们小两口搬过去住,省的家宅不宁!” 田兆升刚攒了俩钱接着老宅的墙又起了三间新房,新妇满意的搬到了隔壁新家,五岁的大孙子就留在老房子,田树满每天跟着小姑后面学打猪草,帮着砍柴烧火,安安静静的当着小尾巴。 又是三年过去,小姑出嫁了!后娘第二胎才刚怀上,祖父祖母年轻时累坏了身子,二儿子成亲后也搬出了老院子,二老跟着长子过,不能赚钱还要儿子花钱买药,自然要看儿媳妇脸色过日子了!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哪里都需要用钱,一家之主田兆升为了多赚钱,他会经常出远门送货,而他离开后,周氏的贤良面具揭开,她很聪明,不会无缘无故打骂孩子,总是抓住孩子的错处来顿狠的,公婆要是护着她就一起骂,还指着看热闹的左邻右舍让评理, “大家伙来评评理,这孩子犯错了我管教怎么还成了我这当娘的不是了。” “他还是个孩子…” “小时偷针大了就能偷金不知道吗?” “可他没有偷针,他只是打破了个碗!” “那碗不是花钱买的吗…” 邻居摇着头纷纷离开,哪家孩子不打两个碗长大哟!更何况那么小的孩子就让他洗碗,真真是后娘的心… 田家的院子经常会传出争吵声和打骂声,那是一段家宅不宁的日子。 就在田树满每天被打骂的怀疑人生时,外公家送来了喜讯,他小舅舅十几年寒窗苦读,今朝中了秀才,进门看到外孙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手上肿的老高的红印子,外公老泪纵横的抱着孩子离开了!他这一年忙着儿子的科考,把外孙给疏忽了! 他在小舅舅家过了五年好日子!舅舅教他读书写字,外婆教他剪纸,外公教他画年画,每天都过的很充实,吃的饱穿的暖,越长越像母亲也像外公,长成了一个很俊的小伙子,直到舅舅考中吏员要到京兆府任职书吏才被父亲千求万求的接回来! 有了舅舅这个靠山,田树满能写会画,又被舅舅外公反复叮嘱回家后小心行事,父亲这些年也有了固定的客户,不需要经常离家,周氏的满腔不满化作了一张阴沉沉的脸,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就连亲生儿子都得不到她几个笑脸。 东厢房的里间,田树满走了半天路有些累,鞋子早已被雪水浸湿,换了鞋袜后靠坐在竹椅上歇歇,程氏轻手轻脚的从厨房里端来一碗热水,有点不安的问道, “你们去干啥了?娘的嗓门老高了!” 田树满接过碗,热乎乎的一碗水下了肚,对着媳妇哪里还是外面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让这昏暗的房间都亮了几分。 “爹带我们挑了三块空地,准备开春建房! ” 程氏眼睛瞬间瞪的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丈夫的话又念叨了一遍, “真的要了三块空地,明年春天建房?” 幸福来的太突然,让她以为在做梦,伸手掐了自己手背一把,‘嘶’好疼。 田树满拉过妻子的手腕,看着手背上面不明显的红印子,笑道, “还好你本来就黑!” 程氏闻言一恼,伸手在丈夫手背上一拧,田树满白皙的手背立马起了个红印子,他天生皮肤白皙,这点红印子可太显眼了!立马程氏就后悔了!嗔怪道, “你咋也不知道躲躲?” 田桂芝偷偷从门后缩回了头,这爹娘可真腻歪的没眼看,以她前世看遍狗血剧的经验来看,这俩口子绝对不是外面说的那样不般配,弄不好俩人定亲前就互有情意,事实也却是如此,想当年初到舅舅家,一帮小子围着他说‘小跛子,’其中就有程氏的弟弟,程氏挥着洗衣的棒槌把这帮小子打了个鬼哭狼嚎,从此这位玲玲姐就是他的女神了! 身子躲在门帘后,田桂芝小声问, “爹,娘,咱家明年就能住上新房子了吗?” 程氏回转身子把女儿从外间拉进来,摸摸她的小朝天辫,叮嘱道, “还不确定,你出去可莫要多说话!” “嗯嗯,我知道,要等肉肉吃到肚子里才能说,不然会被别人抢去的!” “小鬼头!” 程氏揽过了女儿,女儿的懂事让她欣慰却又心酸,夸小孩子懂事有眼色在她的认知里,那个孩子必然是日子过的小心的。 第4章 小姑子 助力 程氏短暂的喜悦过后,又想起了刚才听到正房里婆婆的哭喊声,这分家怕是不会顺利, “你说要不要给舅舅捎个信?” 说起田树满的舅舅杜明辉,那是周氏气焰不敢嚣张的主要原因,只是杜明辉鲜少登门,亲姐姐成亲两年就死了,他对田家非常不待见,总共就来过田家庄三次,一次送姐姐下葬,一次给外甥说亲,眼看着外甥都过十六了,亲事还没个动静,他就亲自上门过问, “姐夫,你当时接小满回家就说给他看婚事,如何现在还没定下来?” “这?” 田兆升为难道, “我找过媒婆,可她们给介绍的那些都太…” 他这个做父亲的是想给长子找个能干的媳妇,好把家给撑起来,可一个个登门的媒婆提的人都没一个让他满意的,事情就拖了下来。 他却不知道,这都是自己那好媳妇的功劳,田树满离家五载,那就是后娘容不得的结果,周氏这五年在村子里的名声可不太好,等田树满接回来都长大成人,进门就伺候后婆婆是很多当父母的心里过不去的坎,再加上田树满身有残疾,干不得重活,这些都是他说亲路上的拦路虎! 初时田兆升找媒人时一个个都摇头,可随着田树满回村时间一长,他的优势显现了出来,他亲娘给他留了一幅好皮相,又跟着小舅舅读了五年书,静静的坐在那里都让人赏心悦目。 经常帮着村里人读写个书信,还会帮着妇人画花样子,剪纸画年画能卖钱,不觉间就越来越讨左邻右舍的喜欢,好名声传了出去,周围村就有几个家里兄弟多的好人家有意,可周氏如何肯让他过好日子!好人家的都让她给回绝了! 有那寡妇带着孩子想改嫁的,有同样身有残疾的,有家境实在穷的揭不开锅卖女儿的,这样的人家才能到了田兆升耳朵里,那这个当父亲的如何会满意,田树满更是不点头,一来二去这婚事又拖了两年。 杜明辉收到了外甥的信后登门了,他此次是有备而来, “我现下虽住在京城,可族里也经常回去,村子里有个能干的姑娘和大郎很般配…” 亲舅舅给外甥说亲事,这事挑不出错来。 杜明辉几年官场下来官老爷的威严很足,眼睛只轻轻扫过周氏一眼,周氏激灵灵打了个颤,那满肚子小心思无所遁形,不敢多言。 可她还是厚着脸皮跟着田兆升一起去杜家村走了一趟,程氏长的高大壮实,五官长得很粗糙,说相貌普通都很牵强,和那碍眼的虽然是个跛子,却是全村长的最好看的长子一点都不般配,再加上一贫如洗的家境,都十八岁了还未出嫁,诡异的满足了心里那微妙的小心思,当即就点头同意了。 却不知道他们点头后,那碍眼的继子一夜辗转反侧,却是兴奋的失了眠! 外甥成亲,杜明辉上门来喝喜酒,和外甥细细叮嘱, “你继母要是太刻薄你就带着媳妇到京城寻我。” 他不是没想过让外甥成亲单过,他帮衬着安个新家,可外甥因身体残疾不能科举,读书上委实有天分,他希望姐姐的后人能有出息,这些于名声有碍的事情就尽量避免,他也就是在姐夫每次进城来走动时敲打几句,有自己给外甥撑腰,谅那毒妇也不敢作妖。 “舅舅啊!分家的事他不好插手。” 田树满轻轻摇头, “我想给小姑捎个信!还有二叔,我抽空去坐坐!” 这次是分家最有希望的一次,他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不止老大想分家,老二也想啊!此时对门的二郎夫妻也是喜笑颜开,盼着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建房的地选好了,下一步就要备料了,可是田兆升又恢复了整日窝在家里刷红纸的日子,也没提泥砖,也没提木料准备,这如何像年后盖房的样子? 这个分家看样子还得让人帮着添把柴啊! 田树满的三姑田英嫁了五里之外孙家村一个手巧的木匠,这时代对匠人的限制并不多,离京近的手工作业者结成了行会,京城贵人多,活计也多,通过行会的介绍,他的活计一年到头都有,再加上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小日子过的很是红火。 孙木匠是家传手艺,幼时被父亲逼着读过几年书,此时接过来信,寥寥几句话一眼扫过,不由的心里一喜。 田英在旁边忐忑不安,催促道, “大郎说啥?” “是好事!你大哥终于想分家了!” “真的?” 田英眼睛瞪得溜圆,委实不敢相信,现下农村家里兄弟少的都是等孙辈说亲事才开始分家,但大哥家不一样,他家六个儿子,不可能等到孙辈成亲,但是那个嫂子如何肯的?自己又不是没有试探过,可嫂子话里话外就是父母要靠着长子过,根本就是想使唤大郎一辈子。 “大郎信里写三郎那边要成亲即分家,你哥就想着先把大郎二郎给分出去,但你嫂子还没点头。” “我明白了!” 田英意会的点头,普通人家靠长子没的说,可大哥家可不普通,嫂子自己生了五个,眼看肚子里一个马上又要生了,还想大郎给她养孩子,心太黑! 现在三郎媳妇没进门就搞这一出,按理她应该很生气,可心里那诡秘的喜悦却压不住,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我得好好寻思寻思该怎么让大哥快点把家给分了…” 看媳妇那摩拳擦掌焦急的样子,孙木匠劝道, “你这都出嫁了,何苦去得罪嫂子!” “你都说我出嫁了,我还怕得罪嫂子?” 田英直接一个白眼翻给他。 “你那六个侄子呢?” 在这个姑父眼里,六个侄子的助力可比一个强多了! 田英没好气道, “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心疼大郎!” 她偏心偏的理直气壮,必须要大郎独立门户把日子过好给那毒妇看看,否则自己都咽不下这口气,结婚这么多年了,她都忘不了未出嫁前隔着墙嫂子那尖酸刻薄的声音! 现在大郎能赚钱了,她还想使唤一辈子,做梦去吧! 农女桂芝 第4节 孙木匠不敢再发表意见了,这媳妇的娘家事,他说多了得罪媳妇可不划算! 田英把书信叠好,就急着往外走, “我收拾点东西,明天就回去一趟!” 孙木匠忙一把拉住她, “急啥,大郎说让你寻机寻机懂吗?” “我真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田英顿步,这样回去确实不太好,可她真是怕那嫂子作妖啊!眼睛一转,眼下倒是有个机会 “这不到了腊八节了嘛,到时候我回娘家送腊八粥,你这样这样…” … 明天就是腊八节了,田桂芝坐在板凳上挑了一天的豆子,爬豆、黄豆、花生… 毛毛还小分辨不出好坏,捡起一个自己觉得好的黄豆, “大姐,你看这个行吗?” 田桂芝分神看了一眼,夸道, “又大又圆,毛毛挑的真好!” “哼!” 小六叔坐在凳子上发出一声冷哼,看看自己的小碗快满了,就把小碗往侄女面前一放, “桂芝,你看我挑的干净不?” 停下手里的活,田桂芝惊喜道, “六叔你这么快就挑一碗啦?” 伸手在小碗里一翻,没有一颗坏豆子,翘起大拇指夸奖道, “挑的真干净,六叔你真能干!” 六郎就挺了挺胸,把小碗的黄豆倒进了锅台上的木盆里,又乖巧的到了簸箕前坐下继续拣豆子。 周氏坐在门口看着那事事听桂芝话的六儿子气的暗咬牙,可偏偏死丫头又没做错什么,连给她发作的机会都没有。 一夜的浸泡,豆子都饱胀了起来,一大早全家喝上了一年当中唯一的一次稠稠的腊八粥。 吃饱喝足的一家人都各自忙活起来,靠墙的石磨上面遮盖的草帘子打开,程氏端来一盆热水把磨台冲洗干净,等下要磨一大盆的黄豆。 田兆升上次兑好的一缸红色染料已经见了底,这些日子红纸下货很快,不光京城要货的多,各个乡镇里那些杂货铺也都开始上货,甚至周围村子的货郎都要来拿些,他估算着红纸在年前还能再刷一缸,就想今天把染料给兑了。 兑染料的方子里要用一些豆浆,正好再做一锅豆腐,豆腐兑菘菜炖煮一家子都喜欢吃。 孙木匠赶着驴车停在大门口,听到门外动静的周氏一抬头就看到了从驴车上跳下来的小姑子,眉头跳了跳,脸又耷拉了几分,不欢迎的态度很明显。 对上大嫂的视线,田英心里嘀咕了句‘天天甩脸子都把那有福气的圆脸甩成了个鞋拔子脸了’脸上却笑意盈盈,眉眼一弯,朝院子里高声喊道, “大嫂,我给你们送腊八粥来了。” 周氏撇撇嘴,谁稀罕你的腊八粥! 里面推磨的程氏看着小姑来了,忙把笤帚往磨盘上一扔,手在围裙上一擦,迎了上来, “小姑,姑夫,快请进屋。” 这才像是见亲戚的热乎劲啊!田英高兴的直点头, “你忙你的,我这又不是外人,” 说着转头对大嫂道, “嫂子,外面怪冷的,你身子重,到屋里歇歇吧!” 周氏却不领情, “我哪有那个福气啊!这一家子人张口等饭吃呢!” 田英笑脸一僵,大嫂这张嘴真是不讨喜,两个儿媳妇那么辛苦的操劳家务都赚不到句好听的!以为媳妇和儿子一样吗?不会笼络儿媳妇的心,以后有你受的! 田英的到来,除了周氏,一家人都很欢喜,姑父端了一盆腊八粥,手上还拎了一条肉放到灶房里。 中午又有热豆腐又有大肉吃,几个孩子都高兴的很,六郎被父亲支使着去喊二爷爷过来吃饭,田桂芝则拉着小表姑孙晓红进了东厢房。 “桂芝,想不想我啊?” “想!” 桂芝嘎嘣脆的回答取悦了小表姑,她确实很喜欢这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小表姑,望天,她已经习惯自己的小辈分了。 名为姑侄俩,实际感情好的跟小姐妹一样,两人手拉手坐在床边,孙晓红神秘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嘿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淡淡的肉香味飘到了鼻尖,田桂芝闻到香味馋虫勾起,隔着油纸包满足的嗅了嗅, “哇!好香!” 可怜见的,她都半个多月没闻到肉味了! 屋外有脚步声走近,桂芝忙把油纸包塞到床边的藤箱里,回头朝着进门的娘亲撒娇, “娘,你吓我一跳!” 程氏莞尔一笑, “你胆子有这么小吗? ” 她手里端着两个冒着热气大碗,家里的茶盏只有那几个,客人一多就不够用了,好在都不是外人,索性就拿碗来用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怪冷的吧,表妹先喝口热水暖暖肚子。” “谢谢嫂子!” 程氏外面好多活等着自己做,对着女儿叮嘱道, “你和晓红在屋里玩,等饭好了喊你们!” 两个小丫头就笑嘻嘻的看着她点头不已,这冷的天让她俩出去也不可能啊! 第5章 劝说 各有心思 待程氏出门后,孙晓红打开自己带来的包袱, “我这些日子开始学针线活,给你做了件棉坎肩,你来试试。” 这是孙晓红的有心了,棉坎肩穿在里面不招人眼。 喜滋滋的接过新棉坎肩,田桂芝立马就套到了里面,心里内牛满面, ‘新棉花就是暖和啊!等我有钱了,一定做他个十件天天换着穿!’ 掂着脚尖,田桂芝把箱子上属于自己的小竹筐勾过来,从里面掏出自己的杰作, “表姑,你学做针线活,我也学剪纸了,这是我剪的‘福’字,送给你!” 孙晓红欣喜的接过桂芝递过来的红色剪纸,打开一看惊呼道, “哇!你不要告诉我这‘福’字是你自己写的!” “那当然不是我写的,” 田桂芝失笑, “我现在才认得几个字而已!” “那也很厉害了,我每次让我哥教我认字他都不情愿!” 田桂芝想到表叔那调皮捣蛋的性子,眼睛一眨坏笑道, “是不是他自己都没学会呀?” 孙晓红瞬间领会了桂芝话里的含义,同样眼睛一眨, “咦?我怎么没想到,可让我逮着把柄了,看我回去怎么笑话他…” 这边两人说说笑笑… 灶房里,周氏却心里画魂。 阴沉的眼神扫了眼掌锅的长媳,和小姑子有说有笑的背影怎么看怎么碍眼,这小姑子这趟肯定别有目的,正心气不顺时,偏偏六郎又从外面冲进来看着毛毛嘴上一圈油贼亮,不由急了眼喊, “三姑,我也要吃肉肉!” 程氏刚把肥肉炼了出来,肉渣放到一个碗里,她可不敢当着婆婆的面给孩子偷吃,田英不管,她习惯喂孩子,刚才给了毛毛一块大的,现在侄子要,忙拿了个小碗给装了点, “你和毛毛一起吃!” 小碗还没到六郎手里就被周氏劈手给夺了过去,对着自己的儿子劈头骂道, “吃什么吃!没见过肉还是咋的,没出息!” 孩子哪知道她心里那弯弯绕绕,眼看着到手的肉飞走了,六郎登时气急张嘴就哭喊起来, “哇~~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灶房里一下子闹哄了起来,屋里几个女人一下子脸色都不好看。 田英斜了眼发邪火的嫂子,努力压了压心里的火气,一手牵起一个孩子,安抚道, “走,我们去找姐姐玩…” … 二爷爷拎了坛子酒进了门,弟兄俩和妹婿在堂屋里就着菜喝着水酒,借着酒意,拉开了话匣子,孙木匠先起了头, “年后三郎也要成家了,这家具的木料我都准备好了,年后我会清闲些,新房准备在哪间,我先量量尺寸把家具给打了。” “唉!” 几杯水酒下了肚,田兆升面色带了些潮红,闻言后却叹了口气, “前几天媒婆上门带话,冯家想要先盖新房,打算在新房子成亲。” 农女桂芝 第5节 “真是岂有此理!” 二弟一听气的拍桌子, “这还没进门就想独立门户,绝对不行!” “确实不行,大郎二郎都还没分家,她这还没过门就不想服侍公婆,万不可开这个头!” 妹夫也在旁边点头附和。 “是啊!所以我当时就给回绝了,断没有中间的先分家这个道理,若是冯家执意如此,这婚事就作罢!” 当时话说得挺坚决,可田兆升这些日子思来想去还是退了一步, “我这几天在看村子里的空地,我想着年后先给老大老二分了家,等老三成亲后在家过个一年也给他分出去,后面几个等到成亲都这样分家,我们老两口以后就跟着小的过,你们觉得如何?” 二弟和三妹夫对视一眼,俱是眼睛一亮,三妹夫高兴的抱起酒坛子给大舅哥二舅哥倒酒, “俗话说‘树大分杈儿大分家’,子孙大了总要离开老的身边,姐夫你也别不舍得,分了家也都是你的好儿子!” 略显浑浊的一碗水酒下了肚,二弟眯着眼睛也趁机帮着劝和, “是啊!分开过你也省点心,后面三郎、四郎都起来了,你也不缺劳力,分家后他们各过各的也挺好!” 田兆升却还是犹豫不已,习惯性的摸出了腰上的烟袋锅子,猛吸两口,口鼻处冒出了淡淡的白烟, “唉!我的难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郎腿脚不便,分了家怎么种地啊!这住在一起总不会让他饿肚子不是!” 旁边两人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个眼神,这大哥真是…自己那婆娘是个啥人物这么多年还没个数吗? 这次是大哥第一次露出分家的打算,这机会可不能错过, “分家了你也是他老子,农忙的时候让那几个小的去帮帮老大种地又不是啥为难事。” “等大郎子女长起来自然有后人操心。” “可是大郎还没有儿子…” 田兆升现成的理由。 “他没有儿子是什么原因你不知道?” 原来田树满和程氏成亲后一年内就生了女儿田桂芝,后面这么多年都没动静,周氏心里喜滋滋,嘴上却拿这事在田兆升耳朵边说她是‘不下蛋的鸡’,田兆升就让大郎带媳妇到京城找大夫给诊诊脉, “爹,玲玲身体没问题,是我想等桂芝大些,能帮着照顾弟弟妹妹再要…” 三姑夫知道是因为田英悄悄找过侄媳妇,要带她找大夫诊诊脉调理身子,程氏也是这样说的,田英想起她坐月子时自己大嫂那张黑脸,这劝解的话就说不出来,心里对大嫂更是嫌恶。 此时妹夫的这话是最后一根稻草,压的田兆升哑口无言,大郎已经二十二了,却只有一个独女…田兆升终是下了决心, “二弟,那这泥砖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泥砖就包在我身上了!” “这门窗就拜托妹夫了!” “姐夫你看你客气啥,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开春先给老大盖房子…” 老二和三妹夫俱是心下一叹,可他们都没再劝,不管早分晚分,大郎别想占到啥便宜这是他们的共识,那能早分家就是好事! … 只是周氏想让老大先分家,老二再多在家半年,却没想过老二家愿不愿意。 王氏在听说了看好建房的地后就盼着分家,每天晚上回房间就开始清点箱子,畅想着哪间房子该怎么安排,要多养几只鸡,鸡蛋能换钱,可怜见的,自己嫁过来三年了,手里的铜钱都是娘家给的陪嫁和自己偷偷打络子赚几文 … 可这天二郎进屋却面有难色,支支吾吾的看着媳妇在那叠衣服,儿子坐在床上捣蛋,看见他进来就要‘爹,抱抱!’ 王氏只一眼就看出他的脸色不好, “可是身体不舒服?” 说着就去接儿子, “毛毛,快下来,让你爹躺一会。” 毛毛哪里肯松手,一天他也只得晚上能和爹玩一会儿。 “没事,我不累!” 田树丛抱着毛毛坐在床边,面带难色的道, “娘刚才找我说了会话!” 虽说他说无事,可王氏还是快手把床上散落的衣服往包袱里一裹扔到了箱子里,随口问道, “娘说啥?” “娘的意思开春先给大哥建房,麦收后分家。” “哐当”一声,箱子的盖子在她微微失神时掉了下来,王氏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扭头急切的问道, “那我们呢?” “娘说秋收后给我们盖房子,年前分家!” “你答应了?” 王树丛有点躲闪着妻子的目光,低声道, “我能怎么说?我就说一切听爹娘的安排!” 王氏一下子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靠坐在床边上,喃喃道, “不是说开春一起盖房吗?” “娘说家里春天要进白纸,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不信!” 王氏摇头,她虽然不识字可又不傻,知道白纸的进价和红纸的卖价,一张纸赚两文钱,这些日子哪天不得三、四百张纸,说没钱纯粹是借口! “娘说等秋天给我们盖房子不那么匆忙,和三弟的一起盖盖的好一些。” “东厢房要腾出来给三郎当新房,大哥要先搬出去住!” 王氏只听着耳朵嗡嗡,二郎后面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男人哪知道女人的苦,自打自己进门后,婆婆每天干多少活自己可都看在眼里,自打查出怀孕后,更是只动嘴不动手,自己和大嫂妯娌俩睁眼就忙到天黑,哪怕坐下来喝杯水呢,那活计马上就给你安排上了,比在娘家过的还累。 不觉间,王氏这话就嘟囔了出来,田树丛脸色一暗, “娘对你挺好的,你看她对我们这几个亲儿子也就这样!” 王氏听了心里更难受,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悲愤, “你哪个眼睛看出来对我好!我娘家穷归穷,我都还有歇歇喝个水的时候,自打嫁到你家呢!喝口水都不安生!做个饭被当贼防着,我真是受够了。” 就像现在,她明明很想哭,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看着妻子眼里的泪花,田树丛心里也不好受, “等大哥分家以后会好的。” “我不信,我就想春天分家!” 王氏只是摇头,这话自己刚成亲时是相信的,现在可去她的吧,自己在婆婆眼里和大嫂没两样,都是当丫头使唤的! “爹娘已经定了主意,你看我能说的动吗?” “你个软鳖蛋…” … 毛毛一大早就跑到桂芝床边趴她耳朵边小小声, “桂芝姐,我问你个问题!” 睁开迷蒙的大眼睛,桂芝打了个哈欠,吹嘘道, “你问吧,天上地下就没有你姐不会的!” 经常听大姐讲故事的毛毛深信不疑的点头, “姐,你知道软鳖蛋是啥吗?” “噗!” 田桂芝没忍住笑喷了,摸摸毛毛头上的软毛毛, “鳖蛋是很好吃的蛋!不过还有一层意思,若是说人软鳖蛋就是无能的意思,若是有人这么说你就是骂你喽!” “啊?” 毛毛惊呆了, “我娘竟然骂我爹?” “啊?” 轮到田桂芝吃惊了,二叔二婶竟然还吵架?二婶可温柔着呢! “我爹娘昨晚…” 于是桂芝从毛毛那不太流利的叙述中猜测到了好祖母的心思,二叔二婶原来也想早点分家啊! “这话可不能说给别人听的知道吗?” “为啥?” “别人听了也会说你爹软鳖蛋,你想听吗?” 毛毛小脑袋瓜一转,马上机灵的反问道, “不想,我只说给大姐听!大姐不会笑话我爹吧?” “不会,这是咱俩的小秘密!” “嘿嘿,” 毛毛有个人说了秘密后就没心事了, “姐,你快点起床,今天早上还有肉肉吃!” 农女桂芝 第6节 第6章 年底 画纸儿 进了腊月,年关就在眼前,家里的男人要赶着年关赚笔银钱,女人则忙着吃食,家家户户都想把年过的好一些,为来年开个好头。 程氏吃过早饭后就和弟媳妇两人就开始忙年了,家里这么多人吃饭,舂米、磨面、不光人要吃,那鸡、猪、牛每天吃的也不少… 田桂芝尽量帮着母亲做些零散的小活,搬个凳子端个水,让母亲尽可能的多休息一会,年关越来越近,除了舂米磨面还要榨花生油,带壳的花生搬出一麻袋倒在地上,程氏带着三个孩子踩花生,王氏蹲在旁边拿笤帚把踩出来的再扫回去,无视了坐在桌子前的周氏那张监工的脸,几人说说笑笑挺开心的。 “大郎在家吗?” 大门口传来略显熟悉的声音。 “在家!” 田桂芝高声回道,嗖的一下就跑到了院子里,大门口站着的是本家未出五服的三奶奶孙氏, “三奶奶,我爹在屋里剪纸呢!” 六郎和毛毛眼看桂芝如风一样跑了出去,紧跟着拔腿都要跑,周氏一拍手怒道, “都不准出去!” 两人瞬间噘了嘴巴,王氏抬头看着儿子委屈的样子心里气苦,这么小的孩子你还真当劳力使啊。 东厢房门口,田树满也很快走了出来, “三婶找我有事吗?” 孙氏笑眯眯的被田桂芝牵着手拉到了东厢房,手里攥着封信递给田树满, “你三叔捎来封信,你帮我读读!” 三叔是个泥瓦匠,此处离京不远不近,周围没啥活的时候他们都到京城找活干,这次三叔运气不错,给一家才从北方调任京城的官员修葺房屋,已经干一个多月了,前几天他帮着三婶写信去问几时返家,今天回信就到了! “三叔说主家又新加了一些要求,估计要二十八才能回来,要你不要着急年货的事,主家对他的活计很满意,赏了不少年货给他。” “那就好那就好!” 孙氏喜滋滋的连声道,拿回书信小心的折好收到怀里,又掏出来两个热乎乎的鸡蛋,小声道, “奶奶刚刚煮熟的,还热乎着呢。” “我不要…” 桂芝摇手不接。 孙氏压低声音,“嘘,快拿着!” 鸡蛋被塞进了桂芝的小手里,她甜甜的笑道, “谢谢三奶奶!” 孙氏笑着出门就看见周氏站在灶房门口,扬声道, “嫂子你在家啊! ” 周氏那脸上要笑不笑的, “到屋里坐坐吧。” “不了不了,家里今天要打年糕,我得回去看着点火候!” 孙氏摆着手就直接出了大门,她和这嫂子可没话讲。 桂芝趁机溜进了灶房,祖母都出来逮人了,她要再晚一会儿怕就要挨骂了! 直到了傍晚,三奶奶家的长媳端来一盘年糕,周氏那脸才带了点笑模样,新做的年糕真香啊!趁现在吃是最好吃的,可是周氏转眼就把年糕放到了碗柜里, “等过年的时候再吃!” “娘,祖母为啥不打年糕啊!” 田桂芝被年糕勾起了馋虫,呜呜,天天清汤寡水的可太难受了! “一个是她不会做,再一个她也舍不得,你祖母会过日子呢!” 她那是过日子吗?她那是死抠门!田桂芝心里腹谤不已, “娘,等咱分家后咱自己做年糕吃行吗?” “娘也不会做,” 程氏为难着看着女儿,看她那眼里的失望后不忍心了, “不过娘可以拿糯米给你三奶奶,让她帮着打糕。” “嘿嘿,娘你真好!为了奖励你,我决定给你吃半个鸡蛋!” “你三奶奶给的吧!我去端碗热水来烫烫!” … 一连几天的太阳把地面晒得干燥起了尘土,日历也快速到了腊月十五,十五是个很重要的大集,城里卖年货的大大小小的铺子从这天起开始了日进斗金的日子。 鲜亮的红纸被牛皮纸包裹好装上了牛车,最后搬上车的是一个藤条筐,里面是田树满这些日子的剪纸和一笔一笔勾画出的喜庆的画纸儿。 田桂芝心里开始噼里啪啦算账,这批红纸的利钱,那一包是五刀,装了十包就是五千张,一张赚两文,那就是, “十两!” 她算账算的眼冒银光,可惜啊!这银子到不了自己眼前啊。 田兆升带着三郎驾着牛车给京城送货,待第二日返家,递给了周氏一个沉重的钱袋子,年底红纸是畅销货,银钱给的很爽快。 三郎把藤箱搬下了车,他们这次送货的铺子是间杂货铺,这藤箱装回来的满满的年货。 只是这些布料、糖果、糕点,田桂芝连看一眼都未曾,直接就被周氏支使着搬进了自己的房间。 晚饭多了两个菜,桂芝终于夹到了几块肉片,顶着祖母那张黑脸大口的嚼着香甜,满足的笑道, “奶奶,肉肉真好吃!” 周氏那脸又黑了几分!她现在觉得早点把大郎一家子分出去挺好的,起码自己不碍眼了! 田兆升今天挺高兴,喝了一碗水酒,脸上带了些红润之色,借着酒兴说了几句话, “红纸越来越好卖了,掌柜的让赶着这时机年前再送一批货过去,大郎的门神和年画那些富贵人家特别喜欢,这些日子你屋里多点盏灯,能多画一张是一张。” 过年贴门神是人们为了家宅平安的美好祈愿,自从前朝造纸业发达后,纸的价格不再是普通百姓望尘莫及,过年贴门神、带有祈愿色彩的画纸儿、对联的人家越来越多。 门神的画像田树满已经烂熟于心,昏暗的油灯下,裁好的长方形纸上勾勒着线条,这门神须用色饱满,人物形象略显夸张,这个度田树满把握的很好,很快那白纸上就变的色彩斑斓起来,一个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的形象跃然纸上,透露出一股威严,这个太眼熟了! “爹,这是哪位门神?” “这是前朝流传下来的‘赐福镇宅圣君’钟馗神像,有些人家喜欢请他驱邪保平安。” 钟馗,那可是唐朝的人物! “他是哪朝神仙啊?” “是前朝终南山人士,擅长捉鬼… ” 田桂芝眼神开始涣散,自己这到底是活在了哪个时间夹缝里? 田树满一边给女儿讲故事,手下一笔一笔却画的飞快,可田桂芝还是觉得太慢了,不由的问道, “爹,这年画没有木版画吗?” “你说的是那种印书的木版吧!” 田树满意会道, “那没有,门神以前都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张贴,都是请画师画的,只是近些年张贴的人家越来越多,还有那画纸儿,张贴的人家更少,哪值当刻个雕版?这画纸儿可不止门神一样,时下成亲在新房里也有很多人家喜欢张贴,每家要的都不一样,如何刻雕版?” 原来是这样!那这画纸儿就不是只有春节卖了?那还真不错呢!看着桌子上的五个装着颜料的小碗,桂芝的手蠢蠢欲动, “爹,我也想学画门神!” “等你再大些,现在你先把字练好了!” 田桂芝把自己面前的沙盘抹平,小脸挎了下来,明明我都认识这些字,可为啥写起来总是缺胳膊少腿呢!想立个天才的人设咋这么难? 很快,田树满手里的一幅画就完工了。 “爹,我来放!” 桂芝放下手里的树枝忙上前接过来放到身后的箱子上。 今晚田树满全画这一个人物,越画速度越快,直到程氏搂着闺女睡了,这外间的灯都还亮着,下一次他要跟着去京城给舅舅家送年礼,此时多画几张希望能多卖些钱,让父亲买东西时不为难。 腊月二十五,年前最后一次往京里送货,田树满坐上了牛车,他要去给舅舅送年礼,至于是什么年礼?那得等田兆升收到货钱现去买,以往周氏还会准备篮子鸡蛋,可今年她要留着自己坐月子吃,那不下蛋的老母鸡也是如此,所以家里就没啥拿的出手的。 牛车在村口三叔家停下,田兆升让田树满下车, “我让你三婶准备了些东西,你去拿来!” 很快田树满提了两个篮子出来,放到牛车上后,田兆升一甩鞭子,牛车慢悠悠的拐到了驿道上。 隔天下午回家,田树满拿进屋一个蓝布包袱,周氏看了一眼里面几件旧的棉衣和一件小花棉袄后就又开始发冷气,讥笑道, “都当官老爷还这么穷酸!” 到底谁穷酸啊! 田桂芝在旁边看着心里直翻白眼,她这个后奶也是个奇葩,按理说爷爷很能挣钱,银钱回来都交到她手里,手里的银钱一点都不缺,可是她就是不舍的花钱,也可能是儿子多了不稀罕了,她对自己亲儿子都抠门,这也是她亲儿子都不怎么亲她的原因,也是自家能在这个家夹缝里生存下来的原因,几个亲生的儿子对这个不同母的大哥虽然不亲近,但也不排斥,她是怎么做到的? 田树满听了这话脸色有点难堪,继母这番翻看和说词都让他很不舒服,倒是田桂芝看她翻完了就跑过去把包袱一拢, “舅爷爷做的是小官清官,靠俸禄过日子的哪里会有多少银钱!这几件旧棉衣给我们也是有心了!” 给了好东西也到不了田树满手里,当然是怎么实惠怎么来。 “嘁,还清官?天下乌鸦一般黑!” 周氏啐了一口,正待发泄一下对天下官老爷的不满时,忽然脸现痛苦之色, “哎呦,不好,我肚子疼!” 一阵兵荒马乱,在田桂芝一觉睡醒之后,家里多了一位新成员,小七叔在凌晨卯时出生了! 第7章 盖房 茅草屋 哎呀!做人要善良! 农女桂芝 第7节 在知道祖母又生了一个儿子之后,田桂芝的嘴角就压不住的上翘,努力在心里给自己建设不能笑出来,到了灶房就看见灶口柴火架着,二婶在院子里收拾刚杀好的老母鸡,忙自觉的往蒲团上一坐添柴烧火,就看着进进出出一夜没睡的亲娘和二婶也是满脸的笑容,都好高兴啊! 正房东里间,还有淡淡的血腥味留在空气里,床上地上已经被两个儿媳妇收拾干净,新出生的婴儿包裹在襁褓里睡的香甜。 周氏没忍住手又伸到襁褓前要掀开看看,被蹲在地上往火炉里添炭的田兆升瞄见了,生气道, “这么冷的天你是要冻死孩子吗?” 周氏真的委屈的不行, “我不相信,一定是看错了!” 儿子不贴心,媳妇更不讨喜,她就想生个小棉袄每天跟在自己后面撒娇,可… 我也想要闺女啊!田兆升叹了口气, “都是命!” “娘,荷包蛋煮好了…” 王氏用饭盒端进来一大碗冒着热气的荷包蛋,为了不碍眼,这往婆婆房里送饭的活程氏就不往前凑了。 周氏一贯的冷声冷气, “鸡汤煮上了吗?” “煮上了,按娘的吩咐,先捉的那只芦花。” 周氏满意的点头,在王氏的搀扶下坐起身,被服侍着吃了一大碗荷包蛋,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王氏又被支使着抱了一包袱尿布走出了正房门, “大嫂,娘让把这些尿布都晒晒日头!” “哎!来了!” 很快,院子里的晾衣绳飘起了大小不一的尿布。 这个年过的是桂芝偷笑的水平,那鸡汤他们三个小的每天都能喝一小碗,还每天都能蹭一个荷包蛋,小六叔给弟弟挪位置,搬到西里间几个哥哥的大床上去挤了,更是嘴巴闭的紧紧的,一点都没让母亲察觉到。 正月初五,重要的亲戚都走动过后,田兆升请了本家几位兄弟在家里吃酒,给大郎盖房子的事就敲定了,惊蛰过后第一个黄道吉日动土,本家兄弟们应下了到时候来帮把手。 现下就是宗族的力量为大,盖房结婚等等大事都是本家人齐出力的时候,田树满在一众长辈里是个好孩子,听说给他盖房都应的很痛快。 定了盖房后,泥瓦匠的三叔就经常来喊田兆升父子俩到那块空地上商量这房子如何盖,就是盖茅草屋那也有好盖和赖盖啊! 三叔想帮大郎盖个好房子,可好的地基要好的石头,靠自己村后河边上的乱石可不行, “打地基还是要好石头的,就是茅草屋也不能被风一吹就倒啊!你看村东头老王家给他儿子盖的那茅草屋!谁看了不笑话!” 田兆升是个场面人,他好面子,三堂弟这样一说他果然有些犹豫,他本来是想带几个儿子去河里挖些石头的。 田树满趁机看向父亲, “爹,趁这几天我晚上少睡点多糊些灯笼…” 田兆升就点了头。 今年是兔年,田树满扎了好多兔子灯,还有一些不分年份年年都可以用的荷花灯、鲤鱼灯,他扎的鲤鱼灯最出彩,栩栩如生,最是好卖! 上元节的京城,皓月当空,灯火辉煌,街上的大人孩子都拎着灯笼游街热闹到天明,田兆升从京城回来直接去了采石场,定了三间正房的地基石料。 上元节一过,田树满就每天都到自己建房的那块空地上忙活起来,光把这块地上的杂草清除,大石块清理掉都要费不少功夫。 桂芝的二舅赶着牛车送来了满满的一车茅草,杜家村后有一个大山洼,里面茅草茂密,他们村每年秋天都会去割来修补屋顶,这是程氏的父亲知道女儿要盖房后满村收来的。 一大车茅草卸到角落里, “大姐,爹给你准备了五间房子的茅草,一趟拉不完,我明早再送一趟。” 程氏拦住二弟的牛车,挽留道, “二弟,吃过饭再回去!” “不了大姐,爹娘说等你分家后我们全家都来新家里吃酒!” 看着二弟赶着牛车离开的背影,程氏心里非常难受,自己刚成亲时爹带着二弟来走亲戚,却被周氏骂穷亲戚来讨饭的,从此他们就再也没来过,每年只有自己几趟娘家看他们。 田树满被叫到后面商量地基的位置一回头二舅子就离开了,来到妻子身后轻声道, “玲玲,你莫伤心,等分家了我们搬爹娘他们来住一段时间!咱们做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程氏抹了抹眼睛,低头‘嗯’了一声。 这边开始打地基了,田树满坐在茅草旁边打着茅草,不时他们有决定不了的事就喊他就起来去拿主意。 程氏每天张罗着烧水做饭,田桂芝干脆让三爷爷用几块砖在边上砌了个小灶,从家里拿来一个烧水的铫子,她省的来回跑。 别看她年纪小,可硬是把这些爷爷伯伯叔叔的喝水给安排的好好的,都在田兆升面前夸他孙女是个能干的,田兆升听她那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三爷爷快坐下歇歇。’ ‘二伯快来喝点水润润嗓子!’ “三叔,你刚才抛砖的水平太高了,我以为是武林高手呢!” 这丫头跟谁学的?她爹娘可都是闷葫芦啊!不过他心里却是高兴的很,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夸他孙女不就是夸自己嘛! 田树满扎茅草的手艺很不错,一小撮茅草从根部扎紧,再一撮撮连着绑到劈开的竹片,贴着竹片的茅草非常的齐整。 只是田桂芝见过后世有名的茅草屋,茅草下面可不是一根如此单薄的竹竿,而是两根竹竿相聚一米左右,中间打上菱形格子,这样编织好的茅草屋顶非常的结实,耐风刮, “耐风刮?” 听女儿在那嘀咕有更耐风刮的茅草扎法,吸引了田树满的注意, “如何耐风刮?” 田桂芝拿竹片摆给他看,精通手艺活的田树满一看就知道为何耐风刮了,这么多竹子架住了一半的茅草,能不耐风刮吗? “爹,咱自己的房子,盖的结实些!” 田桂芝对着父亲悄悄嘀咕。 竹竿家里就有现成的,田树满按女儿的建议扎了一个,站起来挥舞了几下,茅草乖顺的躺平,丝毫不变形,确实很结实! 干了半辈子泥瓦匠的三叔也对这他扎的茅草很满意, “你家竹竿又不缺,你就照这样的扎,这屋顶肯定比别人家的耐用!” 随着地基下好,二叔家脱好的泥砖也进了场,三姑夫送来了门窗,这房子开始一天一个样… 周氏还没出满月,这边房子就动了工,她觉得是他们是故意瞒着自己,可当家的没问自己要钱,而且说好了就是茅草屋,她一出月子就紧张的跑去看。 每次周氏过来都被田兆升给赶了回去, “这里乱哄哄的,你跑过来干嘛!在家里看好孩子!” “你这当娘的怎么回事?小七这么小你就敢抱出来!快回去!” 只是她到底觉察出了不对,不是说好的三间茅草屋吗?咋多出来一间? 原来田兆升是想东边再盖一间灶房,大门口搭个草棚子放些杂物,大郎腿脚不好,这分了家靠自己盖这些那可太费事了,现在人都是现成的,也多花不了几个钱,这些都是二弟三堂弟努力劝说的结果,对于每年手里能过两三百两银子的田兆升来说,这多花的点钱大郎都能挣出来,所以就很容易被说动了。 在问过亲儿子那边盖了几间房后,周氏是彻底不干了,直接抱着孩子在院子里威胁道, “说好了是三间就三间,你要多盖我就抱着小七回娘家!” 此时可不是当初大郎被外公接走时的光景了,那时田兆升说要休妻她害怕真不要自己,可现在她不怕了,这个家周氏已经踩稳了! 田树满推开了房门,站在自己门前淡淡的问道, “娘,我不盖灶房以后都回家来吃饭吗?” 就是这副死样子,明明是个残废,却越来越不受自己掌控,让周氏看了心里更是窝火, “不是盖了三间房吗?拿一间出来当灶房!” 田树满一字一字清晰的道, “那是正房!” “乡下哪有这些规矩,哪间做灶房都一样。” “那到时候给二弟三弟他们也是这么盖吗?” “你还敢顶嘴,你这个不孝子!” 周氏往地上一坐,开始哭闹起来,小七在襁褓里睡的正香被惊醒了, “哇~~” 程氏忙从屋里跑出来,把田树满往后拉了一把,又对着周氏劝道, “娘,你莫生气,大郎没有顶撞你的意思…” 田兆升从堂屋快步出来, “二郎,套上牛车送你娘回娘家住几天!” 他如何肯同意灶房搭成个窝棚,那是天天烧火的地方,搭窝棚不是找死吗?再说他要真同意搭窝棚,秋天怎么给老二、老三盖房子,以后在族人面前还有什么面子,这婆娘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娘,小七还小,可别惊着了,你快抱他进屋吧。” 王氏也跑出来劝道,几个亲儿子很快都围了过来。 直到亲儿子儿媳上前劝,周氏才止了哭闹,可被惊着的小七却哭闹不止了。 王氏把小七接过去抱进自己房里哄着,心里暗骂婆婆狠心,孩子这么小一点都不心疼。 田树丛扶着母亲进屋后坐在床上,自己膝盖一弯跪在她面前, “娘,儿子求你了,分家的事就依着爹的意思行吗?” 周氏抽噎的声音一顿,看着眼前跪着的亲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这都是为了谁!” 二郎抬起头,眼圈红红的,蓄满了泪水,多少年没见这个大儿子哭了的周氏愣住了, “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读书就读了一年就再也不肯读了吗?” “还不是你调皮贪玩没出息!” “自从大哥离家后,村里的小伙伴们都不肯跟我玩,他们骂我后娘的种心也是黑的,我去读书,以为会有人陪我玩了,可李先生那里不止有他们村的孩子,也有我们村的,先生教我做人要知道感恩,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周氏一愣,她竟然从没听儿子说起过此事,不由的反驳道, “娘也教你做人要知道感恩,这话没错!” 农女桂芝 第8节 “可你还记得我爹刷纸的手艺是跟谁学的吗?” 周氏真真的僵住了,眼里看着儿子质问的眼神,心却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娘家就在河对岸,她认识田兆升要比杜氏早的多,田兆升是十里八乡数的上号的好小伙子,到了说亲的年龄多少女方托媒人去打听,也包括自己,结果最后他却娶了杜家村那山沟沟里的闺女。 那杜氏不仅人长得好看,还带了一门染红纸的手艺,田兆升成亲一年后在周围村子里更有名气了。 她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可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怎么也不肯点头,直到田兆升丧妻的消息传来,她努力的在村子里经营出好名声,最后终于如愿嫁了进来,可杜氏留在这个家的痕迹太重太重了! “娘,你把目光放长远些,大哥也就分家这一遭,你就当把粉搽在脸上,也给我们一家人做个面子好不好?” 田树丛苦苦哀求道。 周氏终于回神,抬手摸了摸大儿子的头,她的几个儿子一直和自己不亲近,也不爱读书,自己却只知道责骂没有去关心他们,只以为儿子不贴心,却原来都是自己错了吗? “娘答应你,你也要记得,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几个!咱家的这份家业可都是娘进门以后挣下来的。” 第8章 收拾 防潮防虫 房子起的速度很快,感觉十来天的功夫,梁就上好了,马上就要上茅草盖屋顶了,田桂芝又犯了愁,这茅草会不会招虫子啊!唉,自己现在没有任何话语权,也没钱来决定盖瓦房,她想到以前看过的介绍茅草屋防虫最简单的方法, “爹,我听说茅草用石灰水浸过,能防虫!” 扎茅草的手停了下来,田树满没有怀疑女儿的话,虽然他也不知道女儿从哪里听来的好多古怪主意,可是眼下的情况,他为难道, “这个石灰粉我做不了主,不行等咱搬家以后手里有钱了买来石灰再撒到屋顶上如何?” 桂芝想说到时候谁来往上爬?又担心伤了父亲的心,眼珠一转,她去找三爷爷。 三爷爷田兆河把这层强砌到头,墨斗又往上挪了一层砖的位置后,洗了把手坐下喝碗水,抽袋烟歇歇。 “三爷爷,和你商量个事呗!” 田兆河对这机灵的孙女心存警戒,淡定的磕磕烟袋锅子, “嗯,只要你不学砌墙,爷爷都依你!” 田桂芝有着很强的好奇心,这砌墙她没干过啊!所以就凑过去要学砌墙,别说了,那肯定是把黄泥糊的到处都是,那瓦刀她哪会用啊!更何况自己那小胳膊小腿,脑子到了力气也到不了啊!砌了两块砖就被三爷爷给赶走了。 田桂芝一脸胸有成竹的说道, “我听说过一个能让茅草不发霉不长虫的法子。” 田兆河狐疑的看了桂芝一眼,这丫头撒谎都不心虚的吗?好苗子啊! “我做泥瓦匠半辈子都没听过,你听谁说的?你可莫听风就是雨,外面不认识人的话更不要听,小心被拐子拐了去!” 眨眨眼睛,这咋和拐子扯上关系的?桂芝张口就编了一个故事, “一个游方道士,路过咱村子里时在村口大石头讲故事时说一个小偷夜里爬人家屋顶偷盗,结果那家人家屋顶上为了防虫子撒了石灰,小偷身上鞋上都沾上了白灰,很快就被抓住了!” 小偷偷盗不会爬墙吗?爬屋顶干啥?田兆河脑子里画问号,不过他还是抓取到了关键点, “你是说那茅草上面撒的石灰防虫吗?” 挑挑眉,桂芝给了三爷爷一个赞许的眼神, “三爷爷果然和我一样聪明,我就是这样想的。” 田兆河摸着胡子笑眯眯,他是泥瓦匠,对石灰的特性很了解,这还弄不成真的可以啊!若是真有用!那可是大功德了!遂一拍手决定道, “一筐石灰足够了,这事交给三爷爷了!” 隔日,田兆河的大儿子就挑来了一担石灰,在屋顶上撒石灰多费事啊,还不安全,不如在上屋顶前先把茅草处理了! 已经扎好的茅草一扇一扇的被石灰水浸染过,枯黄的颜色泛了点白,互相支撑着在地上只一天就晒干了,等这扎实又散发着一股石灰味的茅草上了屋顶,干活的兄弟们都感受到了和自家屋顶不一样的结实和安全,都跑过来跟田树满招呼, “大郎,等我家盖房你也帮我这么扎茅草啊!” “放心,包在我身上!” 田树满没有不应承的。 三间茅草屋盖的敞亮的很,中间的堂屋左右墙上各开了一扇门,桂芝看的内牛满面,恨不得明天就搬家,我终于可以不用每天痛苦的装着早睡晚起了,有了自己的房间我想咋睡都可以了! 灶房明显比正房矮了不少,一间小房子支了灶台就没多大地方了,田桂芝在里面转了一圈,心里暗忖, ‘先将就个一年半载,等赚了钱重新起一个大的能支炕的灶房!’ 这地界冬日结冰的时间挺长,她可不想冬天都靠抖着过。 盖房子人多力量大,房子起来人就都散去了,田兆升也心急粟米的种植,指着乱糟糟的院子道, “里面你慢慢收拾,左右麦收后搬家,时间宽裕的很!” 这光有房子,院子都还没起来呢,这篱笆墙,那都得田树满自己扎,这院子也要他自己平了。 家里婆婆虽然出了月子,家务活却不伸手,那尿布和小七的换洗衣物也都扔给了两个儿媳,程氏每天抽出来的时间有限,只有田树满爷俩每天早晚待在新家收拾。 田树满是个有耐心又有条理的人,带着草帽坐在板凳上,手里的竹刀劈开竹竿,竹条在他手里变成了结实的栅栏。 可盖房子已经用了不少竹子了,扎篱笆墙需要很多很多竹子,眼下这些竹子根本就不够,于是他把篱笆墙的大框架搭好后,就扛着砍刀上了西山。 夜里,程氏看他手上的伤痕心疼无比, “大郎,那竹子我来砍好不好,我力气比你大,你在家编竹子就好。” 田树满不同意, “我手又没事,无非就是干的慢一点,离麦收还有几个月呢,不急。” “可你还要拿笔写字画画,这手不能用糙了!” “没事,等房子收拾好养养就好了!” 田树满不在乎道,现在剪纸和画纸儿只有办喜事的人家会来寻,他早趁有空的时候多做了些,现在他一门心思就在新房子上,一定要把新家给收拾好了。 “爹,把你的手伸出来。” 田桂芝从母亲的针线笸箩里翻出了两块青色的麻布布头,把父亲的手拉过来铺在上面,拿笔在指间画了一圈,就搬了个板凳坐在油灯前翻腾针线。 程氏看她拿剪刀剪了个手样子出来,又开始穿针引线,上前伸手道, “桂芝,你要缝什么告诉娘,你可别扎着手!” 桂芝前世卖过服装,有些脱线掉扣子的要自己找补找补,所以针线活虽不精,倒也会一点,她本想自己显摆一下,可缝了几针回头一看,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差距的,这针脚咋那么不均匀呢,把针线和布往母亲手里一放, “娘,你就照着这个边缝,这边的口留出来。” 程氏很快就缝好了一只,桂芝把手套翻过来,线头藏到了里面,把父亲的手拉过来给他戴上,叮嘱道, “爹,你明天砍竹子戴上这个手套,你的手要写字画画,可不能伤着了!” 模糊的灯光下,是妻女关心的眼神,田树满紧紧握着青色的手套,直点头。 生活的磨难给了田树满坚韧的心性,他硬是咬着牙把两根一组的毛竹用绳子拉着拖下了山,拖到了自己的新院子里,把个竹篱笆墙扎的结实又高大。 田桂芝每天拿个小锄头把院子里的碎石挑到背篓里,程氏抽空过来的时候就拿铁锨和耙子把地拉平,在一家三口的努力下,年前还是一片杂草乱石地变成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小院子。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田桂芝背着背篓跟着娘出村子打猪草时,恍然发现村东边的田野已经变成一片金黄色,微风吹过,金黄的麦浪涌动着丰收的味道。 田家庄离京半日的马程,这附近成片的良田都是京里贵人的。 据田桂芝观察,京城附近的农民大都是佃租土地,只是佃租方式不一样,有的主家把地圈起来做成庄子,从周围村子里雇些长工和短工,种啥都是听主人安排,还有一种就是把地租给农户,收取粮食做地租。 田兆升佃租的二十亩良田在十年前易了主,到了京城一位新晋一甲进士探花郎,张姓翰林院编修大人的手里,这位大人的太太和里正的媳妇有亲戚关系,这块地也是里正帮着张罗的,新主家收的地租比前一个主家还低,村子里租到这块地的村民都对主家非常感恩! 打场的地已经收拾干净,村子里一户养猪的人家杀了头猪,村里的人你一斤我两斤的瓜分干净,田兆升一大早就跑去拎回家一条后猪腿,对全家人宣布, “明天开镰!” 第9章 麦收 冤家碰头 一大早,等田桂芝几个小的醒来时,家里的男劳力都已经下了地,程氏和王氏在忙着喂鸡喂猪,饭桌前只得周氏和几个孩子,周氏拉长着脸吩咐道, “吃了饭六郎带着桂芝和毛毛去田里捡麦穗!中午看场,你大嫂和二嫂回来做饭!” “好的娘!” 六郎喝着小米粥含糊的答应着。 三个孩子背着背篓往地里跑,老远看到田树满赶着空牛车在前面, “爹!等等我们!” 田树满一拉缰绳,牛车停了下来,回头朝着他们笑道, “怎么不多睡会儿?” “还睡呢!娘的脸都拉达了三尺长了!” 六郎跳上牛车嘟囔道。 田垄两边的麦田一幅热火朝天的忙碌场面,大家伙几乎都在这一天开镰,这里就能看出人多的好处了,自家地里就这个清早的功夫,一亩麦田收割完,地上只余打好捆的麦子。 田树满的牛车到了,二郎三郎放下镰刀,抱着一捆捆扎好的麦子就开始装车,横着放三排,往上一排排码到尖尖的顶为止,田树满把麻绳从前面扔了过来,紧紧扎紧到板车后面的挂钩上,大黄牛慢悠悠的拉着堆得老高的麦子当起了搬运牛。 三个小家伙跑到了地头上,田桂芝指点着麦茬安排道, “我们一人看十行!齐头并进!” “行!” 去年已经和桂芝合作过的六郎应道。 “十行?1.2.3” 第一次来地里捡麦穗的毛毛伸着手指头开始数,随即苦着脸, “大姐,我看不过来!” “你在中间,我和六叔在你左右帮你看着点。” “好的好的。” 毛毛的慌乱一扫而空,有六叔和大姐保护自己,那必然是不怕的。 “你俩把背篓都给我!” 田桂芝把三个背篓隔一段放一个,这么热的天她可不想背着背篓捡麦穗。 农女桂芝 第9节 捡麦穗这个活也不轻省,只是小孩子个子矮比大人要轻松很多,三个小的弯着腰齐头前进,手里的麦穗拿不下了,就放到前方不远的背篓里,太阳越升越高,汗水从草帽里流下,脸上不知何时粘上了麦芒,汗水所过之处脸颊被刺的火辣辣的。 “姐,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毛毛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第五次对着大姐露出了期盼的目光。 田桂芝直起腰,回头看了看地头,估摸着捡了有一亩多地了,伸手遮着眼睛瞄了眼日头的位置,快到晌午了, “咱捡完这一行就去场里看麦子。” 这话一说,六郎和毛毛都是眼前一亮,酸痛的小腿轻快了起来,很快就跑到了地头。 程氏推着独轮车正好赶到,她先把地头三个孩子捡的麦穗捆起来,甩到了独轮车顶上,那一捆捆的麦子堆得高高的,推车的人根本看不见前面的路,王氏在前面肩上挂着绳子拉车带路,毛毛跑过去嚷着, “娘,我帮你推!” “我也来帮忙!” 三个孩子在车两边帮着推绑好的麦子,这几个孩子力气还挺大,独轮车本就一个轮子,很快左右漂移打起了晃,程氏感觉把不住车把了,忙喊道, “停!停!都别捣蛋!车子要跑到沟里了!” “嘻嘻嘻,咱比赛看谁先到场里!” 田桂芝松了手,先头跑了。 等着程氏妯娌俩那堆满麦子的独轮车到了,毛毛就跑到王氏的身边嚷道, “娘,我肚子饿了!” 拿帕子擦了把汗,王氏把阴凉处自己的背篓拿过来,从底下翻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黏糊糊的几块麦芽糖, “来,一人一块!” 很神奇的,一块麦芽糖下了肚,再喝点水,这咕咕叫的肚子立马老实了! 王氏背起自己的背篓低头对坐在麦子上的三个孩子叮嘱道, “你们三在这看会场,我们回家做饭去!” 桂芝看着旁边的毛毛,小脸上被汗水浸的黑一道白一道的,有点不忍心的道, “二婶,你把毛毛带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六叔就够了。” 六郎眨巴了下眼睛,想说什么,可看了眼桂芝后又闭了嘴巴。 二婶听了心里就是一暖,她自己不敢说让毛毛跟着回家,担心桂芝和六弟不乐意,可桂芝这么说了,六弟也没说什么,她就高兴的把毛毛牵回了家。 可是她们离开没多久,小六叔就坐不住,跑旁边场里找二叔家看场的堂哥玩去了。 田桂芝就自己坐在阴凉处搓麦子吃,还没晒干的麦粒紧实又有嚼劲,咬起来‘滋滋’的,带点淡淡的甜味,还挺好吃的。 程氏妯娌俩回到家就是冷锅冷灶,只有小火炉上烧着一壶热水。 王氏来到正房窗户前,看着里面侧躺的身影轻声问道, “娘,晌午吃什么?” 侧躺在床上的周氏动都没动,眯着眼睛道, “我换了两块豆腐,和青菜一起炖了,再蒸个茄子 …” 二十亩地连着收割了五天,田桂芝自己都感觉脱了一层皮,更何况家里那几个弯腰割麦子几天没歇的大人。 等佃租的良田的麦子收割完,第一天收割好的麦穗已经被太阳晒得又干又脆,拿个木锨拍拍,那麦粒扑簌簌的往下掉,已经可以打场了。 田兆升家的地可不止佃租这二十亩,这些年他带着儿子陆陆续续开荒了也有二十亩旱地,还有靠近河边的三亩水田,除了开春种了十亩粟米,那还有十亩旱地也都是麦子,那十亩麦子晚种了几天,正好和这边佃租的良田错开, “二郎和五郎今天先去割麦,明天换三郎和四郎去!” 田兆升安排几个儿子轮流着休息,主要力量放在了打场这里。 一捆捆晒好的麦子被镰刀割开,用木叉挑到空地上摊铺开,这时候就是石碌碡登场了,经过反复的碾压碾压,干燥的麦粒脱离了麦穗,脱了粒的麦秆被木叉挑走堆成了草垛。 而随着佃租土地的麦子都收割完,打场如火如荼时,田家庄西边的驿道上拐进来一辆马车,一个中年汉子驾着马车停在了里正家门口,很快里正的媳妇迎了出来,马车的门帘打开,里面传出一道调皮的声音, “姑奶奶安好!” “骐哥,来姑奶奶抱你下来!” “不要,我自己能下!” 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半大小胖子,自顾跑进了院子。 门帘里传出一道温柔的声音, “姑姑,又来麻烦你了!” “别说那么外道的话,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里正媳妇杨氏伸手搭着车里一位头戴云凤纹金簪的年轻妇人下了马车,年轻妇人下了马车亲热的揽着她的胳膊进了院子。 里正家隔壁的小院子打开,马车停进了隔壁,没多会的功夫,村民们都知道主家来人收租子了!各家马上把晾晒好的麦子开始装麻袋,准备好的就到里正家去说一声,张家赶车的管事把一个米斗放到了院子里,又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是佃租户的花名册,这收租就开始了。 张太太出京一次不可能就为这点地租而来,地租有管事和里正帮着收,她的姑姑既然嫁到这个村,那就说明她娘家离此不远,周围村里的长辈也不少,夜里,张太太和小儿子商量道, “骐哥儿,我明日要去表姑家走一趟,你明早早点起来陪我一起去。” “我不去,表姑奶奶家都是表姐,一点都不好玩!” “在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明早和表哥约好了去挖知了。” “我们吃过饭再出发,你可以先去玩一会!” “好吧!” … 隔日一大早,王妈妈出现在了河堤上挖知了的小公子身边, “骐哥儿,太太在家等你呢!” “你回去和我母亲说,我今天就不去!” 张骐拔腿就跑,在这里多好玩啊!他才不要被一群表姐围着当花看。 田桂芝头上戴着草帽,脚上穿着草鞋,这么热的天从头到脚包裹的很严实,背着背篓给在打场的爹和爷爷送水,还没到场呢,打麦飞出来的杂物就在空中乱飘了,桂芝不由微眯了眼睛,抬手把草帽往下压压。 却不妨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半大小子, “砰” 她躲闪不及被一个急速撞倒在地,屁股撞到了坚硬的地面,幸好背后的箩筐挡了一下,让她没有后脑勺着地,就这也让她疼的泪水涌了出来,草帽也被撞的翻到了后背上,露出了因为长虱子才剃的光溜溜的脑壳… 刚刚甩开王妈妈的张骐被反力震的一个趔趄,止住了往前冲的脚步,看着坐在地上的光头小子气不打一处来, “丑八怪!干嘛挡我路!” 桂芝撑在地上的右手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还未来的及查看是否出血就被这话气的心头火起,眼前这小子一身的衣物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这是丝绸的光泽,这光泽让她打消了骂回去的念头,可这人说的话太不中听了,你要是有礼貌的说声‘对不起’,咱大人有大量也不会跟你计较不是?可你竟然口吐恶言, “哇~~~” 震天的哭声传遍了整个场地,也让对面胖小子傻眼了,这咋听着是个女孩子的哭声? 下风口处,田兆升手里的木锨扬起,麦粒和麦糠在空中被风吹的脱离开来,重的麦粒垂直坠落地面,麦糠纷纷扬扬飞离到了远处,有的逆风飞扬到了脸上身上,听的远处模糊的孩子哭声也没在意,却是在那边打场的邻居跑了过来, “大伯,你孙女桂芝被主家的小公子给撞倒了!半天没爬起来,你快去看看吧,别是摔坏了!” 旁边拿木叉挑麦秆的田树满一听桂芝摔倒了,手里的木叉一扔深一脚浅一脚跑了过来,焦急的问道, “三哥,桂芝在哪里摔倒的?” “就在进场那里!” 张骐被田桂芝的哭喊声吓住了,就这一耽搁,后面的王妈妈追了上来,先拉住自家的小主人上下打量着,担心的问道, “骐哥儿可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 小胖墩一脸不耐烦的闪过王妈妈乱摸的手,他被地上那个哭的声音越来越响的丑八怪给吓到了! “你去看看那丫头!我刚才撞了她一下,莫不是摔断了腿了?” “哎哎” 确认过自己小主子没事,王妈妈这才把眼神送给了坐在地上哭的丫头, “小丫头你快起来动一动看看哪里疼?” “我动不了了!” 田桂芝哭的龇牙咧嘴, “腰疼、屁股疼、腿疼、手疼,头也晕乎乎的,我是不是要死了,哇~不要啊~~” 这越说哭的越大声,她火辣辣的右手抬了起来,掌心果然被地上的石块划破了,鲜血滴答着看起来格外恐怖。 王妈妈心里一咯噔,小孩子撞了一下怎么会这么严重? 随着田桂芝的哭声,周围越来越多的邻居围了上来,尽管一边是自己的主家,但人心那还是偏自己人的,有近支的凑了过来欲伸手拉她, “桂芝快起来!婶子送你回家…” 这些人一点常识都没有的吗?不知道摔了的人不能随便乱动的吗?还一个个都要她起来,那个小胖子就知道躲在后面,到现在都不知道道歉,遂哭的更伤心了, “呜呜~我起不来~~我要我娘~” 直到田树满从人群后面冲了进来,心急火燎的蹲在女儿面前, “桂芝别怕!爹来了!你觉得哪里痛?” 田桂芝哭声小了下来,皱着眉头委屈的很, “爹,这地面好硬,我腰都要被摔断了,还有我的手出血了…” 田树满先把女儿背上的背篓拿下来,背篓里一阵叮咚作响,里面的陶罐陶怕是摔碎了,把背篓甩到自己背上,伸手把女儿抱了起来,六岁的桂芝身材瘦小,乖巧的窝在父亲的怀里,田树满对后面跟过来的父亲说道, “爹,我送桂芝回去。” 田兆升点头, “嗯,回去让她娘仔细给看看,” 说着他又指了后面跟过来的五郎道, 农女桂芝 第10节 “你去李家庄子请郎中来,让郎中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 “哎!” 五郎田树坤应了一声就拔腿往外跑,隔壁村子有个老郎中,擅长正骨治伤,周围村里有个跌打损伤都是找他 。 周围的人看田桂芝被抱走了也都纷纷散去,场里麦子还等着脱粒呢。 王妈妈则转头对着小主人苦口婆心, “骐哥儿,这里又脏又乱,你要是摔着了我可怎么跟太太交代,咱赶紧回去好不好?太太还在等着你出门呢!” 张骐的眼睛还在那走的很慢的父女俩身上,小脸紧绷绷的,认真的问着王妈妈, “你怎么不跟上去看看她伤的如何?” 王妈妈微怔,抬眼看去,这才注意到那位父亲竟是个跛子… 第10章 愧疚 田桂芝被父亲抱着 田桂芝被父亲抱着,看他脸上的紧张神色,心里有了些愧意, “爹,我没事,就是刚被撞到时疼的厉害,现在没事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不行,回去让郎中看过再说!” 感觉到女儿身上的衣服都是湿哒哒的,那背篓里的罐子都摔碎了,这摔的肯定不轻,田树满满心焦虑,最担心她伤着腿,自己瘸腿了一辈子,万不可让女儿也伤着,当下步子又迈的快了些。 张骐甩开了没眼色的王妈妈,眼看人拐进了胡同里,忙小跑追了上去,王妈妈看了眼里正家的方向,终是一咬牙跟在小主子后面,她的任务就是看着骐哥儿,这要回去怕是吃挂落。 一进院门,狼狈的父女俩瞬间就接到了坐在院子里抱着小七的周氏投过来的冷眼, “走路不长眼的?碗是不是都打碎了?” 张骐刚要跟着进门的脚步顿住了,这谁说话这么难听?不关心人有没有事先问几个破碗? 田树满压了压心里的不满,温声解释道, “娘,桂芝在场里摔了一跤,当时都起不来了…” 听说女儿摔了,正在颠簸箕的程氏把手里的簸箕往麦粒堆上一扔,紧张的跑过来, “咋摔的?快让娘看看。” “没事的娘,就是被人撞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疼了!” 程氏抱过来女儿跑回屋里,那浑身的湿漉漉的泥土和鲜血淋淋的手吓的脱衣服的手都在打颤 … “娘,真的没事!” 田桂芝不由的后悔,自己当时应该坚强的站起来,看把爹娘给吓的… 院子里的田树满把箩筐从肩上拿下来放到了灶房门口,被周氏指着鼻子继续责难着, “你这个窝囊废,吃了个哑巴亏是不是?说!被谁撞倒了!我去要赔礼去!” 以周氏的性子,就是人没受伤也得送篮子鸡蛋来赔礼道歉,哪有撞了人当无事发生的!何况还有那摔碎的陶罐陶碗,那都是花银钱买来的! 主家的小公子撞的,这如何敢要人家赔礼,田树满为难道, “是个小孩子…” “是我撞的!” 张骐终于听不下去了,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小脑袋扬着很傲气的道, “你想要什么赔礼?” 这一身华丽锦衣的小公子一进院子,那灰突突的院子都亮了几分,周氏一怔后那常年耷拉的脸皮一阵颤抖,极力挤出一个笑容,讪笑道, “可是我家丫头不长眼冲撞了小公子,我这就让她出来给小公子道歉!” 王妈妈是看着自家小主子长大的,看他握拳拧眉,怕是气的不轻,忙上前打圆场, “场里到处都是扬的麦糠,骐哥儿走的急了些没看清前面有人,不小心把丫头给撞倒了,你家老爷子已经去请郎中了,我们不放心跟过来看看伤到了哪里…” 田桂芝在屋里听的直撇嘴,麻蛋,真不愧是贵人,到了现在自己都没听到句道歉的话。 田兆升家院子里铺满了麻袋片子,上面摊晒着刚脱壳的麦子,饱满的麦粒经过日晒变的紧实干燥,张骐站在屋檐阴凉下,感受着空气里无处不在的燥热,偷偷听着屋里的动静。 程氏仔细给女儿检查了一遍,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也听过断了骨头的话会立马肿起来,现在看就是衣服被打翻的水壶浸湿了,手掌上擦破了点皮,这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王氏随后从灶房里兑了一盆热水端进来,担心的上前问道, “桂芝没事吧?” 毛毛从阿娘后面跑了过来,趴到床边认真的说道, “大姐大姐,你哪里痛,我给你呼呼就不痛了!” “我手腕痛!” 桂芝没藏着掖着,把受伤最重的手伸出来给小堂弟看,手心划破了皮,血糊糊的,看着挺可怕,果然毛毛心疼不已,很努力的朝着受伤的位置吹着气。 感受着手上的小风,桂芝侧头朝着小堂弟笑道 “毛毛你真厉害,果然不痛了耶!” 毛毛不大的小眼睛立马笑成了一条线,更努力的呼呼了! 王氏在旁边看的笑,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也想要个女儿了! 桂芝被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五郎带着郎中到了。 张骐忙跟在郎中后面进了屋,此时才看清了靠坐在床头的小姑娘,光溜溜的脑袋,眉毛浅淡的几乎看不见,巴掌大的小脸黑红黑红,有的地方还起了皮,长的可真丑! 此时的桂芝确实不好看,她的皮肤随父亲,暖白皮却怕晒,连日的麦收让皮肤晒脱了一层皮,头上因为长虱子被她干脆剃光了事,没了乌黑的头发遮掩一二,更显得脑门大,可她自己自谦长相一般可以,对别人说自己丑可是很记仇的,所以细长的眼睛闪着冷光狠狠瞪了站在门口的唇红齿白的小胖子一眼。 张骐感受到了对面的愤怒的眼神,小脑袋一扬,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心里却冒出了‘长得这么丑,真可怜!’ 田桂芝要知道他此时的想法,非从床上跳起来揍他不可! 隔壁村的老郎中靠着祖传的两个跌打方子糊口,更擅长的是察言观色,只看了桂芝面色一眼就知道没伤着骨头,问了几句话,又搭了搭脉就下了诊断, “小丫头运气不错,只跌破了点皮,没伤到筋骨!” 听说未伤到筋骨众人都是心里一松,郎中留了一份跌打膏就起身告辞,王妈妈忙有眼色的上前掏出铜钱付诊费,周氏就撇撇嘴,意思意思推了两下就让开了。 张家小公子扬着头进来,又扬着头出门,只是一踏进里正家的院子就耷拉了脑袋,母亲那里怕是要吃挂落了,谁知家里只有大表叔一人在家,看他进来微微带了些埋怨, “你跑哪去了,你母亲没等到你,和我娘已经走了。” 张骐呼的肩头一松,这么幸运的吗? “啥时候回来?” “天黑之前。” 张骐就绕着大表叔打了个转,终于下决心坦白道, “表叔,我刚才在场里撞倒了一个小丫头。” “谁家的?严不严重?” “当时手上就出血了,请郎中来看过,说是没伤着筋骨,至于哪家的我不清楚,就知道她爹是个跛子。” “啊!” 大表叔田树理和田树满同一个辈分,只是早出了五服,一听恍然, “是他家啊!那没事,他们是讲理的人家,你不用担心他会讹你!” “那要不要送点赔礼?” “要的,你撞倒了人,于情于理咱都该去看一看,再说她那个奶奶是个不好相与的,小丫头伤了手怕是几天不好干活,送点东西过去她还能少骂那孩子两句!” 王妈妈进屋里拿了两包京里带来的点心,大表叔从灶房里捡了二十个鸡蛋,陪着小侄子又来了田兆升家里。 “婶子,我这侄子冒冒失失的撞了你家孙女…” 里正的长子竟然带着礼物登门赔礼,这番态度让周氏很受用,嘴上说着不用不用,手上却丝毫不松手,王妈妈礼物放下,也放了心,等太太回来自己稍微提一句这事就过去了。 果然到了傍晚张太太回来后听说小儿子撞到了人,王妈妈在旁边说给了诊金,大侄子又陪着送了赔礼过去就点点头,把儿子数落了几句就算了。 田桂芝安心的躺床上两天,周氏也不整天在屋里躺着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尖声支使着两个儿媳妇团团转,还指桑骂槐孙女长了一身懒骨头,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躲懒… 田桂芝那是什么心性,如何会搭理她,躺在蒲草席上,悠闲的摇着蒲扇,只管在床上等着亲娘投喂,说不起来就不起来!离了自己那地里的麦子还收不回来了不成? 田兆升家的院墙是黄泥墙,有别于篱笆墙能从外找到个缝隙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张骐跳着脚往院子里张望,跳了几次也没看到那光头丫头的身影,院子里周氏的尖酸声调打消了他进去问问的念头。 两天后,田桂芝终于出了屋门,她身上的酸痛并不假,只不过是干活累的成分大些,这两天可算是得空好好歇了歇。 院子里晒干的麦粒大半装进了麻袋,堆在了正房门前,田桂芝估摸着这些麦子马上就要飞走了,不由凑到娘身边小声问道, “娘,咱家啥时候交租子?” “傍晚就去,听说主家明天就回京了!” 自家租的地最多,所以交租也到了最后。 “一二三…” 田桂芝开始围着院子里的麻袋转圈数数,今年风调雨顺,产量比去年略有增长,前世出生于农村的她估摸这一麻袋的麦子约有两百斤,装好的有二十袋,地上还有一些在晾晒,总量约有五千斤,交租要一半,还能剩两千多斤麦子,按人头分,每人不到两百斤,自家开荒的地产量更低,两边地里的麦粒一抓到手里就能看出差别,更何况还要交赋税! 桂芝叹气!不知道分家时能给自家几百斤麦子?她真的好想好想吃纯麦面的馒头啊! 第11章 分家 家产分割 田兆升赶着牛车带着两个儿子去里正家里交了地租,光自家的租子就十几麻袋,张家管事拿米斗量过重新换装了麻袋,他们自己的麻袋就又腾了回来。 二郎三郎帮着管事过数,田树理招呼田兆升在院子里坐下歇歇喝杯茶,和他商量道, “叔,你家明后天牛车能腾出空来吗?” “可是去京里送粮?” “是的,还是和去年一样,吃住都有东家安排,每人再给五十文辛苦钱。” “行!明早一准到。” 田树满听说明天主家要用牛车送粮时,单独找了父亲, 农女桂芝 第11节 “爹,明天我赶车进京吧。” 田兆升打量了他一眼,猜测道, “你想去你舅舅家?” “嗯,分家的日子都看好了,我想和舅舅说一声。” 田兆升有点犹豫, “这么远的路你一个人赶牛车我不放心!” 以往进京可都是父子二人一起的,轮流赶着牛车还能轮换一下,大郎这身子骨能行吗? “二叔也去,我就跟在他后面!都是村里相熟的,爹你不用担心。” 田兆升思前想后了一会,大郎分家的事还真得知会小舅子一声,不然他以后肯定会找算自己的,于是就点了头, “行吧!这麦子也收的差不多了,也给你舅舅送袋子新麦吃吃!” 一大早,田树满就赶着牛车到了里正家门外,村子里有牛车的都来了,给主家送粮进京,大家伙儿都挺积极的,当然原因还是这个主家不抠门。 驿道上,张骐不时趴在窗口往后张望,那丑丫头的爹赶牛车还挺稳的。 “那么稀罕牛车要不要去坐一会儿?” 张太太打趣儿子。 张骐眼珠一转辩解道, “我只是不舍得姑奶奶,母亲咱下次什么时候过来啊?” “你回去后好好读书,我就多带你来玩。” 这话题仿佛戳中了小儿子的死穴,张骐往后一仰,闭目不应。 牛车车队被带着进了京城外一个庄子里,这里的主家是做粮食买卖的,和京里好多贵人都打好了关系,贵人家的粮食有多的就都卖到这里来,买卖做的很是大。 等到田树满牛车上的麻袋卸下来,他和二叔打了个招呼,没在主家安排的客栈里留宿,而是赶着牛车去了舅舅家。 杜明辉家的院子只有两进,他两个儿子已经成家却还在读书,还有一个小女儿还未出阁,一家子住在一起,全家靠他一个人的俸禄过日子,连个下人都不舍得雇,日子过的确实不宽裕。 看着田树满进门,舅母高兴的张罗了一桌子好菜,听说分家的日子已定,几个男人在酒桌上都喝得有点高了。 … 另一边,张太太的马车驶入了自家三进的院子,院子很安静,家里只有门房、厨娘和两个粗使的婆子,长子在国子监读书,麦收放假被她打发到另外一个庄子上看顾着收麦子,按平常老爷这时候也该回来了,今日却… “太太回来了!” 门房高兴的大开大门,安静的院子因为女主人的归来瞬间热闹了起来。 夜灯初上,王妈妈来到太太身边悄声道, “太太,那边生了,是个丫头,老爷一连两天都未回府!” 正在对镜梳头的人透过镜面看了眼自己陪嫁婆子不忿的眼神,淡淡的道, “我知道了,记住我说的话!切不可让景哥儿和骐哥儿知晓!” “那边呢?可要去处理了!” “不用,是个丫头可以消停两年,就这样吧!” 王妈妈低头退了出去,张太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出神,直到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 “老爷回来了!” 收敛了眼里的冷意,她起身来到床边,靠坐在床头,使劲眨了眨眼睛,眼里泛起了些许湿意 … 隔日天黑之前,田树满牛车上装了口大铁锅回了家,这是舅舅给他搬新家的礼物,这口铁锅到了家,一家人围着都很高兴,这铁锅可值钱啦!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钱省下来了,周氏尖声道, “你舅舅可真是难得不穷酸一回!” 田桂芝听的直撇嘴,人家对自己外甥从来都不穷酸的好吧! 夜里田树满夫妻俩躺在床上喁喁私语, “舅舅当差不得空,等我们分家时,两个表弟说好了要过来帮我们‘烧灶’。” “那敢情好!” 程氏高兴极了, “我也好久没见表弟他们了!” 田桂芝眯着眼睛笑,分家分家分家! “玲玲,那佃租的良田咱就不要了吧!” 这是田树满反复思量过的,自己顶不起一个劳力,若是地种多了,那活大都要压到媳妇身上,他就想着干脆不种了。 程氏却不乐意,她很豪气的说道, “我来种,我在娘家时种地可是一把好手!我要多种麦子天天给桂芝蒸白面馍馍吃!” 要种自己的地了,她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田桂芝眼睛有点酸酸的。 田树满低声道, “我们种不过来的,我早估算过了,咱家自己的下等田分个三四亩咱两个人种正好!” “可那几亩荒地产量太低了,咱家口粮都不够!” “现在正好是草席草帽好卖的时候,分家后我多编些赚了钱买粮食吃。” 程氏不同意,还生气的背过了身,伸手拍拍女儿,把个桂芝给吓的都要僵住了,娘咧,你这是干嘛啊! 扭了扭身子嘟囔了声, “娘,你干嘛打我!” 程氏轻拍的手僵在了空中, “臭丫头到底睡了没?” 桂芝缓缓的呼吸,装睡装的很自然! “她说梦话呢!你别吵她!” 睡在外面的田树满拉过媳妇的手, “玲玲,你好好听我说,你看咱村里李大娘,她才四十多岁,那腰弯的都直不起来了,就是年轻时干活太猛累坏了身子,现在吃什么药都养不回来,还被儿孙嫌弃,我想你好好的,等老了咱可以背着孙子孙女上街…” “大郎,我听你的!” 程氏感动的扑到了丈夫怀里… “亲娘咧!” 田桂芝心里默念“人之初,性本善…”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直到慢慢睡着… … 听大郎说不要佃租的地,田兆升看到了儿子眼里的认真,缓和了神色点头道, “你能这样想也好,若是粮食不够吃回来说一声,爹这里有吃的总不会让你饿肚子。” “谢谢爹,儿子一定努力挣钱养家,不让爹操心。” 田树满一脸感激的说道。 决定不要佃租的良田,这一步的退让田兆升心里的天平又微微倾向了长子。 高高的案几上一盏油灯照的屋里影影绰绰,田兆升坐在堂屋的主位上,看着几个儿子徐徐的说道, “今晚咱们商量一下分家的事,以后二郎、三郎按照这样来,我也年纪大了,以后不打算再开荒,咱家这些地和佃租的良田正好能忙过来,现在大郎不要佃租的良田,那咱自己的地分做八份,给大郎一亩水田加两亩旱田。” 几个儿子都点头,这个分法他们都没意见! “去年红纸卖的不错,过年家里见了两百贯铜钱,但是开春就定了白纸,又进了红花饼和少量的其他染料,还给大郎盖房子,这钱就去了个七七八八,现家里只余十贯零几百文做为花用。” 此话一出,几个儿子都沉默不语,他们都读过几年书,识字会算账,家里多少银钱他们都有数的,爹没说谎。 在整个田家庄,田兆升都是个排的上号的有本事的人,他是个场面人,从给大郎盖房就能看出来,他明面上尽量做到几个儿子都一样。 “这钱一半是爹娘半辈子辛苦的棺材本,另一半算到你们兄弟七个身上,一人算十五贯。” 田兆升说到此处顿了顿, “但我刚才说了,家里总共只有十贯钱,不可能都拿给大郎,我是这样想的,以后你们兄弟分家也都是一样,大郎要剪纸要做灯笼都需要用纸,到时候从家里拿货时记账,就用这个钱抵,至于你的剪纸和灯笼是自己卖还是像以前一样我帮你卖,那卖的钱再另算如何?” 这难道是想一文钱不给就分家?田树满不急不慢的问道, “可我刚分家,手头没钱如何过日子?” 周氏在旁听的一恼,把丈夫的叮嘱抛到了脑后,尖声道, “分了六百斤麦子还不够你们吃的吗?” 田兆升眉头一紧,夜里小七哭闹了半晚上,他的头隐隐作痛,此时周氏的尖声像一把锤子敲着脑壳,不禁怒道, “你给我闭嘴!” 周氏一噎,待要撒泼迎上了丈夫泛着红丝的眼睛,一下子哑了火,嘟囔着道, “我说的哪里不对了!” 田兆升没理他,继续对着长子和颜悦色, “这居家过日子手里没钱确实不行,先拿一贯钱花用着,若是有大事急事要用钱你就回来找我拿。” 他话说完周氏却坐着不动,田兆升就自己到了里间,大钱有柜子锁着,但床底下的罐子里还有一些,他拿了一贯铜钱出来, “今年你三弟要成亲,秋天还要给你二弟三弟盖房,用钱的地方太多,爹说话算话,那十四贯钱记在账上,年底收收账给你和老二都给齐!” 田树满接过一贯钱,抬头对父亲郑重的道, “我自然是信爹的!” 他牢记了舅舅的话,‘人常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但那是他们有相同的爹娘,你回了那个家,不争才是争,你只管把态度摆好,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好!” 农女桂芝 第12节 田兆升满意的点头,长子被小舅子教的很好,尊敬父母,照顾幼弟,不攀不争,论资质确实是几个孩子里最好的,奈何,心里暗叹了口气, “都回去歇着吧,明天都早起来帮你哥搬家!” 第12章 搬家 有心 一贯钱就是一千文,一个鸡蛋半文钱… 田桂芝心里默默算着当今的物价,手上扒拉着麻绳把铜钱数了一遍,程氏按女儿数的一百个拿麻绳穿了起来,从嫁妆箱子里捧出来一个小木匣子装了进去,她娘家穷,成亲时也只打了这一个木箱子做陪嫁。 “我爷爷就是个老狐狸!” 田桂芝数着铜钱嘟囔道,不愧是做买卖的人,贼精明。 “村里人都这么说!” 程氏很认同自己女儿的说法,这个家能分到这份上她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对这一贯钱一点都没嫌少,现今拿到手里的才算啊!至于公公嘴上说年底给剩下的,有那个婆婆左扣一点右扣一点,还不一定能拿到几文呢! “娘,你说我们用这钱干啥好呢?” “还干啥?当然是攒着了!” 程氏可是体会到没钱的苦了,这钱她要好好攒着! “啊!” 田桂芝挣扎着道, “娘,你不想让钱生钱啊!” “你有聚宝盆吗?” 程氏反问道。 田桂芝摇头。 “那咋生钱?埋了地里会长锈不会长钱!” 程氏笑着逗孩子玩。 娘竟然会讲笑话?桂芝睁大了眼,干脆挑明了讲, “我的意思是咱从村子里低价收点东西,到集上高价去卖。” “有那好事还轮的到你?” 程氏数出来一百文装到钱袋子里,把其余的钱都收到木匣子里,看了女儿一眼,‘咔哒’一声把木箱子给锁了! “唉!” 田桂芝叹口气垂下了小脑袋,程氏就摸摸她毛毛刺刺的脑壳,安抚道, “赚钱的事交给爹娘,你好好长大就好了!” 嘴上说着攒钱攒钱,可明天搬家可是个大事啊!程氏把钱袋子拿给了丈夫, “大郎,明天搬家肯定不少人来帮忙,我想让三婶明早给杀只鸡,李大爷家捞两条鱼,再定板豆腐,你再打听一下有没有人家杀猪的,咱把第一顿饭做的好点。” 继母没提一句明天做饭的事情,以自己对她的了解,明天这顿饭她肯定是要袖手旁观的,说不定还想让自己在亲戚面前闹笑话,程氏只能自己打算了。 “是这个理!” 田树满接过了钱袋子就出门张罗去了。 程氏则带着女儿来到了新院子。 推开院子门,篱笆墙边上涌动着绿意,清明节时种的茄子、胡瓜和丝瓜都已经开花结果,田桂芝先跑过去挨着看了一遍,指着几个明显变色的茄子问道, “娘,这几个都老了,今天要不要摘?” “不摘,留种子吧!” 程氏头也不回的道,她肩上挑了一担水,直接进了灶房,水缸里里外外都刷干净,水桶里的水倒进去,又挑着空桶出来,对着院子里的女儿说了声, “我去大口井挑担水。” 大口井是时下村子里家家户户做饭的水源,河水用来洗菜洗衣,像田兆升家里能打口井的还是少数,一个是此地泉眼少,一个是打一口井花费可不菲,田家庄家里有水井的也只得里正家和田兆升两家。 分家以后程氏就不想去老房子里担水,她实在是受够了婆婆的说话的腔调,以前没有办法躲都无处躲只能装聋作哑,现在分家了她如何还会上门找虐,更何况他们这个院子离大口井并不远。 大口井的水很快就到了,程氏挑到了菜地旁边,桂芝舀了一瓢看了下里面的浮游生物, “娘,这水还挺干净的。” “村子里都吃这水,这水换的快当然干净了!” “娘,这菜我来浇,你去干别的吧!” 这么热的天,浇水可是个好活,桂芝舀起一瓢水,对着阳光泼洒了出去,微风吹过来,感觉空气都凉快了! “你看看她,是浇水啊还是玩啊!” 屋里程氏隔着窗户看女儿泼水,对着刚回来的丈夫抱怨道。 “不是个孩子嘛!让她玩去!” 田树满看着女儿泼水的样子却笑眯眯的,自己小时候也爱这样玩,被继母骂了半天,从此就把这个喜好藏在了心底,阳光下泼洒的水能见到彩虹,真的很漂亮啊! … 卯时是吉时,田树满夫妻俩天还未亮就起了床,先把外间的杂物都搬到了独轮车上,搬家就开始了,桂芝跟着他们到了新房子,她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家。 等吃过早饭,田树满自己的房间已经搬的差不多了,村子里相熟的也赶了过来。 大铁锅摆在了院子中央,二叔三叔他们送来压锅的糕、馍馍、豆腐装满了铁锅,几个属龙的小伙子抬着铁锅搬到了新家,三叔把铁锅的边边用黄泥巴堵好,点上了柴火后故意添了把湿柴,把灶门堵上,看哪里有烟冒出来就再抹上块黄泥巴,直到泥巴干了没有烟冒出为止。 王氏把家里的牲畜喂上就端着一盆子碗筷趁着婆婆没注意就跑了过来,大嫂说在新房子里做饭,作为和大嫂搭档了这么多年的妯娌,一个亲儿媳也没享受到婆婆多少关爱,反倒和大嫂两人围着锅台有了些情分,搬家这么大的事,她总要帮帮忙的。 周氏吃完饭抱着孩子进屋躲懒,听到外面要搬粮食了就马上出来,想让亲儿媳妇帮着看孩子,却里外找不到人了,只得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盯着搬粮食。 “这么热的天,你抱着个孩子堵在门口干啥?” 田兆升不耐烦的道,这婆娘竟干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粮食早就装好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大郎如何会多拿一点。 “娘,这里太晒了,你看七弟都睁不开眼,” 二郎半扶半推的把母亲送回了正房,劝道, “娘,你换身新衣服,等下来的人挺多的。” 若是以前,周氏可不会听儿子的劝说,可自从小七出生后,二郎又和她说了些贴己话,她对亲儿子的态度明显变了很多,把二郎的话听了进去,真的翻箱子找看起来鲜亮一些的衣服。 院子里,三麻袋麦子装好,又装了些花生黄豆,这个家就搬完了,离开老宅后,田树满回头看了眼那个漆黑的木门,心里五味杂陈,和妻子女儿的毫不留恋不一样,他对这个家的感情要复杂的多。 巷子口,田桂芝的身影窜了出来,朝着牵着牛车的父亲挥手, “爹!快点,姑爷爷到了!” 田树满一拽缰绳,牛车走的快了些,新家有妻女在等着自己,以后自己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到了自己院子前,田树满把牛缰绳拴到了门前的石头上,院门打开,姑父的驴车停在了院子里,车上满满当当的家具,正被两个弟弟搬着往屋里走,姑父对着进门的大侄子道, “这驴车装不了多少,我还要再跑一趟。” 这一驴车装的是给桂芝打的新床和书桌,以及空里挤着放的几个木桶木盆。 本来宽敞的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满满当当了。 孙木匠对自己新打的书桌最满意,眼见桂芝也是,坐在桌前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桂芝,这书桌你喜欢吗?” “喜欢!” 本来姑爷爷是想给孙女打一个梳妆台的,可桂芝要了个集梳妆和书桌功能于一体的, “姑爷爷,我不要梳妆台,我要个书桌,书桌上面不要雕花,你能给我做几个抽屉吗?” “抽屉?” 孙木匠第一次听说这名字。 田桂芝把父亲给自己编的抽拉式的藤条箱子给他看,一个个单独抽出来的小筐子让里面的衣物整齐有序,拿取也很方便,孙木匠只一眼就喜欢这个抽屉了。 于是桂芝收到了一个带有两个大抽屉的书桌,把桌子摆到窗前,父亲手写的《千字文》被她珍重的收到了抽屉里。 快到中午时,田英跟着驴车一起到了,京城里的两个表弟也赶着骡车和他们前后脚到,田树满家门口的巷子里变的拥挤,村里几家近支都拎着东西过来庆贺。 上菜之前,这些人把这新院子角角落落都给看了个遍,很普通的三间茅草屋,但是收拾的很干净! 田桂芝房间的书桌前每个人都去坐了坐,那抽屉今天就经历了无数次的开合实验,孙木匠的手艺顶住了! 还有茅房,那是田树满用竹子搭的,那有味道的地方,今天却挤满了人,那斜坑和坑上面的木凳子让人感觉很稀奇, “让我来坐坐试试!” “你好了没,快点!” 都是相熟的,催人的话都不带客气的。 “三姐夫,我要…” “妹夫,给我来一个…” 孙木匠被围着的人闹的头痛了,他哪里记得过来啊!不由的高声朝着孙女喊道, “桂芝,你的纸笔拿来给我用用。” 田桂芝把自己的笔墨抱过来放到院子里的饭桌上,毛笔蘸满墨水,孙木匠不急不慢的说, “都别急哈,谁想要什么慢慢说,我这记好了省的弄错。” 等姑爷爷把纸笔还给自己,桂芝拿回房间,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啥的,她闻着这纸笔都有味道了。 夜黑了,田桂芝在自己的新床上打滚,左滚滚,右滚滚,把地盘好好占占! “桂芝,睡了吗?” 程氏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田桂芝起身开了门,不解道, “娘,你累了一天了咋还不睡?放心!我不害怕的!” 农女桂芝 第13节 “桂芝,来让娘抱抱!” 程氏抱起了女儿坐到了床边,搂着女儿瘦小的身子感慨道, “没想到你这么小就如此的贴心又懂事!” 桂芝听着母亲的鼻音,这怎么还带了点哭音? “娘,虽然我很认同你的话!可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你爹呀可高兴了!我从来没见过他哭,可今晚他偷偷抹眼泪了!” 程氏抱着瘦小的女儿絮叨。 男儿有泪不轻弹,自己的父亲更是如此,印象里他可不是个感性的人啊!这忽然一下子如此脆弱,难免让桂芝也紧张了, “为啥?是不舍的老宅还是搬新家激动的?” “你爹是看到那马桶凳子高兴的,他的腿一直都蹲不下来,每次上茅房都很不得劲,却没想到你能想的这么周到。” “…” 田桂芝听了把头埋在母亲怀里,心里感觉很惭愧,自己这个女儿做的并不好,她还真不知道父亲的为难之处,纯粹是为了自己方便,可眼下说实话好像也不太好,要不自己就默认了,以后再偷偷的对爹娘好点? 第13章 草帽 安静的小院子里 安静的小院子里,已经洒满阳光,田树满夫妻早已醒来,可今天硬是多躺了一会,没人催着起床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夫妻俩私语了好长时间明天、后天、大后天… 起床后,田树满先往灶房里抱了一捆乱糟糟的麦秸秆,生着火后,大锅里添了瓢水,把挂在墙上的高粱杆的篦子拿下来架到锅里,又从草棚子下抱出来一捆整齐的麦秸秆,这是他为了编东西单独脱粒的,麦秸秆完整又干净。 火头很旺,锅里很快冒出了热气,他把麦秸秆均匀的摊到了篦子上,盖上锅盖,灶下加了把大火,没敢蒸时间长,蒸透了就开了锅,麦秸秆颜色变化都不明显,不多时,外面靠墙的竹竿架子上就铺满冒着热气的秸秆,连蒸了两锅秸秆又换成了蒲草。 程氏挑满了水缸后,这靠墙的竹竿架子上都摆满了秸秆和蒲草。 放下担子就端了个木盆出来摘黄瓜和茄子,程氏对这占了院子很大位置的竹竿架子很嫌弃, “你呀,真能听你闺女摆摆。” “你不觉得咱用那煮过的蒲草编的凉席确实不招虫子了吗?” 对自己的手工活精益求精的田树满却不这样认为,自从听女儿抱怨过这蒲草席上有虫子,应该放到锅里煮一煮后,他就试过了,只不过在老院子里有继母盯着锅灶,他只在继母回娘家时煮过几次,现在自己的房子里,那不是自己想干啥就干啥。 程氏端着胡瓜和茄子进了灶房,田树满也跟着进屋往灶前的蒲团上一座,往灶里添了把麦秸秆,烧火棍往灶下被压的火一挑,火舌就舔到了灶头上。 “今早少做点,省的剩下占盆。” “知道,你火小点,饼要糊了…” 饭菜的香味飘到了正房的西里间,田桂芝睁开了眼睛,看着窗外的阳光, ‘天哪!我竟然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 饭菜的香味也飘到了一墙之隔的东边邻居家里, “娘,我饿了!” 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床里面响起。 “唉!本来还没啥,这味道一闻肚子就受不了了!” 小丫头的母亲吴氏朝上摊开肚子,想让饿意减轻一点。 “起来烧点糊糊喝吧,昨天晌午去大郎家蹭了顿吃的,这都多长时间了!” 田兆杰扯了扯肚子上油乎乎的薄被子嘟囔道。 吴氏感觉到身上的凉意,忙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扯了扯,不高兴道, “你还有肉有菜,我昨天和女儿就吃了顿水煮菜,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你起来烧吧。” “你先起!” … “你个懒婆娘!” “你个懒汉!” … “爹娘,热水烧好了,你们要不要起来喝水?” “儿子啊!你给爹娘端进来吧!” 才十岁的田树根却早跑出了院子,他已经早起挑了半担水自己洗漱干净了,阿翁家饭早的很,晚了可就啥都没了! “翠翠,你穿好衣服到隔壁找你侄女桂芝玩,你嫂子会管你饭的。” 吴氏把女儿打发了出去,今天她就和这懒汉耗上了,他不起自己绝对不起! … 洗漱完的田桂芝端着木盆起身正要泼水,就看到已经开了的大门口站了一个小姑娘, “翠翠…小姑姑” 她喊的结结巴巴,差点忘了自己的小辈分了。 “桂芝…” 小丫头扯着自己的一角,紧张不安的道, “我来找你玩。” 田桂芝瞬间有种交到新朋友的惊喜感,上前拉着她的小手, “小姑姑,快进屋坐会。” 程氏闻声出来,看着小丫头一脸了然的道, “翠翠,你娘还没起来?” “还没。” 翠翠低着头不安的说道,怕从嫂子嘴里听到难听的话。 “哦!” 谁知程氏只是这么一问,转而对女儿叮嘱, “桂芝,带你小姑姑去屋里坐下吃饭了。” “我来拿碗筷!” 田桂芝却先跑了灶房帮着拿东西。 田翠翠就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田桂芝放下碗筷招呼她才进了堂屋门,和母亲说的一样,她吃上了稠稠的稀饭和饼子。 送走了田翠翠,父亲坐在在东边的灶房阴凉处编草帽,田桂芝坐在灶房门口缠着父亲给自己编一个新草帽,母亲在屋里开始和面,给她讲了村里最懒惰夫妻的故事, “翠翠她娘以前不懒,刚进门时挺勤快的,可翠翠她爹太懒了,还笑话她不会享福,久而久之两口子就一起享福了。” 哈哈哈,这么好笑的吗?昨天还见过的翠翠他爹,身上都有一股馊味了,吃饭时大家都不想和他坐一起, “那兆杰叔为什么这么懒?” “他娘惯的呗,小的时候不支使他干活,大了想改也改不过来了,后来气的干脆分了家眼不见心不烦。” 田树满道,他小时候可羡慕田兆杰了,谁想大了成了这么个玩意。 “咱们家这个位置挺好的,你知道为什么能空下来吗?” 田树满朝女儿眨眨眼神秘的问道。 田桂芝好喜欢家里这种气氛啊!故意摇着头, “不知道。” “古有‘孟母三迁’前朝有‘择邻而居’,大家都不想和这懒汉做邻居罢了。” 田树满叹道。 “懒惰是个大毛病啊!” 程氏也感叹, “年纪轻轻手脚好好的不干活,真不知咋想的?” “他们要能理解你的想法就不会懒了。” 田桂芝却觉得这很正常,‘夏虫不可语冰’,本就不是一类人罢了!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大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大姐!姐夫!” 田树满正被女儿指挥的手忙脚乱,听到这声音如释重负的放下手中编的乱七八糟的草帽,田桂芝已经跑出了院子,看着牛车上下来的人喜出望外, “外公、外婆、二舅、三舅、小姨…” 田树满随后过来把两扇大门都打开,牛车赶进了草棚子里。 牛车上的东西搬下来,都是给他们小家过日子准备的东西,最重要的一箩筐里六只半大的鸡,程老爷子掀开盖子指着里面缩在一起的鸡道, “你娘春天帮你多买的鸡崽,再有个把月就下蛋了。” 箩筐被斜放在了空空的鸡栏里,那些半大的鸡却因为环境的陌生躲在里面不出来,田桂芝跑房子里抓了把麦子出来撒到鸡栏里,有一只胆子大的探出了头,桂芝也被亲娘轻轻的揪了一把耳朵, “拿麦子喂鸡,真是胆肥了你!” “嘿嘿,这不是骗它们出来嘛!” 桂芝晃晃脑袋咧嘴笑着。 田树满带着岳父岳母挨着先把每间房子都看了一遍才在堂屋里坐下,一大家子都挺满意, “这屋子建的不错!” 时下的农村里,分家能分三间正房是不错的人家了,虽然亲家家底厚实,可世上哪有真正公平。 外婆和小姨坐下喝了碗水就来到了灶房,娘仨坐在锅门口包着饽饽说着体己话,这是程氏成亲以来娘和小妹第一次进自己家门,程氏说了几句那眼泪刷刷的止不住了,擀面杖放下拿袖子拼命的擦眼睛。 母亲钱氏拍拍女儿的肩膀,唏嘘道, 农女桂芝 第14节 “这门亲是你自己愿意的,咋现在才觉得委屈!” “娘,我就是觉得对不住你,这么多年都让你跟着操心。” 程氏低着头啜泣道,这些年每次回家都强撑着个笑脸,咬牙说自己过的挺好,母亲当时劝自己有后娘的家门不好进,自己却不以为然,真知道苦楚了,却已经没了退路。 钱氏眼圈也红了,叹了口气, “唉!谁让你是我生的呢!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只能跟着揪心了!” “娘,你看你,明明出门前高兴的很,怎么到了又数落大姐了!” 程丽丽赶紧一边拉一个把娘俩给分开,劝和着。 “对对,今天是个好日子,” 钱氏抹抹眼泪,笑着看着两个闺女, “大丫以后自己过日子了,娘高兴着呢!再等小丫嫁出去,娘就更高兴了!” “娘…” … 另一边,岳父带着两个儿子也起身,对女婿说道, “你分的地在哪?我们去帮你把地耕了!” 田树满忙站起来拦着岳父, “爹,那三亩地只有一亩麦茬地,这半个多月没下雨,地又干又硬,我准备等下了雨再耕,你们大老远来一趟,就在家里…” 二舅子上前把姐夫拉到一边, “让爹去看看吧,他老早就惦记这事呢!” “哎,好,我带你们去!” 田树满忙快走到前面带路,开荒的地在村西头,过了宽敞的驿道,是一片山岭地,草木茂盛,地形起伏,路上不时碰到本村来地里锄地的村民… 半晌转了回来后,程老爷子坐在屋子里喝着水眉头紧锁,这三亩地哪够女儿一家三口吃的啊! “大郎啊!过些日子我家里得了空来帮你再开两亩荒地,总得把口粮种出来!” 看父亲为难,桂芝举着小手提意见了, “外公,我倒是有不同的想法!” “哦?说来听听?” “我觉得与其再开两亩荒地,不如想办法把现在的三亩地产量提高一些。” ‘小丫头还挺敢说,自己这地里刨食半辈子的老庄稼把式都不敢说这话!’ 程老爷子看着外孙女那张煞有其事的小脸, “咋提高?” 女儿家里能积粪的牲畜都没有,没肥谈何提高产量。 “当然是肥料,我听过一个游方道士说起过,南方有人家已经在用了。” 桂芝又开始闭着眼瞎编。 程老爷子信吗?那自然是不信的,哪个村里每年不来几个讨饭的啊!都讨饭了,他说的粮食增产的话能信吗? “你们先试试看吧,反正我看了一圈这附近也没啥可开荒的地,等秋天收了粮食有空了我再好好把这附近走走。” 外公勉强答应了,这些老人可都是人精啊,明明自己没有看中的荒地,却说给外孙女机会。 送走了岳父一家人,田树满抱着自己的家伙什坐到了西边阴凉处编草帽,拿起地上编了一半的草帽,他开始拧眉思索,和饭前那时的烦躁不一样,这一歇息,他竟然有了灵感,慢慢的收拢着四边的秸秆,在女儿的不时点头摇头后,他手上的速度开始变快,等到日头落到了西山后,他手里的新样子草帽终于成型了。 “桂芝,你来看,这样行吗?” 田桂芝接过来往自己额头上一揽, “爹,你看呢?” “怪怪的,但是不难看!” “那就行,我再给它做个最后加工。” 田桂芝把自己早裁好的麻布条缝到了没有顶的大沿草帽的后面,对院子里给菜地浇水的母亲招了招手, “娘,你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程氏被女儿按到凳子上坐下,在她眼里早就偷瞄过几次的,这松紧不一的、丑丑的草帽就到了自己头上,桂芝把帽檐贴在母亲的脑门上,微微朝下的弧形很好的遮住了脸,上面的帽顶柔软的护住了前额,后面的带子在脑后打了个蝴蝶结,她先转到母亲面前打量了一番,满意极了,转头对着跟到自己后面的父亲道, “爹,是不是怪好看的!” 田树满看着妻子略显紧张的扶了扶帽檐,你别说, “是好看!” “爹,娘,你们看这种草帽的好处哈!” 田桂芝开始解释自己的理由, “像我娘头发这么长,头上盘着发髻,那种全盖住顶的草帽带着很不舒服,本来头发就厚,又加上草帽捂着,那汗滋滋的往外冒!” 程氏听的直点头,每年麦收自己头上都会起痱子,草帽功不可没,可不戴的话,那脸和脖子如何吃的消。 田树满有点担心, “可是不知道人家认不认啊!这老草帽都多少年了大家都戴习惯了!” “咱编几个先试试,万一好卖呢!” 田桂芝坚持道。 没到大集时盼着,真到了赶集的日子田树满又忐忑,他还没自己去赶集卖过东西呢?这万一不会吆喝咋办? “明天赶集我也去,咱家先得买个石磨!” 分家了这些日子,哪些物件紧缺,程氏早都盼着赶集了。 “明天我去帮爹卖草帽,我会帮着吆喝!” 要重操旧业了,田桂芝盼着银钱哗哗进自己口袋了! 田树满看着妻女那兴致勃勃的劲,好像自己也不紧张了,凡事总有第一次嘛!赶集赶多了自然就会了! 田树满的二叔在农闲时会赶着牛车出去找活干,逢大集时就顺便拉着村里的邻居,田树满昨晚和二叔打过招呼,今早搭他的车去赶集。 田桂芝戴着自己的新草帽,摘了朵栀子花别在草帽上,到了二爷爷家,看着院墙边的木槿树住了脚。 等他们一家三口坐上了二爷爷的牛车后,桂芝那别致的草帽吸引了牛车上所有人的目光, “桂芝这帽子真好看!” 程氏摸了摸自己的老式草帽,她临出门又把那顶新草帽换了下来,觉得没戴过怪难为情的,反倒是女儿大大方方的带着,那帽檐上一圈粉色的木槿花可真好看。 第14章 赶集 离田家庄最近的集市 离田家庄最近的集市在田英婆家村子边上,那里有一处官府设立的驿站,最初在这里设集市是周围几个村的里正共同商量的,就为了借助驿站里官府人员的威慑力,集市形成之后,不知哪天有了第一户在此安家的人家,久而久之,这集市就成了眼下这样热闹的景象,逢十是大集,周围的村子民们拎着自家的特产来此交易,平时就是一个小的交易市场,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独门生意。 “二爷爷,还有多久到啊?” 感觉走了好久的田桂芝忍不住问道。 “看那旗子了吗?那就是驿站!” 田兆林手上的鞭子往前指着,驿站墙上的旗子正在迎风招展。 田兆林赶着牛车晃悠悠的走的很慢,就路过驿站门口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有两架马车被前呼后拥的快速超过他们奔京城而去,田桂芝看着马蹄急速奔跑的方向,自己啥时候才能去京城一观呢?她对真实的古代京城可太好奇了! 牛车走过驿站后,热闹的集市喧嚣就入了耳,田兆林靠路边停了牛车,车上的人纷纷下了车三三两两结伴而去, “大郎,这集你也来过的,你先去找个空位置把摊子支起来,摊位费两文,驿站里的驿夫来收的,别给错了…” 二叔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大堆话。 卖草帽草席等手工编织的扎堆区找到了,明明有很多空位置,田桂芝一连看了几个好位置,可地上都摆了石块,这明显是有人占摊子,看女儿转来转去,程氏把挑着的担子放下, “桂芝,随便找个空地就是。” “那不行,” 田桂芝摇着头,眼睛四处观察着, “这摊子的位置可有讲究了,好的能让你提早收摊,差的能让你开不了张!” “啊?” 程氏拿下头上的草帽扇扇风,竟然还有这么多道道? 终于,田桂芝选了一个靠着卖鸡蛋鸭蛋近的空位置, “爹,这里吧!” 担子和箩筐都放下,田树满把担子上的三根竹竿抽出来,尖尖的头对着松软的地面用力插进去,程氏捡了几块石头来顶住,三根竹竿间拉上了麻绳,桂芝坐在马扎上从箩筐里往外拿自己在家精心准备好的样品, “这个挂中间,” 这是一卷草席,却又不是普通的草席,只有方桌大小,展开一面却是红通通鲜艳艳,几个不同形状的红双喜贴在上面,很是显眼。 “这草帽、草鞋、蒲扇一边挂两个就行了。” 第一次赶集他们带的货物并不多,田树满起早贪黑就编了些草帽草鞋,可桂芝硬是把父亲的剪纸和红纸也带了些过来, “爹,咱以后要长期赶这个大集的,即便今天卖不出货,咱也得让人家知道咱卖这个,时间长了总有人找过来。” 摊子摆好了,这边赶集的人还没怎么上,倒是对面卖吃的穿的已经有人在转悠了。 “桂芝,你咋选这位置啊?” 程氏终于得空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女儿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可让她纳闷了! “娘,你有没有听说过,这集市上最好卖的是啥?” “卖布的?” 布摊前人最多,程氏大胆猜测。 农女桂芝 第15节 “不对!” 田桂芝摇头,转而问父亲, “爹,你说呢?”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 田树满也抬头看着对面,若有所思的说道, “在集市上最好卖的是鸡蛋!” “??” 程氏看着自己对面那一排卖鸡蛋的,一人前面一个小提篮,鸡蛋堆的高高的,连个买的人都没有,正想说什么时,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蹲下身挨着拿起一个鸡蛋贴在耳朵边上晃晃,一连走了五六个人,等他起身离开后,后面的婶子大娘都挎起了篮子跟在他后面走了。 “这么热的天,买这么多鸡蛋可放不住啊!” 程氏喃喃道。 “娘,那人应该是开饭馆的,你没看他袖子上的油渍吗?” 程氏心里翻江倒海,眼里精光闪现… “摊位费,两文!” 程氏回过神,就见丈夫掏了三文钱换了个竹片片,待人走后,不解的问道, “不是说两文吗?” “回头这竹签退了那一文钱退给我们!” 程氏嘟囔了句, “这驿站的官老爷够精明的!” 摊位费交了,这人明显上的更多了,桂芝把自己的草帽拿下来,草帽上的木槿花都蔫了,但见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帕子,小心的打开,里面的木槿花正开的鲜艳呢,就这桂芝还往上洒了点水,再小心的插到草帽上,站了起来, “娘,我到外边走走!” 桂芝的草帽果然挺吸引人的,有那年轻俏丽的新媳妇就喊住了她, “小丫头,你这草帽哪里买的?” “姐姐你真有眼光,我带你去!” 年轻小媳妇和她的同伴跟着桂芝来到田树满摊子前,看着小丫头进了里面,就明悟了, “这是你家的?” “是啊!这草帽是我爹编的,他的手可巧了,你看这上面挂着的东西都是他做的。” “你爹还识字?” 年轻媳妇旁边年长的妇人看着上面的剪纸和画纸儿奇道。 “那是,我舅爷爷是秀才公,我爹跟着读了五年书呢!能写会画…” 田树满坐在马扎上感觉老脸发红,这女儿怎么这么会吹嘘。 “真的假的?” 年轻妇人觉得小丫头这话像吹牛皮。 “我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田桂芝小脸一板,不允许别人质疑自己的话, “我们是北边田家庄的,你可以找人打听下。” “田家庄是有人刷红纸。” 年长的妇人点头道, “你成亲买的红纸就是他们村的。” 田树满把新式草帽一沓都拿到两位客人的前面,桂芝两手各拿起一顶, “姐姐,你来看这草帽,有红色带子,有黑色带子,你喜欢哪种?” “我喜欢红色的,可这帽子有点问题,” 过去了一开始的新鲜劲,她觉的哪里不妥了, “我头发是不热了,可我后面的脖子不行啊!” “姐姐,你看这后面的带子可长了呢!” 田桂芝把黑色的帽子放下,手里红色的带子拉开,她特意把带子做的宽一些,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打好了,还余宽宽的带子垂了下来,正好能挡住脖子后面, “这麻布多透气啊!风一吹呼扇呼扇的,还凉快。” 年轻媳妇接了过来,往头上虚虚一戴,脑袋转向了旁边的同伴, “娘,你看好看吗?” 田桂芝一惊,这是亲娘俩还是婆媳,关系看起来好的很哪! “是怪好看的!” 这位婆婆在旁边看了点头不止, “那红色的带子衬的你脸更白了。” “几文钱?” “十文。” “和那大草帽一样的价?你这才用多少秸秆?” 姐姐精明面貌闪现,这就开始讲价了。 “我秸秆用的少,可用麻布了啊!这麻布可比秸秆贵多了,我爹说是新编的来卖卖看,价格就还按老的来,实际上却还不如老的赚钱呢,要不姐姐还拿一个老的。” 田桂芝伸手够了一个老式草帽,递给挑剔的客人。 年轻的姐姐却不肯接,虽然没镜子照照看,可她偏好个新鲜,看她穿着就知道,是个手头宽裕的, “小妹妹,你那草鞋几文钱?” “一样的价,都是十文。” “我再要双草鞋,你给我便宜两文钱如何?” “爹?” 田桂芝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田树满一听一激灵,为难道, “这个价没卖过呀!” 他打听过草帽就是十文一个,便宜一文合适吗? 田桂芝在心里给自己父亲竖了个大拇指,有做商人的潜力! “加一双草鞋十九文吧,我看姐姐也是个爽快人,姐姐回去把这草帽多戴戴,有那喜欢的让她们下一集来买,我们家还卖红纸、剪纸、画纸儿,有要成亲的亲朋好友也帮着介绍介绍…” “你这‘五子夺莲’几文钱?” 年长的妇人指着草席上贴的画纸儿打断了桂芝的滔滔不绝。 “爹?” 田桂芝回头。 “这画纸儿五十文。” 田树满报价的时候心里有些打鼓,可这是他两个表弟特意嘱咐过他的, “表弟,你那画纸儿画的忒好,等你自己卖的时候千万别贱卖了,最低五十文一张,若是画的精美些的,要价一百文往上,切记切记!” “拿一幅给我看看!” 田树满小心翼翼的从箩筐里拿出一个纸卷,打开后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五子夺莲’画纸儿。 这位年长的妇人明显是个识货的,抬头看了眼草帘子上的,又和手里的对比了一下, “草帽草鞋加这张画纸儿,算六十五文!” ‘姜还是老的辣啊!’ 父女二人心里同时感叹! “大娘,这蒲扇不带一个吗?” 田桂芝再努力挣扎一番。 “不了,蒲扇今年都够用了!” 大娘摇头,掏出钱袋数了六十五个铜板递了过来。 田树满把画纸儿仔细的卷好,草鞋让他们自己挑了双大小合适的,这买卖就开张了。 那边婆婆拿着画纸儿也很满意,笑着对儿媳妇道, “这画的寓意好,回去贴到你们床头上,明年抱个大胖小子!” “娘~~” 年轻媳妇害羞的摇摇婆婆的胳膊,绯红的脸颊笑容带着甜蜜和羞涩! 程氏出去转了一圈,那最想买的石磨看上了,就是价格有点高,回来和丈夫嘀咕道, “要两百文!好贵!” 石磨在农家里属于大家伙什了,这价格倒也不虚的。 “娘,我们已经卖了六十五文钱了,等到收摊子咱准能把石磨背回去!” 程氏大吃一惊,刚想问什么又有人来问了, “你这草帽怎么卖?” 看着女儿小嘴叭叭叭,那草帽很顺利的又卖出去了一个,接着是草帽搭草鞋,田树满乐呵呵的收钱,开始上买卖了… 等到快日中时,这草帽草鞋都下去了大半,田树满钱袋里的铜钱也到了两百多枚。 程氏把自己摊的薄饼拿出来,里面是卷好的菜,竹筒的塞子打开,一家三口轮换着填填肚子。 农女桂芝 第16节 “你家这草帽和草鞋都编的不错,我全要了,总共多少钱?” 一个穿一身长衫的中年男子在摊子前挨着把草帽草鞋都翻看了一遍,站起身对着田树满笑道。 “啊?” 竟然来了这么大的客户,田桂芝把手里的卷饼往篮子里一放,还是收钱最重要。 田树满已经快速的把草帽点了一遍,总共还有八顶老式草帽,两顶新草帽,倒是草鞋剩的多些,还有十来双, “你要的多,这草帽和草鞋都给你算八文,总共算你两百文。” 这个一脸精明之相的男子掏出钱袋,打开后把钱倒到掌心里数了数,脸上犯了难, “老弟,我这铜钱不够,银子行吗?” 他手掌里是三块闪着亮光的银子和二三十个铜板。 第15章 骗子 面前的男子 面前的男子一身青色布衣长衫,头戴葛巾,面留长须,乍一看是像个商人,可田桂芝却看到他摊开的手掌上的茧子,那不像是干农活的人磨出的茧子,反倒是握刀之人… 田桂芝的心跳的如同打鼓,小脸变了颜色,幸亏被那正在蜕皮的丑样遮挡住了,她一个快步到了父亲身边。 田树满看着那几块小银子,那完整的是一两的银锭,另两块是碎银子,自己钱袋里差不多有三百多文,那个最小的应该能找开,正要点头,却听闺女说道, “大伯,我们一早没卖了多少钱,还买了不少东西,这银子找不开啊!” 田树满虽然不明白女儿为何如此说,可在外人面前,他很配合的点头, “对不住了,这银子真找不开。” “这样啊!” 那中年男人没在乎小丫头的话,可摊主说这话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可惜之色, “那就算了。” 见那人转头走了,田桂芝心里一松,回头对父亲说道, “爹,你去坐着歇歇,这里我来收拾,左右卖不完咱下集再来呗。” 他则蹲下身把父亲刚才收拢的草帽又摆了起来,却见那中年男人离开了两步后又回转了过来, “老弟,我还是很看中你这手艺,你能不能和周围相熟的借点铜钱找给我,左后你们都是邻居,回去再算账又不妨事。” 若说田树满刚才还怪闺女把买卖往外推,现在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等桂芝说话,自己拒绝了, “这位大哥,你要诚心买这草帽,那驿站里就能换铜钱。” “唉!” 来人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那驿站的官爷多坑,换一两银子就要收十文钱,不过你这草帽我是真喜欢,兄弟你把东西给我送到车上去,我和你一起去换了铜钱给你。” 中年男子眼睛不舍得看着那几顶草帽,真的是非常喜欢的样子。 “大伯,我爹腿脚不好,走不了远路也干不了重活,你要是诚心就自己换铜钱来拿货如何?我们可以再送两个蒲扇给你做搭头。” 田桂芝现成的理由,只是在看见父亲眼神一暗后心里也不好受,可是这是最不得罪人的理由了,这心思叵测之人既然盯上了自己家,她心里还是有点怕的。 正在这时,和他们一起来赶集的两个同村妇人结伴而来, “大哥,我先把东西放你这里,等下咱一起走啊!” 三爷爷家的儿媳妇背着箩筐过来了,看样子买的东西不少。 “我的也放一会,快下集了,那边布头有便宜的,我去抢两块去。” “都放这吧,我这边还得等会。” 田树满起身,深一脚浅一脚的接过嫂子和弟媳妇的箩筐放到了里面,那样子确实不是说谎。 “那就下次再说了,我这想顺路收点货物进京买,再晚了我要赶不及了。” 中年男子遗憾的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他离开后,桂芝和父亲相视一眼,都露出了点后怕的神色。 旁边那摆摊的大伯把马扎往这边挪挪,悄声道, “田兄弟,刚才真的好险啊!那就是个骗子,已经骗了不少人了!” “骗子?他怎么骗人的?” 田树满没经历过,在他心里这事只是听说还真没碰到过。 “其实他手里那银子是真的,可不知为何那银子到了我们的口袋里就变成假的了,上上集这伙人就来了,大家都是回家以后发现被骗了,要找算也找不到人。” “驿站的官兵不管吗?” “他们称银子就是到驿站去称的,你说他们怎么管?当着那些官爷的面那银子可都是真的!” … 田树满听的心里沉甸甸的,一上午赚钱的快乐都飞走了。 看着旁边大爷手摇着草帽扇风,田桂芝机灵的拿了把蒲扇过去, “大爷,给你把扇子扇扇风,以后我们经常来赶集,还要大爷多多关照啊!” “你闺女真是有眼色,我赶了这么多年集头一次见。” 大爷接过蒲扇夸赞道。 “就是嘴巴会说,其实也不懂事!” 田树满谦虚道。 大爷摇着蒲扇打开了话匣子, “你是第一次赶集吧,我都能看出来,更何况那些骗子,这集上的骗子是一拨接一拨,每次骗人方式都不一样,这拨人等骗不到新面孔了估计就会换地方了。” … 程氏又回来了,这次和村里的熟人一起回来的,手里抱了几块亮色的布头,见了女儿高兴的展开, “可算抢到了两块好颜色的,回去给桂芝做一身裙子穿!” 这大红大绿可真土啊!田桂芝觉得辣眼睛,不敢想象自己穿这么一身怎么出门,强笑道, “娘,我就穿纯色麻布挺好的!” “那怎么行,女孩子就要…” “娘,你的石磨买了吗?” “还没,不过我跟摊主说了等下让他帮我送过来。” “娘,卖缸的在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我也想买两口缸放粮食,可这个不好带!我想让你二叔改天不拉人了给我们捎回去。” “那卖缸的有没有路过咱村的,或者不怎么绕路的,让他给送过去。” “这也行哈!” 程氏心动了,这粮食放在麻袋里总是不放心,自己新盖的房子还没有老鼠,可时间长了肯定不行,还是放缸里保险。 于是娘俩又去看了陶缸,这卖陶缸的却是集上的常住户,两间茅草房子加一个院子,门口倒扣了两口缸,院子里是大大小小不同样式的陶缸陶罐,那大口的陶缸价钱真不便宜,要一百文一个,田桂芝霎时觉得钱不值钱了,自家总共的家产才买几口缸啊! “爷爷,有没有那不太好看的,只要不漏水,价钱便宜点。” 田桂芝有个伟大的计划要完成,这缸是必需品啊! “你要多大的?” 她伸手指了样品, “就那中不溜的。” “两口大缸还要吗?” “要的。” “那两大两中给你算三百文。” “田家庄田树满家,明天能送货吗?” “后天吧,你们村后面也有一家要货的,后天我儿子直接从家里给你们送过去。” 都是临近的村子,为了揽生意,这陶缸买的多了摊主也包送货的。 今天赚的铜钱都花光了,还要花家里的老本,这都是程氏看在今天卖的不错的情况下才肯的,不然她本来就想买个石磨回去磨面。 “爹,你等下走路的时候慢一点,” 田桂芝走到背上箩筐的父亲面前小声道。 “嗯。” 田树满意会的点头。 程氏挑着两个箩筐,一边一个磨盘,很快就找到了路边二叔的牛车,田兆林一直把牛车赶到了田树满的家门口。 “二爷爷,我跟你说个事,” 田桂芝凑到二爷爷耳朵边小声道, “我们今天在集上碰到骗子了,差点被骗走了钱。” “我今天和他们聊天的时候也听说了集上来了一拨骗子,你们如何识破他的?” “…”田桂芝把其中的惊险说了一遍,未了道, “二爷爷,我看那人虎口有茧子,怕是个练家子,你这段时间要小心,路远的、路偏的、不认识的活都别接。” 田兆林摸着胡子直点头,田树满也是心有余悸, “二叔,我当时根本就没往坏人方面想,差点着了道,还是桂芝机灵,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的事多着来,在外面一定要多长个心眼,你摆摊子也和左右前后的热情点,处的好了人多就会势重,坏人也要掂量着点。” 农女桂芝 第17节 “嗯嗯” 田树满直点头。 程氏把东西都搬到院子了,这爷仨还在那叽叽咕咕呢,不由扬声道, “大郎,你带二叔进屋来坐着说话吧。” “不了不了” 二叔看了眼天色,一拉缰绳, “我要快回去了,再晚了你二婶要惦记了。” 夜里,田树满坐在书桌前磨起了墨,桂芝以为他要画那种寓意送子的画纸儿,却见笔锋勾勒之下,今天他们碰到的那个骗子跃然于纸上,父亲真的于画画方面很有天分啊!前世看过多少名家大作的田桂芝心里感叹着,并暗暗祈祷自己能遗传这个天分。 “爹,虽然你画的很像,可你画他干嘛?” 田桂芝趴到桌子上不解的问道。 “我要给你舅爷爷送个信,这伙人我总是不踏实,咱们这里离京城近,除了灾荒年,可很少有这种外地来的心怀叵测者了。” “可我舅爷爷只是个书吏,他哪能管这些?再说那大爷不是说集上的骗子一拨又一拨吗?过些日子他们就走了!” 田桂芝不是很理解父亲的想法。 “我只是给他提供个线索,若是有人告官他好有个数。” 田桂芝不以为意,还觉得父亲小题大做了,可是不久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明白父亲还真是有他自己的睿智。 把画往旁边一放,田树满轻轻拍了拍桌子, “好了,你不是说《千字文》都会背了吗,现在背来听听。”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田桂芝摇头晃脑背的很流利。 “不错,今天给你讲讲‘始制文字,乃服衣裳’的故事。” 程氏借着桌子上的灯光把今天买的花布比划着该做什么,田桂芝分神的想着,我该如何让这衣服不那么土呢? “啪!” “你眼睛看哪里!” 田树满发火了! “把我刚才讲的复述一遍。” … 夏天,地里的草长得格外的快,稍微懒惰的人家,地里的野草就盖过了庄稼,把庄稼的肥力抢走了,那这块地就白种了,以程氏的勤快劲那是绝不允许发生的,所以天一亮夫妻俩反锁了大门就扛着锄头到了自家那块粟米地里锄草。 田桂芝起床后,灶房里的大锅里粟米和水都添好了,篦子上放好了窝头,灶门口的柴火被父亲摆放的很整齐。 桂芝熟练的生了火,待米粥的香味出来了,拿烧火棍把露在外面的柴火都推到了锅底下,靠在灶门边上的木板把灶门堵上,这饭就烧好了。 院子里的鸡毛菜密密麻麻的,挑大的间了一遍,一小盆鸡毛菜洗洗干净,砂锅里烧开的热水一烫,碗柜里抱出来一个小坛子,里面是外婆做的黄豆酱,舀了一勺拌到鸡毛菜里,有咸有鲜,味道不错。 “桂芝拌的鸡毛菜真好吃!” 程氏吃着女儿精心准备的饭菜赞不绝口。 田桂芝谦虚道, “要是有酱油和醋再来点香油辣椒会更好吃的!” 程氏失笑, “馋丫头,你还怪会吃的!” 田桂芝假模假样的感叹道, “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第16章 大雨 新的磨盘装好了 新的磨盘装好了,程氏用清水洗了好几遍,又把女儿拎过来的一铫子烧的滚开的水把石磨烫了好几遍,边烫边嘟囔, “你这丫头就是瞎讲究,这清水都洗干净了还非用开水烫!” “娘,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凉水里有虫子吗?粘到磨盘上磨到麦子里吃到肚肚里,啊呜啊呜,那虫子就开始咬我们的肚子了…” “你可闭嘴吧!” 程氏听不得这话了,不光把磨盘烫了一遍,那盛面粉的小缸也干脆烫烫吧。 田桂芝笑眯眯的接过空了的铫子,又去装满了水,往小泥炉子上添了几块柴,把铫子坐上,这小泥炉子烧水怪方便的,嗯,就是添柴太频繁了些。 石磨晾的差不多了,程氏把已经润好的麦子吃力的端了出来,就见一个半大小子从大门那里跑进来, “嫂子,我来帮你抬。” 田树满和田桂芝都顿住了身子,这小子又来了! “嫂子,你放麦子接面粉,我来推磨。” 放下木盆后,田树根殷勤的往磨盘前一站,扶着推磨的杆子先走了两步。 自从田翠翠那天在这吃了一顿早饭后,这小子跑过来一通感谢,帮着田树满收秸秆,搬东西,等到了饭点却一溜跑了,之后自家院子就不时会出现这兄妹俩的身影了。 田翠翠跟着哥哥后面进来,跑到摘菜的桂芝后面,胡瓜洗干净了,桂芝挑出一根一掰两半, “小姑姑,咱吃胡瓜!” 田翠翠没接,先看了推磨的大哥一眼,桂芝就塞到她手里, “拿着,他们也有!” 这夏天正是胡瓜结的最好的时候,只一架他们一家三口根本吃不迭,好多老了都留在上面做种了。 “砰砰砰” 隔壁院子里传来砸门的声音,一个低哑愤怒的声音响起, “你们竟然还躺在床上!地里的草都盖过庄稼了也不知道去锄,现在马上都给我起来去锄地,我老田头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 “我把你们被子都给扔了,让你们睡成个死猪!” 伴随着女声的是往外扔东西的声音, “扑扑扑” 然后是咬牙的愤恨声, “老头子,把那竹竿抽给我,我今天拿棍子抽也把他们抽到地里去!他们死活不打紧,但总得把我孙子孙女给养大了!” “娘!娘!你轻点,好歹让我穿件衣服啊!” 很快隔壁响起了男女混杂的惨叫和求饶声。 田桂芝听的胡瓜都忘了吃,这么激烈的吗? “我爷爷奶奶来赶我爹娘去锄草了!” 田翠翠大口的啃着胡瓜跟小侄女轻描淡写的说着自家的现状。 田桂芝就呆呆的看了眼淡定的推着磨的田树根和吃胡瓜吃的香甜的田翠翠,这兄妹俩前途不可限量啊! *** 连日的闷热终于迎来了一丝凉风,从南边天空拉上了一张遮天的黑布,一道闪电贯穿天地,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声。 “打雷啦!快回家啦!” 河堤上割草的田桂芝朝着树底下寻摸知了猴的一群孩子喊道。 “来了来了!” 河堤边上很快窜出来四个孩子,领头的就是田桂芝的新邻居田树根,他扛着把铁锹,背着背篓,后面一连串三个小的,都是灰头土脸。 “可算是下雨了,若是天黑前雨停了,咱就再来河边一次,到时候那知了猴随便捡!” 田树根看着天色谋算着,这知了猴烤熟了自己和妹妹也能填填肚子。 “到时候树根哥哥来喊我啊!” 六郎可喜欢挖知了猴了,要是多了就可以用油煎了吃,香的很咧! “这是雷阵雨,看那乌云来的那劲,估计天黑前雨能停。” 田桂芝看着那乌云的速度猜测道,对面四个人都一脸佩服的看着她。 这眼神让桂芝略显不自在,一甩头,颠了颠背上的箩筐带头跑起来, “快跑啊!慢了可就淋成落汤鸡了!” 等到了家,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这是一场特大暴雨,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从门口眼可见的院子里就积满了水,黑压压的天地中电闪雷鸣,让人感觉天威是如此的可怕, “做人可莫要亏良心啊!这雷可专劈恶人的!我听我娘讲过,还是她小的时候,村子里出了个不孝子…” 程氏开始给女儿讲这人间善恶和上天的惩罚故事了! 田桂芝很喜欢听这种民间故事,有善恶有正义,有英雄有坏人,这些好的故事影响着听故事的人,一代一代… 风卷着云,云裹着风,目光所及之处黑幕从南边露出了缝隙,直到阳光重新洒满大地。 “桂芝,我们去捉知了猴吧!” 田翠翠细细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等我一下,我要带两个工具!” 这大雨下的太急,各家院子都积满了水,大人们都扛着铁锨到了街上疏通水沟,让这积水下的快点,而半大小子们都拉帮结伙的往树林里跑,这雨后可是捉知了最好的时机。 田树根跑的最快,已经占了河堤上一块杨树林,等这帮小的身影出现就高声喊道, “翠翠,我在这里!” 田桂芝发动了自己的火眼金睛,目光如炬的寻找着刚刚被水灌出来的知了猴和曲蟮,发现一个手里的两根长竹片做成的长夹子就伸了过去,手都不沾泥的。 农女桂芝 第18节 “啊?桂芝,你咋还捡曲蟮啊?” “喂鸡啊!鸡吃了曲蟮爱下蛋!” 四个小的新知识点获得,不过他们不要曲蟮,看见了都指给桂芝。 田树根随手掀了一块石头,却见一条张牙舞爪的手指粗细的大蜈蚣窜了出来! “哎呀,还有蜈蚣,快,抓住它!这能换钱!” 田桂芝惊喜的喊道。 话音刚落,田树根的铲子就把这条蜈蚣给拍住了! “别动,千万不要用手捉,这蜈蚣有毒!” 桂芝喊住了田树根伸出来的手。 “没事,我知道捉哪里咬不到我的。” 对这蜈蚣习以为常的田树根浑不在意的道。 “那也不行,这有毒的东西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你把铲子松开一点,我来夹。” 长长的夹子轻松的夹起了还在挣扎的蜈蚣,扔到了小罐子里。 “桂芝,你这个夹子真好用。” 没等桂芝回答,毛毛先得意上了,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小一号的竹夹子, “我大伯做的,可好用了!” “你要是想要,等回去我给你拿两个,左右就是两片竹子的事。” 看在这树根叔挺知好的份上,桂芝大方的说道。 太阳落山时分,河堤上散落的人群都纷纷回了家,田桂芝在村口和同伴们分开前说道, “明早咱吃饭之前再来一趟,今晚肯定有很多知了猴爬出来,咱们去捡蝉蜕,我上次赶集打听过了,蝉蜕一斤能换五十文钱呢!” ‘吸溜’ 五十文!几个孩子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各种吃食!露出了渴望的目光! 于是,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田树根就先一步在村子里几棵大树下寻摸了一遍,昨夜真的很多很多的知了猴从地下爬了出来,他背着背篓从树干上捡蝉蜕捡的不亦乐乎。 等几个小的出现在村口时,就看着那脚上全是泥巴的田树根一脸嘚瑟的跟自己显摆, “看我捡了好多!村里的大树我都找过了,咱们现在去河堤找吧。” 等到日上三竿,几个孩子都背着背篓来到了田桂芝家,几个笸箩拿出来摆到竹竿架上,五个孩子都把自己捡的倒了出来。 “我的和哥哥放在一起,卖了钱也让哥哥给收着。” 田翠翠把自己的收获很信任的交给亲哥保管。 “我给你们都数好数记好账,等到卖了钱咱按个数分钱怎么样?” 田桂芝建议道。 “行!” 这个分法很公平,大家都没有异议的点头。 “1、2、3…” “毛毛三十五个,你自己再数一遍…” “…” “都洗洗手吃饭了,吃完饭再数。” 程氏把饭菜端上了桌,朝外面几个孩子喊道。 “哎!” 六郎田树染先应了一声,却被毛毛拉了衣角, “六叔,我娘让咱回去吃饭,给大伯省点粮食。” “嫂子,我和妹妹去我奶家吃饭。” 田树根拉了田翠翠的手就要往外走。 “我今天煮了一大锅粥,你们都走了我这饭就剩下了,” 程氏笑着走出来拦住了他们, “桂芝,带着毛毛和翠翠来洗手,娘今天摊的韭菜盒子,你不是最喜欢吃吗?” 女儿昨晚就说了今早和伙伴们去捉知了猴,这早饭程氏就多煮了些,果不其然,几个孩子都跟着到了自己家,女儿有玩伴她可是最高兴的。 几个孩子都吃的打了饱嗝,这韭菜饼可真好吃! 田树满拎起了自己编的鱼篓子,一场大雨河水暴涨,正好去把鱼篓下了,女儿嘴馋想要吃鱼虾了,自己这个当爹的买不起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抓! “树满哥,你看好哪里我去放!” 田树根很积极的扛着鱼篓走在前面。 程氏今早为啥做韭菜饼呢,那还是女儿要做油饼放到鱼篓里做诱饵所用。 一个个散发着香味的小油饼扔进了鱼篓里,田树根小心的把鱼篓放到了水草茂密的地方,最后桂芝往水面上撒了好多散发着油香味的麸子, ‘哗哗’ 水面上翻腾起了水花,不是有白色的亮光闪现,那是鱼儿争抢食物时露出水面的鱼肚皮。 “这大雨过后鱼是最好捉的,被大水冲离了它们熟悉的水域,这食物就难找了。” 桂芝撒着鱼饵笑眯眯的,她需要很多很多鱼虾,也不对,是她家的地需要很多很多鱼虾,这大雨过了,自家那一亩地就好种秋粮了! 第17章 土化肥 隔日清早 隔日清早,田树根听到树满哥大门打开的声音就从家里跑了出来, 田树满挑着两个空桶,虽然自己觉得有点夸张,若是没抓到鱼还有点尴尬,可比起有鱼没带桶,那还是挑着吧。 “树满哥,这鱼篓好沉!” 田树根一溜跑到了河边上,找到了自己藏好的绳子,拉了一把没有拉动。 “小叔叔,你把绳子扔上来,我们离的远点拉会轻松些。” 田桂芝朝他喊道。 田树满毕竟是个大人,力气还是足的,鱼篓子很快就被拽了出来,里面的鱼儿都蹦跳了起来,把反扣的口子打开,朝着水桶里一倒, “哇哇” “好多鱼!” 以为抓不到几条鱼的田树满下了三个鱼篓子,好家伙!直接都傻眼了,怎么这么多! 田桂芝还没说啥呢,田树根就眼睛贼亮迫不及待了, “树满哥,咱今天下午再来下笼子吧!” 田树满直点头, “要的,等回去让你嫂子再摊几个油饼,咱下午再来!” 这突降的大暴雨把好多深藏的鱼都冲了出来,回家后,桶里的大鱼被挑了出来,田树满先给了跟前跟后的田树根倒了一盆子, “你回去自己挑挑,给你爷爷送些过去,再留些自己吃,这鱼咱养不活要快点吃了!” 田树根这次没推辞,端着盆子就跑回了家。 田树满用草绳把大些的鱼都穿了起来,挑了两条大的鲢鱼和几条鲫鱼,对妻子道, “我给老宅送过去,顺便和爹商量一下耕地的事,这些你让桂芝给咱们搬家的那些叔伯兄弟送去尝尝鲜!搬家他们都带了东西过来,我这老是惦记着。” 田桂芝就这样看着两大桶鱼就这样分吧分吧,只剩了些小鱼小虾,撅了嘴,这可是她要做肥料的原料! 程氏心里默算了几家紧要的,把盆里的鱼大大小小搭配了九份,抬头看着女儿那耷拉的小脸,擦了擦手,把女儿拉到了近前, “看你那小气样,这邻里之间就是个有来有往,哪能光一面的。” “他们搬家我们又不是不回礼!” 田桂芝不服气道。 “那不一样,这亲戚邻里之间就是越走动越近乎,再说你们挑了两桶鱼从村子里走过,多少眼睛盯着呢,你要是不往外送些,人家好说我们家抠唆了。” 田桂芝听的不语,娘说的有道理,可这鱼她有大用啊! “今天下午估计村里好多人都会去河边下鱼篓子了,明天这鱼就不用分了!” 桂芝勉强点了头。 小孩子给长辈送东西就有个好处,不用非要让到屋里喝杯水坐坐,桂芝拎着鱼很快就跑了七八家,等到最远的三爷爷家回来时,她后面跟着堂叔挑了一担子石灰膏过来,程氏忙进屋拿了钱出来, “二弟,麻烦你了,还给送到家里来。” 堂叔放下担子接过了铜钱,数也没数的就放到了钱袋里, “不当事不当事,这石膏用的少,所以才寻摸到,没耽误使吧。” 田桂芝查看了眼那熟石膏,她对三爷爷真的挺感激的,当然对帮着送过来的堂叔也是,仰着笑脸大声道, “二叔,这石膏来的正是时候呢!你就如同前天那场及时的雷阵雨!” “哈哈,鬼丫头!” 二堂叔大笑着扛着扁担离开了,田桂芝却不解了, “娘,他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啊!” 程氏在旁边笑的噗噗的, “夸你呢!谁敢骂你啊!” 程氏把石膏拎到了棚子里,在女儿的科普下,她对这石膏做肥料那是半信半疑,但现在别无他法,她愿意让女儿试试。 农女桂芝 第19节 田桂芝却先把那石膏放到了一边,她现在眼里都是那小杂鱼,离了河水的小鱼很快就张大了嘴,有苍蝇‘嗡嗡嗡’的在周围盘旋,过不多时,就会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所以她往小火炉里添了几块大柴,上面放了个破了口的砂锅,开始把那小鱼放到上面干炕… 程氏把几条大鱼都收拾了用盐巴腌着,灶上的砂锅里炖上了鲫鱼汤,大锅里又红烧了鱼段,这个晌午,整个田家庄都飘着一股略带腥气的鱼香味。 只是到了下午,从田树满院子里却飘出来一股怪味,路过的人无不掩鼻而走。 田桂芝前世也是农村出身,自小跟着父母下地干活,现在她不由的庆幸自己也干过农活了,一些种植技术自己还知道点,增产要从种子和肥水下手,种子自己目前做不了什么筛选,但可以从肥水下手,若是地多了她也没办法,现在地少正好可以先尝试做对比试验! 今年秋天能让那一亩地增产,有了效果后,父母肯定全力支持,那明年这三亩地就能做到全部增产! 桂芝自己要的两口半大的缸里,一个是正在发酵的淘米水,一个里面是打过油后的豆饼被她放在锅里打散和水煮熟后闷到了缸里发酵,等半个月过后,那下面的干的拌到泥土里当基肥,上面的当肥水浇地。 现在有了熟石膏,那从前世父母那里听说过的原始的土化肥就能试试,自家的地她去看过,那土壤泛黄又松散,是典型的酸性土壤,想要高产需要下的功夫可不小! 此时,树满家的院子里散发着一股臭味,一家三口都拿帕子捂住了鼻子,眼看那瓦罐里的尿煮好了,田树满听女儿的搬了熟石膏倒进去,快速的用竹竿搅拌搅拌,直到结成了块,还散发着一股冲鼻的味道,却明显没有刚才难闻了。 田树满敲了敲,硬邦邦的,这变化还挺有意思的, “这个真能当肥料?” 田桂芝也是第一次做,心里也没把握, “那道士就说了几句,不知道咱做的对不对,咱那粟米也好追肥了,不如先试试?” “先在咱菜地里试试,若是不烧苗子,等地耕了我就撒到地里去!” 田树满如何肯去霍霍那粮食地,看了眼墙边的菜地决定道。 “就撒这新种的胡瓜沟里吧,还没爬秧子,有没有用几天就看出来了!” 程氏拿锄头,把胡瓜苗旁边刨出了一个小坑,桂芝拿小铲子把那敲碎了的土化肥每个坑里撒了点,可千万别烧苗子啊!她心里祈祷着。 *** 山岭上的地水渗的特别快,两天大太阳一晒就不掉鞋了,一大早,田兆升就带着几个儿子去了自家的荒地,他家地这么多,光靠一头老黄牛怎么来的及,几个儿子替换着都要拉犁耕地的。 等着自家的地耕的差不多了,田兆升看了眼长子地里挥䦆头的身影,对着老二道, “二郎,你去帮你大哥把地耕了!” “好的,爹!” 二郎放下手中装水的竹筒,牵着牛到了旁边的地里,大哥大嫂用䦆头已经开始刨地了,田树满看二弟牵着牛过来,放下手中的䦆头上前接过了缰绳,二弟在后面帮着扶犁,等他们这一亩地耕完了,日头也到了正头顶。 到了下午,夫妻俩拿着耙子把地娄平,这地就可以种了。 到家刚把耙子锄头放下,夫妻俩就被女儿拉到了菜园边上, “爹,娘,你们看这施肥的胡瓜长的是不是大了点?” 这才施肥两天能看出啥,哄孩子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不是,田树满看女儿那一脸殷切,顿了顿道, “看不出来,不过不烧苗就好了!” 现实情况就是这个肥不用自家那一亩地可就一点肥都没有了,自己这刚分家,可真是一点肥都还没积呢!所以田树满非常的纠结,一边觉得孩子瞎胡闹,一边又希望这肥料真的有用! 夜深了,程氏温声劝和着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丈夫, “大郎,就试试呗!反正那地不施肥的话也收不了多少粮食!” 田树满叹了口气, “也只能如此了!” … 那黄白色的土化肥被砸的碎碎的,田树满带着手套扬到了地里,这量可太少了,越撒他心里越没底,这有用吗? “桂芝,要不把家里那些都拿来撒上?” 这用量田桂芝都换算过的,如何敢用多了, “爹,这和那积肥不一样,那积肥你想一下,又是土又是草木灰,真正的粪肥也很少的!再说了咱也不是只用这一次肥,等苗子大了些,这肥力都用完了,咱再来追一次肥不也挺好的!” 这一亩地种了半亩黄豆半亩花生,最外面一圈种了高粱,高粱产量并不高,高粱米也不好吃,可高粱杆能编好多东西,若是自己不种些,等那簸箕篦子坏了就要出去买,这对于农家过日子的人来说,那是不舍的出这个钱的。 田桂芝就在家里看门做些简单的饭菜,让父母地里劳累了半天回家能喝上热水,吃上热饭,打空的时候,她就坐在堂屋的桌子前,桌子上摆了一沓她裁好的白纸,白纸前面是一沓红色的剪纸,她在做一件特殊的物件。 红色的剪纸打开,背面抹上打好的浆糊,被她小心翼翼的贴在了白纸上,拿竹尺压平,多余的浆糊擦掉,这张样品就贴好了,靠墙的案几上已经摆的满满当当,手里的这张已经没了地方,她试着把前面已经干了的收了起来。 夜里油灯点亮,田树满翻看了女儿的成果,这白底红纸可真好看呐,关键是拿出来给客人看方便。 田桂芝磨好了墨,把毛笔递到父亲手边, “爹,你在右下角签上这幅剪纸的名字,都要四字的。” “为啥写在右下角,写在上面不更好看?” “剪纸才是主,这字不能喧宾夺主,写在右下角起个解释的作用就好。” 好吧,女儿说的非常有道理,田树满在右下角写下了蝇头小楷:凤凰于飞、花好月圆,这些寓意美好的词语。 最后到了程氏手里的就是一个整齐的边上打好孔的册子, “娘,这里用麻线穿的结实点,松了容易坏。” “知道知道,这针线活就交给我了!” 当最后的成品出来,一家三口挨着翻看着,田树满忽然心里又有了灵感,不禁拿起纸笔画了起来… *** 等地种完了,这个集空也过了,田树满忙的没编几个草帽,这大集就不想去。 田桂芝坐在父亲身边劝说道, “爹,咱上集买卖不错,又有好多人打听剪纸和红纸的,下个月有几个好日子,说不得这集就有要成亲的来买红纸和剪纸,再说我还有那么多蝉蜕要卖呢!” “桂芝说的在理,反正这地都种好了,你们爷俩去赶个集又不耽误事,我今天在家把秸秆和蒲草煮了,也不耽误你编东西。” “那我带捆秸秆吧。” 田树满到底是个闲不住的人,上集不了解情况,现在知道了赶集有大半时间干坐着,可不舍得浪费时间。 牛车上的都是相熟的邻居,大家聊天聊的热火朝天,通往集市的驿道两边不时路过一个个村庄,朝前坐着的两个妇人眼尖的发现了什么, “那不是秦家村吗?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路边树上栓的好像是战马!有官兵!” “我们也去看看,那里肯定发生大事了!” 田兆林经常在外赶牛车揽活干,这见识多些,看清路边的战马不由的脸色发白,劝阻道, “那战马的行头像是京城禁军的!这事怕是不小,我们别去凑热闹了。” “那么多人呢,怕什么?这么大的热闹不去看看多可惜。” 这些惯常爱八卦的妇人如何肯错过这个第一手消息,都纷纷表示要下车看热闹,到了近前不等牛车停下就有人跳了下去。 田桂芝对自己将要看见什么一无所知,听说是禁军只有一个念头,想看看真实的禁军是怎样一种气势。 第18章 惨案 秦家村是这附近有名 秦家村是这附近有名的富裕村子,村里不少户人家都住的是瓦房,村子地势也平坦,一些高大的杨树梧桐树给村子盖上了一个绿色的大伞,只是今日嘈杂和慌乱代替了往日的宁静。 往村里走的小路上,进出两拨人都是脚步匆匆,进的急着看热闹,出的却如后面有鬼在追,面上都带着恐慌和惧怕, “天哪!太惨了!” “真是造孽啊!”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 “希望官府早点把贼人抓到,不然我们离的近的可怎么办?” 田桂芝一溜小跑,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已经猜测到了前面怕是死人了,待到了村子外,哭声渐渐清晰,人群里能看见官兵的身影,一个个眼睛搜寻着看热闹的人,里面偶有斥责声传出,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退散!” “往后退!” 她从人群后面都能望到里面高举的大刀,仗着身形小巧她如游鱼一样钻了进去,大门口立着两个英挺的身影,身穿一身甲胄,□□横持,面色有点狰狞,外面往里挤的力道可不小。 桂芝仰望过了这官兵的英姿,眼睛往两人缝隙里张望: 鲜红的血液混在泥土里,不瞑目的睁大的双眼,恐惧的变了形的脸,“呕” 桂芝只觉一股酸意从胃里涌了出来,捂着嘴巴踉跄着挤出了人群,蹲在路边直吐的眼里挤出了泪花。 一只大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接着一个打开塞子的竹筒递到她眼前,田桂芝接了过来,离嘴巴老远接了点水漱口,又洗了洗手,才缓缓站了起来。 田树满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担心道, “桂芝,可是吓着了!” “爹,好多好多血,还有死人…” 田桂芝靠在父亲身边喃喃道,刚才的视觉冲击太大,她后怕不已。 “既然是京里的官兵到了,肯定是出了大事,我们快回车上,别在这凑热闹了,等下被官兵逮着问话就麻烦了。” “好的,爹!” 不敢再逞强,田桂芝乖乖的跟着父亲上了牛车。 田兆林看了眼桂芝那霜打的样子, “死人了?” “嗯!好多好多血…” 田桂芝摇了摇头,拒绝回想。 田树满把牛车上自己带的箩筐拉到了近前, “桂芝,这集咱不赶了,爹带你回家。” 路才走了一半,现在回头走路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回家给女儿煮点汤喝喝,睡一觉就好了。 看了眼一眼往不到头的驿道,两边的大树和田野,仿佛隐藏着无数的强盗,田桂芝摇头, “爹,我没事了,咱先去赶集。” 农女桂芝 第20节 田树满父女俩是回来的最快的,田树满根本就没近前,看到闺女就光顾闺女了,哪还管里面发生了啥,桂芝只看了一眼就被吓懵了,也不知道个啥情况,直到本村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牛车又开始慢腾腾的走起来后,这事情才算拼凑了个大概。 “死的是村里几个大户,都是有钱的人家。” “死的都是男的和孩子,女的都不见了,怕是被掳走了!” “昨天中午才发现的,立马去京里报的官,来的是京兆府的衙役和禁军。” “说是发现了马蹄印,已经派兵去追了。” … “你们猜是不是北边来的,前段时间黄河水位低了很多,怕不是有杂胡跑了过来!” “这种掳女人的除了杂胡还能是谁,这帮杂碎,杀了我们多少汉人…” “这要是抓不到人,我们怎么办?” 这话一出,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全住了嘴,是啊!田家庄离秦家村才多远,说不得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村了呢! “那咱快回去和村子里说一声,让大家都小心。” 关键时刻还是田兆林拿了主意, “莫急莫急,咱已经到了这里就去集上打听一下别的村是个啥情况,是就秦家村一个村死了人还是别的村也有,还有驿站肯定有官老爷在那里,咱去打听一下有没有抓到贼人,今天这个集大家都支棱着点,多长个耳朵长张嘴,晌午之前就都到车上集合,咱早点回去和里正商量下该如何应对。” 田桂芝挤在两个婶子中间,心绪翻动,她直到此时才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到了一个怎样的时代,若说以前她还只当自己到了那偏远穷苦的农村,今天那一幕就是一记闪亮的耳光,这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时代啊! 她也忽然理解了父亲,以前她心里对父亲其实是有怨言的,为什么不带着母亲出去租房子住,或者干脆去京城投靠舅爷爷,偏要挤在那个家里忍受尖酸刻薄,可现在她明白了这个时代宗族是枷锁也是堡垒,人不扎堆抱团根本就活不下去… 别看田桂芝在车上蔫蔫的,一到了喧哗的集市,她立马支棱了起来,这个集市已经有了镇子的规模,和生活有关的铺子非常的齐全,药铺里还有一个坐诊的老郎中,当然医术怎么样,那就是众说纷纭了。 “这蝉蜕两斤一两,今日来卖的较多,这价钱要低一些,这零头抹去算你一百文。” ‘奸商!’ 田桂芝出了门骂了一句,明明上一集挂的牌子上还写着五十文呢! 今天赶集的人都有点心不在焉,田树满和隔壁老大哥只顾着聊天互通消息,桂芝守着摊子也没卖出去几个草帽,好在有来打听红纸和剪纸的, “你这只有红双喜吗?有没有蝴蝶鸳鸯的?” 一道柔和的声音引的无聊的桂芝抬起了头, 眼前的大姐姐齐眉的刘海,头上梳了个双平髻,两束乌黑的长发顺滑的垂于肩上,一看就是个二八少女。 “有的,只要姐姐你想要啥样都可以,我这里还有几张不同的,姐姐你先看一下!” 田桂芝从身后的箩筐里拿了个盒子出来,这是她特意让父亲剪的几个小的样品,被她拿浆糊贴到白纸上,用麻线订了起来,如同一本厚厚的书。 “天啊!太好看了!” 从没见过如此样式的宣传册的大姐姐惊呼着,接过来就爱不释手,每一页的剪纸都好漂亮啊。 “这是花开并蒂、比翼双飞、百年好合、心心相印、早生贵子…” 田桂芝直接跳了出去,站到大姐姐身边给她介绍。 “这个怎么卖?” “你看我那上面的红双喜有三种大小,大的五文钱一对,中的三文,小的两文。” “这么贵啊!” “没办法,纸太贵了,那么大一张纸也不过剪两对大的…” 当然那小的就是纯赚了。 “你这有现成的吗?” “没有,这个都是要预定的,不然这么多样子我怎么带的过来。” “你们哪个村的?” 两人正说着话,不妨后面传来一声严厉的问询,桂芝忙回头一看,妈呀,腰挎大刀,身穿这是啥服?不过明显是官兵,田树满已经快步走了过来,点头哈腰道, “官爷,我们是田家庄的。” “有路引吗?” “有的有的!” 田桂芝把这位姐姐往旁边推了推,省的碍了官爷的眼, “姐姐,你要定吗?” “就是价钱贵了点。” 这位姐姐面上有点犹豫,其实心里对价格挺满意的,她又不是第一次打听这剪纸,自己村里也有妇人会剪,只是样式没这么多,价钱也不便宜。 田桂芝只一眼就能猜到这位姐姐的家境,真心的帮着谋划道, “姐姐,你看这大的贵,咱就用在个门面上,至于你的那些嫁妆,咱就贴这些小的,寓意好的,看上去喜庆的就行,你定的多了,我还可以送你一个拉花…” “丫头,把你那剪纸给我看一眼!” 明明自己已经离了那官爷挺远的,这声音怎么又到了身后了,桂芝乖乖的把自己的宣传册奉上,这位官爷穿的挺老成,细看其实脸皮挺白嫩的,难道是还未成亲? 挨着一张张翻看了上面的花样,年轻的官爷朝着对面忐忑的田树满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剪纸都是你自己剪的?” “是的官爷!” “京里可有铺子卖?” “东南大街杨记杂货铺有卖的,不过花样没这个多。” “你这册子不错,也放过去一份,我到时候在京里订货也方便。” “哎!哎?” 接过官爷扔回来的册子,还没等田树满解释那边的买卖自己做不了主,这官爷就离开了,旁边那同伴不知对他说了啥,还挨了他一拐子。 京里的官爷竟然都说好,这姐姐最后的犹豫就飞走了,看那册子回来了,忙要订货了, “小妹妹,你给我记下来,我要这个这个… ” 掏出了十文定钱,大姐姐指了指前面, “你看,我家的摊子就在那边,下集要是剪纸好了你来喊我一声。” 原来也是常年赶集的,看样子上集就瞄上了自己家了!桂芝心里暗自猜测着。 今天这个大集散的特别早,还未到正午,所有的摊子都收了起来,田桂芝到驿站退签子还排了会队,一个上午的功夫,所有赶集的人都知道了秦家村的惨案,回去后大家都有的商量呢! 第19章 新的成员 田树满一到家 田树满一到家匆匆吃了碗饭就先去了老宅,后又和父亲一起去了里正家,他们到时里正也带着长子刚从乡长那里回来,看脸色很是凝重,没多久,里正家就坐满了人。 田家庄有六十多户人口,实际的按房子数却有百多号人家,只因现在好多人家都是分家不分户,以户头数就要少很多。 坐在主位上的是里正的父亲,已经七十多岁的老爷子,须发皆白,却身板硬朗,提起北方杂胡是切齿的恨, “咱这一片到京城是一片沃野,那杂胡骑着快马杀人不眨眼,七十年前他们来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此仇不共戴天!” “听说秦家村是三个大户人家遭了劫掠,这伙人来的应该不多。” “怕是些探子,只是不知何时潜进来的,这些日子还真没见到眼生的。” “探子不探子的可不好说,这伙贼人离咱不远是真的,乡里的意思在官府没有抓到贼人之前,由甲长保长带头巡逻,保护好咱们自己村子的安全。” … 田翠翠听到隔壁桂芝回来了就想往这跑,被她哥哥给拉住了,自从隔壁田树满家来了以后,兄妹俩开始学着自己做饭了,墙角处种了些蔬菜,中午两人喝了碗面疙瘩汤,本来是一人两碗的,可饭刚熟,那躺在床上的懒夫妻就跑了过来一人抢了一碗吃了。 田树满到了老宅,六郎就和毛毛知道桂芝回来了就一前一后咋咋呼呼的跑了过来,听到他们的声音,田树根才领着妹妹进门。 田桂芝放下碗筷就回了自己房间,今天受到的冲击有点大,晚上怕是睡不着,她想在那些贼人没有抓到之前来个日夜颠倒… 谁想刚躺下毛毛就一口一个‘大姐’从外面冲了进来,她认命的叹了口气,抓起书桌上的钱袋子来到了外间。 人都到齐了,田桂芝掏出了钱袋子往桌子中间一倒,伸出食指‘嘘’了一声,眼神忽然一变,右手一拍桌子, “今天,我碰到了一件惊天惨案!” 看四人眼神都盯着自己,桂芝的声音变的低哑阴森, “早上路过秦家村时,只见天上血云闪现,路边阴风阵阵…” 随着桂芝阴恻恻的描述,四人因看到铜钱而惊喜的眼神变了, “啊~~” 四个孩子惊叫着两两抱到了一起,就连最大的田树根脸都吓白了,前两天早上他都是早起捡蝉蜕来着,若是那树林里藏着贼人,不由的越想越后怕… 看着几个小家伙惊惧的眼神,桂芝终于良心发现这几个都还是孩子,伸手抓了把铜钱, “抓贼人的事交给官府去管啦,现在我们来分钱吧,今天那蝉蜕总共二斤一两,掌柜的把零给抹了,给了一百文钱,我按个数来分,” 田桂芝把记录蝉蜕数量的小本本拿过来,开始按比例计算, “树根叔和小姑姑你们俩占大头,分五十八文。” 田树根和田翠翠两眼一亮,好多钱啊! “毛毛有九文,六叔十六文,我的是十七文。” 毛毛和六郎也咧开了大嘴,刚才的鬼故事忘到了脑后,这钱要买什么好呢? “来,你们自己数好不好?” “好!” 五人趴在桌子上开始数钱,‘叮叮当当’铜板撞击的声音好好听啊! “树根叔,我打听那蜈蚣了,他们也收,但是这东西要分多少年的,我听不懂,要不你下集自己去问问?” “行,下集我就去。” 前面为什么他不去呢,他没钱啊!坐牛车要花铜板,不坐牛车他的鞋又不耐穿,也没东西去卖,现在可不一样了,他手里有铜板了,夏天不光有蜈蚣,各种毒虫很多,要是值钱,他就多抓点,冬天来临之前,他想买点棉花,自己和妹妹连件棉衣都没有… “你们都数对了吧,自己把钱都拿走吧!” 农女桂芝 第21节 田桂芝把自己的十七文收到了荷包里,嘿嘿,这就是自己的秘密资金了! 田树根等着六郎和毛毛高兴的拿着钱跑了才把自己的铜板往桂芝前面推推, “桂芝,我这钱能先放在你这里吗?” “你不给你…” 桂芝顿了顿,想起了他那爹娘的德性, “奶奶收着也行啊!” “我奶奶对我好是好,可我担心这钱花用的时候太麻烦,她会给我攒着让我…” 田树根说着说着有点不好意思了,桂芝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多数长辈都是这样,你的钱我给你攒着,绝对不给你花用,可是等自己花用的时候也不好往外拿就是了,他们总是会担心你乱用钱。 桂芝找了一根麻绳扔给了他, “你自己串好,先说好啊,几十文几百文我能帮你收着,若是过了千文我可不管。” “千文?!” 田树根自己都不敢做这个梦,却被田桂芝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跳了快了。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不是很正常吗?” 田桂芝理所当然的说道,小脸上闪着自信的光芒。 被她这股气势所镇,田树根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可以赚到那么多钱了。 桂芝帮着保管铜钱还写了个纸条,上面写了日期和铜钱的数量,未了让田树根摁了个手印, “咱交情归交情,账可要说个清楚,你每次取钱后,再后面再摁手印,加钱进来也是。” 桂芝真的好厉害啊!明明比自己小好几岁,却能写会算,田树根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树满大哥大嫂已经对自己兄妹多有照顾,自己万不可再提过分的要求了。 田翠翠终于得空和桂芝说话了,她可惦记着呢, “桂芝,那小狗你到底要不要啊?” “这个要还是不要啊?” 田桂芝好犹豫啊!她不是不喜欢小狗,可这年代没有狂犬病疫苗打啊!万一被抓了咬了咋办?可是今天那秦家庄的惨状,她又想要只狗,看家护院这小狗还是很顶用的。 思来想去,她决定把难题扔给母亲, “娘!你说呢?” 依程氏的意思是搬家就要抱只小狗回来养的,可女儿死活不同意,说什么狗身上长虱子,又担心咬人,她照顾女儿的心情就没勉强,现在女儿问自己,显然是想法有了变化,当下道, “咱村里几乎家家都养狗,不光是听个动静,夜里院子里进个黄鼠狼狐狸的它也能对付,不然咱养鸡也不安生,你没看咱家的鸡我晚上都要关到笼子里吗?” 确实也是,田桂芝就这黄鼠狼偷鸡的故事不知听了多少了, “那我去四太爷家抱一只来?” “去吧,挑只精神点的。” 四太爷去里正家商议事情了,家里只得太奶在,她很稀罕桂芝,热情的端了点心和糖果出来给她吃,指着门口草棚里那一窝小奶狗, “这只黑色的最好,个头又大又会抢吃的,关键是还凶。” “可我喜欢这只,” 田桂芝看中了边上的一只小黄毛的,耳朵半垂着,小四眼,好蠢萌! “看起来好可爱!” 田树根在旁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女孩子都是些啥眼光! 田树满回家就看见家里多了个新成员,一只小奶狗跌跌撞撞的在他脚边嗅来嗅去,他蹲下身摸了小家伙一把, “怪机灵的,这就开始占地盘了!” “爹,我挑的,是不是蠢萌蠢萌的!我叫他萌萌如何?” 田桂芝端了个破碗,里面装了点凉好的开水,往地上一放,小奶狗就撒开腿朝桂芝身边跑,却不妨前脚一绊,一个滚动的小团子到了她的脚边。 “萌萌?这名字太不威风了吧!” 田树满看着这只蠢狗,等两个月后就一点都不萌了啊! “我不管,我抱来的狗,我说了算!” 和坐在院里剁菜喂鸡的妻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扬了扬眉,说问人家意见,人家说了又不听,也不知问个啥! 夜里,程氏抱着枕头来到了女儿的房间,这次桂芝没有拒绝母亲的陪伴,没有了太阳的光亮,这个夜很黑很黑,她不敢一个人睡。 门窗关的紧,里面还用木棍顶上,屋里的空气就闷的很,程氏摇着蒲扇给女儿扇着风,这燥热一时半会还真睡不着,娘俩就开始了唠嗑, “娘,咱挣了钱到南方苏杭定居吧。” “为啥忽然提这个?” “这里靠近北方杂胡,听说以前就经常过河来这边烧杀掳掠,日子过的根本不安生,我听说苏杭一带土地肥沃,民风淳朴,更难得的是很少有战乱。” 若前朝真是‘唐’那按历史的发展,这世界要动荡很长时间,此地和北方民族接壤,真的不能待。 “你呀,真是孩子想法,背井离乡的日子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若是富户去就有人盯着你的银子,很快你就会被骗的一无所有,若是一无所有去,那就别想了,卖身为奴苟活吧。” “就没有特别的?” “那自然是有的,可你怎么知道你是特别的那个?” “那有权有势呢?” “你都说有权有势了,在自己地盘上过的不自在吗?你以为过江龙那么好当的!” “娘,我觉得你有点像那井底之蛙。” “臭丫头,胆肥了你,敢编排你娘了!” 程氏气笑了,手里的蒲扇拍了闺女一下子, “别想那么多了,快睡觉!”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搬到京城去住,第二个目标就是去南方置业,此处离汴河很近,坐船南下非常方便…’ 田桂芝怀揣着伟大的梦想入睡了。 夜里,田家庄挑出了十个年轻汉子分了两组,在村口的草棚子里值夜,每人腰上都别着镰刀,全身裹的紧紧的,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警觉的看着外面,几条土狗在外面不时窜来窜去。 田家庄有两条路能进村,村口都有一个窝棚平时他们也有人值夜,只是今晚人多了些,秦家村离他们那么近,他们如何不担心,在官兵抓到贼人之前,他们都要小心了。 第20章 来访 京城西郊 京城西郊外军营 刚刚下朝的李将军快马至军营,宣读了圣上的旨意。 一个个大营迅速收拢,不多时,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朝着秦家庄的方向而来。 紧随在大军后面,京城里驶出了一驾马车,身着京兆府衙门官府的捕快骑着快马簇拥着马车出了京城,方向同样是秦家庄。 *** 意外的一夜好眠,田桂芝一早醒来就是斗志昂扬,窗户朝外一推,迎着外面初升的太阳眯了眯眼睛。 堂屋的案几上打开的匣子里,是昨晚父亲裁的纸样,桂芝只轻轻一翻就知道这是裁了一整张全开的红纸,结婚用的剪纸都裁成了圆形,取圆圆满满之意,两对大的已经画好了一对,细细的炭笔勾勒出一只鸳鸯中间一个大大的喜字,展开就是一对鸳鸯顶着一个大大的红双喜,取鸳鸯璧合之意,果然古人对鸳鸯情有独钟啊! 中号的剪纸很少,小小的喜字带个花是最多的,这样看起来那位大姐姐的嫁妆竟然还不少。 桂芝非常努力的控制住了自己想拿剪刀的手,这小手拿剪刀使不上劲,一不小心就剪坏了,到时心疼的还是自己! 院子里,田树满用瓢泼水浇着菜地,看着绿油油的菜地很是欢喜,上一架胡瓜还在接着,新的胡瓜苗子又好架秧子了,那茄子更是一根接一根的结的欢实,墙上的丝瓜也天天都有新花开, “下集咱摘些菜去集上卖吧,这可太能结了!” “要的,就是咱这地方谁家不种菜?怕是不好卖啊!” 蹲在水桶边洗菜的程氏,把今早要吃的茄子和丝瓜洗干净后,盆子里洗菜的水随手泼到了菜地里,再舀了两瓢水冲洗一遍。 “我总感觉咱家的菜长的水灵,集上靠驿道旁边有两家客栈,我带到那里去问问,那掌柜的我看经常去摊子上买鸡蛋鸭蛋。” 程氏正蹲在那新的胡瓜苗子旁边,洗完了菜就看着那几棵苗子端详了一会, “大郎,你有没有发现这几棵施了肥的苗子确实大了一号,叶子肥,茎秆也粗壮,我想咱闺女这肥料怕是真有用!” “那肯定有用啊!把那鱼烤熟了给菜吃,那能不长吗?” 田树满酸溜溜的道,还以为女儿烤了鱼干有自己的份呢,好嘛!全喂了菜了!还说什么补充磷肥,那鱼身上都是鳞,可不是补鳞肥嘛! 两口子聊天都聊岔了,程氏看丈夫那酸样,女儿那烤鱼不给他吃怕不是要记一辈子? 堂屋门开着,桂芝脑袋探出了门, “娘,今早我要吃蒜蒸茄子!” 说完又溜了回屋,她还没换衣服呢! “知道啦!” 程氏端着一盆子菜去了灶房,墙上挂着辫好的大蒜,那是她爹娘上次过来时带来的,随手揪了两头下来,这道菜可要用不少蒜。 茄子这道菜可不好做,这玩意吃油,油多了才好吃,所以他们一般都是蒸茄子吃,蒸好了撕吧撕吧拍两瓣蒜再加点大酱拌拌吃,可桂芝非说蒸茄子那也有不同的蒸法。 茄子切成细长条,待锅里的米粥煮开了后,放到了篦子上。 大蒜剁的碎碎的,小的砂锅里倒上点油,大蒜放进去翻炒,直到出了蒜香味,酱油、醋…那馋丫头到底是把这些东西都买了回来。 踢踏着草鞋,桂芝撩着盆子里凉凉的井水洗了把脸,伸出手指头把凑到自己脚边咬草鞋的萌萌戳了个跟头, “真是不知道个香臭!” “桂芝,昨晚睡的怎么样?” “挺好的,我娘几时起床我都没听见。” “那就好!” 农女桂芝 第22节 田树满放了心,自己这闺女是个心大的,可总归是个孩子,他还真怕给吓着了,这一夜睡好了应该就没事了。 “爹,昨天夜里村子里可有异样?” “没有,我刚才去大口井挑水碰到你二叔了,他昨夜值夜,说是狗都没叫几声,想必那伙贼人短时间也不敢再出来作恶!” 父亲说的有道理,田桂芝深以为然,那这事就有点麻烦了,不怕敌人多,就怕敌人打游击啊! “你还用不用水了?” 田树满拎着水桶打断了女儿的沉思。 田桂芝忙把自己盆里的水倒进了菜地里, “都倒进来吧,放到这里等下洗衣服,今天不要让我娘去河边洗衣服了,反正也没几件。” 女儿说的对!河边树林草窝子可不少! 田树满一听忙挑着空桶又出了门,今天要多挑两担水。 “你说你,都说了这水我来挑,非不听。” 瞪了拎着水桶进门的人一眼,程氏抱怨了一句。 “你在做饭不是正忙着嘛!我挑半桶又不会洒。” 田树满把两个半桶水倒进了水缸,又挑着桶出了门,这夏天他又不怕湿了鞋。 田桂芝一边烧着火一边拿自己烤的酥酥的小鱼干喂萌萌, “娘,下次你买肉碰到有大骨头多买点。” “那骨头剃的一点肉都没有要来干啥?” “煮熟了我们喝汤骨头给萌萌啃!” 程氏瞪了女儿毛茸茸的头顶一眼,这丫头可真会算计! 吃过早饭,田树满夫妻坐在堂屋里一个画图样,一个剪纸,这是他们接到的第一笔剪纸的大单子,虽然只是女方出嫁嫁妆所用,小图样居多,可若是她很满意的话,那么男方家里会不会也来订呢?那个才是大头啊! 田桂芝也很忙,她还在忙着自己的草帽事业,本来她以为自己想的别出心裁的草帽可以卖的红红火火,谁知现实却是她想多了,目标客户太少了! 嗯,必须调整策略。 红色是时人最喜欢的颜色,被蒸过的秸秆已经破坏了结构,染色变的容易,秸秆扔进了装有染料的罐子里,这染料有点少,每次染得都不多,为了颜色吃的深一点,她要估算时间,可家里连香都没有,她只能在心里默数数。 “大姐大姐!” 毛毛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桂芝伸出手指‘嘘’了一声,她现在正在记数,弄错了秸秆颜色不一样可就废了! 待罐子里的秸秆捞出来后,桂芝抬头就看到六郎肿的如同核桃的眯眯眼,她这几个叔都随亲娘了,一双眯缝眼简直是完美遗传,这一肿更看不见了, “六叔,你这是挨揍了?” 努力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眼神里露出了丝同情, “你昨夜不会把你三个哥都给冲走了吧?” 六郎本来要倾诉的话就给咽了回去,手指颤颤的指着侄女,气狠狠的道, “连你也冤枉我!” “大姐,你不知道,六叔好可怜!” 毛毛小脸皱成了一团,给六叔抱不平, “早上被奶奶用柳条抽的屁股都肿了,奶奶真的太过分了!” 桂芝的认知里,周氏虽然刻薄,擅于使用冷暴力,可对自己的亲儿子还真没咋见动过手,这怕是作了个大业啊! “咋回事?” 毛毛添油加醋的说了六叔的被冤枉惨事,他昨天赚的铜板放到了枕头底下,今早被周氏进屋收拾换洗衣服时发现了,非说是他偷钱,六郎气哼哼道, “我娘想屈打成招,可我威武不能屈,坚决不承认!” “你就不能说是你赚的?” 桂芝奇道。 “不能,我说了自己赚的这钱肯定就被她收走了!” 对母亲知之甚深的六郎咬牙道。 田桂芝朝着六叔露出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那现在呢?钱不还是被她收走了,你还要背个偷钱的名声!” 六郎却道, “是二哥找我爹说了话,我爹把我娘骂了一顿,把我的钱还给我了,他还答应我这钱归我自己,不让娘管!” 桂芝就翘了个大拇指给他, “六叔真机智!” “那我呢?” 毛毛不乐意了, “还是我让我爹去求情的呢!” 田桂芝就又翘了个大拇指, “一样机智!” 对面两娃笑的嘎嘎的,毛毛一幅小财迷样, “大姐,我娘可高兴我能赚钱了,咱再赚钱吧。” “你俩能干啥呀!” 田桂芝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捡个蝉蜕还是最少的。 “1.2.3…” 田桂芝淡定的晾晒着染好色的秸秆,自己坐着的位置换了人,小六叔和毛毛一个数数一个压着染料里的秸秆。 *** 杜明辉第一次来外甥的新家,踏进院子一步后又退了出去,怎么这么多孩子?莫不是走错了? “舅爷爷!” 田桂芝听到动静抬头看到大门口站的人,惊喜的高声喊道, “爹,娘,舅爷爷来啦!” 杜明辉一身官服来此,后面还跟着两个官差,怕是有重要的事,田桂芝殷勤把舅爷爷迎进屋,帮着爹娘搬凳子倒水,等大人都落座后才得空对坐在院子里的几个小伙伴说道, “咱村来了官兵,你们都回家好好呆着,可千万别到处乱跑。” 还真让桂芝说中了,杜明辉可不是只带了两人来,此时里正家院子外站了两个官兵,村口的大树上栓了好几匹马,还有一驾马车,整个田家庄都安静了下来。 第21章 应对 红泥小火炉里 红泥小火炉里的火烧的旺旺的,桂芝拿着个小蒲扇呼扇呼扇的扇着风,程氏却在灶房里转圈圈,这大热的天,家里真的是啥荤菜都没有, “这要做啥子菜好呢?” “娘!舅爷爷和两位大人,咱准备六个菜就够了,不过肉和鸡必须要有,二爷爷三爷爷家有没有能杀的鸡,今早谁家买肉了,能不能…” 田桂芝话还没说完呢,程氏就一溜小跑跑了。 看着母亲急匆匆的背影,桂芝站起来急的跺了跺脚,她话还没说完呢,舅爷爷若是为公事而来,里正家肯定会管饭的啊! 田桂芝拎着一铫子开水进了堂屋,屋里正在谈论的声音停了下来,她站在门口朝坐在下首的父亲低声唤了声, “爹,热水来了!” 田树满双手捧着茶壶拿到自己近前,才来接铫子给茶壶续上水… 一身青色官袍的杜明辉身上透着一股儒雅,朝着小桂芝招招手,温声唤道, “桂芝,你到舅爷爷这边来!” 田桂芝低头拽了拽自己有点皱的衣摆,乖巧的走了过去站到舅爷爷一侧,细声道, “舅爷爷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她手拽着上衣的一角,低头掩饰了自己眼里的兴奋,她本来以为舅爷爷的两位同伴都是京兆府来的官差,可刚才自己坐在那里烧水才然反应过来,那位自己觉得官服颜色很难看的大人却是正经的官,只是不知是哪个衙门的。 “桂芝,你还记得大集碰到的这个骗子吗?” 杜明辉转头看了身侧的外孙女,指着桌子中间的画像和蔼的问道, “你是如何猜到他是个骗子的?” “骗子?” 田桂芝看了眼舅爷爷暗含鼓励的眼神,顺着他的手指看清了桌子中间那副画像,这不是?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有点冒汗,努力回想了一下,慢慢的说道, “我当时不知道他是个骗子,他掏出了银子我就是觉得不妥当,我听我爷爷说他年轻时碰到过有人拿锡块当银子骗人的,我们家都没见过银子,那银子我们不敢收!” ‘这小姑娘非常会察言观色!’ 主位上杨大人眼神锐利的盯着对面的小丫头,双手捏着衣角紧紧的,有点紧张,头上短短的头发一猜就是长虱子剃光的,没了刘海的遮掩,低垂着头也藏不住脸上的神情,眼神刚刚瞄到了自己这里时是好奇、猜测好像还带了一点… 杨大人忽觉的自己身上是不是哪里不对,忙清了清嗓子, “咳咳,小姑娘你还发现别的没有?” “别的?” 田桂芝趁机抬头大方的打量了那一身绿色官袍的大人, “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面留长须,笑起来像个老狐狸算吗?” “算算,还有吗?” 杨大人慢悠悠的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这既视感! “还有?” 农女桂芝 第23节 田桂芝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内心却如海浪翻腾,她前世白天带小孩,夜里摆地摊,看过形形色色的眼神,有纯真的,有算计的,有阴狠的…摆个地摊也有收保护费的,明明是那么宽敞的大街,明亮的街灯…想远了! 桂芝连忙把思绪拉回来,看着桌子上的画像,父亲画的很传神,那人脸上笑容和煦,可眼神却带着阴狠,这些大人怕是也发现了吧,努力做出回想的样子, “他当时掏了银子出来,我感觉眼前一亮,就凑近了些,” 说着抬头朝对面露出了赧然的笑容,对面两位大人马上露出了善意的鼓励的微笑,没见过银子嘛,正常! 田桂芝眼神里随之是纠结和不解, “那人手掌粗厚,尤其虎口上的茧,在那白亮亮的银子衬托下显得又黄又厚,看来他生意做的不咋样,干活比我爹娘他们都多,我爷爷手握排笔经常刷纸的人虎口也就和他差不多。” 虎口有厚茧啊!几位大人都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点,对面青色官袍的大人紧了紧自己常年握刀的虎口, “我听说他要你爹跟着去驿站换铜板,你给拒绝了,为什么?” 父亲说的可真够详细的,可这有啥好问的,理由多现成啊! “那里到驿站好远的,我爹腿脚不好要走好久,我自己一个人留在摊子上害怕!” 田桂芝低着头搓着衣角有点为自己的胆小难为情。 看出对面两位大人的满意之色,杜明辉知道事情问的差不多了,就拍拍桂芝的小肩膀, “好了,桂芝,你出去玩吧!” 田桂芝回了灶房,母亲还没回来,她坐在小火炉旁边发了会呆,如此劳师动众只问一个骗子,不会那天碰到的骗子就是… 田桂芝越想越震惊,努力压了压砰砰跳的心脏,不会这么巧吧,可要真是北方来的杂胡,到集上当骗子,图啥?打探消息?那又为何杀人?那秦家三户人家是家有万贯吗? 直到萌萌跑了过来哼哼唧唧的又开始啃自己的草鞋,桂芝才回神从灶台上拿了个木盆到菜地里摘菜,猜是里正家管饭,可万一父亲一邀请他们在家吃饭,人家就答应了呢! “这个打探消息的方法倒是新颖!” 屋里那位坐在主坐上的绿袍大人在桂芝出门后沉声分析道, “却也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你看那驿站里的官兵们根本没往他们身上想!” 另一位青衣大人指着画像上的人道, “你仔细观此人的面相,他这胡子留的非常妙,很好的遮掩了他身上的彪悍之气。” “可下官还是觉得奇怪,他们既是如此小心,又如何有秦家村的血案?” 这是杜明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怕是此中有我们不知道的曲折,” 绿袍大人起身在画像上一拍,沉声道。 “如今就从此人入手,本官回去禀报周大人,全力搜查此人下落。” 程氏拎着一条肉,端着一盘子豆腐刚进门就碰到了往外走的贵客,有点不知所措, “舅舅,你们这是?” “今天是为公事而来,等下要在里正家议事,改日我再来吃酒。” 杜明辉落后了一步对程氏解释了句,虽然不在这吃饭,可外甥媳妇的态度他很满意,自己帮外甥说了个好媳妇啊! 那边两位大人已经出了院子,程氏知道情况特殊,没敢多留,一家人齐齐送出了大门,杜明辉回头对外甥一家挥挥手,这个小院,这一家三口,他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襁褓中的外甥时,姐姐轻轻的把大郎放到自己的怀里,温柔的笑着, ‘弟弟,这是你的大外甥,以后你这当舅舅的要多照顾他啊!’ 杜明辉抬头看了眼碧蓝的天空, “姐姐,你看到了吗?大郎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舅舅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口处,程氏拉着田树满的胳膊嘟囔道, “大郎,我还让三叔帮着杀了只鸡,他说给屠干净了送过来,这可咋办?” 好东西非要客人来了才吃,这都什么奇怪的想法?不过自己要是说咱们自己吃的话,怕是要被娘念得耳朵起茧子,田桂芝拉了拉父亲胳膊, “爹,他们是不是在里正家吃饭?” 田树满抬头看了日头一眼, “都快晌午了,估计是的。” “娘,你要不把这肉和鸡送到里正家?给他们中午加个菜?” 程氏眼睛一亮, “就照你说的办!” 哼,田桂芝一扭头回了自己房间,她要好好想想。 杜明辉他们三人刚才下了马车直接先去了田树满家,此时进里正家门,里正和村里的保长甲长已经到齐了。 中午,程氏在里正家帮着做了午饭,回家后吃上了丈夫和女儿煮的疙瘩汤,锅边上贴了一圈的锅贴,这爷俩都不会擀面条,就这么糊弄了一顿饭,程氏先喝了一大碗疙瘩汤,这肚子半饱了。 “总共十位官差分了两桌,每桌八个菜,我做的蒜蒸茄子那大人都说好吃,还喊我进屋问咋做的,你舅爷爷可吃惊了,还说没想到我还有这手艺!” 程氏一脸骄傲的说着,实没想到这道菜如此给自己长脸,太激动了有木有。 “娘,你想不想学道更好吃的菜?” 田桂芝趁机诱惑道。 程氏咬了一大口锅贴,犹豫了一会儿,那道茄子好吃是好吃,可费蒜啊!可想而知女儿说的更好吃的菜,肯定还得很费一样东西,她盯着墙上那少了一半的大蒜辫子,不是很想学啊… 吃过午饭没多久,官差大人就离开了,在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村里人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再远离, “你们听说了吗?京西大营派军在咱村北边张家桥边扎营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地里的野草一茬接一茬,这下不怕耽误咱去锄地了!” “家里有亲戚当官就是好啊!你看有事就能看出来!” “你想多了,不过是个小小书吏而已!有这本事?” “看你那酸样!还小小书吏?有本事你去当个给我看看?” … 第22章 兑色 秦家村的村口 秦家村的村口处站着两排手持□□的禁军,村子里不时可见持刀走动的捕快,整个秦家村的村民挨家挨户的在接受盘问,捕快手里持着一张画像, “可曾见过此人?” “何时何地见过,把当时的情况说一遍…” 秦家村是一个很富裕的村子,村里姓秦的都是一个老祖宗,几乎家家都会做酱豆子酿酱油,此处离集市近,每逢大集集上卖酱油酱豆的摊子都是他们村的,至于被杀的那三家大户,其实从他们父亲那代就脱颖而出了,他们的父亲是个能人,他改进了酿酱油的方法,酱油的成本大幅度降低,直接冲进了京城的市场,开始一家独大,引的同族对他们也有怨气。 此时坐在里正家堂屋的主位的是大理寺周少卿,假设此案真由集市起因果,若是为财而来,那就从他们的买卖入手, “大人,你们看,这是他们家的酱油,这是我们家的。” 秦家同族的一位老者把两种酱油倒进了白瓷碗当中,这是他们卖酱油特意准备的白瓷碗,能很好的显示酱油的色泽,在屋里都能明显看出一碗深一碗浅,拿到阳光下更是深浅分明,低头闻之,又尝之, “却是这浅色的更鲜一些。” 那老者脸上就露出了些愤愤不平之色, “大人,他们靠这酱油赚了老多钱,你说他这不是断我们财路吗?” “三叔,你这话有失偏颇,大青兄弟都把酱油往外拉,这周围生意不是都让给兄弟叔伯了吗?” 里正听的眼皮直跳,忙出声劝阻着。 这位老者跪在地上佝偻的腰背腾的直了起来,一双浑浊的双眼朝着偏心的里正爆发出了怒火, “说的好听!有来他家买的不一样卖…” 周少卿抬了手,里正忙把这位没眼色的同族老人拉了出去,再这么胡说下去,怕要判大青他们兄弟死于同族之手了! 周少卿看着桌子上的两碗酱油陷入了沉思,虽有族人相忌,可酱油不耐放,这买卖也只是个小富之家罢了,京城近郊比他家有钱的可多了去了,难道是?可还是不对! “大人,下官回来了!” 在田家庄吃过午饭的三位大人赶到了。 “大人是怀疑贼人冲着酱油的方子而来,可他们族人却说男丁都死了,这个猜测又不通?” 若那贼人真是为方子而来,那大郎…坐在下首的杜明辉只感觉后背的冷汗湿了衣衫,经过反复思量,他起身对着上位的红袍少卿大人拱手回道, “回大人,下官猜测,也许这酱油方子的关键不在男人手上呢?” 周少卿正右手支着头闭目思考,闻言眼睛瞬间睁开,眼中精光闪现, “你的意思是?” “说来惭愧,我是从我自家的事分析而来,” 杜明辉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把自家的陈年旧事娓娓道来, “我的父亲祖上有染纸的手艺,祖籍鲁东一带,他年少时家里遭了饥荒,全家只剩了他逃荒逃到了杜家村,在杜家村安家落户之后,按祖训他要把方子传给我,可我自幼爱读书,对染纸毫无兴趣,反倒是我姐对染纸一点就通,喜欢非常,父亲问过我的意见,就把这门手艺传给了我姐…” 秦家失踪的妇人中,确实有三兄弟的老母亲,现年五十多岁的李氏,娘家是五里之外的李家庄… *** 本来以为只是碰到了一伙骗子,可现实的劳师动众却让田桂芝明白这怕是一件大案,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一个小农女而已,所思所虑都是该怎么让自己肚子里多吃点油水,荷包早点鼓起来! 什么样的草帽才招人眼球呢?能引起大多数女人的兴趣和孩子的喜欢!田桂芝脑海里想到了摆地摊时旁边那五颜六色的草帽,夏天时,那帽子实在是好卖,这才是真正的防晒利器啊! 鲜亮的红色染到秸秆上变淡了很多,秸秆太难上色了,即便是蒸煮过的,不过这样也不错,大红看久了会视觉疲劳,淡红看起来柔和些。 手里的秸秆一根接一根,一条长长的红色的秸秆辫子垂在了箩筐里,田树满伸手捞了出来, “你想用这个编草帽?不划算啊!” 红花饼价格可不便宜,还要浸染、晾晒,这草帽的价格已经定死了,价钱高了可没人买账。 “爹,我只想用这彩色做个点缀,比如这帽檐,用上两圈是不是好看些?再比如编个孩子戴的,这正面用这红色编个图案…” “吃饭啦!” 程氏推开灶房门朝外喊了一嗓子,那边父女俩就快速起身,靠墙的盆架上有现成的半盆水,田桂芝洗了把手后, “爹,给我冲冲。” 农女桂芝 第24节 田树满从缸里舀了一瓢水,给女儿的小手冲干净, “爹,水瓢给我吧,我也给你冲冲!” 程氏看闺女那矫情劲,背过了身子眼不见为净,今天的早饭特简单,一锅白面糊糊,蒸了昨日剩下的锅贴,都没往堂屋端,直接坐在灶前吃了, “洗碗、喂鸡、喂狗都交给你们,我去帮着做豆腐了!” 放下碗筷嘱咐了几句,程氏拿着自己的围裙快步走了,今天公公又要兑色(shai),还是老样子,顺便做筛子豆腐。 田桂芝在心里估算着时间,豆子磨好了,煮好豆浆了,那边爷爷开始兑色了,嗯,差不多好了! “爹,我去趟爷爷家!” “去吧,等下回来吃饭。” 田树满看了眼日头的位置,也放下了手中的秸秆,中午吃啥好呢? “知道!” 留在那里吃饭看白眼吗?那还不如回家吃水煮青菜呢!田桂芝可不去讨这个嫌! 田桂芝背上自己的小背篓,里面装了两个洗刷干净的小陶罐,又塞了些稻草在空隙里,以防这陶罐倒了,她要去爷爷那里要点兑好的色(shai),不想让娘替她要,不想让她看奶奶那黑沉沉的脸色,还是自己去吧,反正自己脸皮厚,拍拍自己的脸颊,桂芝嘿嘿笑着出了门。 田桂芝到老宅时,程氏和王氏已经在大锅上开始压豆腐了,她在大门口先探头看了看院子,这大太阳晒的,奶奶果然没在,透过窗户也没看到人影,估计躺床上呢! 她掂着脚尖一溜小跑到了刷纸的院子里,程氏正在灶房里往包豆浆的包袱上压石头,从窗外跑过的身影好像是自家闺女,这丫头来干啥? 夏季是刷纸的好季节,田兆升一大早凉快的时候带着几个儿子去地里锄过草后,白天安排了两个案子在刷纸,桂芝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颜色的纸飘满了院子。 一边是纯色的白纸,这是田兆升为了省钱买的便宜纸,要想刷成红纸需要再打底,不然吃色严重既浪费染料那颜色也发暗卖不上价,京城附近可不止自己一家刷红纸的。 白纸打底就是把白矾放到水里化开,一张张白纸先刷上一层白矾水,晾干后压起来,第二遍再刷色(shai), ‘虽然费点力吧,可谁让人力不值钱呢!怎么着也比出去费苦力赚的多。’ 田桂芝上手摸了一把这刷过白矾的白纸,有点硬,但是这样处理过后,再刷红色就会非常亮。 “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另一边则是紫色的纸,传统的五色纸,多用于祭祀,现在是红纸的淡季,他年前压的货就够卖半年了,所以夏天他就刷黄蓝青紫四个颜色,有那卖祭祀所用物品的铺子会进货,让他的本钱不至于真的压一年。 此时刷纸的房间门窗都大开着,几个叔在屋里有刷纸的有挑纸的都忙的很,田兆升坐在门口在兑青色(shai),三叔拿着一根长木棍在缸里搅拌,田桂芝凑了过去,笑出了两颗豁牙, “爷爷,这青色兑好了吗?” 田兆升对这个孙女是真的很喜欢,看着她那样就知道来干啥的,笑着道, “差不多了!你要吗?” 田桂芝点头,坦诚道, “紫色还有吗?我也要点。” “你二叔刷的盆底还有点,正好倒给你吧。” 说完他弯腰从旁边盆里拿了个瓢过来, “这个青色我给你装!你罐子拿过来!” 他把那青色舀了一瓢,对着阳光缓缓倒进缸里,透过阳光根据经验这青色已经成了。 田桂芝靠墙放下自己的小背篓,把两个小陶罐捧了出来。 屋里田树丛正在艰难的刷着盆底,盆底的染料既干又涩,很不好刷,倒了还觉得可惜,刷到纸上那颜色也不清爽,这几张纸也卖不上钱,此时听了爹的话就把排笔一收,把盆子端到了外面的水井边,对着侄女招手, “桂芝,把罐子拿过来!” 两个小陶罐装满了色,桂芝的度把握的很好,这陶罐不大不小,正好给的心里舒坦,拿着也能用上,田兆升亲自把装满色的小陶罐给孙女装到小背篓里, “好了,等下走路别跑,到家让你爹帮你拿下来!” “谢谢爷爷,等我做出好东西来给你看!” “爷爷等着呢!” 小七在襁褓里睡的正香,周氏也躺在儿子旁边小憩,外面两个儿媳妇做的豆腐应该快好了,是时候让大郎家的回去了。 田桂芝还想偷溜回去,不让那奶奶看见自己,却不妨刚走到大门口就碰到了刚刚去放牛回来的小六叔和毛毛,毛毛看见她就大声抱怨道, “大姐,你去哪了,我刚才去找你没在家!” “我这不是来找你们玩了嘛!你们把牛送回家来我家吧。” “好的,我们吃过饭就来!” 毛毛本来想跟着桂芝就一块跑的,可又觉得肚子饿了。 周氏在屋里听的心里犯了嘀咕,这丫头啥时候过来的,忙起身出来,哪里还有人影? “大郎家的,豆腐做好了你就回去吧!” “好咧!” 程氏丝毫不在意的摘下围裙就走,王氏在屋里气的摔了锅铲,努力压了压心头的火,过了半晌来到院子里喊道, “娘,豆腐好了,你来和我抬一下吧!” 屋里小七已经醒了,周氏抱着小儿子出来,尖声道, “抬什么抬!拿刀切了装到盆子里,给你二叔三叔家和左邻右舍各送两块过去!这么热的天不快分分吃就坏了!” 王氏气的拍了拍闷闷的胸口,她是真的无法理解婆婆的想法,难道大哥一家还赶不上个邻居吗?更何况大嫂还在这忙活了半天,对于一个在亲爹娘手里长大的她来说,她真的看不上婆婆的这些小算计,虽然自己是占便宜那个。 第23章 彩色辫子 天才蒙蒙亮 天才蒙蒙亮,田树满一家就早早起床,今天是赶集的日子,不管别人如何,自家接了订单就必须去一趟,好在昨日田树满去二叔家问情况时,二叔说, “大白天的路上又有军营驻扎,不妨事。” 田桂芝对那红泥小火炉情有独钟,一早就起来引火加柴烧上水,看着火头上来了,她把装好凉水的铫子坐了上去,去灶房里手疾眼快的把烧到灶口的柴火推了进去,又添了把柴,抬头对着收拾锅的母亲道, “娘,今天我不想带饼子了,不加菜不好吃,加了菜到了中午都馊了!” “你想吃啥?” “打点豌豆粉吧,把那蒸茄子的料准备一份,我们中午现拌着吃!” “行!” 豌豆凉粉做起来很简单,前两天程氏磨麦子时顺便磨了一些豌豆粉,大热的天偶尔做一份凉粉,既能当饭吃,也可以当凉菜。 做豌豆粉和打浆糊一样,面粉都要先在凉水里泡开,待砂锅里的水开了,这面粉糊糊倒进去搅拌搅拌,颜色从乳白至透明,程氏试了试粘稠度,刚刚好! 把豌豆粉放到水桶里放凉,程氏又调了蒜蒸茄子的料,一分为二,茄子早上吃,另一份就装到小碗里给女儿带着了! 说是不带饼子了,程氏看了眼院子还是用油纸包包了几张,院子里田树根又是背又是抱的帮着搬东西,他昨夜激动的一夜未睡,一早过来吃的早饭,等下要跟着去赶集。 六月是一年最炙热的月份,太阳一大早就热情如火,驿道上和附近的村子这两日经常能见到官兵的身影,这个集市就一如既往的迎来了赶集的人群。 同村的人到了大集边上都陆陆续续下了牛车,田兆林喊住了田树满, “大郎,你这筐菜眼下家家户户都有,在集上怕是不好卖,我认识那张记客栈的掌柜的,我带你去问问。” 这筐菜可水灵了,都是今早现摘的,掌柜的一眼就看中了,直接过了秤指了指后厨。 田树满在家时还没觉的自己的菜有多好,可把菜抬到后厨往外拿时,和旁边早上已经买来的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大热的天,那些菜也不耐热,丝瓜茄子都长的有点砢碜。 那大厨当着田树满的面掰开了最大的一个茄子,竟然都看不到籽,这么嫩?又掰了一根胡瓜,在围裙上擦了一把,直接啃了一口,满意的点头, “你以后有这样的菜直接送过来就行。” 这一大筐菜如此顺利的解决了,他们沿着主街往里走,田桂芝指着人头攒动的药铺子道, “树根叔,你看那就是药铺,等下人少的时候我们再过来。” 田树根直点头,他今天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夏天的太阳,炙热如火,一眼望去,赶集的人头上都戴着一顶草帽,样式颜色都相差无几,只是今天,随着人流的流动,那土黄色的草帽中间偶尔添了几抹亮色。 “这草帽挺好看的!在哪买的?” “那边卖草编摊子人最多那个就是。” 田桂芝头上顶着最早编的那顶淡红帽檐的草帽,田树满头上的是青色的帽檐,挂在绳子上的几顶小一号的,帽顶小帽檐也小,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秸秆编了两个小圆耳朵,真是别致可爱。 刚开始还没上人,他们刚把草帽挂出来,周围卖簸箕的、卖箩筐的、卖扫帚的摊主都围了过来,这个新来赶集的邻居很有意思,第一集 带来的草帽就挺别致,但是在他们眼里那是样子货,不实用,今天这个可不一样了,它竟然镶边? 一个个围着这草帽边看边摇头,远看以为是把帽檐上刷了染料,近看却是秸秆染色,互相对视低语,这秸秆染色他们可做不到。 看人多了,田桂芝清亮的嗓音响了起来, “各位叔叔伯伯婶婶阿姨,大家来看这彩色的草帽啊!红色会显得你更年轻,青色显得你稳重,紫色显得你富贵…” “小丫头,这草帽几文钱?” “十二文!” “怎么贵这么多?” “一文价钱一份货啊!这染色的布比纯白布贵多少你知道吗?” 桂芝小嘴刚刚的据理力争。 她早和父亲商量过了,这彩色花边草帽必须要涨两文钱,不然才是破坏市场!若是自己还定十文钱,那些靠编草帽赚点生活贴补的人咋办?这种秸秆从打麦到晾晒都要单独拿出来,一根根秸秆编成辫子再编成草帽经过了多少人工?十文钱已经被压到最低了。 田树满就听女儿的坐在里面看着摊子收钱,省的人多有人趁乱拿了帽子跑了,一双眼睛紧盯着摊子前围拢的人群。 只是问的人多,掏钱的人少,多两文钱,就多个彩色边,这对于斤斤计较过日子的人来说要斟酌一番的。 渐渐的人流上了,附近摊子上的人开始散去,这时还留在这里的才是有心想买的顾客。 一位头戴草帽,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拿了一顶青色帽檐的帽子在手上转了好几圈,瞅着小丫头得了点空问道, “你这色(shai)牢吗!” “你要说它一点不掉色那肯定不可能,就跟咱们这麻布衣服差不多吧!” 田桂芝仰头从绳子上拽了一根红色的秸秆辫子,上面潮乎乎的,显然是浸过水的, “大爷,你摸摸看!” 这位大爷显然是个行家,他把这根辫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掌心留下了淡淡的粉色,对染料略知一二的他满意极了,对着坐在里面张望着全场的摊主扬了扬手, 农女桂芝 第25节 “这是你的手艺?” 田树满早就盯着这位大哥了,闻言站起了身走过来, “这位大哥,是小弟的手艺。” “你手艺不错,” 山羊胡男子颔首道, “这秸秆辫子你卖吗?” “卖的,一尺一文钱。” 这价钱可真不低啊!山羊胡男子心里默算,一个草帽的最外边将近三尺长,这一下子就是三文,整个草帽才卖十文,不对,是十二文,这摊主看来是以十二文卖价所定的价! 不过自己要了可不是编草帽,现在夏季已经过了一半,草帽没啥买卖了,他有常年的买卖,今天只是到这集上来逛逛,还真让自己逛着了。 “我能看看吗?” “大哥你里面来看!” 中年男子一个大跨步进了摊子后面,坐在里面的田树根忙递给他一个马扎,又搬过来一个重重的箩筐。 田树满弯腰从里面掏出来三捆秸秆辫子摆在箩筐盖子上, “都在这里,大哥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山羊胡男子坐下后先打量了田树根一眼,竟然话起了家常, “小兄弟你好福气啊,儿女都这么大了!” 田树满拍了拍略显局促的田树根肩膀, “这小子是我弟弟!那小丫头是我长女。” 看走眼了!山羊胡男子抬手摸摸自己的胡子,掩去了些微尴尬, “我是东边罗家村的,排行老三,小兄弟是哪村的?” 田树满忙拱拱手,客气道, “罗三哥!我是北边田家村的,在家排行老大。” “不瞒田兄弟,我在家常年编个草鞋草帽啥的,你这染色的秸秆我挺喜欢,这辫子我先买几根回去试试,若是好卖的话,我买的多了价钱能再便宜些吗?还有就是我能拿秸秆或者蒲草到你那里染色吗?” “这个…” 田树满没想到一上来就来了这么个大潜在客户,一时惊喜交加不知该如何接了。 “当然可以了!” 田桂芝从外面跳了进来,先拉了一把旁边站着的田树根, “小叔叔,你看着点外面!” 待田树根站到了外面结结巴巴的应付着人,她则来到了父亲身边靠着,冲着对面的潜在大客户笑眯眯道, “大爷,不管是这彩色的辫子还是染秸秆,价格咱都好商量,肯定是双方都满意这买卖才能做不是吗?” 原来这一家子的心眼都长到这女娃身上了,罗三想起了自家的小儿子,眼睛一亮, “丫头,你几岁了?” 这眼神?田桂芝打了个机灵,小眼神变的冷酷, “大爷,女孩子的年龄都是秘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看那小拽样,罗三乐的把胡子都揪掉了一根,‘嘶’疼的咧了下嘴巴,这丫头怕是长了八个心眼吧, “好好,不告诉不告诉,那我今天买几条辫子可以吧。” “那当然可以,大爷你要的多,我爹会给你多量一点的。” “这里是三个颜色,我先一样要三尺。” 田桂芝差点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啰嗦这么半天就要这么点?秉着客户是上帝的原则,她咬牙微笑, “大爷,你要不凑个十文?” 罗三意味深长的看了这咬牙的丫头一眼,同样笑成了眯眯眼, “不了,九有长久之意,我希望以后和你们生意能做的长长久久…” 田树满拿着竹尺一尺一尺给量好,每根都多送了半尺,接过了九文铜板收进了钱袋里,‘叮叮当当’铜板撞击声音清脆悦耳,不觉间一大早已经做成好几笔买卖了。 田树根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赶集,他感觉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在自己面前展开,日头高了,人流变少了, “树满哥,我想到外面转转!” “认的路吗?可别走丢了!” “我不走远,就在能看见咱摊子的周围转。” “小叔叔,你等下!” 田桂芝喊住了他,指了指树荫底下扎堆的人群, “你等下留意听着点有没有说那秦家村案子的…” “明白!” 田树根意会的点头。 买卖买卖,就是低买高卖,这是桂芝经常挂嘴边的一句话,他开始挨着打听那些货物的价格,熙熙攘攘的人群,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和自己父母那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享福的样子,在田树根的脑海里分隔出了两个世界… 第24章 心情起伏 即便戴着 即便戴着大大的草帽,身上穿着宽袖的麻布衣裙,田桂芝却觉得额头汗津津的,她的心有点焦虑,整理着绳子上拿的乱七八糟的草帽,不时看往上集大姐姐指的摊子位置,从早上到现在她张望了无数次,可那里都是些男人在摆摊,这待嫁之事如何会给忘了?自己没空就没个亲朋好友的给捎着? 绳子上的草帽又恢复了整齐有序,田桂芝看了眼低着头编着秸秆辫子的父亲, “爹,我也出去转转。” 田树满捏紧了手里的秸秆,抬起头叮嘱了一声, “别走远了,小心有拐子!” 田桂芝一蹦一跳的挨着每个摊子都探头看看,她很喜欢赶集,人多热闹不说,还可以了解现下的市场行情、流行趋势,别看这里是京城外郊,可靠京城这么近,京城里不好卖的好卖的这处都能看见。 田树满掐着秸秆辫子,不时抬头四处张望一眼,田树根已经跑到了大树阴凉底下一堆人那边听八卦,女儿溜溜达达的到了…田树满心里微微发紧,为女儿的小心思。 离目标位置越来越近,田桂芝走的很慢,这一块卖的东西很杂乱,有卖麻线的,有卖织好的白麻布的,也有卖桃子杏子的,闻着筐子里散发出来香甜的桃子杏子味,她走的更慢了, “就是她家卖剪纸吧,田家庄的,好家伙真是不打听不知道,” 旁边的窃窃私语传进了耳朵, “听说她爹是个命硬的,不到一岁就克死了自己亲娘,两岁多又成了个瘸子,现下只有这一个独女,都要绝后了,谁家成亲敢用她家的剪纸啊!” 田桂芝感觉到自己的拳头硬了,想回头骂那几个婆子一顿,又想想那些粗鄙的妇人又哪里听的懂人话,反而吵嚷起来会让父亲更难堪。 “爹,我刚才去那边看了一眼,那大姐姐没来,可能是家里有事吧!” 田桂芝找了个理由,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出来,不过田树满又不是傻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反过来安慰女儿, “有可能,也可能男方给送了剪纸过去也不一定。” “很有可能!” 田桂芝耸耸肩,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爹,咱吃饭吧,我饿了!” 她把自己小背篓上面用来遮阳的大筐子拿掉,背篓里面装的是母亲给准备好的吃食。 这大日头晒的很,旁边几家摊子都在竹竿上面拉了块麻布遮挡一二,自家一穷二白的,桂芝连个新床单都还没有,哪有闲布遮阳,心里暗叹了口气,桂芝指了指远处的一排杨树, “爹,咱去那边树荫底下吃吧!” “行,我来拿马扎,走吧!” 这片杨树林边上拉了好几块大的麻布棚子,支了好几个吃食摊子,有卖凉粉的,有卖绿豆汤的,还有卖凉面的,大热的天,大都爱吃凉的吃食,很多人都是自己带了饼子,点上一份汤或者粉,这顿饭就吃的肚子很舒服。 陶罐里的豌豆凉粉捞到了碗里,田桂芝用一根麻线把方块的豌豆凉粉割成了细条条,用油泼过的蒜味道没啥变化,田树满喊了听八卦的田树根一嗓子,三人很快就捧着碗就着饼子大口的吃了起来。 “桂芝,刚才真有人说秦家的案子,周围各个村子官兵都拿着贼人的画像问过了,周围村里都说没见过,他们有猜跑山里的,有猜已经逃回去的…” “说了多少贼人没有?” “不知道,有说两三个的,有说四五个的,还有说百十个的!” “说两三个的是驿站的人,四五个的是客栈的,百十个那肯定是秦家村的人说的。” 桂芝猜测道。 “你也听说了?他们都信秦家村人说的,他们村有人说半夜里听见马蹄声,什么黑影绰绰,翻墙如履平地,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田树根说着撇撇嘴,其实那人说的一点都没有桂芝讲的精彩,他刚才差点没忍住给他们也讲个鬼故事。 “不会很多的!人多了衣食住行根本就不好隐藏,早就抓着他们了!” 田桂芝淡定的道,不过秦家村竟然有人听到了点动静,真的假的? “嗯,我猜也不会很多,现在问题就是他们会藏哪里?山上吗?” 田树满也没忍住加入了八卦的队伍。 “为啥会是山上?这季节山上毒虫野兽那么多。” 桂芝纳罕道。 “我听外公讲过,遇到灾祸往山里躲活下来的机会多些!” “也许吧!” 桂芝不置可否,毕竟自己没经历过,一切都是瞎猜而已。 吃完饭回到摊子上,田树满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今天也卖了两百多文,家里的小米都吃完了,分家就给了两斗小米,早上煮粥都是稠稠的,根本就不经吃,看了一眼女儿草帽下红润润的脸蛋,他找了个空背篓, “桂芝,你在这看着摊子,我去买点稻子、盐巴,再去看看还有没有肉骨头。” “爹,你买肉骨头要闻一闻,臭了就别要了!” 农女桂芝 第26节 “晓的。” “树满哥,我和你一起去。” 田树根忙跟上,要买稻子他可以帮着背一些。 “树根叔,你把蝉蜕和蜈蚣带上顺便卖了,药铺掌柜的说什么让我爹帮你记着。” “哎哎” 田树根一阵忙乎,把自己的小背篓背上跟着树满哥跑了。 … 摊子上只有田桂芝一人,她开始收拢摊子,一过午时这集就开始散了,周围的摊子都在收拾了, “丫头,我这还剩几个鸡蛋,用鸡蛋和你换个草帽行吗?” 桂芝抬头,是在自己对面摊子的大娘, “大娘,你喜欢哪个,自己挑吧。” “我家丫头和你差不多大,我要个红色耳朵的。” “丫头,那辫子你给我量三尺,我回去给我家孙女编一个草帽。” 赶集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卖货的才开始互相甩货买货呢! 两刻钟的功夫,田树满和田树根微微弯着腰背着沉沉的背篓回来,看来买的东西不少。 桂芝够不着的绳子等父亲回来才撤,田树满默默的把那贴着红双喜的席子卷了起来,他决定下集不带了,今天回去再开点菜地多种些菜,多编些秸秆辫子,就卖这两样也不错… 田桂芝莫名的感觉到父亲身边的低气压,心里叹了口气,这钱可真难赚啊!还是得想别的办法啊! 一路往回走,就看到溪流边有人在浸麻,不觉间又到了割麻的季节了。 苎麻是时下的主要纺织原料,光靠地里野生的根本不够用,收割起来也麻烦,可种在农田里又占了庄稼地,人们就在周围的荒地上撒种子,靠天收了。 田桂芝知道此时的税收还包括人丁税,田兆升家每年光人丁税就得抱出去几摞成匹的麻布,这还是当今皇帝减少赋税的结果,往年田兆升都会到集上买现成的,家里连台织布机都没有,可见周氏就不是个会织布的,可是今年不一样,田树满分家了,周氏是绝对不会再给他们三口交这个税的。 “大郎,我家那苎麻用不了,你要用就自己去割了来。” 田兆林送田树满回家时提了一嘴,这还是他媳妇提醒他的,他个大老粗哪会想到这些。 “谢谢二叔,我改天就去割。” 田树满没有拒绝,自家现在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自是不舍得拿钱去买麻布的,织布虽然自己不会,可会绩纱,拿成捆的纱线去布坊就可以换成匹的布料出来。 田树满夫妻俩又开始了大清早上山割麻,那山坡地没法推车,苎麻割了以后直接在上面剥了皮一根根的顺好扎成捆才背下山。 “爹,你有这功夫不能多编几个草帽吗?这麻线值几个钱?” 田桂芝翻晒着架子上细细的麻丝抱怨道,这麻丝晒干了还必须要一根根的接起来,这可太不划算了! 田树满只闷头在两个架子间接线不语,说实在的他也后悔了,不然也不会就割了两天就不去了,可这割回来的麻咬牙也得干完了! 不觉间半个月过去了,这天中午时分,田家庄又感到了大地的震颤,那驻扎的大营拔地而起,大军回京了,随着马蹄声远去,村里议论纷纷,京里来消息说贼人已经被尽数抓入大牢,无一逃脱! “在哪里抓的?” “说来他们也是贼胆包天,他们竟然藏在了京城郊外一家庄子上,那家庄子的主人是做粮食买卖的,他们有吃有喝不说还在庄子上做酱油…” “怎么发现的?” “也是他们坏事做尽,老天看不过眼,他们家主子正巧去庄子上调粮食,发现了那个画像上的贼人在当短工帮着搬粮食,那主子就不动声色,回头报了官把自己庄子给围了!” 第25章 升官 田家庄的 田家庄的位置很不错,北边靠河,西边是驿道,整个村子所在地势平坦,可盖房这地就太矮了,所以家家盖房都把地基往高里拔,石块捡了往河边堆,整个田家庄除了胡同比较齐整外,坑洼地就很多。 田树满当时看中的这块空地能盖五间正房,此时盖了三间,旁边还空出来一块地,洼地里都让他填上了盖房子时挖出来的乱石块,这几天他就推着独轮车把那石块又挨着捡了出来,推到河边挖了好的土再填到地里,两口子忙活了两天,又收拾出来块菜地。 邻居王家三媳妇挎着个篮子路过田树满家门口,就看程氏在两家墙外刨地,不解道, “嫂子,你这是菜不够吃?” 她掂了脚尖看了眼院子里,树满大哥家的院子没盖厢房,墙边上一片绿油油的,这菜不少啊! 程氏直起了腰,撑着头歇口气, “大柱家的,我家地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院子里那些菜都快不结了,要种些新的接茬吃。” 正说着话,田树满从院子里拎了桶肥水出来,这是缸里发酵的豆饼,今年家里没养猪,打了油的豆饼就被桂芝拿去发酵肥水了,此时拎出来的是沉底的豆渣,正好拌到土里肥地。 王大柱家的闻着一股怪怪的味道,感觉胃里一酸,忙捂着鼻子快步走了,田桂芝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正好看到她那犯恶心的样子,奇道, “娘,三婶子是不是有了?” “你这孩子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程氏气的伸出指头戳了女儿脑门一下, “让你王奶奶听见了当真了咋整?” 这大柱家媳妇进门快一年了肚子还没个动静,她婆婆当着她的面不说,左邻右舍可都念叨遍了,都知道她盼孙子呢。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两家就隔了堵墙,他们就站人家墙外说话,王奶奶在院子里可都听见了,据说小孩子说这些话可是很灵的… 田树满把发酵过的豆渣拌到土里有点不放心, “这肥水能行吗?” “爹,保你菜长的肥肥的!” 田桂芝信心满满的道。 地收拾好了,种什么菜却犹豫不决, “娘,你多种点长豇豆吧,吃不了咱晒干或者腌成咸菜,冬天吃!” 田桂芝想起那酸豆角流口水,只是现在天太热没敢做,等天凉快了,嘿嘿… “行!” 程氏点头,两行长豇豆中间她还撒了萝卜种子,萝卜立秋前种,现在多撒点种子可以先间苗吃,等立秋后再种白菜,这块地开出来,这个冬天菜就够吃了! 又是半个月过去,地里的粮食郁郁葱葱正在开始拔节的时候,田树满在院子外架长豇豆,胡同口拐进来一架骡车,赶车的人老远看着他就喊, “表哥!” “大表弟?” 田树满惊喜极了,放下手中的竹竿上前帮着拴好了骡车, “表弟快屋里坐!” “我不坐了,今天要走好多家,” 杜连业说是不坐,还是被表哥拉着进屋喝了杯水,润了下嗓子,掏出来一张帖子,对着自己表哥也没整那些虚的,直接道, “我爹升官了,请你去吃酒!” 他们家里也没个管家管事的,只能他们兄弟自己跑了,他是老大,负责回老家给这一路的亲戚送帖子,说完他就起身, “我还要给姨夫送帖子,到时候你们一起来。” 田兆升是长辈,他必须走一趟,等下还要回杜家村,自己的丈人家,弟弟的丈人家,几十年下来,他们的亲戚已经很多了。 田树满随着父亲直送到了村口,直到骡车远去,田兆升拍了拍长子的肩膀,高兴的许诺道, “大郎,贺礼我来准备,五日后我借个驴车,咱一早出发。” “好的爹。” “噢!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田兆升一拍脑袋,恍然才想起来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大郎,那京里杨记杂货铺掌柜的问我要什么剪纸的册子,说是有客人在你那里见过,要从上面选成亲用的剪纸,你回去准备一份这次咱一起带上。” 田树满就想起了那个付了定金没拿剪纸的小姑娘,顺便想起了那位军爷,竟然是真的想要吗?只是他现在不想剪纸, “爹,那剪纸他们卖的又不多,我不想给他们了!” 田兆升有些心虚,大郎可是知道自己今年送的都是四郎五郎的剪纸了?当下语重心长道, “那掌柜一直帮着咱家卖红纸,这样拒绝不太好吧,而且那位客人还指明要你的剪纸。” “好吧,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田树满意兴阑珊的回道。 “这几天你多剪几张那新花样的,顺便带去。” 田兆升想一次把新花样的钱多赚些回来。 “知道了爹。” 田树满如何不知道那好继母让自己的亲儿子拓自己的剪纸,但是能怎么办呢?不是他拓,那掌柜的也会让别人拓,所以他都严格控制出新花样,果然,没过多久那掌柜的还要用自己的剪纸,只是自家那个样册又有了几个新样子,怕是用不了多久又就给别人学去了! 田树满一回家就被女儿拉到了堂屋,眼睛瞪的溜圆,兴奋的问道, “爹,舅爷爷升啥官了?” “大理寺评事,八品!” 幸好刚才去老宅的路上,大表哥给他讲了讲事情的始末,此次抓贼人献计献策,很得大理寺少卿赏识,案子结了后周少卿上折子把人给要到大理寺了。 竟然有品?程氏合掌念了声佛,喜盈盈的道, “快跟娘上柱香告诉她一声。” 不觉间,田树满的小家东西越来越齐全了,在母亲的牌位前点上一炷香,田树满跪坐在地上念叨了很久… 夜里,田桂芝又开始考历史, “爹,当今圣上姓啥啊?” “皇族姓柴…” ‘柴’这个姓可少见啊!最熟悉的是宋朝出现的多些,田桂芝在心里默念历史朝代表, “爹,现今国号是‘周’吗?” 农女桂芝 第27节 “嗯,前面乱了五十多年,如今世宗一统天下。” ‘周世宗?不是英年早逝吗?历史出现了偏差?’ 田桂芝心里泛起了嘀咕, “不是说北方杂胡没有归顺吗?” “是啊!北方幽云十六州一直是皇上的心患,所以这个案子圣上很重视,由吏升官,你舅爷爷这次功劳可不小。” 田树满出了会神感叹道。 田桂芝就星星眼,父亲竟然还懂这个?仿佛看懂了女儿眼里的疑惑,田树满背地里说起了自己舅舅的八卦, “你舅爷爷是个官迷,我们小的时候他经常给我们讲那官场的故事,常说自己要是当官如何如何!我听的多了也知道了一些门道。” “噗!” 田桂芝没忍住笑了出来,面前浮现出了一个中二青年在一帮小迷弟面前吹嘘着自己的抱负!这有点损坏舅爷爷在自己心中的高大形象,可莫名的就很真实啊! 田桂芝低头继续写字,不时抬头瞄一眼父亲,他正在剪纸上画图案,爷爷说京里有人要货,不是好事吗? “爹,我咋见你不高兴?” “莫瞎说,我今儿个高兴着呢!” “你看你眉头都皱了起来,你自己不知道?每当你发愁时候就这样,这里都有褶子了。” 田桂芝指了指父亲的眉心。 “啊?” 田树满忙用食指摁了摁额头, “我刚才在想着给你舅爷爷送啥礼呢!你爷爷说都由他来准备,可我也不能空着手吧。” “爹,别人要说愁还能理解,对于你来说这有啥愁的啊!” 田桂芝很稀罕的说道,从没有听说擅画之人愁着送礼的, “我可听说那些贵人之间送画是很流行的…” 谁知田树满听了女儿建议的什么柿柿如意、马上封侯直摇头, “我不会画那些,我就会画那些门神、娃娃、鲤鱼、荷花啥的。” 这还真是,你总不能画个财神送去吧,田桂芝也皱起了眉头,她倒是有个好礼物,那样东西她准备过两年再拿出来的,现在…算了算了,反正不管何时拿出来都是马上被人学走的样子货。 “爹,这礼物让我帮你准备吧,不过我要去我姑奶奶家一趟,不知姑爷爷在不在家。” “他一般都在家,京里有活也是去量了尺寸回家做,你要是想去明早搭你二爷爷的牛车。” 去自己姑姑家,田树满没啥不乐意的,当下就点头答应了,说来自己搬家以后也好久没见姑姑了,要不明天一起去走一趟? 第二天一大早,田兆林还没出门就看到了拎着篮子鸡蛋的田树满父女俩, “你要去哪?” “去趟姑姑家,桂芝想晓红了,我顺便去坐坐,也好久没见姑姑了!” 田桂芝在姑奶奶家住了一晚,和小表姑几乎彻夜未眠,明明差了四岁,却有说不完的话,第二日起来眼睛都红红的,同样红眼的还有孙木匠,手里拿着打磨好的扇骨, “桂芝,来看这个如何?” 听说是送给杜明辉的贺礼,孙木匠找了自己收藏的檀木出来,此时 插在竹筒里的檀木扇骨没了昨天的粗糙,根根光滑纤细,薄厚均匀,姑爷爷这手艺真不赖。 九寸扇骨,十六档,是桂芝最喜欢的尺寸。 扇骨已成,就是打眼和扇钉做轴这个关键点,这对一个木工来讲都是很轻松的活,扇钉选来选去最后还是用同色的檀木,田桂芝用纸先糊了一个扇面装了上去,展开140°,手感最是舒适,这扇钉的长度也定好了。 打了两把扇骨,耗去了孙木匠两天的时间,不过他干的很兴奋,他聪明的脑袋瓜已经从这扇骨中嗅到了商机,桂芝让他帮着做的书桌抽屉和那座椅马桶那些贵人都很喜欢,这扇骨恐怕也不简单,所以桂芝说让他有空就做扇骨他就答应了,左右这东西是真的不费木料,就是费功夫。 田树满从小摸纸,对纸的感觉和喜爱已经深入灵魂,扇子上女儿糊的那个粗糙的样品取了下来,一个漂亮的弧形扇面很快被他裁好了,刷过矾水的大白纸清清亮亮的,田树满拿竹尺比着画出一道道痕,然后折起,牢牢的粘到了扇骨上,直做了三个他才满意,不觉间夜已经很深了。 第二日一早,田桂芝就看见了桌子上摆好的两把空白折扇,‘刷’这手感,好顺滑! “爹,你在这一面画幅鲤鱼图,这边写一句你喜欢的诗句,再签上你的名字就好了!” 空白的扇面作画,这礼物就成啦! “我先在这几张上画画看。” 田树满拿出来几张昨天粘歪的扇面,决定先练手! 鱼戏莲叶图,田树满的鱼画的很肥美!很有收获的味道! “爹,你这诗干脆写‘桃花流水鳜鱼肥’吧!” “可!” 田树满没啥犹豫的,在另一面就写下了这句诗! 只是田树满的字和他的画比起来差距有点大! “爹,他不太搭吧?” 田桂芝有点不满意了! “那你能想出哪句诗搭吗?” 田桂芝摇头,她可没有这脑细胞!不过她灵机一动, “要不你把这面空着,让舅爷爷自己写?” 舅舅的字确是很好的!田树满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那这面我就画鱼戏莲叶图了!” 有了前面的练手,田树满坐在桌前,手里的毛笔蘸了色一挥而就,最后题上了‘亦谦’二字,随后拿出石刻的印章,蘸满印泥稳稳的盖在了左下角。 ‘啧啧’这行云流水的架势,田桂芝还真没见父亲如此认真过,仔细端详了落款, “爹,你的字真好听!是舅爷爷给你取的吗?” “是啊!” 田树满随口解释道, “我出生那日正逢小满,父亲给我取了满字做名,可舅舅却说这名字取的不好,谦受益满招损,在我及冠之时,给我取字亦谦。” “舅爷爷真好!” 唉,看舅爷爷这心思…田桂芝晃晃脑袋拒绝深想,指着旁边另一把扇骨, “爹,咱要不再来一个?” “那个留着我慢慢做,我发现这扇子还挺有意思的…” 第26章 大丰收 此次抓到 此次抓到杂胡的探子说是杜明辉的运气,也可以说他抓住了机会,一想到那些贼人盯上了自己的外甥,他就寝食难安,他大胆的献计献策,声东击西,如何保住那些被掳走女子的性命…贼人抓获后说给百姓当然说的轻巧,事实却是非常凶险,那庄子的主人如何会偏偏那时去调粮等等,好在此案惊动了皇上,各个衙门都很配合,贼人尽数抓获,秦家村的女眷们也救了出来。 田兆升和真是个能算计的,妹夫送桂芝回家去他家里坐了坐,这驴车就定好了。 驴车比牛车快了一倍的时间到了京城,杜明辉见到了田树满,脸上喜形于色,拉着外甥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 “哈哈,你不知道,那副画像和贼人一起送到大理寺,真的是一模一样,少卿大人直呼‘惟妙惟肖’‘简直是神技’,你的画功又长进不少啊!” 田树满被夸的不太得劲, “这都是舅舅教我的…” “可别可别,你在大人面前可千万别这么说,万一他让我画画像我可咋办?” 杜明辉可不擅画,这玩意真是天分!自己没遗传到啊! 田树满送的折扇杜明辉非常的喜欢,时下叠扇有之,但不常见,且多以绫绢做扇面,或直接以竹片做扇面,纸柔软易碎,用做扇面很罕见,而此扇的尺寸更是没见过,拿在手里感觉长度适中,‘刷’的展开,直面那几条鲤鱼画的鲜活灵动,莲叶又是那样清雅,在这炎炎夏日扇出的风仿佛都带了些水气,杜明辉看的爱不释手,田树满指着另一面赧然道, “这处留白还请舅舅题诗,我那字…” 他也是后来反应过来,女儿说的不搭怕是说自己的字不搭吧! 看他如此,杜明辉乐了, “哈哈,这练字还是要持之以恒,你以后这字还是要和这画相媲美才对!” “舅舅说的是,我以后每天都要坚持写一张大字。” “你虽然不能参加科举,可多读书没有坏处,书里承载着圣人的智慧,先人的传承,我给你准备了几本书,你这次回去带上。” 舅甥俩说了会子话,客人也都陆陆续续到了… 杜明辉当晚喝的酩酊大醉,那扇留白也没空写,第二天腰上别着檀木折扇去了大理寺当值,这一个多月他和那几位一同办案的大人日日相处,到了新的衙门就很顺风顺水,同僚之间相处很愉快,这不,一进衙门腰上的折扇被那位有功夫的赵大人抢了去,辗转间这折扇就不见影了… 赵大人是个武官,扇子一打开就被上面的肥胖鲤鱼吸引住了,好有野趣!扇子一翻,竟有留白?怕是杜大人才分有限想不出来吧!他和那位绿袍杨大人交好,杨大人于书画颇有造诣,他就摇着扇子寻到了人, “杨大人,你看这处留白题个什么诗为好?” “这扇子不错啊!留在我这里让我琢磨一下。” “咦?这是…折扇?” 周少卿下了朝后在衙门里溜达,发现了新奇物。 … 田树满背着一摞书到家后,把背篓放在了外间,任女儿翻看,他则抱着一个匣子拉着妻子进了里间,程氏看他把女儿关在了外面,不解道, “怎么了?” “官府赏的银子,舅舅帮我领的,你把它收好。” 田树满压低了声音道, “此事爹都不知道,你切莫在外面说漏了嘴,桂芝还小也莫让她知晓。” 竟然还有这等好事?程氏接过了匣子,里面是一排小小的银锭子,共有十个,那就是十两一个!一时惊喜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么多银子,藏哪里? 田桂芝耳聪目明着呢!父亲抱了个匣子进了里间,她就猜到那里面装的怕是银子,就是不知是十两?五十两?还是一百两?时下一斤是十八两,十两银不值当用匣子装,看父亲抱着那劲,怕不是百两?一两银子等于一石麦子,一石麦子约等于两百斤,两万斤!!! 田树满把匣子给了妻子自己就快出了里间,担心女儿着急,一出来就看女儿坐桌子前摸着书笑的眉眼弯弯的, 农女桂芝 第28节 “这么喜欢书吗?” ‘不,爹,我喜欢的是银子!’ 田桂芝心里呐喊道,她刚才发现了这摞书里竟然有《齐民要术》《九章算术》,此时把这两本书抽了出来, “爹,我要学这个!” “你认的这是什么书吗?” “我听说过,这本是种地的,这本是算账的,我都想学!” “那每晚我给你讲一篇。” “爹,你真好!” 田桂芝忽然发现官府的赏银这途径还不错哎!想想家里就三口人,没一个能干的,大买卖做不起来,小买卖不好做,不如多做两样东西换个赏钱? “爹,你知道官府对哪方面的发明或者改进有赏赐吗?” “不清楚,不过倒是听说过有人献奇物得赏赐,也有挨板子的!” 田桂芝就摸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来了!要说这时代,那还是农耕最受皇帝的关心啊!她开始每天把家里的农具挨着琢磨升级。 夜里,程氏靠在丈夫怀里,柔声道, “大郎,咱买地吧!” 田树满轻拍她的肩膀, “不管买什么咱都等到明年再说,今年咱刚分家,不好太招人眼,再说买地的话,买的地要交赋税,和租地也差不了多少,更何况我们也种不了那么多地。” “难道把银子搁手里?” 程氏不解道, “那我更不放心,这东西藏都不好藏,万一…那可亏死了!” “我想在京城买个小院子…” 田树满思来想去还是京里人的钱好赚啊! “可我还是觉得有地才踏实!” “不是不买地,是先买什么要斟酌好,京城就是一个很小的院子租出去每月都有几百文钱,再说这周围的良田都在贵人手里,想买也轮不到我们,还不如去开荒呢…” “那京城的小院子要多少银子?” “我打听过了,最小的一进院子都要两百两左右,但是舅舅说外城有时候能碰到便宜些的院子,有人犯事了会卖房子,他让我等他的消息…” 这忙来忙去,日子一天天过的快,地里的庄稼更是天天在努力的长。 田树满地里的大豆花生高粱都长的特别齐整和壮实,和旁边地里的庄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天田树满夫妻俩一大早扛着锄头去地里,老远就看见自家地头上站了不少人,吓的他俩加快了脚步,直到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爹,咋了?” “不打紧,他们这些日子天天来你家地里看,你家庄稼长的真肥实!” 田兆升不是滋味的说道,原以为大郎刚分家没啥积肥,这秋粮怕是要耽误了,可谁知却长的最旺实!也不知他去哪里捡的粪。 “我家地不多,伺候的细心了些。” 左邻右舍听田树满如此说很快一哄而散,夫妻俩却站在地头发了好一会呆, “大郎,也许咱闺女弄这肥料很了不得啊!” “南方粮食是比咱北方产量高,莫非真是这土化肥的作用?” “管他呢,现在还不敢肯定能不能增产,得等秋天粮食收回家用斗量过以后才知道。” “咱家稻子谷子都要抽穗了,要不要追点肥?” “要的,咱可就指着这三亩地的粮食过冬呢!” 田树满家的院子里又飘出了一股难闻的味道,上次那两筐石膏才用了不到一半,他这次干脆都煮了出来,装到了陶缸里,先给菜地追了肥,又去地里给水稻和谷子追肥,稻田好说,直接撒上就行,谷子田里却要费些事。 程氏在前面用头勾了一条条沟,田树满挎着女儿称好的化肥,戴着手套把黄白色的土化肥洒进了沟里,又去河边挑来水,一桶桶的水浇到了沟里才覆土。 “你看看人家伺候那庄稼,你要是也这样施肥浇水肯定也长的好!” “我们多少亩地?要这样不得累死个人!” “要是一亩地多个一斗两斗的倒也不必费这功夫。” “以我的经验看,树满家的粮食怕是要多十斗二十斗啊!” 田树满家的地头都被踩结实了很多,在他去不去地里的日子里,每天地头都会有人驻足观望,眼看那庄稼都抽了穗,结了果,有人拿绳子量有人数豆荚,这下等田的粮食长的一点都不比上等田差,到底用的啥肥料? 田树满家的庄稼比别家收的晚,院子里的菜园正好腾了出来,秋粮的收获远比麦收轻松,家家的地都是错开种的,也错开了收获,好几个小伙子得空就都跑到田树满地里帮忙, “大哥,我们感觉你这几亩粮食的产量都赶上良田的了,到时候打完粮食收了多少能不能跟我们说一声啊!” 这有啥不能说的,每次收了粮食后大家都会互相比较自家的产量,还要互相相看种子,谁家种子好下次就都跟着换种子呢! “好咧!若是产量高,明年我也帮你们积肥!” 田树满这话一说,大家帮忙帮的更热情了。 田家庄没有家家种稻子,但是家家都种了谷子,场上到处是摔打谷子的“砰砰砰”声,只是却有一处传来的是‘突突突’的声音。 第27章 谋算 却说 却说田桂芝动了改进农具的念头,她先把目标瞄上了犁,可遗憾的是自家还没那贵重物件,她又把眼睛瞄上了地里,开始琢磨起来… 孙木匠都要羡慕死田树满这个大侄子了,竟然有这么聪慧的闺女,她说只看父母打稻谷太辛苦,她想在木桶里加一个摇滚子打稻谷,问问他这个想法成不成,他只一听就拍了大腿叫好,只是做成了以后这摇把手摇起来很吃力, “姑爷爷,你看能不能这样?” 田桂芝找了一个细的圆木,靠到那粗的滚筒上,比划出齿轮摇给他看,这个手摇的打谷机就做成了。 此时田家庄的场里,田桂芝坐在一个长方形木桶的旁边轻松的摇着把手,木桶中间担着一根粗粗的滚筒,在转力的作用下,滚筒上的木棍击打着谷子上的谷粒,‘突突突’谷粒脱离了谷穗掉到了木桶里,等谷粒有半桶后,就从下面的留的口子里掏出来,这个小打谷机很小巧,非常适合小家小户用。 孙木匠很会做人,往田家庄一送就是三个,两个哥哥家和大侄子家一家一个。 于是三家的打谷机很快就被要好的给排上队了。 至于孙木匠,他拉着打谷机进京城了,他倒是想多做些打谷机挣钱,可他又觉得那个钱也挣不多,这种一看就会的东西,还不如献给官府领奖赏呢! 他一个常年在京城揽活的木匠,自然有自己的路子,行有行规,各行也有各行的门道,这等于民有利的好事往上报的速度非常快,没过几天,他就喜滋滋的来到了田家庄,抱着一匹布进了田树满家。 院里满是大豆和花生,豆荚绽开的‘噼啪’声不绝于耳,堂屋门开着,田树满和姑夫两人脸都红了,桌子上的东西推来推去, “就是小孩子出个主意,姑夫都给我做了一个打谷机了,我咋能要这个赏赐,姑夫快拿回去!” “这是我给桂芝的,这打谷机的功劳我和她一人一半,没她这个想法我这辈子都不会想着做这个打谷机的。” 孙木匠的脸上一片坚决之色。 “姑爷爷,这钱我真不能要…” 田桂芝也走了进来推辞道。 “啪!” 孙木匠拍了桌子,看他们都不敢吱声了才道, “我既然送了来那就是铁了心了!要是给我送回来我就翻脸不人!我现在要去你爹那里吃饭,你们也别准备我的饭,我吃完就直接回家了!” 说完孙木匠站起身背着手快步出了大郎家,牵着驴车去大舅子家吃饭,自己送了个打谷机给他,这顿饭该他请。 “嘿嘿…” 田桂芝摸了摸匣子里的银锭子,朝着父亲露出个傻笑, “爹,我还没见过银子呢!” 孙木匠领了两匹布和五十两的赏银,给了田桂芝一半,这可是够意思! “朝廷对于农事一向很重视,这打谷机确实是好东西,又加上现在就是秋收季节,这赏赐下来的很快。” 只是还有话田树满却没说,姑夫走的这个路子那些人也挺黑的,这赏赐怕是一半都被他们得了去吧。 若说这赏赐是外财,那这庄稼的产量就是实打实的正财了。 打谷有了利器,很快田树满家的谷子稻子高粱就拉回了家,这没脱壳的谷子和稻子各有两麻袋,那就是四百斤左右,即便是良田想要达到这个产量都不容易,更何况是那下等田,一家子算来算去,除去赋税,一家三口的口粮能接到明年麦收了! 今年打谷省了老多力气,田树满却有点不堪其扰,家里每天都有来串门的,程氏把堂屋的门窗给关的紧紧的,院子里晒着黄豆和花生,有那妇人帮着摘花生,跟程氏热情的聊着天,可这些日子程氏却觉得身心俱疲,往日还挺热衷的聊天八卦,现在竟然有点厌烦,听着听着就出了神。 吃着午饭,她就感觉眼皮都睁不开了,勉强吃了个半饱就放下了碗筷, “大郎,我有些困,回屋躺会儿。” “哎!” 田树满担心的仔细看着媳妇的脸色,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还好没起烧, “可是累狠了?你快回屋躺着,反正庄稼都收回来了,我一个人慢慢收拾!” “娘,我来扶你进屋。” 桂芝担心的站了起来,母亲的身体一向很好,这咋突然不舒服,别是什么急性病吧? “不用不用,” 程氏把女儿给摁到凳子上, “我就是有点困,别的一点毛病都没有,睡一觉就好了。” 这一觉睡到了日落西山,程氏起了吃了晚饭喂了鸡,坐在床边理着那赏赐的布料准备裁新衣,这匹蓝色绢布她都打算好了,娘家母亲、婆婆、姑婆婆,舅母每人一身新衣裳,这个年礼就都拿的出手,可现实是她拿起剪刀又犯困了。 等到第二日清晨,田树满看着对自己起身毫无反应的妻子,他敲开了女儿的门, “桂芝,你煮上粥,我去借辆驴车带你娘去看郎中…” 等到了晌午,田桂芝在院子里看着父亲小心的搀着母亲进了门,那眉眼间的喜意如此的灿烂,田桂芝猛的蹦了起来, “娘,你是不是有小弟弟了!” “你说这孩子,都是谁告诉她这些的!” 程氏点了一指女儿凑过来的小脑袋,她就纳闷了!这孩子咋没有不知道的? 田树满给老丈人家捎了信,隔天大舅子就赶着牛车带着母亲和妹妹赶了过来,娘仨在屋里说了很久的悄悄话,小姨程丽丽的包袱到了桂芝的床头上,她留在这里帮着照顾姐姐,这前三月的胎可一定要坐稳了。 农女桂芝 第29节 程丽丽是个泼辣的姑娘,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摘花生、打黄豆每样活都干的利利索索的,程氏被三个人盯着,只准做些轻来轻去的活,她这一胎反应有点大,不光嗜睡,还挑嘴… *** 京城大梁,看似繁花似锦一片安宁,可底下却是暗流涌动,周世宗统一南方不过五年时间,各国的残余势力还在蠢蠢欲动,黄河以北幽云十六州也在虎视眈眈,中原这块肥肉是如此的让他们垂涎欲滴。 京城西侧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一个面貌姣好的年轻女子把抱在怀里的女儿让婆子接了过去,莲步轻移到堂屋里,跪坐在桌前,细嫩如春葱的手指翻飞如蝴蝶,茶香袅袅上升弥漫了房间,她双手端茶柔声道, “兄长请用茶!” 对面坐的男子面貌俊朗,坐姿挺拔,手中的茶盏近了鼻尖,轻轻一嗅即微微点头, “好茶!” “兄长此次进京要待多长时间?” “看情况,” 男子声音很轻淡, “张大人可有说何时接你进府?” “未曾提过!” “张太太可有来闹过?” “未曾!” 男子脸上明显有了不悦之色, “你不是说找人送信给过她,如何都没来查问过?” 女子好看的眉头微颦,她也觉得奇怪,京城里多少养外室的,一朝被主母知晓,不是打发卖了就是接回家,可张太太却 “她是不是根本就不信张大人在外养外室?毕竟他俩是青梅竹马!外面一直传他们感情甚笃!” 男子嘴角泛起冷笑, “怎么可能!怕是不想让你走到明面上来吧!” 他手里的茶杯重重顿在了桌子上, “倒是没想到她这么能忍!她两个儿子呢” “长子在国子监读书,次子请了先生在家读书。” 男子沉吟半晌后,俊秀的面孔变的阴狠, “我倒要看看她无子之后你生的这个女儿能不能进他张家的大门!” 女子一惊,急道, “兄长,不若再等等,大人答应我若是生子就接我进家门。” “那要等到何时?” 男子却不耐烦道, “你整天在这小院子里如何打探到更多的消息?张大人来此是否从不谈公务?” 他们说的张大人张谷城是当今圣上的得意门生,高中探花后短短十年时间从翰林院编修升为正五品翰林院学士,每日帮圣上起草诏书,很得圣上信任。 “可是大人对我不薄…” 年轻女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她年轻貌美,又专门学过如何讨好男人的功夫,设计了一番巧遇之后却是恨不相逢未嫁时,为了心爱之人甘愿退一步做了外室,这份知情识趣很得张大人的怜惜,其实在她看来做外室比进门当妾室日子要舒服的多。 “我知道,” 男子打断了她的话, “你我一母同胞,我不会让你涉险,你只需打探消息即可,其余的交给我来做。” 妹妹若是能入主张府,那么后面… … 秋收过后,进京的各条驿道车马多了起来,田家庄位于京城西南方,从西从南来的商队大都会路过此处,进京之前他们会在驿站附近整顿,有的还会在这个集市逗留一天,先赚点钱打听一下京城的行情。 秋天到了,冬天就在来的路上,田桂芝自己当家作主了,这个冬天她就要好好准备一番。 集市上,外地的货物来的多了,南方的棉花到了,就是价格有点贵,北方的羊毛毡、羊毛毯也摆上了市场。 临近晌午,集市来了一个大的商队,马车停在了路边,很快就响起了吆喝声, “卖羊毛毡喽!又厚又暖的羊毛毡…” “卖羊毛喽!又长又白的羊毛…” 第28章 救人(倒v开始) “大娘,你试试…… “大娘, 你试试我家这笤帚多实诚,” 田桂芝热情的把笤帚递给面前的妇人试试分量, 又用手掰着扫把部分, “我家今年的高粱很高产,你看这穗子多密实,扫地扫的可干净了!” 妇人掂了掂分量, “多少钱?” “二十文!” “太贵了!” 大娘把笤帚仔细翻看了一遍,确实挺满意的,不过这价有点高了,她眼睛溜了一圈, “那小饭帚给我搭一个!” “大娘哎!我这小饭帚五文钱一个, 你要不再加两文。” “不加了,就二十文。” 大娘数了二十个铜板往桂芝手里一放, 拿着一大一小两个笤帚满意的走人! 田桂芝把钱递给父亲,趁着现在没人跑里面喝口水, 远远听见了吆喝声, 竟然有卖羊毛的? 她拿着竹筒踩到石头上遥望路边上的一溜马车, 这怕是北方来的商队。 “爹,我想去看看羊毛。” 田树满想起了女儿新床上就铺了张蒲草席,叮嘱道, “你过去问下有没有羊毛毡, 多少钱一张,天冷了你那床上也该铺个垫子了。” 他这几个月集赶下来,凭着出色的手艺已经有了一些熟客, 每集都能卖个一两百文,手头宽裕了他就爱给家里改善一下吃的穿的,不过他不会现在去买的, 等下集的时候和周围几个相熟的一起去可以多杀杀价! “桂芝,我和你一起去。” 程丽丽把空背篓背上,牵着外甥的手生怕那些外乡人把孩子拐跑了。 她今天跟着一起来赶集是因为姐姐让她买点棉布和棉花,她刚才去转了一圈,才上市的棉花都很贵,和姐夫商量了一下还是再过些日子等西边的棉花到了再买不迟。 马车上的棚子都往前拉开,一看就是经常下乡赶集的那种商队,马车上都支上了竹竿架子,挂着羊皮、羊毛毡,老远就问到一股膻味。 看热闹的人挺多,可掏钱的人却少,中原人对丝、麻、棉特别钟爱,羊毛总感觉是粗鄙之物并不稀罕。 人们凑热闹主要也是来看有没有新奇的货物,可还是毛毡羊毛羊皮这几样, “你们没带肉干吗?” “还没到时候,现在肉干才开始腌上!” 马车前的壮硕的汉子说着蹩脚的官话,很是热情的介绍着马车上的货物, “大家先看这毛毡羊毛吧,都是今年新做的。” “这毛毡多少钱一张?” “毛毡有好几种,” 汉子爽快的把几张毛毡打开, “五十文、八十文、一百文,大家随意挑选。” 这前面围的人挺多,桂芝就往后走了走,直走到中间只有两个妇人在翻检着一麻袋打开的羊毛,马车前站的络腮胡汉子对着翻看的人耐心的介绍, “这一袋是细羊毛,买回去絮被子又暖又软…” 这辆马车上面的架子上同样挂着毛毡,车上面摆了两个打开的麻袋,田桂芝往后走了走,后面这袋里面的羊毛好像毛更长些, “这个羊毛怎么卖?” “十文一斤。” 络腮胡汉子头都没回的回道。 一斤羊毛不知道能纺多少毛线,田桂芝没个数,可她太想要毛衣毛裤了, “大叔,你们没有毛线吗?” “毛线?” 那位络腮胡汉子听的一脸疑惑,终于把眼神给了小丫头一眼,大眼对小眼后,他猛的拍了拍脑袋,回头从架子上拉了根绳子, “你说的是这种羊毛绳吗?” 这可够粗的!田桂芝有点傻眼, “就没有细的?” “有,但是没带来,你们不是都用麻绳吗?这羊毛的没有你们麻绳结实。” 这汉子还挺实诚。 好吧,田桂芝无奈的低头翻了翻麻袋里的羊毛, “大叔,我要这个袋子的羊毛,要两斤。” “好咧!” 那汉子豪爽的应道, “我给你秤高高的,我们草原的汉子从不骗秤!” 农女桂芝 第30节 程丽丽在旁听的云里雾里的,她和桂芝相处的时间不多,只这几天才摸了点脾气,没想到这丫头说买就买,她倒也没拦挡,只从背篓里找了个包袱出来,本来是准备包买棉花的,现在包羊毛正合适。 络腮胡汉子把麻袋往前提了提,田桂芝往马车后面随意的打量了一眼,忽的眼神一凝,只觉的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头皮发凉,苍天啊!那毛毡中间是什么?? 田桂芝真的是很胆小胆小的一个人,明明感觉自己都要原地爆炸了,可她竟然伸出了手,把自己前面的毛毡往上拉了拉,正好遮住了那露出来的发白指尖… 程丽丽往秤上添羊毛,她要自己挑的才放心,周围寥寥的几个人也对过秤很感兴趣,两斤的羊毛好大一包呢! 程丽丽把包袱扎紧扔进被背篓里,田桂芝跑在她前面,她的手紧握成拳头,还在微微打着颤,眼睛却滴溜溜四下搜寻着… 原来自从秦家村惨案过后,京郊的集市都被朝廷重视了起来,她亲眼见那次到自己摊子前查路引的官兵还在周围晃悠,不过是把官服换了下来,一身平服当暗探了。 田桂芝认的那个年轻装老成的,也不知他买没买自家在京城里的剪纸,但是每次碰到他,桂芝总会给他个笑脸,一来二去,那军爷对她也很和颜悦色,此时那年轻的军爷就在那杨树底下的茶摊前喝水呢。 桂芝越走越快,临近前开始小跑了起来,她看好了位置, “吧嗒” 一声,正正摔在了那位军爷的凳子前。 那军爷看着那熟悉的小丫头走路那漂浮的步伐就很警觉,刚想提醒一声就见这丫头给来了个五体投地! 忙闷笑着往前一步去扶起来,打趣道,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只是小丫头小声说的话却让他身子微微一僵,低头看了丫头一眼, “当真?” 桂芝认真的点头。 程丽丽在后面就看桂芝蹦蹦跳跳的咋就摔了?忙快步跑过来, “桂芝你没事吧。” 说完还抬头瞪了那小伙子一眼,是不是这人把孩子绊倒了? 郑少勇无奈耸了耸肩,这可真不怪自己啊!不过他眼下可顾不得多说,这小丫头若是没看错的话,自己得马上去救人。 “小姨,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哎,你慢点…” 程丽丽无奈的喊着,摔一跤都不长记性。 郑少勇回头到自己的同伴面前低语了两声,两人散开,没多时那四散的身着平服的官兵就若有若无围到了那几辆马车前。 郑少勇亮出了自己的禁军腰牌, “你们的路引呢?” 这是禁军侍卫布军司的腰牌,那直面腰牌的人面色一凛, “军爷,请稍等!” 随之他回头跑到了树荫下,那边坐着的一圈人都是他们商队的,一位微胖矮小的男子小跑过来,脸上堆满了笑,点头哈腰道, “军爷,咱借一步说话。” 郑少勇一抬手拒绝了他的热情,冷硬的道, “路引!打哪来?要去哪里?” 矮胖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快速打开, “这是我们的路引,我们今早才出的京,准备在京郊周围赶几个集市甩甩货,没做…” 他镇静自如的脸色在两位军爷从马车上抬下来一个麻袋后变的煞白, “军爷,请听我解释!” “刷!” 郑少勇抽出了腰上的挎刀,刀尖一指, “拿下!” “啊,杀人啦!” 围观的人群发出尖叫四散而逃。 “出啥事了?快瞧瞧去!” 那边的人往外逃,远处的人往里跑,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胡人的商队和官兵打起来了,快去帮忙!” 集上有胆子大的拿着自己摊子上的扁担棍子冲了过去,现在的民风真的很彪悍啊! 田桂芝坐在马扎上看着自己打颤的双手苦笑,果然胆子越练越大,这害怕都会延迟了!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 田树满和小姨子看着激愤的人群一头雾水。 “那胡人胆子可真大,掳人还敢到咱这赶集!” “幸好被发现了,不知是哪家小公子,看起来好可怜,不知能不能救活。” 田桂芝听的这议论坐不住了, “我去看看!” 自己得去看看被救的人长啥样,以后说不得还能讨个救命恩情。 “姐夫,我去看着她点。” 程丽丽忙快步追了上去。 “哎!等等…” 田树满伸手欲拦,一个都没拦住,气的捶自己的腿! 今天是初一,张骐天未亮就随母亲去庙里上香,只是贪玩想自己玩一会儿,后脑勺一痛就人事不知了。 奔跑的快马,颠簸的马车,把麻袋上绑的绳子震散了开来… 麻袋里的人被抱了出来,抱着他的人觉得身子还热乎乎的,一摸鼻息竟然还有气, “快去喊郎中来!” “好痛!” 张骐悠悠醒转过来,映入眼帘的一切惊的他要跳起来,却手酸脚酸动不了分毫… “醒了醒了!” 正在掐人中的老郎中猛擦头上的汗,对着旁边虎视眈眈看着他的军爷狂喜的喊道。 田桂芝挤过去看清是谁后又迅速挤了出去,低着头感觉很不爽,里面那被救的小子豁然是上次在麦场里把自己撞倒的臭小子! 那边被人群围着的十几位贼人渐渐都没了反抗之力,一一被捆绑了起来。 郑少勇捂着受伤的胳膊看到了往外走的桂芝,忙追了上去, “小丫头,你知道被救的是谁吗?” “不知道!” 这救命之恩就算了吧,田桂芝摇头佯作不知,却不妨看到他手指间还在滴血, “咦?叔叔,你受伤了?” 郑少勇不在乎的晃晃胳膊, “刚才人多又乱,没提防被划了一下,不妨事。” “这还在流血,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田桂芝朝旁边的程丽丽伸出了手, “小姨,把你帽子给我。” 程丽丽不明所以的把自己的遮阳帽拿了下来,她这遮阳帽就是后面一个大蝴蝶结的那种,桂芝送她的,她可喜欢了,却见桂芝拿过去利索的把蝴蝶结一把拆了下来,把她心疼的一哆嗦! 桂芝把草帽又扔给了小姨,拿着宽宽的长布条把郑少勇的胳膊往下拽了拽,把布条往他胳膊上缠, “叔叔,受了伤流血的话,要在离心脏近的方向扎紧,这血会止的快些,还有这受了刀伤,一定要把血往外挤挤,省的刀上有脏东西。” 说着话的功夫她把那长麻布条给郑少勇的胳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打了个蝴蝶结,又指着他还在渗血的伤口道, “还有这受了伤的地方千万不能随便用布包,若是没有被煮过的干净的纱布,还不如这样晾着,好的会更快!” 郑少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这伤不深,就是伤口长了些,此时上面扎的紧紧的地方有点木木的,但伤口确实止血了,这小丫头还懂医术? “叔叔,你可要给我保密啊!千万别让人知道是我发现的。” 桂芝趁机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郑少勇眉头一挑,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我怕他们还有同伙!” 田桂芝眼神怕怕的说道。 “郑都头!你来一下!” 后面有人喊郑少勇,田桂芝忙趁机拉着小姨撒腿就跑。 “马上来!” 郑少勇回了同伴一句,再回头就看到田桂芝跑的飞快身影,这丫头成精了吧! 第29章 破竹 京城 京城 郑少勇骑着马带着张骐赶在京城大门关闭之前进了京。 京城西侧一家小院子, 一位面貌俊朗头戴玉冠的年轻公子一脚把跪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踢倒,怒道, 农女桂芝 第31节 “你个废物,他如何会活着从城外回来?” “公子,属下确实不知!” 黑衣人毫无痛觉的又跪了回去,辩解道, “当时属下一击得手,亲自试过他鼻息全无,把他拖到假山后稍加掩饰就离开了。” 公子给他的命令是杀之,他如何自作主张把人给送到城外去, 他自问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显然这位公子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处, 咬牙道, “你可曾被人看过面貌?” “并无, 当时我确定周围无人,张家小公子是被我从后面击中的。” “你当日所穿衣物可都处理过了?” “公子放心!” “你回去称病不起! 等我消息送一批货物出京…” 黑衣人提着的心一松, “是!” 至于出京后, 那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翰林院张大学士的小公子失而复得只是一个开始! 近几年京城各方的探子越来越多, 周世宗正想找个机会清理一番,现在借口就自动送上了门,此案疑点重重,委实是一个好筏子啊! *** “咔!” 田树满院子里不时传出竹竿裂开的声音。 前几天满院子的花生和黄豆都堆到了角落里, 此时院子中间是几样从没见过的新物件。 孙木匠上次进京献打谷机时还带着两张图,找手艺精湛的尤擅打刀的铁匠师傅给打了两把与众不同的刀。 今天他把这两把刀送到了大侄子家,并帮着装好。 其中一个铁制的圆环, 中间的支撑是十一个锋利的刀刃,此时这圆环刀被孙木匠用木头卡在了一个木墩子上,用钉子钉的紧紧的。 田树满和姑夫抱着一根竹子, “一二三撞!” 粗大的竹子在两人的合力之下撞击到那圆环上,只听 “咔” 的一声,撞上去的被锋利的刀刃均匀的分成了十二片。 但问题也来了,竹子卡在了刀刃上,这再使劲就不好使了! 田桂芝把旁边的大锤子拖了过来 “像敲钟一样,用锤子往里打!” 孙木匠接过来锤子,田树满扶着竹竿,很快那竹竿就变成了竹片掉落在地上。 田树满捡起地上一样宽的十二根竹片,心情分外复杂, “姑夫,你说这么好的方法我咋从没想过?” 往年都是自己拿一把砍刀把竹子一根根劈开,一根竹子直到细细的竹丝要耗费他很长的时间,却没想到解决的方法如此简单。 “不但你没想过,我也没想过!” 孙木匠摸着那圆环刀同样感慨,他自小学木匠,手里的那几样工具都没变过,‘墨守成规’是自己谨记在心的,只是今年他却屡屡长新见识了,果然还是孩子敢想啊! “姑爷爷,我们来研究一下这把刀该怎么装吧!” 田桂芝看那破竹刀装好了就拿着那拉丝刀把玩了,现代有电机带动这些刀,现在没有那么大的外力,就只能想办法用手动了。 破竹机可以用锤子往里打,这拉丝的刀该怎么用呢? 只见这拉丝刀由一把把如同匕首的小刀组成,刀刃朝外密密的卡在槽里,破开的竹片从这刀口过,那竹片就被拉成了竹丝。 此时这些锋利的小刀都被孙木匠卡在了自己做好的木槽里,刀刃对着前面,每把刀之间的缝隙都很小,田树满用手推着一根竹片过刀口,这一步是最难的! 破开的竹片变的脆弱易弯折,不好使劲! 好容易过了刀口,另一头孙木匠就可以帮着往外拉,两边一推一拉就简单多了,那竹片就这样被拉成了竹丝。 孙木匠晃了一把手里的竹丝,真的好细啊!把竹丝递给侄子问道, “大郎,你看这粗细可成?不行我就把那凹槽再重做一个。” “够了够了!” 田树满伸手摸着那竹丝,上面还有细细的毛刺,但这厚薄度完全可以了, “再打磨一下正好用。” 田桂芝却在那看着刀口处沉思,她拿了两块圆柱形的木块在那比划,孙木匠眼神被吸引了过去, “桂芝,你可是还想用那齿轮?” 田桂芝点头, “姑爷爷你看,这竹片过刀口时是最难的,一不小心还会伤着手,咱能不能给他找个推力还能保护这刀口不伤人!” “这个我倒是有法子!” 孙木匠摸摸下巴,他感觉这段时间脑子更灵光了, “那打谷机上的滚筒记得不?” 田桂芝眼睛一亮,朝他伸了个大拇指, “姑爷爷真乃神人也!” 这丫头夸人老感觉怪怪的,听着总是那么不得劲,但你又能听出来还真是在夸你! 孙木匠就笑的乐呵呵的, “这个滚子我回去琢磨,需要时间可能要多些。” “姑爷爷,我觉得这样…” 田桂芝比划了自己的一点建议,听的孙木匠直点头,他现在越来越能领悟桂芝的一些想法了。 “姑夫,这刀的钱你收着!” 田树满拿出了两锭银子递给孙木匠,这一把圆环刀和那几个刀片想也知道花费不菲,那一看就是京里的工匠的手艺,不光是人情,银钱也得不少! 孙木匠这次没推辞,这两把特殊的刀确实挺贵的,他取了一锭银子, “那铁匠师傅说从没见过这种刀,就当让他长见识了,又是朋友介绍的,他就收了我这些银子。” “可还有那些木头!” 田树满指着那几个木架子道,此时院子里挺乱的,孙木匠把自己的工具都带来了,木头也不少。 “打住打住!” 孙木匠摆摆手止住了侄子的计较, “你看哪有件像样的木头?我就是拿那不好用的边角料给你打了两个架子而已,等你以后做家具时一起算!” 孙木匠过了两天又来了,他从驴车上搬了张小桌子下来,小桌子做的怪精致的,上面和下面各有一个滚子,上面的用两个架子架住,下面的只露出桌面一点点,两个滚子上下叠放在一起,中间留有很小的空隙,堪堪塞过一根竹片,他把另外一个架子上的刀拆了下来,装到了这个小桌子上。 装好以后,他摇动着木滚子的把手,夹在滚子中间的竹片被带动着往前走,滚子前方是竖着的锋利的刀刃,滚子的推力推动着竹片被刀片破开成了竹丝。 田树满摇着把手眼看着那竹丝就这样成了,以往那最让他头痛的竹丝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 田桂芝带着手套把掉在地上的竹丝捡起来却看着父亲摇着空滚子在那傻笑,不禁道, “爹,你发啥呆啊!竹片都没有了还摇!” “噢!” 田树满回过神, “我忽然想到我就拿这竹丝去卖也不错!” 程氏已经炒好了两个热菜,站在冒着热气的灶房门口喊道, “别惦记你那买卖了,快和姑夫洗洗手进屋喝两杯!” 田树满吃着饭又琢磨着挣钱, “我本来想下元节不扎灯了,可现在有了竹丝,我还想过节前给舅舅送点粮食和油,要不就扎点?” 田桂芝扒拉着碗里的饭,听的这想法意动不已, “爹,扎点就扎点,咱去京里赶集去,我都没去过京城呢!” “这次倒是可以带你去!你舅奶奶上次还说过,‘现在分家了有空把玲玲和桂芝都带来玩’呢,你娘现在身子不便,你跟我去玩玩吧。” 听说要编荷灯,田树根一早就跑了过来帮忙,他和田树满配合默契,一个扶着竹竿一个挥锤子,一个摇滚子一个放竹片,直到竹丝埋到沙堆里。 “树根,这竹丝现在够用的了,你等下把这架子和竹竿都收收,吃完饭跟着我扎灯骨。” “好咧!” 田树根响亮的应了一声,带着手套快速的把地上的竹竿碎片捡到了竹筐里,大的竹竿就靠墙拿麻绳捆好,下元节扎荷灯的竹丝够了,可过年还要扎大灯笼呢。 田树根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每天除了回家睡觉一天都在这里。 刚开始田树满怜他是个孩子,又是同宗的弟弟,偶尔让他在家里吃顿饭也就当照顾孩子了,谁想天长日久下来,这孩子和他那懒惰爹娘完全不一样,又勤快又机灵,不忍他这样荒废时光,就顺手教他编个东西,又教他认字算术。 田树根的爷爷听说孙子竟然开始识字了后,拎着点心和一条肉上了门,对着田树满再三感谢,碍于同宗兄弟不能收徒弟,他直说, “树根以后就是你的亲弟弟…” 这不,田树根那‘大哥’叫的可热乎了!这些粗活也都被他抢了过去,以往每年田树满用在这劈竹子上的时间比扎灯笼的时间还多,明明那么好的灯笼却做不了几个,下元节的荷灯他从来都赶不上,今年不一样了,姑夫帮他做了这个劈竹子的切割利器,今年这荷花灯他也要凑个热闹! 第30章 进京 荷花灯 农女桂芝 第32节 荷花灯是时下最好卖的花灯, 逢初一十五都有人买来到河里放灯祈福,以上、中、下元节最多。 夏天割的苎麻丝最终也没拿去换钱, 都被搓成了细细的麻绳挂在了墙上,此时拿来扎灯笼正好用上。 细细的竹丝被田树满拿尺子比着切成长短不一的三个尺寸。 荷花灯的灯骨很简单,扎好后像一个倒扣的碗。 细麻绳一头被田树满叼在嘴里,一手捏着竹丝接口,一手缠绕,他一个人做活习惯了,各种小技巧掌握的很好。 “关键是竹丝的接口都放在里侧,外面糊纸时才不会被刮破。” 田树满先做好了一个骨架后, 才开始手把手教两个孩子, 田树根学了个一模一样,那叼麻绳的样子都分毫不差, 反倒是桂芝拿着麻绳用的不利索,她不想上口啊! “你们学的倒是快, 就是扎的还不够紧, 扎麻绳也是有小门道的, 你们看好了…” 田树满耐心的指点着,直到两人扎出让他满意的灯骨,才放手道, “这个都不错, 就照着这个来!” 糊在骨架上打底的纸要先用白纸,再贴一层红纸,花瓣下面的荷叶用纸这些都是现成的, 但是花瓣可不行。 荷花的花瓣最好是粉色,但显然这是一个很难调的颜色,田桂芝发现父亲兑色(shai)和爷爷还不一样。 石灰被浸到水里, 过了一夜后水变的清澈无比,那上面的清水被田树满倒掉,化开的白矾和留在盆底的石灰膏搅拌,用麻布过滤后,白嫩的如同奶油一样,挖了一勺子加进植物染料里,那稀薄的染料变得稠了些。 田桂芝坐在旁边看的目不转睛,没想到兑个色有这么多门道,只是, “爹,你怎么不用豆浆?” “用白膏兑的色更亮,你爷爷那是为了省钱才用豆浆。” 好吧,这大批量的刷纸和少量做门面的肯定不一样。 在田桂芝看来,父亲调好的那一小盆颜色更偏于品红,果然这时代粉红色还是难调啊。 做花瓣的纸肯定是双面上色,还不能太阳下晒干,找了个阴凉处挂着阴干后,纸被田树满裁成了花瓣形,用手一按中间,花瓣中间微微凸起,再一瓣瓣贴到糊好的骨架上,最后才是绿色的叶子打底。 第一个花灯成型后,这速度就快了起来,反倒是桂芝用那白纸贴了个白色花瓣的荷花灯,拿到父亲面前显摆, “倒也雅致,只是这颜色中元节才好卖!” “啊?” 田桂芝不解道, “那也不能只有这一个颜色的荷花灯吧?” 田树满觉得这时候的女儿傻乎乎的,笑着道, “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一个颜色了,就连我每次调的色都不一样,更何况这荷灯又不止这一个样式,到了京城你就知道了。” 田树满本来想借辆驴车,打听到三爷爷家时, “我正好要去京里给几个朋友送礼,你搭我的车一起吧,咱在京里住一晚就回。” 田树满为难道, “可我带着不少荷花灯,要找地方卖掉,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他第一次单独进京卖货,心里没个底。 “没事,到时候现点换,你不住客栈不知道,到了那里啊周围村的人多着呢!” 头天晚上,三爷爷就把驴车给送了过来, “你那些灯笼先装好,听说京里这些日子查的严,大件的东西都别带,到时候城门口给拆了就麻烦了!” 田兆河家的驴车是带棚子的,他们父子做泥瓦匠常年在外奔波,驴车就收拾的舒服些。 田树满也就是想着车棚子才好装灯笼才去借车的,天黑之前把车棚子里拉了几根麻绳,灯笼挂的密密麻麻的。 “爹,咱把那竹丝带上些吧,说不定还真有人要呢。” “这价钱怎么算?” 以前没卖过也没买过,田树满心里没底。 这个田桂芝早就心里噼里啪啦几遍了, “我大致算了下,这一百根一把,按以前用竹刀得劈一天,算二十文应该好卖的。” “二十文便宜了,在京里得卖三十文,他们要砍竹子得出城来!” 父女俩对视一眼,价格就这样定了! 京城高大的城墙老远就映入了眼帘…旌旗随风招展…直到上面巡视的官兵身影渐渐清晰。 “新郑门” 跳下驴车接受城门官兵检查,桂芝把这城墙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爹,这城墙好新啊!” “这是外城墙,十几年前才修的。” “天哪!” 田桂芝心里直呼贼老天,咋不让自己多早出生个二十年,一国之都扩建新城这么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路引上的地址是京郊附近,那守门的官兵检查的潦草了很多,往车棚里一探头,好家伙,这么多荷花灯,还热心的指点了句, “这两天集市上卖荷灯的很多,你这来的有点晚了,明早早点去占个好位子!” “谢谢军爷!” 田树满一脸感激之色! 杜明辉这些日子一早上衙门要到傍晚才回家,两个儿子也跟着他跑前跑后,田树满到时,家里只得几个女眷在家。 “桂芝,这又快一年没见了,长得大变样了!” 舅奶奶拉着小桂芝的手左看右看,分家了就是好啊!看脸颊都胖起来了。 “舅奶奶都没变样,就是穿的更好看了!” 田桂芝笑的豁牙都露了出来,就是这夸人的方式让舅奶奶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小表姑杜薇薇则摸摸她的毛毛头,嗔怪道, “你啥时候剃的头?我给你做的头花都没法戴了!” “嘿嘿…” 田桂芝不好意思笑道, “头上长虱子了,我干脆都给剃光了!” 他们到的时候还未到午时,吃过午饭田树满父女俩就先去打听行情了,田桂芝背着小背篓,里面盘了一把竹丝,上面装了一个最好看的样品,和父亲商量道, “爹,若是价钱合适的话,咱就一起出了,省的赶集一个个的卖。” 田树满点头, “我也正有此意,咱先去集上看一眼。” 偌大的京城可不止一个市集,他们所在京城的西南角,靠近城门处就有一个大的市集。 地摊真是自古就有之,京城亦不缺,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比乡下的集市可丰富多了。 那挂在绳子上的荷灯非常的招人眼球,到了近前精致的却少,还有的连个荷花样都没有,在桂芝看来,就是自家荷灯的灯骨糊了两层纸的花心,下面垫了一张圆形的绿纸,竟还有人打听价格, “这河灯多少钱?” “十文” 自己辛辛苦苦又是染色又是贴花瓣的意义在哪? 终于找到了一家和自己的样式差不多的,正好有顾客在讨价还价, “二十文?二十文往水里一扔?太贵了!” 田桂芝竟然跟着点头,她觉得是这个理! “河灯本来就是荷花灯,你祈福不放荷花灯就是心不诚…” 这卖家说的也在理。 “十五文,我带一个回去。” “好咧,你拿好!” 十五文,虽然在田桂芝看来自家的更精致一些,可她也明白这就是自己带来的荷花灯的卖价了! “爹,咱们去铺子里打听一下吧。” 田树满却不急, “先等等,我去问问粮食价,今年虽然没有大的旱灾水灾,但小灾每年都不缺,还有个寒冬没过,若是粮食涨价,咱家也要囤点。” 就这样,田桂芝见到了汴河,黄河之水从外城西门入,斜跨了京城的外城从东南角流出,汇合大运河水直达南方的汴河! 汴河边的码头边上粮食铺子居多,南方的稻子已经开始进京了。 田树满走了两家,出来后和女儿说道行情, “五百文一石稻子,这价格和春天差不多,看来今年南方又是大丰之年。” 田桂芝认真的听着,自己既然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对这个时代的规则就要尽快的掌握,‘苏杭熟,天下足’这句话父亲不知道自己可是记得清楚,稻子的价格直观的说明了今年南方的收获情况。 只是接下来打听收荷灯铺子的价格却不是很顺利, “最多十文,我们往外卖十二文到十五文,这还有两天就过节了,贵了就砸我们手里了!” 田树满就摇头出了铺子, “桂芝,要是都给这个价,咱就明早自己来摆摊吧,咱自己卖十文肯定很快就抢光了!” “好的爹!” 田桂芝没有意见,十文的价格可真是太憋屈了!转过这个街口,那边就是主街了,街两旁的铺子都是两层的,看起来都很高大上,其中一个门口挂了几个很漂亮的荷花灯,竟然是绢纱做成的, “爹,你看那家,咱去问问!” 谁知田树满却住了步子,拉住了女儿冲动的小身板, “桂芝,你看那些灯都是什么做的吗?咱这荷花灯人家看不上的!” 农女桂芝 第33节 这未问就先怯可不是自己的风格,田桂芝仰着头看向父亲,眼神中带着倔强, “爹,咱就去问一问,万一呢?” 这是一间杂货店,不过不是那种柴米油盐的杂货店,是一些手工编织品的杂货店。 田桂芝进门先挨着墙上打量了一圈,那上面有两把打开的油纸伞真是精美,看上面的画风应是一人所作,货架上是各种竹编,还有南方才独有的藤编,件件都是精品。 “掌故的,你这里收不收…” 田树满心怀忐忑的走到打算盘的掌柜面前,小声的问道。 “我们不收外面的货!” 掌柜头也不抬的拒绝道。 田树满心下一叹,就知道这些铺子不是那么好进的,他把眼神转向了女儿,却见她在那盯着架子上的货物看的目不转睛。 第31章 结识 偌大的铺子 偌大的铺子里很安静, 小伙计在柜台后面给顾客介绍货物的声音都很轻,热情却不急切, 顾客有看中的才会要伙计取过来细看。 田树满父女俩一身的粗布麻衣,小伙计只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来买东西的,耳里听着还想往自家店里送货!更是撇嘴,真是眼力见都没有! 田桂芝眼睛看着琳琅满目的精品,耳朵支楞着听旁边的对话。 在她旁边是一位身穿淡紫色长裙,头戴蝴蝶步摇的年轻妇人,手上的已经是看过的第三个竹编盘子了,看来终于满意了, 出声询问, “这个果盘可是张师傅亲手所作?” 小伙计脸上的笑容立马热切了几分,伸手指点给她看, “客官您放心,这鹿首上有张师傅的独有印记, 再说您也熟悉他的手艺, 你摸一下, 能做到这么光滑的也只有他有这本事!” “就这一对吧,给我包起来!” “好咧!” 小伙计声音高了些,朝着掌柜的方向做出个有请的手势, “承惠二百文!客官这边付钱!” 田桂芝霎时感觉那两个竹编的果盘变的金光闪闪!在集市上这竹制的果盘十文一个随便挑!当然人家编的特别一些,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竹果盘,硬是让他编出了鹿首的造型,自己竟然把这种造型式编法给忘了, 走精品路线才好赚大钱啊! 田树满一进这店里就感觉到很局促,掌柜的冷声拒绝更是让他浑身不自在想快点离开这里,快步走到女儿身边, 低声道, “桂芝,咱回去吧!” 田桂芝却抬头看向父亲,眼里精光闪闪,拉了拉他的胳膊,田树满会意的弯腰低头, “爹,这里都是大师傅的手艺,咱多待会儿!” 牵着女儿的小手,田树满身上那股不自在消散了很多,凝神看向货架上摆着的物件,点头赞道, “这手艺确实好!” 这手艺自己自愧不如,当然他也不擅长这个。 那一对果盘被伙计包了起来,空着的位置很快摆上了一对新的,那是一个粗大的毛竹根部斜切为二,如同一个斜长的贝壳,外面保留了竹节的自然野趣,里面被打磨的光滑无比,里外都做了抛光处理,闪着柔润的光泽。 以田桂芝的眼光,她喜欢这个,果盘还是要好清洗为佳,和她想法类似的看来不少, “伙计,那果盘拿给我瞧瞧。” 小伙计都做成两笔买卖了,这父女俩咋还在那不走?刚想开口说两句不好听的,门口进来一个人,小伙计一激灵,脸上堆满了笑,心里后怕不已,若是赶客被东家看见了,自己也卷铺盖走人吧! 李云石一进自家铺子就看到一身麻布衣衫的父女俩,眼睛盯着那货架上的货物肆意打量,这是来干嘛的? “爹,你看人家画的鱼,多么纤巧灵动,你画的那鱼太肥美啦!” 田桂芝此时正指着高处油纸伞上的画对父亲嘀咕。 “那鱼好看是好看,但是我觉得鱼还是肥美些才好看,年年有余用这鱼不合适!” 田树满知道女儿的意思,可他的审美已经被外公养成,改不过来了! 田桂芝也只是这么一提,并没有强行纠正父亲的意思,再说年画那鱼就是要又大又肥,所以她很快就转了新的话题, “这油纸伞好看是好看,要是再小点就好了!” 田桂芝还是喜欢巴掌大的雨伞,只是可惜现在这工艺水平是做不到了! “你喜欢小点的我回去给你做一把。” 现在劈竹子又不费事,桐油家里有现成的,做把油纸伞来说对田树满不是难事。 “我说的不是这个小,是想着这伞收起来变这么小,打开了变那么大的那种。” 田桂芝伸出手比划着,那巴掌大的折叠伞多好用啊! “那你还是想想吧!” 知道女儿又异想天开了的父亲不客气怼道。 这对话好有意思,李云石不由的走近了些,咦?这小丫头背篓里的荷花灯有些眼熟! 田桂芝感觉旁边来了人,就拉着父亲往旁边让让,别耽误店家做生意,谁知她走,人家也跟着走,那荷花灯在小背篓里一晃一晃的, “小丫头,你这荷灯在哪里买的?” 田桂芝瞬间感觉到了商机,抬头打量了面前一脸精明的男子,皮相挺嫩的, “叔叔,咱借一步说话?” 在别人家铺子谈生意不合适,田桂芝可不想坏了规矩。 李云石一怔,看着背着小背篓的小丫头跑出大门外又回头朝他招手,好笑的跟了出来, “现在可以说了吧!” 田桂芝把背篓给父亲抱着,自己小心的捧了荷花灯出来, “叔叔可是看中了这个荷花灯?我便宜让给叔叔了!” “这荷花灯做的很不错,可我更想知道你在哪买的?我想要的可不止这一盏!” 李云石笑眯眯的说道,要看这机灵的小丫头咋办。 “叔叔,” 田桂芝太惊喜了有米有,不过关键时刻要沉住气, “你要多少?” 田树满也听出了意思,刚以为这人逗孩子玩,谁想是真看中了这荷灯! 李云石却微微一愣,不会这么巧吧! “东南大街杨记杂货铺卖的灯笼是你们送的?” “是我送的!” 田树满忙上前一步接了话, “不过我只送上元节的灯笼,其它时间不是我的。” 这就对了!李云石高兴极了,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在田树满自己都毫无所觉的情况下,他扎的灯笼在这一块还是有些名声了,他的灯笼有自己的特色,就是量太少了,每年杨记杂货铺过年后送来一批,很快就被抢光了,李云石也去打听过,可那掌柜的一点口风都不露。 此处离杜明辉家并不远,往大街后走两个胡同就到了,田树满带着小伙计回舅舅家把荷灯都挑进了后院,挨着每个验货后就挂到了店门前,这荷灯的灯骨扎的结实,花瓣的纸也很厚实,颜色更是与众不同,放荷灯确实有点可惜了… “这荷灯不错,多少钱一个” 一个俏生生的小丫环站在门口指着刚挂上去的荷花灯问道。 “三十文!” “给我拿个新的。” “好咧!” 小伙计殷勤的从里面拿了一个新的递给门口的丫环,掂了掂手里的三十文铜钱,他决定收回自己的浅薄见识,有钱人家的小姐,三十文扔到水里就是听个响而已。 李记杂货铺后面的小院子里,李云石和田树满相谈甚欢, “不瞒你们说,那油纸伞就是我的手艺,我铺子里这些物件都是我的朋友闲暇时所做,我手里有个铺子,就拿来给大家伙赚个贴补,自从铺子开张后,买卖竟然很不错,他们家里骂他们不务正业的都少了!” 田桂芝明悟,这是一群本来就不差钱的贵人,偏有了些不着调的爱好,本来家人都很嫌弃,谁想这爱好还能赚钱,那家人还有啥反对的?谁还没个爱好来着,这比那吃喝嫖赌可强太多了! “至于这竹丝?” 李云石拉着手里那细细的竹丝,倒是真均匀,略一思索过后他说道, “若是你真能什么尺寸都能做,我就帮你问问那些老朋友,他们每个人对竹丝都要求甚高,若是他们有意,下次你来拿样品回去,至于我嘛,伞骨的竹丝我这里就有,你带回去两根,若是能做出一样粗细的,下次先带来一百根,我按五十文收!” 这倒是实情,每个人的手法不一样,竹丝相差是很大的,更何况还有的人有所偏好,至于伞骨,他给的价其实不高,那伞骨可不细呢。 “东家,这荷灯如何结账?” 掌柜的拿着账本走了过来问道。 五十个荷灯而已,当然是全部收下,只是有两种收法,李云石慢悠悠的说道, “十二文一个马上清账,若是先付一半可按十五文一个收,田兄弟随你自己选。” 现钱拿到手里才踏实,欠的钱要不到账的可太多了,可这一下子就相差一百五十文啊! 田桂芝看父亲脸上有犹豫之色,知道他心里拿不定主意,就帮着开口问道, “叔叔的意思是说我下次送货你给我结清上次的货并预付一半下一批货物,如此循环对吗?” “是的,这也是对我买卖的一个保证,若是我帮你卖好了货,你转头找了别人家卖,我好歹还能收回点损失!” 李云石解释道,这样的事可不少,货卖出名声了,别家多出一文钱撬走的不要太多,他们商家也要承担风险的。 田树满看一眼女儿,桂芝悄悄伸了两个小指头晃了晃,把李云石看的直乐,小丫头还怪会来事! 田树满选了付一半押一半的方式,掌柜的打着算盘给他算账,给了他三百八十文,又写了一张盖有李记杂货铺印的欠条,下次送货时付清余款三百七十文,并嘱咐道, “荷灯每逢初一十五都有人放,你隔断时间来铺子里问一下,好及时补货。” “一定一定。” 农女桂芝 第34节 田树满仔细的把铜板和欠条收好,十天能赚七百多文,很不错了! 田桂芝却在父亲结账时看中了一个木头模子,中间的缠枝花纹很好看,她想回去打月饼吃,虽然这个模子有点大,可是她越看越喜欢! 李云石看桂芝拿着爱不释手的样子,这才有了她还是个孩子的感觉,想起自家那个差不多大的皮小子,不觉间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这个模子要卖五十文,你要喜欢本钱给你,三十文!” 田树满听的咂舌,真的好贵啊!可女儿拿着不撒手,今天这买卖做的他心里很高兴,就当给女儿买个玩具了, “你喜欢就带上吧!” 田桂芝立马把模子放到自己的小背篓里!心里开始盘算着着打月饼用什么馅了! 待父女二人揣着一半的货款和欠条离开,李云石才转头问那去挑灯笼的小伙计, “可知道是哪家?” “大理寺上个月才上任的评事杜大人是他亲舅舅。” 李云石沉默,大理寺这段时间可是让人闻之色变啊!评事品阶虽小,却是实实在在的职事官!从这两个月京中的形势来看,各国的探子怕是日子不好过吧! 第32章 闲话 天色尚早 天色尚早, 父女俩沿着这条大街逛了一圈,田树满称了一斤话梅干, 又要买蜜饯,被桂芝给拦住了, “爹,咱多买点糖,回家自己做!” “你娘可不会做这个!” “我会,我做给你们吃!” 田树满不信,以为女儿给自己省钱呢,毕竟蜜饯太贵了, 还压秤, 一斤称不了几个。 “爹,我真没骗你, 我小表姑说她会做,她教过我, 很简单的, 就跟腌咸菜一样, 等我回去做给你吃!” 田树满就将信将疑的多称了一斤糖,反正都是买给闺女吃的,她喜欢这个就这个吧。 “爹,咱明早几时回去?” “我去问问你三爷爷, 不知他在不在客栈里。” 田兆河却不在,田树满给掌柜的留了个信让他转交。 出了客栈天色就不早了,回舅舅家的路上碰到了一个挑着担子卖水果的, 前头的箩筐盖子上面摆了几个样品,红通通水润润的,田桂芝激动的喊道, “爹,苹果!我要吃苹果!” “那是柰!” 田树满无奈的纠正女儿,没见过也不能乱起名字啊! 杜明辉前脚进门后脚田树满抱着小背篓也进了门,看着那满满的一篓子柰,不由责怪道, “你可真能乱花钱,这柰很贵的!” 田树满在舅舅面前笑的有点憨憨的, “刚才在胡同口上碰到的,看着很水灵,这不是过节嘛!” 杜明辉晚上和外甥畅谈到夜深,听他说家里秋粮丰收为他高兴,下午荷灯卖了个好价钱更是开心, “那李记杂货铺我听说过,背后的主子可是京里的勋贵,你能把货卖到他们家,可见你这手艺越发扎实了!” 田树满就想起那平平无奇的李云石,穿一身褐色锦袍,根本不起眼啊, “那李兄弟穿着很朴素,和我说话也很随和,莫非他还不是主人?” “若是年龄和你相当就是他了,他的父亲是当朝信国公,他家里排行三,不学无术整个京城都有名,但在我看来,他的这些小爱好比那些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委实好多了!” 天哪!田树满张口结舌,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好的运气!信国公家的三公子,那妥妥勋贵之家啊!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舅舅看好你!” 杜明辉又给了外甥一个大大的鼓励! 田树满就感觉心里鼓起了风帆,胀胀的满满的。 未了杜明辉面带些赧然道, “你送我那折扇委实不错,只是我还没用就被朋友抢了去…” 田树满意会的点头, “我当时做了两把,还有一把白扇,改日给舅舅带来!” … 这边厢,田桂芝被小表姑当娃娃打扮,连试了两件新的衣裙, “我现在在学针线活,你可别嫌弃。” “不嫌弃!” 田桂芝喜欢穿裙子,转个圈圈浅绿色的裙摆飘了起来,笑的咯咯的, “有人给我做新衣衫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杜薇薇听了这话却鼻头一酸,抹了抹眼睛, “桂芝,可苦了你了!” 完了!一向大咧咧的田桂芝猛然想起这个小表姑是哪种画风了,忙凑过去撒娇道, “姑姑,我不苦,” 看小表姑一脸不信,还一脸忧伤的看着自己,忙信誓旦旦道, “你看我就是穿的寒酸点,但我心里一点都不苦!” “呜呜~~” 杜薇薇不但没被劝好,反倒放声大哭, “可我心里苦哇~~” 于是田桂芝就成了小表姑的树洞,原来这些日子她一直为自己的婚事惶惶然, “说亲事?你才多大?” 田桂芝那小眼神充满着不可思议,小表姑才十岁吧! “可我娘说这些日子媒婆一个接一个进门,都是为我的亲事而来!” 田桂芝摸摸自己的小下巴, “我觉得现在不是谈你婚事的好时机啊!舅舅不是才升官吗?总要稳一稳才好!” “对吧对吧!” 杜薇薇激动的甩着手里的帕子,绕着小桂芝转起了圈圈, “可母亲说还真的有几家很不错,我看她都动心了!还念叨什么女儿就要高嫁啥的?我爹这些日子忙的我都看不到人影,真怕她一冲动就把我婚事给定了!” “不是人品家风最重要吗?这些可要考察一段时间的!” 田桂芝朝着小表姑眨巴眨巴眼睛。 杜薇薇满面的激愤迅速敛去,叉腰仰天大笑, “哈哈哈,知我者,桂芝也!” 田桂芝捂脸,谁将来娶了薇薇表姑,日子肯定过的精彩! … 距此两条大街的一片居民区,张宅坐落在一群三进院子中间并不起眼。 “嘿…哈…” 张骐胖乎乎的脸上汗水直流,手里的长棍挥舞的像模像样,十天前他回家以后,每日练武就提上了日程,当时他眼前一黑不知自己经历的凶险,待回京后被母亲抱着哭了一晚上才后怕不已,小倔脾气上了来,和这棍棒耗上了。 “再用力一点,坚持一百击!” 离他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汉子面色冷峻的盯着他。 张骐只感觉手臂都打起了颤,手里的长棍越来越沉,汗水滴到眼睛里辣的眼睛痛,可他都咬牙忍了下来。 “王师傅,太太让奴婢送来茶水和水果!请慢用!” 张太太身边的丫环端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摆了一盘水果和一壶茶。 黑衣汉子步到石桌前,拿起一个又红又大的柰,一咬之下,嘎嘣脆,满意的点点头又步回了张骐身侧盯着他挥棍,这小子不错,有毅力。 他是郑少勇帮着介绍来的棍棒师傅,也是贴身护卫,张太太真是被小儿子的失踪给吓坏了,一时对身边之人都不敢信任,老爷说找两个护院都被她给推了,她现在最不信的就是他! 大理寺已经抓到了把骐哥儿藏到马车上的人,但那人招供说当时发现他时已经倒在假山后没了鼻息,只见到一道模糊的黑影翻了墙,大理寺那边断了,自己这边可没断,自己出门烧香知道的人可不多! 张太太正在整理礼单,王妈妈从外面掀开门帘进来,来到她身后小声道, “太太,李二家的今天又打听景哥儿何时回家。” 张太太沉声道, “把你们的话原封不动的和王师傅说一声,景哥儿的安全就交给他们了!” “是!” 王妈妈退了出去。 管家扶着张大人进了院子,门外站着的婆子忙朝屋里喊道, “太太,老爷回来了!” 张太太收起礼单,起身迎了出去,老远就闻到老大的酒味,还好没有那些脂粉味,方靠近扶着往屋里走, “怎么喝这么多酒?” “周大人他们为骐儿的案子殚精竭虑,我总要表示一下…” *** 田桂芝打着呵欠起床洗漱,脸上被画的乱七八糟,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小表姑开始爱美了,也没个丫环练手,自己这一趟来的正好撞枪口上了! 农女桂芝 第35节 香喷喷的澡豆让桂芝很稀罕,不仅洗了脸,还把头发抹了两把,感觉整个人都脱离了油腻,清爽的如同刚出水的小花朵。 杜薇薇看她这么喜欢澡豆,就给她装了一个小荷包, “这是我照着《千金方》上的方子自己做的,你既然喜欢就都带上,回头我再做!” 田树满给舅舅家送了一袋舂好的大米和一坛子花生油,舅母给他回了一家三口的衣衫, “玲玲既有了身孕就少动针线,好好把身子养好了!” “这几块茶饼带上,回头给你爹那里送两块过去。” … “大郎!” 田兆河赶着驴车到了,回程的路上很热闹,进京的时间不一致,但回程都约好了,一路你追我赶的小毛驴‘得得得’跑的挺欢实。 田桂芝想要一个自己的座驾了! “爹,咱们什么时候买马车?” “马车?” 田树满很是吃惊, “你咋想买马车的?” 不过他确实想买头驴子了,昨日那荷灯的买卖给了他很大的信心,还有舅舅鼓励的话,他想多往京城闯一闯,但是马车?他都不敢想! “马车跑的快啊!” 小毛驴那小短腿,总让自己想起那小电驴,那还是宝马拉风啊! “还是个孩子啊!” 田兆河放任小毛驴哒哒的跑着,开始给不谙世事的孙女讲这马、驴、骡、牛之间的区别,最后道, “那马啊!好是好,可买的起养不起啊!” 田桂芝沉默,自家那点粮食刚够人吃,确实养不起一匹马,自己看来只能骑小毛驴了! “回去后我找你二爷爷帮我寻摸头驴子,他天天在外赶车,认识的人多。” 田树满边说着边看女儿的脸色,这要是女儿非要买马可咋整?却不想女儿是很识时务的,那宝马马上就被放弃了,看前面的小毛驴也挺给力的, “那让二爷爷给挑一头年轻力壮的!” “嗯,再让你姑爷爷给打一个好的车子!” “要有棚子的!” “行!” 田兆河赶着驴车听的乐呵呵,遥想当年,大嫂刚进门那天,自己这帮兄弟们帮着迎新娘子、闹新房,鲜红的嫁衣是那样的鲜活,却在不到两年内变成了黑红的棺材,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大嫂的样子早已模糊不清,留下的唯一血脉到底是立起来了!人哪!就这样一辈传一辈… 第33章 打月饼 驴车晃晃悠悠 驴车晃晃悠悠, 田桂芝只在凌晨小睡了一会儿,在这摇篮似的车上很快就犯了困, 田树满把角落里的草席打开铺上,又把舅母做的几件新衣衫给女儿盖上,这一觉就睡到了家门口。 田树满夫妻俩在那收拾着驴车上卸下来的东西说着话,田桂芝就跑灶房间翻盛杂粮的缸,爬豆、绿豆很快被她泡到了盆子里。 程丽丽到灶房里来拿坐在灶头上的铫子,看她在那翻箱倒柜,喊了她一嗓子, “桂芝, 先来喝茶, 你这一路上不渴的吗?” “小姨,我泡上豆子咱晚上打月饼吃!” 程丽丽往灶台上的盆里一看, 泡了这么多爬豆,奇道, “你进京一趟又学到好东西了?” “嗯, 我小表姑教我的!” 桂芝说的跟真的一样, 反正她有两个表姑,两人都没见过,穿不了帮!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把自己腰上的荷包拿了下来显摆道, “我小表姑自己做的澡豆,你晚上要不要洗个澡?洗的可干净了!” “澡豆?” 程丽丽一脸稀罕的把荷包接了过去,一打开带子就问到了一股香味, 她听过这东西,可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吃完晚饭我烧上一大锅水,咱都洗洗。” “要洗什么这么高兴?” 程氏刚捏了一粒话梅干放到嘴里, 嗯,京里卖的味道就是好,听妹妹和女儿说洗洗洗的,不由奇怪。 程丽丽把一荷包的澡豆拿给她看,谁知还没近前程氏就捂了鼻子, “这味道好冲!” 程丽丽忙把荷包上的带子一拉,扔到了西里间床上。 桂芝坐在桌前,喝着舅爷爷给的茶饼泡出来的茶水,入口口舌生津,当的是好茶!一口喝完一杯,再拿茶壶续上, “娘,我等下要和面,晚上我要打月饼!” “要我帮你揉面吗?” “不用,有小姨帮我就行了!” 让母亲揉面肯定这也不舍得那也放多了,还不如不让她动手呢! 田桂芝前世自己动手做过月饼和一些小饼干,她摆地摊有时候饿了拿来填填肚子,既干净又省钱,虽然现在原料相差很多,但她可以适当的调整一下。 砂锅被她坐到了小火炉上,她要先熬糖浆,父亲买的两斤糖都不够她点换的,现在秋高气爽,好多好吃的可以做起来了。 程丽丽初时不以为意,只以为小孩子胡闹,可看她熬糖浆的架势,这个她熟悉,她家里有棵很大的山里果树,每年接好多红果子,从爷爷那辈就每年做糖葫芦去赶集,没想到桂芝这糖浆竟然熬的很不错,嗯,肯定是姐姐教给她的。 糖浆、花生油、碱水搅拌均匀后,开始慢慢加入面粉,程丽丽接过了这活,先用筷子搅拌再上手揉成面团, “你试试,我咋感觉有点软?” 桂芝却觉得手感柔软正合适, “这个面皮就要软些,硬了包不起来!” 看揉的差不多了就拿了个盖顶盖上,放到一边醒着。 不觉间,日头快要落山了,那豆子却还没泡好,可桂芝等不及了,明早就要去外婆家,今晚月饼必须要做出来,就这么煮吧! 砂锅里的水分基本熬干了,豆子也都炸了口,她不喜欢吃太甜腻的豆沙,只放了两勺子糖调了口感微甜而不腻, “小姨,你尝尝这么甜行不?” “可以!” 程丽丽也不喜欢太甜的,既有豆沙的香味,还有点甜味,刚刚好! 小火把砂锅里的水炕干,田桂芝用手试试和那面团差不多柔软度,这豆沙就成了。 她现在特别喜欢用砂锅,大口的砂锅除了炒菜,煮、炖、 熬都好用的很。 “小姨,来帮我包豆沙!” 程丽丽坐在马扎上,手里两根竹针捯饬捯饬的,地上小篮子里一个毛线团不时的秃噜噜的转着。 她织的速度不快,不时还要数数针数,怕多挑了,她现在在织围巾练手呢!桂芝买了两斤羊毛,回来反复洗过去了味后,这纺羊毛线,织羊毛线都被她揽过去了,现在织的正上头呢! “好咧!” 她把手里织的毛线熟练的一卷放到篮子里,起身开始找面板,擀面杖… 田桂芝把擀面杖靠墙放着,把自己揪的差不多的面团拿到手心里, “小姨,我先包一个你看,然后你包我来上模子!” “没想到面团这么软和,还不破皮,怎么拉扯都行。” 程丽丽对这面团喜欢的不得了,把豆沙包进里面,轻轻的扯着面皮包了起来。 “小姨,你看怎么样?” 模子里压出来的月饼花纹很好看,程丽丽点头, “不愧是卖五十文的模子。” 看了眼酸溜溜的小姨,桂芝把模子往面板上一放, “那这贵模子就交给小姨了,我要上锅烤月饼!” 一锅正好放了四个月饼,豆沙都是熟的,那月饼的香味很快就溢了出来,田桂芝打好了蛋液,找了个没蘸过墨的毛笔蘸着刷到月饼上,又盖上盖小火炕着, “桂芝,这月饼还不能吃吗?” 被香味引来的程氏眼巴巴的看着砂锅,肚子叫嚣着想吃想吃! 第一锅月饼,家里四个人,正好一人一个,程氏吃完就去翻出装爬豆的口袋,她可比闺女大方,直接泡了半盆子! “明天去你外婆家回来再多做点,邻居家分一分。” “娘,那太晚了!” 去外婆家吃完午饭再回来,都什么时辰了啊!桂芝还想明晚好好炒两个菜庆祝一下这分家后的第一个中秋佳节呢! “那就明早做吧,今晚把面都和好。” 你是当家的,你说了算! … 下元节是个很重要的节日,田家庄一早就有人家杀了一头猪,还是老规矩,大家伙一大早就把肉给分了。 一斤猪肉竟然要一百文,田桂芝心里哭唧唧,这可真是吃不起! “爹,连着排骨的那块肉多少钱一斤?” “肉要剔下来卖,骨头就便宜了,只要十文一斤。” 可是桂芝不想剔下来,那排骨就要连着肉才好吃啊! 田桂芝把想法和父亲说了,田树满就上前问了今天杀猪的本家二哥, 农女桂芝 第36节 “京城里倒是有这种卖法,我给你把排骨带上点肉剔下来,算三十文一斤,下面那五花肉还是按一百文如何?” 田树满以前以为女儿买骨头为了萌萌,但在吃过大棒骨炖出的汤烧的菜后,他也爱上了骨头,更何况这排骨上还有肉,排骨买了两斤,又买了两条肉,这两条肉却是自己一口都吃不上,因为买的多,板油他还分到了点,这才是最抢手的 。 还没到家,月饼的香味都飘到街上了,和田树满顺路的邻居嗅着香味问道, “大郎,你家做啥好吃的了?这么香!” “打月饼呢,桂芝她娘嫌买的太贵了就自己做了些。” “还别说,闻这味道也不比点心铺子做的差,没想到你家的还有这手艺!” … 到了家,田树满把舅舅给的茶饼拿了两个,刚刚出炉的月饼装了两包,又拎上一条肉,就往老宅去送礼了,他早和父亲说好了借牛车用,正好拿着礼物进门还好看。 果然,周氏看着他拎的东西脸色好看了很多,她和二儿媳前两天都回过娘家了,今天过节这牛车正好空了下来,正在家盘算大郎过节也没个动静,现在光看那一条肉就心里估算了下,大郎赶集看来没少挣钱! 田兆升喜欢喝个茶抽个烟袋锅子,看着小舅子捎来的两个大茶饼,心里妥帖的很, “你舅舅都好吧!” “好的,就是现在公务繁忙,没空回来走亲戚。” “忙就好啊!” 田兆升感叹着来到灶房,打开碗柜翻找月饼,他记得自己买的挺多的,咋都不见了?回头看了眼已经吃上大郎月饼的妻子,咬牙道, “月饼呢?拿两包出来给大郎带上。” “家里这么多孩子哪还有的剩,只这一份晚上赏月吃的了!” 周氏尖利的嗓音透过门窗传到了田树满耳朵里,若是去年他心里肯定会难受一会,可现在他想着家里面板上那么多的月饼,却只觉得好笑。 “爹,我走了!” 田树满牵着牛车自顾走了,过不了多久,自己连牛车也不用来借了,其实他现在不是借不到牛车,可有父亲的牛车在家闲着,他要是借别家的村子里立马就会有闲言碎语。 田树满赶着牛车回家时,家里饭都端上了桌,就等他回来开饭了,这是程氏嫁人后第一次下元节回娘家,以往周氏也没说不让她回,可她不给准备节礼,这个节她就从没回过。 秋高气爽,往西走的小路崎岖不平,好多坑洼大的地方她们三个就干脆下了牛车步行,路边的地里有很多黄牛在耕地,秋粮收回了家,这冬小麦也要播种了, “姐,我在家里待几天就再让二哥送我过来,姐夫要赶集要去京城的,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程丽丽在大姐家住的挺习惯的,当然也是别有隐情,家里房子少,爷爷奶奶都还健在,三哥刚成亲不到一年,二哥家的大侄子也该分房睡了,家里房子住的有点紧巴 。 一进外婆家的院子,靠墙都是晾晒的泥砖,夏天打了不少泥砖,秋天要割茅草,砍木材找人做门窗,等开春就可以起新房了。时下农村盖房子都是这样,自己准备好材料,亲戚朋友一招呼,找个大师傅领着,这茅草房子就起来了! 二舅妈三舅妈都挺着个大肚子,加上程氏还没显怀,好嘛!把个太外婆乐的嘴巴都合不拢,老人家的观念里,那子孙兴旺才是福啊! 田桂芝打开油纸包拿出月饼摆到盘子里,先端到桌子上, “太外公太外婆,这是我娘、小姨和我一起打的月饼,尝尝好吃不?” “这还热乎着呢!比外面买的好吃!” 两位老人牙齿都掉了好多,只能用手掰着小块吃,现做的月饼一点都不硬,他们的牙口不觉间也一个下了肚。 第34章 山里果 杜家村 杜家村 村口大树下不管几时都会有扎堆的妇人, 纳着鞋底,补着衣衫, 对村里的八卦津津乐道,看着慢悠悠走过去的牛车,几人瞬间来了精神, “那不是大伯家玲玲一家三口子吗?咋今年回来过节了?” “我知道,听说分家了,想必回娘家没后婆婆拦着了。” “就怕是回来打秋风的,就他闺女嫁那瘸子能干什么?他们家真是鬼迷了心窍,有那壮实的小伙子看不上, 非看中那肩不能挑的。” “就是, 成亲都六七年了,你看每次回娘家那寒酸样!” “话不能这么说, 我上次赶集看到大郎在卖草帽簸箕啥的,买卖还不错。” “哪个村里没有个会编这些东西的, 那能挣几个钱, 咱乡下地方不会种地就是没用!” … “刺啦” 冷菜碰到了热油, 迅速吸取了油的香味,炒出来的长豇豆油汪汪的,出锅前拍了几瓣蒜撒到里面,蒜香味就充盈了鼻尖! 院子里, 三舅爬到了树上拿着勾子往下拽红果,在他的大力之下,红果“啪哒哒”的往地上掉, 地上铺了一层草帘子,很快草帘子就变的红通通的,田桂芝和小表弟东西头各蹲一边往小提篮里捡。 “够了够了, 那树上的留着再长两天。” 程氏朝树上喊着,听说她喜好吃酸的,三弟马上就去找杆子来打山里果,只是这打的也太多了吧! “爬上去一次就让他多打点,前些日子忙都没顾上收拾它,趁现在有空我也好赶集卖糖葫芦。” 程山坐在屋前和女婿喝着茶,哪能让女婿觉得老丈人抠门呢! “爹,你到时候就到我摊子上摆着卖,咱也好有个照应。” 田树满给岳父续上茶水,建议道。 哪知老丈人却不领情,摇着头很是自得道, “我这个糖葫芦卖的好也有小门道的,要在集市口子上人来人往多的地方才好卖。” 田桂芝手边的提篮已经装满,草帘子上打下来的都捡干净了,三舅又换了个地方开始挥着杆子打,她趁空跑到桌子前喝口水歇歇,她对山楂的买卖还是挺感兴趣的,趁机打听打听行情, “外公,这红果很好卖吗?” “还不错,新鲜的卖一部分,做糖葫芦再卖一部分,剩下些不太好的就晒干了卖给点心铺子药铺,反正哪年都剩不下!” 这棵山里果树还是他父亲小时候种下的,等他出生后就每年看着父亲挑着担子去卖糖葫芦,一晃都四十多年了,这棵树可是他们家的宝贝呢! “那外公咋不多种几棵?” 既然不愁卖,咋没做大呢?田桂芝当下就直接问了出来。 “多种几棵?” 程山正往烟袋锅子塞烟丝的手使劲摁了一下,烟嘴往嘴里一放,猛的一吸,那烟呛的他咳了两声,不过那劲可真过瘾,吐出一个烟圈,才慢慢回孩子稚气的问话, “一棵树将将卖完,两棵可就卖不完喽!” 这是什么理呢?田桂芝觉得不能理解, “那这几年别的村没有新种山里果树的吗?” “有啊!年年都有人要苗子,我每年春天从这老根上都要分几棵出去。” “那不就结了!你虽然没种,可外面还是有人种,这就说明山里果树年年在增加,你这买卖不也没少嘛!” 程山‘吧嗒吧嗒’的猛抽着烟袋锅子,他竟然被问住了!总觉的外孙女这话不太对,可一时却无法反驳。 “外公,你要不明年多种几棵,等我长大了,我帮你把它们卖到京城去!” 山楂可是好东西啊!有那么那么多的做法,桂芝一下子就有好几种卖法! “行,外公开春就种!” 程山忽然开了窍,这一棵山里果树每年给自家添多少收入自己最清楚,现在自己儿子大了分家,这树也该分枝了! “把桌子收拾收拾,上菜了!” 罗氏从灶房门探出头喊了一嗓子, “当家的,把你那藏的好酒拎出来招待女婿!” “今天大郎带来两坛子小酒,听说是时下京里最好卖的酒,今天咱也沾女婿的光尝尝!” 程山乐呵呵的把田树满带的酒坛子打开,这酒是春天所酿,经过一个夏天的发酵,味道清香甘冽,大桌上几个男人两坛子酒下了肚,饭菜都没怎么动,不像女眷这桌,这么美味的菜一年难得吃两次,菜下的可快了! 田树满喝醉了! 两个小舅子一口一个姐夫的可会劝酒了,他也是真的高兴,不觉间就喝多了,程氏给他盖盖被子,听他打呼噜震天响,气的捏了捏他的鼻子, “真是没个数,这下回去得什么时候!” “娘你别着急,今天赏月不怕饭晚!” 怕母亲着急上火,田桂芝劝了句。 “你就向着你爹!” 田桂芝一脸无奈,我哪有偏心! … 程玲玲过了下元节就是一通忙活,眼看天气越来越凉了,两个嫂子都身子重,她帮着把夏天盖的薄被褥都给拆洗了。 杜家村是个山村,为啥能成个大村子呢?只因村后面有个清水潭! 靠水而居的人类不知何时有一支姓杜的就看中了这里,在此安了家,只是后来姓程的越来越多,反倒压过了杜氏一族,杜明辉的父亲当时能在村里落脚,这个姓氏占了绝对的便宜。 清水潭碧水泱泱,岸边树影幢幢,五六丈的绝壁上,水流飞奔而下,在谭面激射出四溅的水花后归于平静,在水潭的东侧低矮缺口处冲刷出一条溪流朝着东方奔流而去。 潭水东侧边有几块大的岩石,因常年累月都有杜家村的人来洗衣洗菜而磨的光滑平坦。 程丽丽端着一个大木盆跳上了一块最大的石头,把浅色的被单先拿了出来,石头上的被单里塞了皂荚,在棒槌的捶打下清洗着被单上的污渍。 没过多会,她左右两侧的石头上一前一后来了两个妇人,三个棒槌此起彼伏下,右侧圆脸的妇人先开口打趣道, “丽丽,你婚事可定下来了?” “没有,” 程丽丽一点都不扭捏的道, “我娘不舍的我早嫁人。” “不会是又像你姐那样吧!” 另一个瘦脸妇人讥笑道, “咱村谁不知道你娘把你姐给卖了!还不舍的?真是个傻丫头!她只是没等到…” 圆脸妇人正往水里甩衣衫,一抬头看见水瀑下漂浮着一件长衫,不由喊道。 “快看,那是谁的长衫被冲跑了?” 农女桂芝 第37节 程丽丽一抬头却是吓了一跳,那衣衫的料子如何是自己这村子里会有的,而且那衣衫旁边飘着的分明是头发,她慌忙站起来扯着嗓子喊道, “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跳谭啦!!” 第35章 纸风车 这半个月以来 这半个月以来, 京城里波澜云诡,各地的探子如坐针毡, 以金和辽的损失最大,大理寺的严刑拷打让隐藏在暗处的探子一个牵一个的暴露出来,很多人不得不暂时离京暂避锋芒! 下元节在即,回乡探亲的马车和商船陆续出京,京郊的禁卫军对进京的驿道和河道都加强了巡查。 明晃晃的太阳透过林立的大树,寂静无声的山谷树影婆娑, “刷” … 郑少勇双手沾满了鲜血,连续的大力挑杀让他的双手沉如铅坠, 飞起一脚把右侧的胡人踢入河中, 却不妨背上一痛,自己紧随其后落入了水中, 先入水的胡人往河岸游的身影迅速掉头,在水下的他憋着一口气, 如一条鱼儿无声的潜游, 腰上的匕首悄悄滑入了手中… “咳咳咳” 明亮的阳光刺的郑少勇眯了眼, 一圈乌泱泱的人头和远处的青山,自己这是还在阳间? *** 一场秋雨过后,那些等着落雨才能耕的地开始动了起来,女儿有身孕在身, 程山自家的农田耕了一半,留儿子在家里种地,他就赶着牛车拉着小女儿亲自来帮女婿耕地。 靠墙边上的两个大柳条筐里是满满的黄白色土化肥, 田树满拿铁锹盛到小些的背篓里,这是桂芝给她定的一亩地底肥量。 “你这土化肥真的好用?” 程山蹲在柳条筐边上,鼻子闻到的是一股尿酸味, 他已经知道这肥怎么做的了,所以很是不敢相信。 “我上次粮食产量在那摆着呢,不过要是再加些粪肥会更好些,我家里没养猪养牛的,没攒多少积肥。” 田树满说话间已经装好了一筐,一个担子两头挑,另一头就是大缸里豆饼发酵的底肥, “我们不养猪就把豆饼泡了发酵也可以当肥使。” “这个倒是可以。” 豆饼发酵那肯定是好东西,就这样,程山和女婿两人先把地里撒了发酵的豆饼、土化肥和积肥,又耕了地,返家时牛车上多了两筐土化肥,他也回家试试,若是麦子真能增加产量,那可真是大善! “爹,我来撒种子!” 田桂芝挎着小提篮头戴草帽,很是自信能干好这大事。 三亩地有田树根和小姨的帮忙,很快种子就在土壤里悄悄的孕育生长。 程丽丽手里的白色羊毛围巾越织越顺手,从前面的松紧不一凹凸不平到现在的平平展展,田桂芝坐在旁边目前的均匀度觉得小姨已经可以织毛衣了,她把织好的部分从小姨腿上拉过来一看,这长度围在衣服里面也够了。 “小姨,这个可以收针了,” 程丽丽手里的竹针快速捯饬着,快的都能看见残影了,听说收针速度慢了下来,只是这收针如何收? “其实就是锁边,第一针还是正常的织法,第二针先是这样,” 田桂芝小手有点笨拙的接过来捯饬着, “然后把第一针的针眼套过来,你看这边就锁住了。” 程丽丽恍然点头接了过去,最后一针无师自通的剪断毛线,线尾套入最后一个针布中,拉紧完成。 田桂芝拿过来长长的围巾往脖子上一围, “小姨,你看好看吗?” “还行吧,” 程丽丽看在是自己织的份上勉强说的还行,事实上觉的不咋样, “你不扎脖子吗?” 田桂芝左右拉了拉,这个倒是真扎脖子, “我可以围在衣领外面。” “随你吧!” 把手里的竹针和线团收到了笸箩里,程丽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不是说要做红果的新吃法吗?咱开始吧。” 红果去核,放到篦子上蒸的透透的,倒进盆里经过捶打搅拌,直到变成粉色的糊糊状,可不是个轻省活。 … 很快又到了赶集的日子,程丽丽这次跟着姐夫去赶集却不是买东西,而是早和父亲商量好的去帮着卖红果。 “二舅,这里!” 田桂芝跳着脚朝着远处挑着担子走来的人招手喊道。 “你们来的可真早!” 程远笑着进了占好的位子把担子放下,程丽丽和桂芝把筐子抬到了靠前的位置,柳条筐的盖子翻过来,铺上把稻草,把山里果捧了些出来堆到上面,像个红通通的小山。 “二舅,你尝尝这个!” 田桂芝把自己带来的山楂片端了出来。 程远看那薄薄的红红的, “红果饼?” 可和自己见过的又不太像,这个显然薄了很多。 “这是山…不是,是红果片。” 田桂芝差点脱口而出说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名称,临了改了口, “比饼要薄,我给卡成了圆片片,这样好拿着吃。” 程远尝了一片,味道出奇的可口, “不错,甜酸甜酸的,比吃果子好吃。” “我们做了不少,等下让小姨试着卖卖看, ” 田桂芝把自己糊好的小纸袋也显摆了出来, “这红果片我打算用这纸袋装,也不用称,就这么一文钱十片往外卖。” “用纸袋装倒是可以,但论片卖不行,” 谁知二舅听了却摇头,他卖糖葫芦感受很深的就是, “你是没见过那些大娘大婶的挑剔,她们买一串糖葫芦能把我这一把子上的都拔一遍才选出自己中意的,你这红果片经得住翻吗?” “…” 田桂芝眼睛忽闪着看着二舅,程远重重的点点头,就是这么残酷! 果断把手里的匣子盖上,桂芝决定 “那我先不卖了!” “你用秤称着卖,” 程远却道, “咱家的秤最少到一两,我们先试试一两能称多少,到时候就能卖半两,大不了两头各搭一片两片…”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多年卖货的人就是有各种办法把货卖出去! 集市的入口处,竖的高高的红红的糖葫芦把子前围了好多孩子,黄色的纸风车忽悠悠的转啊转,比糖葫芦还吸引他们的目光, “大爷,那个转的怎么卖?” “这个不卖,就是好看的!” 程山乐呵呵的笑着,接过一个年轻汉子递过来的五文钱, “你看中哪串,我给你拿!” 集市里面,程远扛着同样的糖葫芦把子所过之处周围人无不张望,那随风吹的纸风车忽悠悠的转啊转 … 贾泼皮是附近村上的小混混,这个集市养活了他们这周围三四个村子如他一样的混混,每到大集去这个摊子上拿两个鸡蛋,那个摊子上吃碗面,让那些摊主厌烦无比偏又不值当报官,他们看人下手,多年吃这碗饭练就的眼光让他们很少碰上硬茬子。 只是这两个月来他们日子难过了不少,以为抓着贼人那些军爷就回去了,谁知他们竟然传了常服当起了暗探,他们这些人只得打起了游击! 在面摊上吃了碗面一抹嘴,贾泼皮溜达着就到了程丽丽的摊子上,他早就盯着这摊子了,一上午的买卖很不错,枯黄的爪子抓了两个红果在手里抛了抛,流里流气的道, “小娘子这红果不错啊!水灵灵的给我称两斤!” 程丽丽认的这个泼皮,前几次她跟着赶集桂芝都指给她看过,这是个赚小便宜的,惯会瞅空子,若是碰上就当打发要饭的了事,不必与他争执。 现在摊子上就自己一人,她也没说话,只低头抓了些红果子称了倒进了他后面跟着的半大小子挎着的篮子里,贾泼皮又伸手抓了一大把红果子,往嘴里扔了一颗, “呸呸呸” 的朝着旁边吐着嘴里的核,离他近的纷纷晦气的避让,这泼皮常赶集的无人不识的。 面有得色的贾泼皮忽然右肩一沉,一个低沉的强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付钱了吗?” 哪个不长眼的敢管我贾爷要钱?贾泼皮三角眼阴狠之色一闪而过,缓缓的回头,却在看清背后的人是谁时,黑红的脸颊抽了抽,面色急剧从阴狠变的讪讪然再到谄媚的笑, “军爷,我这不是正尝着味道嘛!这就付这就付!” 他娘的!刚才不是看着他们去另一头了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多少钱?” 郑少勇转头对着站起来的程丽丽问道。 “两斤三十文!” 程丽丽脆生生的道。 贾泼皮心头滴血的掏出钱袋子,这要是买的话讲讲价还会便宜些,这可倒好,反倒买贵了! 农女桂芝 第38节 程丽丽收了铜钱,把柳条筐上的盖子端了起来, “谢谢这位大哥!请你吃红果子!” “不必!” 郑少勇只是淡淡的摆手,就带着两个兄弟快步离开了。 “小姨小姨!” 田桂芝从隔了两排的自家摊子前抄近路跑了过来,紧张的道, “你没事吧!” “我没事!” 程丽丽朝她笑了笑, “刚才有个军爷路过,那泼皮把钱给付了。” “小姨,” 田桂芝眨了眨眼睛, “你有没有多谢谢那郑都头?” “啊?他是郑都头?” 程丽丽却吃惊的嗓门都高了两分,这剃了胡子自己竟然没认出来,只是没想到郑都头这么年轻吗? 第36章 娇娘进门 不觉间 不觉间, 天气已经进入深秋,集市上那些吃食摊子也都摇身一变, 馄饨、饽饽、饼子各种热乎乎的吃食轮番出锅。 最受青睐的就是那羊肉汤面的摊子,一茬接一茬的食客围坐在简陋的棚子里,赶了半天的集,掏出十个铜板能吃上一碗滚烫的羊肉面,还有免费的汤随便添! 日头偏了西,田树满和老丈人的货也都卖的差不多了,两家人凑到了一起,田树满指了羊肉面摊子, “爹, 咱去吃碗羊肉面吧,等会回去的路上还暖和。” “行呢!” 红果只剩了些挑拣剩下的, 糖葫芦也都卖光了,把担子都堆在田树满摊子上, 和旁边的摊主打了个招呼帮着照看下, 随着他们一大家子人的光顾, 刚刚空下来的羊肉面摊子立马又拥挤了起来。 “大爷,要四碗羊肉面!” 田树满对着里头忙活的摊主喊了一嗓子。 “好咧!” 一个黑红脸膛的汉子从后面探了探头,对上田树满的目光后高声回道。 不多时,实实在在的四个大海碗冒着热气端了上来, 田树满要了个空碗先给女儿挑了面条, “爹,够了够了!我想多喝点汤!” 田桂芝不是太喜欢吃面, 她宁愿留着肚子多喝点营养又美味的羊肉汤。 “桂芝,我这碗太多了吃不了,给你分点。” 程丽丽也把自己的碗推了过来。 “停停!我说了我要多喝汤, ” 田桂芝把自己的碗拿手捂着,对着他们摇了摇小脑袋,煞有其事的道, “你们呀!都不懂!这羊肉面最美的都在汤里呢!” 四个大人都被她小大人样给逗笑了, “好好好!就你懂!” 田树满问摊主要了一头大蒜掰开散到桌子中间,田桂芝伸手摸了一瓣,她吃面喜欢就着蒜,一口蒜瓣咬下去,辛辣弥漫口腔,再吃上一口热面,爽啊! “今天是我赶集这么多年卖糖葫芦最好卖的一次,” 程山打开了话匣子,他今天太招人眼球了,嘴巴都说干了, “没想到桂芝做的风车这么招小孩子喜欢!” 田桂芝抿着嘴笑,举着自己做的纸风车迎着风奔跑,可是自己前世童年的美好回忆呢!有哪个孩子不爱它呢? 今天独自卖货的程丽丽也很有成就感, “那红果片也好卖的很,她们尝过都说好吃不倒牙,还说买了回去给老人孩子尝尝,若是喜欢下集还来买,这比买糖果蜜饯便宜多了。” “这丫头脑子里老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田树满看了眼女儿貌似谦虚实则炫耀的, “哪天给我说个‘爹,我想出一个能带着人飞上天的好东西’,我都不奇怪!” “爹,你这也太不敢想了,” 田桂芝喝的小肚子鼓鼓的,舒服的舒了口气,对父亲的想象表示了鄙视, “飞上天算啥,飞上月亮都不是梦好吧!” 田树满手里的筷子转了个弯,指着女儿笑道,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可是够异想天开!你知道月亮离我们有多远吗?” ‘我还真知道,’ 田桂芝心里嘀咕, ‘只是怕说出来吓死你们!’ “还是小孩子敢想啊!” 程山乐呵呵的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我小时候还想我娘装铜板的罐子里有取不完的铜钱,去山上砍柴火能碰到个装满金银财宝的山洞…” “我小时候碰到过一条这么粗的蛇,我砍刀都举起来了却又放过了它,” 二舅程远伸出左手比划了一下,有点遗憾的道, “我猜那蛇成精了,我还想着它会送我只兔子、小鹿啥的来报恩呢,结果这么多年毛都没见一根!” “二哥,你到现在还惦记你那个蛇精!” 程丽丽搓搓手臂上的寒毛觉得无法理解, “我喜欢狐狸,听说狐狸精最貌美,我小时候幻想自己是狐狸精变的…” 说着说着成了一个民间故事会了,桂芝听的津津有味,通过这些人的梦想你就能听出性格特点,外公从小就是个财迷,二舅有点侠气,小姨竟然做着当狐狸精的梦,隐晦的打量了小姨一眼,果然就是做梦吧… 和他们一个草帘子隔着的茶水铺子里,几个腰上挎刀的汉子喝着茶水听的闷笑不已,他们小时候也差不多吧… *** 黄道吉日,诸事大吉 锣鼓声、唢呐声,欢天喜地远远的从村口传来,田家庄的小孩子们都纷纷跑出了家门。 田树满家院子里只有几个孩子在家, “给我玩一会儿!” 毛毛跟着小六叔后面追着喊着。 “我再跑一圈!” 六郎手里举着风车还没玩够呢! “新娘子来了,快看新娘子啦!” 大门口有小孩子朝着村口跑着,呼朋引伴。 “你们都快去吧,我在家看门。” 程丽丽对围着看自己织毛衣的两个小姑娘赶人了。 “表姑,我们走吧,你要喜欢织毛线晚上再让小姨教你!” 田桂芝拉着孙晓红的胳膊说道。 “好,” 孙晓红被拉着出了堂屋门, “我倒要看看三哥娶的这个新妇咋样?” “听说漂亮着呢!” “嘁!” 孙晓红嗤之以鼻, “咱庄户人家娶个漂亮的当花瓶供着啊!” 这话一听就是姑奶奶的口吻,看来姑奶奶对这门婚事不咋满意啊! 村口的人群有了田桂芝这帮孩子的加入显得更拥挤了,欢快的唢呐声越来越近,远远的那四人抬的轿子出现在了进村的小路上,三叔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对着村里邻居拱手,喜娘挎着小提篮朝着人群扔果子, “呼啦” 人群朝着飞扬的糖果飞奔而去,拥挤的道路让了出来。 孙晓红个子高些,抢到了个红色的大枣,低头看桂芝手里也抓了个东西, “你抢到了啥?” 田桂芝摊开掌心,一个带壳的花生, “果子!” 孙晓红把自己的大红枣和桂芝的果子摆到一起, “哈哈哈,咱俩这叫不叫早生贵子!” 田桂芝就白了她一眼, 农女桂芝 第39节 “你这还缺个‘生’!” “噗噗” 孙晓红笑着拐了她一下,岔开了话题, “咱们快回家抢个好位置看新娘子!” 田兆升家的院子站满了人,堂屋里坐着的都是长辈,田桂芝看门口那堆人,直接放弃往前挤了,转头先去了新房等着看新娘子。 东厢房大变了样,崭新的家具,绣花的门帘,丝锦的被面,燃烧的红烛,把个低矮的厢房衬的红通通的喜庆。 窗户前围了一群孩子,刚刚抢过糖果,各个嘴巴一动一动的,都在等着戳窗户纸! 周氏娘家最出息的一个侄子才中了秀才,他四岁的儿子手里抱了两个大馍馍正在滚床, “左滚滚、右滚滚,来年添个小儿郎!” 孩子他娘滚着儿子嘴上念叨着,笑的合不拢嘴,自从相公中了秀才后,儿子光滚床都赚了不少呢! 喜娘高调的嗓门从堂屋里传了出来, “入洞房!” 田树茂笑的见牙不见眼,牵着红绸进了新房,周围的妇人都看着莲步轻移的新娘子窃窃私语, “那小腰身可真稀罕人哪…” “嘻嘻,那些个男人不就好个细腰…” 田桂芝大力点头, “这身段好看!走路婀娜多姿,应该让小姨来学学的。” 孙晓红则嘀咕, “这盖头和嫁衣上的绣工确实不错!” 喜娘扶着新娘子朝南而坐,红色的窗户纸很快被戳开,外面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传了进来。 田桂芝看着那盖头下大红的嫁衣,广袖下衬得那白嫩的手指更加纤细,田桂芝猛的一握自己的双手, ‘擦!不好!自己这手关节不会已经粗大了吧!’ 心里暗自决定回家就要把手的保养翻一翻,自己这手可千万别随了亲娘! 盖头掀开,巴掌大的小脸,细眉细眼,带有羞涩的微笑… “啧啧,好美的新娘子!” … 这个夜里,田桂芝的房间油灯亮了很久,孙晓红在那回顾新进门的表嫂的排场, “那马和轿都是借的,听说只这一天就要一贯钱。” “成亲能坐四人轿在咱乡下已经很了不得了!” 程丽丽在旁听的都赞叹。 “三表哥这样带头,以后的表哥表弟可得最低是这个排场了!” 孙晓红撇嘴道,以后大舅家的日子想必精彩的很。 “这倒是,” 田桂芝深以为然, “只能越来越好,没得越来越差的道理。” 另一边厢,程氏今天也跟着在老宅忙了一天,腿脚又累又酸,正靠在床边歇歇,田树满烧了热水端了过来,把盆子里的水温调的不冷不热的, “来,泡泡脚再睡!” 程氏被丈夫拉着坐了起来,双脚一入温热的水就舒服的吸了口气,困意也一扫而光,脸上不见喜意,反倒是忧心忡忡, “我看这三郎家的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以后二郎家的怕是日子难过。” 婆婆是个懒的,长辈你没得办法,但是弟媳妇来个娇的,王氏怕是忍不了! “二郎和我说再过半个月他就搬新家,也没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田树满没觉得是多大事,可事实却是比自己媳妇想的更严重,连自家都受到了波及… 第37章 不能忍 事情确实如程氏猜测的那样 事情确实如程氏猜测的那样, 果然还是女人更了解女人,或者说她很了解王氏, 自己和她围着一个灶台几年,王氏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什么都分的明明白白的,啥活都是一分为二,绝不多干,但是长久相处的话,这个性子其实是很好的,程氏再打点憨, 妯娌俩几年下来都没红过脸。 只是这次进门的却不是程氏的性子, 能在进门前就撮动分家的人,你想她会是哪种人呢? 冯氏进门的第二天, 一早敬茶后,就好整以暇的坐在饭桌前等着吃饭了, 王氏气的手都打哆嗦, 看在新娘子第一天进门的份上忍了! 直到新娘子三日回门过后。 一大早四郎挑了两担水倒进灶房的水缸, 二郎在灶前架上火,找出蒜臼子洗了洗开始砸蒜。 早饭做起来简单,昨晚泡上的豆子,再加上现淘的小米, 篦子上蒸着豆面窝头和茄子,王氏收拾好锅就坐在小马扎上剁喂鸡的菜…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三郎端着个木盆进来, 朝着二哥二嫂尴尬的笑笑,从水缸里舀了两瓢凉水,拎起小灶眼上的铫子, 把盆子里的水兑的温温的,又把盆子端了出去。 “咚咚咚” 王氏大力剁着菜板,眼睛狠狠剜了添柴火的毫无所觉的二郎一眼,心里一股火就顶到了嗓子眼。 等到饭菜都上了桌,冯氏一身鲜红的衣裙出现在了,站在公婆身后亲手捧起桌子上摆好的饭碗递给公婆, “爹,娘,请慢用!” 除了周氏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田兆升却拧了眉头, “坐下吧,以后咱家吃饭不整这些虚的!” “好的爹!” 冯氏柔柔的笑着坐下端起自己的碗筷,三郎殷勤的给她夹菜。 早饭过后,王氏躺在床上气的捶床, “她算什么东西!老娘忍你娘忍你爹忍你也就罢了,凭啥忍她!” “二丫,十天!只要再忍十天!你有啥重活都来喊我帮你干…” 田树丛拍着媳妇的背,小声劝和着。 王氏一扭身子坐了起来,拳头捶着二郎的胸口,泪水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我忍他妈的忍!你们一家子这么多人吃喝都让我一个女人操持,真是够不要脸!” 田树丛不敢动,任她捶打,把火发出来就好了…王氏却冷了眉眼,真够窝囊! 现在昼长,田兆升家的男丁们都干的是体力活,一天三顿饭就不落下,可今天到了晌午了,却锅不动碗不响,周氏抱着孩子来到灶房看着冷锅冷灶,来到西厢房拍拍门, “二郎家的,怎么还不做饭!” 王氏侧躺在床上,闭眼假寐,毛毛刚才被她打发去了大哥家,现在应该吃上饭了,听了婆婆的问话,摸了摸犯疼的心口,朝着窗户的嗓音闷闷的, “娘,我今天身子不爽利,午饭不吃了!” 周氏眉头一挑,却到底是亲儿媳妇,没多说啥,回头看了东厢房一眼,冯氏正坐在门口,一手捧着绣花棚子,一手轻捻着绣花针正在走针线,察觉到婆婆的眼光住了手, “娘,可是有事吩咐?” “你二嫂身子不爽利,你去生火把午饭做了!” 冯氏细细的蛾眉微颦,纤细的手伸了出来,阳光下光泽如玉,声音轻轻柔柔的, “娘,我的手要做绣品!不能捡柴火!” 周氏一噎,硬是忍住没变脸, “让三郎给你生火!你做饭!” “可我只会煮面!” “那就煮面吃!” “可我不会和面。” 她真的是很认真的说着,没有一丝撒谎。 周氏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给憋死,眼看明晃晃的日头已经到了头顶,现和面擀面也过时了, “你先去把这筐白菜洗了,今天中午吃疙瘩汤。” 冯氏没再争辩,把绣花棚子拎到屋里,灶房里端了个木盆出来坐到柳条筐边上,满满的一筐子小白菜,她小拇指微翘,大拇指食指轻捻着白菜叶子,轻柔的一瓣一瓣掰开,小心翼翼的放到盆子里… 周氏只觉得眼前一黑,那催促的话都到嗓子眼了,又给憋了回去,抱着小七来到刷纸院子里,尖声道, “二郎、三郎,给我出来做饭!” 王氏躺在床上正舒了口气,却听到二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娘,要几瓢面?” 她的身子‘嗖’的从床上窜了起来,趴到窗户缝上往外看,就见自家那个窝囊废端着面盆准备和面呢! 王氏怒极,反而胸口的怒火迅速退去,她回头找出一个大包袱,开始收拾自己和毛毛的衣物… 她不是不知道十天忍忍就过去了,可她知道,以冯氏那个娇气劲,这事绝不是分家就能过了的!必须分家前把这个火给点着了! 毛毛在大伯家吃了一小碗米饭,又喝了一碗小白菜骨头汤,小肚子饱饱的,手里捧着一把红果片片切下来的边边,回家就先溜到了自己屋里,看见母亲还躺在床上,凑过去喜滋滋的献宝, “娘,大姐做的好吃的,我给娘也带了些,快尝尝!” 王氏吃着儿子喂到嘴里的红果片片,心情就如那红果一样,酸酸的带点甜,摸摸儿子头顶,柔声问道, “毛毛,娘要和爹分开过,你跟娘还是爹?” “娘去哪里毛毛去哪里,” 毛毛懵懵懂懂的,回答却一点都不含糊, “毛毛和娘永远不分开!” 农女桂芝 第40节 今天的午饭过时了,田树丛先给爹娘盛出两碗后,第三碗就端着出了灶房门, “二丫,我给你把饭端过来了,起来吃点吧!” 王氏没理他,只管拍着儿子睡觉。 院子里静悄悄的,男人们吃过饭都在隔壁院子刷纸,这边三个女人各自在房间午睡,王氏拎着包袱牵着揉眼睛的毛毛悄悄走了,她娘家离这里只隔了两个村子,现在走路回去天黑之前也就到了。 田树丛刷纸刷的心不在焉,媳妇不知气消了没有… “嗯昂嗯昂…” 田树满家里添了新的成员,一头年轻力壮的小毛驴吃着主人精心准备的草料豆饼欢快的叫唤着,田桂芝拿才割的鲜草逗着它,秋天的野草都结了草籽,毛驴最爱吃了,自己先混个脸熟,等着骑的时候就不会撩蹄子了吧。 田树丛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焦急的问道, “桂芝,你爹呢?” “在屋呢!” “二郎,啥事?” 田树满听到动静从堂屋里出来。 “毛毛他娘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 程氏从灶房跑了出来,焦急的问道, “毛毛上午来还说她身子不舒服躺床上休息呢!” “唉!一言难尽!” 田树丛叹了口气,眉间皱成了一团,一脸的焦虑, “大哥大嫂等我回来再细说,我看屋里衣服都少了,估计她带着毛毛回娘家了,我现在骑着毛驴估计能赶上。” “那你快去。” 田树满忙进到棚子里把毛驴牵了出来,缰绳扔给他, “你小心着点,先和它熟一熟再骑。” “没事,我知道,” 田树丛牵着缰绳快步往外走, “我今晚就不回来了,若是爹找过来你告诉他一声。” “哎?” 田树满一头雾水的看着二郎出门就跨上小毛驴跑了, “这是又怎么了?” “你去跟爹说一声,听二郎的意思他直接跑过来的。” 程氏催促道,她虽然担心王氏,但现在看来还是先和公婆说一声比较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能让脾气不错的二婶愤而回娘家,这事怕是不小,爹要去了不是挨骂吗?还不如自己悄悄的去和爷爷说一声。 “爹,我去吧。” 桂芝说着就拔腿跑了,果然田兆升已经在院子里发火,二郎说回屋看一眼,这都多长时间了。 “爷爷,” 桂芝跑到喷火的爷爷身边小声嘀咕道, “二婶领着毛毛回娘家,二叔牵了我家的毛驴去追她了!” “好好,好孩子!” 田兆升背着手去了堂屋东里间,自己这个媳妇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得得得” 小毛驴刚吃的饱饱的,跑的可欢快了,也幸亏田树丛发现的早,没多远就看到路上媳妇牵着孩子的身影,松了口气紧了紧缰绳,高声喊道, “二丫二丫,等等我!” 王氏快走的步子一顿,嘴角翘了起来,毛毛已经转身朝着父亲欢快的跑去, “爹…爹!我要骑毛驴!” 田树丛把儿子抱到毛驴背上,自己下来牵着缰绳追上媳妇,还没开口就被媳妇瞪了一眼, “我不回去!” 田树丛笑着点头, “我想过了,要不你回娘家待两天歇歇,就是我这出门的匆忙,什么都没带!会不会被岳父打出来?” 王氏把背上的包袱往他身上一扔,笑骂道, “我爹娘是那种人吗?” … 第二天在老丈人家吃过早饭,田树丛就骑着小毛驴回了田家庄,先到了大哥家把这几日的事情说了说, “我使劲劝着毛毛他娘,眼看就分家了,忍忍就过去了,” 他叹了口气, “可她说不是介意三郎家的不会做饭,但凡她有一点帮忙的心,这事她也忍了,可她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些事该我做,这点她不能忍!我就不明白了,这有啥不一样!” “毛毛她娘说的对,这一大家子家务活没得就她一个人的事,” 程氏点头,她是对事不对人,而且她有很深的体会, “三郎家的可能觉得自己绣花挣钱,可这钱是进她自己的口袋,而除了她之外,你们所有人干活都是为了整个家。” 不管分家公不公平,有没有人偷偷开小灶,但是一个锅里吃饭,一起下地干活为的都是这个公中。 “大嫂,你说的真是太对了!” 田树丛一拍大腿,还真是这个理,他知道该回去和爹娘怎么讲了! 第38章 斗法 周氏这几天的脸色 周氏这几天的脸色如同吃了黄连一样, 苦涩发暗,若说大郎一家在的时候她故意阴风阵阵, 现在就是真的有苦难言,这媳妇进门前自己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悔意! 此时她抱着小七站在灶台前,声音是前两个儿媳妇从未听过的轻柔,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去的, “油温上来了,把菜倒进去。” “那盐巴你用手指捏一小撮就够了, 快翻炒…” 即便冯氏全都照着婆婆说的做, 可世上真有人做饭跟下毒一样! 好好的一盆茄子,硬是炒出来半生半熟水滋滋的, 那青菜豆腐汤一人一碗,几乎都没人动, 干啃了几个抹着大酱的豆面窝头, 田兆升带头离了饭桌。 看着一桌子的剩饭, 周氏一点都不喜,可想让自己动手做饭,那肯定更不可能! 冯氏慢腾腾的把碗里的剩饭都倒进潲水桶,六郎直接放下筷子就跑了, 他要去大哥家看看还有没有剩饭。 四郎回了自己的房间,从怀里掏出两颗鸡蛋,往桌子上的大碗里一磕, 五郎拎着铫子进来把门掩上,两人配合默契的一人搅鸡蛋一人冲水,很快兄弟俩一人喝了一碗蛋花汤! “四哥,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终于填饱肚子的五郎哀嚎一声! “我也不知道,谁能想到三嫂是这个样的啊!” 四郎摇头苦笑。 “你不是说羡慕三哥,也想找个这样的媳妇吗?” “你这混小子,我啥时候说过这话,” 四郎坚决不承认这话是自己说的,摇头道, “要娶妻还是得找大嫂二嫂这样勤快能干的。” 五郎点头, “像娘那样的也不错!” 四郎听五郎这话肃然起敬,果然兄弟多了啥眼光都有!若是五郎真娶个娘这种性子的,天哪!好吧,那时候自己应该分家了!还是别杞人忧天了! “去把毛毛娘俩接回来,哪有回娘家住这么长时间的,家都不要了!” 灶房里,周氏冷着脸骂二郎。 二郎乖乖赶着牛车去接人,连着两天跑了两趟才算接到人,回家后田兆升在饭桌前发了话, “你们妯娌俩一人煮一天饭,让二郎三郎给你们烧火。” 饥一天饱一天,可总算能吃上顿正常饭了,很快到了分家的日子,田树丛一家火速的搬到了新家。 田兆升背后教妻, “现在家里又少了三口人,你好好教三郎家的煮饭,饭菜做的精细些。” “可是小七现在离不得人!” 周氏不情愿道,十个月大的小子正是学走路的时候,一霎都离不了人。 “孩子我来看一会,你光嘴上教不行,手把手教吧!” 田兆升无奈道,自家是庄户日子,这三郎媳妇不好好学着做饭,以后三郎怎么办? 周氏只干了十天就再也忍不了了,她虽然现在懒,可也是当了婆婆有人支使的原因,年轻时干起活来手脚是麻利的,三郎家那慢条斯理的劲她真能气死,她不由的猜测亲家母不教这个女儿做事,莫不是眼不见心不烦?又或者是…望着院子里冯氏纤细的身影,周氏眼神冷冷的。 难得她脑筋灵光了一回,事情还真是如她猜的差不离,亲家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是个慢性子,人又被她惯的娇气,小时没觉得不对,大了想掰掰不过来了,好在当娘的硬是逼着女儿学了手绣活,她不是不想女儿嫁给大户人家有丫环伺候,可那种人家哪是好进的,女儿这性子去给人当小妾更是理由都不用找就打发了! 他们能挑选的,三郎是最合心意的了,不居长,人又壮实能干,家境在周围乡里也是拔尖的,所以冯氏爹娘想早点分家也是这个原因,分家了只两个年轻人过日子总好些,就是买个小丫环也用不了几贯钱。 谁想事情没有朝着他们想的方向发展,必须和这么大一家子人住一年,以自己打听到的周氏的性子,女儿可吃不消,可饭做好不容易,做坏还不简单吗… 周氏要好好想想这个儿媳妇该怎么办,决定回娘家找人商量商量去, 农女桂芝 第41节 “三郎家的也能烧熟饭了,你们先将就两天吧!” 她抱着小七回娘家了!娘家就隔了一条河,她都不用人送! 哪知冯氏也不是个傻的,婆婆走了她出门溜达了一圈,回来就道, “爹,我哥从京城回来了,捎信来让我回娘家一趟。” 田兆升直接一挥手,都走都走! 吃饭咋办?大郎二郎家的回来帮着烧! 这不好拒绝,而且妯娌俩轮着用不了几天,程氏正要点头,女儿却毛遂自荐, “爷爷,我娘害喜挺严重的,这饭我来烧好吗?” “你会烧饭吗?” “那当然,” 田桂芝站的笔挺挺的,自信的很, “爷爷你尝过味道就知道了!” 我得让那个奶奶回来心疼的再也不敢作妖!田桂芝心里发狠! 田树满待要说什么,被媳妇给拽了把衣袖,程氏对女儿做饭的手艺还是相信的,自家经常能吃到她忽然兴起做的菜,味道都好的很,而且她不是个吃亏的性子,若是不想干回来自己再去也不迟。 王氏听说婆婆和三郎媳妇都回娘家了,让她和大嫂回家帮着做饭,乐的在家里哈哈大笑,对于回老宅帮着做饭她并不排斥,没了自己最碍眼的两人,回去做饭省了自家粮食,有啥不乐意的! 轮到王氏那天做饭,她就一家人一起出现在老宅的灶房里,做完饭吃的饱饱的再回去。 桂芝可不想在这吃饭,她让小六叔帮着烧火,六郎也喜滋滋的同意了。 别看桂芝小,可她煮饭好吃着呢! 吃过桂芝踩着小板凳做的一顿早饭,田兆升就捋了捋胡子满意的点头,原来做饭也是有天分的啊! 时下家里有老人的都爱养几头羊,每天老人牵着去山上河边放羊,比养猪可省粮食了,所以不怪猪肉贵,毕竟猪是吃粮食的! 入秋以后,村子里杀羊的人家多了,田兆升看家里的荤腥少了,又去拎了块羊排回来,今天他去晚了,羊腿都被分光了,只得这羊排骨头多还有剩。 “桂芝,这羊肉你会烧吗?” “会的,就是爷爷你要帮我收拾一下。” “行,咋收拾你来说!” 田桂芝看到好的食材就心痒痒,这羊排可是真好啊!可惜厨具太少了,她在爷爷家翻找到了胡萝卜,决定做红烧羊排。 至于那一块羊肉,她翻了翻面缸,不错啊!这么多面粉!她眼睛骨碌一转,午饭和晚饭的食谱就出来了! 葱、姜、蒜,都备好,她又跑回自己家找了自己的大料、花椒、胡椒、草果、小茴香和一块老面引子。 “这面真不加豆面?” 六郎揉着面再三的问。 田桂芝切着葱姜蒜点头确认, “说不加就不加,今晚我们吃纯麦面包子!” 羊排焯水过后,大锅洗刷干净, “六叔,先小点火。” “好咧!” 六郎把火给调的正合适,桂芝看油热了,那麦芽糖撒到油锅里快速的翻炒, “中火” 六郎马上添了小把稻草,火头就窜了上来,桂芝眼看糖色出来了, “快小火!” 马上那火就掏了一半出来,盆里焯过水的羊排快速倒进锅里, “大点火。” ‘刺啦刺啦’ 香味飘了出来, “桂芝,这可真香!” 六郎站了起来,看着锅里泛着焦糖色的羊排,口水开始泛滥了! “等下会更香的。” 田桂芝快手往锅里倒酱油、米酒、葱姜蒜、大料,快速翻炒着,把这些材料的香味都炒了出来才添上水, “你看着锅开了就用小火慢慢炖着,我做上米饭,这红烧羊排配米饭才好吃!” 米饭的香味和羊肉的香味差不多出来,田桂芝用筷子戳戳羊肉快烂了把半盆子胡萝卜下进去,还扔进去了好多蒜瓣,小火煨着。 那边田兆升闻着香味带着几个儿子洗了手早早收了工, “五郎,搬坛子酒出来,今天咱们爷几个都喝两碗。” “好咧!” 五郎擦了把手就跑回堂屋从案几下抱出来一坛酒。 “爷爷,我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桂芝让六叔把火熄了,伸手解下围裙就要走。 “等等,” 田兆升喊住了她,找了个大碗亲自盛了满满一碗, “今天难得烧个羊肉,你带回去给家里也加个菜!” “谢谢爷爷!” 这么好的菜,田桂芝没有拒绝,端着碗就一溜小跑跑了。 田兆升和几个儿子吃的满嘴流油,从没想过这羊排会如此好吃, “爹,咱明天…不,后天再买一份羊排吧!” 六郎舔着手指头还没吃够呢! “行,后天一大早我就去买!” 几个儿子就都嘿嘿的乐着,吃完饭自觉的收拾锅碗瓢盆,那啃干净的羊排把大黑乐的直摇尾巴! 以为红烧羊排就很好吃了,谁知晚上的羊肉包子让他们都一个个在院子里走了很久才睡下,松软的包子皮,一口咬下去滋滋流油的羊肉馅, “爷爷,我这一锅蒸了两层,有四十二个包子,够明天早上再吃一顿的了!” 二婶给自己留了窝头当早饭,桂芝投桃报李给留了包子,也同样泡上一小盆爬豆和麦子,早饭煮起来会快很多。 可谁知第二天王氏打开碗柜,只有七个包子了,她用鸡蛋和面摊了十来张鸡蛋饼,反正婆婆不在家,那好吃的可劲的做,等那热过的包子自己吃了一个,直香的拍大腿,可算知道昨天爷五个为啥吃了将近三十个大包子了! 田兆升把自己的包子让给了孙子,只管低头吃稀饭,那羊肉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也是奇怪,那股大大的羊膻味咋都变香了呢! 第39章 心眼 各有算计 田桂芝和王氏都没想到这次周氏回娘家这么久, 她们哪里知道,接受了荼毒快个把月了, 这几天的好伙食把田兆升吃的都忘了去接媳妇了! 今天早饭过后,桂芝没急着回家,大木盆里又是一扇羊排,今天她决定做简单的清蒸和熬羊肉汤,她要把时间用来做点心吃。 毛毛今天也跑了过来,王氏自己不好意思蹭侄女做的饭,就把儿子打发了过来! “帮我打蛋!” 桂芝毫不客气的把筷子递给毛毛, “等下咱做点心吃!” 毛毛眼睛一亮, 乖乖的坐在桌子前打蛋液。 面粉、糖、盐, 一一加进蛋液里,六郎接过盆子使劲揉着面, 田兆升不放心他们仨,抽空过来探头一看, 三个孩子围着面板搓面团呢! “这是做什么?” “爷爷, 我炸麻花呢, 麻花耐放,你们干活饿了可以填填肚子。” “真是好孩子!” 田兆升听的身心舒泰。 “爷爷,奶奶哪天回来?” 毛毛这趟来还肩负着这个重任呢!桂芝也竖起了耳朵,这都第四天了, 娘家就隔了一条河,以前都是当天去当天回的,这次是咋了? “想奶奶了?” 田兆升更高兴了, “明天我就去接。” 毛毛扁扁嘴,待要说啥,被桂芝握住了他的小手, “毛毛你扭的这个太松了!再用力点!” 童言无忌,她担心毛毛下句话是‘我才不想她呢!’ 田桂芝炸了好多麻花,给毛毛和自己各自用包袱包了一份,锅里炸麻花的油盛到盆里放到锅台上,留着拿来炒个青菜,可不舍得浪费了。 三个灶眼一个都不得闲,一个煮上了羊骨头汤,一个蒸上羊排,做麻花的面留了一块出来,桂芝劲小还擀不了面,就揪了面片扔到了羊骨汤里。 清蒸羊排蘸着浓浓的蒜泥蘸水,一点都不油腻,再吃上一碗羊肉汤揪面片,吃的肚子暖洋洋的舒服。 夜里,三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媳妇了,可媳妇说娘不回来不要去接她,唉! 周氏在娘家乐不思蜀,她打定主意要让三郎媳妇独自做饭,却不知道自己前脚走人家也回娘家了,再一个是大侄子中了秀才,家里络绎不绝的来奉承的,把她高兴的以为是自己儿子中了秀才呢! 娘家大嫂是个精明人,她把三郎媳妇的事情说给她听,让帮着出个主意,大嫂对这个小姑子还算不错,自己儿子读书这个当姑姑的可没少贴补,当下就帮着出了个好主意。 周氏看见老头子来了也爱答不理的,田兆升把羊排放下喝了杯水就抱着小七先走了,他当年因为大郎的事和岳父家闹的很不愉快,后来每次除了过节有喜事都不在这吃饭,这次自然也是,他这一走弄的周氏只得背着包袱快跟上。 农女桂芝 第42节 “我想过了,回去就给三郎盖房子,年前就分出去!” 田兆升抱着小七闷头走,没吱声,周氏就知道当家的这是同意了,继续道, “四郎过了年也十五了,咱好好给寻摸个能干的媳妇,明年就把婚事给办了。” 田兆升终于开了口, “会不会太早了?” “给四郎找个大点的,女大三抱金砖,咱村里有几家不就是这样的,过的都不错!” “回去你得和四郎商量下,这婚事还得他同意才行。” “这我当然知道,省的以后过的好不好的来埋怨我们!” 周氏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 “三郎家的不是想早分家吗?我倒要看看分了家她要怎么过!” 还真以为自己需要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一个家是那么好当的! 周氏的好心情在到了家后荡然无存,打开碗柜看着纯麦面的馍馍,一点没有为儿媳妇来帮着做饭高兴,反倒是心里一颤悠,快步去翻开了面缸, “我不是才磨了一缸面吗?都去哪了?” 自己几天没在家这是进贼了吗? 几个儿子本来围着几天没见的娘挺热乎,一看娘那眼里冒起的怒火都立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外跑… 田兆升抱着小儿子坐在凳子上喝水,不以为意的道, “家里多少张口啊!你以后蒸馍馍少搀豆面,纯麦面的馍馍多好吃!” “好吃?” 周氏的火一下子飙升, “谁不知道纯麦面馍馍好吃,可麦面比豆面贵多少你不知道吗?” “咱家又不是吃不起…” 周氏气的没理他,手上又去掀开了米缸,还好还好!吃了面,米就省了,只是她刚松了点的心在打开油坛子后,不敢置信的趴到坛子边上, “这油呢?” 周氏站起来指着田兆升骂道, “被你们当水喝了?” “在这呢!” 这婆娘要发疯啊!田兆升一激灵站起来把灶台上半盆子炸麻花的油拉了过来, “炸点心用了些,这些还能炒菜!” 周氏真是眼睛都红了,又去翻了鸡蛋篮子,满满的一篮子鸡蛋都去哪了?这些日子天天还在下,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鸡蛋呢?” “煮了茶叶蛋,可真是好吃啊!” 田兆升抱着小七在腿上跳着,嘴里回味着那咸香味道,桂芝真是会琢磨着吃呢! 这个家能有现在的日子,那可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一离了自己,这就败家了!!可是大郎家都没在这吃饭,二郎一家子在这吃又是自己亲生的,她真是眼前一黑 “啊~~” 田兆升抱着吓的哇哇大哭的小七跑到了二弟家诉苦… 田桂芝在家听六叔绘声绘色母亲的怒火和痛心疾首,心里暗爽,不痛你就不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这样不! “奶奶知道我们做了两天羊排吗?” “不知道,我们都没有敢提的。” 六郎摇着头一脸怕怕的说道。 桂芝遗憾的一耸肩,嘴上却道, “可要好好保密,让她知道了可别给气出个好歹来。” “嗯,我们都不会说的,” 六郎狂点头,不过他的吃货属性开始萌芽了,留恋不舍的道, “桂芝,我还是好想吃那羊排啊!以后会不会都吃不到了!” “那羊排又不贵,你让爷爷买了来你自己烧不就行了?” “可我还没学会,你烧的时候我倒是都看了,可自己烧我怕烧不好。” 六郎没啥自信的道。 这还不好办吗!田桂芝大包大揽, “没事,改天我家买了羊排我教你,等你学会了,爷爷肯定给你买。” 六郎意会的点头, “那倒是,我爹也很喜欢吃羊排。” 至于学了以后会被当成家里做饭的主厨,也不知道他长大后会不会后悔。 冯氏在婆婆回家的第二天就等到了来接她的三郎,三郎一见她就说了个大好消息, “娘本来想麦收后有了粮食好给我们分家,后来想着年前分家也不错,就是这地得等麦收后才分。” “那无妨,反正我们也吃不了多少粮食。” 冯氏这心里别提多舒畅了,又被母亲在家反复叮嘱了些心眼,回来后明显的是有两样菜可以入口了。 冯氏坐在桌前听公婆夸赞这菜烧的不错,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端坐着,脸上笑容柔柔的,声音清脆悦耳, “我娘这两天在家好好教了我这个醋溜白菜和炖豆腐,爹、娘,我以后一定会多学几样拿手菜的。” 田兆升满意的点头,周氏却脸色沉了下来,这三郎媳妇什么意思?自己教了她那么多天一道菜没学会,回家四五天亲娘就教会了两道菜? 看着婆婆瞬间拉下来的黑脸,冯氏不安的看了眼三郎,三郎忙伸手给她挟了筷子菜,小声劝慰道, “你都忙活半天了,快多吃点。” 等收拾碗筷时,三郎小声的给母亲找补, “以前大嫂二嫂在家时,娘就经常黑着个脸,她脸色就这样,其实心里对你没啥,她一直都说很稀罕你的!” 真是和二郎一个娘教出来的,哄媳妇的话都一模一样,媳妇信不信呢?冯氏想起了母亲的话, “要让男人的心都在你身上,那可急不得…” 很快,田树满就收到了父亲让帮着三弟打茅草屋顶的活计,还听说了年前给三郎分家, “这样也好,我看爷爷年底那钱给我们还是不给!” 田桂芝小鼻子哼哼道,心里却腹谤,果然儿子多了也有个好处,眼看一个投资失败马上换一个,三叔可是奶奶最上心的儿子了!还怎么样呢?这样也好,心凉了一半,年底自家那分家的份子应该能见到钱了。 *** 不管家里怎么忙,赶集赶上头了的田树满哪集都不落下,更何况现在有了自己的驴车,田树根更是跟着赶毛驴搬东西都不用大哥插手了! 其实外公说的也没错,他们家那棵五十多年的山里果够一家人忙活一两个月,今年因为有那纸风车吸引孩子买糖葫芦,又有红果片卖了高价,一棵山里果见了比往年多一倍的铜钱,连长的磕碜的都不用切了晒干卖,可真是太省事了,相应的别人家的山里果就不是那么好卖! 又到了散集的时辰,深秋天冷,这散集的时间又提前了,各个摊主开始离了自己的位子扫货了,桂芝就瞄上了顶替小姨卖货摊位的两半筐山里果,眼看那摊主初来乍到卖不出去要挑回去,已经开始了大甩卖, “十文一斤山里果便宜卖唻!” “爹,我要把那两半筐山里果都买了!” “你还要做红果片?” 田树满猜测道。 “一半一半吧。” 现在天越来越冷,那红果能放好长时间,更何况那红果片,田树满没犹豫的就跟着女儿去付了钱,家里的果子已经卖的差不多的程山收着糖葫芦把子来女婿摊子上,就看见了堆出尖的一大筐山里果, “你买的?咋不早说,我给你留着!” “外公,你咋光想着卖自己的货?” 田桂芝歪着小脑袋看着他,眼露不解, “那红果片那么好卖,我这是收些回去做了来卖的。” 程山就望着那尖尖的山里果呆呆出了神,自己这榆木疙瘩脑袋呀! “桂芝,你看,这个坛子可以吗?” 田树根背上背着着两个手里抱着一个坛子跨了进来。 “这大小可以的,” 田桂芝站起来伸手帮着接下来, “树根叔,你试过漏不漏水了吗?” “试过了,腌咸菜的坛子大家都知道规矩的,一点水都不漏,你看着盖子也紧实,用黄泥可好泥了。” 田树根小心的把坛子堆到筐子里,拿稻草挤一挤,省的路上咣当碎了。 “行,那咱们收拾摊子吧,该回去了!” 田桂芝把零散的东西都往柳条筐子里收,等下父亲和树根叔两个担子正好挑到树林里停放的驴车上。 待收拾好转头, “咦?外公呢?” “那呢!” 田树满扬着下巴朝那边卖水果山货的摊子点了点。 程山正在那几个还剩少量的红果摊子前扫货呢! 农女桂芝 第43节 第40章 忙而有果 秋风萧瑟 秋风萧瑟, 杨柳树的落叶纷纷扬扬飘落到地面上,这条通往京城的驿道上来来往往的赶车的走路的人流车流不断, 奔跑在车流中的一辆驴车上传来爷俩的对话, “爹,说好了四五天,你可别明天就来啊!” “知道,你要学东西嘛!我五天后和你娘一起来接你。” 孙木匠手持着鞭子甩了个空响,朗声答应着女儿。 田家庄到了,孙木匠赶着驴车拐进了村里的小路,直到大侄子家门口, 孙晓红抱着一个包袱跳下了驴车, 清脆的声音就传进了院子, “桂芝, 我来啦!” 正在院子里摆弄毛线的桂芝惊喜的回头, “表姑, 姑爷爷。” 她放下手里的毛线, 迎了出去, 孙晓红却没如以往那样和她热情拥抱,而是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就往里跑,边跑边问, “表哥、表嫂、丽丽姐呢?” 秋风寒凉, 早晨坐在院子里体感已经不舒适了,程丽丽姐妹俩就坐在堂屋里互相配合着缠毛线,一人脚下一个提篮, 听到晓红的声音忙把手里的毛线往提篮里一放,程氏先往外张望了一眼,没看到姑姑的身影, “晓红,你娘没来吗?” “我娘这两天有点忙,等改天再过来。” 孙晓红举了举手里的包袱, “大嫂,我来住几天跟着丽丽姐学织羊毛衫。” “那我可高兴了,” 程丽丽笑着打开了西里间的门, “你来了咱仨个多热闹!” 上次三郎成亲,孙晓红在这住了两晚上,三个小姑娘已经有了同床之谊了! 田桂芝从驴车上搬下来几个长方形木盘子, “姑爷爷,我爹去山上砍竹子了,我等下去喊他。” “不用喊不用喊,” 孙木匠拴好缰绳,回头帮着把驴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 “你要的这个木托盘不错,我多做了几个给你爷爷和二爷爷送过去,中午也别做我的饭,我走到哪家吃哪家。” 最后这话是对着迎出门来的程氏说的,说完把托盘往堂屋桌子上一放,手里提留三个托盘就离开了。 他先去大哥家坐了坐,留下了两个,直说是给二郎一个,他也没想着在这吃饭,看大嫂那张黑脸,三郎媳妇看着笑的挺好看,但对于他这种经常出入京城的人来讲,这孩子眼里的不欢迎还是掩藏不住,这饭他如何吃的下去,喝了杯茶就提留着一个木托盘去了二哥家,谁想转头大哥也抱着小七来了, “我也跟着你沾光,咱仨好好喝两杯!” 田兆林能说啥,去灶房嘱咐媳妇多炒两个菜,还被媳妇翻了个大白眼,大哥这段时间没少来蹭饭,真让人说不出道不出的,郁闷!! *** 姑夫不在这吃午饭,程氏也就没张罗弄菜,又回了堂屋里和妹妹缠毛线球,桂芝已经一件白色羊毛衫穿上身了,据说很暖和,里面隔了一件贴身的细布衣服也不扎人,她还想要条毛线裤,自己这个当娘的哪能光让妹妹忙活,这不也跟着帮忙了。 “这羊毛线细算比来比棉花可便宜多了,粗鄙之物反正穿在里面也看不出来,咱们给自家人都织一件,若是好穿倒也多件衣衫替换。” “就依姐姐的,” 程丽丽两手撑着毛线顺着大姐的力道左晃右晃的, “我试过了,那毛衫很柔软,盖在手上暖烘烘的,桂芝说比夹袄暖和,倒也可能,那毛线裹在身上,不像棉衣撑哄着透风。” 院子里,孙晓红放下包袱就跑到桂芝旁边帮忙,看着笸箩里红通通的毛线,很是佩服, “桂芝,真没想到你还会染色!” “我也不知道效果咋样,等干了以后我要先洗一遍,说不定一过水这色就掉光了。” “不会的,” 孙晓红比她还有信心, “你看大舅刷的那红纸,一年在墙上风吹日晒的,到了年底还带点红色呢!” 希望是这样,反正桂芝是记得这红花饼是直染的,就是不知羊毛的锁色本领如何了。 “来,你拿着这头。” 桂芝低头从罐子里又挑出来一把,孙晓红忙伸手接着她竹竿上挑的头,两人一人一头把染料拧回了罐子里,然后铺到竹架的笸箩上, “表姑,你记得以后羊毛衫千万别用热水洗,洗了以后都要这样晾干,它和布料不一样。” “还有这么多道道?” 孙晓红学着她的样子把毛线往外抻抻摊开在笸箩上,觉得这趟自己真来对了。 “这毛线沾了水太重了,你到时候可以试一下。” 桂芝调皮的笑着。 孙晓红却不上当, “看你那坏笑,我才不试呢!” 快到晌午了,田树根先跑回了家牵了驴车出了门,西边山脚下粗大的竹竿已经拖下了山,这到村子里的路有驴车能省点力气也是好的,不多时,那青翠的毛竹竿就进了院子,靠墙竖了起来。 当家的回来了,灶房里饭香味也出来了,一锅的大米饭,奶白色的羊肉汤,肚子填满了,一上午的疲累都一扫而光。 田树根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歇歇,听着堂屋里叽叽喳喳讨论织毛衣的声音,低头掀了掀自己的外衫,里面是一件大嫂给改的薄夹袄,还有大嫂说的给他和妹妹也织一件羊毛衫,可他也知道这羊毛线好纺,织成衣衫却颇费功夫,要轮到自己,明年春天都不一定。 田桂芝估摸着时间,跑了出来翻毛线,田树根忙跟过去, “桂芝,这个织毛衣我能学吗?” 桂芝听了一乐,她可没少听说‘男朋友织毛衣比自己还给力,自闭了!’的话,当下大力点头, “可以呀,只要你学的会就行,反正那竹针都是你磨的。” 桂芝也没想着靠这个赚钱,因为太费功夫了,自己收羊毛、纺线,再织了去卖,没啥意思,再说这个织毛衣就是一层窗户纸,没有保密的条件。 晚饭早早吃了,留田树满收拾碗筷喂鸡和狗,这些人呼啦啦都把桌子上铺上了毛线开始了织毛衣大学堂。 然后田桂芝发现了一个织毛衣的天才,树根叔不但上手快,还学会了扭花! “小姨,你看!” 她指着那朵麻花给小姨看, “树根叔都会织出朵麻花来,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嘁!” 程丽丽不屑道, “他这明明是织错针了!” 说着还朝着田树根翻了个白眼,错了不知道抽针倒回去吗?还继续织! 田树根喏喏的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不知该说啥好了,他确实是织错了,可油灯昏暗,他隔了三行才发现,又给扭了回去,但是桂芝说的总没错,还真像朵花,就是自己被夸的脸上有点发烧。 “小姨,你想啊!” 桂芝指着那朵花开始忽悠, “这一朵花看着单调,那假如一排的花呢?就像绣花一样…” 程丽丽一把把那错针给拿到了近前,这新手都是从织围巾开始,窄窄的来回捯饬最适合练手,只见她接着那针继续往上织,很快在上面又扭了一针,两刻钟后,她看着那扭来扭去的麻花沉思半晌,把围巾一卷扔还给了田树根, “你继续织平针吧,别再织错了。” 田树根对丽丽师傅直点头,接过来老老实实继续捯饬,从这以后,每晚田树根自己的房间油灯都会亮很晚,他先给妹妹织了一件,第二件才是自己的,羊毛衫一上身,柔软又有弹性,裹紧了四处透风的衣衫,真暖和,往年一到深秋他们兄妹俩的鼻涕就流个不停,今年都没了,再等着羊毛裤穿上,他想就是没有棉衣这个冬天都不难过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那长方形的浅浅的木托盘一到,有了更好的工具,红果片就要做起来了。 小毛驴带上了眼罩,身上绑着磨杆开始绕着磨盘转圈圈,红果的汁液顺着磨盘流进了大木盆里,院子里摆了一个木架子,上面已经摆了一层木托盘,孙晓红坐在桌子前盯着父亲刻好的标线严格把着关, “停!” 田树根手里的瓢立马提起,这一盘子又好了,孙晓红端了起来放到了竹竿架子上晾晒着。 灶房里,田桂芝和小姨在做新花样,那三个咸菜坛子都用热水烫洗过,已经晾干放在了灶台上,锅里煮好的糖水,加上挑选出来的齐整的山里果翻滚着就被程丽丽舀进了坛子里, “好了!” 田桂芝看着快到瓶口了,忙喊停,自己把盖子迅速盖上,她记得要为了防止果子败坏,需要在坛子里形成一定的真空状态,八十度的温度必须达到。 很快三个坛子就装满了,从外面摸起来滚烫滚烫的。 “树根叔,” 田桂芝朝外喊了一嗓子, “来帮我封罐子!” “来了!” 田树根拎进来一个竹筐,拿着瓦刀用和好的黄泥小心的把三个坛子糊的严严实实的,随后垫着抹布抱到了墙角里。 那边程丽丽把锅里剩下的山里红果子搅了搅,问桂芝, “这些咋办?” “分分吃了!” 田桂芝找出来筷子碗,按人头数每人分了六个,锅里的糖水都分的很匀乎。 变暗色的红果子在糖水里浮浮沉沉,盛到碗里没多会就凉透了,吃起来却别有一番味道,若说红果片吃多了还有点腻,这带着汤水却让人意犹未尽,大家伙一人端一个碗都吃的甜滋滋的, “其实这样就很好吃了,干嘛还要封坛子里啊!” 直接这样拎出去卖也好卖的吧,有点像那蜜糖水。 “没有最好吃只有更好吃,” 田桂芝品着酸甜的山楂水神秘一笑, 农女桂芝 第44节 “过几天你们就知道啦!” 在她尝来,那还是窖藏一段时间的罐头才更有味道,沉淀下来的甜味酸味更融入更缠绵。 第41章 贵公子 进京 深秋的大集, 多了很多陌生面孔,南来的北往的行商, 都想赶在入冬前大赚一笔,那保暖的棉花是最好卖的,虽然吧它很贵! 两辆板车靠到一起,上面是一个个打开的麻布包,露出雪白的棉花,摊子里面是两个中年汉子,这应该是行商的买卖,田桂芝掂着脚尖摸了那棉花一把, 她旁边来了两个妇人, “大兄弟,这棉花多少钱一斤?” “一百二十文。” 桂芝听着那价钱都要星星眼, 待到姐我良田千顷在手,非种它个百八十亩不可, 现在嘛, 还是买现成的吧! 和这边棉花摊子靠近的摊子上挂了一排闪着珍珠光泽的棉兜, 田桂芝摸了把最外面的样品,软、真软, “这棉兜多少钱一斤?” “一百五十文。” 摊主是一对夫妻,这明显是附近的村民组合, 现在没啥买卖,对着桂芝这个小丫头也很有耐心, “我们村子都是养蚕的, 这柞蚕丝比桑蚕丝是差了些,但是价钱要划算很多,和那些南方来的棉花比更软和, 做棉被棉衣正合适。” 桂芝摸摸背上今天赶集又加上的小背心,那还是晓红表姑去年给自己做的,现在她才摸出来里面竟然是蚕丝!看来现今这个棉的品种有点多啊! 怪不得自己在周围没见到有人家种棉花,棉衣棉被也没少见,却原来大部分此棉非彼棉。 她脑筋一转又倒回去那棉花摊子,掂着脚尖朝里连喊带招手, “大爷,你这棉花籽有的卖吗?” 见是个小丫头,那汉子抬头不耐烦的回了一嗓子, “没有!” 田桂芝转了一圈空着双手回了自家摊位上,已经在上买卖了,有了劈竹丝的利器,父亲进京几趟也开了窍,那太精美的以他的手艺做不来,可他可以走小巧路线,小巧的果盘、笸箩、提篮,不光有圆的也有方的,偶有几根青色竹皮点缀其中,很招人眼球。 田桂芝把自家摊子挪出来很小的一个位子,一个竹筐倒扣着做底,上面的木托盘一层一层的摞起来,软软的细麻布盖着,露出一角粉红色的红果片,看起来干净又可口。 马扎旁边竹篮子里有一沓方正的淡黄色的纸,还有一扎细细的麻绳,这都是学的药铺子行头,田桂芝低头把小秤放到趁手的位置,就觉前面一黑,这是来了顾客,抬头面露惊喜, “军爷!” 面前站着的竟然是帮过几次的郑军爷,她忙把最上面的一盘红果片端起来往前一递, “昨天才做的,您尝尝!” 郑少勇好笑的看这满身都是眼的丫头,低头在旁边那试吃的小盘子里捻了两片扔到嘴里, “这红果片怎么是你在卖了?” “现在红果少了不值当再摆个摊子,” 田桂芝笑眯眯的,小算盘打的毫不掩饰。 “给我称两斤。” “好咧!” 桂芝脆生生的应道,快手的给一斤一份称了两包,接过铜钱数了数又给退回去两个, “我这红果按斤称三十二文一斤,按两称两文一两。” 接过退回的铜钱,郑少勇点点头离开,心里感叹果然商人无不精明!这么小的孩子数钱那利落劲比自己都强。 这两个月红果片已经卖出了些名声,大部分都是前几集来买过的熟客,站在摊子前都不客气的拿着盘子里试吃的边边,酸酸甜甜的,吃了还想吃,一个妇人嘴巴不停的道, “给我称五两。” 说着掏出十文钱。 接过钱颠了颠,那个数和真假就都入了田桂芝的眼,扔到脚边的小罐子里,她先拿一张纸铺到秤上,又拿着竹夹子利索的夹起红果片上称, “大娘,你看这称给你高高的。” 那妇人嘴上说着, “大娘放心你的秤,你这丫头实诚。” 身子还是探过来望了一眼,桂芝卡着秤星给她看,一松手那秤砣就滑到了里面,秤给的可高了。 大娘的眼里都是满意,桂芝就放下秤开始包起来,用麻绳一扎递给大娘,顺便嘱咐了句, “大娘你要嘱咐家里的孩子,这个临睡前不能吃,吃完了一定要漱口。” “为啥?” 异口同声的疑惑。 田桂芝小脸板板正正的,口齿清晰的解释道, “为了牙齿好,所有的甜食都不要临睡前吃,牙齿会长虫子!” “竟然是因为它?” 后面一个妇人惊呼道, “我说我家那皮小子怎么害牙痛,我看他那颗牙都黑了,原来是被糖给吃了!” 随之此起彼伏的声音议论道, “我婆婆也爱吃个甜的,她才四十岁,一口牙都掉的差不多了,原来是它给害的?” “天哪,我都没往这方面想,还把糖稀罕的不得了。” “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了,” 田桂芝苦笑,这咋还闻糖色变了, “我娘牙齿有次疼的脸都肿了,大夫说她习惯不好,连着两天用盐水漱口才消下去,从此以后她都是早晚用青盐漱口的!” 远在家里看家的程氏就这样被牙疼了一回。 “是这个理,” 两个妇人连连点头, “我习惯早晚用杨柳枝蘸点青盐刷牙,不然嘴里老感觉有味道。” “我也是,睡前不漱口睡不踏实。” “你看吧,这才是你们牙齿好的原因。” 田桂芝看她们齐整的白牙,忙迎合着说道, “只要睡前和起床都刷牙那牙肯定好着呢!” “你这个小姑娘心眼真好,” 那妇人接过红果片连声夸赞, “我回去以后就照着做,那皮小子再懒的漱口非打的他屁股开花不可!” 随着这两个妇人的离开,后面的买卖更好了,在这消息闭塞的时代,你要想做好买卖,第一步的口碑必须要打出去,田家庄的这父女俩经过半年的经营,在这集市上已经有了些许名声了! *** 不觉间,就进了腊月, 夜幕拉开,田树满家的堂屋大门紧闭,门缝里透出些亮光,屋里点着炭火盆,桌子中间点了两个油灯,周围坐满了人,个个手头都忙的很,快要过年了,这一个月做买卖就跟捡钱一样,能不抓住机会嘛! “爹,我有个想法,” 田桂芝放下手中的刻刀,抬头认真道, “咱腊月的集分开赶吧,让树根叔跟着二爷爷的牛车赶驿站旁边的集,咱们去京城,那边天天都是集,我们两边都去卖红纸、剪纸和年画!” “可树根会不会小了点,我不放心啊!” 田树根过了年才十一岁,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有自己带着可以,没大人跟着怕被人欺负。 “大哥,我想去赶集!” 田树根却不怕,他只觉得桂芝的主意太棒了! “要不我和他一起去吧,我现在也挺会卖货的了!” 程丽丽手里捯饬着竹针,很是不谦虚抬头看着姐夫自荐。 “爹,没事的,这到了年底,京里会派更多的禁军到处巡查的,谁都不想过年惹事。” 想想自己第一次赶集,周围赶集的有老有少,田树满看看树根这半年结实不少的身板, “行吧,驿站这边的集不是那些野集,总有官兵在那震着,你们俩人看事情不好把东西扔了都没啥,可千万别为了钱意气用事。” 满打满算年前也就三个集,大年三十都不赶集,但是二十八二十九那两天却都是集,到时候自己也回来了,只赶两个集应该也没啥。 *** 田树满赶着驴车又找了村里的三爷爷作伴,冬天农闲季节他经常带着儿子去京里找些修补院墙花园的活干,要过年了,那些小户人家都会修葺下房子,这次他的驴车上拉了一车编好的茅草,都是跟树满学的菱形的编法, “京城住茅草屋的人家也不少,上个月那场大雪京城也有不少人家塌了屋顶,有两家夏天我给换的屋顶一点事都没有,周围邻居都纷纷和我定了全换成这种。” 田兆河看桂芝在那打量茅草就解释道。 “那挺好的,这茅草的结实数也不比那瓦房差了。” 想想上个月那场大雪,确实是桂芝出生以来所见的最大雪了,那雪都到没过她的膝盖,一家人三天都没出院子,田家庄都塌了不少房子,却没想到京城也是如此,若是这茅草屋顶真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减少人员伤亡,也是大功德一件。 寒冬腊月赶驴车可不是个轻省活,田树满一身的厚棉衣,头上带了个羊皮帽子,身上批了一身蓑衣,赶着驴车。 到了京城,田桂芝从裹得紧紧的被子里钻了出来。 驴车先停在了李记杂货铺。 正巧李云石也在,他收下了年前的最后一批荷灯,这位田兄弟确实是个脑子灵光的,这荷灯的颜色越来越多彩,点上烛火更显得缥缈氤氲,连带着自己铺子的生意光顾的小娘子都多了,还是小娘子们花钱最大方啊。 “李兄,这是我自己画的门神,马上要过年了,送你一副贴这铺子上吧。” 田树满把自己装画纸儿的篓子打开,拿出来自己早准备好的一副门神,是时下京里贵人最喜欢的,李云石不以为意,却在那副画纸儿打开后看直了眼,自己早该想到的,只以为这位田兄弟擅做灯笼,却原来这才是人家的拿手! 农女桂芝 第45节 接过画纸儿他端详良久,踱着步子来到铺子后门, “沅儿,你不是喜欢画吗?” 李云石在门口朝里面招呼了一声, “你来看这门神画的可特别?” 不多时,门外响起清浅的脚步声,掀开门帘走进来一道光,肤白如玉,偏又眉眼俊美,气质冷然,通身的优雅贵气,李云石一贯的大嗓门都软和了下来,对着长子笑成了慈父, “过来见过我和你提过的擅做荷灯的田叔,却原来你喜欢的那画纸儿也是他画的。” 转头对着田树满他自得的眉毛都要飞起来, “这是我的长子李沅。” 他的沅儿可是京里闻名的少年公子呢,哪个不说他好命,上有有权的老子,下有俊逸聪敏的儿子。 李沅面对田树满长施一礼,笑容淡然又疏离, “见过田叔!” 这就是贵家公子的范啊!田树满心里委实好艳羡,忙回了一礼, “见过小郎君。” 田桂芝自从这人进了铺子,就感觉整个铺子都亮了起来,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最最俊美的人儿了!可惜是个男的!若是女的自己就可以厚着脸皮上前套近乎,说不得还能摸到女神… 察觉到炙热的目光,李沅眼神瞟了过来,桂芝立马挺了挺后背,嘴角一扯,露出甜甜的笑容, “小哥哥好!” 这难道是乡下时兴的打招呼方式?李沅淡笑点头, “大妹妹好!” 桂芝脸上的笑一僵,摔,这不能好了! 看这父子如此喜欢自己的画纸儿,田树满把自己这次带来的年画全都摆出来给李云石父子观摩,这种民俗野趣的画法独树一帜,用色大胆热烈,对于水墨画擅长的人来说别有一番味道,李沅挨着看了一遍,最后把自己看中的一张仔细卷了起来, “父亲,这幅我带回去细细观摩,你把钱给田叔!” “哎呀,小孩子喜欢就拿着,” 田树满哪肯要钱,把掌柜多给的铜钱都推了回去, “他喊我一声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云石就笑着对掌柜的点了头,这位田兄弟做事可一点都不乡下,不错!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出了李记杂货铺,田树满看着闷头爬上驴车的女儿小嘴巴撅的老高,好笑的问道。 “爹,我觉得我也挺天才的,可你从没那么夸过我。” “那人家不是外人嘛!” 田树满被女儿逗得直乐, “我得捧着人家!” “哼!” 桂芝小鼻子一哼,往空了一半的驴车里一坐,催促道, “走了啦!” 田树满闷笑着走到驴车前头,解了缰绳往铺子后面的胡同走去,这荷灯一卸,驴车上的东西就没那么占地方了,到了舅舅家也省的挤巴。 第42章 却非善地 杜明辉看着自己碗里 杜明辉看着自己碗里的暗红色汤水和漂在里面的几颗明显变了色的红果, 周围一圈对着自己微笑的家人,拿汤匙无意识的搅了两下, 心里暗忖:这腌了两个多月的红果,是酸还是咸呢? “舅爷爷,你快吃啊!可甜可甜了!” 桂芝不是很理解舅爷爷的犹豫,在旁边催促道。 她一说周围的大人都齐齐点头,口水都泛滥了,是真的好甜啊! 这一点头,杜明辉更犹豫了,自从到了大理寺之后, 他的警惕心强了不少, 总感觉一家子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热闹,可不吃的话, 这又是孩子的一番心意,想着自己这个长辈不能打击孩子的孝心, 他小心的舀了一匙子, 先放到鼻子边闻闻, 没有那股冲鼻的酸味,随之小心的抿了一口, “哇!” 他的眼睛瞬间一亮,紧跟着快速捞了一大匙子入了口, 那沁人心脾的甜爽直入了脾胃。 “真的好甜!” 意犹未尽的回味着味道,他看着空空的碗底, “还有吗?再给我盛一碗。” “有是还有, 不过舅奶奶收起来了。” 田桂芝小手一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啦! 舅奶奶李氏笑着走过来把他的碗一收, “菜都烧好了,这天冷, 你们爷几个喝两杯酒暖暖身子。” 过日子的她哪舍得这么好的东西一顿给吃了,起身带着两个儿媳妇开始张罗晚饭了。 下午已经睡了一觉的田树满把自己的摆摊计划跟舅舅一一述说,杜明辉翻看了大郎的剪纸,底下有几张大的让他小心翼翼的拿起摆到案几上细细查看,一叶一花都有疏有密,配上方正的大字,精美又喜气,都能裱起来当幅画挂着了。 “舅舅,这几个样式是桂芝帮我想的,我以前也没想过这窗花可以如此繁复,我在反面画上图案,大部分都要用小刻刀来抠,却比以前的精细了很多,却不知这种好卖不?” “在京城东西不怕贵,你这走个奇巧路子也算不错,至于好不好卖,反正就这几张,试试也无妨!” 田桂芝在旁听的直点头,她真的觉得舅爷爷是一个很好的长者,擅于鼓励晚辈,看来自己两个表叔确实属于没啥读书天赋的了,今年秋闱两人都一无所获,也不知何时能中个秀才,据她所知此时的秀才还是很好中的。 因为要早起摆地摊,杜薇薇也没拉着桂芝多说话,只把大表嫂给自己织的羊毛衫放到床边摸了好久,心里有无数的问号,却辗转几次看着睡的呼呼的桂芝忍住了要捏鼻子的手。 第二日一大早,杜明辉拎着个小罐子去了大理寺衙门,一进了衙门,就看到早来一步的同僚, “赵大人早!” “杜大人早!” 那赵大人一眼看到了他手里的小罐子,迈着虎步走了过来压低声音提醒道, “你这胆子可不小啊!几位大人可都在呢!” “这是偶然得一甜食,带来给诸位同僚尝个新鲜。” 杜明辉同样低声道,却没想到今日下朝如此早吗? 赵大人一听甜食就是眼睛一亮,那小罐子转眼就易了手, “我却不信这京城还有我没吃过的甜食!” 大理寺衙门有热水有点心,碗筷也有现成的,往日经常有大人带些小吃食来分享,只是今日这杜大人忒小气了点,一人两颗红果子,真是不够意思! 看着少卿大人和周围同僚谴责的眼神,杜明辉有瞬间的后悔,早知道不带了。 “杜大人,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六岁小孙孙,都好个甜食,这红果子你哪里买来的可别藏着掖着啊!” “杜大人,我家小女过几日要行及笄礼,这寒冬腊月可没啥新鲜的果子之类的,你看…” 杜明辉心里暗骂:一群凑不要脸! *** 即便还是摆地摊,可京里的集市就是给了田桂芝一种精品街市的感觉,一天的摊位费竟然要十文? 被小管事指着位置放下挑子后,田树满马上掏钱,脸上不可避免的露出了几分肉痛的神色, “卖菜的、柴火的那边只要五文,你们这摊子大一倍,自然摊位费也要多一倍。” 收摊位费的小管事颠着铜板,眼神斜晲着乡下来的土包子,看在他们交钱痛快的份上多说了两句。 田树满看了周围一眼,打听道, “我们要在这摆半个月的摊子,这摊位不会每天都变吧?” 那小管事一听从后腰上掏出来一个木牌,翻出来一个一旬的牌子, “押金十文,等你不租了到那边小屋里退钱。” 田树满又掏了八文钱把木片片换了个大的木牌,这个倒是好带,直接挂了腰上,他哈着腰送走那小管事,回头和女儿把摊子支了起来,先往地上滚了一个方正的草帘子挡一挡地上的寒气,才打开担子往外摆货,往外搬红纸的时候想这一包五刀都抱出来,却在拿第二刀的时候被女儿拦住了, “爹,咱这红纸一刀一刀的往外拿,省的拿的多了出来招眼。” 田树满意会的把手里的红纸放了回去,又拿起几根只有三尺长的竹竿往四周的边角上用锤子打了下去,打开两卷草帘子靠着竹竿滚着展开,那麻绳绑到竹竿上,这三尺高的帘子既能让他们父女俩坐在里面不那么冷,又不遮挡赶集人的目光,他们要在这集市待半个月,若是受了风寒赚这点钱就不划算了。 田树满的这一举动立马把左右前后的邻居招了过来,这都是常年赶集的,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可是管事不允许这样搭帘子?” 田树满有点忐忑,不知道京里摆摊子是不是规矩大,难道连这草帘子也不给围? 一个胡须及胸的老汉摇着头笑呵呵的, “你这法子不错,我们这是来跟着学呢!” “是啊!这大冷天的赶集我都不敢坐,我这老寒腿可受罪了,光想着多穿衣服,却忘了这草帘子。” “这都是我闺女想出来的,” 田树满拍拍自己的腿,大大方方的毫不避讳, “我这腿脚不好,她说什么血什么不足的更容易受寒,就想出来这法子。” 几人齐齐看了那乖巧的整理着摊子的小娘子,一身穿的跟个面团似的,乌溜溜的眼睛咋看咋聪慧,纷纷露出羡慕之色, “你这福气都在后头呢!” 一个头发花白的爷爷转到了摊子前摸了把红纸后手掌翻过来伸到眼前看了一眼,这红色挺牢的, “小丫头,你这红纸多少钱一张?” “十三文一张,两张送一个小的‘福’字剪纸…” 田桂芝说着价钱仔细观察了这人的脸色,父亲打听过京城铺子里这红纸卖十三文一张,不知自己这搭头能吸引人不? 农女桂芝 第46节 “咱这也是邻居了,今天我先给你开个张,给我来两张吧。” 自家孙子那字写的不错,过年贴几张对联也好显摆一下,你家有好闺女,咱家也有好孙子哪。 “爷爷,这开张买卖我就送个大的‘福’字给你!” 田桂芝立马高兴的揽了买卖,还附赠了个大优惠。 “哈哈,果然是吃这碗饭的!” 大爷接过小丫头卷好的红纸,乐坏了。 随着买卖的开张,赶集的人多了起来,桂芝经常拿篮子里的湿布给父亲和自己擦下手,这红纸捻多了指头都成红通通的了。 京城里识货的人果然多,父亲的画纸儿和剪纸在这里好卖的很,桂芝发现有几张是被隐藏的大佬穿着不显眼的常服给买走的,为啥那么肯定呢? “五十文?” 你听这音调的不可思议那绝对是觉得太便宜了,那掏钱的速度贼快,都不还价的。 “这窗花剪的跟幅画一样,可得下不少功夫,这门笺也不错,一样给我来十张…不二十张吧。” “大娘,你要的都是最贵的那种,十文一张,总共四百文。” 听摊主说了价钱,她身后的小丫环忙上前掏出一个荷包付钱,田树满接过女儿拿来的‘吉祥如意’的剪纸,一起卷了起来, “过年了,也给大娘送个祝福。” “托福托福。” 那妇人喜滋滋的接过来,虽然这送的剪纸不如自己挑的好,但是好口彩啊! 尽管周围那草帘子遮挡了一部分人的眼睛,田桂芝也做了很多的遮掩,可人流量无法掩盖,这红纸又是两张三张的买,两刀纸就得七八十个人在摊子前驻足了,就有人惦记上了这新来的瘸子。 田桂芝看着沉沉的钱罐子心里也沉沉的,看天色还未到午时呢,就凑到父亲耳边道, “爹,我们今天早点收摊吧!” 田树满心里正在算着进了多少账,一时高兴的未理解女儿的意思, “这还未到晌午呢!” “爹,你等下悄悄的看一眼右手方向。” 桂芝蹲下身,在摊子下面把罐子里的铜钱装到钱袋里,罐子里扔进去两块石头,晃一晃,还是铜钱撞击的声音才放心。 田树满装作整理草帘子,往女儿说的小心的一瞄,吓的心里一咯噔… 集市的角上用木板围着一个混沌摊子,三个泼皮围坐一桌,其中一个正朝着自己摊子的方向,隔的那么远他都能感觉到眼里的阴狠和贪婪… 京城真的非善地啊!田树满瞬间后悔无比,自己不该来摆摊子的! “爹,等下咱走这条人多的路,第一目标李记杂货铺…” 田树满迅速顺着女儿的思路抬头看向李记杂货铺的方向,他们这次进京纯粹是卖红纸,现在剩的也就两刀多点,至于那剪纸和画纸儿直接忽略不计, “爹,等下若是他们真上来抢你就把这罐子扔了,咱先回去再说其他。” “好!” 田树满直点头,他殷殷的嘱咐女儿, “桂芝,等下若是真有人追上来了,你千万别管我,只管跑去喊官差来!” 田桂芝苦笑,敢在这里打主意的人,怎么会畏惧官差!只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她眼睛扫视着赶集的人群,若是能找个护驾的就好了… 第43章 遇险 连续的雪天 连续的雪天、阴天即便有炭火盆烤着也让人蔫蔫的, 明晃晃的太阳天更显得格外让人舒适,这两天的晌午时分, 张骐就爱带着两个护卫到外面晃晃,他正是贪玩的年纪,也好吃些新鲜吃食,不由的就又晃到了集市上。 而此时赶集的人流却散去了很多,都是附近的居民到了饭点回家张罗饭了,集市显得冷清了很多,不然桂芝也不会发现那不怀好意的眼神。 少年人有侠气也有虎气,在这京城, 还得是贵人的少年为最佳, 田桂芝左瞄右瞄,终于找到了最大可能打抱不平的人选, 那大咧咧悠然自得的步伐,腰上别了一根长棍, 说明最起码也得会舞两把棍子, 关键是后面的两个护卫腰上挎刀!这是妥妥的官家子弟!而更幸运的是, 他现在就走在自己摊子前面的道上,而去的方向和自己顺路! “爹,我们先跟在那位公子后面,若是那些人不动便罢, 动了咱就跑那公子前边…” 在心里对那位公子说声抱歉了,田桂芝率先背起自己的小背篓站了起来。 田树满紧跟其后,他把装铜钱的罐子往灰扑扑的蒲包里一装, 两边的绳子一拽,这蒲包拎到了手里一点都不显眼,这是他们最近赶集买卖多了后养成的新习惯, 收钱时都是扔进脚边的小罐子里,再趁人不注意时装到钱袋子里一部分,这罐子再用蒲包包一下,算是狡兔三窟了! 他们一离开摊子,那边馄饨摊子上坐着的三个泼皮立马站了起来, “那瘸子竟然走了!” “赚了钱想溜,哪那么容易!” “追!” 看着三个泼皮从自己摊子前大步跨过,那些老赶集的人都低头叹息了一声,这初来乍到的父女俩怕是要吃个大亏啊! 这边都是卖手工做的物品类,张骐从那边吃食摊子走过来就准备返家了,回去晚了母亲又要唠叨,下午还有两位先生给自己讲课,他不由的加快了步子,却听到后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不由的往旁边一靠,想着给有急事的人让路,谁知这跑过去的人却有些奇怪。 一个小丫头,一个瘸子,先后背着背篓跑过,谁知这还没完,‘咚咚咚’更加急促大力的奔跑声,他不由的侧头,瞳孔微缩,自己这是碰到了… 一切仿佛在电光石火之间,田树满感觉到后面的人追了上来,他心里再无侥幸,这是要明抢啊!他只感觉一股大力撞上了自己的胳膊,他手上一松那绳子就离了手,想着趁势快跑,却不妨脚下一个趔趄,心里苦笑,自己这条腿啊… 田桂芝以为自己能做到先逃走喊官差来,可父亲摔倒在地的声音让她迅速回了头,有的人真的是心里的恶一点都不遮掩,明明钱罐子已经抢到了手,看着摔倒在地的人竟然还踢了一脚,她恨得睚眦欲裂。 张骐没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竟有如此恶人,一时怒从心头起,腰上别着的长棍转瞬就敲到了那踢人的腿上, “啪” 那泼皮给一棍子打倒在地,张骐一脚踩到那人欲撑起的手上,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然敢明抢!今日定让你们看看小爷的厉害!” 田桂芝趁机蹲下身抓住父亲的胳膊,担心的问道, “爹,你没事吧!” “我没事,” 田树满一手撑地坐了起来,他刚才摔倒都怪自己腿脚不好,他牢记着女儿的话,破财免灾,那人抢罐子自己就松了手,可就那个力道都让他闪倒了,刚要起来却被她满手的鲜血给吓了一跳, “桂芝,你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 她悄悄的把竹签子往袖子里藏了藏, “可能不小心蹭破了皮,爹,我扶你起来。” 田树满一手撑着地一手被女儿搀着慢慢站了起来,那泼皮三人已经被那小公子的两个护卫给制住了,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施了一礼, “多谢这位小郎君仗义相助!” 张骐很是自得的回头,这一照面不要紧,他惊喜道, “怎么是你们?” “敢问小郎君是?” 田树满惊魂未定,实在想不起这少年是谁,但是还真的面善。 桂芝也投过来疑惑的目光,京里她才来过两次,真的是没有认识的人啊! 张骐的眼睛盯着田桂芝的时间略久,久的她脑海里的线团越来越乱,看她眼神里越来越迷茫,张骐挑了挑眉提醒道, “田里正。” “啊?你是…” 田桂芝沾着血迹的手抖啊抖的,张骐一看她沾血的手掌就皱了眉头,脑子里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他以为对方会翻旧账,或者是对自己相助感激涕零,万万没想到这丑丫头却说了句, “你咋瘦成这样了!” 这都什么话,谁知接下来的话更过分, “我知道了!练武练瘦的!果然人要吃一堑长一智。” 田桂芝在知道这少年是谁后心里立即大定,今天这关过了,她没在意张骐的喷火眼神,而是把目光转到了那三个泼皮身上,这三个人该怎么处理? ‘这两拨人竟然还认识?’ 那带头的三角眼汉子一听这熟络劲就知道不好,努力往那小公子身前探了探身子,谄媚的求饶道, “这位小郎君,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有眼无珠伤了您的熟人,你看我们也是京里的老户了,咱们私了如何,我们把这钱罐子还给这位大哥…” “想的美!” 张骐一掌把凑到近前的泼皮推开,这等腌臜货决不能轻饶,不然自己离开后这俩父女还得遭殃,对着两名护卫一点头, “带到衙门里去!” 田树满低头看了一眼女儿,桂芝朝他一点头,她已经听说这位张二公子的父亲现在已经官居五品,除非这几个泼皮背后有强大的主子,不然这次肯定要坐牢的,既然已经不能善了,自己就要拿出狠劲,不然京城这块地以后自己进不来! “爹,等下到衙门就告他抢劫!” 桂芝小声道。 “嗯!” 田树满知道朝廷律法对抢劫是按强盗量刑的,他们打了人又确实抢了自己的钱罐子,想起舅舅教自己的一些案子,他脑筋迅速动了起来。 ‘京兆府’ 这是统管京城和周围乡镇的衙门,那三个泼皮被推搡着进了大堂,一脸无所谓,那堂上的捕快哪个不是眼熟之人,被当扒手抓住过又不是一次了,这里熟的地上哪块砖是松的都知道! 田桂芝跪在冰冷的青砖上,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还好还好,自己一身的棉衣够暖和!’ 几乎与此同时,翰林院和大理寺门口都跑来了搬救兵的人,京城官府衙门都集中在内城,京兆府后堂很快就迎来了大理寺少卿和翰林院学士大人。 那伙泼皮可不是只有三个人,他们只是京里‘青牙帮’的三个小喽啰而已,随着三人进了衙门,他们的带头大哥袁青收到消息就带着两个兄弟到了衙门门口,这次是哪个不长眼的嫌命长了呢?不如来看看好戏! “大哥,那多事的是张翰林家小公子!” 风帽下的袁青冷哼了声,上次捡回来一条命还不长记性! 随着升堂的鼓声响起,权知京兆尹吴大人迈着官步威严的坐在大堂上, “堂下何人?” 田树满一一道来,他谨记舅舅的话,问什么答什么,莫要废话。 农女桂芝 第47节 府尹大人身边的师爷揉揉眼睛,这不是?他和旁边的捕头对视一眼,都明悟自己没看错。 “苦主告你强抢他的钱罐子,你有何辩解?” 王五一脸镇定的狡辩道, “那钱罐子明明是草民自己的,草民路过这位兄弟时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自己腿瘸摔倒了,反想讹诈我们…” “你们谁知道这罐子里有多少钱?” 田树满为难的摇头,女儿往外拿出来一部分,他估算不出来了。 那泼皮更是脸上得意, “大人,草民没数过。” 后堂,周少卿他们紧盯着前堂,却忽闻后面传来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参见太子殿下!” “都免礼!” 本朝太子柴宗训来到三人面前,背着手默默的听着,父皇一早才训斥过自己,京里的治安为重中之重,自己这个府尹一个京城都管不好以后谈何治理天下… 此时田桂芝抬头看向大堂主位,口齿清晰的问道, “大人,民女能说话吗?” “你既是苦主,当然有申明案情的权利。” “大人,这罐子里有多少钱民女也不知道,但是你只要开了这罐子,这钱是谁的一目了然!当然民女可以自己写个大概数量,请大人明鉴!” 他们今天总共收入四贯左右,但是留在罐子里的只有一贯多些,田桂芝在自己的纸条上写下了一千到一千五百文之间还画了两块石头。 旁边那个王五大咧咧的写了四千左右,他早就盯着这个摊子了,卖了多少货一清二楚!那钱都是放到这钱罐子里的,说来也是奇怪,他们怎么不装到钱袋子里呢? 一个捕快上前来解开蒲包,这罐子可真结实,那盖子让他使了把劲才打开,眼睛在看到罐子里时一愣,意味不明的看了跪在旁边的王五一眼,那罐子里的铜钱随之就哗哗哗的倒进了笸箩里,他端起笸箩先承给大人看了一眼,但见那铜钱堆里掺着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还有零星的红纸片片,这钱罐子是谁的一目了然,大人一点头,指着堂下, “拿给他们看一眼!” 那捕快随后捧着笸箩给跪在堂下的,衙门外看热闹的都看了一眼,那王五三人脸色一白委顿在地,外面的人群议论纷纷, “聪明,真聪明!” “确实没想到!” 此时后堂里,周少卿、张谷城、杜明辉三人均是点头微笑,这明确的证据让案情非常的明朗化。 谁知转眼间那王五跪坐着委顿的身子忽然一震挺了起来, “大人,草民冤枉!” 他转身手指着旁边跪着的父女俩,又指了那边站着的小公子和两个护卫, “他们五人本就相识,此次定是他们五人设局陷害我们!” 第44章 入v章 三章合一 “你这个…” 张骐听的简直不敢相信, 怎么会有人无耻至极!伸出食指指着那泼皮就待破口大骂,被后面护卫一手捂着嘴一手揽着腰给扣住了!在他耳边急声道, “公子,待大人问话才能回!老爷已经到了,你可千万莫添乱!” 这扰乱公堂可是要挨板子的,公子真是武力没涨多少,勇气却疯长! 张骐乖乖闭了嘴,这护卫也是他的武教,说的话他还是听进去的,‘呜呜呜’的连连点头, 那护卫才松了手, 他脸色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通红,但是忍了下来, 只从眼里迸发出一道道利箭朝着那个泼皮无赖射去。 “大人,还请明鉴!” 田桂芝抬头朗声道, “这位大叔口口声声说我们父女和这位见义勇为的少侠是熟人, 合伙密谋给他们设局, 大家都知道所有密谋必有所图,我倒想问问这位大叔,我们图你什么?” 田桂芝小脑袋转向跪在另一侧的三人,轻蔑的一笑, “图你家财万贯?图你力大无穷?图你学富五车?还是图你貌比潘安?” “哈哈哈哈哈” 大堂外响起一阵疯狂的爆笑,看那贼眉鼠眼的三人,有啥让人图的啊!这可真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了。 王五三人直接傻眼了, 呆愣愣的看着这个小丫头,明明是那么小的孩子,却如此咄咄逼人, 让他们连反驳的话都一时找不出来。 “你们回答不出来,因为你们根本就毫无价值!” 田桂芝的话像一把利刃,一刀接一刀, “但我却知道你们是图我们的钱!” 田桂芝说到此处眼神冷冷的,伸手指着这三人, “只这么一贯两贯的钱你们看了就眼热,你们自己只想不劳而获,却有没有想过我们赚这钱有多难!” 她眼圈霎时起了雾,小脑袋环视了一周,声音带着沙哑却条理分明, “你们可知道这一张张白纸是多少人上山一斧头一斧头砍树,一镰刀一镰刀割草,又经过多少人切、磨、筛、晒压制而成,又被人千辛万苦赶着骡马从山里运到我家,这纸不是白送的,那要本钱知道吗?” 堂上堂下的人都被她小小的人大大的气势所镇,一时鸦雀无声,那外面的人群里大都是普通百姓和小商贩,一时心有戚戚焉,有那心软的妇人眼圈立马跟着红了。 而堂上的在座的、站着的,都是有学识之人,他们对纸本身就有特殊的情感,这话让他们仿佛回到了年少读书时,父亲拿着辛苦赚来的钱去换几张纸的殷殷叮嘱‘这纸来之不易,你要好好读书’。 “那染色的红花饼是农民伯伯一滴滴汗水撒到地里辛苦种出来的,是山民上山冒着被野兽袭击的危险一棵棵挖出来的,我们是花钱从他们那里买到这份劳动果实的!” 说到此处,她伸手摩挲着堂前那两刀打开的红纸,声音悲愤, “这白纸变成红纸是要拿笔刷一笔笔刷出来的,一张张放到太阳下晒干再一张张收起来压好才能换钱的,这里面的每一文铜钱都凝聚着我们的血汗,你们眼红这一贯两贯的铜钱,可知抢走了这钱,就是抢走了我们这么多人的血汗钱!你们凭什么?” 说到此处,她深吸了一口气,小脸因愤怒而变的通红,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颤音,却铿锵有力,一击绝杀, “凭你们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好吃懒做吗?你们无德无能就罢了,却还当街行抢,你们这是无法无天!” 她连珠炮的说完,朝着大堂正中猛磕了三个头,满脸的泪水滚滚落下,强忍着悲愤哽咽道, “还请大人给民女做主啊!” “对!凭什么!” “说的太对了!这帮杂碎就是无法无天!” “大人明鉴啊!此等贼子决不能姑息!” “不能姑息!” 外面的人群激愤了,小丫头的每句话都说到他们的心坎里,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文钱都来之不易,攥到手里真真都是自己的血汗,想想那些屡屡因为钱袋子被偷的、被杀的,如何让人不恨! 师爷凑到权知府尹大人耳边低语, “殿下在后堂,要严判!” 府尹大人微微吸了一口气,面色威严的示意,师爷忙回自己的位置坐好,拿出毛笔蘸满墨水开始奋笔疾书… 袁青拢着风帽退出了人群,一个弟兄上前附耳低语, “大哥,后堂上太子殿下、周少卿、张翰林都在。” 袁青缓缓迈着沉重的步子,今日这案子让他嗅到了不好的气息,他后面另一个弟兄忍不住喊了声, “大哥!王五他们?” 袁青摇头一叹, “弃了吧!” 那兄弟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喏喏道, “他们跟随大哥好多年了!” 袁青眼神冰冷,跟了自己这么多年都还看不清形势!那丫头伶牙俐齿,他们自己没长嘴吗?非要让人最后把无法无天的罪名给安上!目无律法目无天子这个罪名压下来了谁敢给开脱! “打听到是哪家了吗?” “刚才随着大理寺周少卿来的评事杜大人是那人的亲舅舅,那杜大人半年前还是京兆府的书吏,后来跟着周少卿办案被调到了大理寺。” “他可有把柄在你们手里?” “不曾,他只是个小小书吏,整日在后堂我们都没见过。” 事实是不屑于去打点。 若是半年前,一个区区八品评事自己根本不放在眼里,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改口供,可现在不同以往,那堂上的父女俩也不同那些目不识丁的愚民,如今只能, “让他们仨闭嘴!给他们家人一条活路,不然…” 袁青风帽下略显的眼里迸出杀意,从父辈到自己两代人在京城经营这么多年,如何会允许出现差池。 “是!” 那兄弟忙低头应道,王五兄弟可别怪我没在老大面前为你说话,只能怪你今日打了眼。 大堂上,等待着堂上大人的宣判,田桂芝靠在父亲身边,低着头小小声, “爹,若是大人判那贼人赔我们钱,那钱你就当堂捐给慈幼堂,咱不稀罕那点肮脏钱!” 田树满意会的轻‘嗯’了一声,这钱就是判了自己也拿不到,倒是女儿想的周全了。 人证物证俱在,权知府尹大人当堂宣判王五三人流刑,并判给苦主三贯钱的赔偿,田树满大礼跪拜后, “多谢大人的秉公断案、明察秋毫,多谢这位小公子和两位侠士的打抱不平、仗义相助,多谢各位好心人的仗义执言,” 田树满对着众人环施一礼, “今日草民父女遭此劫难,所失钱财已被大人追回,幸得这位侠义之士相助没有受到大的伤害,我就想着好人总有好报,大人罚判的这三贯钱的赔偿草民一文都不要,愿把它捐助给慈幼局,还望大人成全。” 竟是捐给慈幼局? 此话一出,堂上堂下又俱是一惊,却没想到女儿了得,父亲更是有成算,虎父无犬女,诚不我欺! 那跪在地上的王五三人看到让自己画押的判书,那拿着判书的捕快眼里的示意,直接眼前一黑,万万没想到今日栽了这不起眼的父女手里! 后堂上,鸦雀无声,直到前堂响起退堂的声音,太子殿下才回主位坐下, “今日这案子很有意思,三位大人既然在这从头听到尾,想必心里都有一番建议,回头各上一份折子给孤!” 农女桂芝 第48节 *** 田树满领着女儿一出府衙大堂就看到了两位表弟,上前接过来他们的背篓,一左一右拥着他们, “我娘她们急坏了,咱快回家。” 张骐刚才在大堂上都被丑丫头的一番伶牙俐齿给震呆了,出了大堂就想找那丑丫头有好多话想问,却被等在外面的管家喊住了, “二公子,老爷让你立刻回家!” 田桂芝隔着老远朝他摆摆手,笑容灿烂, “张公子,再见!” 他下意识举起了手也挥挥,恋恋不舍道, “我还有话想问呢!” “二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若有话咱回去再约时间。” 护卫在他身后轻声道,他警惕的眼神四处巡视了一圈,心里苦笑,这主子真是一点警觉心都没有,好在今日所助之人是个心有成算的,也没借主子的势,自己回去应该好交代。 张骐眼看那丑丫头已经走了,只得无奈耷拉着脑袋上了管家带来的轿子。 “都站那别动!” 李氏端着一个铜盆放到了门槛外面,火折子一甩,很快盆里燃起了火, “都跨火盆进来!去去晦气!” 随着他们进了门,杜薇薇站姿门里一手端着一个瓶子,一手里拿着一根杨柳枝,挨着每个人身上洒洒,嘴上念念有词,李氏在旁解释着, “这是我去观音庙求的住持加持过的大悲水,给你们洒洒净。” ‘阿弥陀佛,这水它净吗?’ 桂芝心里默念了句,觉得今晚还是泡个澡比较干净。 谁知这还没完,李氏伸手摸着桂芝的小脑袋安慰着, “摸摸毛,吓不着!舅奶奶煮了安神汤,你们都先喝两碗歇歇。” 杜明辉直到傍晚才进了家门,饭桌上他也没说啥,放下碗筷后才带着田树满进了书房, “今日之事也是我的疏忽,家里没人做买卖,竟忘记了这些不入流的混混之辈,” 说着他苦笑一声, “若是半年前我倒不会忘了此事,却没想到换了衙门警惕之心都少了。” 也是这半年来刑部大牢抓进去太多人让他的心麻痹了,总觉得京里治安好转很大,却疏忽了鼠有鼠道… “这如何怪的了舅舅,” 田树满没有丝毫埋怨,很真诚道, “先不说舅舅每日公务繁忙不可能事事都能想的周全,再说那进京摆摊的又如何都是京里有熟人的,今日之事就当是个教训,我想明日还是找铺子帮着代卖货,不去费这个心了!” “这却不必,” 杜明辉捋了捋胡子,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你也是个有运道的,今日审案时,我央少卿大人陪我去了趟京兆府,不但碰到了张翰林,还碰上了一位你做梦都想不到的贵人!” 接收到舅舅让自己猜猜看的眼神,田树满绞尽脑汁, “刑部尚书?” “王爷?” “将军?” … 田树满放弃的摇头,他对京里各个衙门都不熟,那些当官的名号更无从得知,上哪猜去? “是当今太子殿下,” 杜明辉朝着皇城的位置一拱手, “殿下对京城的治安非常的关注,当场下令此案严判,并令我等就今日案件各上一个折子,你也回去帮我想想该从何处下手,若是能因此让京里百姓安居乐业也是大功一件。” 田树满迷迷糊糊的就接了舅舅这么个任务,想着为舅舅排忧解难,他回去之后颇是殚精竭虑,连剪纸都有点心不在焉,田桂芝直担心他把纸给剪废了,快手把桌子上的红纸一收, “爹,今日累了,早点休息吧,反正这剪纸还有的是!” 女儿离开了,田树满房间的油灯还是亮了很久,地上的纸团扔了不少,第二日起床都有点睁不开眼睛。 谁都没想到, 田树满父女俩在京城因一场官司成名! 田桂芝成了别人家的好孩子! 第二日一大早,田树满拿了舅舅家的扁担挑了担子去集上,他以为昨日自己走的匆忙,那箩筐和扁担都会丢失,却没想到都和昨日离开时一模一样,除了上面一层还未化开的白霜! 随着他们的到来,临近的摊主都笑着和他打了招呼,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父女俩竟是个狠角色!那三个泼皮在这集市横行多年,可真是大快人心。 太阳升的高了,空气有了点热乎气,人流量也多了起来,田树满的摊子前很快就围了不少牵着孩子的妇人,开始给自己的孩子实行榜样教育, “你看看那个小姐姐,小小年纪就帮着家里赚钱,又识字又会算账还孝顺!” 这大娘离自己这么近说这话好吗?田桂芝被夸的不好意思,低头从小荷包里掏出一小包红果片撕开一个口子,拿给那个和毛毛差不多的小男孩, “小弟弟,这是红果片,来尝尝好吃不?” 那小男孩就抬头看向母亲, “还不谢谢小姐姐!” “多谢小姐姐!” 小男孩接过来,桂芝伸手教他掰开外面的白纸, “这是一片片的,你轻轻的往外抽,别捏碎了。” 那小男孩拿出了第一片先给了母亲,把那妇人乐的, “这孩子也就吃的时候老实点,平时追鸡撵狗的可讨嫌了!” 桂芝特能理解这么大孩子的精力旺盛,她那几年幼教可不是白干的, “大娘,你有没有想过给他培养个爱好呢?” 大娘嘴里含糊着问道, “培养爱好?” 桂芝就指了指自己和她, “你像我们每个人都有爱好。” 那大娘忙摆手, “我可没有!” 她下意识的就想着那吃喝嫖赌抽,忙拒绝自己和这些不良爱好沾边。 “大娘,你听我说完你再说有没有!” 桂芝无奈,这大娘真是个急性子, “就像我好个甜,我爹好个酸。” 田树满脑袋嗖的转过来看了女儿一眼,他不好酸。 “只是比如啊!” 田桂芝忙把父亲转过来的脑袋掰回去,笑着解释, “我还好吃肉!” 大娘眼睛瞪大了一圈, “这也算?” 桂芝非常煞有其事的点头, “那当然,口舌之欲人之常情,这个可以归为一类,叫好吃一族。” 她乐呵呵的自我调侃, “譬如我,我就是好吃一族!” 周围不知何时围了越来越多人,这丫头好会扯啊! “我也是好吃…” 人群却有不少人点头承认自己就是这一族的。 “还比如有人爱穿的鲜亮,宁愿在家啃粗面馍馍就咸菜也要省钱出来买好布料好首饰,这叫好穿,可以归为” “好穿一族!” 人群都会抢答了!有那家境贫寒的穿的好的还得意的笑笑,一点没有秘密被揭穿的羞恼。 “以此类推还有好玩一族、好武一族,好学一族等等。所以我觉得爱好是可以培养的,孩子小的时候可以给他学一门喜欢的手艺,打发他旺盛的精力,” 田桂芝趁机拿起一张剪纸打广告, “你们看我爹这窗花剪的漂亮吧!” “漂亮!” 这点没人不承认! “我爹从小就是好美一族,他喜欢剪纸,喜欢画所有美的东西,你看他腿脚不好,干不了体力活,却靠着这爱好养活了我们一家子,这就是个好的爱好。” 田树满低着头笑的双肩抖动,他这闺女可太会给亲爹脸上贴金了! 大娘若有所思,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我明白了,回头就找师傅教他,给他养出个能赚钱的好爱好!” 不远处,李云石对着身边的长身玉立的长子一脸嘚瑟, “你听听人家那见识,为父的爱好也是个好的爱好!还能赚钱给你买笔墨纸砚呢!” 农女桂芝 第49节 “商贾市侩!” 李沅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有识之士当出仕报效朝廷才是正途。” “哎哎” 李云石徒劳伸手没拉住甩袖离开的长子,只得自己往前挤了挤,对田树满扬声道, “田兄弟,有空去我铺子里喝茶!” 田树满忙站起来拱手, “李大哥,我下午就去拜访!” “我先走了,你忙你忙!” 李云石高喊了一嗓子就追儿子去了,这儿子被父亲从小管教,一肚子的酸迂,多没意思啊!自己可得往回掰掰。 远处那馄饨摊子上,里面的位置坐了三人,看着那跑远的京里最有名的纨绔子弟,坐在下首的一个汉子摇头叹息, “王五栽的不冤。” “他们活该!那丫头倒也没说错,几贯铜钱迷了眼,” 坐在阴影里的袁青冷声道, “一瘸子一幼女敢来此处摆摊他们就没想过为什么?那是他们心里有底气有依仗。” 那还真没有,纯粹是父女俩小白无知罢了! 左下首的兄弟身子往大哥面前一侧,低语道, “大哥,那张翰林家小公子可要教训一下!” “啪!” 那前倾进谗言的嘴脸当场挨了一记狠狠的耳光, “你忘了前几个月死了多少人了吗?他们为什么死的?那小子身边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不知道吗?你再看看今天的集市多了多少眼睛!” 另一边的兄弟忙劝和, “大哥息怒,李四也是心急了些才会考虑不周!” 袁青怒瞪了那个蠢货一眼, “昨夜几个洞子已经被官兵放火给烧了,近些日子风紧,让兄弟们都在家安稳过个好年,过去这阵风再出来!” *** 张宅 张骐从走廊往前面院子一探头又缩了回来,母亲怎么还在院子里? 回去自己的院子,他看着那墙头,拍拍手,‘哈’了一声,就要往墙上冲,却被王师傅拽着衣领动弹不得, “二公子,你可莫为难我们,老爷太太可都说了禁足三日!” “师傅,我就出去转一圈,” 张骐伸出一根手指头保证道, “就一圈。” “骐儿!”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月门处传来,母亲站在那里朝他招手, “你若是得空过来帮我看看礼单,我这眼睛有些乏了,你帮我念念…” “母亲,我不懂那些礼单…” “没事,不需要你懂,你只要念字就行…” “可儿子要读书!” “这就权当读书了!” *** 今天半天多的买卖是昨日的两倍,今日周围的摊子上多了很多草帘子围拢的小天地,田树满把两个旧的筐子往里挪挪,挑着所剩无几的红纸先到了李记杂货铺。 后院里李云石正在里屋扎伞骨,他的妻子是名门贵女,对他的这个爱好真是看不过眼,奈何这人性子已经掰不过来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只不许他到自己脸前编,这铺子就是他的小天地了,再偶尔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聚聚,小日子过的很是悠然自在。 看田树满进来,忙招呼小厮沏茶,两人坐在屋里聊聊闲话,田桂芝就坐旁边拿起那已经扎好还未糊纸的伞骨开开合合,上头一端略粗正好卡住撑开的伞,她眯着眼睛找了半天没找到卡扣,终是没忍住, “李伯伯,你这伞柄里面是中空的吗?” “不是。 ” “喔!” 桂芝就把那伞骨放了下来,又去看角落里那桐油,靠墙的案几上一卷卷洁白厚实的桑皮纸,颜料、毛笔,看来这油纸伞真是他亲手做出来的,一点都没有假手他人。 田树满看女儿左看右看,担心她无聊,只略坐了坐把昨日所遇之事说了说就告辞了,早上李大哥特意到自己摊子上招呼,自己就脸大的认为他关心自己好了。 田树满只是自嘲,桂芝却听不得, “爹,你倒不是脸大,那混混比起你那自然是云泥有别的。” 她才不信那个李伯伯真如外面说的那样傻白甜呢,谁信才是傻! 回家后,爷俩开始点货,若照今日的买卖,红纸还能卖四五日,这剪纸不管是卖的还是送的都不够了, “爹,咱先多剪送的小‘福’字,那个简单,几剪刀就成了,实在不够咱就少收一文钱也使的,至于红纸,咱捎个信回去,让爷爷早点来京城送货给咱带些。” “行,我现在就写信,等下到客栈找找又没有咱村的人给捎回去。” “爹,你也问问我娘驿站那边集市卖的怎么样?若是不好卖就别让我小姨和树根叔去受罪了!” “知道了,这才出来三天我感觉就跟一个月似的…” *** 却说驿站集市上 一大早田树根挑着担子,程丽丽背着背篓,来到田树满惯常赶集的摊子上,隔壁的大爷一看换了人就走过来关心的问了句, “怎么是你们俩?田老弟呢?” 放下背篓,程丽丽压低声音道, “我姐夫进京城了,他舅舅在京里做官,他趁着年前生意好就住到舅舅家多卖点货。” 这可真让人羡慕啊!不要说什么舅舅做官给外甥送点银子花花这种话,日子就是要自己过,救急不救穷只要明理的人都明白,能接外甥的脚,让人住着去赶集已经是很大的情分了。 “那敢情好” 这位大爷帮他们把地上石头压住的破草帘子抖开围了起来, “你俩在这放心摆摊,遇到什么难事就喊我。” “谢谢大爷,” 程丽丽笑盈盈的, “我姐夫也是这么嘱咐的,说大爷人可热心了,有啥不懂的都问你就行。” 两个竹筐的盖子都是为了赶集特别编的,田树根把活扣一打开,两侧展开,就是一个简单的小桌子,摆到两个竹筐中间和竹筐连起来,就是一个像模像样的高摊位。 他们没带大件,田树根把些小的竹编果盘、笸箩一根麻绳拎起了一串,挂在了挑高的竹竿上,这些东西年底也好卖的很,他们两个小财迷不肯放过机会,带了些小件的来掺和着卖。 程丽丽抱了一刀红纸摆到竹筐上,这样数纸的时候不费力,这冬天的寒风非常的鸡贼,有这摊子挡一挡,坐在里面的人腿上就感受不到那寒风嗖嗖,桂芝真的是无处不在的小机灵,让她每次都见到后恍然大悟,但轮到自己却绝对想不到的小聪明。 “十二文一张,两张送个小‘福’五张送个大‘福’字剪纸。” 这时田兆升在家往外卖红纸的价钱,比京里便宜一文钱,田树根学着桂芝的样子站在摊子前亮着嗓子张罗,他虽然以前傻傻的啥都不会,但是他有个优点,就是学啥像啥。 程丽丽裹着棉袍坐在后面都要笑死了,你个男孩子学桂芝的样子,可真是太好笑了! … 郑少勇因上次围剿金国的暗探有功,已经从都头升为此地的都巡检使,在此年关之际,京郊的巡查更是不容一点失误,他们的大营拉到了驿站附近,负责驿站附近周围十里八乡的巡查治安,每到赶集的日子他就会出现在此处集市上,靠近驿站的这个集市位置非常特殊,各地的探子可不少,今天他们也不穿常服了,都是一身戎装,他眼神犀利的观察着两边的摊主,这几个月下来人都熟悉了,甚至脑海里会自动跳出来这人是哪个村的,哪个是嫌疑探子! 路过那个机灵的小丫头的摊子,今天竟然换人了? 估计天太冷没来吧,他扫了一眼就过了,却在走过后步子顿住,后面紧跟着的两个手下撞到了他身上,手迅速摸到了刀把上,警惕的眼神迅速扫了周围一圈,却见巡检使回头把他俩往两边一扒拉又回到刚才路过的摊子。 随着柴荣登基为帝后,科举一直如期举行,百姓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各地的读书人年年都在增加,前朝开始兴起的春联也慢慢走进千家万户。 一张两张的红纸让过年的辞旧迎新变的更红火,手头宽裕的人们还是乐意花这个钱的。 程丽丽头戴着自己织染的红色羊毛线帽子,手上戴着露出指尖的同色羊毛手套,虽然有点刺挠人,但和这严寒相比那还是保暖最重要。 利索的数了两张红纸,双手快速的抽出来把红纸叠的方方正正的,中间夹上一个小‘福’字剪纸,站起来递给前面的妇人, “大娘,你收好。” 妇人满意的接过去,程丽丽收了钱刚想回头坐下,却不妨旁边响起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 “他是谁?” 郑少勇指着那边正收钱的田树根问她,程丽丽接受到他的眼神下意识的回道, “我姐夫的弟弟。” “田家庄的?你姐夫咋没来?” “他进京赶集了,那边买卖大,这边过年买卖有点不舍得,我们就来试试!” 郑少勇点点头,面色一贯的冷峻严肃,话语却柔和很多, “年底扒手多,你们看好钱袋子,若是有人捣乱就大喊,这边一直都有人巡查的。” “多谢军爷!” 程丽丽一脸感激之色,真心实意的道, “就是有你们在我们才放心来赶集的。” 她把桂芝说过的军人保家卫国,因为他们的存在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的话变了变说法。 郑少勇就感觉那句话如一碗滚烫的烈酒入了自己的心,一向淡漠冷硬的眼神里淡淡的笑意晕开,直到眼角眉梢,举起拳头放到嘴边假意‘咳’了一声,他转身离开! 鼻尖、脸颊冻的红通通的程丽丽回头坐下,双手捂着莫名热乎乎的脸蛋在心里给自己翘了个大拇指,自己这马屁拍的挺成功的吧! 农女桂芝 第50节 “郑巡检,那小娘子真会说话,要是人人都这么想就好了!” 跟在郑少勇身后的一个新手下喜滋滋的说道。 和他一起的老手下就拐了他一下,又给了他个闭嘴的眼色,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集市边上的树林里,停着各种牛车骡车驴车,一个汉子找到了自己村里来的牛车,把自己沉沉的背篓放到牛车上,手里拎着两张红纸塞到了上面用包袱压了压,跺着脚和旁边同村的人聊起了天, “那卖红纸的小娘子头上戴的帽子蛮好看的,看着像是羊毛,但又不是羊皮帽,不知怎么做的,我看她拿下来头上还冒汗,应该很暖和,却不知哪里有卖的,我想给小女儿买一个戴戴。” 同村的人气道, “你说你这个闷葫芦,你就不能问一声?” “她忙的很,我就没好意思问,我媳妇经常在他们那里买东西,下次让她来问。” 他说者无心,旁边人却听者有意,在他旁边的一个汉子默默离开,红纸摊子前他张望了半天,奈何他对女红并不了解,那小娘子又在里面不出来,田树根在旁不高兴了,这人杵在这里干嘛的, “大哥,你要是不买别在这挡着我们做买卖。” 看那人识趣的离开,田树根继续开始张罗买卖,要过年了,竹编的篮子笸箩下货很快的,他卖的可积极了,这里面他都有分成的呢! 这半天的集,一张两张的红纸就卖了两刀多,那福字剪纸都给搭了出去,回了家把剩下的所剩无几的货卸下车,两个赶集的在灶房里喝了碗热乎乎的骨头汤面,边吃边炫耀今天的好买卖。 公公说过这纸给大郎用按本钱算,九文一张,他往京城送货到门上是十文,今天买十二文一张,连那‘福’字算上,一张纸赚两文… “今天都好好歇歇,明天咱要多剪些‘福’字,下集临过年更近了,估计买卖会更好,正好你姐夫也来了信京里要货,我去老宅再要两刀下集给你们带着。” 田树根回了自己家休息,程氏把妹妹赶回屋里睡一会儿,把门锁上去了老宅。 周氏在屋里听到大儿媳妇的说话声,却没见人进堂屋,心里觉得不得劲就从暖烘烘的屋里走了出来。 刷纸房间里,炭火炉从早点到晚,屋里热烘烘的、潮乎乎的,一股染料的味道,程氏闻着你味道有点冲就站在外面没进去, “爹,大郎捎信让你进京送货帮他带二十刀纸到舅舅家里,另外我再拿两刀红纸,先记账上,咱过年一起算。” “行,京里我明天就去,” 田兆升站在门里一脸喜意,没想到大郎在京里卖红纸卖的如此好,当下答应道, “那两刀纸等会让三郎给你扛过去。” 程氏说完正事就扶着腰慢慢往回走,她现在已经显怀了,这地上的冰化了,泥泞的很,她也不敢走快了,一拐进正院子,就对上婆婆阴恻恻的眼神,吓得她心里一咯噔,声音就有点发颤, “娘,这冷的天你咋出来了!” “你能出来我为啥不能出来!” 周氏冷着脸子一贯那腔调, “你要那么多红纸干嘛?” “干嘛?卖啊!” 程氏没啥心眼的说道。 周氏心眼一转继续问道, “大郎不是进京了吗?” 这婆婆何时关心大郎的死活了,程氏眼神探究的看了婆婆一眼,满脸对自己的嫌弃,不行,现在自己连她的脸都不想多看一眼了,微微垂下眼,她淡淡的说了句, “嗯,过两天就回来了。” 程氏慢慢走出了院子回了自己家,她事情多很快刚才的疑惑就忘脑后了,可周氏却没忘,大郎这腊月已经拉回去三十刀纸了,本来以为都进了京,谁想大郎媳妇还来要,难道那大集… 不觉间又到了赶集的日子,上集买卖很好,这集程丽丽也是满怀信心,可是现实却是竹编盘子卖的不少,那红纸大部分是买一张的,两张往上的很少见,这让她有些不安,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终于来了个老熟客解开了谜底, “那边也有卖红纸的,人家两张就搭一个大‘福’字,或者便宜一文钱,我可是你们的老熟客了,你要不也给我搭一个大‘福’字?” “大娘,看你说的,都是熟人了,就给你搭一张大的!” 程丽丽利索的卷起红纸,看妇人走了后朝着田树根一招手… “给我揭张门神画纸儿。” 一个汉子背着竹篓过来直接点名要门神,程丽丽给她卷好了放背篓里时发现里面有叠的方正的红纸,却不知这红纸哪家在卖? 田树根挨着每个摊位都看了眼,终于找到了和布料摊子做邻居的田树茂,老远看了那边红火的买卖就退了回去, “是三郎在那边卖红纸。” 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大的集市,没的不许别人卖的道理。 程丽丽听姐姐说过这纸的本钱的,她迅速调整了买卖方式,送两个小‘福’字!有讲价的也便宜一文钱! 很快这红纸又好卖了起来,人一忙活起来,这寒风都不冷了,随着日头上来,她把毛线帽摘下来擦擦额头上的汗,却见摊子前站了一会儿的年轻妇人眼睛盯着自己的帽子, “妹子,你这头上戴的帽子蛮好看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刚出过汗可不能吹了冷风,程丽丽捂着那热乎乎的毛线帽又给套了头上,对那年轻妇人的好奇不是很热络的道, “世界那么大,没见过的东西多着了,这冷的天能挡挡风就很好了,哪还顾得上好看不好看的!” 都站那半天了,啥也没买,程丽丽就没啥热情劲。 “能挡风就不错了,偏又很好看,妹子你这是在哪买的?我也想去买一个戴戴。” 那年轻妇人却无视了她的冷脸,继续打听道。 “我自己瞎琢磨做的!” 程丽丽赚钱的心思一动,一个帽子在自己手里费不了多少时间, “要五十文一个,你要吗?你要的话下集我给你带一个来。” “下集?” “二十八或者二十九吧,那两天都是集,你要是想要就过来拿。” “那好,你可别忘了!” … 第45章 竞争者 却说上个月 却说上个月, 三郎媳妇终于得偿心愿分了家,田兆升对三郎如此迫不及待的分家挺失望的, 这分家的一切就都跟大郎二郎一样,即便家里已经有了钱也是欠着,过年一起算账! 一个新的只有两个人的小家想的是很美好,但在这物资贫乏的时代也意味着所有的家当都要重新置办,即便有娘家帮衬着,婆家分了一部分,那还是缺这个少那个。更何况还要所有的家务活都要自己干,那米面都要舂, 要磨, 那冬天所用的柴火更是多。 很快他们分家得的一贯钱就见了底,三郎在家无事, 就想回老宅帮着刷纸,可冯氏不让他去, “你去干活又不给你开工钱, 你傻啊!” 三郎想说娘会管饭来着, 可自从分家都是自己做饭,自己不在家媳妇怎么办,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我拿纸回来自己刷, 就跟二哥一样,收拾好了咱爹给一起卖掉,挣的钱年底算给我们!” “那里间是我娘家来人歇息的, 不许你弄的脏兮兮的!” 以冯氏的干净劲,如何允许把家里弄的到处是红色,更不同意了。 “那怎么办?家里没钱了!” 三郎苦恼的道, “你每天都用那么多木炭,上次那一筐又快用完了!这炭总要买的,不然你的手可受不了!” 冯氏手里有钱,娘家给她压箱底的,自己绣活挣的她母亲也一文没要过,可这些钱是她自己的体己钱,她不会拿出来花用的,脑筋一转想出个主意, “爹娘不是还欠我们十来贯吗?你去跟娘先要来一些花着,等明年开春咱再盖间房子给你刷纸。” 周氏到底是偏心三儿子多些,听说连买炭火的钱都没了,就想贴补他些,指着草棚子道, “家里有石炭,你挑一担子回去用着。” 三郎挠挠脑袋,低声道, “小娟说那石炭味道大,有人家冬天烧的时候还闷死过人,她不敢用。” 周氏只感觉脑门蹦蹦的,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许是看出母亲脸色不好,三郎忙找补道, “娘,小娟说开春就再盖两间厢房刷纸,那堂屋拿来刷纸不舍得。” 周氏这才脸色缓和了点,知道挣钱就好,她这人自己懒可以,可不允许自己脸前的人犯懒,若是三郎不想着挣钱光想回家要钱,她立马能把这儿子扫地出门! 周氏寻思着大郎二郎分家后可是一文钱都没回家要过,大郎自己有手艺,二郎早早趁着暖和搭了一间偏房拿白纸回去刷纸,现在那红纸都换到钱了,偏这三郎自作聪明,这年关还得过呢。 她本来想着三郎拿石炭去用她也不记账了,现在嘛!她去了刷纸屋里,当着另外几个儿子摆的明明白白的, “三郎钱不够用了回来拿钱,我先拿给他一贯,回头你给记好账!” “我知道了!” 田兆升点头,这大冷的天他也没去计较太多,左右花他们自己的钱。 不说四郎五郎互相挤眉弄眼,交流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意思,就是已经识数的六郎坐在小马扎上正数纸呢,停了手抬头看了三哥一眼, “三哥,你不刷纸了?” 迎着六郎单纯好奇的眼睛,三郎有些愧色,他想回家刷纸来着,可娘子不同意,当下还是那句话, “我房子少,等春天盖了房子再刷!” “喔!” 六郎低头把自己忘掉的纸又重新开始数,心里却暗自嘀咕, ‘三哥分家分的东西是最多的,咋钱还是最不够花呢?’ 别看他小,从小的环境和桂芝一起玩的又多,他心里那小算盘打的‘啪啪’的,大哥二哥三哥分家他都跟着去过,三哥分到的东西是最多的,还有三嫂娘家来了不少东西,按理来说那钱都用不上,如何才分家半个月就花光了! 田树茂拿着一贯钱买了木炭又买了两斤棉兜,媳妇要做棉鞋棉衣给娘家父母亲做年礼,那棉自然要用好的棉兜,一下子这一贯钱又花光了,三郎看着那空空的钱袋子,心里有点难受,回家后就闷头在床上躺着。 冯氏坐在床边推推他,声音温温柔柔的, “三郎,马上要过年了,咱家也要买点糯米打糕,再买点肉腌着吃到开春,那钱本来就是我们的,你再回家要点! ” “我没脸要!” 三郎头上盖着被子,声音从里面闷闷的传出来。 农女桂芝 第51节 “可我要给爹娘做两件衣裳,那布料我有现成的,棉花却不够。” 被子掀开,三郎看着媳妇, “真的?” 看到媳妇点头,他就起来套了件棉袄去了老宅。 听说是给自己做过年的新衣裳,周氏就又拿了一贯钱给三郎,而这贯钱才拿走,大儿媳妇就透露出一个信息,在大集上卖红纸很赚钱? 自家的红纸每年到腊月就有不少邻村的人来买,田兆升在腊月恨不得那日头不落山让他多刷些纸,如何会舍得拿出时间去集上耗一天,可现在三郎正好得空啊! 四郎五郎到了夜里会剪些简单的‘福’字和门笺,不如索性带上去集上卖,也让三郎赚点钱! 这个主意好! 冯氏眼珠一转就同意了,那红纸反正是卖掉一张才算本钱,卖不掉就退给公公呗,她还帮着想主意, “你到了集上先打听他们是怎么卖的,摊子离大嫂他们远些,我听说集市上卖布的生意是最好的,你找个布摊子靠着,和他们打好关系等到散集的时候还可以便宜拾点布头,回来我做鞋子用。” 三郎得了媳妇的指示,一早自己去老宅家里赶着牛车去了集上,他在家里也帮着卖过纸,也跟着去过京里,他又长的人高马大,能说会道,竟然非常的会卖货,这腊月的第二个大集,集上的所有买卖都很火爆,特别是年货,隔的老远的两个摊子都各卖了两刀左右红纸。 “真是气人,不然我们今天能卖四五刀,现在却还剩下了不少!” 程丽丽喝着羊肉汤面,气呼呼的。 程氏叹了口气, “这却是没法子,我和公公说话不多,也不知该怎么说这事,只能等你姐夫回来再说了。” “姐夫哪天回来说了吗?” “要二十五集赶完才回来,他捎信回来说京城里这些日子那钱就跟捡的一样,什么东西都好卖,我把桂芝做的那红果罐子都给捎了过去,他说都被舅舅的同僚给搬走了,舅舅没好意思要钱,人家就送了些布料做了回礼,够咱两年做衣裳的了!” 程丽丽也是一心钻钱眼了,当下道, “姐夫就不能在集上把那布料给卖了?” “他说都是好料子,回来给你们这些小丫头穿的好看些。” 程丽丽就脸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 “姐夫也太不过日子了,姐你也不管管!” 程氏两手一摊, “我现在想管也管不着啊!” 日头西沉,田树根一个半大小子不合适待在男主人不在家的嫂子家,就抱着一扎竹丝回了自家,把小火炉点上大块的木头,他烤着火开始编竹盘子,妹妹做在旁边添着柴火帮他递着竹丝,叽叽喳喳的问着赶集的趣事。 隔壁田树满家大门从里面插的紧紧的,堂屋也同样如此,里面还用一根很粗的棍子顶着,萌萌已经长到程氏膝盖高了,这寒冷的夜里它被允许进到堂屋里,趴在门口的稻草窝里抱着一根大骨头在磨牙,那微微垂下的耳朵不时抖动几下,警惕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东里间桌子上点着两盏油灯,这是桂芝养成的习惯,蜡烛点不起,油灯多点一盏还是点的起的,程氏先把红纸都剪成方方正正的,对折对折,再把样子铺到上面,用炭笔描下来,都画好了才拿剪刀… 程丽丽把那红色的一团团的羊毛线翻出来,准备织帽子。 “真的有人打听这帽子?” 程氏觉得不敢相信,在她眼里这帽子毛毛查查的,可不咋样。 “暖和啊!而且比那兔皮帽戴起来要舒服,” 程丽丽手里的竹针迅速捯饬着, “那兔皮帽子若是出了汗会闷的不舒服,可这毛线因为有洞洞,竟然不闷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扎人,所以我准备把这个帽子边沿缝上一层细麻布,估计就好多了。” 这羊毛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一直是粗鄙之物,她刚开始也是和姐姐一样的想法,可戴的时间长了她立马感觉出了不同,这就是桂芝说的保暖又透气吧。 *** 而远在京城的桂芝头上的是一顶黑色的羊毛帽子,和头发一个色的一点都不显眼,可今天却被杜薇薇在上面别了两朵珠花,没办法,她就是不戴帽子那头发也扎不起来,这让小表姑很无用武之地,现在有这帽子倒是还能摆弄些,就是可怜了桂芝,那珠花和这帽子简直是魔鬼搭配,坐在摊子里面接受了无数目光的洗礼。 把个好容易溜出府的张骐直看的忍俊不禁, “丑丫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我和你很熟吗臭小子!’ 田桂芝咬牙,却还要面带微笑,谁让这人众目睽睽之下救了自己呢, “张公子,我有名字的。” “噢!” 张骐一脸明白的点头,好笑道, “你不喜欢我喊你丑丫头,那叫你什么好呢?小娘子?” 最后三个字尾音上挑,很有那种调戏的味道,把个桂芝听的一激灵, ‘靠!’ 她差点翻脸,你才小娘子,你全家都是小娘子,这时代竟然是小郎君小娘子的流行时代,她不适应的硬挤出个微笑, “咱俩已经这么熟了,你可以喊我…大妹妹!” “啊哈哈哈…” 张骐伸手指着她笑成了一朵麻花, “大…妹妹…” 就连旁边两个护卫都没忍住背过了身偷笑了一会儿,早知道这丫头有意思,没想到这么有意思! 田桂芝黑脸,决定把这人划入自己不欢迎的黑名单里! 张骐好像终于看出了田桂芝不太美妙的心情,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咳咳’两声敛了笑声, “大…妹妹” 不行,他背过身深吸口气,才转过身憋着笑, “你那红果在哪里买的?我想再买个十罐八罐的。” 这话她听了可不少遍了,田桂芝仿佛看着那铜钱长着小翅膀在自己身边飞舞,一脸遗憾的道, “没有了,我总共做了都没有十罐!” “竟然是你自己做的!” 张骐不敢置信,但看桂芝有些恼的眼神,忙道, “我家里还有些柰,你能不能帮我做成那种罐子?” 田桂芝摇头,苹果的罐头自己都没吃过,她没把握, “那个不好做,而且我明天就要回田家庄了,也没时间,” 看张骐一脸失望,她略一思索, “你若是真的喜欢吃,明年桃子熟了的时候你来田家庄我请你吃桃子的,那个比红果的还好吃,可甜可甜了。” “那就一言为定,” 张骐不知为何觉得非常开心,他喜欢去老家,比京里自在,而到了现在他才想起来自己出来的任务, “你这窗花和门笺给我拿几张,还有红纸我要十张…” 第46章 返家 腊月二十五 腊月二十五下午散了集, 田树满吃了饭就先去客栈,这家客栈的东家是田家庄隔壁村子的, 里面的掌柜的、店小二也都用的本村人,所以他们这附近村子的人进京办事都是在这投宿,此时掌柜的一听找田家庄李家庄顺路的就热心的给他翻记录,他站在柜台前等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可是大郎?” 田树满回头惊喜道, “姑夫!你啥时候来的?” 孙木匠乐呵呵的上前大手一拍他的肩膀, “我昨天到的, 听说你进京半个多月了, 正想去问问你哪天回去呢!” 田树满跟着姑夫进了客房,姑夫指给他坐自己的床铺, 店小二很快送来了一壶热水,爷俩坐着唠唠嗑。 腊月二十六的天气很好, 大早上的也无风, 今年打春早, 过年时天气已经不那么冷了,驿道上来往的驴车马车很多,送年礼的、返乡的,来去匆匆却都带喜意。 “大郎, 先去我家歇歇脚吃口热饭再回吧!” 孙木匠指着前方的岔路口,往右拐不多远他就到家了。 “不了,姑夫, ” 田树满拉住了缰绳,停住了车子, “桂芝她娘知道我今日回来, 要是晚了她好担心了!” 孙木匠理解的点头, “反正过两天就又见到了,你快回吧!” “等一下姑夫!” 田树满却下了车,回头从车厢里搬了个竹筐放到姑夫车上, “姑夫,这里面是给你和姑姑的年礼,里面的布料姑姑和晓红都能穿,酒是送给姑夫的,有两本书是给表弟的,这没几天过年了,我就等正月再去找姑夫喝酒。” 孙木匠乐呵呵的收了,直到家里打开筐子才发现里面的东西都不便宜,田英直接指着他鼻子气道, “这么好的布料你也敢收!” 孙木匠也很委屈, “我不知道这料子这么好,他只说是舅舅的同僚送给他的,他拿回来给几个孩子穿个鲜亮,他那里还有不少呢。” 这一听就有事啊!田英着急道, “快跟我说说,咋个他舅舅的同僚会送东西给大郎?” “我也要听我也要听…” 孙晓红也跑了过来,她好久没见桂芝了,怪想她的。 于是这娘俩的心就晃晃悠悠的听了这父女俩闯京城的故事,直把田英惊的念佛。 农女桂芝 第52节 “大郎也是个愣头青,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不敢去京里赶集,他愣是去扎下了摊子。” 孙木匠感叹道。 “却是我那大哥过分了,京里十几年前都敢当街杀人,他自己亲眼所见回来还说给我们听来着,大郎去京里摆摊他也不拦着点!” 田英气的头上都要冒烟了。 “你都说了十几年前了,” 孙木匠却难得为大舅子说话, “再说大郎舅舅就在衙门里做事,总有个依仗吧!你看他不也是逢凶化吉了,听说这案子还惊动了大人物,我听客栈掌柜的说这几天各条街上巡逻的官兵增加了有一倍,那些混混好多都不见了。” “那就好那就好,” 田英拍拍心口舒了口气, “希望以后都这样,我在村子里都听说京城有些地方真是太可怕了,女人都不敢单独出门,那些坏人都抓了流放才最好呢!” 同样听惊险故事的程氏可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以后京城咱还是少去吧,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娘,其实那京兆府的大堂挺旧的,我看那大鼓都起皮了,” 田桂芝坐在母亲身边靠着她说些轻松的话题转移着母亲的担心, “那地上的青砖呼哈呼哈的都松了,我都担心下面会不会有水冒出来…” “你这孩子心得有多大啊!” 果然程氏从吓变成了气,抓着女儿两个胳膊拉到近前仔细端详, “这孩子真是我生的?不会出生那天被她奶奶给换了吧!” 民间可真有不少想要儿子结果生了闺女以后给换了的,有的亲娘知道了都装不知道的,可你是头胎闺女,没人打这个主意吧! “娘,就冲我和我爹这么像,也可能是他在外偷生的呢!” 这孩子这嘴真是会气她老娘,毫无疑问的桂芝挨了个亲娘的毛栗子, “你倒是想随你爹,可我看还是随你娘多些!”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实,对桂芝绝对是一记绝杀,她立马一脸生无可恋,双眼一闭, “自闭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程丽丽偷笑着把桂芝给拉到房间里,又给她端来热水洗洗脚, “你先睡会儿,等晚饭好了我喊你吃饭!” 两个里间的门都关上,爷俩都在屋里歇歇,程氏带着妹妹整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首先就是那一匹匹的布料,程氏上手一摸就飞速撤了手,她的手常年干活非常粗糙,即便这几个月养回来了不少,可摸到这光滑的绸面还是会勾丝,她忧虑的说道, “这些料子可真好,但我们干活的人如何穿的出去。” “姐,以后姐夫和京里来往多,有这些料子那人情来往会省事很多,要是现买我们哪懂这个啊!而且这些料子就我们觉得贵,在人家那些贵人眼里,说不得都看不上眼呢!” 程丽丽因为排行最小的原因,从小就很受宠,也养成了啥话都敢说的性子,这话虽然有些过,但也和事实差不多,那些贵人给人送礼回礼都是和你的身份相匹配的,那真正的好料子如何送你个庄户人呢! 果然程氏就不吱声了,把一匹匹布打开看了一眼又包上,直到翻到一匹很柔软的棉布,才是真惊喜, “丽丽,你试试这个,好软,这么细的棉布我还从没见过呢。” 姐妹俩把这匹白色的细棉布拉出来一些,程丽丽拉着一头一抖, “这么绵软的细棉布着实稀罕,正好拿来给桂芝和姐姐肚子里的小外甥做贴身的衣物穿。” “我听说这个老贵了,” 程氏摸着这柔软的手感有点不舍得, “还是留着送人吧!” “姐,你忘了桂芝小的时候穿的那旧衣身上起疹子啦,有这好料子就要给孩子穿。” 程丽丽不赞同的把布一卷, “咱自己穿的粗糙点无所谓,可孩子不能受罪。” 程氏就不吱声了,许是女孩子的原因,桂芝皮肤偏娇嫩,还在襁褓里就娇气,穿那旧衣就起疹子,自己母亲和姑婆送来的新衣裳穿着就没事,直到一岁以后才好了些,到底是心疼孩子多些, “行吧,听你的,这布咱自己穿。” 田树满一觉醒来,天色都暗了,他拎上一坛子京里才带回来的酒, “我先回老宅跟爹娘说一声,回来再吃饭!” “你别忘了三郎卖纸的事和爹提提。” 程氏嘱咐道。 “我知道,卖不卖我们说了也不算,我也只能让父亲给卡卡价钱别弄乱了,本来就赚个一两文钱,别到最后瞎忙活。” “是这个理!” 程氏看着出门的丈夫,眉头却没松开,那三郎媳妇是个算小账的,偏婆婆又偏着三郎,也不知公公能不能听的进去。 田兆升还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卖货的,只听说卖十二文就高兴,送个‘福’字帖也正常,有的人到家里买红纸还要绕一个呢,集上这么卖也可以,但是价钱不能降,听大郎和自己说价钱的事,当然他还是那个老想法, “我往外五刀一送货都是十文,京里另外一家刷纸的也是如此,店家卖十三文十二文的都有,那是他们的本事,但我们这边不能卖低了,影响到我往京里送货的价钱可不行!” 田树满的提醒很及时,三郎媳妇听说了三郎卖纸的情况后,还真动了想降价卖的心思, “咱要是卖十一文还赚两文呢!一刀两百文,要是一天卖五刀就是一贯钱,很不错了!” 三郎上集赚了六百文挺高兴了,对一贯就没那么热衷, “可是大哥那边一直都是十二文,这样会不会不好。” “你管他干嘛,” 冯氏不乐意道, “这卖货不就是各凭本事赚钱吗?他想赚三文,我们不贪心赚二文就可以,你说他们上集也卖了两刀,后天买年货的更多,说不得我们一便宜自己就能卖五刀呢!” “三哥,爹喊你回家一趟。” 六郎的声音从大门口传到了屋里,打断了夫妻俩的谋算。 堂屋里,大郎送来的那坛子酒还在桌子上,田兆升直接对进门的三郎再重申一遍, “三郎,我先给你说好,你卖红纸送个‘福’字可以,买五张往上便宜一文钱也可以,但是卖价必须是十二文,不许从你嘴里喊出来十一文、十文便宜卖的话,这红纸不怕放,今年卖不完过了年继续卖,但我不许贱卖!降价容易涨价难,你要牢记这个道理!” 三郎感觉脸上火烧火燎的,直点头, “爹放心,我晓的!” 田兆升看着三郎继续语重心长道, “还有那‘福’字,四郎五郎剪的也不容易,你卖完了红纸赚了钱给他们每人几十文零用也可以,给他们买点吃食也行,就是亲兄弟也没有白干活的事!” 待三郎离开后,田兆升对着旁边不语的老妻摇头一叹, “三郎这个媳妇你选错了!” 周氏那眉头一拧,就要反驳,可那反驳的话却一时找不出来,只拿眼睛瞪着老头子,憋了句, “就你眼光好!你咋不选!” 谁知田兆升却摇着头叹了口气, “唉!我眼光不好!” 他可从来不承认自己眼光好,有这个妻子在,说自己眼光好那不是‘啪啪’打脸吗?原以为妻子是个眼光好的,前两个儿媳妇都不错,谁知三郎这里又打了眼! 看着背着手出了堂屋的老头子,周氏一时愣怔,总觉的这话不对,却又一时不明白哪里不对! 随着田树满回了家,二叔、三叔和一些老邻居都陆续上门来跟他订春联, “大郎,还是和去年一样,两个大门要对联,别的门上都要个‘福’字,不要剪纸,等二十九下午我来取。” “我家要幅门神,今年有个小孙孙,那门上贴个门神挡挡那不好的东西。” 每来一个人,田树满都会记下要求,得空就开始裁纸,大大小小的写福字的方纸剪了好多,写对联的长方纸明显少的很,田桂芝就站在桌子的对面,父亲写完一张她抽走一张晾起来, “爹,我们明天赶集要不带些这种‘福’字当搭头送?” 她看父亲大笔一挥一个‘福’字就成了,这比那剪纸可太省事了,就动了这个脑筋。 谁知田树满却不同意, “这和人家写对联的字不搭,这对联还是一个人写的好,不管字写的好不好看起来都协调,窗花倒没关系,只有三个尺寸,只要大小一致,样子一样有一样的好看,不一样有不一样的好看。” 田桂芝佩服的看着父亲,他真的是从买家的角度考虑,而不是只图自己方便,自家能在集市立住脚还有那么多回头客,父亲的这个态度功不可没。 第47章 觊觎的目光 二八、二九 腊月二八、二九, 这可都是年跟前的集,田树满一家众人摩拳擦掌要把这个年集给赶下来, 一连两夜,屋里的油灯都亮到很晚才熄灭,手上干着活嘴上聊着天,这寒冷的夜都温暖了起来。 程丽丽因为有那羊毛帽子的约定,二十八这天当然是跟着去的,田树根不用说,他现在赶集有瘾! 田树满把担子放下,让丽丽和树根收拾, 他背着背篓和闺女先去肉摊子逛了, 村里二叔明天杀年猪,他定好了半扇排骨, 别的部分也被一家一点都给早定光了,桂芝觉得不够, 过年要去外公家送年礼, 正月里还要来客人, 只一扇排骨不够点换的,但是若买多了在村子里又太打眼,她就想赶集买点杂七杂八的,做点丸子啥的, 到时候烧起来方便,一桌之有几个现成菜,就不会那么忙活! 程氏因为身子沉的原因, 也不敢让她来赶集,家里的年糕、萝卜丸子,豆芽她都一样样的准备好了, 但在桂芝来看这太素淡了些,她好肉。 “我想做肉丸子、糯米肠,还要煮盆子肉皮冻,去晚了这些东西可就没的挑了。” 很快,父女俩的背篓都慢慢变沉了,在往回走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围了很多人的摊子,他们刚才往那走的时候还没人呢?田树满拉了一个外围的汉子问了声, “大哥,里面是卖啥的?” “老罗头家的绿豆粉丝,可以拿绿豆换,这人太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轮得到我。” 老罗头家的绿豆粉丝是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好吃,他家只每年这几天会来赶集,田树满看着那拥挤的人有点犹豫,这能买到吗? “碾破绿珠,撒成银缕”的绿豆丝!这个好! 桂芝一下子能想到好几道用绿豆丝做的菜,只是这么多人?她把小背篓递给了父亲, “爹,你在外面等着,我挤进去买点。” 桂芝挤进去一抬头吓一跳,摊子后面那汉子长的好凶啊!眼睛瞪的像铜铃那种!难怪这么多人挤着还一点都不吵! 农女桂芝 第53节 那边一个老汉在过秤称绿豆,过好了数量对旁边一个年轻俊俏的小伙子说了数量,那小伙子就拿了粉丝上称,桂芝趁他有点空忙小声问道, “小哥哥,这粉丝几文钱一斤?” “三十文一斤,你要买吗?” “我要买两斤。” 粉丝不压秤,两斤就买不少了,就是这么多人,桂芝有点着急, “小哥哥,我要等多久?” 要是等的久,自己就先定下来两斤,等会来拿。 那俊俏的小哥哥冲她微微一笑, “你拿钱买快一些,我把这个称完就给你称。” 果然,那边罗老汉手头过秤慢了慢,孙子立马得了空,把这小丫头的两斤给称了出来,桂芝把铜板递给他,抱着用麻绳捆好的绿豆丝挤了出去。 桂芝把粉丝就这样抱着往自家摊子上走,心有余悸的和父亲嘀咕, “爹,他们家卖粉丝还雇个打手,真牛!” “啥打手啊!” 田树满被女儿逗笑了, “那是老罗头的大孙子,他们家往上有一辈取了个胡人媳妇,谁想这辈有子孙随了老祖宗!” “不是吧,那隔代隔的也太远了吧,真不是捡来的?” 田桂芝变身为一个小八卦婆。 “你以为捡孩子跟捡石头一样啊!他小的时候和旁边那个弟弟长的一样白白净净的,就是十二岁那年一下子蹿高了,那脸也跟着变,他爹娘眼皮子底下一天天就看着这儿子跟换了个人似的。” “呃…” 这种脱胎换骨的二次发育!桂芝觉得自己可以去问问他的心理阴影面积了,绝对是铺天盖地的!他爹娘有没有半夜抱头痛哭,白天还得安慰儿子长的高大威猛? “那他弟弟?” “他弟弟十五了,估计是不会变了。” 这还真是十里八乡就没有秘密,看田树满不咋打听事的性子,竟然知道的还挺多。 “他家这事哪用打听?” 田树满想起了当年这事还是觉得好笑, “有那好事的人说到人家面上去了,差点被打折了腿,那嘴都给扇肿了,老罗头你看着干瘦干瘦的,他年轻的时候那可是提着刀砍过胡人的!” 说话间,自家摊子就到了,程丽丽已经做成好几笔买卖了,见桂芝回来了忙把她手里的粉丝接了过去,有点可惜的道, “忘了带点绿豆来换了,买的不划算。” “都差不多,我家绿豆也是买的。” 没地的桂芝耸耸肩,表示我也很无奈,话锋一转, “小姨,那人来拿帽子了吗?” 可别跟自己似的,被放了鸽子! “来了,一早就来了,” 程丽丽喜滋滋的道, “还是开门生意。” 说着她把刚才的买卖给外甥显摆了一遍。 刚才田树根和程丽丽熟练的把摊子支好,那要买羊毛线帽子的年轻妇人就到了,程丽丽忙把一顶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色帽子拿了出来, “大姐,你看看可喜欢!” 那年轻妇人是第一次上手这帽子,上集她要定程丽丽都没给她摸一把,此时她把帽子里外都仔细翻检了一遍,那毛线她一上手就摸了出来,她诧异极了, “这竟然是是羊毛的?” 田桂芝佩服的点头, “大姐你倒是识货!” 那妇人低垂着眉眼,试探着说了句, “这织法可真够新鲜。” 程丽丽就抿着嘴笑,神色很是得意。 那妇人立即得到了确认的两个点,羊毛纺的线、织的,纺线这个好说,可织?如何织?那织布机自己可是会用的,无论如何想不出把这羊毛线织成这样,她心里翻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淡淡的把帽子放到鼻子下微微一嗅,竟然一点异味都没有,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桂芝看她闻味道,知道好多人不喜欢那羊膻味,忙保证道, “大姐,你放心,绝对没有膻味!” 那妇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却是好极了,我不喜欢那羊膻味,还担心闻着难受呢!” 此时她才放心的从荷包里掏出五十文钱, “这帽子我要了!” 程丽丽收了钱看她拿着帽子转来转去,以为她不照着镜子不会戴,热心道, “大姐,可要我帮你戴上?” 那妇人抬头朝她微微一笑, “好呀,麻烦妹妹了!” 程丽丽拿过帽子打量了她头上的发饰,还好还好,一头乌黑的长发上只有一枚别致的银簪,很简单大方,这羊毛帽最大的好处是能拉伸,她小心的把帽子给戴好,又把帽顶往后拽了拽,纠正成自己戴的样子后,站到她面前端详了一会儿, “大姐,你脸白,带这红色真好看!” 那妇人戴上了帽子立即就感觉到了不同,草原的风比中原更寒冷,真正如刀割一样,她本来以为到了中原就已经够暖和了,却在这帽子上头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包裹着温暖,她用手拉了拉额头上的帽檐,要用力才能扯动,这帽子怕是很耐大风吧。 “大姐,可满意?” 程丽丽站在她面前笑盈盈的看着她。 “满意,你还有吗?我多买两顶,我家里妯娌多,这么好的东西也给她们带一个。” “没有了,年底忙我没时间做,你若是想要等过了年再说吧。” “好!那我过了年再来!” 年轻妇人就这样戴着帽子走了,路上收获了不少人的眼光,狗皮帽、兔皮帽、羊皮帽经常见,这红红的帽子怪怪的却真好看。 没多久,那妇人来到了一个羊肉面摊子上,她直接去了后面烧火的露天棚子里,把头上的帽子一把拽了下来,扔给了里面坐在炉火旁的汉子,哪还有刚才的笑颜如花,俏脸上一脸冷意, “东西拿来了!” 那汉子拿着帽子出去了一圈,回来冲着妇人点头, “主子很满意,这是我们草原的东西,你能不能照着做出来!” 那年轻妇人接过来却把帽子扔给了灶前烧火的老妇人, “你不是擅女红吗?这个交给你了!” 那婆子别看现在在烧火,年轻时可是个巧手,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做不了一些细活,此时她盘坐着腿,如同刚才年轻妇人一样仔细的翻看,还真给看出了些端倪,她顺利找到了线头,伸手一拽,那帽子秃噜噜… “你看,它应该是一根线,从这里…秃噜秃噜” “可这线怎么过来的?秃噜秃噜” 待回首,那帽子已经消失了!只余一堆乱毛线如同一堆杂草… *** 郑少勇坐在茶水摊子上歇脚,眼睛不时看一眼外面涌动的人群,他发现自己最近的目光总会无意识的扫向一个方向,早上竟然还有人戴了和那程家小娘子一样的红色帽子,身高和身段从后面看上去都长的很像,自己差点认错人! 此时看了眼程丽丽那大步流星往这边的走路架势,他的嘴角无意识的微翘,这性子一看就是风风火火的。 趁人少有空的时候,程丽丽和桂芝说了一声就去了茅房,在那边树林里有一个简易的茅厕,每集过后都有人来收拾,就是气味难闻了些。 郑少勇看那丫头去的方向立马收回了目光,觉得老脸有点烧。 就没注意到随着程丽丽进去,后面有一老一年轻妇人尾随而入。 不久后,茅厕后面树林里驶出来一辆马车,这树林里是停骡马的地方,郑少勇也就是在听到马嘶鸣声抬头看了那赶车的头戴狗皮帽的汉子一眼就转开了目光。 紧接着他又无意识的搜寻那道倩丽的身影,但是当目光所及那件熟悉衣裳和帽子时他瞬间就跳了起来,那人是谁?为何穿的是那丫头的衣裳! 他几个箭步奔到了茅厕旁,逮着一个离的最近的老妇人, “大娘,你帮我进去看看里面可有个十五六岁的丫头!” 那大娘认的他一身戎装,当下啥都没问就点头,快步进去一探头就捂着鼻子出来了, “里面没人。 郑少勇直感觉背后冒了冷汗,他两个手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郑巡检,怎么回事?” “刚才有辆马车掳人了,快追!” 郑少勇快步往拴马的树林跑,边跑边朝空中放了鸣镝,尖利的竹哨声冲破了集上的喧嚣,引的四处分散的巡查小队急速往响声传来处聚集,郑少勇翻上马背一提缰绳,打马朝着刚才那辆马车的方向追去。 很快,急促的凌乱的马蹄声从树林里奔了出去,这边田桂芝心里有点发慌,不知道那边出了啥事,还有小姨是不是出去的有点久了啊! 出了集市的长长驿道两个方向让郑少勇拉住了缰绳,对着路口的士兵问道, “刚才可有出去一辆黑色的带棚子的马车,马是枣红色,赶车的是个黑衣汉子,头上戴着狗皮帽子。” “刚才一前一后出去了两架这种马车,还有好几匹快马,他们到了驿道上走的是两个方向…” 那小士兵双手指着驿道两个方向,不确定问的是哪架马车。 这下郑少勇更确定这马车有猫腻,他对着后面渐渐围拢来的士兵一一下令, “刚才有贼人掳人逃走了,李都头带人守着此出口,所有的马车骡车出集市都要严查,尤其注意有没有夹层。” “王都头带人去里面各个摊子去巡查,前面我们查到的嫌疑探子全部留下!” 农女桂芝 第54节 “冯都头带人往京城方向追,全力周旋保证人的安全。” “遵命!” 说完他一带缰绳打马往北而去,他来此地巡查已有半年多的时间,对附近的地势和村子都了如指掌,他直觉贼人是走这个方向,此时黄河不少河段冰冻可过车马,若是过了河可就追不上了! 快马加鞭,他双目如鹰锐利的盯着前方,心里估算着离此最近的岔路口,还有那马车出来的时间,自己快马追击多久能追上,一定要快!! “得得得” 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那赶马车的汉子皮鞭甩的劲响,前面有三辆快马上的人马上急慌起来, “怎么这么快!” “听马蹄声是几十匹快马!” “稳住,可能只是巡查的,都支棱起来。” 第48章 脱险 随着一声尖利的鸣镝 随着一声尖利的鸣镝, 集市上明显的骚乱起来,那急速往拴战马处集结的队伍, 人群里心思叵测的飞速收缩,老实巴交的附近百姓迅速扎堆安静如鸡。 田桂芝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往茅厕那边张望了一眼,还是没有小姨的身影,再也坐不住了, “爹,我去找找我小姨。” 田树满也有些担心, “嗯, 她出去有一会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碰到熟人聊下了。” 往茅厕的路上桂芝左右扫视,那边马蹄声远去, 附近的人三三两两闲聊的倒是挺多,却没发现有小姨的身影, “小姨!小姨你好了没?” 田桂芝站在茅厕外面喊了一嗓子, 没人应她, 她就捏着鼻子往里探了探头,没人。 回头看着集上或密或疏的人群,桂芝头大如斗,小姨能跑哪去呢?她跑回了摊子上, “爹,小姨有没有说熟人有谁在这赶集的?或者她要买啥东西?” 田树满努力回想了一下, “没有!杜家村来赶这个集的人很少, 买东西更没听说,她也没啥缺的。” 田桂芝心里有点慌, “爹, 那我和树根叔去找找,或许是碰到熟人了。” “你俩可千万别分开,若是碰到拐子可抗不住人家。” 田树满随口一说,却是三人都变了脸色,他迅速的把摊子一收,让隔壁大爷帮着照看着, “走,我和你俩分头找,你俩去那边,我找这边,遇到咱村的熟人也让他们帮着打听着点,看到人叫快回来。” 田桂芝快速跑到茅厕边的摊子前开始打听, “大爷,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头戴红色帽子,身上衣裳和我一个样的,个头这么高的小娘子…” 幸亏今天两人穿了姐妹装,桂芝找人方便了很多,她又是这个集上大部分摊主都认识的,听她寻人,都很热心帮着指点, “和你一样的衣服,对,戴了个红帽子很显眼,我刚扫到一眼,急匆匆往那边去了。” 在一路有意无意的指引下,桂芝和田树根来到了大集南边的河边上,看到了不远处河边散落的石头堆里半沉半浮的红色帽子,田树根膝盖一软跪在了河边… 田桂芝就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那顶红色帽子被水波一荡一荡的卡在那个石头窝里,小脸冷冰冰的,冷静的道, “树根叔,我去找军爷报官,你去找我爹过来。” 田树根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就集上跑,田桂芝跟在后面到了人多的地方找到了正在挨着搜查大件箱子箩筐的军爷,不认识的!她冲过去往地上一跪, “军爷,救命啊!我小姨失踪了,我刚才在河边发现了她的衣物,你们能帮我找找人吗?” 那军爷打量了她一眼, “在哪里?头前带路!” 田桂芝双手一撑立即站了起来, “多谢军爷,这边!” 那军士回头招呼了自己的几个队友, “来三个人跟我看看去!” 很快有三个汉子跟了上来,那带头的军爷跟着小跑的丫头, “你哪个村的?你家大人呢?” “田家庄的,我爹去另一头找人了,他们有人看着我小姨来到了这河边,我在河里看到了她的帽子。” 刚才急速的奔跑让她的脑筋活了起来, 按照一路问来的人所说,小姨是一个人来这河边的,那就说她是自己跳河喽!怎么可能! 只有两种可能: 那人不是小姨,那么小姨去了哪里? 那人是小姨,她被人给骗到这里,河边有坏人的同伙,那么问题来了,骗小姨的目的是什么?为财?为色?不说小姨身上没带钱,就算是带了钱袋子,谋财害命来到这河边干嘛?小姨又如何会蠢的往这河边走。 很快,那军爷就到了河边,一个擅泳的汉子身上绑着绳子跳下了水,一个汉子趟着水把红色帽子捞了出来,这羊毛的帽子沉甸甸的,若不是正好卡在石头缝里早就沉底了,田桂芝接过帽子后暗思量,这帽子漂的位置可真巧! 很快那善泳的军爷从水下游了上来, “这附近没人,许是被河水冲到了下游。” 从小姨失踪的时间来算,若是真掉了河里,断无生还的可能,可是田桂芝不甘心就这么认命,正想怎么说动军爷帮着去下游寻找,却听从刚从水里上来的军爷嘀咕, “今天可真不安生,那边有人被掳,这边有人跳河!” 田桂芝脑海里瞬间灵光一闪,她紧皱着眉头,努力想着抓住这灵光。 田树根从远处刚跑过来就听到这话,很生气的反驳道, “我丽丽姐绝对不可能跳河的!” 田树满跟着田树根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了过来, “军爷,可一定要帮着找到我那妹子啊!” 他说着把手里的钱袋子掩在袖口里悄悄的往那领头的手里塞,那人‘咳咳’了两声,对这人的识趣非常满意,回头一招手, “你们俩去下游走一圈,仔细着点。” 那边两人就小心的掰着枯树枯草,一路往下游寻找。 这边桂芝也抓住了那灵光,自己刚才听那骚乱的地方离茅厕很近,她快步来到那刚下水的军士身边, “军爷,你说那贼子是在哪边掳人的?” “就在那边树林里,我听都头说是从茅厕里把人给掳走的!” 这一瞬间,桂芝仿佛重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期盼的声音也有了一丝颤抖, “被掳的人是不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 这位小队长直点头, “是的,我们巡检大人亲自带人去追了!这边集市上也在搜查,防止那贼人狡兔三窟。” 田桂芝喊住了在河边杂草堆里乱窜的田树根, “树根叔,你去摊子上守着,我怀疑小姨是被贼人掳走了,若是被救了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这话让田树根那着急慌乱六神无主的样子一下子没了,眼里迸出希望的光彩, “对,你说的对,我这就去守着!” 说着他拔腿就跑了。 若真是这样该多好,田树满既希望又怀疑, “桂芝,你小姨的帽子不是在这里吗?” 桂芝没有回答父亲的疑问,而是盯着那位军士问道, “军爷,刚才那鸣镝是不是就是发现贼人后响的?” “是的。” 这位军士一脸佩服的看着小丫头,这推理还真有道理的很。 “爹,你想想看,那时候小姨已经离开摊子一会子了,而且那贼人就是在茅厕那边掳的人!” “可他们图什么?” 田树满下意识的问,绝不是说小姨子不美,而是她的美不值当这个冒险,集市上巡防队可不是摆在那里好看的。 ‘我知道他们图什么!’ 已经想明白关窍的田桂芝内心苦涩,却是自己的想当然害了小姨,若是小姨这次能安全回来便罢,若是…那片苦寒的大草原自己就要去闯一闯了! *** 当那眼熟的马车出现在自己视野里后,郑少勇那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的手轻轻一抬,跟在他身后一行人的马速略降了降,他对旁边跟上来的手下如此这般嘱咐了几句,那人就冲到了前面,他则压下了速度到了最后。 很快,骑兵就追上了那马车,带头的军士厉声喝道, “停车,巡检!” 马车停了下来。 双方目光接触间都是一番审视,没有见到眼熟的军爷,那边马上的几人都心下一松,是路巡检偶遇就好! “军爷,这是我的户引,我们是北边马蹄山边马家庄上的,来此赶集置办些年货,因为路远要早点回去…” 马蹄山周围水草丰富,那边村子上的百姓以养马养牛养驴为生,这附近的骡子大都是他们那里所出,这就很好的解释了他们一行为何这么多马的原因。 “马车里是什么?” “有两个村子里的邻居,还有我们买的年货。” “下来检查!” 农女桂芝 第55节 马车后面的门帘子掀开,里面的两人在军爷的锋利的长刀一亮,陆续跳下了马车,只余里面几个箩筐,零零散散的有吃食有布匹,倒是很像赶集的, “驿站这边的集市大,东西也便宜,若是我们那边也有这么个大集就好了…” 那些军士们有意无意的就把这些人围了起来,郑少勇打马来到了马车后面,那马车里面一览无余,他从后面看车底板侧板都不像是加厚过的,那么人藏在哪里呢? 一个小兵跳上了马车,仔细的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皱着眉头对着外面的郑巡检摇头。 难道人还在集市上?郑少勇脸色苍白,自己当时应该先把那假扮的人抓住就好了,却是自己心急则乱了。 那小兵四处搜查无果后,就要起身下车,却不妨起的急了些,头撞到了车顶上, “咚”的一声,那马车旁边的汉子霎时脸色一变,而郑少勇的目光也随着那声到了车顶,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那木制的车顶被的手掌大力撕开,露出了里面蜷缩成一团人事不知的熟悉倩影… 日头已经偏西,集市上的摊子都散的七七八八,孤零零的站在四周都已经没人的摊子上,四处张望的田树根终于等到了打马而来的军爷, “你可是杜家村程丽丽的家人?” “是的,我是。” 看着小姨那失了血色的脸庞,桂芝哭的泣不成声, “小姨,都是我的错,我要是不要这羊毛衫就好了!” 反倒是刚醒来的程丽丽安慰着她, “这事不怪你,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咱以后多小心点就好了!” 田桂芝却知道这次灾祸只是个开始,那祸头子不处理掉自家人还得遭殃,她看着旁边累的双腿都打颤的父亲,她下了决心, “爹,我想把这织羊毛衫的方子献给皇帝。” 已经听女儿分析小姨子招此祸端的田树满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些贼人若是好言来问,我们告诉他们也没啥,他们动了歪心思,这织法断无轻易给他们的道理。” 田桂芝就出了营帐,找到郑少勇后对他招招手, “军爷,我有重要的事相商!” 看了这小丫头一眼,郑少勇挥手让营里的军士都下去, “何事?” 田桂芝就又往前走了几步,把自己头上戴的帽子拿在手上, “军爷,你看!我小姨会把羊毛线织成衣服、帽子,那贼人竟是因此起了掳掠之意,我们只以为是闲时所作,却没想到是小儿捧金过市不自知。” 郑少勇伸手取过来她手上的帽子,翻了一圈后默然点头,这物件确实值得他们冒此险! 桂芝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我和小姨、我爹都商量过了,我们只有两个法子能自保,一是把这织法宣扬出去,会的人多了,那些暗中的人自然也就学会了,” 郑少勇眼睛一瞪,他可不接受这种法子, “不行,如何能如此便宜了那贼人!” “军爷,你听我说,” 田桂芝摇摇他的袖子继续, “还有一种就是把法子献给朝廷,我有点明白那贼人为何会迫不及待掳人了,那羊毛织的衣衫在我们中原是粗鄙之物,可对只有羊的草原人来讲却是意义非凡,朝廷可以用这织法挟制北方,或拿方子换好处,或自己组建一个织毛线的作坊,从北方买羊毛再把织好的羊毛衫反卖给他们!” 郑少勇听着听着那眼睛瞬间大了一圈,眼底的震惊藏都藏不住,这丫头真是成精了!他的头点的如小鸡啄米, “第二个法子甚好!甚好!” “嘿嘿,” 田桂芝终于露出来一丝得意的笑,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事不宜迟,咱们马上进京!” 郑少勇借着这次机会抓了不少可疑的探子,正好送进京一起审了! “军爷,我可以跟着去照顾小姨吗?” “你个小孩子能行吗?” “我娘有着身孕,我两个舅妈也是,我外婆年纪又大了,只得我有空!” “行吧,你个小丫头倒也方便。” 这一家人可真能生!这是郑少勇对他们一家人的第二印象。 桂芝又提了个条件, “只是还得麻烦军爷派人到我家拿些东西,这羊毛衫得有东西才能织。” 第49章 复进京 审案 田树满赶着驴车在前带路, 两名军士骑着马跟在他后面,一阵快马加鞭, 看着只有丈夫和田树根从驴车上下来,还有随后进了院子的两位高大的官兵,程氏吓的一哆嗦,脸上血色褪尽, “咋了?丽丽和桂芝呢?” 田树满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给她使了个勿多问的眼色, “有位大人看上了丽丽织的帽子,想把此物献给宫里, 这位军爷是跟着我来拿毛线和针的, 你去找了来让军爷带回去。” 程氏一颗心七上八下,但见那军爷进了堂屋坐下喝茶时和丈夫客客气气的, 应该不是坏事吧? 很快程氏把丽丽的针线篮子找了出来,织了一半的羊毛裤和毛线团装到包袱里, 想了想又把竹针多放了几根, 田树满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只有两团毛线, “那羊毛线还有没有,桂芝说都带上,还有丽丽给老二老三织的羊毛衫, 都要带进京去。” 看了眼那半掩着的房门,那官兵背着的身影,程氏低声问。 “她们真的没事?” 田树满肯定的点头, “无事,等晚间我再和你细说。” 程氏这才把心里那一团慌乱抛开,把那羊毛线都翻了出来, 包了一个大包袱出来,又跑到女儿房间收拾了一包袱两人换洗的衣物。 夜里,程氏‘呜呜’的哭声一直到半夜后才止住,田树满拍拍妻子的背,眼睛酸涩却毫无睡意,直到天快亮才眯了一会,天一亮就出了门,一连走了几家后,两辆驴车载着几个年轻人出了村。 而这头,田桂芝一夜好眠,白天受的惊吓,夜里在营帐里有小姨在身旁她睡的格外香甜,天刚蒙蒙亮,就被外面操练的喊声吵醒了过来。 睁开眼就看见坐在垫子上正低头织毛线的小姨,地上的火盆里火势正旺,火光映衬下,她略显圆润的脸蛋上大眼睛水汪汪的红红的像个兔子,偏嘴角的笑容又像偷吃了啥好东西的满足,这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画风把桂芝惊的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小姨,你是不是一宿没睡?” “你醒啦?” 程丽丽看外甥醒了就把手上的毛线一卷放回到包袱里,站了起来找了块抹布拎起火盆上架的铫子, “我也是才刚醒!这里有我刚烧好的热水,你起来洗漱吧。” 洗漱完,桂芝体验了一把古代的野营和野餐,这大锅饭可真难吃!看着那稀薄的粥,吃着那搀着麦糠的馍馍,进了嘴里反复的嚼着,她忽然觉得自己那后奶都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桂芝,不好吃也要多吃点,不然等会路上冷,还有午饭不知道何时才能吃上。” 程丽丽吃着难以下咽的馍馍,还要努力劝着只吃了一口馍馍的小外甥。 感觉一口馍馍进了嘴,越嚼越多越嚼越多,桂芝都吃了好几口萝卜干了,还没咽完呢,看小姨大口的喝着粥,忙伸手拦了拦,含糊不清道, “小姨,你少喝点稀的,等下路上都没地方上茅厕。” 程丽丽僵住了手,把这茬给忘了,看着大碗发了会呆,底下这几粒米该怎么吃到嘴里呢? 桂芝实在是咽不下那掺有麦糠的杂粮馍馍,索性掰碎了泡到粥里,把那腌萝卜干里的咸水往里倒了些,待馍馍泡开,那麦糠浮上来,拿筷子往外挑了挑,然后眼睛一闭,‘啪啦啪啦’手上的筷子一阵猛扒拉,那泡馍就进了肚,摸摸已经饱了的肚子,最后挟了一块咸萝卜干骗骗舌头。 她们俩默不作声的吃着饭,军营里的军士也都紧张的轮番进食,偶有交谈声也都是低声,整个营地的纪律还不错,刚在心里大加赞扬的桂芝就听到‘哐啷’一声脆响,随之一个女声激愤的声音响起, “你们无缘无故把我们抓来就罢了,竟然还给我们吃猪食!” 随着那锅碗倒了地,她还上去连踢带踩,一脸疯狂… “刷” 各自围坐一个大锅子吃饭的军士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撒泼的年轻妇人身上,都是面色不善,真是好大的胆子! “就是她买的我帽子!” 程丽丽在桂芝耳朵边嘀咕。 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呢?桂芝看了眼那敢在军营里掀锅碗的女人,这得是多蠢?但是能看中那毛线帽子的人又如何是个蠢人? “她脑子有坑吧,” 她眼珠一转不忿的小声反驳道, “猪多可爱啊!不挑食还给我们贡献了一身肉,她说不得还不如一头猪值钱呢!” 她声音不大,但此时空气突然安静啊!这声音就被周围的军士们都听到了耳里。 这还真是一句大实话,细算现在买个人的价钱和一头猪的卖价,还有那传闻中的人肉包子,那可不是空穴来风,那都是猪肉价格太高所致,不少人就低头闷笑,略显凝滞的空气随之一松。 郑巡检从营帐里大步走了出来,冷冷的吩咐道, “这边没吃饱的兄弟去重新领一份,其余人等准备启程!” *** 杜明辉一早悠然自得的进了大理寺衙门,他现在和同僚的关系日渐熟悉,也没有人额外给他加工作量,每天就是把分到自己手上的案子逐一审理,以防有冤案错案… “杜大人,你外甥不是回家了吗?” 那赵大人咋咋呼呼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掌拍到杜明辉的案子上,把他的桌子震的一哆嗦,幸好幸好自己没在写字!他抬眼对赵大人怒目而视, “明知故问!” “难道我看错了?” 杜大人眼神里的笃定眼神立马闪烁,充满着怀疑和不确定, “刚才郑巡检押来了一批探子,我好像在里面看到了他家那小丫头!” 杜明辉心下一惊,身子往前探了探,急声问道, 农女桂芝 第56节 “可是自西郊而来?” 赵大人点头。 他立马起身朝外跑,边跑边催促, “快带我去看看!” 直到最前面的院子里,杜明辉在那才押解来的犯人堆里隔的老远的,官兵堆里的找到了自家外孙女还有程家那小闺女,这踏马的是犯人堆里?这个赵大人真是个莽夫,不知道话不能乱说吗?真是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看清了院子里形势的他放慢了步子,怎么也想不通她俩小丫头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还有大郎呢? 杜明辉一进这个院子桂芝就发现了,迎头对上舅爷爷吃惊的眼神,她却一转头背过了身子,不但没上前认亲,还拉了小姨一把,附耳说了几句话,程丽丽直点头。 待杜明辉和赵大人走近时,两人齐齐福了福身子, “见过两位大人!” 看了眼笑的狡黠的小丫头,杜明辉略一点头就过了,他找到了在叙述案情的郑巡检,很快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大堂上,最先审问的就是那掳人的车夫,这竟是个滚刀肉的主。 “我是个光棍,实在出不起娶亲的彩礼钱,” 那人理直气壮的狡辩道, “我就是想抢个媳妇!” “那几个可是你的同伙?” “不是,” 那人摇头, “我们是一个村的不假,只是在路上碰到了搭个伴,掳人之事他们并不知情。” 那边几个同伙自然高呼冤枉,都说自己毫不知情,还都指认他确实是个老光棍,馋媳妇馋疯了! 他这是想一个人独揽罪责?当这大理寺是吃素的吗? 此人把作案动机作案方法都一一供出,就是不承认有同伙,郑少勇皱眉,但当时这辆马车确实是独自离开那片树林的,马车里面的人也没人看见何时上车的,那几个骑马的同行汉子出了集市才碰到一起,但是恐怕他们没想到自己早推测出了真实的情况,只是碍于场所特殊无法证明是目击者,但可以把此女列为嫌犯。 很快那个假扮程丽丽的年轻妇人被带了进来, “你可认识此人?” “都说了是我一人所为,” 那车夫抬头和那妇人对视了一眼,随即裂开嘴恬不知耻的大笑, “我若是认识这么漂亮的女人,早哄回家快活了,干嘛还抢个黄毛丑丫头!” 这话可太气人了! 田桂芝在大堂外面听的都想冲进去打人! “冤枉啊,我娘子才不会认识这样的腌臜货!” 一道愤愤的声音子在桂芝旁边响起,她忙往侧边一看,这是一个长的很憨厚的年轻汉子,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常年干农活的,此时眼睛盯着跪在堂上的年轻妇人,一脸的焦灼… 而堂下跪着那年轻妇人俏生生的跪着,嘴里也直呼冤枉,称和那车夫绝不相识。 大堂上问案的大人又问向了程丽丽, “你可有见到何人袭击?” “未曾!” 程丽丽摇头, “但我听到有脚步声是从门口进来的,那应该是个妇人。” “你认识她吗?” “认识!” 程丽丽指着那妇人道, “她早上从我那买了一顶帽子。” “你是说我为了那五十文钱害你?” 那妇人冷笑一声,嘲讽道, “你这命可也太不值钱了!” 他们为羊毛织法而来只是自己的推测,却不适合此时说出来,程丽丽一时哑口无言。 田桂芝在外面急的直跺脚,却无计可施,没有直接目击者,确实不能靠推测定罪。 那车夫已经认了掳人的罪,后面的人各个都不认罪,这第一天的审案就结束了,但是桂芝知道,以自己所知的大理寺赫赫威名,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只是这些却不是自己能见到的了。 今天大堂上,田桂芝没有看见舅爷爷,不知是此案不经他手,还是回避了,那么自己和小姨晚上不会也住这衙门吧,她找到了郑巡检, “军爷,我们今晚可以离开大理寺吗?” “可以,只是客栈住着不安全,你们在京城若是无可靠亲戚,可以到我家暂住。” 程丽丽就看向桂芝,她虽然想点头,但是她知道自己最好听桂芝的, “我舅爷爷家就在京城,我们今晚去他家住,还有这献羊毛线织法的事情,我们要和他商量一下。” 郑少勇没勉强,他自己今晚都不一定能得空回家,若是她俩有可靠的亲戚投宿还更好些。 只是还没出大理寺大门,桂芝就看到了找过来的二表叔,远远的朝她招着手,她刚要问话,就被二表叔使眼色止住了。 直到出了衙门走了一段路,杜连业才开口, “桂芝,你爹带着你们村好多叔伯都来家里了,不然我们在家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事!” 桂芝心里暖烘烘的,却觉得父亲太兴师动众了,责怪道, “我爹真是!这大过年的麻烦人家,还留我娘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有你二婶做伴呢,说是你爷爷都给安排好了,家里都有人守家!” 好吧,她也能理解父亲的心情,若是真的在家待着,怕是更得焦虑,眼看走过了两条街了,周围没啥人,桂芝才小声道, “二表叔,舅爷爷呢?他还在衙门里吗?” 杜连业同样低声道, “我刚才进去找过父亲了,他让你们先回家,说这边暂时没你们的事了!回家好好歇着,后面他会处理的!” 夜里,杜明辉房间的灯亮了很久,田树满听舅舅给自己仔细分析了此案, “明天就是大年夜,各个衙门都放假,这案子年前也就审到这了,这羊毛衫或许会作为吉祥物早日到圣前,她们两个丫头要留在京里等宫里的旨意,你在这也帮不上忙,回去好好过个年,等过了初六官员都上职再进京。” “那舅舅正月里怎么回杜家村?” 自从搬到京城后,杜明辉都是在正月里举家回乡,女儿留在这里岂不是耽误舅舅的行程。 这个杜明辉显然早有打算, “让你两个表弟回乡也一样,村里几个长辈这几年都走了,我待清明回乡祭祖就行。” 听舅舅的话,田树满没坚持留下,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赶着驴车回了家,今天可是除夕啊! 第50章 算账 即便外面已经阳光普照 即便外面已经阳光普照, 大牢里面却依然阴森寒冷,墙上偶有火把照亮着通道, 各个牢房只有一个小窗户能投进些许亮光。 昨日送来的一批嫌犯,以强盗之罪当场就宣判的车夫虽然想自己独揽掳掠之罪责,但同行者当场抓捕,这嫌疑犯的罪名如何能如此轻易开脱,而且最重要的是,郑少勇早有谋算,你有奸计,他有反奸计, 那些探子里早已经被他给渗透, 这次借机把这些探子一网打尽,他就没想再放他们回去。 这羊毛线的价值非常大, 大到动用那么多人来布这个局,若不是正撞在了郑少勇眼皮子底下, 这个掳人的策略是很成功的。 可是此案的动机却只能心照不宣, 京里各方势力的探子从来都不缺, 就连大理寺里面都没人敢保证无人渗透。 所以程丽丽的案子只是个开胃小菜,掳人的证据确凿,那车夫和同行的嫌疑人被押下去后,真正的大戏在程丽丽离开之后才展开。 巡检使带来了一些书信证据和一些证人, 里面豁然有半年前秦家庄惨案的幸存者,她们这些妇人虽然被救了回来,但是回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没有男丁传家的几个妇人被秦家庄的人给赶了出去,李氏带着两个儿媳妇、三个孙媳妇、孙女到了京城落脚,此次指认就从年迈的李氏指着秦家庄的一个中年汉子开始… 这么多人一起被抓有个很大的好处, 他们分属不同的势力,同行之间也有敏锐的感觉,有那聪明的眼看事态不对,就想着此次灾祸既是因掳人而起,那么此次危机必须要掳人这帮人来承担,很快就有人站出来指认那位年轻妇人。 “当时我亲眼所见三个人前后脚进的茅厕,那程氏小娘子我认识,一连几集她都是戴着那个红帽子,” 这是一位离茅厕很近的摊主,他指着那年轻妇人指认道, “她和一位老妇人一起进去的,后来老妇人独自出来,戴着红帽子的小娘子随后出来,唯独你只见进不见出!却没想到那小娘子早被掳走了,肯定是你害了程家小娘子并假扮她出来遮人耳目。” 这位年轻的妇人唐氏就是假扮程丽丽到河边制造跳河假象的人,但是此人的指认唐氏如何肯认, “那里一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如何能都认的出来,我和你更是素不相识,你如何会注意到我几时离开的,你这是污蔑!” 话虽如此说,但唐氏到底因此人的指认被当做嫌疑犯暂时关押,却并无锁具上身,她盘腿坐在稻草堆里,面上一片冷静的想着脱身的对策… “唐氏,你有家人来探。” 不知道给自己的指示是什么呢?她的眼神淡漠的扫向门口,却在看清门口拎着食盒的人时,面上的冷静一扫而光,垂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起,狠狠瞪了门口那人一眼,恶声恶气的骂道, “你个窝囊废,活都干完了吗就敢出来?回去老娘打断你的腿!” 那个狱卒惊的把自己身边那年轻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么大的儿子?怎么做到的? 那汉子明显是长期受这种恶气,竟是习以为常的当没听见,拎着食盒走进牢房, “娘子,我带了你最爱吃的肉和白面馍馍,你等下慢慢吃!” 说着小心的把食盒放到稻草上,又抬头憨憨的对着一脸看自己不顺眼的妇人保证道, “娘子,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我听到消息后就把家里的房子和地都卖了,你放心!我就是告到天子…” 那妇人一听不但没有丝毫的感动,反而整个人都炸了,从稻草堆上跳了起来, “你这个蠢货、窝囊废,谁允许你卖地卖房子的!” “啪啪啪” 那汉子结结实实挨了自己娘子好几个巴掌,直把那狱卒都看的不忍直视,怎么会有这么窝囊的男人,这么凶悍的婆娘! “你想让老娘跟你喝西北风!门都没有!” 那妇人打的气喘吁吁,累极了叉着腰指着那任打任骂的男人,愤怒的吼道, 农女桂芝 第57节 “老娘今天就要休了你这个窝囊废!” “呜呜,娘子…” 那男人膝盖一软跪到地上抱着妇人的大腿, “等你回来我会更努力的干活,重新给你挣大房子,重新买好多好多地…” 那狱卒气的直接退的远了些,这男人窝囊的都想让自己锤死他,就没看见那妇人对着丈夫的附耳低语… *** 一拐进田家庄的村口,驴车上的人都纷纷跳下了车,田树满下来拉着这个跑了那个,他着急的喊道, “二叔、三叔、各位弟弟你们都到我家歇息歇息,家里饭菜都是现成的。” “改天改天!家里都等着消息呢!我们快回去他们也好放心。” 二郎、几个堂弟都头也不回的往家跑。 后面赶着驴车的田兆河也牵着驴车往自家胡同里拐, “大郎,都是自家兄弟别那么客气,今天各家都忙,咱改天有空你备好酒好菜我们肯定都到!” 田树满无奈,只得独自赶着驴车回家,还没进院子就看见老丈人和小舅子从堂屋里奔了出来,程远接过姐夫的驴车帮着卸车厢,田树满陪着老丈人进了屋, “爹,不是给你捎信让你别担心了吗?” “信里那几句话能看出个啥!” 程老爷子叹气道, “不说我没看明白,你娘还在旁边一个劲的絮叨!我越想越担心,在家走坐不安,就索性套了车来问问到底是个啥情况?” 等二舅子进了屋,田树满把事情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未了道, “我看丽丽心挺大的,估计时当时昏迷着,等醒了已经被救了,没受到啥惊吓,她和桂芝一起住在我舅舅家里,大理寺那边若传唤她要到场,宫里也不知何时会有动静,我这边想等初五就进京,早点去打点打点。” 程老爷子这才放了一半的心,当即决定道, “等初四我就来你家住一晚,咱初五一起进京。” 程老爷子得了确切消息就放心和儿子回家了,和女婿说好初二来家里,再和杜连业他们通通消息。 送走老丈人,田树满吃了碗热乎乎的面片汤,田树根已经帮着把家里的对联都贴好了,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没啥让他干的,他回屋找了自己的账本算了一遍放到背篓里,走到灶房嘱咐媳妇, “爹娘没说让我们去吃饭,我把账算完了就回。” 程氏正在理菜,丈夫回来了,她的心就定了,大年三十还有个重要的事没做呢,祭祖没赶上,但是婆婆的坟头得去一趟, “那你早点回,我角子已经包好了,再炒两个菜,你回来给咱娘去上个坟,让她地下有知保佑桂芝在京里顺顺利利的。” “好,你把那香烛和纸钱都找出来,我回来就去。” 田树满背着沉沉的背篓来到老宅,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撒着欢跑的小七,看见大哥后就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咯咯咯’的笑着,田树满伸手牵着他的小手往堂屋走,对着看孩子的父亲笑道, “爹,小七走的可真稳当。” “这孩子太皮了!” 田兆升擦擦额头上的汗,看半天孩子比刷纸都累,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丽丽和桂芝都怎么样了?” 堂屋里生着小火炉,屋里暖烘烘的,田树满把背篓放地上, “都无事了,过年那些官爷都放假,她们却不好离京,在我舅舅家住着等那边结了案就可以离开了。” “那就好那就好!” 田兆升一听也放心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田树满道明来意, “爹,我把钱带来了,咱把账结了吧。” “行,年前把账清了过年咱都轻松!” 田兆升出了堂屋喊六郎, “去喊你二哥三哥来,就说我要给他们结账。” 很快,二郎三郎就前后脚进了门,周氏连带着四郎五郎都落了座,只把六郎打发了出去,免得他还小在外面说漏了嘴。 田树满是老大,就先从自己这里算账,他掏出来自己的账本,一笔笔念出来, “分家以后我从家里拿的红纸是三十加十二刀,平时剪纸我抱了一刀回去,总共就是四十三刀,本钱就是三十八贯零七百文。” 田兆升点头,他给儿子的本钱是九文,他自己还是能赚一文的,就当是自己的辛苦费了,几个儿子也都明白,他们也没有让自己爹白干的意思,更何况还有几个年幼的弟弟在刷纸,所以这事大家都是默认的。 拿出自己的账本,田兆升翻到大郎的一页,分家十五贯,带走一贯,还欠他十四贯,大郎说的红纸的数量也都是对的。 “那几种染料还有五色纸用的我也给你记好了,算你一贯本钱,你看如何?” 田兆升把自己的账本推给大郎看一眼。 “我在家估算过了,就按一贯算吧。” 田树满点头,没有异议,左右个十几文那就没必要算的太清楚了。 “我再给爹二十五贯零七百文这账就清了!” 田兆升满意的点头, “你钱可带够了?” “够了!” 田树满就把自己带来的背篓打开,从里面拎了二十五贯铜钱放到桌子上,最后七百文也单独串着, “爹,娘,你们数数!” 周氏感觉眼睛都要红了,大郎光从这红纸上面就赚了十二贯啊!她眼睛飘向二郎和三郎,不知两个亲儿子可能给自己长长脸! 这边几个兄弟一起上手,这钱很快就点清了,堆到了桌子中间,田兆升拿出红笔,把大郎那页上的数字涂掉, “嗯,这张我用红笔勾了,咱明年重新开始记账。” 二郎虽然没回家拿钱,可他拿白纸和染料了,刷的红纸又送过来卖掉,他的算法又不一样,要算白纸数和用了几缸染料,一来二去,他除了那十四贯,又多拿了八贯自己四个月的劳动所得,他从大哥带来的那堆钱里拿了二十二惯,收到了所有兄弟羡慕的眼神,毕竟从面上,大哥是往回掏,他是纯往自家拿啊! 只周氏脸色不好看,八贯还是比不上大郎,但二郎分家晚了半年,倒也说的过去。 三郎有点忐忑的坐在那里,昨天大哥没赶集,他多卖了两刀,总共卖了八刀红纸要给七贯二百文本钱,自己又早拿了两贯,都从那十四贯里扣掉,最后自己还能再拿四贯八百文,看着也不少,而且他才卖了几天红纸就赚了两贯多,就连周氏都满意的很,可他的心里却是苦苦的。 他这几天卖红纸连本带利得了将近十贯,可都花的七七八八了,就这几天功夫!怎么花的呢? 原来昨天夫妻俩早早赶完集一起去了老丈人家,媳妇拿了八贯钱让大舅子帮着买个丫头,说是家里事太多,有个丫头帮着做事,她好专心刺绣,开春自己盖了房子三郎也好刷纸。 现在手里就这不到五贯钱,正月里还要走亲戚,这钱若是拿回去,还不知道能不能留到盖房子,想到此处,他忽然多了个心眼, “爹,娘,我过年后要盖两间偏房,你先帮我把泥砖和门窗的钱都帮我算算,我先给二叔、三叔、姑夫把钱给留出来,等惊蛰过后就盖房子。” 田兆升在心里默算了下, “两间偏房有个两贯钱就够了,到时候去帮着干活的兄弟你们管个饭,除了那几个大工也不需要啥工钱的。” 大郎二郎对视一眼,他们春天都要盖房子,不过他们就不需再麻烦爹娘了! 此时当着爹娘的面,二郎先开口, “大哥,你开春准备盖偏房还是正房?” 田树满瞬间明白二弟的意思,接着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我那是五间的院子,我想先把那两间正房盖起来,你呢?” “我是四间的院子,正房加盖一间,我一个人刷纸用也够了!不过偏房我要起两间,毛毛他娘要做豆腐,那间厨房不够宽敞,索性一次多起两间,省的以后盖一间两间的院子又坑坑洼洼的。” 二郎媳妇做豆腐特别好吃,那也是娘家带来的手艺,她点卤水的水平特别好,只不过现在做豆腐没啥秘密,这就是个辛苦活,很多人家能过下去就不想费这个力,可刷纸就年底才能见到大钱,平时还得靠种地过日子,以王氏那会过日子的性子,等开春就想偶尔做两锅豆腐补贴一下。 加两间偏房?田树满不由的心里一动,自家就一间厨房,那粮食都没个地方放,再加上明年又添个孩子,老丈人家来人多了可不够住的, “要不我也再添两间偏房?不然以后再盖那院子确实难办!” “那咱改天一起去二叔三叔家说一声,正月姑夫来也早点和他打好招呼,开春就动工,麦收还有地方放麦子!” “行!” 听这兄弟俩像模像样的商量,田兆升心里一阵妥帖,这才叫会挣会花啊!大郎二郎都会过日子! 三郎在旁听了更是坐的不安稳,等大哥二哥都走了后,他找到了母亲, “娘,等会你记得把钱先给二叔和三叔送过去。” 周氏眼睛一瞪,骂道, “那么急做啥!这盖房子都是干完活才算账的!” “我担心等下小娟会过来要…” 周氏一听更气了, “她敢!” 三郎笑的苦涩,他又从怀里掏出个小钱袋子, “娘,这里有五百文,是我这些日子偷偷攒下来的,娘帮我收着,有个难处的时候我再回来拿。” 周氏心里升起了一阵不妙的感觉,这偷偷藏私房钱她可是很不喜欢的, “你家里的钱又都花光了?” “嗯!” 三郎垂着头,搁以前任谁说分家不到两个月花了十几贯钱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可现在事情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更可怕的是家里啥都没添上,牛没有、驴没有、地没有、粮食也没有,他现在对媳妇管钱的本事非常怀疑,要不是那钱基本都是自己过手的,他都怀疑媳妇把钱偷偷拿回娘家了。 周氏接过了三郎的钱,把钱袋子又还给了他,回头把钱单独串了起来后,深深叹了口气! 三郎揣着那两贯多钱回了家,冯氏早就在心里算好账了,一看数就不对,听说婆婆把钱留下来给他们开春盖房子,心里一阵不满,把那两贯多钱往钱袋里一收,冯氏往三郎腿上一坐,小手捶打着他的胸膛,连声催促道, “三郎~~那是我们的钱!!盖完房子我们不会自己付吗?凭啥他们还管这个,谁知道有没有给我们多算钱,快回去要回来!你不去我去!” 说完她就作势要起身。 “大哥二哥也是这样的,爹说一起买木头石头还便宜些。” 三郎拉住了媳妇的胳膊劝道,这要真让媳妇回老宅闹腾,自己真就丢脸丢到全村了。 农女桂芝 第58节 那石头木头倒确实多买便宜些,冯氏一听这话才住了往外冲的身子,回头靠回三郎身上柔声道, “我就是担心他们觉得我们小给我们亏吃!你到时候可得把账记好了,一块石头一根木头都记清楚,咱不赚他们便宜,可也不能让他们欺负咱们。” 就你那精明样,有人敢给你亏吃吗? 初一在老宅给二老拜年,妯娌仨各自穿的鲜亮碰头了,程氏和王氏被三郎媳妇问的一阵无语,看着她那一俩佯作大度的委屈相,心里嘀咕谁敢和你一起搭伙盖房子啊!躲的远远的还来不及呢,不过为了大家清静,程氏呵呵笑道, “这还早着呢,等到盖房子时再说!” 王氏往嘴里扔了颗婆婆炒的葫芦子,点头附和道, “对对,哪家咋盖都还不一定呢!现在说这个还早哈!还早!” 不是说大嫂二嫂不对付吗?三郎媳妇看着那一唱一和俩嫂子眯了眯眼睛。 第51章 小心思 初一大早 初一大早给村里的长辈拜过年后, 程氏他们这些才分家的年轻人就在家备好糖果等着孩子上门拜年,今年他们家的糖果是从京城称来的, 味道自然更好,更何况还有程氏自己熬的花生糖。 一锅熬好的糖浆,撒入炒熟的花生,盛到托盘里切开后就是一片片又香又甜花生糖,每到家一个小孩子拜年,程氏就拿两块花生糖放到孩子的手里, “这个拿着吃。” 还把京里买的糖果子装到孩子的荷包里, “这个回去慢慢吃!” 拜完年路上相遇的孩子会互相比较谁的糖果好吃, 很快田树满家的糖果就脱颖而出, 呼啦啦的,程氏就在家里把全村的孩子一个不落的都见到了, 要知道田家庄这个大村子可不只有一户人家,很多人家都没来往的。 就是这糖果下的快了些, 今年桂芝不在家过年, 这么多孩子倒也冲减了她不少焦虑和担心。 下午就是些同龄人互相走动, 田树满去找几个同龄兄弟们扎堆聊天去了,他们这一支程氏是长嫂,就在家等或分家或没分家的弟媳妇来坐坐,刚送走二叔家的两个弟媳妇, 她回屋把杯子剩的茶水倒掉,用开水冲了冲茶杯,吃惊的看到二郎媳妇和三郎媳妇一起进了自家门, 惊的她一抬手差点把糖果盘子给掀翻了,王氏忙快步上来扶住打转的盘子,嗔怪道, “大嫂,你看你还是这么毛手毛脚!” “快坐快坐!” 程氏忙招呼道。 “大嫂,你不知道,” 冯氏坐下后,朝着两位嫂子笑的如柔风拂面, “二嫂真是我亲嫂子,知道我对村里人不熟就带着我走动走动。” 自己反正不是亲嫂子,程氏根本当没听到她话里有话,只是朝王氏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她可没忘了老二家的回娘家那事,这是亲妯娌和好了? 王氏看大嫂看自己,直接一耷拉眼皮,捻起盘子里的花生糖吃,她在大嫂面前从来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王氏正想锁门去找大嫂说说话,再一起出去串串门,就看见了笑着进门的三郎媳妇朝着自己福了福身子, “二嫂,我得了空就先来你家了,咱可是亲…妯娌,要多亲近亲近!” 黄鼠狼给鸡拜年哪这是! “我正要出门去拜年呢!” 王氏扬了扬手中的锁头,很是直率的道,她并不想和三郎媳妇亲近。 “村里的长辈我也不熟悉,这是我进门过的第一个年,就麻烦二嫂带我去走一圈,也全了礼道。” 王氏是真是被这人的厚脸皮给打败了, “那你等我下,我把门锁了!” 先去哪呢?她看了眼自己一墙之隔的邻居家, “我先去三嫂家坐坐。” 她原想着冯氏和自己的邻居家根本就不熟,会告辞呢,谁知人家一点都不在乎,笑的还是那么柔柔的, “有二嫂带着我正好和这些嫂子们都熟悉熟悉!” 这还属狗皮膏药的了! 在邻居家略坐了坐,王氏就告辞离开了,想了一下还是来找大嫂吧,大嫂家去过了自己就回家睡觉! 冯氏看二嫂那贪吃的样子,在心里撇撇嘴,真是没见过好东西,她对着大嫂笑眯眯的问道, “大嫂,听说大哥在京城卖红纸…” 王氏‘啪’把手里端着的茶碗往桌子上一顿, “大嫂,你明天回娘家吗?” “啊?是!” 程氏这‘是’对着两个弟媳妇,倒也没错,但王氏立马把话题接了过来,两人相处久了的原因,对彼此的亲戚都熟,问问这个问问那个,又定好了哪天一起走姑姑家… 那边冯氏倒是想打探些消息,譬如京里买卖如何啦?桂芝为啥不在家过年啦?但是她们俩竟扯些没用的,她想插个嘴都没人接话,就想去两个里间看一眼,奈何都被程氏给挂上了锁头,今天孩子那么多,她可不想家里的隐私被那些孩子看见出去乱说。 妯娌俩沟通好了正月走亲戚的安排,程氏就打了个呵欠,王氏立马起身, “大嫂,你身子沉,快回屋睡会,咱改天再说话。” 程氏也没留她,跟着站了起来, “你也回去歇歇,明天还要回娘家呢!” 王氏出了大嫂院子就不客气的对三郎媳妇说, “我也要回家眯一会,你还想去谁家就自己去吧!” 冯氏出来本就是做样子给大嫂看的,如何还肯走别人家,当下道, “那我也回去歇着了,咱家那牛车走的太慢了,明早我还得早起呢!” 敢情在这儿等着自己呢!王氏闻言直接气笑了, “可不是嘛!那牛车我都做够了!所以我搭五婶子的驴车一起走!” 说完王氏扭头就走,跟我玩这种小心眼,怼不死你! 周氏不知道三个儿媳妇分了家还过招呢!正月里她忙的很,一晃就到了初五,一大早,三郎夫妻俩带着一个陌生的小丫头进了门, “爹,娘,我哥帮我买了个丫环,以后家里有事你就说一声,这丫头随爹娘支使!” “小草,来见过老太爷和老太太!” 周氏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看着那个六七岁的黄毛小丫头给自己磕了头, 疑似在做梦,直到那两口子领着丫头走了后才反应过来,那心里的悔意直如那黄河里的水,自己真是浑了头了给三郎说了这门婚事! “现在家里都是三郎做饭干活,有了这小丫头三郎也好得空刷纸,一个丫头还吃多少粮食。” 倒是田兆升接受良好,劝着脸色苍白的老妻,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 “你要是馋丫环伺候也给你买一个。” “我脑子坏掉了拿粮食去养别人的孩子,” 周氏气的拍着腿骂骂咧咧, “那懒婆娘自己懒不干活咋不用自己的压箱底钱买丫头,还是用咱家的钱,真是好算计!” 果然她最气的还是这个,田兆升也叹了口气,自家只是庄户人家,娶妻是夫妻同心过日子的,三郎媳妇进门后这一番动静,可真不像过日子的人哪! 糟心事还是不要说了吧,买丫头前连问都不问一声,现在说再多都是瞎操心,还是多想想后面的几个,田兆升现在最关心四郎的婚事, “四郎媳妇你有眉目了吗?” 周氏一听这话那死了的心又活泛了过来,她对四郎的婚事可上心了,这几个月她可打听了不少人家, “倒是有两家都不错,你要不趁现在清闲去打听打听?” “哪个村的?” “…” *** 初五,黄道吉日 诸事皆宜 田树满一大早赶着驴车拉着老丈人和小舅子进了京,还把自己的家当都带上了,万一在京里需要打点手里没钱可不行。 而随着他们在路上快驴加鞭,京城里程丽丽也终于等到了接自己进太子府的软轿! 至于为什么是进太子府而不是皇宫,却是有缘由的。 过年是家家团聚的日子,皇家也同样如此,当今圣上年龄最长的太子也不过二十多岁,后面几个小的更是年纪尚幼,他自己被姑父收养,养父的子嗣只留一个女儿寿安公主在京,所以整个皇宫的过年气氛非常融洽。 大理寺呈上来的羊毛衫在繁多的各地送来的献礼中并不稀奇,还是太子妃在母后面前提了一嘴才呈到了皇后面前,皇后听太子妃说了此物的来由和经历的劫难,摸着柔软的羊毛衫,她唤一个宫女去试穿了出来,脱去夹袄换上这白白的羊毛衫,看起来真是毫无美感, “甚暖,比那夹袄都暖和贴身,就是不能贴身穿,扎人!” “这就足够了!” 皇后娘娘对着太子妃笑的意味深长, “那羊毛一直是粗鄙之物,若能成衣,那价值不言而喻,不怪那些人起了贪念。” 这话听的太子妃心里一凉,对着周围宫女一挥手, “你们都下去候着!” 随之她起身来到皇后身后,轻轻捏着她的肩膀,轻声低语道, “母后的意思可是宁愿它不曾出现的好?” “你的想法呢?” 皇后娘娘拍拍自己肩膀上的柔荑, “但说无妨。” 太子妃就想起太子对自己说起此羊毛衫时的神采, “儿臣认为此衣能御寒,有了它百姓寒冬又多了一种可选择的御寒衣物,这是一大幸事!” 看母后面色平静,太子妃的话锋又一转, “但是相对而言,劣势就是咱们中原的羊没有草原的多!” 农女桂芝 第59节 皇后轻轻颔首微笑,对太子妃的小聪慧非常满意,是啊!中原人养羊的人家也很多呢! 看母后满意了,太子妃佯装苦恼的说道, “却不知这羊毛衫的织法难不难?” “既是一个小姑娘偶然所得,想来也不会难到哪里去,只是这门难进罢了!” 不愧是能得皇帝盛宠的皇后,聪慧和眼力非一般人可比。 “初六你把人带进宫来,本宫倒要见识一下这织法妙在何处?” ***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宫里还没有消息传来,田桂芝不由心里庆幸无比,在她心里并不想大过年进京见驾,那样太引人注目,能晚几天对小姨来说也能做好充分的心里建设。 这几天小姨一点都没闲着,白天要接受专门教规矩的嬷嬷的训练,夜里要接受桂芝和舅奶奶她们提的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和突发状况,不说别的,每天的饮食习惯都生生给改了,程丽丽本来健壮的身体饿瘦了一圈,晚间走在屋子里显摆给桂芝和薇薇看,变细的腰肢硬是扭出了一道杨柳风。 “小姨怪好看的,有狐狸精内味了!” 田桂芝在床边看着拍手鼓励,心想这么说小姨一定开心死了,可她忘了今天还有个队友。 “哈哈哈…” 杜薇薇在旁笑的前仰后合, “狐狸精内味?骚的吗?” “臭丫头,敢笑话你老姨!” 程丽丽恼了,追着桂芝这丫头打。 李氏在外面听的失笑, “还是孩子好啊!你看这心大的!” “咚咚咚” 李氏敲了门,屋里的笑闹戛然而止,李氏进屋来叮嘱了几个孩子几句,把新做的衣裙拿给程丽丽试了试, “这件不错,显的活泼些,咱是庄户人家不用穿的多华丽,这件进宫穿不失礼也不显眼正好。” “就依婶子的。” 程丽丽还是依在杜家村的称呼,她对新裙子很满意,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穿绣花的衣裙呢! 夜里躺在床上,田桂芝还要和小姨模仿问话, “记住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问的事情千万别说,问的事情知道的说清楚,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但是有个地方你可以说的模糊一点。” 程丽丽听的直点头,杜薇薇在旁边眨着眼睛,她越发觉得桂芝说话好有道理。 “小姨,记住是外甥想要羊毛线织衣服穿,先用麻线用树枝织着玩,这个不需要说怎么织,你是怎么学的,模糊一点就可以了。” “他们要是问怎么想出来的这法子咋办?” 程丽丽知道外甥有秘密,但是又担心自己糊弄过去了,找到外甥头上咋办。 “他们不会在意原因的,他们看重的是结果。” 桂芝很笃定的说道, “而且我是小孩子,就算是问到我身上,我说错了话也有童言无忌挡着,不会有事的。” 程丽丽就想起来自己有时候问桂芝什么事,她要是不想说总有各种理由让你问不下去。 果然事情确实如桂芝所猜测,这些大人物如何会去关心此物的源头,只要知道确实是她做出来的,别的地方有没有也做出来,甚至做得更好他们都不在意,还会去问一个小孩子咋会想起来用树枝织麻线? 到了初五,果然如杜明辉猜测的一样,程丽丽见到了雍容贵气满溢的当今太子妃! 程丽丽把自己带来的竹针和毛线团当着太子妃的面织成了形,这就够了! 第52章 买院子 高大的宫殿 高大的宫殿, 走不完的台阶,肃杀的空气, 审视的目光,这是程丽丽对皇宫的印象,她小心翼翼的回话,心里无数次庆幸自己去赶了几个集,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她的心不怯人! 程丽丽把自己带来的衣物一一展示,这是一套简单的羊毛衫和羊毛裤,羊毛衫她们都见过, 这羊毛裤引得皇后娘娘连声赞叹, “却是好巧的心思,极简又极暖。” 待程丽丽取出两根竹针、圆溜溜的毛线球, 手上的竹针和毛线在她们眼里快速的成了一道道残影,毫无疑问, 这羊毛衫确实这小丫头所织。 “来, 让本宫也试试!” 擅女红的皇后跃跃欲试, 程丽丽放慢了速度,细声细语道, “娘娘请看,只需这根针从此孔中穿入, 把后面的线勾过来即可!”皇后亲自拿着竹针织了一行,这对她来说简单到不可思议,此物虽然粗鄙, 也赶不上织布机织布来的快,但胜在方便和厚实,比起织布和绣花更简单易学, 确是, “大善!” 初六下午,程丽丽从皇宫带了很多赏赐之物返回了杜家,到家就发现自己父亲、二哥和姐夫都来了,这些日子一直笑脸示人的坚强丫头抱着父亲哭的稀里哗啦, “呜呜…爹,我想你和娘了!” “哎哎!好孩子,” 亲眼见到闺女程山的心才踏实,唏嘘着拍拍女儿的肩膀, “你娘也想来,赶巧你二嫂生了,她实在是走不开。” 不光老二媳妇生了,老三媳妇也快了,真是都赶到一块了。 “生了?” 程丽丽破涕为笑,惊喜道, “男娃女娃?” “是个小丫头,你娘可高兴了!” “那可不,我娘还是喜欢女娃多些。” 程丽丽很是自信,程山就微笑,对他来说只要是自己的娃,男娃女娃都好! “小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田桂芝机灵的端来了一杯温热的水,小姨估计一天都没喝水了吧。 “丽丽姐,这里有点心,先垫垫肚子 。” 杜薇薇也跟着桂芝后面端来个盘子,里面盛着三样点心。 “丽丽和桂芝来家里,最高兴的就是薇薇了,三个丫头天天玩疯了!” 李氏看着三个丫头凑一起那热乎劲就高兴,感觉女儿都活泼了很多,却不知自己女儿本就活泼,只是没玩伴隐藏了野性而已。 程丽丽喝了杯热水,又吃了些点心,才把这两日进宫所见一一道来, “太子妃和皇后娘娘都是很温和的人,长的也都好看,她们还问我家里兄弟姊妹几个,种了几亩地等等,我把羊毛线当着她们的面织了一段,她们都夸我心灵手巧,皇后娘娘还亲自织了一行,高兴的给了我很多赏赐。” 那一堆赏赐大家都见了,却没想到程丽丽应对如此之好,程山忙问道, “那你可以跟我们回家了吗?” 作为父亲,果然还是最关心这个。 程丽丽摇头, “明早我就要进太子府传授羊毛衫织法,太子妃的意思是要我暂住几日,回来带些换洗衣物也和你们说一声,省的惦念。” 田桂芝忙问, “你有没有问能不能带丫环?” 进宫见驾只要不失礼,皇后娘娘也不会为难一个小民女,但是暂住太子府就不一样了,那可是狼窝啊!桂芝就想自己跟着照顾小姨,自己可是洗衣做饭跑腿小能手! “问这个干嘛?” 程丽丽大咧咧不在乎道, “太子妃有派婆子丫环照顾我,不用带丫环。” 再说哪里有丫环带呀,桂芝太小了,太子妃不会让带的!而且自己一个人去出了事自己一个人担着,哪能再填个人进去,程丽丽这几天心眼飞涨。 程丽丽带着换洗衣物进了太子府后院,谨记家人的嘱咐,绝不往太子眼前凑,无事绝不出院子,既是太子妃接她进府,她眼里的主子只有太子妃一人,太子妃自然对她的识趣非常满意,让她进太子府还真是有不宜宣于口的目的,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太子妃和天下所有女人都一样,程丽丽这番态度太子妃很满意。 新鲜的羊毛被送进了太子府,程丽丽对羊毛线从纺到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羊毛一定要在太阳下晒的干透,这异味就祛除了一半,” 程丽丽手上捞起羊毛已经干透,并低头嗅了嗅,满意的扔到了调好盐水的盆子里, “盐水能洗掉羊毛里藏着的虫子和污秽,等浸泡一个时辰再晒干就会变得松软。” 太子妃亲眼见证了那又乱又脏的羊毛在程丽丽的巧手下变的松软洁白。 松软的羊毛,没有膻味、异味,被程丽丽轻轻的捻成了或粗或细的毛线,她也收获了几个小丫头或真心或假意的一声声‘师傅’。 太子在太子妃的陪同下,一连数日都踏进了这个充斥着羊毛的院子,直到自己戴上了太子妃亲手为自己织的黑色羊毛帽子,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形象不禁失笑, “虽然丑了些,却甚是暖和!” 太子妃把自己的纤纤玉手伸到太子眼前,撒娇道, “殿下,你看我的手!” 白嫩的手掌上显眼的两个水泡和略显红肿的茧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太子温暖的大手握住柔弱无骨的纤弱手掌,食指轻柔的摩挲着红肿之处,脸上一片怜惜之色,柔声道, “这些日子辛苦慧珠了!” “为殿下分忧是臣妾分内之事。” 轻轻靠在太子怀里,太子妃沈慧珠笑的一脸满足, “却不知殿下下一步打算如何?” “你也说了此方简单易学,吾打算做一笔大买卖再把此方广而告之,等今冬百姓就有新的御寒衣物了。” “那程氏?” “暂时留在府里,以贵客之礼相待吧!” “若是她家人来?” 农女桂芝 第60节 “订个规矩,初一十五的见一面,她于我大周有功,不可怠慢!” “就依殿下吩咐!” … 亲眼见了女儿安全,也知道自己留在京里帮不上忙的程山父子就准备回家了,田树满找舅舅告辞却被留了下来, “我近日看中了两处院子,你这趟既带了钱来,若是合适就把院子买了。” “贵不贵?我手头只有一百一十五两银子和三十几贯钱,满打满算一百五十贯。” 田树满打听过京里的房价,他觉得自己钱还差的不少。 “你去年赚了不少嘛!” 杜明辉打趣道,他一听就能算出大郎分家后的收入,这真是不错了! “就年前在京里卖了半个月红纸就赚了十几贯。” 田树满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面色有点赧然, “这都是跟着舅舅沾的光。” “啥沾光不沾光的,还不是你自己能干,这样看来京里的院子还真是得买,收拾收拾你们一家搬京里来日子也过的,实在不舍得那几亩地也没关系,等儿子大了再进京也行。” 舅舅考虑的可真够长远的,田树满应了下来, “好,那我去看看,若是合适先置办了!” 程山一听女婿要在京城买院子那是高兴都来不及, “我和老二搭个附近村子的驴车先回去,你在这边好好挑挑,京里的院子一年比一年贵,买了租出去比买地还划算。” 这老丈人还挺懂行的! 要说起来古代的房价,田桂芝还真的记得一点,她前世买房前看过一篇研究历史房价的文章,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哪个朝代哪座城的房价最高,现在虽然历史不一样,但这京城的房价历来只有涨没有跌的说法,更何况是新朝,机会必须抓住。 所以听外公和父亲的对话后,她跑到两人中间,朝着外公笑的谄媚, “外公,你真是诸葛孔明在世…” “呵呵” 程山捋捋自己的长胡子很是自得。 “小姨这次得了不少赏银,要不给她也买一处,就当她的陪嫁了!” 田桂芝朝着外公星星眼卖萌。 “这个?” 程山犹豫了,丽丽已经在议亲了,这次她娘相中的是个读书人,本想过年把亲事给定了,谁想丽丽又出了事,若这门婚事真能成,丽丽以后说不得还真的能进京当官娘子,想想丽丽带回来的两百两银子和首饰布料,那首饰不能动,布料也不好处理,银子总可以花吧,越想越心动咋办? “那要不我也去看看?” “爹,若是合适买了也无妨,左右房子好换钱,我一个人先回家给我姐和娘报平安。” 程远对妹妹的赏银无丝毫贪心,这是妹妹拿命换来的,理应给妹妹。 要买院子,还是两个院子可挑选,正好一家一个也不错。 杜明辉带着他们很快就到了地方,就是位置不咋好,看路上的坑坑洼洼就知道,这地方比他所住之地要偏僻的多。 先到的是一个一进的院子,要价一百八十贯。 房子挺齐整,五间正房,靠西一排整齐的厢房,东边是门楼子和一个小花园,是到手就能住的那种,估算着手里的银子,田树满和程山都对这个院子很满意,程山担心大郎让自己,就先开了口, “大郎,这院子不错,你把它拿下来吧。” 杜明辉也属意这个院子,在旁劝道, “这院子离我家不远,到时候我可以帮你照应着。” 对京城的房价有所了解的田树满刚想点头,桂芝却先出了声, “舅爷爷,你不是说还有一个院子吗?我还想看看那边。” “也好!” 杜明辉点头,自己说了两个院子,现在就看了一个,确实不急。 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要价二百六十贯。 这么便宜的两进院子,桂芝并不报啥希望,可这也太… 看着塌了半边屋顶的青砖瓦房,露天的屋里枯黄色杂草在青砖铺的地缝里顽强的抢了生存的机会,在这初春的季节里,都能看见些微的嫩绿又挣扎了出来,桂芝无语中。 “这就是买个院子,房子是不能住了,偏这房子当时盖的很好,即便破落了也值些钱,买来住要修葺却还不如重盖,左右都不划算,所以一时卖不出去,不然二进的院子在京城是最抢手的。” 杜明辉解释道。 田树满直点头,这个院子有一亩多地了,在京城光这块地就值两百贯,但是这破房子真碍事,还不如没有呢! 初始的视觉嫌弃过后,桂芝对这需要重新起的院子反而更感兴趣,爬到了塌了一半的墙上朝外张望,惊喜的发现墙外就是一条河, “这是汴河吗?” “不是,这是汴河的分流河道,此处取水极方便。” 京城外城仿江南水乡而建,河道多,用水方便。 田桂芝站在高处把四周都打量了一圈,心里有了盘算,重新建房代价太大,若是修葺一番,在河边开扇门,做个仓库倒是不错,以她来看还是这院子更合心意,就是这价钱和自家的相差太大。 “舅爷爷,你知道附近这么大的院子做库房租金多少吗?” “这却不知,得到牙行里打听一下。” “这院子还能再降价吗?” “一贯两贯应该好还的。” 田树满一边护着爬高的女儿,一边打量着这院子,女儿的意思他也听出来了,他买房又不急着住,又是喜欢地的性子,这院子够大,就是这价钱还差一百贯呢,实在是买不起, “这个太贵了!买棵菜还得挑拣一番呢,何况是买院子这么大的事,咱再等等看。” 杜明辉既然看中了这两处院子,那么大郎选哪个他都可以,只是一进的院子手头宽裕些,那二进的院子就要举两家之力了,他靠俸禄过日子,这几年没啥大花销也不过攒了百十贯钱,女儿成亲还早,所以就想先帮大郎置办份家业,谁想大郎这么能挣,分家不到一年就有了一百五十贯的家产,此时看桂芝的意思,大郎没反对,他就明白大郎怕也是属意这二进院子。 “这院子来路正当,位置不错,你手里银子不凑手我先给你添上。” 杜明辉当即道。 “若是大郎真看中了这个院子,那我手头剩下的二十两银子,还有我带来了十贯钱也先给你添上,咱先把这院子买了,自家人的账慢慢还就是。” 岳父程山也看中了这两个院子,真是各有各的好,关键是这两个院子隔的不远,以后两个女儿若是都在京城住,姐妹俩还有个伴,多好啊! 这钱既然凑齐了,杜明辉和程山是田树满的长辈,不顾他的反对,这院子就定了下来, “我去找找熟人看能不能便宜些,省下来的钱找人把房子收拾下都是好的,过了上元节房子可好往外租了,到时候正好租个好价钱!” 杜明辉喜盈盈的计划着,京里来安家的亲戚越多他越高兴,多些走动的人家有什么事也有个帮衬。 第53章 想赚钱 看房子如此顺利 看房子如此顺利, 一家子都很高兴,杜明辉担心夜长梦多, 直接去找了以前的同僚到牙行帮着谈价钱。 田桂芝凑到父亲跟前跟着看地契,她还从没见过这玩意呢,长长见识,以后省的碰到假的不识货, “爹,今天能过户吗?” “过户?” “就是这上面换成你的名字啊!” 田桂芝指着地契上面人名一栏说道。 “房主写了个卖房的文书给我。” 田树满把下面一张纸拿上来给女儿看,桂芝一看上面的名字很是吃惊, “这卖房的人姓王, 房契上的名字姓张, 真的假的?” 田树满本来都没多想,被女儿说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这是前任房主的名字吧。” 心里顿时感觉不踏实了! 程山也凑了过来,他地契上的名字倒是和卖房人是一致的, 三个人在这嘀嘀咕咕地契, 杜明辉谈好了价钱走出来问了句, “大郎可要过户?” “怎么过户?” “去衙门里重新换一张你名字的地契,就是要交契税,这是本朝新立的规矩。” 杜明辉的朋友介绍道。 “契税多少?” “百中取一。” “嘶!” 田树满咂舌, “这么贵!” 自己这房子就要交两贯多的契税啊! 田桂芝却是眼睛一亮, 这么低?那还不赶紧办了, “爹,你就当舅爷爷讲下来的价交了税吧, 这房子都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手了,我们又没有前面人的卖房文书,这房子住的不踏实。” 程山对这个更是不懂, 他听女婿的,女婿要过户他也要过户, “我这地契直接写我女儿程丽丽的名字。” “要是买房的人都像你们这么明白就好了!” 杜明辉的朋友帮着办过户时对他们赞许有加, “他们都想着省了这笔钱,却不知后患有多大,这两年为这房子打官司的人家越来越多,明明只要过个户就解决的事!” 农女桂芝 第61节 事情办的很顺利,杜明辉邀请道, “走,冯兄,到我家喝两杯去。” “那就叨扰了,说来咱都半年没在一起喝酒了,你这一高升找你都找不到人!” 杜明辉可不承认这话, “这你可莫冤枉我,我家在这又没搬过,还不是这半年咱们都忙嘛!” “还真是好多年没这么忙过,衙门里犯人都关不下,趁着过年放了一些回去,不然这个年我们都没的歇息!” *** 舅爷爷和外公如此支持自家买院子,桂芝很感动,但是一想到要欠一百多两银子的外债,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脑筋一转, “爹,我想赚点快钱。” “快钱?” 田树满看女儿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却很怀疑, “你可莫动歪脑筋。” 田桂芝拍拍自己柔嫩的肩膀,自嘲道, “爹,你看我这小胳膊小腿,就是想做坏事也没那资本啊!” “你知道就好,” 田树满这才放心,趁机教育女儿, “咱家可是本分人家,靠劳动挣钱花的坦荡。” “嗯嗯!” 田桂芝答应着,晃晃父亲的胳膊, “爹,这不是快到上元节了嘛!我就想着趁这个机会卖点吃食。” 一听吃食,田树满明显放了心,女儿在做好吃的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不过, “现在这时节有啥好卖的?” “我在家做过的烤油豆腐和面筋怎么样?” 田树满就咽了咽口水,那是相当的好样的! “爹,我是这样想的,你回家扎灯笼,让树根叔做一些竹签子找人给我带来,再把我家里我那些做烤串的盆子啊、调料罐子啊都给我带来…” 点子是不错,但时机不对,田树满不同意, “你个孩子哪能摆个吃食摊子,赚钱的事有爹呢,等你长大了再说!” 程山在旁边听的心思左右忽悠,女儿自己在家自己不放心,可钱袋子里的钱花光了,他也想赚钱,卖吃食确实是个好主意,而且他对桂枝做的吃的迷之相信, “大郎,桂枝这个法子不错,我留在这里和她一块干!” 桂芝就朝着外公甜甜的笑, “我就知道外公最好了!” 不说杜明辉了,在灶房里忙了一辈子的李氏就觉得这不靠谱, “吃食摊子不是那么好摆的,怎么也得放几张桌子,那些宽敞的好位置早就被人占了,再说又是水又是火的也不安全。” “舅奶奶,我这个吃食摊子不用桌子,也不用锅碗瓢…嗯,盆要用点,我今天先给你们做一份尝尝,你们吃过了再来投票如何,若是反对的人超过一半,我就打消这个念头。” 桂芝很民主的说道。 “可以!” 李氏对这个建议很满意, “需要我准备什么食材你说来,我现在就去买。” “舅奶奶帮我买几块豆腐和面筋就行,不过我要去买点调料。” 田桂芝在表叔和表姑的陪同下到最近的杂货铺买了些胡椒花椒孜然等,到家交给了外公, “外公,你把这些一样一样磨成粉。” 程山就拿着个擀面杖擀啊擀,那边李氏买来的豆腐切成片下了油锅。 田桂芝坐在小板凳上,把面筋撕成一条条的,浸到盐水里。 一瓣瓣的大蒜被均匀的洒在了砂锅底部,桂芝坐在火炉边颠着砂锅把这些大蒜里的水分都给烘干,倒进了盘子里又给外公端了过去。 半天的功夫,众人齐上阵,一切准备就绪。 坐在小火炉边上,炉子上的平底锅倒了点点油,桂芝先做了最能拿人的面筋,当面筋发出哧哧的声音,桂芝把盐、大蒜、孜然、胡椒粉撒上去,特殊的香味就飘满了整个灶房,把煎好的油豆腐和面筋盛到盘子里端给众人品尝, “怎么样?这味道还喜欢吗?” 一圈人直点头,那味道好的让她们都腾不出嘴来说话。 “我家里有一个专门做这个的炉子,到时候和竹签子到了,这油豆腐和面筋串起来直接担在火上烤,味道会更好,还不用洗锅碗。” 众人齐点头,他们已经明白桂芝要做啥样吃食买卖了, “我见过卖烤羊肉串的,但是我们都不敢买,担心挂羊头卖狗肉,反倒是这豆腐和面筋还真不担心这个。” 看来烂肉充好自古有之,桂芝只想赚几天快钱,不想费那个功夫去收拾羊肉, “我也不想卖羊肉串,又贵还容易被找茬,这个面筋和豆腐都是素菜,又便宜还不惹人眼热。” 这个好,本钱还不贵,大人们也就随她了。 田树满的行动力满满的,两天后就找熟人把桂芝要的东西都给捎来了,田桂芝听声音熟悉快步跑到大门口, “三爷爷,你咋有空来了?” 田兆河父子俩把驴车上的东西帮着搬进了院子,跟着到屋里坐了坐喝杯热茶, “你爹说他买了个院子让我抽空给修修,我趁现在有空就先来看一眼,需要哪些东西要早点准备。” “我爹给你钥匙了吗?” 桂芝问道,若是没给,舅爷爷家也有钥匙,她好取来给三爷爷。 “给了,你爹都给安排的好好的,” 田兆河拍拍自己的钱袋子, “这几天我还住在客栈,你要是有事就去那里找我。” 杜家众人从没想到做个吃食有这么多小门道,几个箩筐打开来,好多东西他们都没见过,长方形的陶盆,一捆捆的竹签子,桂芝拿竹签子往陶盆上一担, “看,陶盆里添上木炭,就这样烤着多方便,特别是烤羊肉串,油滋滋的,贼香贼香?” 桂芝双眼亮晶晶的道。 “难为你爹娘了!” 李氏摸摸她头上的小揪揪,语气充满了对大郎夫妻的同情, “你为了口吃的可真能折腾。” “吸溜…” 烤豆腐面筋虽然好吃,但哪有肉香啊!还贼香?那是个咋香法? 家里现成的羊肉,桂芝烤羊肉串轻车熟路的,田树根给她做的竹签子都是经过两人反复琢磨出来的,长度和粗细都恰到好处,用盐水浸过,非常顺滑好用,她烤了满满一大把,晃过眼巴巴的众人,往食盒里一装, “表叔,你慢慢烤着,我出去送个礼。” 杜薇薇看她那么小的个子拎食盒怪吃力的,忙上前抢了过来, “去哪,我陪你去。” 半个时辰后,两个丫头笑眯眯的回来了, “娘,桂芝真有本事,她用一盘子羊肉串找了个好摊位。” “哦?说来听听” “…” 摊位都找好了,要卖的吃食也经过了全家人的举手通过,一盘盘定好的豆腐就搬回了家,那面筋因为要小一圈的,所以那家人家也在抓紧时间做。 田树满特意捎来了一坛子大豆油,女儿要炸油豆腐要用很多油,舅舅家的油怕是不宽裕。 灶房里,两个表婶一个烧火一个炸豆腐,顺便聊着天, “这么一炸好吃是好吃,可谁家舍得这么多油炸豆腐啊!” “其实炸的多了也不算费油,等烧菜的时候添些油豆腐还更好吃。” “你说这买卖能行吗?” “行不行的总要试试才知道,就像桂芝说的,反正都是吃的,卖不了回家咱自己吃也不浪费。” “唉,我发现还是做买卖来钱快,你看大表哥,这才多久都能买房子了。” “那钱怎么来的你没数?大头可不是他买卖挣的。” “那也比我们这样强,我们一家子光靠公公一个人俸禄,真是太紧巴了。” “难道你也想做买卖?你不怕人家笑话?” “有啥笑话的,咱们的郎君又没有功名在身,再说了,那么多当官的娘子不也有铺子啥的,咱光靠公公那点俸禄,孩子又渐渐大了,要读书得拜名师,咱没个进项如何能出的起拜师礼。” “可我们能做什么啊!绣活不拿手,做买卖我们既没方子又没铺子。” “唉!” 两人齐齐叹气。 桂芝坐在隔间里切着面筋听着灶房里若有若无的对话,有什么买卖是适合两位婶子做的呢?舅爷爷帮着自家买了那么大的院子,自己日子过的还如此紧巴,这让她有点过意不去。 *** 京城里的各家铺子一到过年都关门歇业,随着官员假期结束后陆续开始营业,直到上元节才恢复了正常的热闹,所以各家铺子都很重视上元节这个重要的节日。 正月十二,大街上就陆续有花灯挂了出来,不同于过年时一色的红灯笼,各色各样别出心裁,夜市随着这些灯笼的亮起也喧闹起来。 几条主街上,各家铺子的灯笼开始争奇斗艳,铺子前也都支上了摊子,自家平时藏在铺子里的货物也都搬了出来,在月色下,灯笼的火光下勾引着行人的钱袋子。 农女桂芝 第62节 信国公府 李云石朝着在院子里打拳的长子喊道, “沅儿,今晚陪我去逛逛夜市去。” “儿子等会要回屋练字读书。” 李沅不想陪着父亲去喧闹的市井之地,夜色下他更喜欢读书或者三五知己吟诗作对。 李云石来到儿子身边诱惑道, “我发现了一种特别好吃的吃食,你想不想去尝尝?” 李沅好美食,擅作画 ,父亲每次勾他出门,这两样一抓一个准。 “气死老子了,” 信国公在院子里溜着弯,这对话听的真真的,指着那走远的不孝子骂道, “这小子每次有好吃的光想着他儿子!可曾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 陪着他散步的长子忙劝和道, “父亲,你这可冤枉三弟了,他每次碰到美食可是都带回来孝敬二老的。” “哼,食盒带回来的哪有现做的好吃!” 信国公冷哼一声,略一沉思,步子一转朝着院子大门走, “我今天倒要去现尝尝是个什么好吃食!” … 张宅 张骐来到母亲的院子里请求道, “母亲,我就出去一个时辰!那夜市我好久没去过了,听说今年的花灯比去年更多更好看,还有各种吃食摊子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 “等上元节那天灯最全,娘陪你去。” 张太太不为所动。 “可那天人太多了,一点不好玩。” 张骐不死心,他回了一趟老家把心给玩野了,过了上元节就要天天读书,要趁这几天多玩玩。 张太太还是不同意,张骐一脸失望,就待转身离开另想对策。 “母亲,” 长子张景从外面进来,对着母亲笑道, “左右我今日无事,就带二弟出门赏灯游玩一番,定会看着他不去偏僻之处。” “你兄弟二人同行我自然放心,” 张太太这才颔首同意, “人多的地方也莫去,千万别走散了。” *** 田桂芝把摊子摆在了李记杂货铺门前,付出了一盘子烤羊肉串的代价!可她竟然不卖这个! “丫头,你真的不卖羊肉串?” 李云石围着这个新支的烤肉摊子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羊肉串,还是不死心,自己答应她在门口摆摊子可是想蹭吃的来着,这丫头忒不地道,竟然骗摊子。 “李伯伯,你要是想吃我白天给你做,晚上我就想卖点简单的。” 桂芝无奈道,她很忙的好吧,外公自告奋勇当主烤,炭火已经生上了,一盆盆穿好的油豆腐和面筋摆在了旁边的架子上,她现在要操心烤串开张买卖呢! 第54章 卖烤串 香香香 夜市千灯照碧云, 人流如潮水般朝着夜市涌来,上元节的夜市摊子扩大到了每条长街。 已经逛过大半个京城的桂芝对这个城市的布局有所了解, 这座新兴的城市打破了市与坊的界限,再加上当今圣上把宵禁的时间延迟到了三更,华灯初上,夜生活才刚开始。 那面筋在炭火的烘烤下,发出‘滋滋’的响声,程山左手快速的翻转,右手一会油刷一会撒调料,空气里香味开始蔓延, 有路人开始投来好奇的目光, 只是看的多,驻足的少, 很快,一大把烤串已经好了。 田桂芝探头朝铺子里看了一眼, 漂亮小哥哥走了吗?要不要先给他们送些尝尝? 后院的屋子里, 李云石对着长子那张散发着不高兴的冷脸有点讪讪的, “小丫头说了明天给我单独做羊肉串,她现在只卖素串,要不明日我再带你来尝尝?” “父亲明知道我不喜羊肉。” 李沅浑身散发着一股幽怨的气息, “可是故意骗我出门?” “不, 你不知道,” 李云石双手猛的握拳,面上露出美味的回味和留恋, “那是很不寻常的羊肉,香到我一盘子吃完了都没发觉…” “父亲!” 李沅轻轻一哼,还说有好吃的就想着自己呢, 却是吃的忘乎所以了吧。 一激动说秃噜了嘴,李云石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要不我带你去天香楼点几样好菜?” “不去!” 那些菜他都吃腻了,再加上过年的饭菜都是鱼肉居多,他今天肯出来也是想着消消食,京里的何种美食他没见过呢,本来就没抱希望,只是可不能让父亲察觉,他意兴阑珊的起身道, “我去街上转转就回家了…”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掌柜的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欲敲门, “东家、公子,这是那小丫头才做的烤串…” “嗅嗅” 李云石和李沅的鼻翼不约而同的扩张了一下,那诱人的香味直冲了鼻腔,不觉间一盘子素串父子俩就一分而光, “沅儿,你可吃出是什么做的?” 李云石看儿子吃的意犹未尽,不禁起了逗孩子的心思。 哪只李沅却不吃这茬,猜错了父亲会当笑话讲给全家人听,反正他要回家,不如顺便问问小丫头好了。 令人食欲大开的香味引的好奇的路人探头、驻足,田桂芝心里有点得意,酒香不怕巷子深,烤串同样适用啊!只是咋感觉这些人的眼神看的位置不太对? “这烤的什么素串?味道如此香!” 清亮的问询声却是从桂芝身后传来,她惊喜的猛回头, “小哥哥!!” 一身茜红色衣裙的小丫头对着自己笑的灿烂,完全不同于以往所见女孩子的热情,李沅一贯清冷的性子觉得有点受不住,耐心都增加了几分,指着那烤的火热的烤串又问了句, “你这烤的什么?” 顺着他指的方向,桂芝忙回身, “外公,有熟了的吗?” 程山把豆腐和面筋各拿起了一串刚烤好的,桂芝接过来走到台阶上,殷勤的递到漂亮小哥哥面前, “小哥哥,这是烤面筋和烤豆腐,来两串?” 心里则暗自猜测,不知这漂亮小哥哥是被香味引出来的,还是刚才自己送进屋的没吃够呢? 如此诱人的香味就在鼻尖,刚才和父亲抢了半盘子正感觉还没吃够呢,李沅没忍住伸出了手,看着小丫头期盼的眼神,那一向矜傲的眼神暖了暖, “味道不错!” 自带‘布灵布灵’光环的李沅一出现在台阶上,那比灯光更亮的气派就吸引了过往行人的目光,逛夜市真买东西的人有多少呢?大家出来的主要目的还不是为了看个好景! 上元节的花灯是一美景,各家的贵公子和娇娘子更是一道美景。 李沅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往这涌,本想问一声就回府的脚步果断回头,对小丫头说了句, “再像刚才一样送一盘子进来!” 那一道如皎洁明月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田桂芝的摊子前瞬间挤满了人, “给我来两串沅公子手里一样的烤串,多少钱?” “一文钱一串” 田桂芝努力压住了坐地起价的蠢蠢欲动的心,一文钱真是良心价了! 问价的人一听更满意了,待那烤串一到手,迫不及待一入口, “哇!好吃!” 本欲离开的步子又停了下来,冲着摊主吼了一嗓子, “再给我来十串!” “我先说的两串!” “还有我的!” 旁边的人不乐意了,十串一插队他们得等多久。 “不急不急,都有啊!” 程山把手上的烤串往边上架子上一放,快速往陶盆里添了些木炭,腰上的蒲扇拿下来轻轻扇一扇,火头就起来了。 桂芝把盆子里的面筋和油豆腐掐了一大把往陶盆上一放,围着吵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盆子上一次能放多少串?” 好事的顾客就打听了。 农女桂芝 第63节 “三十串好放的。” 桂芝脆生生的道, “所以大家不用急,很快就好了。” 前面的人立马就开始默算,早报上要几串的马上就轮到了。 人越多,香味越勾人,看热闹的人再往前凑,这铺子前人头攒动,刚刚被熟人拉着聊了会天的信国公到了儿子铺子前左右打量了一圈, “怎么回事?” 铺子大门两边直接两个世界,那边生意冷清的自家小伙计认出了主子,忙上前招呼, “国公爷,三爷和沅公子都在里面呢!” “父亲!” “祖父!” “云石说的好吃的在哪里?快带我去尝尝!” 信国公迫不及待的问道。 赚钱很重要,但帮自己打了广告的小哥哥更要好好捧着,桂芝硬是抢了十串烤串跑到了铺子里, “掌柜爷爷,这是小哥哥要的,麻烦你给送过去。” 转眼间这盘子就进了后院小屋里。 “这就是你说的美食?” 信国公拿起一串转了一圈, “这是什么?看起来不是肉!闻起来一股孜然的味道。” 看过、闻过后小心的上嘴尝一尝! 散发着热气的食物是入口最佳时机,入口的绵、弹混合着恰到好处的咸香以及孜然独有的无法掩盖的味道, “我竟然尝到了豆腐的味道,还有这是面筋吧!怎么会有肉的香味!” 细细感受回味过后,吃过的盐比孙子吃过的米都多的信国公一下子就尝出了食材,更是不敢置信,他可以确定这豆腐和面筋里面没加肉。 “父亲,那是你没吃过真正的烤肉!” 李云石却觉得父亲见识少,只是这话说的有点气人了。 “胡说!什么烤肉是我没吃过的,我当年跟着圣上南征时,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什么没烤过!” “那也叫烤肉?” “那怎么不叫烤肉!” 信国公吹胡子瞪眼!用火烤出来的就叫烤肉。 李云石怂了,陪圣上御驾亲征可是父亲的至高荣耀,不能说不好, “父亲,明晚我带一份烤羊肉回家给全家都尝尝,什么叫人间美味!” “那么麻烦干什么?他们不是夜里摆摊子吗?明天傍晚接到府里让那摊主在家里现烤,也不耽误他天黑出来摆摊。” “人家只是摆个小摊子…” 李云石为难道,自家府里那些规矩,可莫吓着小丫头。 难得老三还会为人家考虑,信国公转念道, “那就明晚在天香楼定两桌,咱一家子都出来松快松快,到时候把这烤串每样都送过去一份,让你母亲她们都尝尝。” *** 随着人潮的流动,手持烤串行走的人把味道带到了整个夜市,引的很多喜欢这味道的争相询问, “这是什么这么香?在哪买的?多少钱?” “烤面筋烤豆腐,才一文钱!可好吃了!” “真的从没吃过,而且你看这豆腐和面筋,多大块!” “在哪边卖的?” “就是那个李记杂货铺知道不?” “他家啊!竟然让别人摆吃食摊子?” 有些知道他家性情的人就齐声道, “那肯定好吃!” 这就是口碑相传吧,就连陪着大哥猜灯谜的张骐都听到了,正无聊的他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对着大哥可怜兮兮道, “大哥,我饿了!” “想去哪里吃?” “我刚才听一家烤豆腐好吃!” “那走吧,你带路。” 难得带弟弟出来玩,张景就都随他意了。 “先给我来八串!” 好不容易挤进去,张骐朝着摊主喊道,手里的八文钱往前一伸却又缩了回去,朝着摊子里面扎着一个小揪揪的丫头咧开了嘴, “丑丫头,又是你家的摊子啊!” 正要接钱的桂芝给了他一个白眼, “钱呢?” “嘿嘿” 张骐得意的一笑,直接绕过了摊子跑到了后面, “既是你卖的烤串,我给你钱你好意思收吗?”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桂芝纳罕,我卖你买啊!可眼前这人显然不是这想法,好像自己问他要钱是多大错是的,桂芝忽然觉得不对,这家伙不会… 看这小子跑了自家地盘,程山抽空回头问道, “桂芝,你认识的?” 桂芝咬牙道, “我们村里正家的亲戚,年前救了我和我爹的张公子。” 人家确实救了自己,这恩不能忘。 程山一听很激动,低头快速抄了几串面筋和油豆腐放到火头上, “张公子,你稍等,我马上给你做。” “二公子,你怎么跑里面去了,长公子在外等你呢!” 一个护卫从外面挤了进来,却见自家二公子跑人家摊子里面了,再定睛一看,好嘛,这丫头咋又改行啦? 田桂芝把外公烤好的烤串拿了过来,往那把恩情天天不忘的小心眼手里一塞, “给你,八串,算我请你吃的!” 张骐拿着烤串喜滋滋的出去了,桂芝松了口气,可算打发了。 谁知这口气松的太早了,人家出去把烤串给大哥和两个护卫都分一分,两串下了肚!这小子没吃够啊! “大哥,刚才你同窗喊你天香楼相聚,你要不去坐一坐?我在这里等你。” 张景已经从护卫那里知道了二弟又碰到了自己救过的小娘子, “你是还没吃够?” “嘿嘿,知我者,大哥也!” “让王师傅留在这里陪你,半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同窗说今天恩师也会到,他还真想去坐坐,这李记杂货铺所在是条主街,又是信国公的地盘,他倒是放心。 “你咋又回来了?” 田桂芝看着去而复返的恩人,绝望的问道。 “我看你忙不过来想在这帮你打个下手。” “我的串早穿好了,也不需要洗锅碗,不需要人帮忙。” 需要帮忙的在家里都帮好了。 “你看人那么多,有人拿了不给钱怎么办?” “我这边要先给钱再给烤串。” 张骐就朝着大冷天头上冒汗的外公一指, “你外公年纪大了,要不要坐下歇歇?我来帮你烤!” 这才是这小子留下来的目的吧,纯粹是觉得烤串好玩。 “就你?你来砸场子的吧!” 田桂芝终于没忍住把实话说了出来。 眼看客人少了很多,外公这一阵忙活可累的不轻, “外公,你坐下喝杯水歇歇,我来烤一会儿。” 程山坐下后,把架子底下的马扎又拉出来一个递给了王护卫, “小兄弟你也坐下歇歇,现在客人不多,随他们玩一会儿吧。” 田桂芝踩着一个板凳,熟练的翻着烤串,旁边一个声音‘嗡嗡嗡’ “这里面是什么?” 张骐挨着每个罐子都闻闻,有的能闻出味道,有的就不明所以,再加上, “为什么要现在撒姜粉?” “为什么…” 农女桂芝 第64节 “请你吃烤串!” 桂芝手里一把烤串递给了旁边喋喋不休的嘴巴,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渐渐的,张骐还真琢磨出一点门道,在旁边能插上手了,一会帮着添炭火,一会帮着扇扇风,趁丑丫头不注意偷偷翻下烤串… 李沅跟着祖父和父亲后面出了铺子大门,拾级而下时,看了眼那忙碌的大妹妹以及身边前后打转的少年,田桂芝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转头冲着他笑着挥手,那旁边少年随之看向自己不善的眼神,许多年后他脑海里还会想起这一幕,原来一切都早已注定。 第55章 探亲 却说 却说当那俊美少年拾级而下时, “沅公子真有贵公子的范啊!” 桂芝挥着小手低声赞叹,玉树临风, 如月般清冷,自带星星‘布灵布灵’光环的当代美少年啊!看一眼都是视觉享受! 张骐听到了她的赞叹,也看到她眼里的雀跃和兴奋,莫名看着那步下台阶的少年公子就不顺眼,小小少年已经觉醒了领地意识,当下冷哼了一声, “装腔作势罢了!” “你倒是也装一个看看啊!” 田桂芝对这种自欺欺人很是不屑, “立如芝兰玉树, 那得内有才华, 你有吗?” 其实瘦下来的张骐也是个俊少年,但奈何这人要看和谁比不是!和沅公子比?那还真不行, 但人张骐不比才华,很是自得的握着拳头道, “我有拳脚功夫!” 田桂芝虽不习武, 却了解时下富人多习武, 那沅公子身姿挺拔、脚步轻盈,肯定一身功夫不弱,她刚才只是话赶话怼了张骐一句,并没有真把两人比来比去的意思, 孩子还是要哄的嘛,当下顺着他道, “我听说功夫练到极致能飞檐走壁、踏雪无痕、飞叶伤人, 真的假的?” “说是那样说,但能做到的很罕见,比如我的武教师傅, 一身棍术了得…” “能横扫一大片?” 桂芝脑海里:围了一圈敌人,一把长棍使出来全趴下那种。 “差不多吧!” 张骐脑海里:那棍法使出来,周围地上的落叶确实都能扫干净。 “哇!好厉害!” 田桂芝佩服的尖叫。 “哈哈哈…” 张骐笑的得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坐在后面的王护卫觉得坐着的马扎有点扎人,站起身往外张望了眼,长公子快到了吧。 杜明辉一家子今晚一个个都坐不住,轮番着上街查看买卖情况,一趟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比他们自己去卖都激动。 杜连业第一次出来就看到了围拢的人群,跑到摊子后面和桂芝商量了一下就马上跑去做面筋的人家里订货, “最低五百个,越多越好,明早我先来拿一趟,中午再来。” 时下做面筋全靠人力揉搓,还需要时间发酵,这户人家本来因为他家临时要货已经忙了两天,一听明天要这么多,今晚这觉都不用睡了,而这还只是个开始,从今天开始,面筋的买卖一天好过一天,这面筋也没什么难做的,只是吃的少自己不值当做,如今好卖了,好多人家在家里又多了个赚钱的路子。 “豆腐能出两筛子吗?早上给送到家里来。” “可以,不过要晚一点。” 大豆要经过一夜的浸泡,再加上本来自家每天的一筛子豆腐,怎么着也早不了。 张骐举着六串烤串奔回了家,坐在母亲房间里,把烤串放到炭火盆上面很快又散发出了香味, “母亲,今晚夜市上最好吃的食物,我特意带回来孝敬你和父亲的,父亲还没回来,母亲先尝尝。” 已经散了妆发的张太太近些日子胃口不佳,当下拒绝道, “我已经洗漱过了,明早再吃吧。” 张骐坚持的把烤串举到母亲面前,脸上是发现好东西和母亲分享的期待, “母亲,这是豆腐和面筋,你闻闻没有一点腥膻味,真的特别好吃!” 张太太不忍拂了儿子的孝心,勉为其难尝了口,不觉间一串就消失了,儿子接着递过来的一串也下了肚,竟然没有一丝反胃,看着儿子亮晶晶求夸的眼睛,含笑点头, “味道确实不错!” “母亲喜欢吃,儿子明晚再去买来。” 张骐美滋滋的道。 张太太失笑,这小子可真是贪玩的年纪, “这又不当饭不当菜的哪还用的着天天吃,你这几天好好收收性子,省的先生来上课时吃苦头!” “母亲~~” 张骐哀嚎一声被母亲赶了回去,张太太的好笑的看着盘子上还剩的四串烤串,对门口的林婆子招呼了声, “趁热你们几个都分分吃了,也尝尝这未吃过的美食。” 林婆子小心的看了太太一眼,上前端起盘子后终是没忍住小声道, “那老爷?” 张太太眼波横了她一眼, “多话!” 她重新漱了口回床上躺下,刚才那两串烤串下了肚,近日挑剔的胃口还挺喜欢,不如明日让骐儿再去买两串,肚子里的这个小的竟是个嗜重口的,莫不是个女儿? 这热火的烧烤摊子很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附近卖烤羊肉的都来张望过,拿着两串吃的直摇头,入口之后他们就尝出了其中的调料,更吸引他们的却是那竹签子,这竹签子的价钱都比豆腐贵了吧, ‘一文钱一串这不就赚个吆喝嘛!图什么?’ 不觉间,京里都流行了新的揣测词,图你什么呢? 这不就图你嘛!发现了可能会降低成本的小商人趁程山得了空跑了过来, “大爷,你家这竹签子哪里买的?价钱几何?” 程山很热情的举起自己手里的竹签子, “是朋友做的,我家用的这种一千根一百文。” 这么便宜! 打听的人心里一喜, “大爷,我想买一些找谁呢?” 程山指着身后的铺子热情的道, “你到杂货铺里问问吧,这是他们帮我联系的。” 嘿嘿嘿,田桂芝在后面偷笑,买啥都是自家赚钱呢! 在祖孙俩偷着乐的时候,离此一百米的墙角阴影里,一个汉子举着一把烤串跑了过来, “大哥,你尝尝,着实好吃!” 袁青的眼神从远处热闹的摊子上收了回来,接过烤串几大口两串就没了,怪不得这么多人抢着买, “你们可尝出门道?咱兄弟自己做如何?” “我能尝出其中有蒜、姜、孜然,这豆腐我看了没烤过的上面一层黄色的油,估计是油炸过的,只是一文一串赚不到多少钱。” 这是一个好吃的兄弟,还真让他看出了些门道。 “他们今晚卖了多少你估算的出来吗?” “几百串有的。” “假设五百串,两百文可赚的?” “我听他们那竹签子是一千根一百文买的,若是这么低的价钱倒真是可能,但这也赚的太少了,你说他们怎么不卖两文一串呢!” “他们一老一少一天赚两百文那还不叫赚吗?你是不是忘了现在一个劳力一天几文钱?” 袁青气的骂这个笨蛋, “多买几串回去琢磨琢磨,明天咱们自己也摆个摊子,那么多兄弟都闲的长毛了。” “大哥,摊子摆到哪里?这附近吗?” “蠢货!再不长脑子,把你头拧下来!哪里远摆哪里!” 那边田桂芝和外公已经在收摊子了,两个表叔都过来帮着他们收拾,卖的空空的两个大木盆,还有剩下的木炭,还散发着热量的炭渣,泼上一瓢冷水,彻底绝了火源,杂七杂八的两个大竹筐装满了,杜连业一担子给挑回了家。 这种买卖的账最好算,总共串了多少都早数过的,每种三百串合计六百串,回家数了五百五十六枚铜钱,送出去多少一目了然。 田桂芝洗的香喷喷的钻进被窝里,心里开始默算今天的收入,听那小伙计说今晚竹签子订出去了十份,那就是一贯钱,抛去给杂货铺的抽成,自家能见到九百文,再给树根叔开些工钱,净赚五百文是有的,还不错。 杜薇薇拿着个算盘坐在床头算账,豆腐多少钱,油钱,面筋钱,边打算盘边嘀咕。 “你和表叔们先不算,两位婶子一天的工钱要算进去。” 田桂芝听她算觉得不对,提醒了她一句。 杜薇薇眨眨眼睛,一时不知该说凭啥我和哥哥的不算,嫂子的算,还是说嫂子只是帮忙,不用算工钱。 田桂芝闭着眼都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 “那豆腐都是两位婶子炸的,也基本都是她们给穿的,你和两个表叔帮着打杂按理也应该算,但是这个可以在最后算完账时抹个零头,不能算一个工。” 桂芝说的还挺客气的,实际上他们兄妹仨真是不咋会干活,没帮倒忙就不错了,再加上吃了那么多也要算本钱的啊! 杜薇薇明了的点头, “但是我两个嫂子也不会要你钱的,我们都是帮个忙而已。” “我知道,” 桂芝终于睁开眼睛看向小表姑, “这人情归人情,我们做买卖算本钱是另一本账,你不能因为是帮忙就不算,那样这本钱就不准,若是帮忙的人多了,赚的又少,你算账的时候没算帮工觉得还赚钱,但其实你这买卖是亏的咋办?” 农女桂芝 第65节 杜薇薇这才恍然,原来是这样,她立马不客气的给两个嫂子算了一天的工钱,最后道, “我算了本钱差不多三百五十文,那就是净赚两百文。” “差不多吧,” 早已经心里有数的桂芝点头, “今天第一天,好多人还不知道咱家的买卖,明天白天大家再传一传,晚上估计能卖的更多,还有我担心很快就有人跟风,希望他们聪明的往其他几条大街上摆摊子,这样我这边倒影响不大。” “没事,我三哥说你要的大的铁的炭火盆明天就能拿来,到时候一次烤的多些更轻松。” 杜薇薇乐观道。 “就是这几天赚的钱也就够买个这个炭火盆了。” 田桂芝叹了口气,这钱来的艰难花的却容易,想攒还真难。 “那有啥,上元节过了还有别的节呢,到时候你再来卖呗。” 杜薇薇不在意的道,要不是自己父亲当个小官,她也跟着跑出去看摊子了好吧。 田桂芝一觉醒来,舅爷爷一家人都早起忙活起来,那豆腐已经送来了一板,油锅里已经炸上了,就是外公拿着把大斧头在剁整只羊,桂芝挺惊奇的,刷着牙凑了过去, “外公,谁买这么大只羊?” “你那李伯伯店里的小伙计送来的,说是傍晚让你帮着烤百串羊肉,他也不知哪部分的肉做烤肉最好,干脆这一只羊让你自己挑,剩下的算你的辛苦费。” 论脸皮厚,桂芝甘拜下风,你征得我同意了吗就送一只羊过来! “桂芝,你看这羊排我收拾的漂亮不?” 吃过桂芝做的羊排、猪排的程山非常有心计的把羊排先剔了出来,朝着她一翻转,很是自得。 “漂亮!” 桂芝朝外公挤挤眼睛,露出了同为吃货的默契眼神。 不说别人,杜薇薇在过年这段时间的厨艺突飞猛进,见识和眼光超越了以往不止一个档次,此时跟着桂芝掌勺非常像模像样,把李氏乐的眯了眼,不管男人女人有一技之长日子总是过的轻省些,此时她抱着大孙子坐在灶房里偶尔指点她们一声,也是看孩子干活两不耽误了。 油豆腐早上都炸好晾起来了,面筋用先穿到竹签子上再用小刀划开,扔到盐水里浸泡着,忙了一上午的一家人喝上了鲜美的羊肉汤, “果然整只羊炖出来的汤就是不一样。” “其实这羊头肉、羊杂更别有风味,只是收拾起来太麻烦。” “确实是,我也喜欢羊杂,以前不会收拾,现在会洗了以后可以多买来炒着吃。” 时下冬季没什么新鲜菜,有人发豆芽,有人种蒜苗,来调剂一下餐桌的菜色,舅奶奶把自家灶房的角落里种上了一些大蒜,平时采几个叶子炒菜的,这次让桂芝给揪了不少,大蒜和羊肉是绝配,炒的一盘羊肝和羊头肉都见了底。 忙碌的时间总是特别快,今天又加了一只羊,桂芝为了省事,中午一只羊的骨头都炖了,羊杂、羊头一起出了锅,这些可以放着慢慢吃,那羊肉除了穿烤串,她就准备连皮带肉都红烧出来,这一只羊收了,她也不好意思就给人家几串烤肉吧,桂芝不想给人留下占便宜的印象。 傍晚的天香楼座无虚席。 杂货铺的小伙计拎着一个大食盒,后面杜连业也同样如此。 楼上的包厢里,信国公一大家子已经吃了些开胃小菜,几道有名的大菜即便是早定了,要出锅也要费些时间,倒是这羊肉烤串先到了。 三种烤串就摆了半桌子,最后那小伙计从杜连业带来的食盒里端出来一个大大的砂锅,里面是一锅色泽红亮的红烧羊肉,这道菜在这个京城里很普通,但是这么一大锅羊肉就是表示桂芝的一个态度,你那只羊的肉可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杜连业拎着食盒就离开了,里面坐的都是贵人,他可没有凑近乎的心,羊肉送到了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田桂芝这边已经和外公开始支摊子了,闻了一天的羊肉味,她有点腻的慌,晚饭只喝了点粥就饱了,反正看着吃食摊子饿了就随便吃呗。 今天的买卖不用桂芝操心了,他们摊子一支上就有人上前,却不知是买串还是偷学手艺,桂芝也不担心,后世多少人做烤串买卖的,却总有味道好的和一般的,明明调料方子都没啥秘密了,所以若是碰到同行,自己能卖出去竹签子,那就赚了! 李云石摸着肚子溜达到自家铺子里,对着外面的小丫头招招手,桂芝就小跑进了铺子,嘎嘣脆的道, “李伯伯,我每天都很忙的,明天、后天都不做羊肉。” 对付厚脸皮的人就得当面说明白,不然他会装听不懂。 李云石摸摸鼻子有点讪讪然,现在的孩子啊!一个个都不好对付,忙不迭的道, “不做不做。” “那就好!” 田桂芝一脸这还差不多的意思,小身子一转就要离开。 “哎!等等!” 李云石忙喊住她, “小丫头,你这红烧羊肉的方子可肯卖?” 那红烧羊肉刚开始自己并不以为意,可在入口之后才惊觉这味道竟不同于以往自己吃过的,甜香却不油腻,真的一点都没有羊肉的膻味,难得吃羊肉的沅儿更是一连吃了好几筷子,那里面的胡萝卜也被不爱吃荤的母亲连赞好吃,他让大厨上来问过,可能做出同样味道?那大厨尝过后直接说这是他没吃过的一种做法,且做法新颖,最好买个方子来。 “李伯伯,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田桂芝眼睛‘噌’的一亮,竟然有人如此慧眼, “谁买?” “不瞒你说,那天香楼是我家的酒楼。” 田桂芝一脸麻木的看着他,有钱人的世界,能理解,说这一条街都是他家的自己也不奇怪。 “你父亲几时过来?” “他说过了十五来接我。” “好,我先和你说一声,你好有个准备,等你父亲来了我和他详谈。” “多谢李伯伯!” 田桂芝乐滋滋的回去摆摊子了,今晚的买卖果然比昨天的好,同样的她也听到了别处也有卖同样烤串的消息,以及抱怨声, “不行不行,感觉受到了欺骗,还是这家的好吃,再来两串让我把那难吃的味道忘掉吧。” 忙碌的日子超级快,一晃就到了正月十四,小姨离开第八天了,田桂芝和外公都有点走坐不安,杜明辉正想找人打听下,太子府来人了, “程娘子整日都很忙碌离不开,太子妃体恤你们亲人牵挂,每月初一十五家人女眷可进府相聚。” 这是变相的软禁了啊!但是人家拳头大,人家说了算! 上元节这日大清早,李氏带着桂芝从太子府的侧门进了后院。 “小姨,这是从合盛元买的的糕点,你等会拿给那些姐姐们分分吃。” 田桂芝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盘盘小巧精致的糕点,有绿豆糕,栗子糕,都是时下很流行的口味,没办法,这太子府的下人也是有见识的下人,你买便宜的东西还不如不买。 程丽丽就把满满两盘子糕点端给了外间的婆子, “麻烦妈妈帮我给那些丫头们分分吃吧。” 婆子端着盘子出了门,她们才趁机说说体己话,桂芝拉着小姨的手担心的看着她, “小姨,那些人没为难你吧。” 程丽丽笑着摇头, “还好,我每天就是指点她们织羊毛衫,太子妃让我尽量多织几件,听说下个月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各国使节都要进京…” 田桂芝明白了太子的想法了,这是想做个一锤子买卖,那么小姨要再委屈一段时间了。 “有啥委屈的,” 程丽丽满不在乎的道, “你看这炭盆烤着,这么好的屋子住着,一点都不委屈,太子妃既然说让初一十五可以进府来看我,那也是为了我的安全,我暂时待一段时间没啥。” “小姨,你知道吗?” 桂芝低声告诉了她一个大好消息, “外公给你买了一个小院子,地契上直接写的你名字,那院子可漂亮啦!” “那赏钱咋给我买房子了啊!” 程丽丽一点都不开心,揽着桂芝小声责怪道, “这赏赐也有你的一半的,他们不清楚我可记得清楚,你如何也不说一声。” 程丽丽做梦也没想到这钱就这么花了,她还想着等自己回去再说呢,谁想到已经换成房子了。 “小姨,” 桂芝闻言却很惭愧, “若是这方子是咱们一起献上去的,那这功劳我肯定不会推辞,” 说到这里她眼圈微红, “可这赏赐是小姨拿命换来的,我只觉得心里愧对小姨…” 她靠在小姨的身上,说的句句都是心里话,她在提出让外公帮小姨买院子时就想好了,能帮小姨置办个房子做嫁妆,她心里愧疚还小点。 “傻孩子,” 程丽丽抱着桂芝小小的身子, “小姨倒宁愿受这苦的是自己,你还是个孩子,碰到那些坏人该怎么办?若是你进宫,我更是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留给两人说悄悄话的时间很短,很快那婆子就回来了,李氏听的动静忙朝她们俩示意,两人忙收敛了略显激动的心情,桂芝依依不舍道, “小姨,我们回去了,下月初一我再来看你。” 李氏她们离开后,来此所言所做都一一禀到了太子妃面前, “倒是通透的人家,下次过来带到我面前说说话。” 前几日听太子说那杜大人上的折子有几条关于治安的建议非常好,若是自己猜的不错,杜大人的位子怕是要动一动了,虽然对她来说官员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可作为太子妃,这些得力官员的家眷她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来笼络一番。 第56章 结案 “东风夜放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田桂芝和杜薇薇手拉手走在这繁华热闹的长街上, 看着这满目的灯火,脑海里瞬间想起这句千古名句。 中午田树根跟着三爷爷的驴车送来了一些花灯和竹签子,顺便接了桂芝的活计,让她得以逛逛这跨越千年恰逢其会的上元灯会。 “咚咚锵”的锣鼓声远远传来,人群朝着锣鼓声处涌动,欢快的舞狮队踩着灵活的步子已经在踩地盘,引的人们齐声喝彩,那些或单人或双人舞的灵巧狮子也引得桂芝驻足, 农女桂芝 第66节 “这都是些练家子吧!” 感受着空气中散发出的勇猛的力量她猜测着。 “都是禁军的教头!” 知道内情的杜薇薇和她咬耳朵。 舞狮队过后, 杜薇薇指着高处一盏形如宫灯,灯面上有武将骑马你追我赶的灯笼兴奋的喊着, “你看,那个最高的是马骑灯, 那里有猜灯谜的, 我们去看看。” 田桂芝回头看向舅爷爷。 杜明辉颔首道, “去吧,那里的灯确实不错。” 他背着手跟在两个丫头身后,今天他的任务就是看孩子。 这是一处专门卖灯笼的摊子,一根根竹竿拉起了长长的绳子, 高低错落的灯笼一排排,灯笼倒是普通,却因这猜谜吸引了年轻人的围拢, 和杜薇薇好奇的寻找挂在灯笼下的谜条不一样,田桂芝猜测着灯下这些年轻的小伙子小娘子有几个是真来猜灯谜的,有几个是来月下相约的。 ‘春去也, 花落无言(字谜)’ 杜薇薇一看这谜面灵光一闪,黑亮的眼珠瞬间爆发光彩,趁的一张俏脸越发明艳,小手眼看就要够到谜条上,却不妨被一只大手抢先了一步,她明眸落向对面突然窜出来的少年,低喃了句, “属猫的吧!” 她真是一点都没察觉这人啥时候出现的。 手上没抢过人家,她就转头寻找新的目标,却不妨对面的少年却说话了, “十二生肖里没有猫。” 杜薇薇正在寻找新目标的身影微微一顿,这人啥意思,不过她抑制住了自己想回头理论的步子,不认不识的,没必要解释什么。 可是接下来,无论她看中哪个谜条,总是慢人一步。 “啊!!” 杜薇薇要气疯了!跺脚发泄着自己的郁闷! 人美,就是生气都好看呐!暗处的人恶趣味的想着。 嘿嘿嘿,桂芝已经发现了好几对眉来眼去的了,有的干脆大大方方的站在一个灯笼下做猜谜状互诉情话,果然不管什么时代,小情人想约会总会寻到机会,正看的乐呵呢,却不妨被表姑的叫声唤回了心思,看她低着头跺脚,忙探头看了看地上, “表姑,你怎么了?” 心里默念: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娘子,杜薇薇深吸一口气,我忍! “桂芝,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看杂耍吧。” 她们离开后,那灯笼掩映下华服少年公子身后的小厮上前打趣道, “公子,你这招不管用了啊!” “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话既然这么说,你倒是别跟着人家跑啊! 不过那小娘子长的是真漂亮,再过几年长开些,怕是… 高台上正在表演着一出参军戏,不时引来围观群众的哄笑声。 田桂芝渐渐觉察到了不对劲,周围围拢的少年越来越多,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这是陪美女逛街的感觉,她才忽然警醒过来,拉住看戏台上正痴迷的小美女, “表姑,我们回家吧。” “看完这一出的。” 笑的小脸红扑扑的杜薇薇正看的起劲呢! “我肚子不太舒服。” 桂芝撒了个小谎,杜薇薇马上收回了看戏的目光,担心的问道, “可是吃坏了肚子?要不要找个茅厕?” “我想回去喝点热水。” “那快走吧!” 杜薇薇牵着桂芝的手快速离开。 随着她们离开后,后面一群人互相打听,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田桂芝挽着表姑的胳膊,侧首看了眼舅爷爷,嗯,即便是留着胡子,也是个美大叔,表姑那瑞凤眼铁随了父亲,只是眉毛偏粗一点,使整张脸偏英气了些,若是眉形修的秀气点,妥妥美人一枚,怪不得舅奶奶要早操心她的婚事,这再过几年长开了,怕婚事就做不了主了吧。 路过李记杂货铺,她们上前看了眼买卖如何,桂芝朝里面喊道, “外公,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 程山手上不耽误,抬头看了桂芝一眼, “你回去歇着吧,等会也不用来接我们,我们卖完了自己就回去了。” 田桂芝又转到旁边摊子上,那里有父亲扎的灯笼在卖。 田树满今年没啥心思扎灯笼,前面给女儿送烧烤材料的时候带来了一些,今天田树根又带了一批,零零散散的都摆在了李记杂货铺的门前,虽没有灯谜吸引人,但他做的造型吸引孩子,十二生肖的灯都有,小孩子都挑自己属相的灯,李记杂货铺的灯卖的是贵,但是他们送蜡烛! 田桂芝到近前看了一圈,自己父亲扎的灯笼都卖的差不多了,不过今天那猜灯谜的摊子还是让她有所悟,不过现在时机不成熟,还是以后看机会再说吧。 田树满在正月十六日中午到了舅舅家,他这趟驴车上全都拉着竹丝和竹签子,万没想到这几天把竹签子买卖给做起来了,这对他们才算是长久买卖。 李云石下午就在铺子里等他,年前年后他的货卖的可不少,一结账竟然有五千多文, “我倒是真没想到这竹丝反倒做成了大买卖,我那些老伙计都对你家的竹丝很满意,他们能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做新的样式,确实两边都得利。” “这都要多谢李大哥帮着张罗。” 田树满微笑道,自从竹丝买卖开始起来后,他就找村里有空的兄弟帮着上山砍竹子了,竹子拖到家按根数算钱,那两个冬天没啥事的堂兄弟也高兴着呢! “不瞒田兄弟” 李云石提起了正事, “不知弟妹可有空,你家这红烧羊肉的方子…” 他还是认为这方子是小丫头母亲的,看她那外公做烤串的手艺如此娴熟,说不得是家传的手艺呢。 已经被女儿千叮咛万嘱咐要做成这买卖的田树满厚着脸皮道, “小女在吃食上颇有天分,若是李大哥信得过,让她教你家大厨完全可以。”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信不过吗? 事实上还是父亲了解女儿,在天香楼后厨里,亲眼所见亲口所尝确实出自这半大丫头手的红烧羊肉后,李云石爽快的拿了两个银锭子给了田兄弟,这买卖一手交钱一手教手艺,两清了。 回家后,这钱就先给了舅爷爷,一家人都没想到一道菜竟然值这么多银子,纷纷夸赞, “不愧是国公府,出手就是大方。” 田桂芝面上微笑,心里却是苦笑,人家才是真精明,一道挂糖色的红烧羊肉学到的是一个菜系,这买卖赚大了好吧。 果不其然,在这铁锅炒菜才刚兴起的时代,好多菜系还没开始崭露头角,而天香楼抓住了机会。 几天后,天香楼就推出了新的有别于以往更色泽鲜亮的红烧菜,这种带有甜香味的红烧菜更得女人和孩子的喜欢,天香楼声名鹊起,自此站稳了京城第一酒楼的位置。 此时一下子还了二十两外债的田桂芝正在喜滋滋的收拾行李,杜薇薇很是不舍她的离开,坐在旁边帮她叠着衣服都闷闷不乐。 桂芝看她嘴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笑着逗她, “表姑,你以后还是少出门的好,自己一个人更是绝对不能出门!” “为啥?” 杜薇薇不明所以。 桂芝深吸一口气,真诚的道, “你长的太美了,我怕会被坏人抢走。” “哈哈哈” 杜薇薇乐颠了,苦闷一扫而光,抱着小丫头‘吧唧’亲了一口, “桂芝,你真可爱!” 不,我不想听人夸我可爱,我想听人夸我是小美人!桂芝内心疯狂呐喊! 可惜的是杜薇薇没发现她的小苦恼,跑到梳妆台前拿着铜镜左照右照,和以往没看出区别啊,不过桂芝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夜里,杜明辉和外甥说着体己话, “大郎,那位郑少勇巡检大人你可认识?” “在集市上见过,是位很勇猛的军爷,自从他带兵在集市上巡逻过后,很多宵小都老实不敢作恶,这次更是他及时救了丽丽。” 杜明辉沉吟着点头, “这位大人很有铁血手腕,看他的意思是想把那探子一网打尽。” “可那帮人不是只认掳人吗?” 田树满也想啊!留着那帮人就是隐患,可是那帮人哪是那么好定罪的。 “现在已经找到了新的突破点,若是顺利的话,下月各国使节进京前此事就能解决,以后丽丽返家也不用担心安全了。” 田树满担心的还真是这个,古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是贼没了才是真欢喜,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半个月后,此案终于结了。 任谁都没想到,这个最关键的唐氏的突破点在她那丈夫身上。 大理寺密室内,周少卿坐在案后,翻看着立在身后的郑巡检带来的一份花名册,唐氏被带了进来。 跪在前面的的汉子朝着进来的娘子笑的很憨厚,那一脸精明面貌俊俏的娘子,冷眼瞪了那憨笑的汉子一眼,褪去了或撒泼或冷静的面孔,唐氏抬首对着两位大人一脸决然道, “还请两位大人答应给民女一条活路。” “放心,圣上一直有言论功行赏,只要功大于过,自然有你的活路。” 农女桂芝 第67节 唐氏本名唐括秀,是金朝人,孤儿的她从小入境在京郊被当做探子养大,十岁先是进了刑部钱大人家做了扫地丫环,十三岁随钱大人一家回乡探亲遭遇劫匪,钱大人全家遇难,她为了隐藏身份,装作受伤昏迷被去山上打猎的王大石给捡了回去。 父母先后过世被亲叔叔赶出家门缩在窝棚里过一天算一天的王大石救回来一个母老虎,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和地只隔了几天就回了自己手里,他就一心一意的只管干活,挣得钱全给娘子花,就是娘子名声不太好,村里人人畏惧,他却甘之如饴,却全然不知一切只是人家的谋算,借他家掩藏身份而已,摇身一变,她那丫头的过往都无人知晓,身份已经变成了王大石的妻唐氏。 可此次王大石竟然把家里房子地都卖了就为了救她出去。 “没有我在,这个蠢货如何能活的下去!” 那唐氏恼怒过后却又生了新的奢望,中原那么大,也许真的能有他们夫妇二人的容身之处呢! 当年钱大人执掌刑部,为官刚正不阿,很是得罪了一些人,他们一家回乡探亲被人布局暗杀时,唐氏心下起了一丝善念,一个平时对她多有照应的婆子被她打晕藏到了草丛里,那婆子自己偶然又碰到过,五年时间自己全然变了模样,她不认得自己了,唐氏偷偷打听到了她的落脚之地,却不知还记得旧主子否? 高婆子是钱大人家的家生子,那场劫难让她失去了所有,她对这些贼人的恨日夜啃噬着她的心,她就留在这附近偷偷查访,还真让她找到了些眉目,正苦于找何人告发时,却被官兵先找了过来。 当日这些人张狂的连面都不遮,跪在大堂上,她指认着这些贼人,连当时这些人杀人的招式都记的清清楚楚… 二月初二从京里赶回来的田树满在屋里和媳妇说着自己听到的消息, “五年前刑部钱大人的案子被翻了出来,他们假扮劫匪杀了钱大人一家,当时有逃生的下人出来指认,这些人全被判了死刑。” “那唐氏怎么样了?” 程氏听的心绪复杂,不知对那个女探子是该恨还是该怜。 “这却不知了。” 田树满摇头,是死是活,怎么死怎么活,这些事却是自己不可能知道的了。 这件事对程丽丽还是造成了影响,她过年都没回家,村里传了很多风言风语,什么被掳了、失身了、不堪受辱自杀了等等,这种听到点风声妄加揣测的话你都找不到人理论,偏偏三姑六婆嚼舌根子胡乱编排,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这些话自然就传到了那书生家里。 本来那边都找了媒人上门提亲了,这边只等程丽丽回来点头两家就好定亲,说不得今年底就能成亲了,谁想那媒人趾高气扬的来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这门婚事作罢,罗氏当时很痛快的说作罢就作罢,夜里却气的朝着刚回来的老头子抹眼泪, “那书生真是我寻摸的最好的人家了,我还指望小闺女当个状元娘子呢!” “罢了就罢了吧。” 刚从京里回来的程老爷子松了口气, “我听说那书生在家横草不拿竖草,只知道读书,看中咱闺女就是因为丽丽力气大能干活,若是真成了岂不是让丽丽进门做牛做马,这婚事不成还是个好事,我还是喜欢壮实的小伙子,咱慢慢给闺女挑个孔武有力的!” 此次闺女出事后,程山看孔武有力的汉子特别青睐有加,还是这种男人爷们! “可是孔武有力的都长的不咋好看!” 罗氏看了眼自家老头了,即便老了也是个好看的老头,还有大女婿那更不用说,若是小女婿太丑了那多没面子,好嘛,这爱美男原来也是有遗传基因的,只是可惜两个闺女长相脾气都随了亲娘。 “胡说!” 程老爷子可比媳妇见识多, “那巡检大人就长的好看又武艺高强。” 这话一说他就挨了媳妇好几拳头,罗氏气恼道, “死老头子!真是什么梦都敢做!” 第57章 竹纸 惊喜参半 惊喜参半的一年过去了, 新的一年从春天开始。 天地染上一片新绿,京郊西侧一片沃野上麦苗青青, 偶有略起伏的地形有些杂树杂草也都在冬日被砍伐一空,京城地势平坦的最大问题已经开始显现,那就是柴火不够用。 京里柴火紧缺对田家庄也有影响,去年冬天这附近山头的树木被砍了不少,田树满家开春连修京里的院子再加上家里要建房,早和姑夫打了招呼,可是来送门窗的姑夫却无奈道, “本想给打两样好家具, 可年前那木材价钱跟见了鬼一样疯长, 我只得托人从南方进些木料,现在家里存的木料先把你家这门窗房梁做了, 家具等木料到了再慢慢做。” “姑夫不用着急,我家里家具尽够用的。” 田树满忙说道, 只是看着西边的青山却不无忧虑, “只是他们把树砍的如此精光, 那山怕是要废了。” 时下经过前朝都城周围山林破坏后,人们已经认识到了树林护地的重要性,可在眼前的温饱前,那些远虑哪有近忧重要。 田桂芝在旁听的略显疑惑, “姑爷爷,我见我爷爷家冬日都用石炭,为何京城人们不用石炭取暖呢?” “木炭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那些大户人家的习惯哪里那么好改,普通百姓做饭习惯用柴火,比起木炭石炭都便宜。” 桂芝沉默, 事实石炭的价格确实不占优,可京城周围的地势决定了,冬天柴火根本不够用,更何况,桂芝还想支炕,这没有柴火就等于无米之炊,自家三亩地的秸秆勉强够做饭,若是烧炕肯定也不够,看来得想办法在夏天炭火便宜之时多囤点了。 今春田树满家的三亩地都种的麦子,地里不用春耕,一家人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盖房上,随着门窗房梁到位,那房子很快就起了,泥砖墙茅草屋顶,村里好多人来帮忙,田树满算了算料钱工钱,决定沿着东边墙起四间厢房,本来计划只起两间,却因竹签子买卖红火而改了主意,这些竹制品也得有个房子搁着,雨天既不耽误干活也不会让竹丝受潮。 桂芝对茅草房子接受良好,谁让自家的茅草屋顶也很好看呢! 浸过一层石灰的茅草扎实又厚实,屋子被三爷爷盖的很宽敞,新的两间正房一家全体同意做了工作间,想着以后里面摆上一圈货架,外间放两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不管是扎灯笼还是剪纸画纸儿,一家人都围在这屋干活都够宽敞。 桂芝和父母亲商量把灶房搬到新盖的东厢房里,而且是拿出两间做灶房。 “你可是想把粮食放到里间,” 灶房要两间干嘛?田树满猜测道, “可那样夏天粮食晾晒不方便。” 夏天对粮食来说是一个很讨厌的季节,长油子长蛾子,要反复晾晒才能过夏,碰到懒惰的人家,稍一疏忽那粮食就被虫子给吃光了。 “爹,娘,你们跟我来!” 桂芝一边一个牵着父母来到新起的房间里, “我听说北方有一种火炕冬天特别暖和,像一张大床这样这样的…” 她在两间房子内如此这般的比划, “只要灶台烧火,那热气就顺着烟道一直到这个炕道理,再从这里的烟囱出去,这两间屋子都会很暖和,这炕上更暖,比任何炭盆都好,还不用担心有那种毒气。” 田树满夫妻一听都很心动,这四间东厢房加上两间正房,他们家好多年都不用担心房子不够用的,那么拿一间房子出来做一间暖房,好像也没啥不能接受的。 “真有那么好的火炕,我咋没听过?” 田树满却有点不太相信,他的认知里,好东西肯定知道的人多,尤其是这种能取暖的,还只需烧柴火就能一屋子暖和的,没理由都没听说过。 世界之大,没听过没经过的多着呢,可桂芝是个好女儿,当下也只说了句, “你问问三爷爷呢?他才是干这一行的,他肯定听过。” 在泥外墙的田兆河被请到了屋里,他经常进京和同行交流,倒还真听过, “听说女真那边有这种火炕,听说那边冬天时间有半年那么长,冬日实在难熬才有了这火炕,咱中原还真没见过,若是你们想要,我倒可以试试。” 他还跃跃欲试了,别看他年纪不小了,作为一个出色的泥瓦工,他强烈的好奇心是他手艺日渐精湛的主要原因。 初次支火炕肯定不容易,那烟道该如何留才能让整个炕面都暖和,还要好烧火,烟往外跑的痛快,田兆河很是费了番脑筋,桂芝前世可是南方人,对炕只闻其名见其形,怎么做的却是一窍不通,此时也就是在旁边看着漏不漏烟,点上柴火好不好烧罢了。 因为天气变暖的原因,田树满家的火炕悄悄的支了起来,经过一个月的烟熏火燎,做到了烟道顺畅,炕面不露烟又暖和,田树满打好的厚厚的蒲草席铺上去,一家人中午在上面歇歇,田树满夫妻俩欣喜的翻来覆去, “今年冬天好过了!” “若是早一年支炕就好了。” 程氏有点遗憾没早点睡上热炕,其实她就是这么一说,只有一间灶房想支炕也没地方啊! 谁知闺女当了真,摇着头很是认真道, “那可不行,宝宝在肚子里可怕热呢!等出生后睡炕也只能睡边边上!” 程氏戳戳闺女的小脑门,又发出了灵魂深处的疑问, “你个小丫头家家的咋没有不知道的?” *** 田树满在京城买的院子收拾起来颇费了些功夫,田兆河震惊于大郎这么快就在京城买了大院子,也没敢在村里声张,只带着两个儿子,又从京城里现找了几个小工,整个正月都在这个院子里忙活着,等到二月,自己村里大郎三兄弟的房子早就打过招呼了,他带着二儿子回家帮着盖房子,长子留在京城找了几个同行帮着修葺,直到清明节才完工。 这么大的院子若是租给人住,大户人家看不上,小户人家分租又太麻烦,桂芝想的做库房倒是个好法子,风一放出去,很快就有几家商贾找上了门,做啥买卖都摆到了明面上。 “爹,我们家一直和纸打交道,不若租给那卖纸的商贾?” 桂芝的理由很简单, “以后有个库底子说不得我们还能用上。” 其实桂芝没忘记自己的搬家计划,异乡安家不容易,我先找个熟人总行吧。 田树满把几家商贾的信息都了解了一下,去年一年的经历让他考虑事情更周全,临安那是富庶的鱼米之乡,作为租客自然是首选。 这是一位江南临安来的商贾,所贩卖的是以竹为原料的竹制纸,得知房主答应把房子租给自己,这位施成竹商贾非常感动, “我们家那边盛产竹子,真的是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听说京城纸贵,我就想把这竹纸卖到京城来,这个院子是我最最看中的了,两进的院子可住人可放货物,我的商船从江南沿运河、汴河进京,直接卸货到库房,真是太方便了。” 约好了搬家的时间,他邀请房东前来查验,这是时下租房的一个制约,你往外租房若是租给贼人,犯了事房东也要受牵连的。 三个月的功夫都从进门就感觉的到,地上的杂草都清理的很干净,垮塌的院墙都焕然一新,另在河边开了一扇大门,一条商船就停在了门口,几个汉子已经开始扛着竹箱子在卸货… 田桂芝跟在父亲后面张望,她对时下的纸质种类很感兴趣,在她的印象里,竹纸始于宋,按时间推算倒也差不多,看着面前明显还夹有沙粒和草棍的纸面来看,这个造纸技艺真的挺粗糙的。 “施大哥是个有魄力的!” 田树满一脸佩服的说道,他的认知里有好货物才敢闯京城,这家伙反其道而行之,值得敬佩。 “啥魄力不魄力的,这是我自家的买卖,这些年我们那一块读书的人越来越多,这纸便宜好卖,我赚了些钱就想往京里闯一闯。” 施成竹对房东的夸赞面有得色,但嘴上却很谦虚。 田树满恍然,原来是赚到钱了,怪不得敢往京城闯。 田桂芝看着那竹纸却是真的佩服,这竹纸在她看来就是学生用来练字的毛边纸,时下京里纸贵是不假,可稀缺的却是便宜纸啊!这位商贾怕是要赚一大桶金了,就是不知这桶金他搬不搬的走啊!忽然间,桂芝又有点后悔把院子租给他了,万一这人赚了大钱被坏人盯上咋办? 田树满没感受到女儿的担心,很高兴的签了租房契约,收了半年的房租,施成竹从货架上取下一刀裁切成四开的竹纸, “田老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老弟若是觉得此纸好用可来此自行挑选,我一律只收个本钱。” 田树满拎着一刀纸回了舅舅家,当下就被二表弟给接了过去,随手翻了翻, “这纸不错,给我练字吧。” 他和田树满自幼相熟,跟亲兄弟一样,所以就直接开口要了。 “这纸写字有些薄了吧。” 田树满任他把纸拿走,在他看来这纸委实太糙了些,又薄又脆,只一下笔那墨就会浸透纸背,给桂芝练字就罢了,表弟如何能用呢! 农女桂芝 第68节 “年前这纸就有卖的,我们书院好多人买来试过,委实便宜好用。” 却原来这纸已经来试过市场了,怪不的敢租那么大的院子。 “那我再去给你买点!” 田树满当即调头, “那头家刚才说本钱给我,趁他在多买些回来给你和三弟练字用。” 杜连业没推辞,这是好事啊!忙抄起了棚子里的扁担跟上,没多会,表兄弟俩挑着两竹箱子竹纸回来了,回来后杜连业喜滋滋去问母亲要钱, “一刀全开的才两百文,这两刀够我和三弟用半年的了。” 李氏也是高兴异常,取了四百文铜钱给他, “这些日子沉下心来好好读书,这次机会千万别错过。” “知道了娘!” 杜连业答应着,把钱拿给表哥说了声原委就回了房间读书。 却原来当今圣上在前几天颁布了一道旨意,继去年新推出的以禁军为主,在京城设立四区实行‘京城四面巡检’后,又推出了由巡检负责的以‘厢’划分治安区域的‘厢公事所’,每一厢需要增加若干文职,禁军里大字不识的才是多数,这些文职只能从新招募,一时京城人心浮动,吏员再小,那也是吃皇家饭的,最后皇帝直接下旨,考试! 杜连勇对这个书吏不是很感兴趣,他还是想往科举上努力的,杜连业则不是,他清楚自己读书的天分不高,再加上是长子,他想赚钱为父亲分忧,所以对这次书吏的考试机会就特别上心。 田桂芝看着父亲艳羡的眼神心里有点难受,在当今这个时代,身有残疾就绝了为官的道路,虽然就是健康也不一定能有官运,但起码不会连试的机会都没有,其实不说是父亲了,自己生在这个时代也是啊,所以人要会给自己找希望啊! “爹,若是这‘厢公事所’真成了,这京里的治安肯定会更好,咱再过两年在京里置办个铺子吧,省的赶集风吹日晒的。” 有房子有铺子有地,这就是桂芝目前的希望,一个已经达成了,可以展望第二个了! 女儿的一番话打散了田树满的些许感伤,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奔头,这买铺子就是自己的一个奔头,他不由的笑咧了嘴, “好,买了铺子咱再买地,以后给桂芝置办一份厚实的嫁妆。” 不愧是父女俩,想的还都差不多。 “爹~~” 桂芝不依了,有这样盼闺女出嫁的爹吗? 第58章 接小姨 五月初一 五月初一, 太子府 穿过长长的紫藤花走廊,宫女引着李氏、程丽丽和田桂芝来到后花园湖边的水榭, 太子妃正坐在湖边喂鱼,看见三人近前后窈窕身姿从湖面转了过来,双手微抬虚扶了三人欲跪拜的身子, “都免礼。” 李氏已经见过几次太子妃,没了初次见面的忐忑,脸上是恰当好处的受宠若惊, “承蒙太子妃对臣妾妹子多日照顾,今日听闻此事已解决, 臣妾带妹子特来拜谢。” “妹妹蕙质兰心, 在府里这些日子帮助本宫甚多, ” 明艳的太子妃起身脚步轻移, 拉着程丽丽的手一脸不舍, “若不是端午佳节在即, 还真舍不得妹妹离开。” 程丽丽一脸惶恐, 姐姐妹妹的她可真吃不消啊!可她嘴巴笨, 也只是喏喏道, “民女这些日子都长胖了一圈,承蒙太子妃照顾,却无以为报。” 打量了程丽丽略显红润的圆脸盘, 太子妃笑意略深, “妹妹莫说这么见外的话,你可是我们大周的功臣, 些微照顾都是本宫应该做的。” 她就喜欢程丽丽的木呆和识趣,抬手对后面的宫女一招,那宫女手捧着一个盛有木匣子的托盘上前, 太子妃亲手打开托盘上的木匣子,匣子里几件金首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几件头面都是今春京里最新的样式,妹妹带回去随便换着戴戴…” 这出手可真大方,桂芝都看到宝石璀璨的光泽了!这可都是纯天然滴! … 拜别了太子妃,三人在宫女的引领下往侧门而去,却在前院碰到了正巧回府的太子,桂芝就跟着跪在了地上,这是她第一次见当朝太子殿下,体格健硕,走起路来当得上龙行虎步,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对着程丽丽倒是面色和煦,很是问了几句话,桂芝就趁机朝太子身后眼熟的郑军爷偷瞄了一眼,却正好看到他眼神所看的方向,这眼神?她不由微微敛眉沉思,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郑少勇面色冷然垂手立在太子身后,眼神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肆意了很多,程丽丽起身后微微垂首,没有和太子有任何眼神接触,轻声回了太子的问话,福了福身子谢过殿下后告退,在路过那人身侧时,悄悄抬了眼眸,两人一个眼波错身而过,各自的心就如那微风拂过的湖水… 出了太子府大门,三人齐齐呼了一口气,有种重见天日的畅快感! 田树满赶着驴车停在侧门处,看着她们出来忙把驴车赶到近前。 “大郎,回家再说话,先上车!” 李氏朝大郎招呼了一声就带头上了驴车,田树满轻轻一拉缰绳,驴车很快拐进了喧闹的大街。 “阿弥陀佛,总算是出来了!” 信佛的李氏双手合十,事情至此总算圆满解决了,自二月各国使节进京后,这羊毛织就的衣物就成了高丽、金等北方各国使节的焦点,即便明知过个一年半载这织法就能毫不费劲的学到,可他们等不起,深处苦寒之地,他们盼耐寒衣物久矣,就像现在,中原已经春暖花开,可他们的都城却还不时飘洒着雪花,耐寒衣物的织法越早学到越好。 羊毛、石炭、铁矿,各国使节来此顺便带了大量本国的特产做交易,负责商谈的太子把羊毛衫织法明码标价,再加上大周的茶叶丝绸,名正言顺换回了各国的特产,用这些特产直接抵羊毛衫的价,各国使节短暂商讨过后纷纷点头,如此既回国和自己君王有交代,又给了大周实打实的利。 程丽丽说起太子妃时真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太子妃都没让我去教各国的使节,派了最早跟着我学会了织法的宫女去各个驿馆教学,这确实是我没料到的 。” “善哉善哉,太子妃真是心善之人。” 李氏听了直念佛,这真是最好不过了。 这也是桂芝没料到的,只是没往太子面前凑就有这么大的好处吗?桂芝不是很相信,但是她没有在小姨身边陪着,凭空委实猜不出太子妃会如此保护小姨的原因,只是疑惑了一下就过了,此时靠在小姨身边,摸摸她的手,又摸摸胳膊,笑嘻嘻道, “小姨,我咋感觉你真胖了!” “我咋感觉你也胖了!” 来啊,互相伤害啊!程丽丽拍拍外甥的小胖脸同样笑里藏刀,一针见血。 “小姨,你咋不看我长高了呢!” 田桂芝捂着滴血的心挣扎道, “我这明明是等比例成长!” “哈哈哈” 李氏看这俩丫头开心的笑了,连前面赶车的田树满脸上都是满满的笑容。 到家后,正逢休沐日的杜明辉也在家,程丽丽把这些日子在太子府所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那些使节离开后,京里已经有小娘子在学这毛衫的织法,太子妃让我半年内不要织这羊毛衫,等京里传开后这织法安全后再说。” “确实如此,你们在内宅不清楚,前些日子打听会织这毛衫的人可是不少,” 杜明辉苦笑道, “每当我们觉得各国的探子已经抓的差不多的时候,一有点事就会发现,怎么还是那么多!” 桂芝在旁听的暗自凛然,自己适逢这个北方民族强大的时代,中原又是盗贼横行,暗探无处不在,太不安全了,愤然之下她不由的多了句嘴, “舅爷爷,朝廷有没有多做些爱家爱国的宣传,还有英雄事迹的宣扬,让咱们自己人警醒些,别那么容易被人拿两个钱就给骗了当探子!出了事这些人抵了罪,真正的幕后之人还逍遥法外,过段时间又再骗人进来。” “这个?” 杜明辉被桂芝问的一愣怔,这孩子说啥?他一时没听懂!不过,他牵着小丫头的手, “走,到书房里把你的想法详细说说!” “舅爷爷,就像我爱我的家,任何一个坏人想偷偷给我钱让我害我的父母,我都不会为其所动的,同样的,我也爱我的村子…” 田桂芝一番慷慨陈词,她真的是讨厌死那些探子了,你要说本来就是别国的也就罢了,那也算各为其主,可你明明吃的这家饭为了钱还回来害这家人就不对了。 “其实我知道大部分人都是爱自己的家的,但若是有人再多说几遍,他们是不是更坚定一些,而且朝廷抓了那么多探子,肯定也知道一些他们的骗术,也说给百姓听听,让他们有些防范。” 杜明辉听的若有所悟,他好像明白了桂芝的想法了,他们审案子遇到被诱骗当了探子的本朝人士,确实比外人更让人心痛,但是还有英雄怎么说? “英雄!我就崇拜英雄!” 田桂芝握着小拳头很是激昂, “古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今有郑军爷率军于贼人手中救下我小姨,他们都是我崇拜的人!而这些英雄的存在,会震慑一些坏人,还会给好人仗胆!” “哈哈” 杜明辉被她这幅慷慨激昂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 “郑巡检知道你这么崇拜他吗?” “不知道,” 田桂芝扬着小脑袋大声道, “不过下次碰到他我会告诉他的!” 我会夸的他不好意思打我小姨的主意为止! 桂芝几句话让睿智的杜明辉获益良多,他从书架上取了两套厚书, “你既然喜欢英雄,那这《三国志》和《史记》你带回去慢慢读,若有不认识的字让你父亲教你,有疑惑亦可来问我。” ‘我不是很想看这古书!’ 桂芝看着那厚厚的繁体字书籍心里哭唧唧,面上却笑嘻嘻的接过来, “多谢舅爷爷,诸葛孔明是最崇拜的人,我要多读书成为像他一样的智者!” 你这丫头崇拜的人有点多啊!杜明辉心下暗笑,当下却对小丫头大加赞扬, “好好,有志气!” 当晚,杜明辉就写了一道奏本,第二日混入了厚厚的一摞奏本中入了宫。 一个月后,新一批吏员的选拔考试中,最后一道题,论‘爱家之道’,京城这一批吏员以最后一题定了排名,录取了五十位对家充满热爱的吏员入了各个衙门。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这天夜里,田桂芝趁表姑去洗漱时,坐在床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小姨,我今天出太子府时看到郑军爷了,真想好好谢谢他来着,可是当着太子的面都说不上话。” 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查看太子妃赏赐的首饰的程丽丽手上微微一顿,回头看向桂芝, 农女桂芝 第69节 “说来我倒是在太子府见过他两次,不过也都是和今日差不多,太子府那种地方,认识也不敢说话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没事也给你编出事来。” “这倒也是,” 桂芝坐在床边晃动着小脚丫, “等我们回去了,带点好吃的到大营里好好谢谢他们。” “行,这时节我娘腌的酸笋估摸着也好吃了,等我们回去赶集顺便送两坛子给那些军爷都尝尝。” 程丽丽很是爽朗的道。 听小姨这话,桂芝心下微微一松,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她可没忘了自己第一次见郑军爷时的场景,那时他看着那成亲用的剪纸可认真了,还真的去京里代卖的铺子找过,按时间来算去年夏天办的喜事吧,她本来想提醒小姨那郑军爷可能已经成亲了,可又觉得这样没凭没据的不好,最好是等自己打听清楚后再说,虽然时下当官的家里有两房妾室是寻常,可自己不能接受小姨受这委屈。 对外甥的一番纠结毫无所觉,程丽丽对着灯光把首饰挨个都看过,没找到什么特殊的印记,一伸手把桂芝的小手拉到近前,手上的金镯子往上一套, “这个给你戴。” “开玩笑吧!” 桂芝晃晃这沉沉的金镯子,手腕都要断了! “我戴着给人抢吗?”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越来越迷信的程丽丽忙对着四方双掌合十告罪,又对着桂芝气道, “咋嘴上没个把门的,啥话都敢讲。” 田桂芝不敢乱说话了,把手上的镯子撸下来, “小姨,我小孩子戴这个干嘛!怪沉的。” 程丽丽把镯子接过来,把桂芝拉到自己近前,指着桌子上的首饰道, “我刚才看过了,这些上面都没有宫里造办处的印记,这个是真的可以随便戴。” “所以呢?” 桂芝不是很理解小姨的脑回路, “这么贵重的首饰,我们随便戴着干活吗?简直暴殄天物!” 那镯子上嵌的宝石磕掉了咋办?金子那么软,划伤了多难看! “那这里面你有没有看中的?” 程丽丽把匣子往床上一放,指着里面的金钗步摇让桂芝自己挑,上次宫里的赏赐银子都花了,有套头面都是宫里登记过的不能给别人,这次这些她就想大头给桂芝。 桂芝摇头,她现在还小不好戴这些,再说这些看起来太精致了,以后等自己大了,她想自己找银匠定几样银饰,这些金的就算了吧, “小姨,我真的不要。” “我想过了,这两个金镯子给你,现在戴不了等过几年及笄以后再戴,这个镶着红玛瑙的金簪送给婶子,这些日子她为我操心不少,她是官家太太,戴这个显贵气,这件蝴蝶步摇送给大姐,这件最简单的给我娘。” 总共四样首饰,就这样被她分完了。 小姨竟然如此大方,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正经官娘子,小姨也做的,桂芝在旁抿着嘴笑,一年前小姨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那个一身深蓝麻布衣裙的土土的小娘子,经过了一番风风雨雨,此时一身靛蓝色丝质衣裙,双平髻上别着两朵粉红色的海棠珠花,发丝乌黑柔软,面色自信又从容。 “小姨,回去以后村里人问起来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桂芝终是狠心打破了小姨的好心情。 第59章 丫环 程丽丽闻言微微一怔 程丽丽闻言微微一怔, 随后一拍桌子,怒道, “一群烂舌根的八婆,理她们作甚!” 她最不耐烦那些只知道背后嚼舌根的女人, “若是敢说到我面前来,我拿棒槌抽她!” 不愧是和程玲玲姐妹俩,骨子里的泼辣一脉相承。 田桂芝听她如此说心里一松,闲言碎语是一把无声的刀,看似无形却最伤人,小姨身上有一股坚韧之气, 再加上家里人的关爱, 最大的难关都过了,对那些闲言碎语应该有抵抗力, 本来自己最担心小姨的婚事,现在看来说不得还正趁了她的心, 有些事还真的是看不透… 那边厢杜明辉坐在卧房桌子前也在和妻子商量这事, “端午节我们有三日的假期, 大郎家小石头洗三我们没赶上,满月我算了日子也没时间,这次先去大郎家看孩子,再回趟老家安排好收麦子, 顺路把丽丽捎回去。” 李氏站在丈夫身后,把他头上的幞头取下,头发散开后用木梳轻轻梳理着, 偶有白发就挑出来拔掉,她性子柔和,对当家的说的话基本没说过‘不’字, 当下也是柔声道, “丽丽被贼人所掳在周围十里八乡都已经传遍了,想瞒也瞒不了,但是入住太子府这么长时间却不宜声张,我就说咱家事情多,留她在咱家里帮忙,我们带她回去那些长舌妇还收敛点。” 田树满归心似箭,上个月十三日程氏突然发动,当天顺利给他生了个儿子,十五他忙着给儿子洗三,就没进京看小姨子,这次家里岳父岳母在帮着照顾月子,他担心丽丽上次没见到桂芝多想,所以早早赶过来,谁想竟然顺利的把人给接回来了。 第二日一大早田树满就赶着驴车回家,程丽丽就听桂芝给自己讲小弟弟的事讲了一路,虽还未见,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贪吃贪睡的小婴儿了。 驴车直接赶进了大门,程山夫妻俩在灶房里一个烧火一个做饭,听到外面驴车响,前后脚奔出了灶房门,看着跳下驴车的小女儿都傻愣在了门口,一时以为是在做梦。 “娘!” 程丽丽扑到母亲怀里泪如雨下,这四个多月她最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罗氏哭着拍着小女儿的后背,这小丫头可太揪她的心了!有时候半夜睡不着抹眼泪心里气养孩子图个啥,可现在抱着闺女又觉得小心肝回来了就好! “丽丽,你回来了!” 程氏听到动静从堂屋跑了出来,还没等和妹子来个拥抱,就被大郎给赶回了屋里, “知不知道你在坐月子,怎么能往外跑。” 顶着丈夫带着怒火的眼神,她乖乖退回到屋里,反正已经看了一眼妹妹,几个月没见变漂亮啦! “孩子回来了就好,” 程山拉开了妻女劝道, “让孩子洗洗手到屋里坐着慢慢说话。” “来,小姨先洗。” 田桂芝拎出来一铫子热水,把一盆凉水兑的温温的,三人挨着洗过手、脸后又各自回房换了衣服才到里屋看孩子。 程氏脸上圆润了很多,一看这月子做的就不错,程丽丽坐床边竟拣好的说,那皇宫多么大,皇后穿的多么华贵,那太子府宫女个个都很标致,连棵树都长的眉清目秀的,直把大姐逗的直笑,把旁边襁褓里睡的正香的小石头给吵醒了。 程丽丽忙把打呵欠还没睡够的外甥抱起来,看他吮着小嘴找奶吃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 “姐,小石头长的可真结实,你看这眉眼长的跟姐夫一模一样。” 桂芝忙凑到她旁边仔细端详,自己咋没看出来? 孩子醒了就要找吃的,程氏撑着床坐了起来, “小家伙刚出生时瘦瘦小小的,谁知这半个月见风长。” “来,你先把面吃了,” 罗氏端着碗鸡汤进来,笑着递给大女儿,也凑过来看孩子, “孩子出了胞顺风长才好,我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生你们四个都没费劲,别人家说疼两天两夜啥的,我一点没感觉,都是肚子痛没多长时间就生了,现在我才知道这是多大的福气。” 田桂芝倒是听说过这种体质,不由的眼睛一亮,凑到外婆跟前小声问道 “外婆,你说小姨和我都会随你不?” “应该是随的,我听老人说这个都随娘,我娘和我说过她也这样,还有我大姨也是。” 罗氏乐呵呵的道。 程氏一碗温热的鸡汤面很快下了肚,罗氏伸手接她的碗,却被闪了开来, “娘,让桂芝洗碗!” 说着还瞪了女儿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打听,她可算是知道这丫头怎么知道那么多了,可你个黄毛丫头问这个不知道害臊吗? 田桂芝朝着母亲做个鬼脸,端着碗筷跑了,刚才可真是个好消息呢,自己不介意母亲偏心了。 程丽丽抱着小石头怎么也看不够,就看小家伙睁开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紧接着皱了眉头,忙伸手进襁褓里,摸到了正散发着热气的尿布, “小坏蛋,偷着做坏事了吧!” 她笑着把小家伙放到床上,打开襁褓准备换尿布就看到衣服裹在身上紧紧的,不由嗔怪道, “姐,这衣服都小了你咋还给他穿?” “那几件换洗的都湿了还没干,先将就着,谁让他长的这么快呢,这件刚出生时穿着还大呢!” 罗氏把刚晒干的衣服拿给丽丽,只见她麻利的把衣服和尿布都给换了,又换了个干净的襁褓包了起来,看着舒服的咧嘴笑的小家伙乐道, “是个有福气的,赶着这天气不冷不热的多好。” 罗氏把那尿布和换下来的湿衣服扔到盆子里,湿了一角的襁褓往绳子上一晾,又试了试旁边早晾着的襁褓和尿布都已经干了,顺手收起来拿到屋里叠好好换用。 桂芝拿着空碗去了灶房,外公和父亲已经煮好了面,田树满盛好饭,一碗碗端到里间靠墙的长条桌子上, “桂芝,喊你小姨来吃饭。” 程丽丽把小石头放到姐姐身边,帮着小家伙吃上饭, “姐,你躺着喂奶吧,月子里可不能老坐着,小心落下毛病。” “嗯,” 程氏听话的侧躺着身子任由妹妹帮她塞好被子,拍拍她的手道, “你先去吃饭,你回来了咱说话的时间有的是。” 灶房里间,围坐在桌子前一家子‘吸溜吸溜’的吃着鸡汤面,就着程山刚才砸的蒜瓣胡瓜,老爷子庆幸不已, “真没想到端午节前能放你回家,我还以为得等到秋天呢!” “太子妃哪里能让小姨待那么长时间,能早放人就早放了啦!” 桂芝撇撇嘴道,小姨怎么也是二八年华俏丽小娘子,太子妃如何真放心让她久待,时间久了被那繁华迷了眼变了想法咋办,毕竟程丽丽这功劳委实不小,这人太子是记住了的。 程丽丽就抿着嘴笑,若说刚进太子府前她还不明白婶子和桂芝反复叮嘱让她以太子妃为主的意思,现在她都明白了,果然靠着太子妃自己才是最安全的,当然自己确实也没有进太子府的想法,虽然心里有个狐狸精的梦,可狐狸精也挑人的好吧。 “等会你们都回房间睡一觉,我下午把糯米和花生都泡上,明天我先帮你姐把粽子包了下晌就回家。” 农女桂芝 第70节 罗氏见小女儿回来了,大女儿这边就不用自己操心了,她家里还有一大家子呢。 “娘,我买了不少糯米和粽叶,你直接把粽子包好了带回去,回去还省事。” 田树满道。 “我带些回去倒是可以,可家里还是得包,” 罗氏一大碗鸡汤面下了肚就饱了,坐在盘边看着他们吃,顺便说说话, “就像桂芝喜欢糯米里面塞两颗大枣,你爹喜欢加些蜀黍,你二弟喜欢加花生,丽丽喜欢加爬豆,我包个粽子可不容易了!” 田桂芝捧着碗和小姨挤眉弄眼,孩子挑嘴还不都是大人惯出来的,反过来还埋怨人家。 ***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端午节一过,一年一度最劳累的麦收季节到了,地里的麦芒都脱去了绿的青涩,变成了成熟的金黄,各家磨镰刀霍霍朝着麦地进军。 今年田家庄那片山上的下等田和往年不太一样,去年秋收田树满家里的粮食大丰收,种小麦时不少人家就从他家担了一筐筐肥料,因为要的人多,田树满根本做不出来,每家只答应给了一亩地的量, “你们先试试,哪能一股脑的都用呢?花生、大豆好用,这麦子可没用过,万一烧种子咋办?” 家家得了一亩地的土化肥,等到现在都是又庆幸又后悔!庆幸的是怎么着也得了一亩高产,后悔的自然就是可惜只有一亩! 田树满的身影出现在自家地头上,周围的邻居都围了过来,都是些叔伯堂兄弟,各家七嘴八舌都很热心, “大郎,我给你看了,你家明天就可以开镰了。” 田树满揪了一个麦穗在手里搓搓,低头把麦糠吹走,留在掌心里的麦粒饱满又紧实, “大郎,你看,这是没用你那土化肥的麦粒,光从麦粒上看这一亩的产量都得翻倍。” “大郎,你家这三亩地我们帮你收,到时候咱们单独量量,这产量到底能有多少。” “大郎,这麦子真的不用你管,你只管回家多做些那土化肥,去年种麦子我们知道你也没准备,一家一亩地也就这样了,今年可不行,秋天的粮食种的又不急,我们家先给你把肥料定了,晚上就把钱给你送去。” 田树满一时不知该愁还是该喜,那土化肥的味道可真不好闻啊!不过眼下先说收麦子的事, “各位叔伯兄弟,那土化肥的事咱慢慢商量,只这麦收可不比秋收,你们都忙自家的吧,我已经找人来帮我收麦子了,至于亩产多少,反正我家就三亩地,等都收了你们去我家自己看如何?” 田家庄田氏是最早在这落户的,祖祖辈辈传下来,本家的人地都不少,这麦子可是一天都不等人的,误了谁家的都不好,田树满就听了女儿的建议,一天三十文加一顿午饭雇了村里两个地少的兄弟俩帮着收麦子。 他家的三亩地两个壮劳力忙活了五天,麦子装进麻袋拉回了家。 随着各家麦子颗粒归仓,里正家也迎来了本村农户最大的东家。 张骐扶着母亲下了马车,张太太五个多月的身孕已经显了怀,姑姑搀着她进门埋怨道, “你这大着个肚子坐马车,也不怕颠出个好歹来。” “这一路驿道,路都平坦的很,又走的慢了些,感觉还好。” “有什么事非要自己跑一趟,说吧。” 把侄女领到屋里坐好,杨氏直言问道。 张太太身边的婆子退了出去把门关好,留姑侄两人说体己话。 “姑姑也知道我家里下人不多,几个婆子也都是早带出来的,现在渐渐年纪大了,有些跑腿的活就不合适,我想买个丫环,先在骐哥儿身边伺候两年,若是我这胎得个女儿,等骐哥儿去书院读书,这丫环正好来伺候这个小的。” “我们村可没有卖丫头的。” 别看是亲姑,杨氏也没客气,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但凡过的下去谁家舍得卖儿卖女。 “我倒是没想着非要死契,有那机灵的七八岁的小丫头活契也可以,只要手脚勤快,伺候的精心,等到说亲的年龄我还可以给添妆,” 说到此处,张太太一向温婉柔美的脸上涌上一股无奈之色, “京里的牙行领过几批丫环给我看,可骐哥儿那事对我影响太大,那些不知底细的丫头我一个都不敢要。” 她这样一说,杨氏就微微一叹, “若是签活契我倒可以帮你问问,村子里七八岁的小丫头有五六个,就是不知人家舍不舍的了。” 这就够了,张太太抛出了最大的诱惑, “京里这两年的行情是小丫环一贯月钱,每季两身衣裳,我家的规矩姑姑也清楚,断不会为难孩子,若是不合用,我会派人给送回来。” 杨氏马上心里‘噼里啪啦’,这一年就十二贯了,还不算衣服,实在不划算, “这月钱确实不如买个死契的,我们村过年时有人买了个小丫头也不过花了十贯钱。” “十贯?” 张太太却是吃惊不小,摇头道, “这么便宜的丫头却是不敢要的。” 杨氏看侄女脸色不似作伪,脑海里不由的闪过三郎家那个闷头只知道干活的丫头,那丫头挺能干的啊!果然贵人的眼光和自家就是不一样,不光要能干还要知情识趣。 母亲进了屋和姑奶奶说话,几个表叔表哥也不在家,张骐溜达着出了大门,正是麦收的季节,那桃子也上市了,丑丫头可说过等桃子熟了请他吃桃子罐头的,不知道忘了没有。 第60章 尴尬的打听 张骐凭着记忆 张骐凭着记忆跑到了田兆升家门外, 跳着脚往里张望了一会儿也没看到熟悉的人,正巧六郎背着背篓出来, 疑惑的打量了他一眼, “你找谁?” “你家那个…” 那丑丫头叫啥名来着?张骐一下子想不起来, “头发短短的小娘子,在家吗?” “你问桂芝吗?” 家里总共就一个小娘子,六郎打量了一身衣衫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的少年,没见过啊, “你是?” ‘桂芝,田桂芝’, 张骐心里默念了几遍, 把这名字牢牢记在了心里,看眼前的小子盯着自己, 忙说了句, “田里正是我姑爷爷。” 谁知六郎一听不但不肃然起敬, 竟然还瞪了他一眼, 一年拔了好大一节自己都没认出来, 没好气的道, “你去年撞过桂芝的,来找她干嘛?” 不是,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 张骐心里委屈,但是哄个小弟弟还是简单的, “我这一年一直寝食难安, 今天来村里就想来问问她手上有没有留下疤。” 这话一说,六郎警惕的眼神就放松了下来, “我大哥去年就分家了, 你往北走第二个胡同,第二户人家就是。” 张骐一听就拔腿往后跑,六郎后面想说‘今天大集,她赶集还没回来’的话都没来的及说,人就不见了。 第二户人家,张骐很快站在了竹篱笆院子外,掂着脚尖往院子里张望,只见一只黄毛四眼狗隔着篱笆墙朝着自己吠的欢,程氏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就看到墙外张望的少年,她往外走了几步,先摸了把跑到自己跟前邀功的萌萌的脑袋,才抬头看向外面的少年,眼生的很, “你找谁?” “婶子,桂芝在家吗?” “她赶集还没回来。” “几时会回来?” “要到傍晚。” “那我等会再来找她。” 张骐站在篱笆外和程氏说了几句话,从胡同外拐进来一个补丁摞补丁的小丫头,背着一个沉沉的背篓,压的腰都弯了,程氏眼神瞄到后心里一下子沉堵堵的,三郎家的太作孽了,这么小的孩子就让背这么重的东西,这身子怕是都长不起来。 小草驼着背从村里人最多的胡同里走过,收获了不少人同情的目光,心下暗自得意,前面这家是老大家的院子,听说他们家去年赚钱不少,她一直都没得机会进去过,只从外面看上去院子很干净,养了不少只鸡,一头驴,一条狗… 小草迎面就看到了一身闪着柔光锦袍的张骐小公子,眼神一闪,握着背篓上的手微微一紧,在那贵公子到近前时,她身子一晃打了一个踉跄… 没见到丑丫头正沮丧的张骐感觉到不对,脚下一个旋步身子如泥鳅一样滑了开去,自己走路老是不长眼,这半年被武教师傅逼着在躲闪功夫上颇下了苦功,转瞬那英挺少年就消失在了胡同里,小草握着背篓带子的手紧的发白,不觉间挺直了身子,侧首回望了眼,听说村子上最大的主家来人收租了,不知这位小公子是哪位? “萌萌别叫了!” 程氏低头呵斥了句在脚边打着转还不忘叫唤的忠犬,转头快步回了堂屋,女儿反复说过他们不在家不准陌生人进门,她怕自己忍不住开门让小草那丫头进来歇歇,就没注意到外面小草挺直的脊背,哪里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怜。 程氏进了堂屋回头把门插好,大郎他们回来还早,她夜里要不时醒来看顾孩子,趁现在要陪着小石头再睡一会儿,回头看着女儿房间上的铜锁微微摇头,当然钥匙自己也知道藏在哪里,可自己这个当娘的不是在家吗? “万一你忽然有事出门忘了锁门呢! ” ‘咔哒’锁上房门的桂芝很是振振有词,前世住过一段时间群租房的她从来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现在自己挺富有的! 还真干过这事的程氏连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麦收时节集市的买卖挺清淡的,程丽丽端午节后果真从家里带来了两坛子酸笋准备给军爷送去尝尝鲜,桂芝把自己昨天做的两罐子桃罐头也带上,这么热的天也不封口了,直接今天吃掉不会坏掉。 驴车停到了茶水摊子前,以桂芝的观察,这摊子不是军爷自己的也是据点,四个罐子被他们搬到了茶水摊子里面桌子上。 田树满对着摊主按闺女教的说了一遍, “大兄弟,这四个罐子是郑军爷从我家预定的吃食,他让直接放这里,等会他自己来取。” “哪位郑军爷!” 那壮硕的摊主瓮声瓮气道。 “郑少勇。” 田桂芝脆生生的道。 那摊主虎目一瞪,敢直呼巡检大人的名讳,田桂芝朝他眯眼一笑,浑然不觉他的怒目而视,是你自己要问的,凶什么凶。 远处,郑少勇一身常服带着两名手下照例在此巡查,刚刚路过那父女的摊位前,只有那半大小子在支摊子,却不知那程娘子回家后情况如何,想起农村那些长舌妇的捕风捉影,不若明日去那杜家村附近巡逻一圈? 思忖间,他们拐进了茶水摊前的小道上,一抬眼就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亭亭玉立在那茶水摊前看向自己的方向,明明那么远,他却仿佛看到了她杏眼里骤然亮起的惊喜。 眼看人大步走到近前,程丽丽忙收敛了目光,微微垂首福了福身子, “见过军爷。” 这气色看上去还不错,郑少勇眸间闪过满意, “这是随你姐夫来赶集?” “嗯。” 农女桂芝 第71节 刚和茶水摊主说好了的田树满父女忙迎了出来,田树满上前一步道, “军爷,你上次订的两样吃食我给捎来了。” 郑少勇明了的点头, “多谢。” 田桂芝挽着小姨的胳膊朝着郑军爷挥挥手,别以为自己没看见那眼神看哪里呢,哼!她拉着小姨快步走了。 田树满的彩色秸秆辫子到底是卖出了名气,你看这赶集带的草帽就能看出来受欢迎程度,本来此地的百姓就爱戴这秸秆辫子编的草帽,以前都是一色的秸秆黄色,现在变的缤纷多彩,各种花样都有,有镶边的,有镶顶的,尤其是女人和孩子,那和以往不一样的草帽给他们打开了一扇新的审美大门,好多人都买点彩色辫子回去自己编。 “给我来两根红色的,我要卷个圆耳朵。” “几尺?” 田树根把红色的秸秆辫子一扎都拿出来,长短不一。 “两根一尺的。” “两文钱。” 田树根把辫子递给那妇人,收到了两个铜板扔进了钱罐子里,回头从筐子里拿了本子用炭笔记了账。 “这大沿草帽给我试试看。” 那边一个年轻妇人看中了挂在绳子上的一个黑色蝴蝶结的,程丽丽戴着的同款不压头发的草帽,戴过的人都说方便又凉快,竟是渐渐有了口碑。 “这里有铜镜,大姐你自己照着看一眼。” 把铜镜捧到手上,程丽丽服务很到位,果然那妇人看了眼镜子就满意的付了钱, “好看的,就要它了!” 田桂芝今天没心思做买卖,刚才茶水摊子里的眉来眼去让她很是焦心,这竟然还是双箭头?无论如何得快点打听清楚了,小姨可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被骗了。 忽然,她看到了一位跟着和郑军爷差不多时间认识的熟人,眼珠一转,她跳了起来, “爹,我出去一趟。” 说着她就奔出了摊子,快跑着追上了那熟人 , “刘军爷,等等我。” 刘都头听人喊自己,回头看是这熟悉的小丫头,很是配合的住了步子等她到近前, “喊我啥事?” “刘军爷,我想和你打听个事!” 刘都头就配合着她往路边让让,低头侧耳听她打听。 “郑军爷救了我小姨,我娘非常感激,就想给郑军爷家里的小孩做两身衣裳,你可知他家小孩几岁,身高几许?” 桂芝声音真的很小,眼神很真诚,只是这问题太敏感,军营的汉子们在外一幅正经样,私下里那是啥荤话都会说的,这被问的汉子马上意会到了什么,险些当场笑出来,袖子底下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大腿才憋住了,只是脸色涨红,五官略显扭曲,咬着牙齿艰难道, “郑巡检今年方二十,还未娶亲呢!” 这话一说,空气倏然一静,桂芝心里一跳,面上厚着脸皮继续道, “不好意思,我以为郑军爷的孩子得和我差不多大了呢,幸亏问一声,不然我娘做好了衣服送过去多尴尬!” 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果然她脸皮厚了,那刘都头反而老脸受不住了,巡检大人有那么显老吗? “这个风吹日晒的,看起来就大了点,实际上军营里未成亲的都过半呢!” ‘好高的光棍率啊!’ 田桂芝眼里的同情之色让刘军爷更汗颜了。 刘都头转头就把这丫头打听的事告诉了郑巡检,未了打趣道, “郑巡检,你不会等着人家丫头上门提亲吧,这可有点不地道啊!”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还是要想明白了才好,省的以后后悔。” 郑少勇却是大义凛然道,实际上心里已经在盘算了,这人已经回来了,不如让母亲改天去杜大人家里走动一下? 赶集的人少,意味着可以便宜扫货,又到了下集的时间,桂芝背着背篓把集市转了一遍,爱吃水果的她首先光顾的就是水果摊子,有李子有桃子有杏子,还有在集市入口大板车上卖的寒瓜。 “这桃子多少钱一斤?” “十文一斤,” 那摊主认识桂芝,热情的把一个大桃子拿水洗了洗递给她, “你尝尝,又大又甜,这集市上我独一份。” 桂芝接过来先啃啃皮,入口的滋味蛮正的,指了指两个竹筐里颜色差异很大的桃子 “大爷,你这是一棵树上的?” “是的,这些红的熟的透些,这些青的回去放两天吃正好。” 咔咔啃着桃子的桂芝点头,对这味道挺满意的, “这都要散集了,我都要的话便宜点。” “九文,连箩筐给你!” 大爷很爽快的应道。 这两筐够做不少罐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放的住,桂芝想做一批留到过年,这桃子味道她挺满意的,就带着大爷往自家摊子走,边走边问道, “大爷,明年春天你这棵桃树苗子给我压两棵,到时候你直接送到我家摊位上。” 田家庄那么大的村子,种桃树的人家也不少,都没这桃子甜,桂芝就想种两棵试试,不知是水土原因还是苗子原因。 “行咧,我家那棵桃树结的桃子好吃,每年都有人家要,我开春卖苗子都卖不少。” 大爷挑着担子跟在她后面高兴的应着,这两筐桃子卖完他就要回家了。 而田桂芝买了这两筐桃子,也开始装驴车回家了,今天她心里最大的一件事解决了,回去得和母亲商量商量,小姨的心思自己不好多问,可母亲是她姐姐,姐妹俩之间倒是好说的。 张太太来村里选丫头的事情迅速传了开来,张大人这些年已经从七品官升到了五品,在他们这些乡下人看来,那就是京城的贵人,能到贵人府里当差,又能赚银钱又省了家里的吃食,在眼下庄户人家是很吃香的。 所以这消息很快就散了开去。 周氏牵着七郎去场里送水,就听到有人喊她, “大嫂子,你来。” 她就住了步子,听那妇人一番吹乎,张太太来村里选丫环啦,有钱拿有新衣服穿,周氏不是很明白这弟媳妇喊自己的原因, “我家六郎倒是年龄合适,可他是男娃。” 再说自家又不缺钱,儿子在家刷纸不好吗?上赶着去给人使唤。 “桂芝呢?你咋把她给忘了,你这奶奶可别偏心!” 那妇人一幅愤愤然的样子,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一脸为她着想的架势, “若是桂芝能到贵人家当差,大郎家的日子还轻省些。” 周氏不由的沉思起来,那妇人看她神色犹豫,继续添把火,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听说是到小公子跟前当差,大户人家的丫环以后说不得能收到房里当个妾室,这在咱庄户人家里也是一步登天了。” “大郎已经分家了,我这个奶奶都差了辈,可做不了孙女的主。” 周氏心思急转,面上却淡淡的说道。 “我听说各家都要把丫头领过去张太太亲自选,你倒是想做主,人家还不一定看上呢!” 那妇人撇撇嘴,改了激将法。 把背篓里的水给打场的送过去后,周氏牵着七郎去里正家坐了坐。 里正家这一支和田兆升这支是出了五服的,里正家年长些,周氏进门就喊了声, “嫂子,听说贵人家招丫环,这么好的事你可别把桂芝给忘了。” 七八岁的丫头村里就那几个,田桂芝无疑是最拔尖的,口齿伶俐有眼色,长得周正又爱干净,里正媳妇杨氏想到田树满的腿脚心里闪过一丝犹豫,当着侄女的面她没有拒绝周氏的推荐,但也没把话说死, “这丫头是个勤快能干的,只是大郎已经分家了,还得听她父母的想法才是。” ‘桂芝?田桂芝?’ 张太太听这名字感觉很熟悉,这不是骐儿救过的那丫头?这名字她竟比自己儿子记得还清楚,此时她一双秀目打量了周氏一眼,这婆子看着穿的挺齐整,头发却发着油光,怕不是个勤快人,长的也是一脸刻薄相,难说家里的孙女随她,若真是如此倒也好,她微微点头,淡淡的道, “带过来瞧瞧吧。” 张骐无聊的坐在里屋歇息,正好听了这话,只感觉后背有些冒汗,事情怎会到了这一步,这个周氏简直太可恶了,那丫头如何是给人做丫环的性子,别到时候喊过来顶撞母亲就不好了,待周氏一离开,他从里间跑了出来,急声道, “母亲!桂芝她…” ‘桂芝?还她’ 仿佛能猜到儿子会说什么,张太太指着里间冷声道, “回屋里去待着!” 一直说那丫头多么机灵,自己倒要看看是真机灵还是别有用心! 第61章 初次过招 张骐在里间坐立难安 张骐在里间坐立难安, 各家的丫头都收拾一新陆续到了里正家,有里正家的帮着张罗, 孩子表现的都不错,就连外姓的两个丫头也都落落大方的,张太太没有当时定下来要哪个,只让她们回去等消息。 眼看着太阳偏了西,田树满家都没有动静,直到里正家的小儿媳徐氏登门来问询, “嫂子,我表姐来村上收租子顺便挑个使唤丫头, 你婆婆说桂芝年龄适当, 想让她去府里当差给你们赚些贴补!” 这话对程氏不亚于晴天霹雳,她从没有想过送女儿去大户人家当丫环, 日子难过的时候没有,现在过得好了更是不可能, 听闻是婆婆多嘴, 多年攒下的怨气一下子涌上心头, 不是亲生的真是想怎么作践就怎么作践,都分家了还想来插一杠子多事,但当下对着里正家来人却强笑道, “我们做父母的可没动过这个念头, 桂芝又懒又笨,哪里能入的了贵人的眼。” 赶完集回家和小姨在里屋歇息的田桂芝一听外面的对话,骨碌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 拽拽衣衫,揉揉眼睛酝酿了下感情,推开里间门后, 眼睛里泪花闪闪, “婶子,是我奶奶要卖掉我吗?我不想离开爹娘身边。” 她的声音颤抖略带了些哭腔,一幅六神无主的样子颇让人怜爱。 徐氏和程氏关系还不错,一见桂芝这样子心里顿生怜惜,拉过小丫头的手拍拍,对程氏苦笑道, 农女桂芝 第72节 “嫂子,我娘知道你家的情况,根本就没提过让桂芝去当差,却是你婆婆跑了过来嚷嚷着这好事咋把桂芝给忘了,我表姐当时就说带来看看,就是这么个话,没有说一定让桂芝去的意思。” 东里间眯眼休息的田树满也听明白了,推门出来客气道, “这个能否容许我们一家商量下!” “当然可以,” 徐氏笑着起身,又摸了桂芝头上两个小揪揪一把, “桂芝别害怕,我表姐为人和善,断不会为难你的。” ‘你们自家人当然觉得和善了,那些官太太可没有一个善茬。’桂芝点着头心里却腹谤不已。 徐氏走后,程氏把大门一关,程丽丽从里间走了出来,气道, “咱家又不是她家的佃户,更不是她家下人,哪有这样你说见就见的?” “所幸我们也没租他家的地,实在不行咱就搬到京里去住,她还敢上门抢人不成。” 程氏的脾气也上来了,自家也是京里有房子的人了,果然有钱就是有底气。 “桂芝别怕,只要我和你娘不松口,就算是你奶签了卖身契咱都不认。” 田树满握着拳头气道, “你给桂芝换身衣服,我们一家直接去回了那张太太。” 此时桂芝脑筋迅速转了无数念头,既然是张太太点名要自己过去,那就必须走一趟,只是该如何拒绝呢,这周围的良田可都归张家所有,若是话说的不对,怕以后自家会麻烦!却不知这张太太目的何在?性情如何?选丫头的初衷是为何? “爹,娘,你们先别急,” 桂芝这一会已经前思后想了很多,冷静的说道, “咱们都没见过张太太,或许真的人家就是顺口说了句带过来看看,咱们去的时候先这样…” 夏日的夜黑的很晚,吃过晚饭太阳还迟迟不舍得下山,张太太和姑姑坐在堂屋纳凉说着话,地上点了一根长长的艾草绳子,偶尔有不惧味道的蚊虫在两个婆子蒲扇的忽扇下也都躲远了开去。 “婶子,在家吗?” 程氏敲了敲漆黑的木门问道。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程氏朝着给自己开门的徐氏微微一点头,怀里抱着小儿子先进了大门,朝着听到声音站在堂屋门口的里正媳妇笑道, “婶子,今天晚上也没个事,我带着孩子来串串门。” 桂芝穿了一身最旧的衣裙,胳膊肘上补了两个大补丁,前襟上镶的大红的边,正是去年刚分家时程氏给女儿精心做的衣裙,土到掉渣那种。 跟在母亲身后,桂芝朝着杨氏略显局促的一笑, “奶奶。” 东厢房里间,张骐听着外面熟悉的声音猛的站了起来,手在碰到外间大门时又缩了回去,下午母亲的态度让他多了个心眼,若是此时自己出去事情怕是要不妙,他把眼睛凑到了门缝,就看到月色下那个小小的身影,眼睛不敢置信的眨了眨, “这穿的什么鬼?” 杨氏是个精明人,只一眼就明白了大郎家的意思,笑着招呼道, “这大热的天也就晚上才凉快些,我这好久没见两个孩子了,正怪想的呢。” “桂芝她爹腿脚不好,赶个集还得闺女帮着跑前跑后,我在家看小的也没捞着出门,刚才听弟妹说张太太想见见我们家桂芝,我马上收拾收拾带她过来了,能得张太太的一声教诲也是我们桂芝的福气。” 程氏站在院子里笑着几句话把来晚的原因说了个明白。 张太太在屋里斜靠在坐塌上闭目养神,外面的几句对话她就听出了这个桂芝在家里的重要性以及她母亲的意思,当下直起了身子淡淡道, “既然来了就带进来看看吧。” “来,孩子给我抱会儿。” 杨氏接过了程氏手里的孩子,看着襁褓里睡的香的小石头不由的露出了微笑,这娃娃长的真好看,像他亲奶奶。 “太太万福!” “太太万福。” 桂芝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跟在母亲身后双手合拢在胸前,微屈膝,做了个万福礼。 “你就是桂芝?” 张太太脸上的神色很淡然,只是看着她那身衣裙唇角没忍住抽了抽,不冷不热的问道, “今年几岁了?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 “回太太,我今年八岁了,平时在家洗衣做饭,得空时编秸秆辫子,编大草帽,逢大集时陪父亲赶集赚钱。” 田桂芝一板一眼回答的很清楚。 张太太微微点头, “我听说你家还卖红纸?可是你爹自己刷的?” “红纸是我爷爷刷的,那是我亲奶奶带来的手艺,我父亲腿脚不好干不了重活,只能剪些窗花来卖,到年底红纸买的人多,我父亲就卖窗花顺带着也卖些红纸,多赚几文钱我们日子过的才轻省些。” 原来那周氏竟是继母?张太太这才细细打量了桂芝一眼,虽然穿的很一言难尽,可头发、手、脸都挺干净,衣裙已经洗的发白却没有什么污渍,倒是个手脚干净的,说话头头是道,口齿伶俐不含糊,确实比哪几个丫头要强。 桂芝都已经小心让自己看起来笨一些了,可显然效果不佳,只见那张太太竟然朝着她露了个微笑, “我现在身子重,家里正缺个能跑前跑后的丫头,天天有肉吃,每季都有新衣裳穿,每月还有一贯钱的月例可以拿回家孝敬父母,你可愿帮你父母把日子过的更轻省些?” “有这么好的事?怪不得大家都说太太人美心善,能到太太家里做事都是修来的福气!” 桂芝小声惊呼道,对上张太太的眼神是全然的惊喜,张太太却看着她的眼神笑容渐渐隐去,只见这丫头眉头一皱,话锋就转了 “可惜我还没那个福气!百善孝为先!我爹腿脚不好,赶集时没有我跑前跑后他该怎么办?我娘要做饭,没我生火那饭烧不熟怎么办?还有我弟弟,那么喜欢我,若是我离家久了不认我这个姐姐怎么办?”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纠结一扫而光,很是认真的对着张太太道, “太太,等过几年我弟弟长大了能替我帮爹娘干活了,若是太太不嫌弃我,到那时我再去服侍太太行吗?” 这话说的,可真是未卜先知,就是不知到那时,张太太的心情是如何呢! 此时张太太回望着桂芝黑沉沉的眼睛,竟是‘百善孝为先’吗?真是好一幅伶牙俐齿! 眼看屋里气氛有些僵硬,程氏想起丈夫的嘱咐,一字一句慢慢回道, “我们一家都感谢太太的青睐,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想闺女过好日子,可眼下我才刚出月子,当家的自小落下的残疾行动不便,里里外外的还真离不得这丫头跑腿。” “罢了,左右在哪里都是做丫头的命。” 张太太一语双关道,乡下丫头不都是这样吗,特别是长姐,在娘家就是当丫头干活,以后弟弟说不上媳妇说不得帮着换亲的都有,这些丫头自己不觉得不对,还甘之如饴,这就是她们的命! “太太,你真好!太太人美心善,一定会事事如意,子孙兴旺的。” 田桂芝声音清亮,语气饱满,感情真挚,一番祝福语说的真情实感的。 张骐趴在门缝上把最后几句高声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脑海里不由的想起那天公堂上她的伶牙俐齿,原来不止是反驳坏人时嘴巴会说,这哄人时更会说啊! 张太太眼眸里闪过一丝释然的笑意,这小丫头却是真机灵,这样的丫头自家可用不起啊!她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身后的婆子上前把母女俩带了出去。 程氏出了堂屋门就接过小石头,这会子功夫连眼睛都没睁开过,杨氏在旁边看着还有点不舍, “小孩子能睡才好,长聪明。” 又摸摸桂芝头上的两个小揪揪,笑道, “回去早点歇着吧,桂芝赶了一天集也累了。” 田桂芝扶着娘亲的胳膊迈出里正家的大门,脆生生提醒道, “娘,这里有个门槛,你慢点!” “哎!” 程氏笑着应道,嗓门也高了几分。 那边,田树满焦虑的在门口打着转,程丽丽几次从胡同口跑了出来又跑回去,直到姐姐的身影出现在里正家院门外, “怎么样?” “没事了,那张太太蛮和善的,没有为难我们。” “我去一趟老宅!” 田树满放了心,转头就去找父亲了,这事还没完呢! “爹,我知道娘一直不喜欢我,可儿子已经分家不在她眼前碍事了,她就这么看不得我过好日子?非要把桂芝送去给人家当丫环作践,却不知她这个奶奶心里痛快了,爹的脸上可有光,以后出门不怕人戳脊梁骨吗?” 田树满第一次在父亲面前说如此重话,以前自己受些气都忍了,可轮到闺女身上他忍不了,而且此事必须要个说法,以绝后患。 劳累了一天的田兆升没想到自己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老太婆又在后面作妖,当下浑身的疲惫再也这挡不住,一直挺直的背都弯了下来,拍拍长子的肩膀,郑重道, “大郎,你放心,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关上院门后,田兆升在家发了周氏进门后的第二次冲天怒火,直接甩了一张休书在她面前, “我这张老脸真是被你给丢尽了,凭我这么多年养活了这么多儿子,各个都给你们吃饱穿暖,在周围村子里那是被人翘着大拇指夸赞的人家,临了竟然让孙女去当丫环,你让我以后出门怎么抬起头来!” 发完一通怒火,他直接去西里间跟几个儿子挤到一张大床上睡了,睡前还不忘教儿子, “娶妻当娶贤,可千万别像你爹我,娶了这么个糊涂蛋!” 四郎五郎齐齐点头,父亲在气头上他们哪敢说个不字,等明早气消了再劝劝吧,母亲这事做的确实不对,吓唬吓唬也就罢了,可不能真把亲娘给休了啊! 至于六郎,他和桂芝关系最好,此时坐在母亲房间里看顾着七弟,对着垂泪的母亲很是埋怨, “娘,你真是老糊涂了,那四婶子心眼坏的很,你咋听她的?” 周氏趴在被子里不语,说到底还是自己心眼不好,不然说到六郎时自己无动于衷,说到桂芝自己就心动了呢?可她如何敢和儿子说自己的龌龊心思… 第62章 商量 昨夜竟然偷偷下了半夜的雨! 昨夜竟然偷偷下了半夜的雨!一夜好眠的桂芝早起就看到院里被雨水打湿的地面, 墙边菜地里被洗的青翠欲滴的胡瓜,绿绿的丝瓜叶上点点水珠如同粒粒珍珠, 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 桂芝站在门口双手举过头顶,脑袋左右晃着看这清新无比的院子, “我怎么都没听到落雨声?” 程氏连摘了三根胡瓜,又摘了个嫩嫩的葫芦,心里盘算着等下鸡蛋炒葫芦,再拍个胡瓜,听女儿这话问的就知道昨晚睡的不错, “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半夜, 无声无息的我也是天亮才发现。” “桂芝, 我们去摸知了猴吧。” 农女桂芝 第73节 田翠翠在篱笆墙外跳着脚喊道。 “马上来!” 田桂芝马上找到自己的小背篓背着往外跑,夏日挖知了猴可是这时代难得的玩乐了, 她如何会错过。 张骐昨夜睡的不安稳,早早就醒了盘算着如何跟那丫头解释, 他听表哥说桂芝挖知了猴在村里孩子之间都是鼎鼎大名, 天亮就在胡同口一棵大树下佯装寻摸知了猴等人呢, 果然没多久那边就跑出来熟悉的身影,他雀跃着挥手, “丑丫头,这里!” 田桂芝看到他很是意外, 快步跑到他近前,笑的眉眼弯弯, “你也来了?昨天怎么没看见你?” 张骐看她笑心里就是一松, “昨日午时就到了,来找你你不在家。” “我赶集去了。” 这边两人说了几句话,那边六郎和毛毛也跑了出来, 毛毛边跑边喊, “大姐,快走啦!” 六郎看着桂芝欲言又止,还有那张家小公子如何在这?他有话想和桂芝讲呢! “哎!来了!” 桂芝应了一声,回头对张骐道, “我要去河边挖知了猴,你呢?” “我也去。” 感觉是受到了邀请,张骐先头大步朝着河边走了。 桂芝跟在后面摇头,还以为这家伙会回去呢。 田树根还是如往常一样早来踩好地盘了,一听到他们这些小家伙的喊声,在里面用竹竿敲了敲树枝,喊了一嗓子, “我在这里!” 田桂芝有一个自己的伙伴圈子,虽然辈分不一样,却是实打实的发小玩伴,只是今天多了一个突兀的身影,这些小伙伴圈就比以往沉默了很多,六郎和毛毛凑的近些,挖着知了猴不忘回头瞪一眼那没眼色的,实在是没搞明白桂芝咋和他这么熟了? 田树根带着妹妹一起,拿着根竹竿把树干上看见的蝉蜕都挑了下来,妹妹就跑上前去捡了放到背篓里。 桂芝低头仔细寻找被雨水浇灌后的地面,哪种小洞里面可能藏着知了,手里的小铲子往地上一铲,铜钱大小的洞口露出来,里面肯定有一个知了猴藏着。 张骐看人都散开了,他趁机往桂芝身边凑了凑,有点忐忑的道, “桂芝,你不会怪我吧?” “怪你?为啥怪你?” 桂芝奇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一脸的歉意之色,不由的杏目一瞪,猜测道, “难道是你想让我给你当丫环?” “怎么可能?” 张骐吓了一跳,忙摇头, “我可不敢!” “不敢?不敢就好,” 桂芝眯了眯眼睛, “既不是你的意思,我怎么会怪你,你母亲喊我过去问话那也是我太优秀的原因。” 桂芝很不谦虚的嘚瑟道。 她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张骐松了大口气, “桂芝,你答应我夏天请我吃桃子罐头,那罐头你做了吗?” “做了一些,” 看对面人面露喜色,桂芝促狭的一笑, “不过已经被我吃光了!” 张骐当即就冷了脸, “你言而无信!” 嘁,桂芝才不怕他冷脸呢,再说自己又不真欠他的,想吃的话,不如, “我昨日才买了两筐大桃子,等会你要不来帮我一起做?” “什么时辰?” “吃过早饭后,你直接到我家里来…” 小草一大早背着背篓来到河堤上割草,一夜细雨后,整个林子里都是村里半大的小子三五成群扎堆,有割草的,有挖知了猴的,还有像桂芝这样两种兼顾的,没办法,家里养的鸡多,光吃粮食可吃不起。 ‘那六郎、毛毛、桂芝竟然玩的如此之好,真是奇怪?’ 小草手上的镰刀不停,周围这些孩子的关系她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那张家小公子看样子和田桂芝很熟悉,听说他母亲来村里招丫头,难道是定了她?” 田桂芝可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观察着猜测着,她对小草是无视的态度,对三叔家买了个丫环她倒是比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想的开,有了钱雇人做些琐碎的事,这很节省自己的时间,只是自己现在还做不到而已。 里正院子里,王妈妈来到太太面前回禀道。 “太太,骐哥儿去找那丫头了。” 张太太秀眉一拧, “就两个人?” “五六个孩子跑到河堤上挖知了猴,有两个小丫头,三个小子。” 张太太闻言神情一松, “随他玩吧,都还是些孩子罢了。” 或许真的是自己草木皆兵了,骐儿一直贪玩,京里适龄的玩伴又少,等秋天送到书院读书,多些同窗一起读书见识的好玩的多了自然心思会发生改变。 没多一会儿,张骐一脚的泥巴,衣摆都被树枝刮了丝跑回来吃饭,当着姑姑的面,张太太也没数落他,只在放下碗筷道, “骐儿,吃过饭莫往外跑,等会陪我去张家村走一趟。” 这个?自己都先答应别人了!张骐低头看到自己脚上的泥巴灵机一动, “刚下过雨地上路滑,母亲不如明天再去?” 那段路确实不好走,张太太本来也没跟人约好时间,她现在身子重也确实要小心,当下道, “也好。” 张骐听母亲答应了,忙把碗筷一放,拔腿就往外跑, “母亲我中午再回来!” “哼!” 张太太感觉心气又不顺了! 昨天赶集买的两筐桃子实在是够甜,放了一晚后,更是好吃,那些捏起来偏软些的,都被几个孩子挑了出来,一人一个捧着大口的吃着,毛毛最小,一个肚子就饱饱的了,看着那桃子就有点不舍得, “桂芝,这桃子这么好吃,哪里还舍得做罐头,万一坏了不是可惜了。” 做罐头也是有风险的,不是每个打开都是好的,去年冬天那山楂罐子打开后就有两个是坏掉的,这桃子到过年要很久,如何能放的住? “可若是在冬天能吃上一碗甜甜的桃子,你们觉的美不美?” 想起冬天那万物凋零的时节,若是能得上一碗甜桃子吃,那可真是 “美!” 毫不犹豫的异口同声。 张骐大大方方的登堂入室,田树满夫妻都对他很欢迎,昨日他母亲喊桂芝前去问话,他们都没有多想,人家张太太人美心善,根本就没有勉强自己,张骐又对他们父女有恩,此时看到他恨不得把家里的好吃的都端出来给人家吃。 张骐实在经不住这热情,就在院子里挨着转转,去年才分家就有这么宽敞的院子,丑丫头去年看来没少赚钱。 院子里的孩子吃完了桃子,都收拾收拾准备做桃子罐头,田桂芝推开了灶房的门。 “这是你家的灶房?咋和别人家都不一样?” 张骐打量这灶房很是纳罕,两间灶房不奇怪,大户人家东西少不得两间,可桂芝家的灶房好不一样。 外间灶台后面靠墙的碗柜又高又大,上下的柜子在边上用两块木板支撑着,中间空出一个大的台面,台面宽敞的像一面桌子,上面摆着两个带盖子的笸箩。 灶房旁边有个和灶台一样高的台子,上面竟然铺着一层光滑的青石板,底下两层没有门遮挡,青砖砌的台子,木板中间做衬板,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都是罐子,还有靠门口的水缸,木头的铜盆架,好干净整齐,比自家灶房都不差了。 桂芝面有得色,这可都是自己想出来的,这灶台好用着呢,没看上面收拾的多干净,父亲母亲对这个灶台不要太满意啊! 更奇怪的是里间,这么大一张黄泥砌的床占了半边屋子。 “用木头做张床不好吗?” 张骐终于有看不过眼的了。 “让你长长见识!” 桂芝朝他神秘一笑,伸手教他摸蒲草席底下, “你来摸摸这里!” 张骐的手跟着她摸到了一股温热,福至心灵, “外面烧火这床就热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桂芝笑着点头, “冬天在这屋里可暖和了,都不用生炭火盆,也不怕闷人。” “那得不少柴火吧?” 去年冬天京城柴贵,连张骐都听说了。 “烧点石炭掺和着,夏日炭便宜,我们昨天赶集的时候已经定了五百斤,过几天就送来了。” 桂芝笑的很得意,昨天集市冷清,她去那卖石炭的院子里打听过,那石炭的价格真的好动人, 农女桂芝 第74节 “没办法,我们也要养人,卖出去回点本钱要吃饭的。” 那卖炭的店家无奈道,冬天能大赚一笔,来年要置办新的家伙什,夏天便宜卖的就是糊口了。 桂芝和父亲商量过就多买了些,不用等冬天,这石炭眼下他们就要用的上的。 他们两人说话间,外面厨艺日渐精湛的六郎已经生了火,程丽丽开始炒糖浆,院子里一盆一盆的桃子洗的水灵灵的,田树满和田树根各拿一把小刀先削皮,再从中间一切两半,扔进了盐水盆子里。 “让我干什么?快说。” 张骐撸着袖子想插手,却感觉哪里都是帮倒忙的,洗桃子被毛毛嫌弃,削皮更不用说,一个大桃子能削去一半… “你来帮我搬罐子吧。” 桂芝把这屋子里乱窜的人喊到近前,看他一身干净的锦袍,回头把墙上挂的围裙取了一个下来,举着手里的围裙一掂脚跟套到他脖子上,又转到他身后帮着系上带子,张骐侧头看着她头上的两个小揪揪,不忍直视道, “你头发怎么长的这么慢?” “关你(屁事)…” 觉的天热又偷偷剪了头发的桂芝抬头瞅了他一眼,艰难的改了口, “的头发好像是长的挺快的。” 还未及冠的张骐是半束发,后面垂着的长发眼见比去年长了很多,听桂芝夸自己头发长的快,他很是得意的一捋头发,也不好意思再笑话那两撮小黄毛了。 切,这热的天也不怕捂出痱子,桂芝腹谤不已,回里间搬出来个坛子, “我装好桃子你搬到里间,等会树根叔拿黄泥封口你帮着看着别漏了跑气。” 张骐撸起袖子搬罐子,他力气大,这活还真是很适合他,只有程氏不安的过来看了好几次,让人家贵公子搬东西,这要是生气了咋办? 自己亲手做的桃子果然更甜,最后照例剩了不少盛到碗里每人一碗吃了,张骐看着碗里漂着的两瓣桃子,丑丫头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那边六郎吃饱喝足了也没找到机会单独和桂芝说话,背着背篓和毛毛一起出了大哥家叹了口气,和毛毛分手后一进家门,就看到外公外婆舅舅都来了… 桂芝如何看不出六郎有话说,可她猜都猜的出他要说什么,自己不会迁怒六郎,可并不表示会原谅奶奶,这事必须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以后都别再想掺和自家的事! 张骐毫无疑问下午没捞着出门,被母亲勒令帮着收租子,昨夜的一场细雨让村里的佃户们都先把租子交了过来,搁在自家里怕夜长梦多。 而田树满家里下午迎来了一车青砖,田兆河拿着瓦刀在大郎家老的灶房墙外搭了一个简易灶台,抹完最后一瓦刀黄泥,他直起身子道, “晾个一晚这砖就结实了,明天那陶釜到了我再给你坐上,这比你用那小火炉方便多了。” 田树满眼看三叔要完工就马上沏好了热茶, “多谢三叔了!快来坐下歇会。” 田兆河洗了把手,到了堂屋坐下先喝了两大碗茶水解解渴才道, “你要的石膏过两天送过来,我让那老伙计直接送到你家,一筐一百文你直接把钱给他,我给你定了十筐,要是不够你直接和他说让他下次给你送来。” 前两次送石膏都是田兆河帮着转手,这次要的多他就干脆让他们自己联系,反正他前面也没赚大郎的钱。 “有劳三叔了。” “跟我客气啥,” 田兆河笑道, “你那土化肥先给我留出十亩地的才是正事!” “三叔,这定的人太多,你看我这样行吗?” 都是叔伯兄弟,谁家多了谁家少了都不好,田树满还担心自己做不了那么多,就想搞个限量供应。 “也行,咱们自家积肥都不能保证每亩地都能用上,你一个人要给全村的地供肥料更不可能,他们有意见的我和你二叔都会帮你在后面说和的。” 田兆河很是通情达理。 有几个长辈帮着镇后方,田树满就放了心,他还有个想法,这土化肥的方子他想献上去,舅舅让他准备些土化肥送到京里,他帮着联系户部的官员做秋粮种植对比,若是顺利的话,明年自己就不用熬这土化肥了,这土化肥的钱是好赚,可这味道他受不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怂,担心这方子招来觊觎。 第63章 土化肥进京 那一夜细雨过后 第64章 雕版年画 惺惺相惜 门神最早起源于桃符, 先从神荼、郁垒二□□字开始,继而在桃木板上画简单的画像, 于除夕日挂于大门上,意在祈福灭祸,慢慢又有民间画工在纸上画神像贴于大门上,色彩更鲜亮,神像形象更威猛。 只是不管是桃符还是画纸儿,都很费工,随着太平日久,百姓的生活日渐安稳, 对祈福的事越发看重, 去年年前京城卖画纸儿,集市上不止他一份卖画纸儿的, 田树满已经感觉门神画像的供不应求和更多人的望价兴叹,有那画的很拙劣的, 连面部都模糊的画纸儿最后几天都卖的很不错。 女儿桂芝提过的雕版浮上了田树满的心头, 他先去找姑夫打听了此法的可行, 孙木匠当即点头, “京里我有认识的雕版师傅,平时多刻字为主,偶有插画他也能刻, 是难得的能画能写的高手,你要想刻雕版我带你去找他。” 民间结社,是时下同行互济互助的行业自治, 民间同好结社非常自由,小到三人大到几百人都很随意,孙木匠所在的木工行会有那爱好性格相投的就私下结成社团, 今天他要带大郎去的就是同社的一位好友家。 田树满进京的第二天就在姑夫的陪同下来到了一位同行的雕版木工家,孙木匠轻车熟路的到了地方,看大门虚掩直接推开,很是熟稔的朝院里喊道, “谭老哥,在家吗?” 堂屋很快迎出来一个健硕的身影,显然和孙木匠很是相熟,老远就朗声笑道, “孙老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孙木匠拍拍田树满的肩膀介绍道, “带我侄子来拜访一下老哥。” “见过谭叔叔。” 田树满拱手施礼。 “见过谭爷爷!” 田桂芝跟在父亲后面福了福身子。 “好好,” 谭木匠大笑着点头,朝着堂屋方向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来,快到屋里坐下喝杯茶凉快凉快!” 堂屋落座后,孙木匠简单说了自己的来意, “谭老哥雕版手艺绝佳,我内侄大郎有几幅画要来麻烦老哥了。” “你侄子就是我侄子,有啥麻烦不麻烦的,” 谭木匠佯怪孙木匠见外,转头对田树满道, “我也跟你姑夫喊一声大郎,你的画呢?拿出来我瞧瞧。” 他没有一口就应下,那是因为不是每幅画都适合做雕版,也不是每幅画都值得自己出手做雕版,作为一个有名气的雕版师傅,他可是有格调的。 站在父亲身后的田桂芝忙跑到门口从刚刚放下的背篓里拿出一卷画纸儿递给父亲。 这都是自己精挑细选的画的最好的几幅,田树满接过画卷放在桌子上慢慢展开,赶了一年的集他也见识了不少人,谭木匠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不过一年的市场买卖让他对自己的画纸儿很是自信, “谭叔叔,这是小侄的拙作,还请叔叔看是否能刻成雕版?” 饱满浓烈的色彩一入眼,谭木匠就认出这是一幅门神画像,这配色看的他眼睛微微瞪大,不由的伸手把那画纸儿往自己身前拉了过来,细看其中的线条勾勒流畅自然,一幅好的门神画像要能画出神的威猛,这画入眼他感觉到了,不觉间手下的几幅画纸儿他一一翻过,若说门神够威猛,那莲年有余上的儿童、荷花和大鲤鱼就是喜庆丰收的味道,麒麟送子、五子夺莲上面的儿童活泼生动… 不觉间翻看到最后一张,他抬眼看向田树满的眼神很是惊讶, “这都是大郎所画?如此画功精湛我只在一些老画师那里见过。” 看谭木匠眼里的欣赏之意,田树满估计这几幅画纸儿入了他的眼,心下有些得意的,嘴上却谦虚道, “我从八岁开始拿画笔,说来也有十几年了,再加上这几幅画纸儿是我常画的,每年都要画百十张,不过是手熟罢了。” 谭木匠听的含笑点头,这画纸儿和自己的雕版有异曲同工之妙,熟能生巧也能混碗饭吃,可要在行业里出类拔萃光靠熟能生巧可不够,到了他这个年龄,见过了多少有天分的,够努力的,可能出来的都是天分加努力的,大郎的这几幅画纸儿以自己所见在同行是拔尖的了,能得这画做雕版,也不算枉费自己的功夫。 瞬间的功夫,谭木匠就下了决定, “你这画纸儿雕版我可以接,但我要先和你说明白,我能刻出这些画纸的线条,等印出来后这些空白还需另外上色,这画纸儿还是热热闹闹的才好看。” 谭木匠也算推心置腹了,田树满很是感激道, “这个我晓的,只是上色就足够我省下一半的功夫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跟我来选雕版木料吧,” 谭木匠起身带路到了他的工作间,指着一排做样品的木头问道, “这里有红木、黄杨木、侧柏、核桃木,你选一种吧!” 这几种木料都很适合做雕版,可谁让自己刻的东西不一样呢,田树满打量了一圈,直言问道, “谭叔叔,你这里有桃木吗?” “好吧,” 谭木匠明了的道, “桃木乃五木之精,有驱邪辟邪之效,能用来刻雕版的桃木可要好好寻摸寻摸。” 听谭木匠的意思虽难得但却是有的,田树满执着于桃木也是因为门神来源于桃符,这点时间他等的及, “那就有劳谭叔叔了,好在离过年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也不急。” 订好了雕版木料,几人又回了堂屋落座,谭木匠把几幅画纸又数了一遍, “你这是六张画纸儿,这尺幅比书上的插画尺幅大一倍,你是孙老弟带来的,我就按熟人的价收你一贯钱一版。” 这价钱乍一听不便宜,可算上木料的话谭木匠要价并不高,田树满当下就点头, “可以,只是这定金怎么付?” 说着他就取出钱袋,很是爽利的准备掏钱。 谁家做买卖都要本钱的,买卖人最喜欢这种爽气人,谭木匠通过他的这个举动就看出大郎是个可以交往之人,当下也没客气, “你付一贯定钱吧,若是雕版好了,我会带信到客栈,或者你自己有空进京过来问一声都可以,若是木料到了我就动工,尽早给你刻出来。” 告别了谭木匠,田树满和女儿坐上了姑夫的驴车,他们接着要去京里最大的木材市场,因为昨晚舅舅杜明辉拜托了他一件事, “大郎,你去年送我的两把折扇我竟是一把也没用上,第一把被周少卿得了去,今年我才把那空白的折扇带去衙门想在这炎炎夏日驱驱凉意,正巧被我们大理寺卿方大人撞见了,直接说我‘太过悠闲’给我没收了!同僚们眼看两位大人手摇着折扇在衙门里踱步,纷纷找上我要一把…” 孙木匠听大郎说想再做些折扇,舅舅的同僚要,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当即就决定来挑几块好木料。 农女桂芝 第75节 木材市场毫无疑问临汴河而建,便利的运河刺激着大型木料顺着水流进京,此市场汇聚了天南地北所有水运方便之地的好木料。 木材市场和普通集市不一样,几大木材商人把持了整个市场,高大粗壮的木料或树立或横放,旁边是一座座茅草屋顶的小木屋,这些卖家的伙计都是以此为家做着买卖。 这热的天,整个木材市场都很冷清,孙木匠赶着驴车穿过长长的街道,直到一处喧闹处停了下来。 好木料的□□,初入这行的没有老师傅带着可要交不少学费,看那边摊子上摆的大大小小的边角料周围围的人就知道,都是些想淘宝的,就是不知最后是淘了宝还是掏了包了。 “你看这块黄花梨,这一面山水纹多么清晰,你买回去稍做雕琢价钱就能翻几倍。” 摊主手上的一块木料正对着旁边蹲着的人介绍着,前面一个顾客挑中了一块巴掌大的,朝着摊主一扬手, “这块木料多少钱?” 那摊主一抬头看是熟人, “是李老弟啊,你要两百文拿走。” 孙木匠对这里轻车熟路,跳下驴车朝那忙碌的摊主喊了声, “王二哥,你大哥呢!” 正忙的王二闻言抬头,朝孙木匠一笑后朝后面木头搭的房子一指, “在屋里呢。” 在王二身后不远处是一个小木屋,孙木匠把驴车朝拴马石上一拴,带头走上那一级一级的风吹日晒的木台阶, “嘎吱嘎吱” 台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三级台阶上去后,孙木匠敲了敲木门, “王大哥在吗?我,孙富贵!” 田桂芝牵着父亲的手在他身后没忍住抿嘴一笑,姑爷爷的名字起的可真好听,听说是他爷爷给取的,寓意够深远的。 木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大脑袋,头发胡子乱糟糟的炸开在脸的周围,睡眼惺忪嗓门大的如打雷, “富贵兄弟,你今天咋有空?” “估摸着你这边有好木料了来淘换几块,” 孙木匠朗声回道,又回头指了指田树满父女俩, “带我侄子来长长见识。” “见过王叔叔。” 田树满一拱手客气道。 “王爷爷好!” 田桂芝脆生生的喊道。 那王大胡子眼里精光一闪,这父女俩?又打量了孙木匠一眼,他们还是亲戚? 大胡子迎着光,脸上细微变化桂芝都能看见,这人眼神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寻思明白,那王大胡子已经出了门,揽着孙木匠的肩膀大笑道, “富贵兄弟,你这腿够长的,我昨日才从里面收了一批边角料你就到了,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王大哥你可太看的起我了,我有那本事还能叫孙富贵?” 孙木匠很是自如的把他的试探挡了回去,莫说自己真不知道啥消息,就是知道了能说吗? 木屋后面是一排草棚子,干燥的地面上堆着大大小小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边角料,果然名贵的木料就是这些小料子都有人钻营来做买卖。 孙木匠要做折扇,虽然只做了两把还是去年的事,却都是他亲手做的,那尺寸记的牢牢的,当下拿着竹尺到里面边量边挑选,这每块木料的价钱都不一样,他等最后挑完了再一起谈价钱。 孙木匠挑好一块,田树满就接了过去放到边上,两人配合的很是默契。 桂芝就在外面摸摸那些小块的,试试手感,对着太阳看看颜色,活到老学到老,不管走到哪里多学些知识说不得哪天就用上了呢。 那王大胡子没去管孙木匠,反倒是对朝着太阳看木头的桂芝问道, “小丫头,那真是你姑爷爷?” 有这么问话的吗? “你还见过我别的姑爷爷?” 田桂芝把目光从手里的红木上转向大胡子爷爷,眼露不解道, “我只有一个姑奶奶,要不我回家问问她?” 这话有点怪,王大胡子越咋么越感觉哪里不对,眼睛一瞪道, “小丫头当真是伶牙俐齿。” 这话说的好像认识我似的,桂芝心里一激灵,勉强笑道, “多谢王爷爷夸奖,我奶也经常这么说我。” 仿佛看出了她眼里的怯意,王大胡子眼睛瞪的更大了, “你家不是做红纸买卖的吗?如何对这木头感兴趣了,你父亲可是谈了大买卖?” 这还是个认识父亲的,自己不会是进贼窝窝了吧,田桂芝心里哭唧唧,有点怕怕的说道, “王爷爷,我爹对木料一窍不通,听姑爷爷说王爷爷这里木料是京城最好的,我都没见过这红木呢,这紫檀、黄花梨、鸡翅木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听说只有贵人家才有红木,贵人家我们进不去,就想到这里见识见识。” “王大哥,你吓唬个孩子干啥!” 孙木匠老远看王大胡子那架势就知道他真是老毛病不改,从里面大步迈出来气道, “你不想做买卖就直说,还真当京里就你一家有货呢!” “我这逗孩子玩呢!” 王大胡子忙打哈哈,回头朝着孙木匠讪讪一笑, “这小丫头怪有意思的,去年我一见就觉得挺稀罕,谁想和老弟还是亲戚,不由的就想逗逗她。” 田树满也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眼女儿哪里有点怕的样子,自家这丫头真是天胆。 “王爷爷去年就见过我?” 桂芝更奇怪了,从父亲身侧探出头, “像王爷爷这么英猛的人我怎么不记得?” 王大胡子被夸的喜笑颜开, “哈哈,你爷俩去年闯京城摆摊子不但立住了,还把那三个泼皮送进监牢,我们听说了都跑集上见识过你们,小丫头蛮会做买卖的,是吃我们这行饭的!” 真的假的?这货不会是和那地痞一伙的吧,看他门口那买卖也不是个正经的,田桂芝半信半疑。 这话说的,让田树满都不知该咋接话。 “富贵兄弟,你挑好了吗?” 王大胡子感叹完后对孙木匠问道。 “先这些吧,不够我再来。” 孙木匠指着自己挑好的木料, “你给算下账。” 王大胡子上前蹲下挨着看了一遍, “这批红木料里这黄花梨是最好的,你倒是有眼光。” 哪个卖家不是自卖自夸?孙木匠当下笑道, “我挑哪个你不说好?你直接说价钱吧。” “这些你给我十贯钱吧,给铜钱银子都可以。” 王大胡子爽快的要价。 “八贯!” 孙木匠大力砍价,别以为自己不知道行情,这王大胡子太不实诚,管你熟不熟都是狮子大开口,他们这些多年交情的更是得狠还价。 王大胡子就这么个爱好,享受讨价还价的过程,孙木匠挑的都是长条形的,这种不太成材,他略一寻思就点头, “咱认识这么多年了,亏本给你吧。” 孙木匠斜了他一眼,还亏本?唬谁呢?顶多是少赚点罢了。 田树满上前一步,待要掏钱,却被女儿喊住了, “等等,” 田桂芝指着自己刚才对着阳光看的最小的红木块,也就拇指大小的一小堆粗细不一的颜色差别也很大的, “王爷爷,这一堆多少钱?” 这一堆也不少了,在孙木匠看来这些小木块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王大胡子却觉得还是有价值的,这不就可以送个搭头了, “那都是这一批货一起送出来的,你喜欢就送你玩了,咱们算交个朋友,以后我去你摊子上买烤串的时候你送我几串就行。” 这人怎么对自己如此了解,田桂芝直觉细思恐极… 田树满把背着的背篓取下来,从底下掏了钱袋子出来,他昨日进京先给李记杂货铺送的货,这货款拿到手还没捂热乎呢就又花了出去,带了十贯钱,还剩一贯,被他直接揣了怀里。 王大胡子大眼睛瞪了田桂芝一眼,还说不是她父亲要货,小丫头真会骗人。 看什么看,我姑爷爷没带钱用我家的不行吗?桂芝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王大胡子帮着把木头搬到驴车上,对着田树满小声嘱咐了两句, “你们年前得罪的那伙人是‘青牙帮’的,是京里最臭名昭著的一批混混子,他们心肠狠毒无恶不作,以后你们在京城要格外小心。” 第65章 渔夫帽 杜宅客房 杜宅客房 “‘青牙帮’, 我倒是知道一些,” 农女桂芝 第76节 成功考入‘厢公事所’当了一名书吏的杜连业悠闲的坐在客房外间摇着蒲扇, 刚入职几天就对这个京城的大毒瘤有所了解, “不过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京兆府和各路巡检一波一波的巡查,压的他们不敢出来作恶,”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 “大表哥,你一定猜不到这几个月往京兆府送贼人最多的是谁!” 说来杜连业当这个书吏还真是很适合他, 因为杜明辉曾经在京兆府当过书吏的关系, 杜连业和里面当差的都很熟悉,现在杜明辉稳步高升, 那些老关系对杜连业就跟自己的子侄后辈一样,他一入‘厢公事所’做书吏, 自然是如鱼得水, 他所在的‘厢公事所’若是有事和京兆府打交道时都派他去, 闲聊的多了,京兆府的很多不保密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 听说‘青牙帮’日子难过,田树满被王大胡子说的话惊着的心略放了放,至于谁抓贼人多, 这个他如何知道? 看大表哥杯子里的凉茶喝完了,杜连业放下蒲扇又给他斟满,放下茶壶往椅子后背一靠唏嘘一叹, “有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谁能想到租你院子那不起眼的施商贾是一条过江龙呢,京城这地面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他竟是硬闯了进来…” 距此几条巷子的大院子里,高朋满座,宽敞的堂屋里摆着两桌酒席,施成竹捧着大碗水酒正在和一众游侠把酒言欢, “大家都是江湖上的兄弟,今次来京幸得兄弟们相助,施某人明日要返乡安排新的货物进京,此处安危就全仰仗兄弟们了!” “施大哥放心,有我们这些兄弟坐镇,管教那些宵小有来无回,全让他们尝尝京兆府大牢的滋味。” “来,大家干了!两个月后我们京城再聚!” 这边推杯换盏,酒楼里的伙计挑着食盒还在陆续往里送菜,待饭菜上了桌子,那伙计挑着空的食盒出了院子后没多久拐到一个小院子里, “老大,我亲耳听那施商贾说的明日回乡,那些游侠留在京城坐镇,不跟着商船回江南。” “好!做了这一票咱兄弟们可以吃三年,都打起精神来!明早跟着商船出京,明晚和城外的兄弟们汇合…” *** 吃过晚饭,不用再熬夜苦读的杜连业陪着表哥去了客房说话,杜明辉早捎信说今晚有应酬晚回来,杜连业回书房继续苦读书,女眷们会趁这空闲在屋里做些针线活,今天也不例外,只是这针线活和往日不一样。 此时东厢房的外间桌子上摆了两盏油灯,中间摆了一个蓝布包袱,田桂芝手里拿着一顶麻布缝成的渔夫帽,她看了眼表婶头上的发簪,就把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略显大了些,她用手扶着给桌子前的三人看, “怎么样?你们觉得如何?” 这帽子和桂芝的气质很相称,很好的遮挡了她稀疏的短毛毛和宽大的额头,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眉眼灵动俏皮可爱,换做杜薇薇戴都不一定这么好看,所以坐着的三人都是眼前一亮,二表婶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帽子倒是别致。” 爱美的杜薇薇当下把头上的珠花摘了下来,伸手把帽子从桂芝头上抢了过来, “好看呢!我也要戴。” 三表婶韩氏是京城人士,小门小户那眼光也挑剔,看重的地方和二嫂就不一样, “你这帽子的颜色我倒是没见过,说是土黄色又不像,就是说不出的好看。” “三表婶真是有眼光,” 桂芝有点得意的显摆道, “这是我自己调的色,这色叫驼色!” “驼色?!” 在座的三人奇呼,真是长见识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这还能多出个驼色? 其实这颜色更接近于卡其色,只是说卡其色没法解释,说驼色大家一听就明白,京城这地界,骆驼大家还是见过的。 “二表婶、三表婶,这帽子裁起来很简单,我这带着纸样子,那麻布直接照着样子剪下来即可,分为帽顶和帽檐两部分,缝的时候帽顶简单,帽檐要两层,而且上面要用明线缝六圈,明线要用纳鞋底那种粗线,你们看我也带来了。” 桂芝把蓝布包袱打开,里面是自己染好的驼色麻布和粗麻线,上面是两张白纸的纸样子,两个表婶看桂芝一一介绍,这还准备的挺充足的。 自从上元节过后桂芝就在琢磨两个表婶想赚钱能干什么,她们不能抛头露面做买卖,能做的也无非就是些针线活罢了,今年夏天还没到,自家的草帽就卖的红红火火的,人类的审美眼光从古至今都一样,好看的衣服服饰都没有啥抵抗力,而恰巧的是,她前世卖过帽子的,在这个时代,男人的帽子、幞头倒是有各种各样,唯女人的帷冒戴着是那样的不方便,究其原因还不是不够好看吗? 杜薇薇还在拿着铜镜左看右看,怎么感觉都不像自己了?好像多了点神秘感! “表姑,把帽子给表婶看看。” 田桂芝伸手把帽子从她头上取了下来,挨着给两个婶子看里面的针线。 二表婶看过帽子沉思了一会道, “桂芝,你说说你的打算吧。” 以自己对桂芝的了解,她肯定教自己做帽子没这么简单。 “二表婶、三表婶,我想做这个帽子的买卖,” 田桂芝坐了下来,小脸很严肃的认真说道, “从去年夏天到今年刚入夏,我和父亲在集市上卖的草帽已经有三百多顶,这还只是夏天,等天凉了这草帽就很少人戴了,可是春秋大中午的太阳依然很烈,冬天若是有顶帽子更能挡风保暖,我猜想这布帽子的买卖大有市场。” “可是若真像你想的那样好卖,靠我们两三个人是做不出来的。” 二表婶虽然欣喜于有赚钱的简单活计,可自家事自家知,这么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自己还有个不到两岁的儿子,每天的空闲时间很少的。 田桂芝家里卖了那么多草帽还是少卖的,田树满只有一双手,主要的时间还是在画纸儿和灯笼上,那剪纸的活计都是他画好了程氏姐妹俩剪的多,可加了彩色辫子的草帽又很好卖,田树满只把那彩色辫子买卖揽住了,不是没想过往外放草帽的活计,可那秸秆草帽的利钱就一文两文的,田树满不想去和那些老手艺争这碗饭,可这布帽子却不一样。 “二表婶三表婶,你们主要是试试一天能缝几顶这种遮阳帽,若是放给周围的邻居做,一顶帽子给她们几文钱合适,若是真的好卖,到时候都不用你们缝,只需要验验货就能赚钱,你们觉得如何?” 京城居大不易,没有农田种粮种菜,开门七件事全拿钱买,拮据的人家多的是,这帽子不像绣花那么难,不愁找不到人来做。 这主意真不错啊,两位表婶瞬间算起了账,若是真好卖这买卖还真做的,二表婶马上进里间端出来针线笸箩,先照着纸样子裁剪下来帽顶和帽檐,以她们常年纳鞋的经验,这布料一点都不会浪费。 桂芝缝的针脚不整齐,但是她会说,两位表婶加上杜薇薇都擅女红,很快就摸到了窍门手上的针线走的飞快。 “我出去找舅奶奶说说话!” 桂芝看着她们都上手了,抻了抻胳膊出了东厢房的门。 李氏摇着蒲扇坐在屋檐下看着大孙子满院子的跑,小孩子真是有精神,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可追不上喽! 田桂芝搬着小马扎凑了过来, “舅奶奶,你现在有空吗?” 李氏好笑的看这小丫头神神秘秘的,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昨日大郎已经问过当家的了,反正是好事,小丫头知道也没什么,遂笑道, “有空,你想问啥就说吧。” 这个,桂芝一时语塞,该怎么问好呢? ‘我小姨和那郑军爷看对眼了,不知那家底细如何?’ 还是问‘那郑巡检大人家在哪里,成亲了没?’ 还是李氏善解人意,看出她的不好张口拍拍她的小手, “可是问你小姨的事?” “嗯嗯。” 桂芝猛点头。 “那就说来话长了! 宝_书_网_w_w_w_._x_b_a_o_s_h_u_. c_o_m 大约半个月前,我去李大人家给老夫人贺寿遇到了郑巡检的母亲,老太太很健谈,拉着我说了不少话,” 李氏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把当日所听的事情一一道来: 却说郑少勇也是个苦命人,他祖籍京城东郊,在家排行老二,父亲五年前在幽云十六州与辽人作战中不幸战死沙场,他不顾母亲的反对自己偷偷报名参了军想为父报仇。 大周王朝周围强敌环伺,为了扩充兵源采取的是募兵政策,当今圣上不仅能征善战,更是给军队的士卒非常优厚的待遇,禁军是天子卫队,参军就有两倾闲田,若是立功还可以获得京城房屋作为奖励,郑少勇参军后因身体健壮直接入的禁军,他从一名普通的士卒升为都头,再到七品致果校尉,任职都巡检使,统兵驻防京城外西南边角,不过五年时间,这升迁不可谓不快。 可成也参军,苦也参军,五年前父亲在世时给他定的婚事在最后成婚那天出了变故,他的未婚妻不想年纪轻轻守寡,在成婚的前一天逃婚了,郑少勇的喜轿空去空回,此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在八月中旬追击敌国探子时他被围攻坠入水中,只以为必死无疑,也在那时对未婚妻的逃婚释然了,却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竟然又见到了阳间的太阳,以及那张对着自己醒过来笑的比太阳还耀眼的俏脸。 “郑巡检母亲很操心儿子的婚事,直拜托我有勤快能干的娘子帮着介绍,我这边还真有一个年龄合适的,就是不知道家里给定了亲事没?” 李氏笑着朝桂芝眨眨眼睛。 这是郑少勇那边行动了啊!桂芝觉得心里舒服了,订没订过婚的倒是不重要,男未婚女未嫁才是重点,现在男方先试探,女方这边也得有回应啊,田桂芝不由的一乐, “那还真巧,我也认识一个适龄的小娘子,芳龄二八,还未定婚事。” 一老一小相视而笑,若是丽丽遭此劫难得了这么桩姻缘倒也是值得了,李氏承诺道, “此事不急,你父亲说等回去问过你外公外婆的意思再说,若是他们都有意,我来牵这个红线。” 杜明辉今夜外面有同僚请吃酒,直到很晚才喝的微醺回来,他上次端午节回老家带了本村的一房人回来,一对夫妻带着一对子女,此时他被那半大小子搀着进了二门,李氏忙迎了上去,嗔怪道, “怎么喝这么多?” 各个房间里听到外面的动静都出来了,两个儿媳妇马上去灶房帮着端早就熬上的醒酒汤,二儿媳妇亲自端到了正房外间,李氏出来接过托盘,嘱咐道, “天不早了,都喊他们回去歇着吧,你也哄着东东早点睡。” 新来的小丫环小翠拎了桶热水放在了外间,杜薇薇和田桂芝两人轮换着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打着蒲扇聊天, “桂芝,你说那帽子还可以做别的样子吗?” “当然可以了,随你做成什么样子什么颜色,只要戴着好看就行。” “那我明天就试试用丝绸做一个。” “还有软烟罗,都可以试试,而且你还可以打糨子,就像做鞋子一样,硬实的说不得也好看…” “我还可以在帽子上绣花!” … 一大早,阳光就透过窗棂照进了屋子,杜薇薇坐在梳妆台前,小翠拿着木梳轻柔的梳着她的长发,待要把头发往上挽时,杜薇薇晃晃脑袋, “今天不梳发髻,我想戴帽子。” 小翠一脸为难, “小姐,我现在就会梳两种发髻,戴帽子都不合适。” 田桂芝早把自己头上的两个小揪揪扎好了,闻言上前道, “表姑,我来给你扎个特别的发型吧。” 小翠把木梳递到桂芝手里,自己捧起铜镜站在小姐前面,顺便眼睛不眨的看着表小姐能扎个什么发髻?说实在的,她对只扎两个朝天辫的小丫头并不报希望。 时下未成亲的小娘子额前都有刘海,桂芝也不敢随意给她梳上去,从耳朵上面各挑了一撮头发编了一条鱼骨辫,在脑后用发绳扎紧。 站到前面端详了一眼,好像有点成熟! 她又从表姑的耳后各挑了一撮,扎了两个比刚才略松的小辫出来垂到胸前,理好后又取了一面铜镜过来在她后面一照, “你看这样行吗?” 杜薇薇还从没见过这样扎头发的,照着镜子手上摸着两个小辫,喜滋滋的道, “好玩好玩!” 农女桂芝 第77节 看她满意,田桂芝把床边的帽子取了过来带到她头上, “这样戴帽子就不压头发了。” 从后面看那鱼骨辫正好露在帽子外面,显的很端庄,从前面看那两撮小辫又显的人很俏皮。 杜薇薇满意的提起裙摆就往外跑,准备到外面给父母和几个哥哥嫂子显摆一下,桂芝却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挠头,好像不太搭啊! 被喊回来的杜薇薇一头雾水, “啥搭不搭的?” “就是这帽子和衣服要看起来协调,我戴给你看啊!” 桂芝穿了一身麻布衣裙,戴着麻布做的渔夫帽就特别协调,她又把帽子戴到一身翠绿衣裙的小翠头上,杜薇薇马上悟了,开始翻自己的衣柜,很快就抱出来好几身衣裙摆在床上,把帽子挨着往衣裙上一放,最后定了那茜红色的衣裙,换好后往桂芝面前一蹦, “这身怎么样?” “很好看!” 人美就是可以任性,怎么穿都美! 第66章 户部来人 一大早孙木匠 一大早孙木匠赶着驴车来到杜宅, 那红木料如此贵重,他如何敢带回客栈, 和大郎一起把两筐木料搬上车后,他跳上了赶车的位子,对旁边的侄儿道, “大郎,我先回家做着扇骨,等你回来尽快到我家一趟,这糊扇子我可不行。” 田树满拍拍毛驴的背,回头笑着应道, “好的姑夫!我淘换些好的白纸回去就来。” 田桂芝抱着一个油纸包从大门跑了出来, “姑爷爷,这里有几张油饼, 你路上饿了就着水垫巴垫巴。” “好咧!” 桂芝随她娘,待亲戚热情又想的周到, 在客栈已经吃过早饭的孙木匠也没客气, 乐呵呵的接过了包袱, “晓红在家老念叨你,改天和你父亲一起来住两天。” “我也想表姑了,改天我就去吵她,” 田桂芝笑着应了,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袋, “姑爷爷,就是我寻思着那扇钉用水牛角可能更好些, 我爹这几天在京城淘换几根带回去试试。” 扇钉虽小却在折扇中起着至关重要的关节作用,去年那两把折扇孙木匠就琢磨过好多材料,却因时间仓促只得用扇骨一样的红木将就着, 其实心里是不满意的, “水牛角做扇钉倒是好主意,那玩意比木头有韧性,开开合合的不容易损坏,那我就先不做扇钉,等你们回来再说了!” 送走了姑爷爷,田桂芝背上自己的小背篓跟着父亲出了门,今天他们要去街上买不少东西。 京城西南的集市很大,摆地摊的只是很小一部分,那是为城外百姓进京卖菜卖柴等一些零散小玩意准备的。 真正的长久买卖是地摊四周一排排的铺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应有尽有,还有铁匠铺子、银铺、金店等等。 还未进街市,田树满先和女儿商量道, “那牛角我们可开不了,咱们先去找找做牛角的匠人看能不能买到现成的,最后买上白纸我们就回去。” 田桂芝点头应了。 只是卖牛角的铺子可不太好找,这集市他们以前来过几次都没见过,田树满只大概知道这边有一家,位置却不知道,看对面来了位背着背篓的汉子像是周围的住户,他忙上前问道, “大哥请留步,你可知那卖牛角的铺子在哪里?” 这附近每天打听路的人可不少,那汉子习以为常的朝后面一指, “走到底右拐你就看到了!” 谢过这位指路的大哥,父女俩顺着他指的路往里走。 夏日味道容易发散,只是走过街市就能闻到各家铺子是做什么买卖的,酒香味、醋味、酱油味纷至沓来,桂芝的鼻子瞬间感觉不太好了。 拎着一坛子酱油趾高气扬的被店小二恭送着出了铺子的江大河一眼就看见了从眼前过的父女俩,不由的一咬牙, “这不是那瘸子吗?这是又来京做买卖了?” 田树满父女俩都带着草帽,不熟的人很难一眼认出来,可他的深一脚浅一脚太显眼了,人们的眼睛习惯性的就会看那不平常的,这不一下子就被盯上了。 江大河拎着酱油坛子远远跟在了田树满后面,田桂芝只想着快点离开这条街,捂着鼻子就盯着前面路口了,没注意后面远远跟着的人。 牛在时下是珍贵的家畜,百姓也把牛做到了物尽其用,长长的牛角可做的物件不少,就有专门的匠人做这个买卖,那位指路的汉子说的没差,到了路口往右一拐,就看到那家店招牌上两个大大的牛角。 这家牛角制品的铺子位置偏僻,店铺又小又窄,靠的是熟客买卖,冷不丁见一生客进门,那小伙计正无聊的拿着鸡毛掸子扫高处架子上的浮灰,听到动静激动的扬着鸡毛掸子就迎了上来, “客官快里面请,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我先看看,” 田树满指指柜台后面的货架, “你们的货都摆在这里了吗?” 不问货物名称先问是否齐全,做了多年的小伙计立马明白这客官的目的,更热情了, “这上面摆的都是市面上常用的物件,客官若是需要特别的可以定做。” 田树满没说定不定,只是挨着看架子上的货物,他要先了解这位匠人的手艺如何再说,田桂芝则掂着脚尖趴在了牛角梳柜台前, “大哥哥,那梳子给我看一眼。” 她指的是一把齿数最多的梳子,小伙计马上从柜台里取了出来, “小娘子,你眼光真好,这把梳子可是我们东家精心打磨的…” 巴拉巴拉那伙计一阵吹嘘,田桂芝不为所动,把梳子递给跟过来的父亲,用手一划拉梳齿, “父亲,你看可以吗?” 若是这把梳子的手艺,那是相当可以的,田树满拿着梳子问小伙计, “做这梳子的师傅在吗?我想定做一样物件。” “请稍等!” 果然自己猜对了,那伙计立马来到后门掀开门帘朝后喊了一嗓子, “东家,有贵客到!” 一个壮实的黑脸汉子走了进来,冲着田树满一抱拳,朗声道, “鄙人牛大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牛大哥,鄙姓田。” “田兄弟,咱后面说话!” 时下的铺子都是前铺子后院子再一排房子,后面可居住,前面可开店,牛大壮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坐下,那小伙计机灵的去屋里端了茶盘出来。 落座后,田桂芝从背篓里掏出来一节圈起来的竹丝递给父亲,田树满把竹丝往店家面前一推, “牛大哥,我想要一些如此粗细的牛角条,你看可能做出来?” 牛大壮拿起光滑圆润的竹丝弹了弹,他眼睛在这父女俩脸上扫了一圈,作为摆地摊的邻居,眼前这父女俩他当然认识,却不知他竹丝做的好好的如何盯上了牛角, “你要多少?” “白牛角和黑牛角各一根角的。” 这数量是在家商量过的,只有多没有少的,但是在面对店家的时候,田树满莫名觉得自己要的太少了有些不好意思。 担心这店家坐地起价,田桂芝没忍住多了句嘴, “牛伯伯,若是这牛角丝得用,我们以后会用的很多。” 牛大壮眼里涌上笑意,他可是见识过这小娘子的精明的,刚才看着坐的挺稳当,一谈价钱就忍不住了吧, “你是都要这么长还是短些也可以?” 田树满伸出手指头掰扯了一下竖起了大拇指道, “倒不要求长,最短不能短过大拇指。” 这么短都能用上,那还好,牛大壮略沉吟后开了价, “那倒是不耗料,我这牛角收的一百文一对,只是开牛角却不是个轻省活,又要如此圆润光滑更非易事,两个角的牛角丝要一贯钱。” 田树满是自己砍过竹子劈过竹丝的,一听店家的要价就知道不虚的,这价钱就没有还,只问道, “却不知几日能拿到货。” “十日后来取货。” “我半个月后来取。” “可以。” 田树满把定金付了,拿到了一张纸条,起身告辞。 他离开没多久,铺子里又进来一人,那小伙计抬头一看心里一咯噔,手里的鸡毛掸子一阵乱挥,从柜台后面搬了一把马扎出来, “江老大,怎么有空过来这边,快请坐。” 江大河往马扎上一坐,翘着二郎腿道, “刚才那父女俩来买什么了吗?” “买了把牛角梳,说是那小娘子的母亲要的。” 小伙计倒也没说谎,田桂芝看中的那把牛角梳被父亲掏钱买了下来,听说牛角梳梳头对头发好,家里只有一把木梳,今日碰到了就买一把回去用用。 “我怎么感觉他们进来了好长时间?” “嘁,穷鬼呗!” 小伙计一脸不屑的说道, “挑一把梳子把我这所有梳子都看了一遍,我就狠狠要了个高价!” “有没有说后面去哪家?” 农女桂芝 第78节 “这个真没听说!” 小伙计摇头很肯定的说道。 待那混混离开,小伙计马上掀了门帘进了后院, “东家,那青老大的手下刚才追踪那父女俩而来,我只说是来买了把牛角梳打发走了。” “嗯,做的不错,” 牛大壮眼里精光闪现, “那青老大今早是不是离京了?” “是的。” “端看他明早回不回的来了…” 田树满父女俩转头进了这一片最大铜器铺子,这铜器铺子柜台后面坐了一个铜匠师傅,桂芝直接上前把竹丝拿给他问可不可以定做一根铜嘴,那铜匠师傅招来小伙计,说了她的要求,那小伙计给她直接捧了一把出来, “你来自己挑,若没有合适的再定做。” 不愧是大铺子,货物真够齐全的,桂芝很快挑中了一根,价格还不贵,只要五十文。 看女儿那一脸捡了大便宜的样子,田树满好笑道, “铜物件价钱高不上去的,有铜钱在那挡着,若是贵了会有人融铜钱做铜器,以前发生过这种事情,朝廷下旨强制铜器的价钱要和分量相称。” 田桂芝恍然,把这茬给忘了。 铜器铺子对面是一个大的药铺,这两家铺子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店铺,都是人来人往,人头攒动,桂芝看着那药铺琢磨了下, “爹,咱家里没有明矾吧!等下白纸是买生宣还是熟宣?” “买生宣,我回去自己上矾,要在扇面上作画,那纸还是我自己做的放心。” 田树满寻思道,父亲那里白矾不缺,可他现在不想上门讨要, “明矾、云母石粉都要买些,药铺里的价钱略贵些,但是品相是最好的,我们那扇骨都用了红木,这些小地方也要精心些,咱进去看看吧。” “给我称五斤明矾,” 田树满对里面忙碌过秤的小伙计问道, “那云母石粉有吗?” “有的,先去掌柜的那边交钱。” 小伙计把手上的药材称好才指了里面回话。 田树满付了钱拿了张纸条过来,那小学徒去了后面抱了个小麻布袋子出来,又从墙上拿了一杆大秤,最后连那麻布袋子给了他, “你要的多,这袋子就给你了。” 田桂芝看那袋子里的明矾,还有那云母石粉,确实都是上品,纯净度很高,田树满也很满意,贵点有贵的价值。 出了药铺,田树满把女儿的小背篓背到自己肩上,低头问女儿, “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没有了。” 田桂芝摇头,父亲手里的钱再买了宣纸就差不多用光了,倒是她忽然想起来一事, “爹,我把那铜嘴给牛伯伯送过去吧,他做了牛角丝试一试,别比这个粗了就没法用了。” 这个田树满倒没想到, “确实是,有这个比着比那竹丝还有用。” 他们父女俩一回头,那跟梢的江大河往路边铺子一闪,这怎么又往回走了?不过那铜器铺子和药铺他可不敢进去打听,这街上的铺子在他们这些混混里分三种,一种是可以上门占点便宜的,一种是可以打听点消息的,还有一种就是自己也要巴结的,这一会的功夫他三样铺子都碰到了,那卖牛角物件的铺子他也只能去问个话,占便宜是不敢的,这些匠人的社团可不好惹。 牛大壮没想到这父女俩又回转了,接过那个小巧的铜嘴,有些疑惑, “那牛角丝要能卡进去?” “嗯,略松些不要紧,但是不能大了,大了我用不上。” 田桂芝简单的解释了句,至于为啥用不上那肯定是不能说的。 倒是牛大柱把玩着这铜嘴若有所思,眼见那父女俩要离开,忙喊了声, “田兄弟,请留步…” 田桂芝再出来那牛角铺子,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道略显鬼祟的身影,她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镇静的道, “爹,咱买了纸就快回去吧。” “回你舅爷爷家吗?会不会给他们招来祸端?” “不直接回舅爷爷家,我二表叔在哪里当差你知道吗?” “知道,就在这集市头上。” “这里到舅爷爷家太近了不好甩开他,等下我们去找二表叔。” 我进警察局看你这贼人敢不敢跟来呢? 田树满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当下就不去管后面跟着的人了,很快找到了父亲惯常买纸的铺子,那掌柜的认识他,热情的问道, “大郎,你咋有空过来了,可是你父亲有话捎来?” “张叔,我父亲让我像你老带问好,他这些日子在家忙着种秋粮,” 田树满笑道, “是我自己要用些上好的生宣,还请张叔帮我挑一刀。” 他没有选那贵重的洒金纸,只选了上好的宣纸,他的理由很简单, “有那两把折扇在前,这批折扇都做成普通的白扇最合适。” 扛着那刀生宣纸,田树满带着女儿往集市口走去,后面的江大河游荡着跟上,倒要看看这父女俩落脚何处,他在帮里和王五交好,老大说此事作罢他可还惦记着呢,只是…他脸色凝重的顿住了步子,那父女俩怎么进了‘公事所’了? 杜连业正在里面整理名册,他们这个‘公事所’管辖范围的居民都要重新登记,他现在在拿京兆府的名册在一一核对,就听见同僚在门外喊, “杜书吏,有人找!” 杜连业出来一看, “大表哥?桂芝?快里面坐。” 田树满牵着女儿快步进了门,凑到杜连业身边低声道, “二表弟,后面有个提着酱油坛子的黑衣汉子跟踪我们,已经跟了三条街了。” 杜连业一听就跑到大门往外张望了一眼,靠!还真是… 他马上回屋找了巡逻的军兵, “王兄,你看外面那混混子跟踪我表哥而来,麻烦你带两个兄弟把他引开,我把我表哥送回去。” 江大河眼看人进了‘公事所’就萌生了退意,只是刚转个身,肩上就把大力一拍,震的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侧头一看,战战兢兢把手里的酱油坛子举起来, “军爷,我只是路过,我娘让我出来打酱油的。” 你家住这边吗?还路过? “哪家打的?你给钱了吗?” … “我们快走!” 杜连业那边带着表哥和桂芝从另一头巷子穿回了家。 *** 杜明辉的折子比他想象中更快到达天听,本来他想着最起码得等五天,这种粮食增产的捷报每逢夏收秋收都会有本上奏,此类报喜的本子没人会压,但每天皇上都要阅那么多奏本,又不时有各地的加急奏本到,五天能看到就不错了。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当今圣上的耳朵里已经挂了号,当今圣上因年轻时连年征战身子落了不少病根,大周虽然完成了南方一统,但北方贼子虎视眈眈,南方一直反贼不断,他要为太子择一些良臣来辅佐江山。 年前杜明辉针对京城治安提出的‘厢公事所’的奏本入了他的眼,年后那加强百姓爱国爱家的意识,树立英雄典范的奏本入了他的心,每个大臣都会不时些奏本对他表忠心,可从没有一个臣子是从教化百姓入手的,一个能写出爱小家爱国家,心有执念不惧诱惑的人,他相信他是心怀天下百姓的,杜明辉这份奏本是他在当今皇帝和下任皇帝眼中最大的滤镜,以后风风雨雨历经各种弹劾都不曾改变。 前些日子,吏部调整了一部分官员升迁名单,里面豁然有杜明辉的名字,作为帝王,他如何不知道这是太子的授意,太子能有如此眼光看中一良臣,他这个做父皇的就从善如流准了。 没想到这杜大人刚升官就送了朕这么一份大礼,显德帝看着杜明辉的奏本捻须沉思, ‘若是真的能增产五成到翻倍,要不要给他官再升一升?’ “传户部尚书进宫见驾!”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直穿过宫门,进了刚下朝回户部衙门坐下的吕尚书耳朵里。 吕尚书看过杜明辉的奏本回禀道, “皇上,杜大人既然说那土化肥已经在京城,臣马上安排人手去试种,四个月后即可检验实际收成!” 户部来人很快,田树满跟着二表弟遮遮掩掩的刚进门,杜明辉就带着两位大人后脚进了家,冲着刚在院子里石桌前放下宣纸和背篓的田树满招手, “大郎,来见过两位大人。” 第67章 反杀 房大人为户部 房大人为户部郎中官居六品, 高大人为七品员外郎,两人是处理此种捷报的多年搭档, 吕尚书一回户部衙门就把两人喊了过去。 他们来此检视粮食增产的真实性,都只是当做了例行公事。 他们入职户部这些年每年都能收到各地粮食增产的捷报,总结下来无非就是得遇肥沃土壤,或是大力施肥的结果,那肥料是有用,可有几亩地能施足肥呢?一换了贫瘠的土地那产量又打回了原形,偶有碰到良种就是大功一件,却不知今日是何种情况。 “两位大人请看这麦子, ” 田树满还是先给大人呈现成果, 那麦子一眼就能看出收成,能充实一半的麦粒在这些常年和粮食打交道的人眼里就是合格了, 而眼前这袋麦子的麦粒算上等, “我家三亩地是开荒所得, 俱是下等田, 往年产量只有今年的一半, 去年我大力施底肥,今年产量直接翻番了。” 房大人和高大人对视一眼,俱是心里苦笑,我们都知道施底肥, 可那么多地需要的底肥哪里来?大周王朝只有六百多万户人口,更多的农田是靠天出粮食。 杜明辉在旁边看出两位大人的意兴阑珊,略一寻思明白了原委, 他上前一步道, “大郎,这麦子看过了, 你把那与众不同的肥料给两位大人看一眼。” 田树满听话听音,忽然醒悟过来,忙把靠里面的箩筐盖子打开, 农女桂芝 第79节 “大人请看,这是草民自己做的肥料,不知两位大人以前可曾见过?” 与众不同的肥料,房大人和高大人相视一眼,这才感觉有点意思,齐往箩筐那里探了探头。 只见那箩筐盖打开还没完,那里面还有一层油纸包着,田树满打开扎口,两位大人鼻腔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冲击,齐齐捂鼻后退一步,泪水都差点夺眶而出,这味道怎么如此冲! “说来此肥也是偶然所得,草民盖房剩下的一些石灰石膏堆在一边不舍得扔掉就填到了墙角土里,那时候刚分家没有任何家畜,想种菜就往这地泼了些尿,谁想那菜就跟施了仙法似的,那长豇豆能结这么长,” 看那双手丈量出的长度,这得有两尺长了吧,那两位大人都睁大了眼睛,辣么长? 田树满边说边用手继续比划, “那胡瓜这么粗,这么长,还有那丝瓜花一早上起来就是一大片,我就靠东边篱笆墙种了一小块菜地一家三口都吃不完,还拿到集市的客栈卖掉一些,那客栈的厨子拿了一根胡瓜擦了擦就啃,直说‘以后你有这菜直接送过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么传奇的吗?两位平时爱听个故事的大人都来了兴趣,房大人先回神‘咳咳’两声,高大人意会的问道, “你是何时发现是这肥料的作用呢?” 田树满憨憨一笑, “我比较愚笨,哪里会往这方面想,只以为土地公公看我家贫如洗给那块地施的仙法,还想买点香烛给土地公公上香呢。” 这话说的,那高大人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假装没看见这个白眼,田树满嘿嘿一笑, “还是我女儿说了句‘爹,土地公公很忙的,哪里有空施仙法给你,你要想想这块地和别的地不一样的地方。’我才想起来这地里有很多石灰和石膏粉,还有我泼的两桶尿!” “那你是如何想到做这肥料的呢?两桶尿兑些石灰和石膏,那得多少石灰和石膏?” 高大人怀疑的问道,那么多石膏石灰不会退掉吗?就那样拌到地里,还种菜?烧不死苗子? “草民想了个法子,一桶尿熬到两成,把石膏和石灰扔进去搅拌搅拌就成了这样,正逢地里的稻子、花生都又瘦又黄,我就把这些肥料撒到地里,谁想秋天那稻子花生就翻了一倍的产量。” 这一番解释倒也合理,田树满拿了把铲子把那发黄的土化肥挖了一铲子出来, “这土化肥因为有这种刺鼻的尿味,我想叫它尿肥来着,可我女儿说太粗俗,要叫土氨肥” “土安肥?” 高大人捻须思考, “安字却不合,若真如你所说,只有几桶尿就能让土壤丰收,倒不如叫土丰肥。” 田桂芝在窗户后面听的捂脸,倒是忘了此时那‘氨’字还没出现呢! 田树满也觉得这土丰肥好听,当下就改了口, “这土丰肥用量很少,草民连用了两季庄稼,这一筐就够一亩地的底肥了,等庄稼结果或者灌浆时再补一次,这两筐肥料能让下等田的产量和上等田一样。” “若是真如你所说,那可真是大善!” 高大人说着看了眼房大人,房大人眼神朝着另外一个箩筐一扫,他立马指着那箩筐问道, “你不是说两种土化肥吗?这是?” “这是土硫肥,” 田树满上前打开箩筐,这个味道和颜色就正常多了, “这是牛粪为主的肥料,因为那土丰肥的原因,我买了很多石膏和石灰,牛粪积肥时就掺了些试试,谁想意外的好。” 那房大人近前用铲子翻看了一下,还放到鼻子下闻闻,满意的点头, “这肥料倒是正常了!” 刚才那土丰肥太像儿戏了!虽然听着很爽,可感觉就是镜中花,这土硫肥就不一样了,扎扎实实的牛粪肥料呢!这两样肥料一起倒是好交差的, “这两样肥料我们带回户部,户部在郊外有专门的农田可以试用,我们二人回禀尚书大人后,可能还需要你随我们去田里说明如何使用。” 房大人对今日的收获太满意了,这种用少量的肥增产量才是正途,若是真能像这位田家大郎所说增产的话,这方子可不愁材料,推广下去 得有多少的农田增产,想想他都能打哆嗦,不行!他要快点回去禀告尚书大人这个好消息! 惯会察言观色的田树满如何看不出两位大人满意的样子,忙应承道, “草民就在此等候消息。” 杜明辉送两位大人到门口时拜托道, “一切有劳两位大人了,我家大郎家居城外,妻儿在家也不放心。” “杜大人放心,我们回去就上禀。” 房大人和高大人身后的侍从把四筐肥料抬上了马车,两位大人随后告辞离开,在马车上也不嫌那肥料有味道了,只各自盘算着若是此次肥料真如那草民所说,自己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吕尚书听两位下官回禀了事情原委,又亲眼看了那与众不同的肥料,脑中想到了当时圣上给自己看杜大人奏本的神色,心思微动, “你们尽快安排试种,全程记录详细,等秋收后和粮食一起上报。” “那下官明日就出京安排。” “可!” *** 杜明辉这趟回家后就没再回衙门,他刚才回来就看到本该当差的二儿子也在家里就知道事情不对劲,送走两位大人后就进了书房。 田树满说了刚才被人跟踪的经过,杜明辉为官这么多年的难起波澜的心都冒了火气,面色沉了下来, “回家之前你先别出门,我回头安排几个护卫送你回去。” “父亲,这些宵小之辈每次关几天放出来还是作恶,我想找个人…” 杜连业恨声道。 这小子怎么感觉胆肥了,杜明辉冷眼看了儿子一眼, “不可做违反朝廷法纪之事。” “这我当然明白,” 自己刚吃上官家饭,可不想丢饭碗,杜连业小声道, “据我所知,跟踪表哥之人是‘青牙帮’的一员,这几个月他们被打压的都缩了起来,却不知他今日如何敢冒头,我先打听一下这次跟踪表哥的原委,再来决定是找人说和还是…” 这次杜明辉没再说什么,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大郎以后要经常进京做买卖,没的千日防贼的道理,此事一天不解决总让人不安生,连业虽排行二,可却是自己的长子,遇事一味的躲避不是办法,想法子解决才是正理。 ‘咚咚’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老爷,户部那边来人给大郎君带话,说是明早来接他去城外农田施肥,让他做好准备。” 新来的门房在书房门口回话道。 都是老狐狸啊!杜明辉明了这土化肥怕是引起了吕尚书的兴趣了,杜明辉想起刚才大郎跪拜那两位户部大人时的不便,朝着旁边的儿子问道, “明日连业你能不能调休,你表哥身无功名,我有些不放心。” “不用调休,明日就是我轮休,正好我也去跟着见识见识。” 杜连业拍着大表哥的肩膀,从小被父亲说着要照顾大表哥,他已经很习惯了。 这边一夜无话 横跨整个京城的汴河却在圆盘一样的明月下繁忙如白昼 显德二年,汴河经过一次大的疏通,北接黄河,东上连接泗水,交汇于京杭大运河,这条河道引来了天南地北大批的商人。 京城往东三百多里的河道有一大片芦苇荡,野鸭野鸟汇集,水流莫测,罕有人至。 却在前两日陆续有小船隐于其中。 那袁青也实在是没得办法,本以为春节一过京里的治安会松下来,他那些兄弟又能重新过回那种逍遥日子,谁想年后那巡逻队伍更紧了,那‘厢公事所’一设立,京城各大街口一下子多出来好多驻兵的小衙门,这一下子够狠! 他要走通路子也得一段时间吧,这么多兄弟吃饭他如何供得起,都是游手好闲惯了的,想让他们干活都弯不下腰,他这些年赚的是不少,可花的更多,官府那里每条路子都是钱来开的,偏偏一年里的节日一个接一个,再加上各家这个过个寿,那个满月,渐渐的入不敷出。 施成竹那竹纸走进了他的视线,说来也巧,袁青的家就在田树满新买的院子前两个胡同。 那一包包的竹纸只算算价钱都让人红了眼睛,一箱十刀就是一千张,一张全开的竹纸比起宣纸便宜很多,只要三文钱,那一竹箱就是三贯铜钱,当日商船来时卸下的货最少两千箱,六千贯!就算有一些没卖完,那五千贯总有的! 时下铜钱还是很值钱的,京城三百贯能买个两进的院子,五千贯在京外能买到几百亩良田!而这五千贯赚到手才多长时间,如何不惹人觊觎,这就是典型的贼人心理,他不去管你付出多少本钱,利钱能拿多少,他血红的眼睛只盯着你那五千贯! 却说施成竹走的什么路子呢? 南方富庶之地,读书习武者众多,朝廷开科取士,江南为官者多从科举出头,他来京做买卖,先找上的就是在国子监教书的博士,赠送了一些竹纸作为敲门砖。 国子监的学生都用此竹纸练字,那么各大书院和私塾对这种纸的接受程度可想而知,市场很快就打开来,那么就如桂芝担心的,你市场的路子走通了,然后呢?你赚了钱得出京吧,这才是最难的。 施成竹自民间来,走的是另外一条路,他性格豪爽,好结交江湖朋友,听说他要进京卖竹纸,那些游侠纷纷鼎力相助。 田树满的院子他最最满意的就是沿河,商船直接开到门口卸货时可以挡住很多人的目光,可纸的买卖太动人心,自汉朝以来,纸一直掌控在世家大族手里,到前朝末年国家四分五裂,再到大周一统天下,显德帝的治国政策是偏向于打压世家的,一些民间新奇方子的小商人开始渐渐冒头,新旧势力冲突日渐尖锐。 田兆河把大郎的屋顶修的很良心的结实,梁上君子来了几波都没踩塌。 院子里的游侠儿早就张网而待,各种机关对准了暗夜里的刺客和杀手。 “咻咻咻” “砰砰砰” 袁青在隔了两个院子的屋顶上作壁上观,又通过买菜等摸透了施成竹的底细。 那么多铜钱要出京,他如何不心动,有了这些钱不管是在京郊买一块地,还是在京里买几个院子,靠收租子也能养活不少人了,所以他几乎倾巢出动,想一举拿下。 而前面做梁上君子连续失守的人家也不甘心,枪打出头鸟,这施成竹必须留下,他们要在这股新势力面前立威。 细风微微吹过水面,荡起鱼鳞状的细纹,芦苇荡里白鹭、灰鹤飞舞翩跹,略过河面嬉戏觅食… 挂着“施”字旗的商船到了弓箭的射程范围,一支火箭直取那面旗子,燃烧的旗子拉开了血腥的一夜! 商船的甲板上杀声震天,芦苇荡里的小船顷刻间把那大商船给逼停在了河面,过路的商船纷纷避开,那施成竹从船舱施施然步上甲板。 “老大,我去取那施商贾的首级来!” 袁青身后一位孔武有力的兄弟自告奋勇。 “不,我来!” 袁青头上的风帽往后一甩,露出了他明显胡人的脸部轮廓,自幼习武的他拳脚功夫可不弱,今天就亲自摘这商贾的首级来祭天了! 一个纵身,袁青来到施成竹的身前,双拳齐出,直击对方的咽喉和心窝。 每一拳都带风,拳风烈烈,锐不可挡! 施成竹淡定的双脚微分,双拳迎击这霸气的铁拳。 农女桂芝 第80节 “砰砰”几声闷响,袁青后退几步,嘴角溢出血丝,定定神,咬牙道, “南少林的?” “倒是有眼光!” 施成竹双拳微收冷冷的看了萌生退意的他一眼, “可惜晚了!” 说完双脚微动,双手如爪,直取袁青的咽喉… 这一夜汴河的水变的血红,施成竹的商船带着一众江湖高手于第二日驶入运河,这一战让他在京城扬名立万,江南的竹纸正式加入了大周的纸业大军,让平民百姓读书识字不再是奢望。 第68章 开料 杀人者人恒杀之 杀人者人恒杀之 到了傍晚, ‘青牙帮’被灭的消息就传回了京城,京城各方势力涌动。 田树满和二表弟从京城外返家后, 天也暗了下来,家里已经在张罗晚饭了。 “连业,刚才林书吏喊你来吃酒,也没说啥事,只说你回来的早就去醉仙楼坐坐,他这前脚刚走,你要不要去?” “那我去一趟,” 杜连业端起桌子上的大碗连喝了两碗凉茶解解渴, 跑到正房外对母亲说了声, “母亲,我出去和同僚聚聚。” 醉仙楼是一栋两层的酒楼, 就在集市靠大街的路口上,店小二一见杜连业进门就高喊, “杜书吏, 二楼有请。” 楼上的雅间, 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的呼喝劝酒声,杜连业进门一看酒菜都上齐了,忙拱拱手告罪道, “杜某来晚了, 先自罚三杯!” 坐在主位上的厢典豪爽的大笑, “哈哈,给他倒酒!” 坐在门口的刘形官摆上了三个粗陶斗笠大碗, 抱着酒坛子‘哗哗’甘冽的酒水瞬间到了碗沿,这倒酒的功夫倒不简单。 杜连业连干三碗,惹来了同僚的一片喝彩声, 放下大碗后在同僚中间挤巴着坐下,眼神扫了一圈,奇道, “今天有什么喜事?看你们个个高兴的跟升了官似的。” “青牙帮灭了!” … 这句话在这个夜晚各个角落出现,京城底层一个盘踞了二三十年的帮派消失的如此之迅速,他所霸占的地盘和残余势力引的各方势力纷纷亮出了爪牙。 “从年前的四方巡检到今年的‘厢公事所’都能看出来朝廷治理京城的决心,若是袁青懂的韬光养晦,带领弟兄另谋出路,他们在京盘根这么多年,如何会一夕被人连根拔起。” 王大胡子和二弟坐在月下大碗喝着水酒叹息道,作为坑蒙起家的他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还是大哥英明,京城这些年钱越来越好赚了,咱们捡些贵人不屑做的买卖都能养活那么多兄弟,咱这也算凭本事吃饭了。” 王二抱起酒坛子殷勤的给亲大哥倒满酒,端起自己的大碗, “来为大哥的英明干一碗!” 铁匠铺子后院里,牛大柱此时正和好友焦铁匠就着四个小菜说着闲话, “青老大这一步想岔了,他想谋财害命,却不知那人想杀他立威,那些世家大族不会出动重要子弟,即便杀了再多人也无啥影响,可‘青牙帮’不一样,那施商贾这一手立威漂亮。” “‘青牙帮’在京城积怨已久,我估算着官府也有意要出手收拾他们,只是被有把柄落在那伙人手里的官兵给拖着,谁想却给那施商贾做了人情,那些人说不得都在背后给施商贾烧香呢!” 这话虽带有些讽刺意味,但真实情况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那香是捎烧给佛祖和各路神仙,感谢老天开眼收了那恶人。 “袁青那条命死不足惜,就是不知这地盘会由谁接手了!” “你说石老虎怎么样?” “他为人倒是仗义,手下兄弟都是靠卖力气吃饭的,袁青手下那些混混和他可不是一路人,难说…” 却说牛大柱咋跑焦铁匠这里来了呢?原来他昨日从那个铜嘴看到了灵感,牛角要做成丝可比竹子难多了,这玩意有韧劲不好做细,他拿着这铜嘴找了铁匠好友,要做一把如铜嘴粗细的环形刀,里面一圈都是刀刃。 “照你这么说的我可做不出来,” 焦铁匠拿着那铜嘴皱了眉头,略一寻思过后, “这类似的刀我去年做过一把,交给我吧。” “哦?” 还有比自己更聪明的人?牛大柱随口问道, “那人做来干什么的?” “这却是不知了,也是我一个朋友定做的,他没说我也没问,只知道好像不是他自己用。” 这位焦师傅有了前面几种怪刀的练手,那环刀很快打好了,他做不到把圆环形成闭环时打刀刃,但是他可以做成两个半环,刀刃打好后,两个半环用卡栓卡住,这闭环刀就形成了。 已经开成厚薄不一片状的的牛角,在头上切开了几个口子,头上的细丝穿过这环刀在对面一拉,轻轻松松、圆圆润润,太完美了。 “我要不要给那田兄弟便宜点?” 牛大柱良心发现自己成本降低了,可商人的本性迅速压下了这个念头,进口袋里的钱哪有往外让的道理, “这次多送点搭头给他,以后要的多了再便宜吧。” 田树满在知道‘青牙帮’灭帮之后,在京里又待了一天,只因昨日回京的路上,两位大人想跟着他一起回田家庄探查那已经出苗的庄稼长势如何,为了将就他们的时间才晚一天回家。 这一天的空余时间,田树满就带着桂芝去了一趟专门卖种子的铺子,田桂芝是冲着棉花种子来的, “棉花种子?” 小伙计一头雾水, “可是木棉?我们这里只有粮食种子,这树木的没有。” 桂芝挠头,她一直叫棉花来着,这本地叫啥名来着, “是草棉!就是种在农田里结白色棉桃那种!” 小伙计恍然,从后面取来一个麻布袋子,捧出来一把还沾着棉花的细小的种子, “是不是这个!” “对对,这不就是棉花种子嘛!” 田桂芝狂点头,把那种子抓了一把过来,到门口对着太阳照了照, “小二哥,你这种子是啥时候的?” “客官放心,我们东家在京城东有千顷良田,这铺子种子都是自家农田精心培育的,若是出芽低于八成你来铺子里找我们。” 这口气,好豪啊!桂芝羡慕!同样豪气的道, “我要半亩地的!” 那店小二差点翻了个白眼,这年头还有种半亩地的? “小娘子,这白叠子不挑地,你随便开点荒撒点种子就能收床被子盖盖。” “那多没意思,” 桂芝很不屑的道, “我要精耕细作,半亩地产你两亩地的棉花才叫有本事!” 这话没毛病,店小二把麻布袋子放回去,用个小笸箩盛了点往掌柜的桌子上一放,那半亩地的种子轻飘飘的,掌柜的意思意思收了她十文钱,还搭上了张竹纸包了起来。 那店小二又回头热情的招呼别的客人了,那些稻种、大豆种等等都没了介绍的心思,这要一样要个半亩地? 田桂芝却对这家铺子印象蛮好,有千顷良田打底,种子的质量应该是有保证的,等秋天种麦子来淘换几样麦种! *** 杜明辉听大郎说户部两位大人跟着去田家庄看秋粮,那护卫自然就不用安排了, “两位大人身边的侍卫都是高手,有他们同行我就放心了,等你下次进京这边纷纷扰扰也落定了,以后都不用再担心那些宵小之辈。” 第二日一路小驴车‘得得得’跟在马车后面,那两位大人出来办公差也不急着赶路,直到驿站他们停了车, “大郎,今天我们在这歇脚,明早我们自己去田家庄找里正,你只管忙你自己的。” 田树满到家后略一歇息就去了里正家,把明早户部两位大人要来村里视察秋粮和肥料的事情说了,田里正听的眉飞色舞,与有荣焉, “大郎真是有成算,这肥料方子献给朝廷确实良策,我这就召集村里的老人,明天定把两位大人好好招待!” 很快,全村就传遍了田家大郎把肥料方子献给朝廷的消息,明天户部两位大人要来村里视察,各家跟过年一样把自家门口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田树满堆牛粪肥的那个院子这几天野草又冒出来不少,也都很快被拔干净了。 年轻的小伙子们拔着草议论纷纷,有那好事的就说道, “你们说这方子给了朝廷我们以后用肥料会方便还是难?” “我猜着简单,就像那些农具,有好用的新农具出来,朝廷都会大力推广。” “我觉得难,天下那么多地,这牛粪也就这么多!” “你们说官府会公开方子还是和大郎一样做肥料来卖?” “公开吧,这如何保密?不说别人我们自己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自己做还不如来换方便罢了!” … 第二日,两位大人在里正的陪同下先去看了已经出苗的农田,接着是正在施了底肥正在翻耕的农田,最后是田树满堆肥的那个院子。 而田树满对两种肥料的一卖一换的买卖方式也被他们写进了奏本,用牛粪堆的土硫肥先不说,那用尿熬的土丰肥倒是真能做成买卖的! 送走了两位大人,田树满手头别的活都往后压了压,趁着才入夏先把舅舅拜托的折扇做出来。 有了去年的成功经验,他还留了去年试扇子的粗糙的扇面,那时候想着以后闲下来做几把自己用,谁想现在正好得用。 开料,他们匠人把开的第一刀都叫开料,竹子、牛角、木料和今日的开扇面。 有现成的模子画好了尺寸,田树满把一张张白纸裁成了弧形的扇面,小小的刻刀轻轻刮去纸面上残留的些微草筋和斑点,再用软软的刷红纸的排笔沾上明矾水,那刚刚挑走的斑点处就被很好的掩盖下来。 田桂芝又开始一张接一张的晾纸,这纸还不能放太阳下暴晒,放在屋里阴干那纸面才会平整,一张张搭到竹竿架子上,夏天的风干燥,上午晾的下午就干透了,又一张张摞起来上面压了块青石,一夜之间这纸就平整光滑,和前一天变了模样。 农女桂芝 第81节 田树满抽了一张先作画一幅试试效果如何,桂芝也趴在桌子前开始作画,她今年已经跟着父亲学习简单的上色,这笔墨画还不曾入手,可她前世是幼教,擅长儿童画,很快一幅简笔骏马图就跃然纸上… 然后田桂芝有点怀疑人生,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如此贬低过,一家子围着她对这幅骏马图指指点点, “这是马?这么肥?” “我咋看着有点像咱家那头毛驴?” “这腿短的?能跑的过我吗?” “眼睛挺灵动的,桂芝有画画的天赋!” 田树满终于找了一处优点夸女儿,立马迎来了女儿感激的眼神。 “灵动啥?一匹马的眼神如何会跟咱家萌萌差不多!” 要的就是萌萌哒!懂吗? … 第69章 理性与感性 田树满把女儿的画作 第70章 折扇布局 一匹匹的丝绸 一匹匹的丝绸被程氏从箱子里翻出来, 堆在桌子上如华云涌动, “真用这么好的料子装折扇?” 程氏有些不舍得, 都不舍的拿来做衣服穿呢。 那柔软的、顺滑的、阴凉的丝绸从桂芝的小手滑过,词穷的她也只能感叹好华贵! 看母亲那副心疼的样子,桂芝挑了两匹颜色鲜亮的和一匹颜色暗些的,决定就拿这三匹开料了, “这布料也是那些大人给的,又给他们装折扇用回去,不是正好嘛!” 田桂芝先用麻布做了个样品,一把新做的折扇装进去后把绳子一抽打了个蝴蝶结, “你们看如何?” 轻巧又方便, 比田树满想的用木盒子装好多了,此方法获得了一家人全体通过, 这种包装方式也成了日后折扇的主流。 半个月的时光眨眼而过 ,程氏用丝绸做的一个个抽绳袋子摆在了桌面上, 一把把用竹丝暂做扇钉的红木白扇被小心的装进去, 系带后码进一个长方形的竹箱, 田桂芝坐在牛车上就靠着这个箱子心里噼里啪啦算着这批扇子能换回多少钱来。 牛角铺子的小伙计看他们进门忙从柜台下拎出来两扎牛角丝,竟然都是长的,田树满接过来后很是惊喜, “你们东家好手艺!” 说着爽快的掏出八百文铜钱, “小兄弟,我那天拿来的铜嘴可在这里,那个我要拿回去用的。” 小伙计挠头, 那铜嘴还在吗? “客官稍等。” 他跑回了后院,很快牛大壮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把手里的铜嘴递还给他, “田兄弟对这牛角丝可满意?” 田树满朝他拱拱手, “牛大哥手艺一等一的好,我还想订两个牛角的,不知价钱能否便宜些?” 来了来了,果然是长久买卖,那环形刀果然没白打,牛大壮欣喜的问, “你这牛角丝以后还用吗?” 田树满接过铜嘴就给了旁边的女儿,说实在的这牛角丝怎么用他都不明白,眼看桂芝一根根的牛角丝往铜嘴里戳,这么合用啊,听店家如此问,当下点头, “用的,明年后年都要用。” 他有心把这折扇做成夏天的买卖,冬天卖红纸、年画,正好一年都不得闲。 “牛伯伯,这牛角丝我不知以前用的人多不多,但是从今往后肯定用的人特别多,你以后买卖做大了可要一直给我们最低价啊!” 田桂芝抬头把话敲开来讲,刚才一根根牛角丝摸到手里,用铜嘴又一一试过,这明显是一个模子拉出来的,和自家的竹丝有异曲同工之妙,说不得还是从自己这里得的灵感,这话不挑一下还当自己是傻的呢! “哈哈,” 牛大壮豪爽的大笑, “那就借你吉言了,若是真如你所说,你家的牛角丝我本钱给你!” 杜宅 晚饭过后,客房外间的桌子上摆着两根粗粗的蜡烛,田树满把那折扇用麻绳缠紧,那临时的扇钉取了出来,换上了牛角丝,桂芝用手掐着, “爹,留到这里,把上面的剪掉。” 那牛角丝两头各冒了一点出来,桂芝把烫好的铜嘴伸到蜡里,那腊瞬间化成水,温度正合用,她一手按紧扇把,一手拿着铜嘴从正上方垂直插入牛角丝,紧紧按住不动,等那铜嘴变凉后,头上大一圈的牛角钉就烫好了,这一面好了,又是另一面,田桂芝没想到自己还有这天分,她可是第一次上手呢,那两个钉头烫的圆圆的,一点都不偏。 “原来是这样!” 田树满接过去铜嘴,这种两头烫出来堵头的扇钉真的好适合折扇,比前面两把用红木做扇钉可简单多了。 夜渐渐深了,田树满越做越熟练,一直把这四十把折扇都换了牛角扇钉才歇息。 一大早,杜明辉就看到了竹箱里的四十把用丝绸包好的折扇,这各色的丝绸袋子一看就不错, “不说里面折扇如何,这袋子就很拿的出手去。” “刷” 折扇开开合合,杜明辉满意极了, “确实比去年的更好,而且你这扇骨简单至极,至简至美!” 时下的家具都以简为美,这折扇能入那些人的眼并不是巧合。 那这折扇如何带给同僚呢?带到衙门去肯定不合适,杜明辉早有打算,他升官后同僚们一直起哄让他请客,他选了个黄道吉日,正是明日,这些折扇正好做回礼之用。 正值炎热的夏天,杜明辉就想从天香楼请个大厨来烧菜。 “舅舅,李大哥是那天香楼的东家,我要不帮你问问?” 杜明辉正有此意,时下很流行这种宴客请大厨到家里烧菜的做法,毕竟能养的起大厨的人家还是少的。 听田树满说明来意,李云石当即点头同意了,把上次跟着学红烧菜系的大厨派了过去,他自己也拎了坛子好酒登门蹭酒喝,过后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厚脸皮,而当时他到了后,那热闹寒暄的院子陡然一静,随后杜明辉忙迎了出来, “李朝奉,快请进。” 显德帝继位后,很多政治决策都有别于前朝,他试探着推行了很多新的决策,封爵制度他沿用了前朝,却取消了大部分爵位的世袭,都是爵位终身制,那么那些有功之臣的后人如何安抚呢? 显德帝把散官和职事官区别开来,这些子弟年纪轻轻就会被封为散官之名,却无职事官之权,以后想做职事官还要有举荐之人,所以信国公虽贵为国公,其次子李云石也只得了六品朝奉郎之名,这是闲职无俸可拿,只有正式任命为职事官,他的俸禄才能以六品品级领取。 看着和自己的同僚聊的自如的朝奉郎,杜明辉没想到自己一句客气人就真来了,这人位置不好安排啊,灵机一动,把他安排到了大郎座位旁边和自家人一桌上,让大郎好好招待他。 这开席还早呢,田树满和他招呼过后就想去灶房看看有啥要帮忙的, “李大哥,你坐一会喝着茶,我去帮着烧个火。” “有你啥事啊!” 这人不干活难受吧,李云石一把拽住了他胳膊, “那大厨带了三四个学徒呢,你前天说你做了样好物件想让我帮你带着卖,是啥好物件,先给我看一眼。” 这才是他来此的目的,他心里有惦记的东西会睡不着觉的。 “那你跟我来!” 田树满见他确实和那些官员无话可说,舅舅又悄悄嘱咐过他让他好好招待这位,只得带他到自己的客房,指着桌子上的竹箱子道, “都在这里呢。” 李云石自顾打开盖子,拿出袋子解开袋子,那红木折扇入手一敲,‘刷’的展开后,手腕一翻,对着那正反两面白扇若有所思,论京城的能工巧匠,他没有不认识的,他自幼不爱读书,却对这些灵巧的物件颇为钟爱,这种折扇他还真没见过。 那边厢,田桂芝和杜薇薇躲在房间里,外面来了这么多男客,时下男女大防尽管还不紧,她一个小娘子也不适合在这么多男客时出来露面。 时值盛夏,那酒席就摆在了院子里,杜明辉也没多请人,就是自己以前京兆府衙门交好的前同僚和现在大理寺的同僚,桂芝从窗户缝里往外张望观察着这些身着常服官吏的言谈举止,还看到了好几个熟人,那京兆府的师爷和捕头也来了,竟然还和父亲打了招呼,话说当时大堂上他们认不认识父亲呢? 咦?李伯伯?他怎么会来?眼看着李云石跟着父亲去了客房,她回头对正在帽檐上刺绣的杜薇薇低声道, “表姑,我去趟客房。” “哦,你去吧。” 桂芝一个小丫头出去倒没事,杜薇薇头都没抬就同意了,她手上的绣棚上是一片裁好的黑色帽檐,她正在绣两只蝴蝶,不知道戴在头上好不好看。 田桂芝进门就看见李云石手里拿着折扇在沉思,她脑筋转的飞快,这折扇要做成买卖还得靠这位走偏门的大人物呢! “李伯伯,你来评评我的大作,” 田桂芝把自己腰上别的折扇‘刷’的展开,伸到李云石面前。 一面是一匹乍看似马越看越不像马,却有几分童趣的马?李云石有些忍俊不禁,手腕一翻,反面三个大字‘千里马’映入眼帘,这字每一笔都粗细一致,这是桂芝掌握不好粗细变化,干脆用了最笨的办法藏拙,倒也和这三个字相称,字拙意却大。 “这是你的画?你的字?” 看着那小丫头点头,李云石在此刻那么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丫头冲天的自信,眼神不禁飘向她的父亲,这田兄弟怎么教孩子的? 田树满没理解他的意思,有些赧然道, “小丫头自己做的折扇,只是纳凉而已,她自己觉得好看就行。” 李云石对手里的折扇越看越稀罕, “你的折扇都有用场,小丫头这把送给我如何?” 田桂芝很大方的点头, “李伯伯,我爹下个月能送一批折扇到你们铺子,不如李伯伯想想该如何把它价值最大化?” 李云石拎着两把折扇边走边乐的回了府,先去了长子的院子,果然书房里的灯还亮着,他直接在外喊了声 “沅儿” 就推开了门,李沅手里的笔在空中微顿后往笔架上一放,闻着屋里突然闯入的酒味微微皱眉, 农女桂芝 第82节 “父亲你又喝酒了?” “今日少饮了几杯。” 李云石不在乎的摆摆手,他脸色潮红的从腰上取下一个丝绸布袋, “今日为父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自信’!” 良久后,李沅手里的折扇翻看了得有十遍,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小丫头自信的模样,在集市上夸自己父亲的手艺如何好,凭着一份爱好养家糊口的骄傲样子,她的父亲明明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还身有残疾不能劳作,只得凭一份手艺糊口,他不禁抬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曾经他对父亲的不思上进游手好闲是很嫌恶的,可现在看着父亲得到样好物件就到自己眼前显摆的样子,那脸色因为酒意上头而潮红,坐在那里喃喃道, “沅儿,我发现了一个赚钱的机会,还需要请教你书画的黄翰林帮忙。” “父亲先回去休息,明早再详细告诉孩儿!” 说着他上前扶起父亲往后院走去,父亲喝的微醺,母亲怕是又要让他睡书房了,若是自己送回去不知能不能… *** 田树满回家顺路拐去了孙家村一趟,这批红木折扇他收获颇丰,舅舅的同僚们来喝酒收到如此回礼,回去后又纷纷遣了下人送了回礼,李氏帮着他把几匹好料子留了下来,其余的都帮他卖了换成钱。 “姑夫,这布料留的两匹咱们两家正好一家一匹,这还有两包春茶饼也一样,这三十贯铜钱咱们二一添作五,你做扇骨我做扇面,也没法算的那么细。” 听说那些贵人都喜欢自己做的折扇,孙木匠高兴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大郎把布料都换回了钱也不错,那么好的料子他们庄户人家哪里舍得拿来穿,桌子上那十五贯钱他留了十贯,另五贯又推回给大郎, “你那本钱也差不多十贯,咱先把本钱给留出来。” 田树满没推辞,这样算倒也清爽,现在这前账清了,就是后续买卖的事了,他又从背篓里掏了五贯钱出来, “姑夫,我在京城认识的杂货铺东家非常喜欢咱们做的白扇,说从没见过咱们这种的,他估计会很好卖,让咱们加紧趁天凉之前多做一些,莫错过这好机会。” 李云石说的很隐晦,时下最流行的是团扇,以轻罗做扇面,文人才子在扇面上题诗作画,却多为女性使用,折扇却不多见,今见这白扇,他敏锐的嗅到了商机,只是这玩意没啥难的,有心人一看就会,不如趁早多赚点。 自古以来新奇名贵的物品最好赚钱,用红木做扇骨的折扇两样都占了,利润可见一般,往年忙活一年也就见这么多钱,孙木匠兴致高涨, “你那扇钉带来了吗?拿给我看看。” 田树满把剩下的牛角丝都带来了,很快那蜡烛、铜嘴都摆在了桌子上,又教姑夫如何烫扇钉,反复几次,那扇钉圆圆润润的和红木很是相称,孙木匠手拿着那把折扇反复开合,满意的点头, “柔韧又有张力,以后都用它了。” “我和那牛店家又定好货了,下次我去京里带回来。” “太慢了!” 孙木匠摇头,作为一名木匠,他比田树满有紧迫感, “他可有说几日能取货?” “上次说十日,这次倒是五日即可。” “你把单子给我,我改天让你表弟搭人家的车跑一趟,咱们一定要快!” *** 东厢房里,桂芝把京城里薇薇表姑做的绣花帽子拿了一顶给晓红表姑戴到头上, “送你的!” “谁做的?” “我薇薇表姑,怎么样,这绣工不错吧!” 田桂芝那自得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绣的呢! 孙晓红听说那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的表姑绣的,忙把帽子拿下来,手轻轻抚着那蝴蝶, “这是我见过最好的绣工了,” 说着她撇撇嘴,不屑道, “大舅母一直夸三表嫂绣工好,真是好笑的很,她有没有见过真正的好绣工啊。” 这个桂芝还真不懂,除非大师级别出类拔萃的她能看出来好,再就是实在差的像自己那手艺的,其他的在她眼里都是一般般,三婶子的绣活在绣棚上她见过, “不是说她的绣活都卖到京城里吗?那已经很了不得了。” “她赚了多少钱有说过吗?” “看你说的,我赚了多少钱也不会往外说啊!那不是招贼吗?” 孙晓红打住了这个话题,她发现桂芝对这种八卦好像缺根筋,她脑子的灵光都长到赚钱上去了,于是她起身端过来一个小木盘子,盘子里有十来颗红木珠子滚来滚去, “桂芝你看,这就是你那小木料做的珠子,都是我给上的蜡,亮不亮!” 孙木匠这些日子忙着做扇骨,这珠子只有昨天才得空打磨了几颗。 “亮的。” 桂芝顺手捻了几颗珠子朝着窗户伸了伸胳膊对着阳光照照,姑爷爷这打磨功夫不错啊! “你是要做佛珠串吗?” “差不多吧,” 桂芝把珠子放回到盘子里, “不过不是做长串的,我想做成手串给你和我小姨薇薇表姑戴着玩。” 孙晓红一听有自己的份很高兴,把袖子一挽,露出纤细的手腕,那红木珠子摆上去两颗,红木的光泽很衬她的肤色,喜滋滋的道, “这珠子小小的我还想着做佛珠不太合适,若是我们戴手腕上倒也不错。” “我先带几颗回去配点别的珠子,等做好了我们再一起编成手绳。” 桂芝挑了几颗颜色一致的,准备有空去淘几颗别的珠子。 第71章 要钱风波 孙木匠是个行动派 孙木匠是个行动派, 第二日一早就把大郎留的十贯本钱装到钱袋里,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回头又把钱袋打开, “英子,你再拿十贯给我!” “干嘛!你不是上次就用了十贯吗?” 田英不解道,她刚锁上箱子,大侄子都能带自家赚钱了,这钱她可要好好收着,不想乱花用。 “我寻思着趁那红木折扇知道的人少多囤点木料,那王大胡子太精明了,我怕他坐地起价!” 真不愧是多年打交道的熟人, 京兆府大理寺好多红木折扇比孙木匠想象的更惹人注目, 那王大胡子也一早就得了消息,面对着又来捡便宜的孙木匠, 他的脸上是磨刀霍霍的兴奋,伸着两个手指头在翻来翻去(那是价格翻倍的黑话), “那一把折扇能得贵人青睐, 是什么惹眼?是我的红木!” “是什么惹眼?那是我和大郎的手艺和心思!” 孙木匠当下黑了脸, 不客气的怼道, “你这人不知道感恩我们给你带来了新买卖,竟然还想拿我当肥羊宰!你个黑心的以后我有了好买卖也不会介绍给你的!” 说着他拂袖就走,还真当京城就他一家卖好木料的了!他大不了买块大木料回家开! “富贵兄弟你别急啊!” 王大胡子马上拽住了他, 眼里精光闪现,嘴上却打着哈哈, “我这是就事论事, 你怎么说也是老伙计了,那红木料我还按原价给你。” 他怎么能让这进门的买卖走掉了,而且以后卖货自己还要打他的幌子呢。 孙富贵这才回转, 只是看着那些木料心里却暗骂,这老狐狸肯定把好料子都藏起来了,特别是上次自己挑的那些长条形的,只余些有节疤的实在是看不上眼的,可这难不倒已经做熟了的孙木匠,他找出来明显是一块木料开出来的边角料,回去切割好了再重新搭配好了,于是他很快挑好了料子,这次是上次的两倍分量,他已经知道桂芝要那小木头是干什么的,还听说有节疤的更好,担心以后这些也要涨价,都给装了出来,扔下二十贯钱就装车,也不管王大胡子跳脚要再添点,跳上驴车回头道, “钱袋子都给你了上哪添去?下次来你要是给我留着好料子我会给你添点的!” 大周一统南方之后,显德帝也有了闲情逸致,自前朝以来,民间画技流派多彩纷呈,朝廷开立书画院大力选拔人才,为皇室的生活起居留下美丽的书画记录。 京城翰林图画院,今日多了一件特殊的书画作品,翰林黄居山工笔所画一幅山雀扇面图,只是今日这幅扇面不同以往的团扇,而是一把展开的折扇。 李沅自幼擅画,得祖父引荐师从黄翰林,前几日他送一把白扇给先生,今日那栩栩如生的山雀让这把折扇妙趣横生,引的书画院的同僚们争相观看。 “听说大理寺已经人手一把红木折扇,偏偏都是自己所画所书,他们那些只知办案之人那字画真是让人无力吐槽。” “这白扇哪里有卖?” “那家李记杂货铺有卖的。” “李朝奉那铺子?” “除了他还有谁?” “听说李朝奉和人约画,卖折扇所得五五分成。” “真是商贾本性,我们还缺那点铜板?” 你们不缺那点铜板,等第一个和李云石合作的画师扬名京师的时候别挤破人家铺子门槛啊! 因为红木折扇数量稀少,李云石走了奇货可居的路子,他的每一把折扇都找了有名望的画师合作,五五分成,轮到田树满只能得两成,刚开始他还犹豫,可在看到那做样品的折扇的标价时,他的犹豫一扫而空。 *** 不觉间,田翠翠离家已经一个月了,田树根在约定日子的前一天搭了村里去京城做活计的田兆河的驴车,第二日中午又搭了后面李家村的驴车把妹妹接回了家,先去爷爷家吃过饭以后,田翠翠就来了桂芝家里,她笑盈盈的朝他们福了福身子,声音脆脆的, “大哥大嫂,小姨桂芝好久不见!” 桂芝第一眼见到田翠翠时,面黄肌瘦头发如枯草,衣服东一个口子西一个破洞,还松垮垮的不合身。 后来程氏帮着他们缝缝补补也教会了他们自己用针线,他们兄妹俩那衣服穿的才齐整了些,而今一身崭新的没有任何补丁的衣裳,比在家里明显气色好多了的脸庞,桂芝心中的担心才放下,那张太太看着精明,倒没刻薄下人。 还没有尝过丫环婆子伺候的桂芝还不明白,御下自古到今都是一门大学问,而这位张太太是个中高手。 你且听田翠翠只一个月这一颗心都给了当家女主人,说起张太太脸上都带着光, “我们太太不爱用下人,家里几个婆子和门房都是成亲时带过去的,这些年只添了一房下人,还都做些洒扫劈柴喂马的粗活,我这一个月先是在灶房里帮着烧火,了解老爷太太的和两位公子的饮食口味,等这个月回去我就要到二公子身边伺候。” 桂芝莫名不喜这个决定, “两位公子身边没有小厮书童吗?” 田翠翠坐在椅子上双手拘谨的放在腿上,这些日子学规矩学的都成习惯了, “有的,听说还都是太太本家的,他们要跟着公子去书院读书,我就帮着王妈妈学做针线活,跑个腿传个话,王妈妈说等我针线活学好了,过两年要去伺候小娘子的。” 原来是小姐的预备丫头,桂芝起初还担心是给那二公子选的通房丫头呢,不过话说回来, “张太太生了吗?” 农女桂芝 第83节 她怎么记得还没到日子。 “说是下个月,我这次回来太太准我多住两天,下个月就不回来了。” 果然资本家都是相通的,说调休就调休,说加班就加班。 把自己这一个月的情况都说了说,田翠翠就拉着桂芝去了西里间,把小包袱打开, “桂芝,这是二公子给你的书信,他特意叮嘱过要你回信的,还说有好吃的吃食让我带回去。” 早在田家庄就见过二公子跟着桂芝挖知了猴,田翠翠这信传的毫无压力。 当着田翠翠的面,桂芝打开书信,一目三行,无非就是问丑丫头练字了没,那桃子罐头给自己留着些小事,还附了一张新的字帖,叮嘱自己练字,要回信等等… “二公子去哪里读书了?” 合上信后,桂芝随口问道。 “国子监。” 果然,自己所猜也差不多。 站在自家门口田翠翠深吸了口气,抓紧了手里的小包袱有点忐忑的问道, “哥,这样真行吗?” “放心吧,娘说过你的月钱攒了给我娶媳妇的,你就说钱给我了!” 娘倒是真说过这话,田翠翠‘嗯’了一声跟着哥哥回了家,没多久田桂芝就听到了那个只在农忙时节会有动静的院子激烈的争吵声,一道尖利的女声恨恨的道, “你们都是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挣的钱就该给老娘花,把钱拿出来!” 田树根倔强的声音响起, “娘既然说妹妹的月钱是给我娶媳妇的,这钱就该归我管。” “我打死你们两个不孝子,老子养你们这么大花你们的钱是应该的!” 这是田兆杰的声音,平时说话都怕费了力气的人,今天为了孩子手里的钱也扯开了嗓子。 “什么应该的!你从来没给我爷爷奶奶送过钱!” 田树根不服气的嚷道,他绝对不会把妹妹赚的钱给他们霍霍的。 被儿子反驳的词穷的田兆杰从墙边抽了一根棍子出来, “真是反了天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他轮着棍子骂骂咧咧的追着儿子打,可田树根能吃能干,身子壮的跟个小牛犊似的,跑的飞快,鲜少有棍子能打到自己身上。 “砰砰砰” “西里哐啷” 田树根家里也没养个牲畜,只听到奔跑声和踢到盆子瓦罐碎裂的声音。 “爹~~别打了!” 田翠翠哭喊着朝旁边看热闹的母亲跑过去, “娘,你快让我爹别打了!” 她只以为父母偏心哥哥,谁知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你个死丫头,拿了月钱敢不给老娘,没良心的养你有什么用!” 翠翠她娘不但不心疼儿子,反而冲着跑过来的女儿拳打脚踢,自己生的孩子赚了钱就是自己的!敢反抗!今天打个半死也得把规矩给立好了! “不许打我妹妹,我说了这钱是我的,谁也不给!” … 田树满在屋里听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活计准备去劝和一下,却被女儿拉住了, “爹,这事还得找树根叔的爷爷奶奶来。” 隔壁那夫妻可真是好算计,儿子跟着这边赚钱,女儿出去赚钱,他们以前给爹娘养,现在孩子能挣钱了就想让子女养,哪有那么好的事! “爹,我认为吧,这事得这样…” 田桂芝在父亲耳边一番嘀咕,田树满听的直点头。 田树满去五叔家找人了,田桂芝也跟着拔腿跑了,她去了二叔家,田树丛正在家里给白纸刷明矾水,二婶大着肚子在开着门的堂屋做针线活, “二叔!二婶!毛毛呢!” 田桂芝探头刷纸的屋里打了个招呼,又跑到堂屋问二婶。 王氏看到她很高兴,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拍拍旁边的椅子, “桂芝来这里坐,毛毛和六郎打猪草去了,已经去了一会子,估计快回来了。” 桂芝往椅子上一座,笑道, “树根叔家里打起来了,我来喊毛毛去看热闹。” 王氏一时不知该说孩子不要凑热闹还是高兴桂芝有热闹没忘了毛毛,皱了皱眉头问道, “咋打起来了?那对懒货还有脸打孩子?” 村子大了什么人都有,有偷鸡摸狗的,有游手好闲的,也有惫懒的,但懒成田兆杰夫妻那样的,周围十里八乡也就这一家了,整个田家庄的人都跟着丢脸,提起他们都没个好气。 “田翠翠回来了,她得了月钱她娘想要,树根叔和翠翠姑姑不想给他,上次树根叔赚的钱让他们得了去,马上去买鸡买肉吃,几天就给花光了。” 桂芝快言快语总结完毕。 “这太不要脸了,这钱不能给他们,养成习惯了以后就是个无底洞,树根和翠翠一辈子就毁了!” 王氏恨恨的道,做父母的不想着挣钱养孩子,竟然还反过来,真是太草了。 正说着话呢,毛毛背着满满一背篓野菜回来了,春天房子盖好后,王氏就买了头毛驴回来拉磨做豆腐,剩下些豆腐渣也不舍的扔,就捉了头小猪仔,再加上几乎家家都养的鸡,这些牲畜一天可不少吃,现在王氏又大着肚子,毛毛就每天和六郎约着出去打猪食。 “大姐你咋有空来了?” 毛毛放下背篓就看到了站在堂屋门口的桂芝,惊喜的叫道。 田桂芝抿嘴一笑, “我来喊你看热闹的!” “在哪在哪?” 毛毛兴奋的跑到大姐跟前,他最爱凑热闹了! “翠翠姑姑回来了,她爹娘要把她的月钱要过去花用,院子里打起来了。” “太不要脸了,” 毛毛一听就很激愤,他自己挣的小钱钱母亲都给他单独存着呢, “我们喊六叔去!” 有热闹怎么能忘了和他一起打猪草的六叔呢!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跑了,王氏也扶着腰来到刷纸的偏房门前, “二郎,咱也去看看热闹。” “你大着个肚子,冲撞了咋办!” 田树丛看她那圆滚滚的肚子,有点头痛,咋还跟孩子似的爱凑热闹啊!没听桂芝说都打起来了吗? 王氏眼波一转,嗔道, “不是有你吗?” 田树丛认命的解下围裙,出来洗把手换了件外衫陪着媳妇去看热闹。 这动静闹的还挺大,路上碰到了不少人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大家碰了头都议论纷纷, “那俩懒货不是铁锅被偷了都不会动的人吗?如何会舍得离了床的?” “翠翠回来了,听说领了一贯月钱,不想给她爹娘。” “小孩子手里哪能拿钱啊!给她爹娘收着不是应该的吗? ” “她那爹娘正常吗?那钱到了那俩懒货手里还能有剩?”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能想到兆杰这孩子小时候那么机灵大了会长成这幅德性呢!” 第72章 不舍 田里正万万没想到 田里正万万没想到, 只是当个丫环的月钱还能引起一场风波,看着头发都白了的宗叔气的打哆嗦, 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忙扶着他坐下安抚道, “五叔,你别上火,你先把你的想法说给我听听,咱们先定好计再去。” 说完他对着旁边的长子吩咐道, “你先去劝和着,别把孩子打坏了。” 一次次对儿子心软的田贵叹了口气, 颓然道, “以往我总觉得他小还能改过,谁想他竟是如此打算, 我是下了决心了,这次我要帮着孙子撑起来, 以后那两个懒货老了树根养他们是应该的, 但现在他们年纪轻轻没病没灾的, 一文钱也不能便宜了他们,我是这么打算的…” 田里正和田贵一前一后进了田兆杰的院子,三间堂屋两间厢房,田贵这个当爹的给这个儿子分家很厚实的, 谁想着人能把日子过成这样,看着满院子东倒西歪的木桶木盆,还有地上杂七杂八的棍子, 堂屋门开着都没人进去,一股难闻的味道从屋里往外涌,灶房旁边的厢房挂了把铜锁, 显然树根是把自己的房门给锁上了,看里正和爷爷来了,他才从脖子上拽出钥匙打开门。 五奶奶牵着翠翠的手进屋坐到了树根的床边上,把她散乱的头发用手给梳理了,又掏出块帕子把孙女脸擦干净,脸上的五指印那么鲜红刺眼,以往那当娘的对女儿还真没下过重手,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的狠心。 树根的房间很小,这间厢房和灶房连着,本来是做库房的,他嫌住堂屋西里间不方便就把自己的床搬了过来,他从屋里搬了几个马扎放在院子里, “爷爷,二叔请坐。” 田里正坐下后,看了眼那被人架住的夫妻俩,很快眼神就偏了开去,那脸上的油灰实在是让他不忍直视, “兆杰,翠翠都离家一个月了,回来一趟不说好菜好饭的等着,缘何打孩子?” 田兆杰小时候是个挺聪慧的孩子,谁想突然有一天一觉醒来觉醒了当个懒神的觉悟,人睡一觉能让一天的疲惫消散,睡觉才是享福,若是一直睡不费力?说不得能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所以不要觉得这种懒人蠢,就像他看着周围那些天天起早贪黑的人才是蠢的一样,不知道活干多了身体会累出毛病吗?不知道躺着才舒服吗?当然若是有人做好了饭给端到脸前更好,所以他被不能忍受的父母给分了出去,父母用不孝的名头压着他他无法反抗,现在自己的子女不但地里活能干了,还能挣钱了,子女养老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这夫妻俩天天躺床上早就谋算好了,当下田兆杰道, “让大家见笑了,这孩子挣了钱回家我们这当爹娘的问一声,谁想这孩子拿不出钱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人给骗走了。” 农女桂芝 第84节 说着他眼神若有若无的扫了人群前站着的田树满一眼。 田树满无视了他的眼神,明白了闺女不让他来劝架确实是对的,倒是田树根忍不住了,气的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来, “你莫在那里胡乱编排,我妹妹的月钱都在我这里呢。” 田兆杰眼睛一亮,伸手欲抢,田树根一晃那钱袋又到了怀里,他往坐着的爷爷面前一跪, “爷爷,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娘说送我妹妹去当丫环赚钱给我娶媳妇,那这钱我自己拿着有什么不对?” “你个孩子拿什么钱,还不是都乱花了。” 田兆杰冷哼一声道,指着院子里新添的几样物件道, “这小火炉、这石炭,还有这些笸箩、陶盆要了有什么用!” 周围的人听着都摇头,这不是家家都有的家伙什吗?如何成了没用的了? “我没有乱花过一文钱,反倒是我赚的钱到了你们手里都被你们花光了。” 田树根抬头盯着父亲反驳道。 “我买鸡买肉吃如何是乱花钱,你在人家家里干了一年活只拿回来一贯多钱!还不是被骗着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若是把钱交给我买肉吃你不也能喝上肉汤。” 这话说的忒不讲良心,也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围观的人群本来还有些觉得孩子赚钱交给父母是应该的,此时也都变了脸,去年这个时候田树根兄妹俩是个什么模样大家都还记着呢!你再看看这一年树根长了多少,又高又壮的半大小伙子了,那都是跟着大郎沾的光,不光在人家吃饭学手艺,干活还给工钱,多少人眼馋着呢!怎么到了这丧良心的就成了骗孩子了。 田贵这一辈他最小,在村里一直是被尊敬的长辈,此时一张老脸热气上涌,火辣辣红通通的,只感觉这孽子当着全村人的面扇了自己一耳光,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他颤巍巍的站起身,后面的长子担心他撅过去,忙冲上去扶住了他,深吸了口气,他对着同宗的乡邻们抱抱拳, “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我把话说清楚,去年大郎搬到这边以后,树根和翠翠就受到很多照顾,又是留饭又是帮着缝补衣裳,还好心的教树根编草帽说可以换钱,我听树根回来和我说心里暖烘烘的。因为同宗兄弟的原因不好拜师,我就上门厚着脸皮说以后树根就是大郎的亲兄弟,大郎直说同源同宗同气连枝,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他不但教树根手艺,还给树根开工钱,攒了一贯多的铜钱上个月被这丧良心得了去花光了,现在还想要闺女赚的月钱,你们就是贪孩子的钱罢了。” 围观的大都是田家同宗人,个个都点头,一个村子过日子,总有特别穷困的,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哪个村都有,田树根兄妹俩前几年就是走到哪家碰到饭点都会被留饭的孩子,那对爹娘真和没有差不多了,现在孩子大了就想吸孩子的血,真是枉为父母。 “孩子孝敬父母天经地义,若是不给钱我就到衙门里告他们!” 田兆杰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围观的人齐齐变了脸色,就连田里正的脸都黑了, “咱们村可没有出过不孝的子女,各家孩子大了分家后逢年过节也都会送吃的穿的孝敬父母,也有按月给钱的,也有给粮食的,不知你们夫妻想要怎么个孝敬法?” “我们就要钱,树根和翠翠每月每人孝敬我们一贯钱。” “呸!” 人群中有妇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朝着田兆杰面上吐了口水, “不要脸!” “树根哥,翠翠,要我说你们也别赚钱了,不如学你们爹娘每天在家躺着,他们喝糊糊你们喝刷锅水呗,饿不死你们的。” 六郎在一群孩子中间出声了,他脑海里想起自己第一次赚钱时被冤枉挨打的场面,这简直不能忍。 “哈哈哈,这主意不错啊!” 人群立马传来哄笑,大家伙越琢磨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时下一个整劳力天天在外面干活一个月能拿回家一贯钱都是好的了,更何况还有农忙时节,寒冬腊月。 “哎呦” 六郎正得意呢,却被拧了耳朵,回头就看见母亲周氏怒瞪着自己,骂了他一句, “有你什么事啊!” “哼!” 六郎一扭头跑父亲旁边,田兆升把小七抗在肩头上也在看热闹,他对六郎的说词倒没说啥,只摸了摸他被拧的耳朵。 那对夫妻一时词穷,院子里的人都指着他们哄笑。 “咳咳” 田里正感觉差不多了,清清嗓子周围立马安静了下来, “树根和翠翠都是能干的孩子,眼看一个要娶亲一个要出嫁,手里也该攒些铜钱,每月给一百文孝敬你们也是应该。” “一百文太少了,最少五百文。” 田兆杰跳脚,坚决不同意,不过有了刚才众人的起哄,他也不敢把孩子逼紧了,算是退了一步。 一人五百文两人就是一贯,不光能买肉买蛋,还能添两件衣衫,田兆杰心里早就打算如何花这钱了。 “那就折个中,每个月翠翠的月钱给你们三百文,树根自己想办法赚钱给你爹娘三百文,你们意下如何?” 田里正慢条斯理的说着,还正眼看了那田兆杰一眼,今天这堂弟的一番做派倒是让他刮目相看,这人竟是不一样的精明。 田树根眼睛朝着树满大哥瞄去,田树满眼神示意‘给他’。于是他从怀里掏出钱袋子,翠翠那一贯铜钱真就在他身上,数了六百文出来,把麻绳系好,剩下的装回自己的钱袋里,他直起身子把一串铜钱递给了祖父。 田贵拿着那铜钱,看了眼那急不可耐的儿子媳妇一眼,此时心反倒静了,把一串铜钱拎的高高的, “来,给你们好好看一眼,” 说着他站起身在周围邻居跟前都转了一圈, “父养幼子,子养老父这是天经地义的,今天我这个老父亲也要要份养老钱,我要的也不多,一个月就这六百文吧。” “哈哈哈,五叔你怎么着也该涨点吧!” “五叔心善着呢,知道多要他们也拿不出来,就这六百文挺好的。” 田兆杰夫妻真傻眼了,没想到一向疼自己的父亲会忽然跳出来要养老钱,可自己有言在先,他知道今日这钱是拿不到了,不过嘛,他盯了一眼那间厢房上的铜锁,只要你在这个家住,这钱就还是我的! 事情好像是过去了,可田树根田翠翠兄妹俩却在心里留下了伤痕,他们以前从没想过父母会变的这么可怕,不但田翠翠没想到,田树根更是破灭,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儿子,父母是偏心自己的,今日撕开了面皮却是如此模样。 “若是我一直不能挣钱,也像他们一样混吃等死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田树根还真把六郎那句话听到心里去了。 “怎么可能?” 田桂芝撇嘴道, “他们就是认为老的养他们是应该的,子女养他们更天经地义,等你们养不了的时候就会逼你们去偷去抢甚至干脆卖了你们换钱,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他们更爱的是他们自己罢了。” 田树根田翠翠都静静的听着,桂芝说的有道理,日子过不下去了卖孩子在这时代是常有的事,至于卖了的孩子是死是活他们谁会在乎呢! “相反你若是有了钱他们还不敢,他们指望你手指缝里漏一点养活他们,你们只要记得手紧着点,脾气硬气起来,他们说不得还要巴结你们。” 像树根叔父母这样的,桂芝反而觉的是好打发的了,眼界、想法都太低了,低的让她都觉得可悲。 “我想自己盖个院子,以后住的松快些。” 田树根这一年也完全大变样了,很快就下了决定,那个院子只有一把铜锁根本防不住自己父母的。 这个主意不错,田树根的祖父祖母都同意了, “先把院子圈起来,你们赚的钱一点点的买些石头木头先往里放着,等房子盖起来树根也该说亲了,正正好。” *** 时间过的很快,一场秋雨一场凉,感觉到皮肤不在汗津津的和衣服难分难舍,秋高气爽的日子到了,田野里的庄稼孕育着丰收的果实。 田树满积肥的院子说好了五天来收一次肥,其余时间都是锁着的,上个月田桂芝把棉花的顶芽都抹去后,田树满听女儿的在每棵棉花根部追了土丰肥,那棉花植株开始往粗壮里长,一个个侧枝噌蹭的往外窜,开始接棉桃了,棉桃炸开了,露出了雪白的棉花。 田桂芝一大早背着一个麻布袋子准备来采棉花了,老远就看到自家院子外围了好多人,她吃惊的小跑过去, “二爷爷、二叔…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可是我家院子里进啥野兽了?” “村子里哪来的野兽啊!” 田兆林好笑道, “我们都是来看棉花的,从前两天就有开的了也没见你们来摘,大家伙正想去喊你们呢,若是你们没空我们帮着摘都行。” 这竹片扎的门也没铜锁,只是用木栓拴住了,大家伙没急事都不会去动它,此时桂芝挑开门栓,大家伙就都跟着进了院子。 田桂芝指着一朵正适合采摘的棉花道, “二爷爷,我听卖棉花籽的小伙计说这棉桃要开成这样子采摘最好。” “我们都是第一次见这棉花,这么看开花的不多,下面这些骨朵都能开出来吗?” “能的,这棉花能摘到下霜,一棵棉花能结好多呢!” “桂芝你看这个可以吗?” “我这个可行?” 田桂芝第一次摘棉花基本没自己动手,只管张开布袋子等着大家伙来献宝,未了那袋子还被大伙挨着拎了拎试试分量, “这都能做件棉衣了,你这才几分地?那棉花如何会卖那么贵?” 二爷爷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桂芝疑惑脸,心说我这又是打顶又是化肥的,不长产量才是假的好吧。 “是大郎的地肥吧,不说这里面那么多积肥,我还见大郎来追过肥,你看这棉花叶子长的多肥实。” 此时的棉花叶子还翠绿着呢,看起来就有劲的很。 “其实也不用种多了,就这么两分地一家的冬天的棉衣棉被都能换换新的,我明年也打算种点。” “我去跟大郎说一声,让他把种子给我留点。” “走走,咱一块说去。” 于是桂芝就看着他们找到了棉花丰产的理由,并顺手把自己的棉花袋子给拎走了,她最后一个把竹篱笆门又拴上,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心里暗忖,就这爱跟风的架势,明年这田家庄怕是家家都要种棉花了吧。 京郊外丰收的喜悦蔓延,今年户部在京城外的千亩良田那谷穗、稻穗、高粱穗都深深的弯着腰,自从那实验用的两亩地里苗子出土后,比旁边同期播种的苗子显得又肥又壮,那军营里就不时的散发出一股怪怪的味道,那些糙汉子不但不嫌弃味道难闻,还嘻嘻哈哈的笑着, “那里也有我的贡献呢!” 与之相反的是北方在今夏大旱,就连幽云十六州都未能幸免,自从三十一年前,幽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一族后,整个契丹借这片土地迅速壮大,养活了二百多万人口,突遭此大旱,整季秋粮减半,那么多人口如何能度过严寒的冬季,辽人的铁骑开始踏过边界… “啪” 显德帝把手里的奏本一摔,气的在御案前背着手踱步,可是没走几步他就捶着自己受过刀伤的腰叹气。 “陛下,太子求见!” … 又到了大集的日子,田树满的摊子前一波接着一波来挑那笤帚簸箕的,正赶着收秋粮的时候,有些家伙什都该换换新的了,那高粱不好吃产量又少,有些人家就不爱种,只有像田树满这种手艺人才种来编些家伙什换钱,田树满已经赶了一年多集,啥时候啥货好卖都记在脑子里呢,每个集都会调整货物,那买卖自然越来越好。 田桂芝张罗着买卖不忘观察那巡防的军爷,今天好像来了好多新面孔,据她所知郑少勇的军营是五百人,现在增加人手难道是升官了? 朝着那边卖山里果的小姨看了眼,没想到小姨还是个官太太的命,原来程丽丽的婚事已经明朗了,两边长辈都同意了,那边找了官媒,只等秋收过后就要上门提亲,桂芝听舅奶奶的意思说不得年前就能成亲呢。 程丽丽忙过一阵后,招呼桂芝帮她看着摊子,她昨天才做好一双新鞋包在了包袱里,她刚才看到郑少勇的身影去了里面,估计现在还在。 只是当她出现在铺子里时,那说笑的士兵们陡然静了下来,往日还会朝她笑或者打趣两句的今日却都纷纷起身低着头走了出去,不多会儿,里面只剩了郑少勇一人。 农女桂芝 第85节 程丽丽莫名的觉得心里不安,她来到那个英挺站立的男子面前,低声唤了声, “郑大哥” 双手紧抓着手里的小包袱,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冷漠过,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不认识一般,是自己做错什么惹他不高兴了吗? “北方起了战事,我要随太子亲征,战场刀枪无眼,说不得就是马革裹尸,” 说到此处,郑少勇微微侧了身子,不敢看向那双含情的眼睛,终是一叹,艰难道, “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程丽丽只感觉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手脚瞬间冰凉,她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是盯着他的侧脸问道, “战事?可知要打多久?” “战事无人可预料,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 郑少勇声音冷漠,直击碎她的侥幸, “重要的是生还的机会渺茫,你我的婚事就此作罢!” “两年,” 程丽丽无视了他的冷漠,眼里涌上了一层水雾,哽咽道, “我等你两年,若是两年你没回来,我就嫁人!” 她很想说我会一直等你,可是她更知道,自己还有父亲母亲,她做不到一直等他。 听到她的呜咽声,郑少勇终是不舍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一时的不舍就是一世的不舍… 第73章 封赏 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田桂芝看着旁边眼圈红红的小姨叹了口气,她以为是增加了兵力, 谁想却是换防,而且是换去边疆打仗,幽云十六州啊!那个位置有多重要,学过历史的人都明白,这一仗真是无人知晓何时是个头,而小姨那坚定的眉眼桂芝也看在了眼里,罢了罢了!谁还没有个执念呢?不就两年嘛!自己还是莫做那没眼色的了。 程丽丽坐着父亲的牛车回了杜家村,这段时间她都是住在家里, 一是忙着秋收, 再是为了婚事。 本以为年前年后小女儿就该出嫁了,正心里不舍得的李氏只觉得天上响了个炸雷把那不舍劈了个粉碎, 指着小女儿怒道, “两年?你两年后多大了知道吗?你等的起吗?” 程丽丽只垂头不语, 她脾性的倔强随了母亲, 李氏如何看不出她的意思, 摸着心口欲哭无泪,自己真是上辈子欠她们的,人家女儿省心让嫁就嫁,她这倒好, 一个个就会揪娘的心。 “郑巡检骁勇善战,一定会凯旋而归的,女儿既然愿意就等两年又何妨!” 程山实在是很满意郑少勇这未来女婿, 有了这珠玉在前,你让他一时上哪找个更好的去?还不如赌这一把,再说你看丽丽那倔强的样子, 你还能把她绑了嫁人不成? 他摇着头叹息,心里想着夏天村里才有一个丫头跳了潭,只因为父母收了十贯钱的聘礼要逼着她嫁一个傻子,人都没了在那喊‘女儿你醒醒啊,娘再也不逼你了’有屁用。 “都是你惯的!” 夜里李氏恨恨的扭着老头子腰上的软肉泄愤。 “嘶” 老婆子真下的去手,莫名成了出气筒的程山只能龇牙咧嘴… *** 京郊外,户部的千顷良田在禁军的辛勤劳作下,往年建好的仓库不够用了… 太子亲率大军奔赴边境,那一车车的粮草紧跟两万大军奔赴了前线。 “杜卿,你此次献肥料方子有大功,我大周苦人口久矣,有此良方,再过十八年我大周的精兵良将将比现在多一倍,朕要好好奖赏你。” 显德帝一向不怒自威的脸上喜形于色,这肥料方子突破了他的认知,偏偏那产量就在那摆着,这是一个可让大周国富民强的方子啊。 “回陛下,微臣不敢居功,此事却是机缘巧合,真要论起来也是天佑我大周,微臣只是当了个报喜鸟而已。” 杜明辉躬身回话,再大的功劳也是托皇上的福,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你没看他这话说的那显德帝更高兴了吗?他可是天命之子,可不是天佑之人嘛! “本朝的规矩就是论功行赏,那田树满是你的外甥,你可想好为他讨要什么封赏?” 显德帝今天格外有耐心,往常朕赏你什么都是福气了,今日他却问你想要什么。 杜明辉复又跪了下去,连磕三个头后直起身拱手朝着圣上情真意切道, “说来微臣那外甥也是命苦之人,自幼好读书却无缘于科举,臣想给他讨个散官,他腿脚不好,若是能见官免跪也少了很多不便。” 他很是坦诚,这确实是他目前最想为大郎讨的封赏,钱可以慢慢赚,地可以慢慢买,但如此利国利民的功劳只有钱地做赏赐却是不够的。 显德帝万万没想到杜明辉竟是为他外甥讨官,他不由的想到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皇位的来历,外甥和舅,侄子和姑姑,真真是血脉相牵, “五日后带你外甥进宫,朕要见见他。” 散官也是官,那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封的。 收到舅舅的来信,田树满要进京接受封赏,很是紧张,在屋里走走坐坐六神无主。 程氏把衣柜打开,里面的几件新衣裳都翻了出来,衣服多了也有烦恼,这面圣要穿哪件呢?她又犯了难。 田桂芝帮着给父亲理理长衫,正正幞头,父亲穿这一青色长衫衬的他很俊美,第一印象分肯定完美,看着父亲神思不属的样子,桂芝笑着劝道, “爹,咱就是个庄稼人,你就多和皇上聊聊种地的经验呗,或者皇上问你有什么爱好,你那画纸儿和剪纸都拿的出手的,皇上宣你进宫是赏你,不会为难你的。” 桂芝心想,这肥料方子可是大功一件,你就是皇上也得顺着立功之人说话吧,他就不信那皇帝会问父亲治国之策。 程丽丽可是进过宫领过赏的, “姐夫,我当时进宫那皇后娘娘就只问我羊毛衫的事情,再就是问问年龄,家居何方,有几口人,她们不会多问的。” 她的经验之谈果然安抚了田树满的焦虑。 田树满进京了,先在舅舅家住了一晚,和舅舅商量好了见驾如何行事,学了些跪拜之礼。第二日散朝后,杜明辉就带着他进了宫。 田树满的长相没的说,因为女儿不喜他留胡子,他每天都剃须,此时和杜明辉站在一起,杜大人掩映在胡须下的容貌也无所遁形,显德帝看的很乐呵, “都说外甥肖舅,却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相像的。” “每次带大郎出门都有人说这长子长的最像微臣,微臣每次都要解释一二。” 杜明辉面上带了些自得,相貌怕是他最自信的了。 “大郎可读过书?” 显德帝和蔼的问道。 “跟着舅舅读过五年书,学过《诗经》、《书经》、《周礼》、《礼记》、《论语》,现在舅舅还要求草民每日写一张大字。” 田树满谨慎的回道。 “怪不得脑子如此灵光,朕已经听说那方子的来源,没有个好脑筋可发现不了其中的诀窍,此方子非常的简单实用,你于我大周社稷有功。” 太子亲征,第一波粮草就是户部良田所得,那粮食大丰收后户部都没讨价还价,直接应了五万石粮食立即装车,以往每次出征,光粮草之争都要很久,果然这有了就大方。 杜明辉带着外甥出了宫门,今日的赏赐他最欣喜的是那正九品的‘登仕郎’文散官称号,即便大郎于职事官无缘,可有文散官这个称号在乡下也够用了。 到家后李氏就张罗了一桌子菜,杜明辉和外甥在前厅喝着小酒,对今天圣上封的文散官之名很是满意,对那食邑就是苦笑, “本朝那食邑之赏赐就是个名声,每户每月二十五文,每年大郎那百户能领三十贯钱,粮食什么的都没有,你也无权干涉他们的耕种安排,且这食邑也只给你一人终身,无世袭的权利。” “这就很好了,” 田树满很满足的道,他拎起酒壶给舅舅满上,端起自己的小酒杯和舅舅碰了一个, “这方子搁到我手里也护不住,早晚都是传出去,现在这样也算得了个好名声,这钱更是白得的,我一年帮村子里积肥也赚不了这么多呢!” 杜明辉是喝酒就上头的体质,只三小杯水酒就面色潮红,即便知道大郎心性不错,可这么说了他还是觉得心里很妥帖, “大郎以后见了官也不用跪拜了,你以后每季可到衙门领取青色的官服…” “舅舅又喝醉了” 田树满对着进来的舅母有些不好意思,他拦着舅舅少喝点都拦不住。 “他今天高兴,等睡一会就好了。” 李氏没怪他,她能理解丈夫的心情,公婆在世的时候反复叮嘱他要帮着大郎成家立业,今天这份封赏大郎就算立了业了,他如何不高兴。 等天黑了,杜明辉睡醒了酒也醒了,一家子围坐在前厅看宫里送来的赏赐,有银子有布料,大家却都围着那圣旨还有食邑的封赏文书,杜明辉挨着看过,和圣上的意思一点不差, “明日让连业陪你去吏部登记了,以后去哪里领食邑和官服都让他帮你问,他认识的人多。” 杜连业在旁开心的把胸脯拍的‘啪啪’响, “大表哥明日交给我了!” 田树满把赏赐得来的银子数了七锭出来,前面买房舅舅帮着添的钱他已经陆续还了一部分,还缺七十贯正好今天还了,他指着自己匣子里的银子很大方的道, “舅舅,薇薇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了,若是有合适的铺子就早点盘下来,这银子就先留在舅舅这里吧。” 杜明辉把那七锭银子留下了,把木匣子帮大郎合上,看着外甥莞尔一笑, “今年我的俸禄又长了,连业也当差,手头比以往宽绰了许多,那铺子我已经在张罗了,你也好好攒钱,以后给桂芝也在京里添个铺子,到时候和薇薇也有个照应。” 嘿嘿嘿,桂芝听的好心动啊!和杜薇薇两人你扛我一下,我拐你一下,也不知两个人在那打什么哑谜。 田树满回了客房,桂芝跟着跑了过来,她虽然想要铺子,可是她现在更想要地,谁让她想种, “爹,好的竹子做折扇扇骨不次于那些红木,咱现在有钱把村西头那座长竹子的荒山买下来吧。” 田树满没理解女儿的意思,只道, “那山是无主的,你想砍竹子不用花钱。” “可那山上都是毛竹,若是做扇骨我想移栽些有名的竹子来,比如湘妃竹,紫竹等等,这山头要变成自己的才好放心的种,不然我们种好了被别人买了去咋办?” 田桂芝可不想自己忙活半天桃子被人家给摘了,那可太糗了! 田树满沉思,今年红木折扇确实赚了些钱,但是姑夫也告诉自己了那王大胡子坐地起价了,再过个秋冬春,这折扇怕是会冒出很多出来,明年夏天是个什么行情还真难说。 看出父亲的犹豫,桂芝没有急着让他做决定,而是建议道, “爹,等明天你去衙门办好事咱们去逛逛街吧。” 田树满第二日一早在表弟的陪同下先去了吏部衙门,把文书都拿给里面的官吏看过后,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和住址,领了一摞官服回了家,桂芝数了数,足足有六套啊, “爹,当官真好!” 桂芝好羡慕,这福利杠杠的,怪不得人都想往衙门里挤,薅朝廷的羊毛可真爽! 到了下午,桂芝陪父亲去文玩店和地摊上搜寻了各种竹制品,观摩时下对竹子的多种用法。 农女桂芝 第86节 好多南方来的竹制品田树满都是第一次见,那湘妃竹、斑竹、紫竹都取其天然纹路做的物件真不少,别有一种自然的雅趣,桂芝拿了一个佛肚竹做的烟斗, “爹,你看这竹节是不是也很好看?咱把这竹子一劈两半做最外面的扇骨如何?” 这烟斗是取佛肚竹靠近根部竹节很短的部分做成的,田树满摸着那竹节点了头,竹子质地坚硬,用竹子做扇骨倒还真是个不错的想法,这折扇比那蒲扇、团扇携带起来可方便太多了,红木的水太深,他不想久沾,若是这寻常的竹子,把折扇做成寻常物件卖倒是长久买卖。 打定主意的田树满就想趁在京把地价打听了, “我找人打听打听那边山地多少钱?就是那山脚下也有人开了荒地,有点麻烦。” 那片竹林下竹根盘根错节,竹子密集的生长特性阻碍了开荒的人,只在山脚下有几家人开了一些地,桂芝早就盘算好了, “我看过那几亩地不妨事,咱到时候把上面扎上篱笆墙,开一条路到驿道,再移栽些南方的竹子过来,只要两年那竹子就能用了。” “可是南方竹子那么多,咱哪有关系运进来?” 田树满有些发愁,若是找不熟的人这价钱怕是价钱不菲。 却见桂芝胸有成竹的一笑, “那施伯伯不是说过他的家乡漫山遍野的竹子吗?咱找他去…” 第74章 旋笔刀 施成竹带着一船竹纸 第75章 朝廷大作坊 今年秋天 今年夏天, 京城南门外新建了一个大型作坊,毛线坊, 分属工部,至秋天已完工,共建房舍一百间,六个院子层层递进,由捡、晒、洗、纺、染五个工作间组成,最前面的院子就是收羊毛的大院子,此时门口驴车骡车络绎不绝,一入秋那杀羊的人家日渐增多, 京郊附近的县城和村子都有衙役去下了通知, 所以各家杀羊的都先剃了羊毛送了过来,每辆车上的人都不少, 都是来看看是怎么个收法,价钱几何… 那边羊毛坊已经开始运营了, 这边再往南和护城河相通的一条东西向河流旁边一块下等农田又被围了起来, “听说了吗?那块地要建丰肥坊。” “这羊毛线能换钱却是不虚的, 那肥料各家不会自己积肥吗?谁会花钱去买肥?” “是啊,不知这主意是谁出的,也不怕被那些百姓骂死。” 有此想法的人可不少,户部的高大人接到任职旨意时心里挺难受的, 想他混了十几年才熬了个七品,本想着还有机会再往上熬一熬的,谁想却被打发了外差, “恭喜高大人高升。” 同僚们纷纷说着言不由衷的恭贺,即便你官升至六品朝奉郎又有何用,只是管一座肥料的作坊, 明升暗降太明显了吧。 高大人这些年在户部还算为人没那么差,还算有个能说说心里话的好友的,那就是他的多年搭档房大人,看出他脸色不虞当时却没说啥,直到离开衙门后,他请高大人去酒楼找了个雅间,几杯水酒下肚后,房大人借着酒意说道, “高大人,你这次却是个肥差啊!” 高大人在他面前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郁闷, “房大人这话说的,我做的就是土丰肥,可不就是个肥差嘛!” 他其实也不是不了解那肥料的好处所在,这个差事在他心里关键是个落差,他在户部熬了这么多年,感觉一下子离开那个熟悉的环境,多年的努力好像都化为了乌有。 “此肥非彼肥也,” 相处多年,房大人如何不知道高大人的性情,此人不擅钻营,留在户部也没啥出头的机会,反倒是出去即便是一个作坊那也是说了算的,实权在手,单看他有没有本事笼住喽, “你想想那献方子的田树满,他是如何赚钱的?我们当时回来上奏本还写过他这法子甚好,朝廷忽然设这土丰肥的作坊,难说以后这肥料就要做成一项朝廷控制的买卖呢,只要那方子在你手里,多少人求着你要肥料,你以后数钱都数不过来。” 房大人一番话让高大人茅塞顿开,感激的起身举杯, “多谢房大人指点。” 这话还真给房大人说中了,人家能当你上司十几年那可真不是白当的。 高大人接旨后要进宫见驾,在御书房他见到了自己未来的两名属下,一位禁军指挥使,一位京兆府的书吏,而他们的任务就是生产土丰肥, “待明年春耕,朕要京郊的良田都用上土丰肥,第一季免费发放给百姓,过后你们拟一个成本价和卖价报上来,朕明年秋季要见到肥料的进账。” 高大人一时没转过弯来, “陛下,那土硫肥呢?” “高卿可记得那田家大郎是如何做的?” 显德帝淡淡的反问道,倒是没有责怪之意,他选高大人当此差就是因他这稍显驽钝一些。 高大人虽然笨了点,但也是一点就透的人,好吧,等你这肥料有用了,那人们才放心的挑牛粪来换啊,不然你冷不丁的说用牛粪换肥料,有的百姓还担心朝廷骗他们的牛粪呢。 很快,一座土丰肥的作坊在京城南门外建成,一船船的石膏石灰顺着河流直接运到了作坊大门前,五百禁军各个推着独轮车把一筐筐石膏石灰运往临时搭建的草棚子里… 那边宽敞的驿道上驶来两匹快马和一辆马车停在了作坊门前,田桂芝先跳下了马车,朝着里面伸出了手, “爹,你慢点。” 那赶车的车夫马上机灵的搬了个脚凳放在了地上。 田树满踩着脚凳下了马车,看着前面一片的忙乱深吸了口气。 那去接他的骑兵已经进了作坊里面,很快高大人就迎了出来, “登仕郎,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高大人,你还是喊我大郎吧。” 田树满听的不甚自在,忙拱手求放过。 早打过几次交道,高大人也知道这是个实诚人,哈哈一笑朝里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大郎,咱先屋里歇会。” 田桂芝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到了几个大的营帐,心里立马明了,这怕是禁军参与了土丰肥作坊的建设,果然传言显德帝重视禁军一点都不虚,到处可见禁军的力量。 这是几间木头搭建的临时小木屋,因为附近有禁军驻扎,他们原料的一半已经早早开始入场,至于那石膏,今天也远道而来开始入场卸货。 这一路上快马加鞭,田树满也不敢喝水,此时坐下后连喝了五碗茶水才算解了口中干渴,那边高大人絮絮叨叨的把请他来此的用意又说了一遍, “那石膏从各地矿上送来差异很大,还请大郎帮着掌掌眼,还有我们想做一批新的炉子和铁锅,有了几种样式,也想听听大郎的意见。” 高大人为人相对实诚一些,其实这两样事他完全可以不用请田树满,那石膏有懂行的人来帮着提炼,那炉子和铁锅试用过哪种合适再多做些都来的及,可他总觉得是田树满做出了这个肥料方子,也算是一种尊重吧,而随着以后事情的发展,他很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 此时田树满跟在高大人身后,看着那船上卸下来的石膏也只是点头,都是合用的他也没有多话,而那熬肥料的炉子有的和自家一样,砖砌的大灶,上面坐着大口的铁锅,还有的就是炼铁用的那种竖炉,有个梯子搭在上面,人要踩着梯子上去投放物料,好处是锅炉一起,可以更好的节省燃料,那边上一堆的石炭,显然燃料就是石炭为主了。 最后他们看的是积粪堆,那里的马粪已经堆成了小山,附近的禁军送尿的同时,把他们马厩的马粪也都拉了过来,以往都是拉到东边户部的农田沤肥,现在有专门积肥的地方如何会放过。 “却不知这马粪能不能做成土硫肥呢?” 高大人指着那堆马粪肥有些下不定决心,本想直接按老方式沤肥,又指望这马粪能做土硫肥,那他们明年开春这马粪积的肥就可以用到户部和皇家的农田上,这边土丰肥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田桂芝一直挽着父亲的胳膊劝当自己是个小丫环,此时她的小手微微紧了紧,田树满做出一副沉思状,半晌后道, “我用牛粪无非是我们庄户人家牛多好积肥,马也是吃的草料,应是差不多的,只是我也不敢保证,不如先做一些用到菜地里试试,左右这土硫肥做起来也很快。” 高大人当下喜盈盈的点头, “好主意,那萝卜菘菜此时正当施肥,我就先用到菜地上试一试。” 等着把几百亩的土丰肥作坊转完,这天色也渐渐暗了,田树满就搭着高大人的马车回京城暂住一晚,没走多远,他们路过了那崭新的大院子-毛线坊。 田桂芝掀开帘子看着那羊毛线作坊高大的院墙,一排排整齐的房屋,等到了冬天,这边丰肥坊的房子也起来了吧,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明明两个方子都是自己手里出去的,偏偏这买卖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能想出这种经营方式,赚到的钱直接收到国库,这朝里有能人啊。 第二日搭了邻村的驴车回家后,田桂芝掀开自己沤肥的两口大缸,这种呕肥水她一直坚持着,大部分用在了自家的菜地里,此时她拿着竹竿搅拌搅拌,眼珠滴溜溜的观察着肥水表面,回头到屋里货架上抱了个空坛子出来,开开盖盖端详了半天,不甚满意, “爹,我要再做两个特别的罐子。” “大集的时候你去孙大爷那里自己说去。” 流行的风总是特别的快,在这口口相传的时代也不例外,京里流行的秋天可代替夹袄的羊毛衫很快就刮到了乡下各个市集上。 有从京里进羊毛线团来乡下集市卖的, “嫂子,这是京城羊毛线作坊出来的羊毛线,你试试这手感,你看看这颜色,你再闻闻可有味道?” “便宜点,那羊毛才几个钱,这毛线都翻了两倍的价了。” “没办法啊!这羊毛纺线和那麻线不一样,这羊毛剪下来简单,可纺线却麻烦,要挑选要清洗要晾晒还有最难的染色,你说说这得多少工夫。” 有直接卖羊毛的,价钱比送羊毛坊贵些,可比起毛线来便宜太多了, “小娘子,这羊毛都是草原来的,又软又白,回家自己纺线绝对不亏。” “小姨,你要不要买些现成的羊毛线?” 桂芝望着那卖羊毛线的板车围了好多人,以她的性子当然是越省事越好喽,可显然程丽丽和她想法有差别,她右手仔细的翻检着麻袋里的羊毛,挑好了就装到桂芝撑着的麻袋里, “我自己又不是不会做,干嘛费那个钱。” 自从这羊毛衫的手艺传出去后,这些羊毛挑拣的比以前还干净,至于那汉子说的草原来的,她们都不信,今年那草原的羊毛怕是不够自己用了,还往中原送呢! 这车羊毛不错,程丽丽挑了一小袋背回了摊子上,去年她织的几件羊毛衫都留在了京城,今年给家里人重新织新的呗,桂芝这一年长高了不少,秋冬的衣物全都要换,不光外甥,还有侄子,家里兄妹四个就她一个得空的,哪个都得照顾到。 有羊毛、毛线卖当然更得有卖竹针的啦,和竹签子走薄利多销不一样,田树满家的竹针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竹丝,根根笔直笔直的,用手一摸顺滑如丝,竹尖尖细却不扎手,桂芝有前世的见识,那竹针的尺寸和粗细用起来很顺手。 一个眼生的中年妇人背着个背篓看着他们绳子上挂着的竹针竹签样品住了脚,对着里面面善的小丫头问道, “你这竹针多少钱一根,可以自己挑吗?” “五文钱一根,可以自己挑。” 田桂芝把一扎竹针递给打听的妇人,她已经让那些爱挑拣的妇人磨的没了脾气,索性一扎都给你挑,这么多针总能满足挑货的欲望吧。 谁想那妇人从背篓里取出来一根自带的竹针, “我要一根和它一样的。” 桂芝一看就不是自家的手艺,直接摇头, “大娘,你这个要去卖你竹针的人那里买。” “他那边每根都不一样,我上次挑了半天挑中一对,谁想回去让孩子给折了一根,这次去就没挑到配对的。” 那妇人摇头,一脸嫌弃。 桂芝肃然起敬,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挑剔的人,虽然那手工开的竹丝没自家这么均匀,可都是老把式了,也不会相差太大,你得多挑剔才能配不成对。 “那我无能为力了。” 桂芝不想伺候这种挑剔的客户,把那竹针往回一抽,谁想却没抽动, “我见你这竹针挺匀乎的,要不我在你这里重新挑一幅吧。” 农女桂芝 第87节 “随你吧。” 桂芝耸耸肩,刚才还嫌弃人家,转瞬就是上门的买卖能做一笔是一笔。 “桂芝,你父亲呢?” 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自顾大步跨进了摊子里面,找了个马扎坐下。 田桂芝忙转身过来熟稔的道, “罗三伯,我爹去那边看杀羊的了,你找他可有急事?要不我去喊一声。” “不用不用,” 罗老三喊住了她,又对着摊子外面招招手, “宁儿,进来坐会,你田叔叔要等会才回来。” “宁哥哥,快坐。” 桂芝马上又打开一个马扎放在罗三伯身边。 两条大长腿跨过摊子,刚刚和田树根在外面聊了几句的罗宁进来后对着桂芝笑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多谢桂芝妹妹!” 罗老三家离这个集市远,长久的买卖不在这边,这个集来摆个摊主要目的却是为田树满的竹针而来, “我一看那竹针就是你家的手艺,我也懒的开那竹子,就打算从你家进些货带着卖卖。” 这位罗老三一年多进了田树满家不少彩色辫子,他不但编草帽还编各种秸秆篮子,那彩色的秸秆辫子在他的巧手下焕发着不一样的亮光,即便是有人跟着学也没用,他编的篮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所以这一年他的买卖越做越好,此时那竹针他就想顺带着卖些。 田桂芝打开一个竹筐,罗宁连忙上前帮着抬到父亲近前,桂芝拿出里面的两扎竹针, “罗三伯你来看,我家的竹针有两种,这种是现在市面上都在卖的,这种就我们一家有,织帽子专用的棒针。” “拿货价多少?” “细的四文,卖五文,粗的五文,卖六文。” 这竹针可不同于那粗糙的竹签子,桂芝把那竹针对着阳光照照,表面散发着一层柔润的光泽, “这竹针都打过蜡,若是人家买竹针最好和她们说一声,等到夏天不用时最好打上一成蜡,等秋天拿出来还跟新的一样。” 罗老三心里暗自盘算本钱,这定价对田树满来说自然挣得多些,再便宜点的话这买卖就垄断了,但是他却没这么做,他自己算过这价钱用手工开竹子也能赚一文。 所以听说京里竹针供不应求,周围好多村子擅长编竹器的匠人都开始打磨竹针,价钱都跟他家一样,也赶上了一波好买卖。 田树满背着半扇羊肉回来时,田桂芝已经刚给罗老三装好货,正好九百文钱就给了他手里,他数出来五十个铜板高兴的招呼道, “今日罗三哥难得带着儿子来赶集,我请你们爷俩喝羊肉汤去!” 第76章 观念碰撞 借着这股羊毛衫流行的东风…… 借着这股羊毛衫流行的东风, 田树满的竹针卖出了名气,打听到他在集市赶集, 那些走村串巷的货郎,离的远的野集上卖杂货的小商贩都找了过来,三十根二十根的来问的人不少,田桂芝直接划了条线。 “三十根起拿货价。” 几个妇人凑一凑十根二十根的很简单的事,但是桂芝不想破坏这个新兴的市场,靠自己能多卖多少,从自家拿货多才是长久。 她这么一说,那些小商贩更放心了, 十根二十根好凑, 三十根却不好凑的,有的一大家子就用一幅针就够了, 一个村里一下子凑十五个人家一起买那可不容易。 田桂芝把京城的货压了压,要先把周围的市场占下来, 她年底还要卖年画, 这些小商贩们先打打交道以后好做长久买卖。 不要小看那些货郎的能力, 多么偏僻的村子都能被他们找到,有的灵巧的货郎还担当了传消息的信使,外面流行什么,有什么大事发生, 都靠他们的嘴传到那些偏僻的村子。 而随着天气入了深秋,那羊毛衫羊毛裤的保暖能力得到了穿上人的大力称赞,特别是黄河以北, 入冬前要入关换一些食盐茶叶的商贩都带着各个部族首领的千叮咛万嘱咐, “要竹针,越多越好!” … 田树满还不知道赚大钱的买卖已经在路上了, 他终于等到了自己雕版做好的消息,照旧带了半车货先到了李记杂货铺,那掌柜的在里面听到毛驴的‘昂昂’声往外探头一看,大郎来了!忙招呼两个小伙计一声, “快、快去卸货。” 田树满刚拴好驴车,掌柜的就来到了近前,笑容可掬道, “大郎,这天怪冷的,快屋里坐。” 一年前谁能想到眼前这人会把买卖做的如此之大呢?东家就是东家,不得不服! 田桂芝从后面车厢上跳下来,跟两个小伙计说了声这次带的货, “那蒲包里的是竹丝,那麻布兜里是竹针,筐子里是竹签子…” 田桂芝在京里那烤串只卖了几天,却带来了固定的用竹签子的客户,大家都是要用了提前来杂货铺下单子,过十天八天的那竹签子就到了货。 那竹丝都是李云石的好友们定做的,有了自己需要的各种竹丝,他们一个个能懒也就懒了。 只这竹针就让李记杂货铺的买卖在这两个月里更上一层楼,你看那多了个小伙计就知道了,这是忙不过来新添的人手! 掌柜满面笑容的打着算盘把账算给田树满听,桂芝双手捧着热乎乎的茶碗在旁边心里跟着默算,田树满对女儿的心算比对自己还信任,看着女儿点头,田树满就接过了掌柜的账本在上面签了字,还是老规矩上批货账结清,下批货给一半的钱,随着合作日久,他竟觉得这种方式很不错。 “李大哥可在?” 收好钱的田树满随口问道。 “在的” 掌柜的脸上的喜色渐渐隐去,对着田树满抹了把脸,苦笑道, “早上和夫人拌了嘴,心情不太好,脸色是黑的。” 说来李云石的性子放荡不羁了些,又好结交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和世家大族出身的凡事讲规矩的妻子就有些格格不入,在那位李夫人心里可能觉得相敬如宾就是理想的夫妻,让李云石如火的性情碰到了冰,还是捂不热的冰,就会常常生闷气,躲在这自己的天地里做油纸伞排遣。 知道李云石心情不好,田树满就站在门外打了个招呼, “李大哥你忙你的,我改天再来找大哥聊天。” 李云石看见他后脸色阴转多云,却也没让他进去坐,只在门口说了句, “今晚天香楼我做东,你若无事早点过来,我介绍两个朋友给你认识。” 坐上驴车,桂芝在父亲后面嘀咕, “李伯伯看起来真的心情不好的样子,这过日子啊不是看起来般配就般配的,三观不一致可太糟心了,想想你买回来一把大师精雕细琢的玉壶,转头就被另一个人沏了茶,那日子能过好才怪。” “啥三观啊?我咋没听说过?” 牵着缰绳慢悠悠走在巷子里的田树满对女儿时常冒出来的陌生词语已经习以为常了,有的猜不到意思的还会主动问一问。 “就是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对金钱的看法、对活着的看法…” 田树满听了女儿的一番高谈阔论,点头道, “难怪都说夫妻越来越像,还挺有道理的,你看树根他娘本来挺勤快的一个人,现在也随了丈夫了,想当初她刚进门时两口子经常吵架,那是三观不同起的矛盾,现在两人三观同了就是日子过瞎了。” “……” 这个例子比自己举的好多了,桂芝服气的。 *** 因为晚上有人请吃酒,田树满到了就和舅母说了自己晚上不在家吃饭。 “好吧,今晚你们几个大男人都不在家吃饭,我们娘几个更要烧几个好菜烫壶好酒。” 李氏赌气道,决定晚上家里的女眷们也吃香的喝辣的。 因为晚上有饭局,明早又想回家,田树满很快就到了谭木匠家,六张雕版一一翻看一遍,用手摸了摸表面的凸纹,非常的光滑顺手。 知道大郎是第一次接触这雕版,谭木匠热心肠把六块木板都拿到了自家的书房里,把桌子上的墨刷到雕版上,又用白纸覆到上面教他验货。 看着揭下来后白纸上那宛若自己亲手所画的线条,自己这六贯钱花的值得,田树满赞道, “谭叔好手艺。” 谭木匠看他满意也乐的做顺水人情,他指着案子上的墨指点道, “大郎可知这印刷的墨汁和你们写字画画的墨汁不一样?” “听说过,就是这上等烟煤我没用过,更没有调过这种墨。” 田树满坦然道。 “你跟我来,” 谭木匠这售后真是一流的,不但带田树满看了自家的烟煤,还教了他调墨的方法, “我做这行多年,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秘密,倒是你才入这行,若是回去印不好别怪我刻的版画不好。” 谭木匠和孙木匠是同社好友,对这晚辈照应的很是尽心、 田树满把所需的材料都一一记下,随后背着雕版准备顺路买那谭木匠说的零散物品。 出了胡同口,喧闹的人群拥挤的人流,各家铺子门口小伙计的招呼声,一下子涌入了耳朵里,桂芝住了脚看向父亲, “爹,我们去哪里买那上等烟煤?” “谭木匠说出胡同右拐百十丈有一家大的杂货铺,专门卖这些书画用的杂货店。” 又是杂货店,卖油盐酱醋的是杂货店,卖手工编织的是杂货店,卖书画用品的还叫杂货店,区别只是李记、杨记、方记,看着那幌子上大大的方字,桂芝跟着父亲后面进了铺子。 这个铺子很宽敞,入目都是些斯文的读书人,田树满背着背篓进门就很吸引人的目光,他若无其事的直接走到柜台前, “小哥,可有棕刷?” “棕刷?是装裱用的还是印书用的?” “印书用的。” 田树满接过了小伙计递过来中间用棕丝缠的紧紧的两头略微炸开的棕刷,这两头都能用,倒是巧心思,接过棕刷在自己掌心里试了试,柔软却有韧性, “多少钱?” “五十文。” “给我拿两个。” 这刷子两头用固然好,可田树满还是宁愿一个刷子刷墨汁,一个刷子刷纸,不然用着用着拿反了就麻烦了。 那伙计麻溜的又取了一个过来,看着穿的挺普通的,还背着个背篓,谁想是个不差钱的。 农女桂芝 第88节 “上等烟煤有吗?我要一斤。” 那小伙计用纸袋子给他称了一斤上等烟煤,桂芝对这个时代的有烟煤挺感兴趣的,本以为会到一个卖煤炭的院子里挑呢,谁想这杂货铺就有卖的。 “客官还要什么?” 田树满刚想说不用了,却听桂芝问道, “你们这里有蜡吗?” “有的,小娘子要哪种的?” “我要那种没有染色的虫蜡块。” 虽然不知女儿要这没有芯子的蜡块有啥用,但田树满还是付了钱都收到背篓里,刚准备往外走,却感觉衣袖一紧,他低头看向女儿,露出疑问的眼神。 “爹,我看那雕版挺有意思的,要不我学着玩玩?” 桂芝指着那边货架上一幅雕刻刀具道。 本想说那雕版有啥意思的,那刀拿多了手上都起茧子,可田树满转念一想,女儿对针线上一点都不感兴趣,被她娘逼着拿针缝个补丁都不乐意,画画也跟着自己学了一年了,怎么说呢,他很不想承认这孩子天分好像不咋高,不如让她试试这雕版? “那给你买副刻刀,回头让你姑爷爷给你做几块木头练手。” 桂芝可不知道自己的儿童画法让父亲觉得自己天分不高了,当下只知道父亲是如此的开明, “爹,你真是世上最好最好的爹啦!” 田树满就乐的大手一挥, “就给你挑副最好的刻刀。” “爹,我才刚开始练手,就挑副小孩子能用的就行啦。” 女儿好会过日子的,果然田树满更高兴了, “那也要挑副好些的,好刀用起来才顺手!” 挑到了满意的刻刀的田桂芝出了杂货铺看看天色,担心道, “爹,别耽误你和李伯伯约好的时间”。 “这还早着呢,你不是要做根铜管吗?咱去看看。” 只是铜管的定做却没谈成,那铜匠没听懂桂芝说的什么球阀,这活人家不接,田桂芝有点郁闷,田树满看她又嘟了嘴不高兴,安慰道, “改天我找熟人问问吧,这铜器的利钱本就不高,他们不想接也正常。” 申时过半,田树满出现在了天香楼,掌柜的一听是东家的朋友,忙喊了小二过来带他上楼。 李云石带着长子已经早到了,靠窗台的案几上摆好了笔墨纸砚,靠墙的角落上摆了一盆开的正旺的菊花,父子俩兴致勃勃的正在作画闲聊… 却说李云石今早和妻子拌嘴也无非是因为儿子的教育问题,李夫人是世家出身,更重视孩子的学识礼仪培养,因显德帝对世家的打压,她的家族早已不如以前风光,就指望着聪慧的长子读书奋进将来封侯拜相能带舅家一把,可这相公显然和她想法不一致,今日国子监休沐,李云石早起看着天色甚好,就起了游玩之心, “今日带沅儿去郊外庄子上画两幅秋菊图倒也不错。” 李夫人端坐在桌子前对镜梳妆,听闻此话眼里起了冷意, “沅儿难得休息一天,在家读读书,出门会会友不好吗?你为何老想着让他画画。” 在她眼里绘画真的是一点用没有,相公每年糊那些油纸伞还不如自己一个铺子的租金,她多次劝他去衙门当差都无果,相公自己管不了,儿子自己总能管的了吧。 “我没有老想着让他画画,沅儿自幼擅画又爱画,有个爱好也排遣一下读书的枯燥。” 早就知道她的性子,李云石不想惹她不快,就解释了几句。 谁知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炸了马蜂窝了! “枯燥,你竟然说读书枯燥?” 李夫人搅着手中的帕子,对镜梳妆的身子噌的站起,居高临下看着懒散的靠在床边相公的眼神凌厉中透出一股嫌弃, “只有你这种不学无术之人才觉得读书枯燥,等到白首也不会悔悟读书迟的,今日我不许你带沅儿出门游玩。” 这人简直一点意思都没有,李云石气的一甩袖出了府,路上碰到两个老友,两人一齐拦住了他, “云石兄,你答应帮我们引荐的那位画纸儿高手是不是忘了?” “没忘没忘,等他来了我做东给你们介绍介绍。” 没想到今日恰巧田树满来送货,他说了自己做东后,就让小厮给那两位好友送信,国公府里李沅吃早饭时没见到父亲的身影,听说父母因自己起了口角,那边劝过母亲后又过来找父亲劝和,李云石看到儿子就高兴了,带他来天香楼父子俩合作一幅画,顺便等几位朋友… 第77章 结社 田树满来的略早了些 田树满来的略早了些, 进门就看到父子二人各自手执一支画笔齐刷刷回头看向自己, “田老弟你来的正好, ” 此时的李云石哪里还有中午的一脸郁气,眉眼舒展笑的开怀, “快来评评我们父子二人合作的这幅画作如何?” 这是一幅菊花雀鸟画,那占了半边纸面的菊花无疑是李云石的手笔,因长期作画于伞面,尤擅彩色颜料直接绘于纸面,画上的名菊‘帅旗’因其花瓣鲜亮的二色对比,很受文人墨客的钟爱。 “李大哥笔法老练, 这几株‘帅旗’花瓣飘逸如风, 紫红色和赭黄色过渡自然,栩栩如生…” 田树满搜肠刮肚也只得这几句评语。 “哈哈哈, 你这话倒实诚,” 李云石大笑道, 大家都是胸无点墨之人, 就这么夸挺好的, “再来说说沅儿这麻雀画的如何,他初拿画笔就是为此鸟,也是他平时最常画的习作。” 原来李沅幼时就被母亲教的一板一眼,天天规矩规矩的, 爱玩的天性让他很喜欢那在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尤喜爱在花园枝头叽叽喳喳的麻雀,几次三番爬树张网的想捕捉它, 只是麻雀气性大,捉到鸟笼里根本养不活。 李云石就在后花园里撒下小米引的麻雀来吃食,并教他于纸上作画, 就这样慢慢养成了习惯。 “这一对麻雀倒是灵动的很,” 田树满看那比翼双飞的一对麻雀心里暗笑,这孩子劝和的心思昭然若揭,看云石兄这高兴的模样,怕是领会了孩子的苦心了,他却当做不知晓,笑着另切了个话题, “说到这麻雀我倒想起女儿给我讲过的一个小故事。” 说话间,店小二已经上了茶水,三人来到桌边坐下喝茶,李云石听他说小故事,还只当是老调重弹,谁想这田兄弟却讲了一只特立独行的雀鸟不听好友的劝阻非要背着风站着,结果发现了一条悄悄接近的蛇救了朋友的故事。 “这只小雀鸟个性张扬,特立独行、眼光独到,仿佛说的是我呢!” 没想到听了一个如此独特的故事,李云石待田树满话音落下后马上自我代入了。 正说笑间,外面想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随着门开了,屋里立马热闹了起来。 “来来,大家认识一下,这就是你们要见的擅画纸儿的田树满兄弟,” 李云石先拍了拍田树满的肩膀对联袂而来的两位老友介绍道, “这两位老哥都是画纸儿高手,左边这位黄清扬老哥,擅画祝寿图,右边这位刘志远老弟,擅画童子图。” 这两人都是官宦子弟中和李云石臭味相投的,不爱读书爱绘画,偏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俗画,这俩人过年时也会画些门神赠送亲朋好友,偶然见过田树满画的门神,对他所画的门神惊叹不已,一直央着李云石给引见,直到今日才算见到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有些酒意上头,靠窗边的长条案子上摆好了笔墨纸砚和各色颜料,四位今日结识的朋友在挥毫泼墨,画的都是自己最擅长的,互相品评… 田树满这些年的画纸一年比一年出彩,女儿田桂芝功不可没,她的夸奖和暗搓搓的小建议潜移默化的让田树满的眼界和色彩运用更鲜活,那画纸儿也越来越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所以今晚对这还显老旧的画法田树满提的几条意见都非常的有新意,这两位新朋友都有了得遇知音茅塞顿开之感。 “我们四人既然爱好相同,不若今天结社如何?” 年长的黄清扬乘着酒兴,不舍这交流的时光就此结束,想出了这个好主意,前面说过时下结社流行,不限人数,只要是同好即可,黄清扬的建议一出,正正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有我一个。” “我同意。” “…” 田树满有些犹豫,自己可是庄户人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哇! 仿佛看出他的踌躇,李云石端起面前的两杯酒,一杯往他手里一塞,转身朝着众人朗声道, “今日咱们以画会友,就结一个书画社如何?” “那书画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不好不好。” 年龄小些的刘志远听的摇头,京城里近些年结社越来越多,那书画社名字太普通了。 田树满就想到了女儿挂在嘴上的年画年画的,他一直觉的那名字非常的适合自己的画纸儿,当即建议道, “我们几人都对门神有所涉猎,又都是为过年驱邪祈福所做的画,不如叫年画社如何?” “年画社?” 李云石一琢磨,当即抚掌大笑, “妙!” “妙!妙!妙!” 黄清扬和刘志远跟着齐呼道,他们这一流派都是起源于门神,起初是驱凶辟邪,现在渐渐多了祈福迎祥的画作,年画名副其实… 田树满直到子夜时分才被信国公府的马车送回了杜宅,田桂芝竖着耳朵听到外面的动静悄悄的起了床,批了件外衣来到院子,就看见父亲被门房大爷扶着晃晃悠悠的往客房走。 “爹,你这是喝了多少?” 桂芝快步上前扶着父亲小声惊呼道,这不熟悉的人都敢喝成这样,心可真够大的。 “我可没醉,” 田树满脚步有些踉跄,但是眼睛却亮的很, “我今儿认识了两个新朋友,高兴着呢!” 把父亲扶进了客房,桂芝先去亮了灯的正房屋外面说了声, “舅奶奶,我爹回来了,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这一晚竟接这些醉熏熏的男人了,谁想第一次有应酬的大郎是最后一个,李氏担心的还未睡,轻轻打开外间门对桂芝嘱咐道, “那醒酒汤端给他喝点,你们明早也别急着回去了,等你爹醒了再说。” 田桂芝应了声去了灶房,那小灶上的醒酒汤还热乎乎的,她盛了一碗用托盘端着去了客房。 农女桂芝 第89节 田树满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今晚他是兴奋大过于醉意,以前外祖父在的时候,会和他探讨各种画纸儿,舅舅没进京之前会和他谈诗词歌赋,可自打舅舅进京后公事繁忙,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同好畅谈过了, “桂芝,我今天结识了两个新朋友,我们四人结了一个年画社,明日黄大哥邀我们去他书画铺子,以后我在京城也有了社友相聚之地了…” 轻轻帮父亲盖好被子,桂芝吹熄了床头的油灯,回到表姑房里,躺在床上许久才睡着,结识到了相同爱好的朋友果然不一样,自己还从没见过父亲这么高兴呢,那是一种和家人在一起完全不一样的高兴,她不由的想起自己前世那些陪伴自己成长的发小、同学、舍友以及那个穿越前一晚和自己又唱又跳的闺蜜,不知道看见自己再也睁不了眼陪她笑闹会哭成什么样子…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桂芝一睁眼就看见一个放大的美女脸,伸手推的远点,嫌弃道, “真是个小妖精!大清早的就要来吸我精气!” “咯咯咯…” 杜薇薇乐的想说什么都给忘了,干脆一个飞扑趴到桂芝身上, “让小妖精再吸点热乎乎的精气!” 桂芝挠头,忘了这表姑属性偏疯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推推那赖着的小美女, “快起来,我得去客栈一趟,我爹和人约好了今天一起回家的。” “我二哥早起去过了,还带了封书信给大表嫂,你就放心再多住一天吧。” 杜薇薇滚到了床边坐好,看着她微红的眼睛问道, “桂芝,我昨晚好像听到你哭了,做噩梦了吗?” 桂芝严肃脸思考了一下下,继而委屈脸, “我梦到一个好美好美的大哥哥,我跟在后面追他,谁想我越追他跑的越快,最后直接飞上天,我也想跟着飞上天,谁想那神仙哥哥挥一挥衣袖我就跌了个狗吃屎,疼的我啊那泪水哗哗的从嘴巴里淌出来…” 这梦做的…杜薇薇直接翻她一个白眼, “色令智昏!” “哈哈哈” 桂芝乐的捶被子… 田树满也没睡到多玩,长久以来养成的作息习惯还是在天刚亮就起了床,正好看到从外面进来的杜连业,手里拎着一提篮蔬菜和羊肉, “大表哥你咋不多睡会?我刚才去客栈找人给大表嫂带信了,还碰到了你姑夫在吃早饭,他说明日回去拐个弯过来喊你。” 田树满一听就不着急了,回头去井边洗漱。 很快,洗漱的洗漱,收拾碗筷的收拾碗筷,那大大的方桌上就热气腾腾了,一家人围坐着喝着小米粥,吃着现做的饼子,桌子中间有腌的酸豆角,还有现炒的醋溜菘菜,杜家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杜明辉问了大郎昨日和谁喝酒,听说是认识了新的同好朋友并结了年画社,笑着点头, “能有同好互相交流,大郎的画功会更上一层楼的。” 若是这几个人能性情投的来,大郎以后就会有新朋友相助,自家这祖传的手艺说不得要在大郎手里发扬光大了。 舅爷爷真的好会鼓励孩子啊!田桂芝心里赞叹。 吃过早饭,田树满去新朋友的书画铺子认门了,桂芝在家看着家里的女眷们手里的针线活都变成了竹针在捯饬着,只是织的东西各不相同,有织毛衣的,有织毛线裤的,杜薇薇则想织一顶帽子,拿着棒针在那起头,桂芝教她这帽子织法可不同于毛线衣服,她亲手示范给她看, “你看这是正针,这是反针,若是你织两针正针再织两针反针会如何呢?” “会如何呢?” 杜薇薇那好奇的性子当下马上上手了,接过桂芝手里的毛线开始织,只有五六行就显示出效果来了, “能变大?” “这叫伸缩性,戴在头上有弹性,既不怕被风刮走又厚实。” 桂芝解释道,她一直觉得正反针的这种特性很有意思。 这话立即把两位表婶给吸引了过来,几个女人都挨着上手试了这新织法,都是啧啧称奇。 这才到哪儿啊!以后你们会见到更新奇的织法的,桂芝好笑的看着她们叽叽喳喳,即便年龄最大的大表婶也不过双十年华,对新事物的接受力都很强,相信她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织出新花样了。 “老太太,李记杂货铺的小伙计来找桂芝小娘子,说是他们东家请了位铜匠师傅在铺子里等她。” 门房从外门快步进了内院对着看孙子的老太太回禀道。 田桂芝在屋里听到了,忙跑到院子里道, “舅奶奶,我要做一个物件,昨日去铜器铺子人家不给做,估计是李伯伯帮我找了个师傅,我去看一眼。” 第78章 高利贷 年过半百 年过半百的徐师傅感觉今天心脏有点受不住, 只是因为面子抹不过去走这一趟,谁想却见识到了如此奇异之物, 奈何啊! “这球阀开关是个巧心思,我却做不出来如此完美的铜球。” 不舍的把手里那纸糊的球阀放下,徐师傅遗憾的摇头。 田桂芝昨日已经反省过了,她回家后用纸尝试着糊了一个球阀,已经发现了这球难以做的圆,只是抱有侥幸的心理,想着李伯伯介绍的铜匠必是上等工匠师傅,若是他说做不到, 这路子就不要去试了, 于是她从提篮里又拿出一个纸糊的样品, “这是柱塞阀, 是听闻蜀郡的盐井取盐用竹制的汲卤筒灵感而来,徐爷爷看这种可能做出来?” 徐师傅这次没有拒绝, 把桌子上纸糊的弯管和这柱塞阀样品都划拉到自己近前, “小娘子, 这活我接了,铜管我很快就能给你,但柱塞阀我不能给你确定的时间,甚至不能保证我能不能做出来, 只能说勉力一试。” “那这定金要付多少?” 田桂芝闻言忙掏出了钱袋。 那铁师傅看那打开的钱袋一眼,这得有五六百文了吧,不由的责怪道, “外面扒手多的很,你个小娘子出门如何敢带这么多钱?” “我这…” 我这不是显示诚意吗?别以为我找了关系就不想花钱了,你不给我好好做活咋办?田桂芝心里嘀咕道。 “这铜管和柱塞阀做好了我再算钱, 若是能成我也算长了见识,不会多要你钱的。” 若真是能成,这阀门他是不会要钱的,这可是个好东西啊,不过眼下却不适合多说,万一做不成那可就没面子了。 “那就有劳徐爷爷了。” 桂芝客气道,左右这阀门只是她的一时兴起,自己最爱的一直都是买卖,她享受那种赚钱的快乐。 至于这突然兴起的雕版,一大早来接他们的孙木匠看桂芝朝他显摆刻刀,又听她想学雕版,不是很赞成道, “鲜少有小娘子学雕版的,那刀会磨的手起茧子就不美了。” “姑爷爷,就像我表姑爱绣花,我手笨,做不了那么精细的针线活,学刻雕版也是学门手艺,以后我爹有些简单的年画我就帮着刻了。” 这一世桂芝没有了读书的压力,在这最佳的学习年龄却不想虚度时光,绘画和雕版她都想试试,这个世上最可靠的是什么呢?是自己的本事,桂芝从来都坚信这一点。 这理由不错,孙木匠从质疑变成了支持, “好,那我回家就给你开几块练习的木板,我还真知道雕版练手用什么木料好,从多大尺寸入手。” 若是能有个师傅指点一二就好了,孙木匠想回头找找谭木匠,此时却没多说,谭木匠只收自家子侄做徒弟,桂芝又是女娃,若是不同意反倒让孩子失望。 桂芝不知姑爷爷的心思,坐在驴车上听着外面父亲和姑爷爷的闲聊,她脑海里却在转着回家如何调这印刷的墨汁… 包裹的再严实,开了的北风也让到家的田树满手脚都冰冷,下驴车时一个踉跄,桂芝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爹你慢点,可是脚麻了?” 程丽丽在屋里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帮着牵驴车,往常都是第一个迎出来的母亲却没见,桂芝有些奇怪, “我娘呢?” “你奶奶家来了一群要账的,你娘和树根都去看热闹了。” 程丽丽麻利的把车厢从毛驴的背上解下来,把毛驴牵到了棚子里喂上草料。 “要账?” 桂芝奇道, “不都是我爷爷去找人家要账吗?哪有…” 不对,她猛的反应过来, “谁在外面借钱了?” 桂芝怎么就那么聪明呢?程丽丽看着她瞪圆的眼睛有些羡慕,她刚才听六郎说可没这反应,还在想人家要钱你来喊我姐干嘛。 “是你那三叔呗!跟人家借了行钱。” 程丽丽翻了个白眼,真是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却是个蠢的,那种钱都敢借,现在好了, “人家听说没钱要来把你三婶和小草都带走,你三婶跑到你爷爷家闹腾呢!” 行钱就是高利贷啊!桂芝心里一惊,三叔如何会去借这钱?是被骗还是… “我去看看。” 田树满连屋都没进,就快步往外走,那些放行钱的行人可都是混子,什么狠事都做的出来。 “哎呀,爹你慢点。” 桂芝还想小姨说的详细点,没想到父亲先跑了,忙追上去, “我说刚才进村就听到有人哭嚎,原来是奶奶啊!” 她还有点幸灾乐祸,切,不是最喜欢三郎吗?这么大个窟窿看你怎么填! 田树满脸色难看的很,家里出一个借利滚利的利钱毁了一个大家的事每年都有听说,此时人家直接找到了父亲,这利钱肯定滚了很多倍了,不然三郎如何会回家求助。 此时田兆升院子里七八个一脸凶相的大汉和二郎为首的田家村兄弟们对峙着,为首的一个瘦小的汉子手里扬着一张欠条,正在趾高气扬的对着院子里的人嚷着, “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既然不同意把那冯氏和丫头抵账,就拿四十贯现钱出来,过了今日可不止这个价了!” 那边冯氏和小草跪在田兆升面前苦苦哀求,周氏在旁边哭嚷, “你个丧门星,自打进门不知道好好持家,只想着享受享受,三郎给你买了丫环还不够,还敢让他出去借行钱,真真是个丧良心的…” 冯氏也没了以往的娇气样,哭的脸都花了, “娘,我没有让他借那行钱,那刷纸到年底才能见到钱,我就想让他回家借点钱做点买卖,谁想他胆子大跑去找了行钱…” 周氏真是恨死这冯氏了,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搅家精,不想着攒钱挣钱,光想着抠老子的,颤巍巍的指着她恨声道, “那钱既是你花用了,就该你去抵账…” “你给我闭嘴!” 农女桂芝 第90节 这个不长脑子的,田兆升气的骂道,指着后面的程氏王氏两个儿媳妇道, “你们两个把你娘带回屋里去,别在这添乱。” 就在这乱糟糟中,田树满进了院子,立即有人看见了喊, “大郎来了!” 登时院子里的人都望了过来,二郎他们都是松了一口气,看着大哥的眼神很是热切,不觉间大郎已经在兄弟间越来越有威信了。 那边要钱的却不屑,不过是个瘸子,能打的过谁?那边七八个汉子示威的往前一站,田树满没理他们,只顺着自家兄弟边上来到了几位长辈前面。 “爹。” “大郎!” 田兆升看着长子露出一丝苦笑。 “二叔,三叔…” 本家的几位长辈都朝他点头,看他风尘仆仆,怕是刚到家就过来了,也算赶的巧了。 那边三郎跪在父亲脚边绝望道, “爹,我真的就借了二十贯,实在是不知道他如何算出四十贯的。” 田树满这才看向那拿着欠条趾高气扬的汉子, “你把那欠条给我看一眼。” 原来是个识字的?那瘦小的汉子把那欠条不在意的在他面前晃晃, “随你看,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明白着呢。” 田树满看清了那上面写的借钱二十贯,期限六个月,日息三厘,按这利钱六个月本加利也不过三十贯,可这人却明晃晃要账四十贯,心里明了真是碰上做利滚利的混子了。 田桂芝站在父亲身边看的很清楚,二十贯六个月收四十贯,这是复利计息,年利率百分之二百,有点难办啊,毕竟你没写清楚是单利计息还是复利计息,她以前可是听说过古代不少这样被坑的倾家荡产的,爷爷这次怕要破财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欠条他肯定是今天要拿回来的。 田树满回头来到父亲身边,低声嘀咕了几句,旁边田里正和二叔三堂叔都凑了过来,有些微的意外, “此话当真?” 田树满点头, “去年我专门研读过。” 几个老人对视了一眼,田兆升长叹一口气道, “你尽力而为,今天那欠条必须拿回来。” 他这么大一家子人,万不能让那孽子给毁了,至于欠条拿回来以后,这儿子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明明以前不说多优秀也还听话的孩子,咋分家不到一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想着好好干活赚钱偏走这歪门邪道。 田树满征得父亲同意后又站到了自家这一边的阵前,朗声道, “大周律规定:凡私放钱债…每月取利不得过三分。” 那瘦小汉子听的面色阴沉了下来,望向他的三角眼透出一股阴狠,你个后娘养的瘸子莫不是脑子坏了?不在旁边幸灾乐祸还敢出头? 田树满无视了他的威胁,继续说下去, “…不过一本一利… 重者坐赃论罪…” “我这就是三厘利钱,一分都不曾多要,今日不拿四十贯出来这小娘子和丫环我们就带走了。” 根本就没把大郎放到眼里,他指着跪在院子里的冯氏和小丫头冷笑道,后面的七八个汉子马上往前迈步做出威胁状。 这边田家兄弟们也齐齐动了,回护着自己这边的人。 他们这次心也定了,大郎可是真正打过官司的人,不会错的。 “欠债还钱,白纸黑字的账我们认,二十贯六个月连本带利三十贯,” 田树满冷着脸沉声道。 “你若是不同意,京城并不远,我们现在就去京兆府或者大理寺让宋大人和周大人帮我们算算?” 那瘦小的汉子小眼一眯觉得不太对劲,在这大郎进来前他已经感觉到那四十贯钱即将到手了,缘何他一来事情就不对了呢?而且这田氏兄弟可真不少,一个个怒目而视那气势比自己带来的打手也不差,在听大郎说京兆府和大理寺时还个个更兴奋了,不是说这田家只是个普通富户,无权无势吗? 田里正是个老狐狸,已经看出这领头汉子的疑惑,忙上前劝和道, “我家三郎既借了小兄弟的钱,到了日子该还就得还,我这里正当了有二十多年了,算个小账还是可以的,不若让我帮着把账再算一遍,今天清了账大家都松快…” 那瘦小的汉子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这田家大郎一身麻布棉袍,黑色布鞋一点看不出什么,直到他眼睛扫过了田桂芝的头顶,那朵珠花乍看不起眼,可阳光下夺目的那枚珍珠… 早起被杜薇薇当娃娃打扮的桂芝不知道自己显贵了一把。 他眼睛一转,接了里正的劝和, “不瞒田里正,老弟我大字不识一个,下人今早拿给我这张欠条说是到期了,给我报了个数我就来了,那我就信里正一回,咱当面把这账再算一遍…” 白白少了十贯铜钱,那瘦小的汉子回去以后气不顺的连砸了几个茶盏,直到外面跑进来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子, “大哥,打听清楚了,那大郎的舅舅先前在京兆府当书吏,现为大理寺司直,还有就是那大郎也不是白身,听说被封为登仕郎,食邑百户…” 果然,自己的直觉是对的,瘦小的汉子怒道, “你早先干什么去了?” “那大郎和三郎不是一个母亲,你当时不是说…” 不是一个娘,又是个瘸子有啥好查的! “啪” 一个茶盏摔在了这没眼力的面前,怒道, “滚!” *** 要账的人走了,这事还没完呢! 把欠条当着众人的面撕了,田兆升厉声问道, “三郎你借这么多钱干啥子?” 他一直以为三郎在家刷红纸呢,谁想出了这么大个篓子。 “我做买卖了。” 原来三郎去年卖红纸卖出了甜头,红纸要过年才见到钱,这一年日子咋过,冯氏就出了主意, “卖布的买卖最好,你回家借些本钱去赶集卖布,等年底和爹娘一起算账。” 三郎去打听过卖布的本钱,只普通的个小摊子都要二十贯,他如何敢回家要钱,又听那布庄的掌柜的跟他吹这布一匹能赚多少多少,他就心动了,听说他没本钱,那掌柜的还帮他介绍借利钱的, “只要三厘利息,你进一批货卖完了就够还本,以后再进货那利钱就够了,两批货出了手那钱连本带利就回来了,以后就是纯赚钱。” 可是大郎不知道隔行如何山,更何况是布料行,他一个只知道在家刷纸的农家小伙子哪知道这一季流行啥,只听掌柜的说哪个料子好卖就进哪个,反正在他看来都好看,至于冯氏,她也强不到哪里去,跟风可以,先见之明却没有的,这买卖你就能想象的到了吧。 冯氏不知道他这钱是借的利钱,每次三郎去赶集回来那钱就被她拿去或者花用或者偷偷攒了起来,明面上只剩了他说的本钱, “五贯,我还有些布料凑凑总共有十贯。” 精明的冯氏把他的钱算的死死的,不会让他手里有一文闲钱,她出嫁前母亲教过她, ‘不能让男人手里有钱,有了钱就会想别的女人,就会出去和狐朋狗友瞎混…’ 周氏在屋里哭声早歇了,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直到三郎说家里只有五贯钱和值五贯钱的布料后,抹了把脸从床上起来,对着铜镜把散乱的头发理了理,来到院子里把两个儿子喊到了近前, “二郎,四郎,把牛车赶出来,今日我这个母亲就替儿子休了这个搅家精…” 田桂芝冷眼看着院子里的闹腾,尽管她不喜冯氏,可看她被绑着拖上了牛车,心里还是有了几分悲凉… 程氏来到女儿身边,牵起她发凉的小手, “桂芝,我们回去吧!” 程氏牵着女儿的手回了家,程丽丽快手快脚的给桂芝盛了大碗菜饭放到炕桌上,又端了一碗骨头汤放她手边上,心疼道, “桂芝,快吃点热饭暖暖肚子,看你冻的脸都发白了。” 程氏抱着小石头坐在炕头上把事情说给妹妹听,程丽丽不敢相信,惊呼道, “做什么买卖能把二十贯钱卖的只剩十贯?” 程氏想了想脸上带了些不确定, “我听了一耳朵是卖布料,也不是不赚钱,是他赚一点就被他媳妇收走了,最后只落得这些钱了。” “也不尽然,我猜三叔卖布就是亏钱了,只不过被三婶一拿这钱就算不出账了,不过他们竟然想着卖布? ” 田桂芝冷冷一笑, “那这钱他亏的不冤。” 集市上卖布的是生意好,可你看不出那卖布的都是财大气粗的吗?在桂芝的认知里,时下布匹的买卖是掌握在那些大户手里的,百姓自己织的布拿到布庄上卖,或者在集市上以物易物可以,你要想从布庄里进货到集市上卖?你个外行的亏不死你!再加上布料就跟后世的服装一样,你把握不住流行的趋势,还想着赚钱? 程丽丽姐妹俩在那听闺女一通说着其中的诀窍,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那集市上卖布的摊子每次都是最大的,我还真是没往这方面想过。” “那些城里卖剩的布头,或是弄脏的料子说是便宜卖,可我们又没在京城买过料子,谁知道真便宜假便宜啊。” “不过三郎在哪个集上卖布啊?我们在驿站的集市上从没碰到过他。” “听说是再往西边的集市,那边偏僻,去年时兴的料子今年才赶上…” 隔天,田兆升就让六郎挨家挨户的说自家布料本钱出掉,有需要的去家里买,不愧是做买卖的好手,很快三郎的那些布料就被他甩了出去。 冯氏当日被送走时把她的嫁妆箱子都给带走了,连那丫环小草周氏都没留,带着几个亲儿子把人直接甩给亲家, “成亲不到一年花了我田家五十多贯钱,你家这种富贵身子我们庄户人家可养不起。” “那冯氏家没人来闹?” 田桂芝听六郎和毛毛给自己报告最新消息,有些不敢置信,看那冯氏不像是来骗钱的啊,虽然过日子的本事实在不敢恭维,可她被休回家还能嫁个什么人家,再说那家大哥不是挺能耐的吗?能饶了三叔? “三婶子不会是怀孕了吧?” 六郎和毛毛抱着梨子啃的手都僵住了,惊恐的看着桂芝… 第79章 副产品 本以为只是自己的随口之言…… 田桂芝本以为只是自己的随口之言却敲醒了两位老人, 周氏在屋里焦躁的转圈圈, “我就说那边一点反应也没有, 还真可能是有了身孕。” 农女桂芝 第91节 “等等看吧,真有了那边不会憋太久的,估摸着坐稳了胎就该上门了。” 田兆升本来也觉得奇怪,只是他往冯家老大没在家方向去想了,他心里真的是挺苦涩的,他当初为了三郎低了头,谁想着到了三郎身上还是如此。 “可我真不想要这个儿媳妇了,三郎这辈子会被她给毁了的。” 周氏不甘心, 那冯氏太凉薄自私了, 三郎和他夫妻一年,事事顺着她, 她呢?要是再接回来不是吸三郎一辈子的血! “那孙子呢?你也不要?” 田兆升有着时下最标准的儿孙传宗接代的思想,不然也不会被周氏拿捏住了。 “能生的下来再说, 我想把三郎送出去, 你给他找个地方干活, 不要去京城…” 反倒是周氏儿子多了的原因,对儿子都不稀罕,更何况是个还在娘胎里的孙子,再说生下来抱回来养自己又不是养不起… 三郎若是能立起来, 不要什么事都听媳妇的倒也有的救,田兆升年轻时走南闯北也结识了几个好友,很快就下了决定, 三天后,他收到了好友的回信后把三郎喊到跟前, “你既然想着做买卖也不是不行, 我一个朋友在管州开了个纸铺子,长年卖咱们家的红纸,你去那边当个小伙计锻炼个一年半载的,这次我送红纸捎你过去,过年我去要账接你回来过年,明年你若是想再去我也不拦着。” 往年他都是找商队带货过去,来年那边带白纸过来,很久没去过了,正好去找老友叙叙旧。 三郎这次真的伤了心,那四十贯钱他估摸着冯氏手里有,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想着往外拿,只想着让父亲来出这个钱,谁是对自己好的他还看的出来, “爹,我一定好好干。” 冯氏还真是在家养胎,她小日子过了没几天,三郎和她都没察觉到,当天被送回来她就感觉身体不舒服,只以为白天被吓的,谁知第二天又是吐又是恶心的,请了大夫一试脉说是有了身孕,登时就有了底气, “娘,我要让他们一家来轿子抬我回去!” “这事你做的是有些不对,等三郎消消气,你给他悄悄的捎个信,他们知道你肚子里有了他们田家的金孙子,那得上赶着把你接回去。” 冯氏的母亲就是个精明人,面子里子都要的足足的。 一天后,那信又带了回来,说是没找到人。 “那三郎不在家?去哪里了?” “不知道,大门锁着,我找人打听都说不知道。” “好狠心的三郎,他离了家能到哪里去…” 你家里什么牲畜都没养,只有些粮食和纸,都被周氏搬回到老宅了,看着那空荡荡的院子,周氏心里恨恨:全村谁家没养个鸡啊,就她家嫌鸡屎臭,都是一个皮眼出来的,你咋不嫌鸡蛋臭呢! … 在得知三叔被送走当小伙计后,在他们家里此事就是暂告一段落了,那边头三个月肯定不敢闹腾,等三个月坐稳胎,估计过年会有一场硬仗,不知道那三叔可狠的下心? *** 田树满先把那上等烟煤混合了浆糊放到了坛子里发酵着,谭木匠说要发酵一个月才好使,桂芝如何等的及,开始在家里捣鼓自己略知一二的油墨。 听女儿说能做一种马上用的墨汁,田树满正觉得急的慌,当然就支持了, “要怎么做,我来打下手!” 那钟爱的小火炉又搬了出来,因为给竹针上蜡,家里早有蜂蜡,这次桂芝又买了些虫蜡,她想用蜡做乳化剂,调个油墨试试。 一个小碗里是蜡,一个小碗里是大豆油,放到砂锅里加热着,田树满在旁边拿着个大碗和两双筷子严阵以待,只是这法子真不看好, “这水和油不相容的,你说的这个真有用?” 当温度升高后那油和融化的蜡融到了一起,他就闭了嘴。 “再快点。” 桂芝往大碗里徐徐加着温水,不客气的催着父亲加大速度。 于是田树满就眼看着那油和蜡融合后对水多了包容,直到一大碗成了,又换了一种蜡继续… 桂芝端着两个碗到院里阳光下仔细观察,那边程氏和程丽丽姐妹俩都凑了过来看稀奇,桂芝就给她们每人手背上抹了点 , “其实这样看那水和油还是分开的,就是太细小看着像是合在一起了。” 程氏看破了伪装。 “抹到手上好滑啊!” 程丽丽发现了新大陆。 桂芝一怔,看向小姨的手背,蜂蜡顽强的彰显着自己浅浅的颜色,擦,油包水,这是?自己不会做出来一个不得了的副产品了吧。 没看到女儿的震惊,田树满回屋把自己用来写字的墨汁端了出来,谁知桂芝却不用那个, “爹,这得用烟煤粉,这墨汁不合适。” 他说桂芝怎么要留一点那烟煤粉呢,他又回头把留的烟煤粉拿了出来。 又是一通搅拌,等到了傍晚,父女俩就用上了新鲜出炉的油墨,铺上白纸后,拿棕刷轻轻刷过,揭开来就是一张线条清晰的门神画。 因为天色已晚,且初冬季节不易干,把架子上摆满了一家人就洗漱一番准备歇着了。 只是今晚洗漱的时间有点长,田树满夫妻带着小石头已经搬到了炕上,晚上他会尽量多陪孩子玩一会儿,小石头已经会翻身了,骨碌骨碌的满炕翻的欢实的很,他看护着不让孩子掉下去,偶尔还会扶着小石头坐起来,三翻六坐八爬爬,小家伙已经满六个月了,坐的还不是很稳当,不时东倒西歪笑的咯咯咯… 两间灶房的内墙上有个窗户,此时不烧饭那窗户用竹竿朝上顶开来,窗台上一盏油灯,照亮了内外两间房。 外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天那蜂蜡油包水被桂芝留了一个碗底出来,洗漱过后她就开始教母亲和小姨做护肤。 把那油包水抹了自己一脸,桂芝的脸转着脑袋展示着自己的水润的脸蛋, “娘,小姨,你们看怎么样?” “一层油乎乎的。” 程氏凑到近前看了眼说道。 “看起来有一层光,我也试试。” 程丽丽也学着桂芝的样子抹了一脸,这些天的风干的很,手上脸上一天到晚都是糙糙的,所以下午抹到手背上的蜂蜡水油她感觉特别明显,润润的滑滑的, “好舒服。” 这蜂蜡、油都是好东西,听妹妹也说‘好舒服’,程氏自己也抹了一脸,桂芝从窗户上看见父亲羡慕的眼神,忙把小碗端进去, “爹,你也抹点。” “会不会粘到被子上啊。” 田树满还怪干净,没办法,自打自己搬了炕上以后,村里人隔三差五的就来人到炕上感受一下温暖,那被子叠在那里脏兮兮的那多没面子啊! “你等下睡前用帕子擦一擦呗。” 田树满于是也抹了一脸,桂芝还趁机挑了一点抹了小石头脸蛋上一点,这小家伙爱哭鼻子,这冷风吹的脸蛋有点皴了,许是感觉到舒服,小家伙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小手抱着送到脸前的姐姐的手就要啃,以为是给他送好吃的了。 “这可不能吃!” 田树满忙把儿子抱了起来,小石头眼看到嘴的好吃的没了,立即瘪瘪嘴“哇哇哇”。 “娘,你快来,弟弟又哭了!” 桂芝忙端着小碗溜到外间,对着母亲无奈道,这么小的孩子她不会哄啊! “天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睡吧。” 习惯了女儿一看到弟弟哭就喊娘的程氏抹了把脸,感觉没那么油了,就赶人了。 程丽丽起身把灶眼上的铫子热水灌到了一个瓷壶里,小心的坐到竹编的篮子里,把边上的棉花包塞紧拎到了堂屋放到窗户前的桌子上,桌子上有两个茶碗,那是她和桂芝的,有时候半夜口干,起夜时随手就能倒一杯温水喝。 桂芝先端着油灯回屋已经把被子放了下来,一人一床被子,上面还搭了一床用今年自家种的新棉花铺的大被子,看着就很暖和。 程丽丽钻进被窝躺下前拿帕子擦了把脸,看着干燥的帕子有些奇怪, “怎么一点油都没有?” “那么点油早被皮肤吸收了啦,你看你的手,还能看到油水吗?” 已经躺进被窝的桂芝说了句。 等第二天早上,田桂芝不用照镜子,就看小姨和母亲那张脸就知道自己皮肤也不错,于是洗漱过后,一家人又都抹了一遍,这次田树满都没让女儿劝,等她们都抹完了很自觉的也抹了一点,还把手使劲抹了抹,他入冬之后摸纸多,纸和土一样,特吃油,冬天这手就很容易毛糙,以前父亲教他们抹点猪油在手上,再对着炉火烘烤一会儿,若是这个得用那比猪油抹手可好多了。 早饭过后,田树满和女儿把那些晾干的画纸儿一一收起来,用手一摸不掉色,他就把自己画画纸儿的颜料拿出来,和京里那些画师用的矿石颜料不一样,他用的都是植物染料,价格便宜,缺点就是没有矿物染料颜色那么亮,外祖父传了他一个小窍门,就是调颜料时加点松香,那颜料会变亮。 颜料用到白纸上容易洇开,又添加了白膏帮助沉淀凝固,那白膏是白矾和石灰沉淀的膏体做出来的,让那染料乖乖的在纸上着色。 田桂芝坐在桌子前开始填色,田树根偶尔有空也来帮忙,经过了两三个月的波动,竹针这个新生商品的买卖渐渐趋于平稳,他也能得些空闲,只是这份悠闲被一封京里的来信打破了。 那稳定下来的竹针买卖有了新的变化,最先发现的还是那李记杂货铺的掌柜,因为前期田树满供应不及竹针,他们就采取了每日限量五十根,直到今日,那五十根偶尔还会有剩,他们就索性还是这个习惯延续下去了。 “小二哥,那竹针几文钱一根?” “七文。” 没错,李记杂货铺的竹针就是贵一文。 “拿来我看看。” 小伙计就把那一扎竹针拎到了柜台上, “想要几根自己挑。” 这也是他们每次不想拿多了的原因,这些买竹针的妇人真的太挑剔了,在小伙计眼里那针都一模一样,可她们就是能挑出来最配对的,你要拿多了真的烦死。 “这有多少根?” “五十根,你是第一个买卖,还没动呢。” 谁想那妇人把一扎竹针往掌柜的面前一放, “这个我都要了,便宜点。” 掌柜的以为今天碰到了个冤大头,谁想第二日、第三日… 天冷了,李云石日上三竿才到了铺子,掌柜的喊住了他, “东家,这几日我们的竹针一早摆上货架就被人买走了。” “是一个人买的吗?” 李云石微微拧眉,前面他只准每人最多买四根,现在不紧张了他就取消了这个要求,现在市面上各色竹针都多了,自家这价格又偏贵,如何会有人买这么多? “不是,每次都不一样,但是每次都是全买走,我让他们二十文、三十文都可以。” 掌柜的猜他们是一家的,可自己每天让的价都不一样,又不像? 李云石不由的沉思,先想到的就是远处的县城得知消息来京城进竹针了,但是又不对,他们买几幅样品回去有可能,远途运输却不划算,毕竟中原可不缺竹子,也不缺竹篾匠,那就只有可能, “北方来商队了?” 农女桂芝 第92节 女真一族盘踞在东北,和大周已经建立了商贸往来,他们的商队每年入冬时都会带着大批的羊肉和羊毛入关,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是的,只是这些买竹针的人都是京城人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不出端倪。” “他们可有打听这竹针的来处?” “打听过,我都说从南方运来的打发了。” “那就好,下次收货时小心着点,留意外面的眼睛。” 于是田树满收到了李云石的来信,说了京里自己的发现,最后让他小心。 “爹,该小心还是要小心,不过这竹针问题不大,竹制品我们中原从来不缺,他们该想的是买些竹子回去种才是。” 这是一个手工的时代,你家竹针多那肯定是雇人帮着干的,毕竟这段时间竹针赚钱了,聪明人都会想着趁机多赚点。 而田桂芝的猜测也很对,只是这批商人所在的地界实在是没法种竹子,他们一开始没想那么多,自己地界没有竹子可是有木头啊,可是真正到了秋天羊毛线下来了,他们才发现还是竹针好用,就有了这次大量的不惜高价购买,因为他们要赶着大雪封山之前返回。 有了李云石的提醒,田树满决定抓住这个赚钱的机会,田树根又抓紧开竹子,田树满停了手里的印画纸儿的活去帮忙,田桂芝却觉得这样不对, “爹,我两个舅舅都在家闲着,你让他们来帮着干两天,你还是多刷画纸儿是正经,离过年只有两个多月了,那些铺子里还要早点去铺货…” “咔咔咔” 田树满家破竹刀可拉竹丝的刀片每天晚上都要拆下来磨一磨,程远程磊在这帮着干了三天,院子里杀过青的竹子全变成了竹针,这个决定很正确,不说马上找人捎到京城的竹针,就是田树满赶集时多带了一倍的量,到了摊子上那担子刚放下,就被那些货郎和小商贩给围住了, “我要两扎。” “我要三扎。” “我要五扎。” … 这些小商贩们平时拿竹针都是三十五十的拿,谁想这次都跟疯了一样,田树满觉得不对劲,站起来朝着他们喊了一嗓子, “安静!” 大家都殷切的看着他, “咳咳,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也该知道我这边每次也没多少货,今天多带了些是因为前些日子竹针不好卖攒了一些,我先数数你们多少人,我这点货大家都分一分,后面再来的就没有了如何?” 大家互相打量了一眼,估计了人数,都同意了。 “好!” “可以!” 田桂芝数了数总共有十二个人,他带了三十扎细的竹针,五扎棒针,那就是每人不到三扎,可刚才有人喊要二扎的,桂芝略微有些尴尬的笑道, “各位叔叔伯伯,总共三十扎细针,五扎棒针,人均分是三扎不到,你们有要少的不多给,剩下的我们再慢慢卖。” “不用给别人,我要八扎,多出来的给我。” 那要两扎的悔呀,可他只带了这么多钱,这竹针一根不贵,可一扎就是百根,他一个货郎本钱能有多少。 “好,那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最多要三扎,粗针先要先得,有少要的我会喊,你们谁多要快举手。” 田树满坐在后面收钱,田树根和程丽丽负责发货,桂芝就在那里调节, “你要两扎,多出来一扎有人要吗?” “我要!” 旁边立马有人举手。 “好,你们两人一起到这边付钱。” … 很快,十二个拿货的就满意的走了,田树满收到了十四贯零五百文钱,这个数在集上也不算打眼,再加上郑少勇换防前和新来的路巡检使打过招呼,这批官兵对他们也都多有照顾,你看那边不远处警觉望向这边的几位官兵就看的出来。 那些拿货的离开后,附近赶集的人慢慢多了起来,田树满的摊子上面还挂着竹针样品,陆续有人来问,桂芝有些遗憾的道, “今天买竹针的人特别多,一早就卖完了,大嫂你下集还要吗?我下集多带点。” “下集太晚了,我一个朋友从山里来的,要赶着回去。” “那就去京城买吧,京里卖竹针的多。” “也只有如此了。” 那年轻妇人叹口气离开了,一连几个人都等不及下集的样子,桂芝就估计这是一家商队来收货了,应该还是远路的。 从田树满这里拿到货的小商贩们回去后这竹针就脱了手,银货两讫,都很满意。 那商队安排的人手从各路商贩那里收到了货,这些竹针很快就集中到了京城,对比了所有的买价和质量,李记杂货铺接到了一个大订单, “订细竹针两百扎,六百文一扎,粗竹针一百扎,七百文一扎,明年春三月底要货,预付定金二十贯。” 第80章 好商铺 大家都没想到 大家都没想到竹针能做成这么大一单买卖, 本来田桂芝做这竹针送到李记杂货铺代卖是想走个高端路子,毕竟只是两根木棍都能织成毛衣, 没想到大家用过好的那差的都看不上,李记杂货铺卖的竹针长短粗细都刚刚好,就连那些竹篾匠都来买上一根照着做,怎么打听都是李记杂货铺卖的货最好。 李记杂货铺把田树满的信息保护的很好,他做的荷灯先入为主了一些人的耳目,那竹签子竹针他们都说是南方来的货,遍寻了京郊所有的卖家,打听好了价钱, 最终还是找上了供货最稳定的李记杂货铺。 田树满当着全家人的面读了信, 这么大的单子可真是一个甜蜜的负担啊! “爹,距离要货日期满打满算一百五十天, 我们每天最少要做两百根,现在天越来越短, 有点难!” 田桂芝盘算道, 这竹针做的精细, 自家正常的速度是一天一百根,两个婶子一天削竹针,一天打磨上蜡,如此循环, 母亲偶尔有空做的那点根本就不能算,小姨这段时间主要精力放在剪纸上,自家的剪纸经常会出新花样, 就一直不温不火的卖着,等到了年底也是一个大头。 “开竹子没问题,打磨和上蜡我寻思着再找两邻居拿回家帮着做, 这种订单很少见,也不值当再多找人到家里做活。” 田树满道。 “过了上元节我就空闲了,到时候那削竹针的算我一个。” 程丽丽也很积极。 “我一天开两百根的竹丝没有问题。” 田树根拍着胸脯保证道。 田树满却不同意, “那开竹子是个力气活,你还是和以往一样,有空就扎灯骨,我让桂芝的二舅三舅得空来帮着开些竹子。” 被大哥关心了,田树根高兴的很,田桂芝看他没多想心里越发觉得树根叔心性不错,因为开竹子最累,父亲给算工钱是最高的,别自己好心被当成耽误他赚钱的就行。 和田树满的信一起到的还有田树根妹妹的来信,第二天一早他就进京接妹妹,回来后带了一份口信, “我回来时正巧和姑夫同路,他说谭木匠答应他帮着指点桂芝雕刻木版,十四日一早他在村口那边等你。” “这要拜师得准备什么礼?我先准备着。” 程氏一听高兴的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你没听说是指点吗?谭爷爷哪会收我为徒?” 看不得母亲那紧张样,桂芝不是很在意的道。 “你这孩子,” 程氏心情瞬间从高兴到生气, “只要肯指点你就是师傅,我都是怎么教你的…” 母亲的一番长篇大论让桂芝脑袋嗡嗡嗡,弱弱的辩解道, “我又没说不叫师傅…” “你诚意不够,吧啦吧啦” 头大的桂芝眼睛一转,看着坐在边上喝水偷笑的田翠翠, “小姑姑我可想你了,咱到里屋说说话去…” 田翠翠抓着自己的小包袱跟着桂芝进了她的房间,担心母女俩生嫌弃还劝她, “桂芝,大嫂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她就是啰嗦了点,” 桂芝是真没在意,就是觉得吵的慌,把田翠翠让到椅子上, “小姑姑,这个月你过的怎么样啊?现在谁身边伺候?” “太太出了月子我就回二公子院子里了,每天洒扫院子,公子离家后我就跟着王婆子学针线活,这个月我还学着织羊毛衫呢!” 说到这里她咯咯咯的笑了,谁想在家里时自己的羊毛衫是亲哥哥织的,今年出去要跟别人学呢? “那还真不错!” 说着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桂芝发现田翠翠这半年变化好大啊,以前她可理解不了自己的暗搓搓,现在竟然能和自己对脑电波了,果然复杂的环境最锻炼人了。 田翠翠没忘了自己的任务,说着话打开包袱,掏出一封信和一本书, “这是二公子的信,这本书二公子说你会需要的,让你有空多读读,不懂的可以写信问他。” 《九章算术》田桂芝看了书名就随手往桌子上一扔,不是吹,这书自己会的比他都多,不过这书摆着当个借口用用不错。 她打开了信,看了几行就惊的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寻铺子,我帮你看中了一间准备出手的铺子,你若有意本月十五日来京我带你去一观,那铺子位置绝佳,过时不候。” 真的假的?田桂芝有些不敢相信, “二公子有和你说什么铺子吗?” 这她哪知道啊!田翠翠摇头, “二公子只说让你别忘了回信,别的啥也没说。” “我十五上午没空,我姑爷爷给我找了个教我刻雕版的师傅,不知道几时能得空,我就暂定个申时吧,申时你到李记杂货铺,若是看不到我就去问掌柜的,我会留信的。” 这隔的远了约时间真是麻烦,桂芝也不敢把时间说死了。 丑丫头竟然没有把自己排第一位,张骐看了信后有些不高兴, “她一个小娘子学什么雕版?那绣花不好玩吗?” 田翠翠一凝神,桂芝当时怎么说的来, 农女桂芝 第93节 “桂芝说那针又细又软摸起来没感觉,还是刻刀硬硬的拿到手里感觉爽。” 这是一个正经小娘子说的话吗?刚和同窗偷偷看了那种话本的少年感觉脸上有点烧,站起来绕着椅子转圈圈散散热。 看出二公子不高兴,田翠翠忙替桂芝说好话, “桂芝说等她学会了雕刻先送二公子一份礼物。” “送我礼物?” 张骐住了步子看着她,田翠翠忙点头,桂芝原话是‘等我学会了雕刻,你们每人我都送一件我亲手雕的物件。’二公子也是她的朋友,应该有一份的吧。 张骐这才收拾收拾心情重新坐回桌子前,把那信又读了一遍,丑丫头这字长进很大,学雕刻会让手腕更有力量,对练字是有助益的… 十四日中午田树满就到了京,打听好了时下时兴的拜师礼,下午去各个铺子里买齐全, “不管谭师傅收不收徒,他既然肯指点你咱礼道就应该尽全。” 谭师傅果然没有让田桂芝行拜师之礼, “若是别的孩子我是断不会答应指点的,一个是孙老弟是我多年老友,他开了口我不好拒绝,再者桂芝真是我难得一见的聪慧孩子,你既对雕版感兴趣,我就指点你一些基本功吧。” 谭木匠的时间也很宝贵,他一点都没浪费时间,把孙木匠给桂芝做的练习木板放到自己惯常用的工作桌上,执笔在那梨木板上写了两个大字‘日月’ “你初学从字开始入手,我今日教你这些刀的用法…” 谭木匠看着桂芝拿刀的架势就点头,这孩子确实聪慧,若是个男娃…罢了,若是男娃肯定会走科举路子,如何还会对雕版感兴趣… 田树满想着临近中午就告辞离开,可他带了那么厚实的拜师礼,谭木匠自然留他们吃饭,田桂芝又甜甜的喊了师母,抱着拳很豪气的喊道, “大师兄,二师兄,我是你们的小师妹,以后请多多关照。” 谭木匠没有出声阻拦,忽然觉得收个女弟子好像也没啥不好的,自己这身本事在这里,能学去多少看她自己喽! 时间还真如桂芝预计的一样,饭吃完了就快到申时了,她没回舅爷爷家直接出现在了李记杂货铺,拍拍掌柜爷爷的马屁,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喊她, “田桂芝!” “掌柜爷爷,我朋友来喊我了,我出去玩一会儿。” 掌柜的不放心出来看了一眼,这小子啊!就放心的回转了。 张骐朝掌柜的拱拱手,低头看着蹦跳出来的丑丫头,这什么打扮?嫌弃道, “你这又戴的什么帽子?头发呢?又剃了?” “头发在这呢! 桂芝把帽子底下的麻花辫拽出来给他看看,笑眯眯的道, “天冷了我头发少,怕冷。” 可怜的丫头,那黄毛咋不长呢?要不要改天找个老御医问问有没有什么好方子治治,张骐皱了眉头。 桂芝可不知道他操着老父亲的心,她已经和父母亲商量过了,家里有多少钱能拿出来买铺子都有了底,她要是看中了就带父亲来看,再让舅爷爷找人打听,没问题就买了给自己做嫁妆,嘿嘿… “铺子在哪啊?快带路!” 走了两步后面人没跟上来,桂芝回头催了。 要说京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以中心皇城城门为沿线,各有一条主街,最繁华的地段却是汴河沿岸。 和皇城南门大街交汇的地段是最黄金位置,看着张骐指着那高高的二层楼的铺子, “你家这铺子位置真好啊!多少钱?” “一千贯。” 张骐听母亲说过,一千贯准备卖掉。 桂芝的嘴巴张成了圆形,自己在这位二公子眼里这么有钱吗? ‘真是贵人家的孩子啊!’ 自家满打满算三百贯,差的太多了,她很遗憾的道, “我家钱不够。” “还差多少?我手头还有些散碎银子给你添上。” 张骐很是热心的道。 咱俩有熟到买房添钱的份上吗?桂芝狐疑的打量了这位不识人间疾苦的公子哥一眼, “你这铺子真没什么猫腻?没有凶杀?没有闹鬼?没有被皇子公主啥的看上要强买?” 不会是看自家势弱想甩锅吧。 张骐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丑丫头哪哪都好,就是不爱把人往好了想,自己都掏心掏钱袋子了,她还怀疑自己,当下冷哼道, “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识好歹!” “那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这铺子日进斗金,如何舍的往外出手?” “哪里有日进斗金?亏钱还差不多!” 他脸露苦笑, “我母亲不擅经营铺子,当时正赶上京城建外城,她一时兴起买了两间铺子,本来两间都是对外收着租金,可随着我父亲入京当官,家里布料越来越多,她又嫌不好存放,就索性雇了个掌柜的卖布料,谁想一年不如一年,她刚出了月子一盘账,前两个月竟然还亏钱,就想把这铺子出手了。” “不赚钱,不可能啊!” 桂芝不信道,张太太卖布那和三叔卖布可不一样, “你母亲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惯会梳妆打扮,如何布料铺子会亏钱。” 桂芝好会夸人啊!张骐听她夸自己母亲长的美,与有荣焉,当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我娘给我看过账本,我算过真是亏钱,我家用不了的布料还拿过来呢,那掌柜的说什么过了季卖不上钱都是亏本甩货,不然压了库房亏的更厉害,我也不太懂。” 张骐挠头,他对做买卖一窍不通,只是看那账本上的数字都是对上的。 这赚不赚钱一句两句解释不通 ,看看两人站的街角,桂芝搜寻了周边的铺子一眼,指着对面的茶馆, “走,我请你喝茶,咱去里面坐着说。” 时下茶馆酒楼都是呼朋引伴的好去处,这茶馆位置好,里面坐的人不少,桂芝进门后挑了个正好能看见那张记铺子的位置,两人落座,后面的两个护卫也在他们后面一桌坐了下来。 桂芝把帽子拿下来放到旁边空着的座位上,理了理被帽子压扁的几个小辫子,倒也俏皮可爱,张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秃… 不知道这人竟担心自己几棵头发了,桂芝先指着大街上的人, “我来教你看这客流量,还有购买率…” 又指着那出入张记铺子的客人说道, “你看那些拐进你家铺子的人可不少,而且空手出来的更少,那店小二高兴的样子就看出来你家铺子买卖很不错的。” “客官小心,你的茶来了” 一个小二把茶盏摆到两人面前,用小勺把茶末分到两人茶盏里,后面紧跟着小二提了壶滚烫的热水… 待小二离开后,张骐才道, “是不错,我去的时候见过,买布的人很多,但掌柜的说我家没有直接的供货作坊,所以那些布料进价比别家贵,又有过季的亏本卖,还有工钱等等,前两个月是夏季的布料压的多了往外卖所以亏本,以往还是能赚点的。” 桂芝若有所思,这怕是碰到了奴大欺主了吧,就是不知是奴自己作死还是有人授意? “你祖父祖母呢?也在京城吗?” “不在,他们都在乡下跟我大伯住一起,京里偶尔来住几天,这边他们住不惯。” “这掌柜的谁找的?” “我爹找的。” 不能问了,桂芝打住了这个话题, “你娘准备卖了这个铺子买什么?” “她想买地,她觉得买地最踏实,她说农户的心比那些商贾的心干净。” 这话说的,桂芝有感觉被扫射到,摸了把脸,还好够厚脸皮, “这铺子现时出手一千贯,出京能买两百亩良田,良田一年两季地租,一季算两百石租子,折算六百文一石就是十二贯,两季二十四贯,你这铺子一年租金二十四贯好租的,这样算下来两边差不多一样。” 桂芝真的好会算账,张骐佩服的点头 “是的,我娘也是这样算的。” “你这铺子买了十几年了,当时买价多少你知道吗?” “我听母亲提过,当时这边铺子院子都很便宜,她买了两处铺子和一个三进院子共花了五百贯。” 桂芝摸了摸心口,嫉妒的心在砰砰跳,自己咋没赶上这个好时候啊! “你这铺子算两百贯好了,这十几年涨了八百贯,那京城外面的地呢?” “也涨了些,但是朝廷一直鼓励开荒免赋税,所以最好的良田也不过是翻倍。” 张骐有些明白桂芝要说什么了, “你猜以后京里的房价还会涨是吗?” 这话桂芝可不敢说,耸耸肩反问道, “天下才初定十几年,你说呢?” 张骐沉默,看着外面自家的铺子脑筋转不停,脑子里起了纠结, “你真的不要?” “这铺子我是想买,可我有自知之明,” 桂芝看着那两层的铺子有些不舍,叹了口气道, “没钱是一方面,这铺子我买了也开不起来,我建议你还是往外租吧,要不就换掌柜的和账房,这个地段是个做买卖的宝地,你看周围有绣品铺子,有金铺子、银铺子,有茶馆,有酒楼,这是贵人们常来逛街的地方,不说两贯租金,三贯都会有人租的。” “我回去和母亲商量商量。” 这铺子给别人他还真是不舍得。 出了茶馆,张骐一直把桂芝送到杜宅门口,站在门口有些依依不舍, “这就是你舅爷爷家啊!以后我可以来这里找你吗?” 他感觉和丑丫头说话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这才多一会儿,天都黑了。 “我和谭师傅约好了每月十五去学半天雕刻,腊月我还和去年一样去集市上卖红纸,这些时间你可以来找我。” 农女桂芝 第94节 桂芝大大方方的说道。 张宅 餐桌上只有张太太和二儿子用餐,也没有那食不言的规矩,张太太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张骐就故意大声的说着自己的发现逗母亲,他的建议有理有据,引的母亲给了他眼神,本来她也没拿定主意,干脆道, “你说的有道理,那这铺子交给你了,是往外租还是换掌柜的都依你,我现在没这精力管铺子。” 那铺子要一月一盘账,很是耗费精力。 她得偿所愿生了个闺女,现在心思都在女儿身上,小女儿才出满月,长子在外游学,身边骐儿最得空,让他锻炼锻炼也不错,省的天天夜里精力旺盛的练什么棍扫一大片。 回了自己院子,女儿躺在摇篮里睡的正香,她就靠坐在床头发呆,外面响起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张太太忙起身来到了外间。 是她身边得力的婆子,脸上带了些喜色,疾步来到她身边附耳道, “太太,孩子没保住,是个男娃。” 张太太脸上的焦虑一扫而空,眉眼迅速变的柔软,她笑起来眉眼弯弯非常的甜美,只是岁月的累积和生活的操劳让那份甜美变的精明,张大人偏又好个甜美纯真,那外室笑起来和张太太年轻时有些像,只是如今却笑不出来了,明明已经满三个月了,如何还会滑胎?此时扑在张大人怀里哭的如梨花带雨,偏眼睛又如淬了毒, “一定是有人害我儿!老爷要为奴家做主啊!” 张谷城避开那双恨意满满的眼睛,只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的安抚道, “家里都是你自己挑的下人,如何有人能加害与你,是这孩子和我们缘浅罢了,你好好养身子,万不可落下病根。” 仿佛是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点可怕,她收了眼里的恨意,埋首在张大人怀里发着抖, “老爷,我害怕…” “莫怕,今晚我留在这里陪你…” 第81章 又到年底 张大人第二日下了朝 张大人第二日下了朝直接回了家, 张太太都没问他昨夜为啥没回家,他几次欲言又止, 张太太却仿佛没看出来,只管抱着女儿给她爹看,笑着道, “颖儿,看父亲陪你玩喽!” “太太,二公子回来了。” “摆饭吧,” 张太太淡淡的吩咐道,把女儿交给了旁边的婆子, 上前搀着相公的胳膊, 柔声问道, “今天老爷回来的早, 可要喝两杯?” 张大人摇头, “不喝了, 昨日喝多了头到现在都晕乎乎的, 今晚就想吃点清淡的早些歇息。” 张骐是个憋不住话的, 昨晚辗转到很晚才睡,今日又找几个家里开铺子的同窗打听了好多,此时趁着父亲在家就说了自己的决定, “父亲, 我听母亲烦恼布料铺子亏钱,她现在要照顾妹妹,家里还有那么多事情都要她拿主意, 既然不赚钱,我们又不懂经营,索性租出去收个租金都省心。” 张大人不动声色的往儿子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不是就前两个月亏钱吗?再怎么着也比往外租赚钱,那点租金有啥意思?” 说起这个租金张骐更郁闷了, “爹,那两贯的租金还是五年前的,咱家另外一个铺子因为当时签的五年租约,所以租金没涨,周围铺子也都是自己家人在用,这租金就不甚明了,我今日去周围打听过了,现在咱们那铺子五贯好租的。” 张太太慢条斯理的喝着鸡汤,没有看相公一眼,有些事不说她都是为了孩子面前好看,昨日那外室的流产就是张太太的决心,第一胎确实是她发现的晚了,而且那时她尚存一丝善念,赶巧是个女儿就留了下来,谁想那边是个蛇蝎心肠,自己容了她,她却敢对自己的骐儿下手,那就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她是断不会让外室生儿子来争家产的,男人的心就这样,有了一就会有二,现在这个能拢着老爷的心,那就先留着吧,哪天人不上心了,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都不需要自己出手。 “那家里多余的布料怎么办?若是这个掌柜的不如重新换个人来试试?” 张大人不舍的这铺子的利润,就如桂芝所言,这个铺子是真赚钱。 京城这些布料铺子和乡下不一样,时下官员的俸禄布料占了很大一部分,连妻子仆人都有份额,再加上人情往来,好多人家这布料都用不了,再加上年轻人都好个新鲜别致,如张太太这样开一家布料铺子,就当个仓库一样,家里既能用上最新的布料,人情往来所用也能省不少,有不喜欢的过季的花色也能便宜出掉。 那些江南来的布行大商人对这些贵人们开的铺子就有另外的供货方式。 每季新的布料上货,各家布行都会有样品送到铺子里,掌柜的拿着样品去请示太太,就如张太太当初大胆买京里两处铺子和三进院子就能看出来,她是一个精明的有眼光的女人,除了常年必备的不过时的基础布料,那些时兴的布料都是她决定的,有些好卖的布料每个月都要进两批甚至更多,掌柜的那账就只走一批,在这个时代做个假账真的是太简单了… “上哪找那么合意的掌柜的,要不是看着张掌柜是咱们张氏族人,我都想送他到大理寺问问话,这账我总觉得不对。” 张骐有些气哼哼的道。 “咳咳” 张太太一口鸡汤差点喷了出来,拿帕子掩着嘴,遮住了上翘的嘴角,斥责了句, “骐儿,你怎么还是如此鲁莽,这几个月先生都是怎么教你的。” 儿子的鲁莽击中了父亲的软肋,张大人妥协了, “罢了罢了,左右这铺子以后也是你们兄弟的,你既然拿定了主意,租就租吧。” 却说那布料铺子的账有问题还是张大人先发现的,那时他还是从五品侍读学士,每日无需上早朝,夫妻感情也好,就有了闲心帮着查看账本,房租地租都是一目了然,就是这改卖布料的铺子账有些麻烦,他察觉到了不对,因为掌柜的是自己的族人,他就没声张,想敲打敲打他。 张掌柜的直接跪在他面前, “二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想把家里人搬到京里就被猪油蒙了心,那钱被我买了一个院子。” 张掌柜给了他一张房契,一个二进的小院子,当时价值两百贯,是他看了两年铺子贪墨所得,当时账面上每月盈利有十贯,他自己就拿了十贯还多,这铺子就一开始两个月账是真实的,第三个月有了口碑后利润翻了一倍,掌柜的就另做了一本账交给了太太… 张古城拿着房契去看房子,满意的出门时就碰到了门口被丫环搀扶的刘茜,一身素色麻衣,温婉的笑容下难掩的疲累, “请问这个院子往外租吗?” *** 田桂芝可不知张家的这些龌龊事,她在舅爷爷家已经说了一遍望好铺而不可得的遗憾,回家更是当着母亲和小姨的面痛心疾首, “…你说人和人咋差别这么大呢?那张太太真的是太有眼光了,挑丈夫考上了状元,随便买个铺子十几年翻了五倍…” 本来程氏姐妹俩坐在炕上还听的津津有味,到了后面咋感觉不对味? “今晚吃什么好呢?中午吃的晚,煮点面疙瘩汤吧。” 程氏说着起身,准备做晚饭了,现在天短了,感觉一天的时间都是在洗菜做饭收拾碗筷了。 “我来帮大姐烧火。” 坐在炕头的程丽丽把针线笸箩往炕上的柜子上一放,也下了炕到外间帮着做饭。 桂芝看着躺在里侧吃手指的小石头,咋又轮到自己看孩子啦? 因为天冷的原因,田树满那两间新堂屋就当成了库房,他们剪纸印刷画纸儿都搬到了堂屋,这样白天外间烧一天的小火炉里间也没那么冷。 那边开竹子编灯骨都在那两间厢房里,一个火炉烧着石炭,到了冬月那石炭的价格比他们三伏天买的整整涨了一倍,桂芝家里烧了两个火炉却一点压力没有。 至于家里的热炕,村里好多老太太抱着和小石头差不多的孙子孙女来串门,就连二婶都经常抱着孩子过来, “等开了春我一定要盖一个和大嫂一样的灶房,这孩子冬天有个暖和屋可太重要了。” 不是她现在不想盖,因为这热炕村里人都吵起来了,这几年风调雨顺,村里粮食又增产了,家家手里都宽裕了,支个炕的钱都出的起,都围在田兆河家嚷嚷着先给自家支炕。 田里正无奈又出来断官司了, “先排年长的,再排做月子的,年轻的都到明年开春以后再说。” 田兆河和两个儿子分开三家做活,关键的炕道都是他去把关,等到三九严寒天来临,支上炕的一大家子白天都在暖和屋里猫冬,却比往年舒服多了,有的人家接了田树满家磨竹针打蜡的活,就一家人围在炕上干的起劲的很,那针摸来摸去不用打蜡都油亮的很。 田桂芝经过慢慢摸索,那画纸儿的填色越来越有心得了,她发现偶尔颜色变一变也挺好的,就是不知到时候好不好卖。 “大姐,你看我这张行吗?” 毛毛放下自己面前的毛笔把自己上好色的门神拿给大姐看一眼。 “可以,来把我这张一起带着。” 桂芝扫了一眼后把自己手下刚填好色的抽出来递给他,毛毛就一手一张晾到了竹竿架子上,屋里烧着火盆,上下通气的画纸儿很快就干了, 毛毛晾上新的又把干了的拿下来压到案头的石板下,都是从小摸着纸长大的,这纸收起来板板正正的。 忽听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鸡贼的冷风钻进来吹的案几上的纸哗哗响,六郎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快速回头把门关上, “桂芝,毛毛,我来啦!” “六叔,你不是在家帮着挑纸吗?” 毛毛奇怪的问道,六叔个头比他高多了,已经能够的着纸架子,三叔分家后他和爷爷搭档,每刷完一张纸他要跟在后面用小竹竿挑起来放到后面的竹竿架子上晾干,两人配合的话刷纸速度会快一些,在这最忙的时候他怎么捞着出来了。 “我胳膊有点酸了,爹让我休息一会,顺便给大哥二哥带个话。” “啥话?” 桂芝警觉抬头。 六郎找了个空椅子坐下,把来龙去脉说了说, “因为三哥的原因,他就在家天天嘀咕这孩子不能圈在家里养,想当初他也是赶过市集跑过几个县城的,今年腊月里他决定让我们兄弟都去集市赶集卖红纸!” 这爷爷还真是个有脑子的,桂芝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接着才是, “都去赶驿站那边的集?” 这有点张扬了吧,炫耀你儿子多吗?桂芝可知道这爷爷最自豪的就是这个了。 其实驿站那边的集市不是离自家最近的,在田家庄周围零散的有几个野集,只是桂芝自家人知自家事,父亲的腿脚不好,这些野集他们就从来都没去赶过,万一碰上个混混给踢了摊子,你跑不快会吃大亏的。 “不是,我爹说那边还是你们为主,他让我们去赶周围那些野集,让大哥二哥去听听他们的想法,要是都同意的话就要早做准备。” “那倒是不错,每年腊月去零卖一些说不得过年的衣服钱都出来了。” 这样的话桂芝觉得倒是可以。 “我回去和我爹说,我也要跟着他去赶集。” 毛毛把自己手里的门神填完色就坐不住了。 田树满抱着一摞新裁好的印刷的白纸进来,桂芝直接当着六叔的面就说道, “爹,我爷爷找你去商量卖红纸的事情,他想让我几个叔到了腊月都去周围的集上卖纸,你问他把我们家的画纸儿带着卖怎么样?咱自家人也比外面便宜点。” “好!” 田树满把才裁好的一摞纸压到了雕版的旁边,就招呼六郎, “六弟咱走吧。” 六郎一听能多赚钱那眼睛就贼亮,还不忘提醒他, 农女桂芝 第95节 “大哥你带上几张这印刷的画纸吧,爹是不是还没见过?” 那边二郎也被毛毛拉着和大哥在街上就碰到了,一前一后进了老宅,田兆升看了大郎带来的门神和连年有余点头同意了, “这画纸儿不错,你准备卖多少钱?” “这麒麟送子图和五子夺莲图我放在京城朋友那里代卖,他们对外卖二十文一张,我给他们十五文。” “这价格倒也合适,这月月底你每样给我送过来一百张,你二弟四弟五弟去卖纸时都带一些,以后再看哪种好卖多印些。”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二郎父子俩选了一个离岳父家近的集市,四郎五郎选了离姑夫家近的集市,都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这第一步。 很快,寒冬腊月就到了,田树满把那印刷好的画纸儿上色的没上色的大半装上了车,雕版留在了家里,桂芝嘱咐道, “娘,你每天得空印一些,若是卖的好,毛毛六郎都答应我来帮着填色,你有什么难事尽快捎信给我们。” 田树满的摊位总能让人眼前一亮,两张门神贴在了竹丝编成的竹帘上,‘刷’的展开挂到了摊子左右两边的竹竿上,中间拉的绳子上挂满了错落有致的红色剪纸,簇拥着其它四幅画纸儿,因为有竹帘的衬托,不怕风刮还招人眼球,看着就很热闹的那种。 “那父女俩又来啦!” 去年有幸见过两人的老摆摊人张望了一眼道。 那牛角铺子的东家早就知道自己的牛角丝用到哪里了,是他想不到的用法,却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听小伙计说那父女俩又来摆摊卖红纸,还特意过来打了声招呼, “田兄弟,有空到铺子里喝杯茶。” 集市这个地盘新换了老大,那些混混们看牛大壮离开后,有两个就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看着那挂着的剪纸不经意的打听, “你们是牛老大亲戚?” “那是我大伯。” 来了来了,桂芝心里明了面上憨笑道, “他做牛角的手艺可好啦!” 两人点着头有些悻悻然,到了街市茶水铺子里互通消息,那父女俩的往事也自然会有人告诉他们,街市的铺子都没啥变化,这些小混混们却换了一批,这条道是如此的吸引人,总有人盯着别人的钱袋想不劳而获… 杜连业先去了‘厢公事所’点卯后,和上司打了个招呼就到了集市上,老远就看到大表哥那张扬的摊子,有些忍俊不禁,闷笑着走过来, “桂芝,你这摊子都赶上人家一个铺子了!” “是吗?” 桂芝惊喜的抬头看了一圈,有些得意道,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小家伙,杜连业失笑,大步进到摊子里面, “大表哥,有没有我帮忙的地方?” “不用不用。” 田树满把两个竹筐里的东西该摆出来的都摆出来了,赶了那么多集,这货物收拾的越来越有心得了。 杜连业穿着公服在里面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一走田树满的摊子就迎来了客人,简单的竹架子支撑的摊位上摆着一刀红纸,旁边是几个大大的红色剪纸做成的本子,这次那剪纸样品又多了一本,这本以过年的‘福’字图案为主,各种大大小小的福字有花鸟鱼兽相伴,谁想这第一单买卖却盯上了那送子图和喜字剪纸样品。 桂芝给这位大叔介绍剪纸的价格,最后一个大赠品引起了客户的兴趣, “小娘子,你说买十对大双喜送一份拉花,那拉花能否给我看一眼呢?” 第82章 喜铺子 眼前之人 眼前之人姓孙名成, 是开喜铺子的,顾名思义做的是红喜事用的物品, 以出租喜轿为主,卖的红纸是京城吕家祖传的刷纸手艺,对京城西郊田家庄的红纸早有耳闻,田兆升他也认识,曾经到他的铺子里推过红纸,因和吕家已经有了合作,他就拒绝了田兆升。 谁知去年开始就陆续有人到他铺子里打听自己从未听过的剪纸名称,有的人家还专门要求喜房里张贴一对, 他不得已只得派人去寻摸, 价钱自然不便宜,他慢慢打听到了这些剪纸出自何人之手, 直到今日他才有缘得见,这些剪纸自己大都见过, 看来这位摊主近来心思没在这剪纸上, 正感觉失望呢, 听到这拉花就有了兴趣。 听客人要看拉花,桂芝微微一愣,她顺口说习惯了,早把那拉花给忘了, 不过样品她还真有,纸剪的花样又不占地方,赶年集这么大的集她自然就带着了。 桂芝打开最后一张图样本子, 最后一页有一个夹页,她小心的把里面的剪纸抽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喜字上面有个葫芦状的花, 她两只手把那葫芦中间一拽,那葫芦在她两手拉扯下一层层展开,喜字颤巍巍的吊在了中间, “这是一个喜字拉花,可以挂在角落的地方,也可以多一些连起来挂在屋梁上。” 其实她现在已经不想做这买卖了,这拉花还是去年剪的,原因很简单,这东西就是一锤子买卖,那剪纸有了新花样都很快被人学了去,这拉花还不是都一样,自己又没有大批量生产的本事,凭啥出了点子给别人赚钱的机会,这拉花做出来还是第一次给外人看呢。 谁想她今日碰到了个内行,孙成一看就是眼前一亮, “你这拉花多少钱?” “这拉花不卖!” 桂芝直接拒接说价钱,把这拉花一收,准备放回夹层里。 孙成没有介意她的举动,直起了身子对着里面的田树满道, “你们可是西边田家庄的?” “是的。” 田树满也站了起来, “敢问大哥是?” “田兆升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我姓孙名成,和你父亲结识于十几年前,如今就厚脸唤你一声贤侄了。” 这贤侄叫的,田树满和田桂芝一阵尴尬,他们为了让顾客心里舒服,这不认识的都往年轻里喊,这还喊差辈了! 虽然从未从父亲嘴里听过这位的名字,可田树满还是做出了恭敬的态度, “孙叔,快请里面坐。” 孙成当即到了摊子里面,接过田树满递过来的小马扎就坐了下来,并且开门见山, “你家既是刷红纸来卖,那红纸的本钱肯定最低,我想和你商量一个长久买卖。” “孙叔请讲。” 田桂芝也转过来身子倾听着,不知这长久买卖是… “我观你的剪纸颇为别出心裁,只是如此一张一张的卖太大材小用了,也很容易被人学了去,你自己却赚不到钱。” 孙成是有备而来,一番说词自然就说到了田树满的心坎里,当下点头苦笑道, “这个确实没办法,晚辈也只有一双手!” 桂芝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位孙爷爷的后脑勺,一上来就这么大诚意的吗? “我给贤侄出个主意,” 这位年轻的孙爷爷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看田树满面露期待,也没卖关子,直言道, “你可以做个出样的师傅,专门想这剪纸的新花样,有了样子后找几个手巧的妇人来剪,按不同尺寸分类,十张起,你给我报个最低价,若是合适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这法子妙啊!田桂芝感叹! 她这一年没有在剪纸上费心思就是觉得这样一张张的卖太亏了,孙爷爷的这个建议她不是没想过,可自家没有铺子没有销路,还有去年赶集的第一笔买卖白得了订金,都告诉她这条路走不通,她就干脆随大流只剪些基本样式做个赠品,赶过年充实下货物摊子带着卖卖,就连以前合作过的杂货铺都不供货了。 现在好了,伯乐来了!桂芝看着孙爷爷的后脑勺,都觉得散发着银子的光芒。 这种方式就跟自己现在做竹针类似,田树满有了竹针的成功经验,当下就应了, “此法甚好,不知孙叔的铺子在哪里,能否让小侄前去一观。” “你何时收摊?” “午时。” “我的铺子在…下午我都在,你直接到铺子来找我。” 孙成爽快的定好了时间给了铺子位置就告辞了。 桂芝坐到了父亲身边,看着父亲沉稳的神色小声问道, “爹,你的意思呢?” “我找人打听一下他的铺子和为人,你爷爷从未提起过他,也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 到底是做久了买卖,初始的欣喜过后,警觉之心就提了起来,桂芝挺欣慰的, “他既能说出我爷爷的名字,多半是认识的,若是他家确实也卖红纸和剪纸,那就排除了骗子,可能是我爷爷和他合作的时间不长吧。” 今天的买卖很轻淡,看的人多买的人少,这才第一天嘛,桂芝也就是来这吆喝吆喝,提醒一下过往的赶集的,要过年啦!红纸可以买起来啦… 倒是这剪纸是个意外收获,早早收摊回舅舅家吃过午饭后,田树满在盘算本钱,那样品册子上的每样花多少工夫他都有数,看父亲写好了报价单,桂芝才开口, “爹,我觉得要想长期合作,光靠这些新奇可不够,你看哈…” 田树满听女儿掰着手指头跟自己说利弊,频频点头,直到父女俩定好计后,他带着女儿来到了李记杂货铺,掌柜的听他说了铺子名,喜事铺子,店家孙成,没多会就给了他一通信息, “不要小看这种红白喜事的铺子,看着不起眼确实个赚钱的买卖,只是喜事铺子做好却不易,那孙店家是个心大也是个能张罗的,那喜轿锣鼓家器一应俱全,都是崭新鲜亮的,他和官媒私媒都交好,几乎揽了京里大半的婚嫁,京里刷红纸那家和他是亲家,红纸买卖是不用想掺和了,倒是这剪纸可以争一争,京里的工钱贵是一,大郎的手艺好是最重要的,京里贵人多,婚事上也爱个攀比,喜房里哪样东西那些妇人都能给你比一比…” 田树满心里有了底,出门牵了驴车,那孙记铺子离此地有些远,以他的腿脚走过去太慢了,田桂芝坐在车厢里,看着后面越来越小的 李记杂货铺的招牌暗忖,‘你这怕是个情报收集站吧,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喜事铺子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驴车在京城外城绕了大半个圈,桂芝欣赏了高高的内城墙和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一时心思有些发散,‘晚上要不要问问舅爷爷幽云十六州战事如何了…’ 驴车停到了孙记杂货铺门前,田树满把驴车拴到拴马石上,桂芝跳下了车仰望那宽敞的铺子,此处不是主街,那铺子只有一层,却非常宽敞,门口停着一顶软轿… “桂芝” 田树满喊了一声四处打量的女儿,桂芝忙跟上,一进铺子满目的红让她使劲眨了好几次眼才适应过来,实是没想到时下有人能把喜事铺子做到如此的,房顶上垂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和红绸带,靠墙的架子上大红烛上烫着金字,只扫一眼就看出图案就好几种,柜台前有几个妇人正在询问什么… 掌柜的听田树满报上名字后面上堆满了笑,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侧着身子往后院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田兄弟,我们东家现在正得空,请随我来。” 后院略显空旷,东边两间厢房大门紧闭,西边一个简单的棚子里堆了些木柴和几筐石炭,后面的房子有三间,隔着门桂芝都能听到右手边一间有几人的说话声 “这红双喜带花样的有没有新的了,这些我在别家都看到过…” ‘红双喜带花样?莫不是说的父亲擅长的这种?’ 桂芝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 孙成在屋里看着账本心思却不在,估算着时间人也该到了,听到掌柜的敲门说, “东家,田家大郎到了。” 农女桂芝 第96节 忙放下账本迎了出来,寒暄落座后,他直言问道, “贤侄既然肯来这一趟,那就是愿意合作,不知那价钱可有了底?” “孙叔,这是我的报价。” 田树满把自己那本样品册子拿出来,又把自己写好的报价单一起推给他, “大中小三种都有,孙叔你看一下。”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些样式孙成高价买来后都找人剪过,最低价都心里有数,他有求于人在先,也没有死压价,只略微改动了几个,田树满看过点头, “不知孙叔是怎么个要货法?” “我这边每样存货都有百张,哪种卖到十张就要上新货,” 孙老板把自己的要货方式简单解释一二, “今年最好卖的是这‘早生贵子’‘鸳鸯璧合’,寓意好图案也简洁明了,每月都能出货百余张,咱们初次合作,这两样我先放给贤侄做,每月你选个日子给我送货,如有变动我会捎信于你。” 这两个图案本就是出自田树满的手,谁想兜转过来好像还占了人家的便宜似的,田树满脸上自然并无喜意,但他也不会就此去翻账,而是道, “孙叔,既然是长久合作,这两个图案太少了,我既然找了人来做活,还需笼络住人,这简单的红双喜能否放一部分给我。” 孙成听了心下一惊,这田家大郎对自己这行懂的不少啊,要知道不管你花样如何繁多,这基础的最简单的红囍字都是用的最多的,随着国家安定,百姓嫁娶也越来越讲排场,各色嫁妆哪样不贴个红喜字,孙记铺子卖的价格比自己买红纸回去剪都划算。 “你这两个图案都是大幅,边角料剩下剪的囍字我都全收,不瞒贤侄,这简单的囍字有几个熟练的妇人常年不断,这价钱已经压的极低,并不划算的。” 他说的倒也在理,但速度是练出来的,田树满没坚持说自己一定要,而是转而问道, “不知孙叔能否把铺子里最简单的红喜字给我一观?” 第83章 市场反应 出了孙记杂货铺 双喜字的由来就是偶然为之, 一个个喜字的剪纸摆到了一起偶然有人发现两个喜摆在一起更匀称寓意也好,这双喜字就慢慢流行了起来, 又因为喜字的特性,剪纸都是方方正正的一个样式,看起来端庄大气! 田树满挨着看过这大大小小的双喜后把自己带来的一张双喜剪纸在孙成面前展开, “孙叔,且看我这字如何?” 这是一幅楷书手写双喜字,简简单单无任何花纹点缀,孙成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剪纸,剪纸虽然看不出笔墨展现出的风骨, 却比那规整的喜字要别致多了, 脑筋灵活的他当下就看直了眼,没有任何犹豫的同意了, “却是好字!就照这个大中小三种尺寸先各来一百张。” 田树满把这张剪纸又收了起来,不客气的提出自己的条件。 “孙叔, 咱先说好, 以后这个样式由我来提供, 你不可再交给他人。” “可以!” 孙成没啥犹豫的应了下来,老花样他已经有固定的人手,冷不丁分出去会影响他这个稳定下来的圈子,京城工钱一年比一年高, 赚钱的门路越来越多,你这里的活不够人家干的,时间长了这些妇人会另谋干活的路子, 他找田树满也是因为自家买卖一年比一年红火,城外来他这里租轿子的,买结婚用品的越来越多, 已经人手紧张才往外寻找人手的,断不会影响自己现在好不容易收拢住的人手。 “等我年后过了上元节开始供货。” 能达成这个条件,田树满觉得差不多就准备告辞了,至于以后能卖多还是卖少,等年后要看这位孙叔的诚意了。 “贤侄且慢” 孙成喊住了他, “年前成亲的人家不少,剪纸这一年都没有啥新花样了,你能不能先出两种新样式应付一下。” 这才是他请田树满的真正目的,京里贵人腊月成亲的人家很多,都在等新花样。 “这个?” 田树满不想接, “年前我这边全力要卖过年的画纸儿,实在没空。” “你那五子夺莲和麒麟送子我帮你各卖一百张,只要你出了新图样就要一百张,以后这图样也都给贤侄来做。” 孙成是个标准的商人,把每一个赚钱的机会都不放过,本就早看上了人家的画纸儿,此时说的却好像帮了人家的忙一样。 重心放在画纸儿上面的田树满应了下来, “那我试试看,多了不敢说,一张两张的先帮孙叔应付这个年关。” … 出了孙记杂货铺,太阳已经只剩了半边脸,到了舅舅家就只剩落日的余晖了,晚饭后,杜薇薇听说田树满要出新样子时自告奋勇, “大表哥,我有现成的样子,你要不要看看?” 杜薇薇擅长刺绣,以前年龄小的原因,桂芝又是外行没觉出什么不同,可自从晓红表姑提醒之后,她对薇薇表姑的刺绣上了心,看过她的绣花棚子才惊觉上面的花样都是她自己画的,时下刺绣的精品大都是描摹出底样,再施以五彩针线赋予其灵动色彩,而杜薇薇嫌描摹太麻烦,都是照着样子临摹个底样,那彩色针线也随心所欲的很。 原来这一辈的天分是被表姑继承了吗?桂芝惊觉的感叹,她把这个大发现说出来后,杜薇薇多了一个教她绘画的女先生,以往她只有一个教刺绣的师傅隔三差五来给她上半天课,那时杜明辉一家生活颇为拮据,他公务不繁忙就自己教儿女读书识字,等到了大理寺后才把儿子送到书院读书,时下达官贵人家的小娘子未出阁前都学琴棋书画,他以前请不起先生教,现在女儿既然有绘画的天赋,他就听同僚的推荐寻了个女先生。 杜薇薇的闺蜜圈子从这时候才开始扩大,女先生偶尔还会把女弟子们集中起来教写生,渐渐的这些同龄的小娘子们因先生的原因形成了一个新的圈子,不光交流画画,还会交流绣品、剪纸以及时下流行的织毛衣… 杜薇薇本就喜欢剪纸,每年大表哥卖的剪纸里面都有她的作品,今年大表哥不画新花样了,她闲着无聊时就自己剪了几张新的。 见大表哥点头,杜薇薇就跑回自己的房间拎了个纸袋子过来,这种大号的信封袋都是桂芝糊的,家里纸样子多,她就把这文件袋给糊了出来,到京城时顺手送了表姑几个,爱收纳的杜薇薇太喜欢这纸袋子了,熟练的把纸袋子上面的线圈绕一绕,里面的几张对折的剪纸都倒了出来,桂芝一打开就笑, “表姑,你前段时间是不是画的都是石榴?” “唉!” 可不是嘛!杜薇薇叹了口气, “知我者,桂芝也!” 石榴因为寓意好不光文人墨客喜欢,内宅的妇人更是喜爱,时下小娘子画画刺绣都少不了它,这幅寓意多子多福的剪纸田树满一看就同意了,另外一幅是桂芝挑的,这可是她和表姑合作的,根据当下影子戏灵感而来,‘啪’桂芝的小手拍了桌子, “爹,这个我喜欢,就用这个。” 田树满为难的看了自家闺女一眼,媳妇没说错,这闺女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剪纸上新郎官的帽翅和新娘头顶盖头非常清晰,两人手里的红绸带变成了一个双喜字,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大胆了点吧… 看闺女这架势!田树满无奈道, “行吧,人家不要的话再重新挑一幅就好。” 两天后,这两张样品到了孙成手里,有那多子多福就是运气了,这张就算搭头吧,反正在自己手里总能卖掉的,十天后,各一百张就摆到了孙记杂货铺里,‘哗’的刷新了他对京城人士爱好的认知。 安国公府 京城两大国公府,安国公是枢密院手掌铁骑马军和控鹤步兵的军机大臣。 近日府里很是忙碌,安国公嫡长孙的大婚之日定在了腊月十八,阖府上下都有序的忙乱着,下人们却都脚步轻轻,大气不敢出。 安国公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走进来的抹着眼泪的妻子,以及扶着她的小儿子不动声色。 他最叛逆的幼子终于回了京城,看着在外游学两年的幺儿,脸色被风吹日晒成了古铜色,走南闯北练日夜不辍的练武让身姿更挺拔,沉稳的站在自己面前,安国公压下了心里的激动,冷硬的道, “你既已决心走科举之路我也不拦你,但是需先成家后立业,你的侄子大婚在即,趁这机会让你母亲帮你选一门好亲事 。” “好的,父亲。” 徐淞垂手应了, “只是我的亲事必须要我自己点头才行。” “上次没有依你吗?” 国公夫人又忍不住红了眼, “我问过你的想法,你不乐意我还会逼你不成,是你自己连说一句都不肯就留书出走。” 当时却是父子二人起了争执,安国公想让幼子入军营一步步立军功往上升,可幼子却对从军不敢兴趣, “武能□□,文能治国,圣上既然大力推行科举,正是需要大量文人治国,我要科举入朝。” 父子俩爆发了一场冲突,偏偏母亲正在给他说亲事,拿了很多名帖给他看,于是就留书带了两名侍卫南下游学了。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 安国公一直认为是他想科考南下寻找名师,所以此时又开始了老调重弹。 经历了两年游学,他如何肯一回来就套上枷锁,当下回道, “父亲,你若还是此想法,那我不介意再离家几年…” 长子徐严忙起身劝和着。 “父亲,三弟长途跋涉风尘仆仆,不若让他先休息一会,不管是婚事还是科举都从长计议如何?” 安国公看幼子脸上的疲态,终是为父的心软了, “罢了罢了,先下去歇着吧。” 徐淞小憩过后,刚到院子里松快下筋骨,就看着大侄子徐凌一脸喜色的进了院子, “小叔叔,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喝我的喜酒的!” 比大侄子小一岁的徐淞,和这个侄子倒更像兄弟,上前捶了他一拳,笑道, “不回来会被你念叨一辈子,那太可怕了!” “小叔叔,来看我新房布置的如何?你觉得还需要添置什么?” 他指着收拾一新的院子还是挺得意的,这门亲事他很满意,新房的布置上花了好多心思。 “我才离京两年吧,这成亲如何会多了这么多花样?” 徐淞背着手看着满目奢华,他一路遇到的民间疾苦生好像都是一场梦。 屋里的桌子上摆了一沓剪纸,留待大日子前张贴,只是最上面的两张剪纸如此的惹眼, “这是什么?闺房之乐的图如何敢张贴在明面上?成何体统!” 徐凌张大了嘴巴,小叔叔出去这两年学了些什么?亏自己还以为他会最喜欢这张呢,这张剪纸卖的多火他知道吗?这还是自己亲妹子好不容易给寻来的呢! *** “手好酸啊!” 杜薇薇揉着手腕撒娇,桂芝同样如此,这实在是太出乎她意料了,还以为会无人问津呢,谁想隔了两天那孙爷爷就跑了自家摊子上催货了,害的舅爷爷一大家子都拿起了剪刀剪纸,杜薇薇光画图样都累坏了。 只是烦恼很快就没有了,随着买的人多,剪的人也多了,价钱倒是没降,销量却分散了。 正好年货大集也开始上买卖了,那门神的价格比去年降了一倍还多, “二十文?” 农女桂芝 第97节 那客人很是吃惊,拿到手里细细一看方明悟, “你这是雕版印刷的?” “大叔好眼力。” 这没啥好遮掩的,田桂芝痛快的承认了, “一张张画太费时间了,这样省了一半的时间,把价钱降下来过年就有更多的人能受门神保佑了。” “你这小娘子倒会说的很,就是用雕版印刷的门神会不会心不诚?” 这人是找事的吗?桂芝打量着此人的衣着打扮,莫不是个同行?嘴上却一点都不软乎, “大叔,我这雕版都是百年以上桃木所刻,这红色染料里有朱砂辟邪,门神形象威猛有气势,再说请神要的是心诚则灵,大叔不是应该先问问自己的心诚不诚吗?” 面前的客人有些悻悻然, “你这个拿货价多少?” “大叔要多少张?” “一样先各来十张。” “大叔里面请。” 桂芝让开了身子把大客户让到了里面。 很快,刚收了徒弟年礼的谭木匠接到了来找他刻雕版的新活计, 他看着那自己刻的雕版印刷出来的门神图哭笑不得, “抱歉,三五日之内要刻出如此雕版我做不到。” 这人认真的吗?你要刻门神集市上有那么多卖的,弄个新花样不好吗? 腊月二十六,田树满带着女儿回了家,这边集市上出现了新的门神画,只是图样模糊,即便这样卖十文一张却卖的很红火,这却是他们不知道的了。 驴车拐进了田家庄,往年冬月鲜少有儿童在胡同里奔跑,今年却因为羊毛衫羊毛裤的原因,各个毛绒绒的孩子在大中午就跑了出来晒太阳。 “大伯,你们回来啦!” 孩童们奔跑在驴车周围撒欢。 “桂芝,你三婶回来了!你知道吗?” … 第84章 出乎意料 冯氏是怎么回来的呢 冯氏是怎么回来的呢? 冯氏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不是没想让三郎来接,可三个月过去了, 她还是打听不到三郎的消息,冯家二老带话给田兆升,那边直接说孙子孙女只要你生了他们就能养的起,只这儿媳妇他们是绝对不会要了。 冯氏总归是嫁出去的闺女,家里是有哥嫂,她本来就不勤快,时间长了谁会给她个好脸色,幸好她还带着个丫环, 一家人可着劲的使唤小草, 二嫂又在她耳边鼓动, “那是你的家, 你就是回去了谁还敢赶你不成,哪个敢近身你就用肚子撞他, 等三郎回来了, 你软和话说一说, 这男人就要哄…” 冯氏的母亲也感觉是等不到那边来接了,三郎离家几个月都没想着来个信,只能自己这边先低头。 昨日是腊月二十五,冯氏被他二哥赶着驴车趁着天未亮偷偷的送回了自己的家, 她回来的日子选的非常好,田兆升到了年底收账的日子,往年这几日都不在家, 更何况今年他带着四郎雇车去了管州,撬开了那把铜锁,冯氏带着些现成的吃食就进了门。 五郎六郎又去赶集了, 这过年的买卖是真红火,他们早出晚归的卖的可起劲了,到了二十五这天,孙家村有个老童生还在他们边上支了个摊子开始写春联,吸引了很多人来看,本来没想买的都顺便揭了一张。 周氏带着小七就在家里待着看门,几个大儿子分出去后,刚开始她很是失落了一阵子,但是没多久她就发现,分家好啊! 干活的是少了,但是吃的也少啊! 周氏本来想让四郎媳妇年前进门,可三郎媳妇那一折腾把她的心都给折腾凉了,那么急着娶儿媳妇进门干嘛。 她没有闺女,儿子就当闺女使唤一样的,除了针线外,洗衣烧火做饭样样都能干,就像程氏说的, “懒娘养个巧闺女,你奶虽然懒了些爱支使人,但是她不惯孩子,你爹和你几个叔都是勤快人,这对他们成亲以后过日子是很好的,换言之就是我们这几个儿媳妇是跟着沾了光的。” 田桂芝就佩服的看着母亲,能发掘出这么大的闪光点,自己这娘苦中寻乐委实不容易。 好像是看出女儿眼里的意思,程氏摸摸她的小脑袋, “你还小不懂,等你以后成家过日子就知道了!” 六郎做饭越来越好吃了,五郎帮着烧个火,四郎洗个衣服,周氏主要就是看七郎,儿子自己骂两句就是顶嘴自己都不会往心里去,日子不要太舒心呢,早把三郎那两口子给忘脑后了。 周氏是听三郎的邻居来说才知道的,可她这次沉住了气。 田桂芝一进家就问这三婶的事,程氏就摇头, “你爷爷和三郎都不在家,她全当不知道呢,估计等你爷爷他们回来才有打算。” 田家庄的人好像都在等着看好戏,三郎家大门紧关着,丫环小草每天大早上去大口井挑两担水,其余时间就是大门紧闭,烟囱一天三时冒着烟,这是打定主意硬赖着了,大家都在猜测是留还是不留… 可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腊月二十八,村里有杀年猪的,一大早村里人都去看热闹了。 今天杀年猪的是田兆林家,周氏定了半扇排骨和一个猪头 , “二弟你等下得空帮我把排骨和肉都分一分,那猪头你好好收拾收拾,等会六郎回来了我让他来拿。” 她也没拿肉也没付钱,家里那爷几个现在就爱吃那排骨和五花肉,真是臭毛病,另外半扇果不其然也被留了下来,说是大郎要的。 时下农村妇人出去串门没有锁门的习惯,周氏把大门一拉就去了二弟家,牵着小七回家也没往堂屋里去,直接在灶房开始生火,今天五郎六郎说是赶半天集,中午回来吃饭,她就做点简单的,黄米饭焖上,再烧点热水等五郎六郎回来烫猪头… 不觉间就过了晌午,今天田桂芝没去赶集,那猪下水都被她拎回了家,她要做几样特别的熟食。 一盘红烧排骨端上了桌,桂芝推开灶房门朝着院子里吼了一嗓子, “开饭喽!” “咣咣咣!” 这声音却被村里骤然响起的急促的锣声给压了下去,桂芝围裙都顾不得解,‘噌’的就窜出了院子,各家孩子是跑的最快的,等到了里正家门口,桂芝就和毛毛汇合了, “你见到六叔没?” 两人齐齐问道后又齐齐摇头。 “村里进贼啦!大家都回家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里正的长子拿着锣严肃的说道。 “个杀千刀的,丧良心的@##¥…” 桂芝听到了熟悉的哭喊声,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拔腿往爷爷家跑,进门就看到院子里奶奶周氏被五郎扶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里正和几个老人都在屋里院子里查看着… “我们赶集回来把钱拿给娘,她先把钱数出来五百文让我去二爷爷家拿肉,剩下的就准备拿回里间收起来,谁知一进门就发现箱子被撬开了,里面的钱和首饰都没了…” 六郎抱着受惊的七弟来到桂芝身边说道,桂芝看他头上都冒汗了,忙把小七叔接过来抱着, “奶奶是不是出门没锁门?” 小七被桂芝拍着慢慢收了哭声,六郎脸上还有些慌乱和后怕, “是的,她早上就出门看杀猪的,回来她也没进堂屋,等我们回来才发现钱被偷了,都过了那么久,那贼怕是早跑了。” 那边田里正已经在院长里问话了, “二狗子和三嘎子呢!你俩早上干嘛去了?” 这俩是村里的混混子,哪家丢了鸡、狗都是找他们,一找一个准,只是今天不准了, “不管我俩的事,我们今天上山打猎去了!” 有邻居帮着作证了, “他俩早上去山上套狍子去了,我看他们背着狍子从西边回来的。” 他俩最多也就偷个鸡摸个狗,还真不敢上人家里偷钱去,若是偷钱那这个村他们就住不下去了。 里正又问道, “有没有人看见生人进村?” 大家都齐摇头,这都腊月二十八了,各家有个别的亲戚走动,哪里有陌生人进村子。 怎么没有生人?桂芝听的心里一沉,看着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对六叔和毛毛道, “我们去三叔家看一眼。” 两人没多问就跟着出了门,桂芝牵着小七的手走的慢些,六郎和毛毛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在前面走的飞快。 三叔家桂芝很少来,只记得最近一次还是去年过年来拜年吧,推开虚掩的木门,院子里空荡荡静悄悄的让人心里发慌,毛毛朝里喊了一嗓子, “三婶?” 没有人应声,毛毛就快步跑到了堂屋门前,那木门‘嘎吱’一声被推了开来, “啊~~” 一声尖叫把桂芝吓的差点调头就跑,六郎已经跑了过去,随即慌张的又往外跑, “救命啊!快来人啊!” 毛毛跑到桂芝身边,害怕的打哆嗦, “大姐大姐,好多好多血,三婶是不是死了?” 桂芝看了眼那躺在堂屋地上的人影和地上的鲜血,别过头努力压住了尖叫,声音有点发颤的安慰小堂弟, “不会的,她可能只是晕倒了…” ‘咚咚咚’ 六郎带着几个大人们冲了进来,头前的先伸手试了试鼻息,面上一松, “还活着!” 众人忙七手八脚的把冯氏抬到了床上,很快程氏和王氏妯娌俩就到了,两人一通忙活,冯氏的一身血衣被换了下来,人却还没醒… “这不行,得去找个大夫…” “直接送去药铺子吧,大夫一来一去要耽误很多功夫的…” 田兆升就是这时候带着三郎到家的,刚进村里就被人拦了下来,让马车直接停在了三郎院子外,自己家都都没回,三郎抱着冯氏上了马车,后面大郎、四郎、五郎都跟着一起上了车… 农女桂芝 第98节 “我也去…” 周氏要上马车,她看着不哭不闹,却对冯氏的恨更深了… 二郎拉住了她, “娘,我赶着驴车带你和二丫一起…” 二郎的话周氏是听的进去的,当下就放手先让马车走了,果然二郎牵了驴车出来,王氏把小儿子往大嫂怀里一送, “大嫂,孩子交给你了!” 这趟出门可有一场硬仗要打,万不能惊着孩子… 那边人拉走了,这边留下的人每个房间都寻了个遍, “小草不见了…” 联想到冯氏的惨状,这个偷钱财的小偷大家都猜到是谁了,田里正让村里的汉子们在村子周围搜一搜, “一个小丫头跑还能跑多远,说不得藏在哪个旮旯里,大家自己家也都好好找找,抓到人就送去见官…” 当天夜里很晚田树满才回家,王氏跟在后面接毛毛和羊羊,两人脸上都有手抓的血印子,衣服也被撕了几道口子, “你快带孩子回去休息吧。” 程氏把睡着的羊羊从炕上抱起来递给王氏,毛毛也揉着眼睛爬了起来,桂芝给他们都多找了件外衣披上,送出门插好院门又跑回了炕上。 田树满喝了两口热水润润嗓子,看闺女回来了才讲了讲事情的经过, “人已经醒了,说是小草偷了她的包袱往外跑被她发现了,两人争抢时被小草推倒了,当时就晕过去了,孩子没了,你爷爷掏了十贯钱给她养身子,你三叔当场写了休书给她,冯家本来还不乐意,看到钱就同意了,以后两家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唉!” 一切在预料中,炕上的三个女人并没有觉得高兴,都是齐齐叹了口气,可怜又可恨的冯氏,下半辈子怎么办啊? “其实你三婶真的嫁错人了!” 程氏感叹道, “你三叔只是普通的庄户小伙子,你爷爷家在农户里算好些,却也是靠劳力赚钱的,她应该找个能使唤仆人的,经常给她些钱花用,却不用她当家的那种。” 程氏说的不错,冯氏在娘家修养过后,没了孩子也彻底死了心,没多久就进了京当了一个常年在京经商的商贾的外室,桂芝后来在自己铺子里碰到过,有丫环有婆子伺候着,至于过的好不好,这就如人脚上的鞋,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冯氏给田家庄的小伙子造成了很大的心里阴影,那天最先跑进来救人的都是些小伙子,看着那血泊里的妇人做了很久的噩梦,想想她一年前刚进门,他们那么羡慕三郎,一年后都只剩了同情,她凭一己之力改变了田家庄适龄小伙子的择偶观,据田桂芝冷眼观察,这以后很久自己都没有在村子里见到漂亮小娘子进门了… 当晚回来后,周氏捂着心口难受的辗转反侧,年底家里是最有钱的时候,那小草一下子偷走了他们一家人一年的辛苦钱, “八十贯,我清楚的记得有八十贯,明年怎么办?那白纸可都要现钱进货的。” 连这八十贯算在内,这一年田兆升往这个三儿媳妇身上扔了有一百五十贯,想他养大一个孩子都花不了这么多,他不心疼吗? “你要往好了想,大郎二郎都分了家,他们都好好的,咱这钱也没算全丢。” “那能有多少,这两年红纸一年比一年好卖,你错过了一年到了后年咋办?” 周氏那账算的紧紧的,每年她都会先把明年的进货钱留出来,那钱是要生钱的,她从不耽误正事。 “三郎说明年还要去学着卖纸,我那老伙计的纸可以到年底抵账,偶尔这么一次应该没问题的。” 听他这么说,周氏的心里好受了很多,但是这一夜她睡的很不安稳,一天的惊吓让她大病一场,一个春节门都没出… 正月里桂芝看着后面的小尾巴,对着六叔苦了脸, “奶奶还没好吗?” “已经能下床了,就是受不得吵闹,天天问那小草抓到了没?” 六郎也苦着脸, “说来也怪,那么冷的天,那小草能逃到哪里去?” “这就要看小草是怎么来的了?” 桂芝叹气, “我们又没有见到她的卖身契,当时怎么买到的也全不知晓,不知冯家大哥是不知晓还是贪便宜,我估计这钱怕是追不回来了,人也不要想着抓回来了。” 这时代又没有身份信息联网,想改名换姓不要太容易啊!更何况还不清楚那小草是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团伙,或者是那小草不堪虐待愤而反抗,桂芝可没忘了夏日收麦时小草那被麦子压弯的腰,三婶可从来不是个善心人啊… 桂芝猜事情总是很准,六郎听她这么一说就彻底不报希望了,周氏听六郎回来一通劝慰,反倒那病好了大半,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 惊蛰到,地里的春耕陆续开始了,时下农田有的一年两茬轮作,有的地却只种一茬,春天京城附近有些农田就播种粟米,等待秋收后再轮作小麦。 京城南门外的土丰肥作坊每日都排起了长队,周围村子按照官兵通知的日子赶到作坊拉肥料,有地的人家拿着地契去领,每家五亩地以下全部免费,五亩以上的超过需花钱购买,而且说的很清楚,只限春耕。 因为农田轮作,留作春耕的地只占了京郊土地的两成左右,所以这些免费的量百姓都够了。 田树满领了三亩地的,却没用到地里,他家的地都种了冬小麦,这肥料就用到了山上。 去年秋冬,这个山头的竹子被砍了将近一半,等春天地上又发出了一片片的竹笋。 田家庄的空闲劳力们全在山上忙碌,有的往另一个山头移栽竹笋,有的在这座山脚下用竹子扎栅栏,有的从河边开了一条水沟往这引水, 从南方运来的竹子苗被分开种植,不知明年能活下来几种… 等竹子都发出了新叶,天气也渐渐步入了夏天,田树满即将迎来买卖的夏日高峰,早早就要开始下手准备。 “咱们今年还是用木头做扇子,这竹扇再等一等。” 孙木匠建议道,他和王大胡子又好好谈了谈价钱,京里是有人想做这折扇,但如同他和大郎配合的如此默契的工匠有多少呢,市场暂时还是以他们为主。 田树满也正有此意,通过这两年的历练,他不贪进, “姑夫说的是,咱先做这木折扇,竹折扇先准备着,等攒的多了再开始卖。” 桂芝更是个踏实沉稳的性子,经商该有的冒进她有,有了商机后抓稳才是他们目前的阶段,把手头的几样买卖抓紧了,就是财源滚滚来了,所以她现在的想法也是稳扎稳打, “爹,等咱自己有了铺子再说,现在就当练手和摸索市场了。” 说铺子念铺子,等到了秋天,京城郊外陷入一片丰收的喜悦时,田桂芝终于等到了属于自己的铺子。 第85章 看铺子 却说那好多人不在意 却说那好多人不在意的羊毛作坊和土丰肥作坊在这一年内给了显德帝颇多的惊喜。 显德帝没想到羊毛作坊一年就给自己赚了两千贯铜钱, 这还只是京城附近几个县城汇集起来的,虽然和投入比起来, 也就是刚回本,可这才多长时间? 他感觉悟了赚钱的新门路,作为帝王,他以武定天下,在南方一统后他又专心学习治国之术,历代王朝的覆灭原因都在心里天天思量,大国如同小家,得有钱才能养的起家人, 可人多了就有私心, 作为皇室必须要保证充足的财政收入让国富才能民安… 盐、铁自汉朝以来一直控制在朝廷手里,占据了国库很大的收入来源, 羊毛不能和其相比,由民间那些百花齐放的丝绸织布作坊就能看出, 以后民间纺羊毛的小作坊肯定会日益增多, 这羊毛作坊该如何经营才能保持优势呢? 和羊毛作坊眼可见的危机比较起来, 这土丰肥就有方子的优势了,那石膏石灰都是朝廷矿山开采,也属于可控资源,显德帝非常重视这个肥料作坊, 高大人自从任职土丰肥作坊后几次进宫见驾,皇上对这两种肥料的推行让京兆府衙门全力配合。 高大人和田树满书信交流不断,经常请他来作坊里帮着掌掌眼, 一来二去熟了之后,桂芝就开玩笑道, “高爷爷, 我父亲这样算不算是你们作坊的顾问?” “何为顾问?” 高大人有些惊奇的问道。 “就是在肥料方面我父亲有着丰富的经验可以不定时的来帮你们解答疑问。” 高大人捻着胡子点头, “这顾问用的恰当,说实在的,我对这肥料实在是没底,总感觉大郎来一趟我就有了底气。” 桂芝就微笑,那也不能给你白使唤吧,我父亲献方子已经领了奖励,可你这售后太长了吧,于是故作天真的道, “我听说好些大的商贾家里的作坊都不止一处,他们的技术顾问就会隔十天半个月去各个作坊掌掌眼,有新的方子或者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指点出来,没想到我父亲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高大人笑容些微的尴尬,自己隔段时间不请人来看一眼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而且他刚才听到了什么新方子,他心思急转… 显德帝对春耕时用土丰肥的粮食产量非常的满意,待听的高卿说想请田树满做肥料坊的‘顾问’时就点了头, “以后你们肥料坊也能赚钱了,添加些许人手你有权决定,只这俸禄需要你们自己解决,账册上列明原因即可。” 于是田树满成了土丰肥作坊的‘顾问’,每月都要去一趟肥料坊,九月份最忙碌的时候,他就要多来几趟,那往外出的肥料他要把把关看是否当用… 随着秋收开始,各家的粮食颗粒归仓,春耕领到土丰肥的人家都乐开了花,各家纷纷找上村正里正要买肥料,因为官府有公文,肥料的购买必须由村正里正出面,而各村的村正里正在秋收后又收到了新的公文, “谁家里有牛粪马粪的也可以去换肥料,两担换一担,有需要的都说个数来,咱们村子报上去就等差役送日子下来,咱们到时候带着钱驾着牛车到了肥料坊直接就能装货…” 按村子来拉肥料的法子初衷是肥料惠民,结果发现非常的实用,百姓不用一趟趟跑腿了,定好的日子带上箩筐去拉回来双方都不耽误功夫… 有了春耕的经验,到了秋日耕种时,基本上家家还是要了五亩地的肥料,一斤二十文,一亩地十斤土丰肥,五亩地正好一贯钱,刚刚卖掉粮食得的铜钱拿了一串出来,花钱的人高兴,收钱的人更高兴。 土丰肥作坊大门外按村子排了十个长队,一车车的肥料堆在门口正在过秤 “大人,今日进账又是一千多贯。” 坐在桌子后面拿笔记账收钱的书吏对着走过来的高大人喜笑颜开。 “好好,” 高大人高兴极了,在这时候体会到了肥差的感觉,只是他现在有些焦头烂额, “秋种耽误不得,每天再加几个村子你这边能行吗?” 虽然有了春耕的经验,但是冬小麦的播种量太大了,排在后面的村子等不及来信催了,高大人可不敢耽误农时,再说肥料都已经准备的足足的,他就想每天来取肥料的村子再加几个。 “大人去户部借调几个人吧,十天半个月的那边也说不出啥。” 这位领头的书吏也是个头脑灵活的,马上想到了这个好主意。 每天都有千多贯钱进账的高大人回户部,那些同僚们各个都热情的很,他找到尚书大人说了借人手,当即就派了两个书吏给他, “各地秋粮进京还需时日,正好到你那边先练练手。” 牛粪发酵的土硫肥已经可以往外出了,高大人的书信又到了田家庄。 同时桂芝也收到了一封直接从客栈捎过来的加急的信, “桂芝,我帮你寻摸了一处铺子,只要五百贯,初五速来京城…” 张骐一直没忘帮桂芝买铺子的约定,自从入了国子监读书后,他新交了不少好友,他又早早跟同窗们嚷嚷着自己要寻铺子, “中不溜的!” 就是他的标准,同窗们都学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新解释,不要小看各家小公子的能量,既然能送到国子监来读书,都是家里得宠的,消息来源非常的可靠。 农女桂芝 第99节 初四一大早,田树满就赶着驴车进了京城,带好了五百五十贯铜钱,京城这两年的房价还在涨,他那个两进的院子都有人出三百五十贯要买,所以他买铺子的心非常的迫切。 “桂芝,你自己先去看铺子,若是满意等晚上我们都去掌掌眼,没问题就定下来了。” 初五一大早,家里的男人们都要去忙差事,听说是那位张二公子介绍的,都放心的让桂芝先去看看中意不。 桂芝戴着帽子出了杜宅,和去年相比,她又长高了不少,却还是差面前少年一个头,仰着头看着张骐笑的眉眼弯弯, “二公子,路远不?” “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张骐显然对她今天的打扮挺满意的,故意落后了一下看着丑丫头背后的长发已经垂到了背上,两个小辫子随着她走路一荡一荡的… “快走啦!” 桂芝又回头喊人了。 张骐就笑着大步跟了上去, “那铺子是我同窗好友姑姑的,说是姑夫家里出了事,她要把铺子卖了筹钱,所以要快。” 知道桂芝在意铺子的来历,他就打听的比较详细些。 “那铺子是她自己用还是租出去的?” 桂芝问道,若是自己用能拿过来就开店,若是租出去的就有些麻烦,不知道租约签到何时? “她自己用的,也是卖些布料,她相公被贬官外放,这铺子索性就出手了。” 桂芝点头,这么说还比较靠谱,等老远见了铺子她就挺满意的,五百贯的铺子也只得三间房子的面积,左邻右舍一边是家笔墨纸砚的铺子,一边是家银铺子,都是清静买卖,这条街又不是主街,马车人流相对少很多,看起来也不打眼… 张骐的同窗秦云正在铺子里等着他们,看他带来了个小娘子,努力压下了心里的震惊,这兄弟不会是诳他的吧,小丫头能做主买铺子? 铺子里货架空了一大半,看着确实是在清铺子,桂芝进了柜台里面走了一圈丈量的铺子的面积,满意的点头。 秦云随后又带他们进了后院,院子蛮宽敞,只有三间房所以没有盖厢房,在西边靠墙搭了个草棚子放些杂物,东边摆了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三间后屋也都搬空了,看着很是宽敞,若是雇人看铺子,两间住人,一间做库房倒也使得。 “最低价多少?” 在院子里石凳上落座后,桂芝开门见山。 “五百贯是实在价,” 张骐的同窗少年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是真能做主的,只是这价钱上他却不肯让步了, “我姑姑听说是我朋友要本就没要高价,这铺子要是挂出去可不止这个价。” 桂芝沉思,这价钱确实没要高,但是找牙行也不见得能卖上高价,急着出手的铺子到哪里都会被借机压价,不过那样这铺子也到不了自己手里是真的。 当今圣上鼓励经商,京城的经商氛围已经起来了,好位置的铺子那是有价无市,就连舅爷爷给表姑置办嫁妆铺子也是寻了两年才买到手,还是个有租约在身的铺子,一年之内只能收些租金,没法自己经营。 “我要让我父亲和家里的几个长辈来看一眼才能决定,还有这铺子我要过户,你有房契吧。” “房契你放心,还是一手房契,这铺子刚盖起来就是买来给我姑姑做嫁妆的。” “晚饭后我带人来看铺子,我家里几个长辈现在都不在家。” 桂芝这样一说,秦云才恍然, “我姑姑把这铺子全托给我了,我今天就在这等着,若是你们看中了,今天过户都使得,衙门那里我来安排。” 这人却比自己还着急,果然年轻,不懂得欲擒故纵,桂芝微笑,点头应了。 现在时间还早呢,桂芝想去周围铺子了解下周围的买卖情况,连喝了两杯热茶后就起身道, “我想到周围铺子去转转,二公子你呢?” 张骐肯定是跟着她走的,秦云就看着那同窗忙不迭的放下茶盏跟着走有些无语,不是说乡下老家的邻居吗?这热情劲真是没眼看。 这铺子田桂芝已经在心里要定了,那就要打算这铺子卖什么好,她先去了旁边人流进出最多的卖文房四宝的铺子,这铺子名字起的怪好听的, “竹墨轩”三个大字招牌不同于杂货铺、绸缎铺等。 桂芝刚进门就闻到了很明显的纸墨的味道,她很喜欢的味道。 “客官想买点什么?”店里的小伙计热情的上前招呼道。 “我随便看看,你忙你的。” 桂芝习惯了自己选择货物,不想让人介绍先入为主,那小伙计见识过各种客人,当下就闭了嘴,只管微笑的看着二人。 柜台上摆着的是一刀刀零卖的白纸,桂芝挨着上手摸摸,脑海里马上能反映出这纸的质地和大约价格,真的是门里出身三分将,不觉间她对纸的了解竟然那么深了。 左边柜台上摆着一排笔架,上面挂着各色毛笔,桂芝挑了一套画画用的, “这套多少钱?” “给她拿套最好的包起来。” 一个略显粗哑的嗓音在桂芝身后响起,她惊喜的转头, “施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施伯伯呢?” 在桂芝面前之人是一位半大少年,乃是施成竹的长子施岚,于春天时进京给桂芝送竹子苗时打过交道,斯文俊秀的典型的南方人,处于变声期的他话不多,难得见了桂芝多说几句, “我父亲出去谈买卖了,今日书院休沐我就来铺子里帮忙。” “这是你家铺子啊?” 桂芝好佩服的说, “施伯伯真厉害!” 施岚被她夸的有些赧然, “也是碰巧买到的,你今天是来买笔的吗?” “算是顺便吧,以后我们可能要做邻居了,还请施大哥多多关照啊!” 桂芝俏皮的说道,施岚只微微一怔后就恍然,隔壁铺子这几天在清货他是知道的,当下更高兴了, “那可真是缘分…” 张骐在旁边剑眉拧成了个疙瘩,‘这人哪里冒出来的?对个小娘子说缘分是几个意思?’还有丑丫头笑成啥模样了,有那么高兴吗? 桂芝喜滋滋的接了画笔,也没客气的硬要付钱,出了‘竹墨轩’后,方靠近张骐小声道, “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干嘛?” 张骐脸色有点臭,说话有点冲。 桂芝斜了他一眼,他忙把头扭了开去,可臭脸已经被发现了, “你和他有仇?” 桂芝奇怪道。 “没仇,就是看他不顺眼,哪有不熟的人就送人东西的,咱又不是买不起!” 自己都没给丑丫头送过礼物呢,凭啥他说送笔就送笔。 “他爹租我家院子呢,我家今年没涨他房租,他就送些纸、笔啥的,我有数的,哪会平白要人家的东西。” 桂芝解释了几句,又神秘兮兮的道, “你真的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是谁?” 听她这一解释张骐心里的不快消失了,看向桂芝的眼里带了些兴味。 “咱们那年碰到那三个混混你还记得吗?就是‘青牙帮’那几个!他们老大就是栽在了他爹手里,我真的看不出施伯伯有功夫,你不是会功夫嘛!” 桂芝真的是很好奇,眼睛里放着八卦的光芒, “你能看出那施大哥有没有武功吗?会不会是传说中的武林少侠?” 张骐咬牙,冷哼了一声大长腿一迈,很快人就消失在了拐角处,转瞬又回转过来, “你在磨蹭什么?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我忽然又不想请了!” 桂芝小脸板着不高兴了。 谁想张骐反而高兴了,上前拉了她的胳膊, “那我请你吧!咱去天香楼…” 第86章 免费的午餐 天香楼人声鼎沸 天香楼人声鼎沸, 桂芝只一探头就看到里面没啥空位,在门外住了脚, “人太多了,咱去别的地方吃吧。” 她其实更喜欢去吃小摊位,那些小吃味道别有一番风味。 忘了差人先来定位子了,张骐有些懊恼,可天香楼的菜是时下京城里所有酒楼最好吃的, “楼上雅间还没问呢?” 他迈步往里走,好不容易请人吃饭,门口就退了多没面子。 谁想他刚迈进门, 那门口的小二哥就看到了他身后的桂芝, 跑了出来热情的道, “小娘子可是来吃饭?” 桂芝不好意思的一笑, “是不是都没位子了?” “小娘子来那肯定是有位子的,请跟我来。” 店小二高兴的头前带路, 路过掌柜的那里说了声, “掌柜的, 田小娘子来了,我带她去楼上丁香阁。” “掌柜爷爷。” 桂芝笑着打个招呼,拽了拽在柜台前有些傻愣的张骐衣袖, 农女桂芝 第100节 “走啦!” 丁香阁是天香楼最小的雅间, 就这也分内外两间,外间一张简单的长条桌和六个圆凳,这是给随行的仆人们候坐的, 里间是一张大方桌和四把椅子。 “小娘子,今日想吃什么先挑着…” 店小二把菜单往桌子上一摆,从靠窗的案几上端过来干净的茶盏, 随着他把茶末用勺子舀到茶盏里,外面轻手轻脚的又进来一个拎着铜壶的小二哥把热水冲进茶盏,那头前带路的小二就来到桂芝身边记菜单。 桂芝把菜单推给张骐, “你想吃什么?” 张骐有满腹问号都压了下来,没看菜单就是一通乱点,一秃噜嘴八个菜就说出来了。 “停停停” 桂芝忙喊停, “我们两个人,外面也只有两个人,你点这么多菜干嘛?” “他家菜好吃,多点几个菜尝一尝。” 张骐不在乎的道,丑丫头怕是没吃过天香楼的菜吧,今天让她好好过过瘾。 桂芝斜他一眼,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的说, “他们家菜好贵的说!” 本想拍桌子骂这小子浪费食物的,转念桂芝就想着在外面这样不太好,就换了个法子劝道。 “我说了我请客。” 张骐财大气粗道。 “那也不行,一想到花了那么多钱那饭菜吃不了几口,我会心疼钱的。” 桂芝小家子气道。 她是给自己省钱呢!张骐觉得心里很高兴,就没那么坚持了, “那两个凉菜,四个热菜,再来个汤怎么样?” 六菜一汤对他来讲就是最少的了。 本想来四个菜就行的桂芝退了一步点了头, “行吧。” 时下是吃羊肉的时节,天香楼推的主打菜就是各种羊肉菜肴,张骐点菜伤脑筋的很,四个菜要有荤有素,依他都点成荤菜了,桂芝先要了个 “‘扒素什锦’和‘姜虾’我想吃这个,你想吃什么你自己点。” 四个热菜一人选两个桂芝看来很公平,赶巧这两菜张骐也爱吃,他就点了一份传统名菜同州羊羔和最新推出来的红烧肉, “他们家的红烧肉特别好吃,我第一次来吃一人就吃了半盘子,等会你多吃点。” 张骐说着合上了菜单, “再来一份羊肉汤和你们新出的鲜榨梨汁。” “客官请稍等,今日客人有些多,这菜可能会上的慢些!要不要先来两份点心?” 店小二记好了菜单后笑眯眯的道。 “行,那重阳糕和栗子饼先送上来。” 张骐听他这样一说就同意了, “每样菜来两份,给外间上一份。” 就这几个菜他也懒的给外面两个护卫另点菜了。 “好咧!” 店小二担心桂芝饿着,送单子到了后厨后,和掌勺的大师傅说了一声, “余师傅!你那小师傅在楼上丁香阁,这是她点的菜,我先端两样点心给她垫垫肚子。” 正忙的汗淋淋的余师傅忙伸手接过来单子,怎么就这么几个菜? “小师傅难得来一趟,我要做几样新琢磨的菜给她尝尝。” 店小二端着四盘热热的点心上了楼,正巧碰到自家沅公子带着朋友往里走,忙往旁边让了让,李沅就看那小二朝自己挤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栗子饼和重阳糕,是当下最时令的糕点,热乎乎的一看就是新鲜出炉。 每个盘子里四块,桂芝往自己的小碟子里各拿了一块, “我吃这些就够了,等下还要吃饭呢!” 张骐正长身体的时候,又是每天练武,饭量是真不小,没客气的把另外三块都吃了,喝了杯热茶,肚子感觉很舒适,起身来到外间,把王护卫带着的包袱拿过来放到靠窗的案几上, “等下吃完饭你帮我看看这账本…” 看似简单的买卖竟然有那么多的道道,一本账册竟能把赚钱变成亏钱,张骐骨子里有股倔强的劲,他不服气自己会被个掌柜的糊弄了,布料铺子租出去后,他把这几年的账本都搬回了自己的书房里,逐一查看有无遗漏,和桂芝的通信和见面时会就发现的问题一一询问,但有些问题显然信里解决不了,难得见次面他就想当面问问。 “我先看两眼…” 桂芝放下茶盏走过来翻看了两页,还好还好,这繁体字自己写的虽然不咋样,但基本是认识的。 另一边茶香阁李沅招呼朋友都落了座后起身来到外间,那店小二低声道, “沅公子,田家小娘子带了朋友在丁香阁用饭。” 李沅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了一句, “和掌柜的说一声,别忘了她来吃饭都给免单。” 余师傅正愁怎么给小师傅展现一把自己的新菜,赶巧自家公子来吃饭了,就自己出锅的菜多做了五成,用小盘子盛了给小师傅送上去尝尝。 于是张骐就看着满桌子菜懵圈了。 “糖醋里脊、糖醋鲤鱼、糖醋面筋” 店小二嘴皮子利索的上着菜报着菜名, “清蒸羊排、醉蟹、鱼头豆腐汤” 摆满了桌子后,店小二笑眯眯的说道, “小娘子,这几样菜是余师傅孝敬你的,他听说你带朋友来很高兴,知道你不喜浪费粮食,每样菜都是小份的,让你尝个新鲜。” 这位余师傅倒是个知恩的,桂芝听了感激的一笑, “多谢小二哥,也帮我谢谢余师傅,改天有空我再来和他切磋厨艺。” 店小二就高兴的退了下去。 桂芝伸手要去拿桌子上的鲜榨梨汁,张骐抢先执起了瓷壶给桂芝斟满,心里的疑问也冒了出来, “听刚才小二的意思这里的大厨还是你徒弟不成?” 桂芝端起梨汁就是一大口,润喉润肺的甜爽, “也不算是徒弟,只是去年教了他做了一道菜,以后偶尔过来互相切磋一下厨艺。” 桂芝好吃,对传统的佳肴也很感兴趣,余师傅性子挺豪爽的,一来二去两人倒成了忘年交,一个喊余师傅,一个喊小师傅,各喊各的。 “你好厉害!” 张骐佩服的道,真心实意的,本来只以为她心眼都长到做买卖上去了,没想到做吃食还这么厉害。 这满桌子菜他们俩人根本吃不完,桂芝就拿了个空盘子把菜分了一半给外面两位护卫端了过去, “两位大哥,这几样都是此间大厨新做的菜,你们也尝尝。” 王师傅忙站起来接过去, “多谢小娘子。” 桂芝每样菜只夹了一筷子就吃饱了,反倒是张骐肚子吃撑了,绕着桌子转了几圈消消食。 桂芝坐在案几前开始看账本,旁边白纸上列了进出,一个个数字写上后用竖式计算了一遍, “这账如此看是平的,没有错漏。” 张骐站在桂芝旁边微微皱着眉头, “这布料的进价我也问过了,和别家差不多的,卖价倒是有特别便宜的,但是母亲都确认过是她同意便宜卖的积存布料。” 他就是明明知道有问题,可就是不知道问题在哪,每本账本他都核算过了,为了这几年的账本,他打算盘的本事都突飞猛进了,可这账就没找出疑点来。 “不过这布料卖的太便宜了,” 桂芝点着上面的价格道, “这种有霉点的布料我在乡下见过,那些小商贩卖的比这个要贵两成。” 一个疑点找到了,张骐神色一松,就这点他倒是能接受,家里的仆人除了月钱自己还要偶尔打赏呢,掌柜的把这有霉点的布料甩给那些小商贩人家给点好处也正常。 桂芝却看着眼前的账本面色严肃,这是一本流水账,是按日期记录的,每日进布料,卖布料一笔笔记的很清楚。 桂芝把每日的流水合计挨着看后恍然, “我想我猜到了。” “猜到什么了?” 张骐看着那纸上的数字,这数字是西边传来的,没想到还能这样用,这比时下用的筹码计数也不差的。 “这却是没有证据了。” 桂芝摇头苦笑, “你看这每日的流水,每日只有一两千文的进账,按一成的利润来算,每月盈利四五贯确实是对的,但是你家铺子每日只卖一两千文的货吗?” 自家赶个集卖些不值钱的手编物件每天都有七八百文进账,这么大的绸缎铺子才卖这么点,肯定不对。 张骐就回想起自己去铺子里时,那掌柜的偶尔会吆喝, “五十文,一百二十文,” 按那个密集数一天两千文确实不多,只是有进货在那摆着呢。 “所以我猜他是偷你销售额了。” 桂芝断言道。 农女桂芝 第101节 “偷销售额?” 张骐疑惑极了, “这怎么偷?” “打个比方说,就是账上进货一匹布,卖了一匹布,但实际上他进了两匹布,也卖了两匹,多卖的那一匹他没走账,借了你家的铺子卖了货赚的钱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桂芝觉得想不通的是, “你家进货是谁进的?” “掌柜的拿单子来,母亲另外支钱给他,他拿了货要把进货单子给母亲的,那些布料都不便宜,他如何有那么多本钱?” 虽然嘴上还强硬着不愿相信,但张骐心里却已经承认了桂芝猜对了。只是这能怎么办?那掌柜的和小伙计都早辞退了,你就是抓到他问没凭没据的谁会承认呢,可是就这样放过他自己又不甘心,嗯,得先找出来这掌柜的去了哪里? 桂芝朝他耸耸肩一摊手,这她如何知道?同时在心里把自己想好的几个赚钱项目都给‘咔嚓’了,自己现阶段不可能天天住在京城,那铺子肯定要找人看,有些店就没法开了。 张骐疑惑解开了,肚子里的饱胀感也消失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提议道, “桂芝,相国寺外现在菊花可好看了,趁天色还早咱们去逛一逛如何?” “那边太远了,一来一去天要黑了,我今天还要买铺子,不如我下次进京再去?” 桂芝不想时间赶的那么急,而且今天父亲和舅爷爷说不定早早就回来了,还是正事要紧。 张骐就没在坚持,把账本收了就下楼准备结账,掏出一锭银子往掌柜面前一放, “丁香阁结账!” 谁想掌柜的笑着说, “桂芝难得带朋友来吃饭,这单就免了。” 本来装不熟的桂芝忙上前拒绝道, “掌柜爷爷,那余师傅送我的菜免就免了,我们自己点的菜却要付钱的。” 李沅恰巧从楼梯下来,望到了这边在推辞,就让朋友先行一步,自己来到柜台前, “桂芝妹妹,这是我的意思,你教了余师傅那么多的好菜,要是收了你的钱余师傅会生气的。” 桂芝听到那清朗的声音就禁不住喜上眉梢,转过身子惊喜的喊道, “沅哥哥,你何时来的?” 她心里疯狂尖叫,这位贵公子咋越来越帅了呢?好看的自己都不舍得眨眼。 张骐跟着他转身,眼睛里桂芝那笑的见牙不见眼让他眯了眼,这咋又碰到熟人了? 已经熟悉了桂芝每次见自己那雀跃的眼神,李沅对她微微点头,来到柜台前把那锭银子拿到手里递给张骐,一向清冷的眉眼带了淡淡的笑意, “张公子,桂芝妹妹多蒙你照顾,今日既来了我家店里,这顿饭就算我请你们的。” 张骐没客气的接过了银子,抱拳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调头就走,心里那火就感觉噌蹭噌的往上冒… 这人!桂芝眼看着着张骐没礼貌的调头就走,不好意思的朝李沅和掌柜的笑笑, “多谢沅哥哥,多谢掌柜爷爷。” 她匆忙说了两句就追了出去,张骐却在外面住了步子等着她,桂芝看他一眼,小声道, “你生气啦?” 不会是人家没收钱伤了他大男子主义的心吧。 “没生气!我省了钱开心呢!” 张骐背着手望天,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这话桂芝不信的,不过她也没多问,中二期的少年还是莫过问太多,惹恼了自己可不会哄。 两人沉默的往回走,张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侧头问道, “你为何喊李沅公子沅哥哥?却喊我二公子?” 这个该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桂芝脑中警铃炸响,寻思了一会儿才道, “喊你二公子是尊敬的意思。” 张骐闻言脸色一黑,倒是后面耳聪目明的两个护卫齐齐转过了身差点狂笑出声,这小娘子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心眼急转的张骐马上找到了说词, “你又不是我家丫环不需要那么尊敬我,你以后喊我骐哥哥就行。” 骐哥哥是个什么鬼哟!桂芝脑袋里打结,嘴上却不饶人的, “你还喊我丑丫头呢!你这个怎么说?” “我好久都没喊你丑丫头了,” 张骐不服气的道, “我写信不都是称呼你名字吗?不然我以后也喊你桂芝妹妹?” 真幼稚!桂芝心里疯狂吐槽,脑袋猛摇,妹妹啥的还是免了吧, “你就喊我桂芝挺好的,要不咱以后都是名字相称。” 任性的张骐坚决不要这么陌生的称呼, “那不行,我是单字你以后就喊我骐哥哥!” 天香楼离杜宅很近,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家门口,桂芝舒了口气,告辞道, “骐哥哥你回吧,那铺子我定下来要了,等我父亲和舅爷爷回来就去付钱过户。” “你以后准备卖什么?” 忽然对开铺子有了兴趣的张骐对桂芝要卖什么非常感兴趣。 桂芝却为难的摇头, “还没想好,你们不是逢五休沐吗?到时候你有空来看看,说不得我还需要你帮忙呢…” 第87章 提前营销 拿着新鲜的写着自己大名的房…… 拿着新鲜的写着自己大名的房契, 桂芝觉得好满足,自己跨入有资产的行列了, 怎么让这铺子生钱呢?她想听听父亲的意见, “爹,这铺子你想卖什么?” “你有啥想卖的吗?” 田树满反问女儿,他现在那些竹制品有李记杂货铺卖着挺好的,自己卖可卖不上这个价钱,他可不想费了半天力,看着闹哄哄的买卖不错,最后算账还不如现在这样省心。 至于画纸儿, 他有了年画社, 那几个好友都是性情中人,黄清扬有自己的书画铺子, 那画纸儿他帮自己代卖,因为画面清晰色彩鲜艳, 那麒麟送子和五子夺莲悄无声息的卖的意外的好, 前些日子自己还带着他们去谭木匠那里又定了几块雕版, 黄清扬和刘志远都选了一张自己得意的画作去刻了雕版,等以后自己刻的雕版多了倒是可以开个铺子,现在这样扎堆卖挺好的。 剪纸也慢慢卖开了,二郎家的正好孩子小无法做豆腐, 她本来也是个手巧的,就接了这个剪纸的活,另外又找了两个妇人, 三人每人一个图案,他也学了孙叔叔的法子,用熟练度来降低成本, 至于各家在家里有没有人帮忙那他就不管了,他只管验货、交货、拿钱、发钱。 据桂芝观察,高奢品在哪个时代都是最赚钱的,自家想都不用想,普通的买卖以吃食进钱最快,京城买卖人多,时下自己开火做饭非常的麻烦,那些小商贩们就爱在外面吃个现成的,你从这几年街上吃食铺子越来越多就能看出来这是个赚钱的买卖,更何况桂芝还有几个吃食的方子, “我本来想开个吃食小店,可我们没法在这里天天看着,这钱就很容易被做手脚。” 桂芝深思熟虑过后,还是从衣食住行中的衣入手, “爹,我不是做了很多布帽子吗?本来想着多攒一攒再开始卖,现在不如就开个帽子铺子,若是买卖好就一直开着,若是买卖不好到明年夏天就改成卖折扇如何?” 桂芝特别喜欢帽子,前世都是买现成的,各色帽子搭配着不同的衣服出门是她的一大爱好,初时是因为摆地摊遮阳,渐渐就爱上了帽子这一特别的饰物。 现在她手里的布帽子都是自己染色,自己打样,让手巧的表姑表婶帮着做的,桂芝怕自己一卖就被人学去了样式,就想多攒些才开卖,或许现在就是机会。 时下男人爱带帽,女人爱戴头饰,帽子啥的也就乡下农村农忙时不分男女都戴个草帽,这帽子的买卖田树满不是很看好的,可眼下他也没有别的好主意,这铺子往外租一个月两三贯钱,一年下来也就是二三十贯,对于一年能挣两三百贯的他来说,就当给闺女练手了,所以他同意了。 田桂芝和表姑杜薇薇叽叽咕咕一宿没睡,听说桂芝要卖帽子,杜薇薇高兴的在旁边拍手叫好, “桂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她真的很喜欢桂芝做的那些布帽子,自己还绣了不少花呢,可桂芝却一直说时机没到不肯拿出来卖,原来等着开铺子啊。 “表姑,你不是说你和安国公家的小娘子处的挺好的吗?她性格怎么样?好美不?” 桂芝决定让自己的帽子先在贵女面前亮亮相,若是能得贵女的青睐自己这买卖就成了。 安国公的孙女徐香凝是一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名门闺秀,和杜薇薇的交集就是同一个教画画的花先生,她是一位擅于交际的小娘子,经常在自家后院里邀请同门姐妹们前来相聚作画。 九月九重阳节,徐香凝下了帖子邀请小姐妹们来赏菊,安国公府后花园一片花团锦簇,各色菊花或含苞待放或花开正艳,远远看去如各色云朵簇拥着,近看有纤细的仙灵芝,有纯白的雪海,有高贵的紫龙卧雪,还有刚从花园月门翩翩走来的如同清水荷花的小娘子。 杜薇薇头戴一顶别致的浅桃粉宽边帽子,帽沿上插着几朵新鲜的小小的野菊花,帽檐处有一片粉色的薄纱,让她明艳的俏脸若隐若现,更是引人遐思… 这抹淡粉一进后花园杜就吸引了全场小娘子的注意力,她纤巧的身姿来到亭子里石桌前,对着坐在石凳上的花先生行了个万福礼, “见过先生。” 花莹莹一双美目停在了她的头顶,细细端详过后笑道, “你这帽子倒是别致。” “先生谬赞了,只是天热实在难耐,拿来挡挡太阳罢了,” 丫环小翠把带来的包袱放在了石桌山,杜薇薇亲手打开,露出里面一沓各色帽子, “今日我带了几顶帽子给先生和姐妹们戴着玩,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在上面簪花刺绣,我这顶帽子就是我自己装扮的…” ‘呼啦啦’ 早到的三个小娘子都围了上来,现在五色才是常见色,这些不同的间色就非常吸引人,对于擅长绘画的小娘子来说,间色需要自己调,所以石桌前立马叽叽喳喳起来。 “这个颜色我喜欢,我要这个…” 花先生饶有兴趣的拿了那顶深驼色的,她年长挑了个颜色最深的,不过这颜色她确实喜欢。 徐香凝挑了一顶亮橙色的,杜薇薇打量了她一眼笑道, “香凝姐姐,你这个橙色,配你今天的衣裙刚刚好。” “我倒觉得你头上的发辫更好看,要戴帽子我们这发髻可不行。” 农女桂芝 第102节 徐香凝却对杜薇薇头上的小辫子更感兴趣,作为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娘子,对沉重的发髻不是那么喜爱,杜薇薇这发辫一看就好轻松啊。 “等会我来帮香凝姐姐编一个。” 杜薇薇很上道的说道。 徐香凝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杜薇薇说的是她来帮自己编,若非自己看走眼了?她也是个工于心计的? 当下她就让侍女回去拿梳妆的镜子梳子来到亭子里,杜薇薇真的毫不在意的帮她梳着头发,边梳还边笑道, “我这发辫还是我侄女桂芝教我编的,她说什么这样扎头发脖子不会累,不然头发重了天长日久压的脖颈会得毛病…” 徐香凝恍然,原来那小丫环不会扎这发辫吗? “你侄女常住你家吗?” 有很多大户人家会接破落的亲戚长住,不知薇薇的侄女是不是这种。 “她很忙的,哪有空来我家长住。” 杜薇薇好笑道, “我今天带来的帽子都是她做的,她新开了一个铺子就卖这个,听说我要送姐妹们礼物免费提供给我的。” 徐香凝有些呆愣,怎么自己的猜测一个都不准了? 说话间,杜薇薇就把发辫编好了,把铜镜往前一搬,自己站到她对面笑问道, “香凝姐姐,你看喜欢吗?” “好看,没想到你手这么巧。” 徐香凝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发辫让自己略显凌厉的眉眼柔和了一些,那人说自己太老成端庄,这样是不是显年轻些。 “我以前都是自己梳发髻的,去年才有小翠帮我,有时候她忙我还是自己梳呢。” 杜薇薇不在意的说道。 徐香凝心里立马对杜薇薇升起了很大的好感,自己认识她有一年了吧,相见四五次,印象最深的就是貌美,每次聚会另外几个小娘子就有意无意的排挤她,她都是很乖巧的陪在先生身边,如同一个漂亮的花瓶。 谁想今日却发现是个性情中人,能够如此坦诚的小娘子委实不多见,说起家里窘迫时也没有丝毫的回避,倒是很对自己脾气呢。 在她们头发梳好之后,那边几个小娘子已经开始装扮自己挑中的帽子了,花园里的菊花有看中的被剪了下来,装饰到帽子上…等到中午后花园设宴,几位小娘子几杯菊花酒入口后,脸上都带了些绯红。 徐淞和好友出城赏菊饮酒后打马回京,到家后溜达着来到后花园散散酒气,走着走着听到前面有女子说笑声,一拍脑袋把香凝摆赏菊宴这事给忘了,忙往假山后一闪,靠在石头上眯眼歇歇,怎么感觉今天这些小娘子头上的饰物有些过大了些。 杜薇薇只有一个丫环,收拾收拾就落到了最后面,走过水榭路过假山时,一阵疾风忽然吹来把她的帽子吹上了天, “哇,我的帽子!” 杜薇薇一手抱着头一手朝飞旋的帽子惊呼,被声音惊醒的徐淞微眯的双眼睁开,懒洋洋的往外一探头,只感觉一支利箭射中的自己的心,下意识的足尖一点,身形如鹰鳐一般翩然翻转,抓到了被风卷到假山上的粉色帽子,一个飒然的落地,正好落在杜薇薇身前,露出自己最完美的笑容,温声道, “小娘子,这是你的吗?” “多谢公子!” 杜薇薇接过帽子感激的朝他一笑,徐淞感觉那后面的菊花都失了颜色,真的是好温柔好甜美的小娘子啊。 刚过完重阳节就进京城装修铺子的田桂芝听表姑跟自己吐槽, “你是没看见啊,那大风‘嗖’的吹过来,帽子一瞬间就飞上了天,我的头发都乱成了杂草,” 杜薇薇说着当时帽子被风吹走的瞬间心里的慌乱, “还有那假山后竟然藏着人,三两下跳到假山上把帽子拿下来,那一瞬间我真的超级超级尴尬啊!他把帽子递给时还不肯松手,我硬拽才拽过来的,你说他是不是看中了我那顶帽子了?” ‘不是看中帽子,怕是看中人了吧!’ 桂芝没想到国公府竟然那么不严谨,不过表姑的婚事到底定了没? “已经差不多了,十月初十是黄道吉日,那天办定亲礼,定的是户部江郎中家的长公子,现在国子监读书,比薇薇大两岁。” 李氏说的时候脸上喜意挡不住,看来是对这门亲事挺满意的,桂芝听了就放心了,可事情的发展告诉自己美人来世间走一遭哪能不搅动些风云呢… 第88章 求助 信国公府 信国公府 李云石今天心情非常的好, 晚饭后踱着步子来到长子的书房,笑眯眯的把一份信笺放到正在背书的儿子面前, “桂芝丫头要开一个新铺子了,她说有事需要你帮忙,不知你有空没?” 听说桂芝要自己帮忙,李沅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可是让我去帮她去收拾铺子?十五日一天我都有空,平时只得下学之后一点时间。” 正好上个休沐日和同窗好友已经约过了,下个休沐日还没有邀约。 李云石却指着信笺道, “你先看她让你帮什么忙再说行不行。” 李沅打开信笺意外的发现那小妹妹的字还能看, 就是漏笔之字有点多, 放下书信,沉默半晌后方缓缓道, “她为何不让田叔叔帮着作画?就是父亲的画技也高出儿子很多。” “这个嘛,桂芝是这样说的…” 今日桂芝来到李记杂货铺对着李云石笑的谄媚, 站在他背后用小拳头捶着肩膀, “李伯伯, 我新置办了一个铺子,你要不要送我一份贺礼啊!” 李云石就喜欢桂芝那小精明样,当下就应道, “想要什么贺礼你说, 买铺子手头紧巴了吧,伯伯给你包个大红包。” 这人和人相处真要看脾气的,李云石好多次升起了这丫头要是自己亲闺女该多好的念头。 “我要的贺礼可不是能以金钱衡量的, ” 桂芝摇着小脑袋笑眯眯, “我观李伯伯的字笔触精到、着墨巧妙,运笔刚劲有力、如同漫天的闪电…” 李云石愣住了, 这小丫头说的是自己吗?他下意识的挺了挺背,感觉自己的形象高大了十分。 却听桂芝话锋一转, “这么好的字若是能多些人瞻仰该是多大的幸事,我就想请李伯伯帮我题一个店铺的招牌。” “行了,你那铺子的招牌交给我了!” 李云石当下就大笑着应了, “你把尺寸和名字给我,哪天开业我来给你挂招牌!” “多谢李伯伯,” 桂芝忙上前给李云石斟满茶水,双手递上前,趁他高兴又道, “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我那铺子里面要重新装修,我想请沅哥哥帮我在墙上画一幅花鸟…” “这个我…” 李云石正高兴呢,就想说‘我来就行’幸亏多年的锻炼让他及时打住改了口,人家都点名要沅儿帮忙了, “沅儿每日要读书,只得逢五有休沐,会不会耽误你事?而且他学画才几年,笔法还稚嫩的很,如何当的起在墙壁上作画。” 就差说那墙壁上的画也交给我了,全然忘了人家自己父亲也是个擅画的。 田树满心里也吃醋呢,女儿的铺子招牌和画都不用自己,招牌自己能理解,那画可是闺女好一阵劝才想通的。 李云石说给自己儿子时还有点悻悻然, “她说她的铺子卖的是新事物,需要那种青春洋溢的气息,让人一看就有朝气蓬勃之感,说你来画正合适…” 他说着还摸了把自己的胡子,话说那田兄弟好像不留须的,看起来确实比自己年轻多了,难道这胡须让自己那么显老吗? 青春洋溢的气息?李沅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种气质!只感觉自己那素来平静的心湖起了微风, “明日我下学后先去铺子里看一下情况,却不知桂芝妹妹的新铺子在哪里?” 这是应了的意思吧,李云石还以为儿子会推脱呢,看来自己对儿子了解的还不够, “你下学直接到咱家铺子找我,桂芝说那铺子离咱家不远,咱爷俩一起去认认门。” 一向冷静自持的李沅在父亲离开后又细细读了面前的信笺一遍,微翘的嘴角显示着他的心情超级好,心里反复思量‘墙壁上作画,需要注意些什么呢?明日要先去藏书阁寻几本书来了解一下。’ 第二日一大早,桂芝就和父亲带着食盒来了新铺子,后院里孙木匠和长子孙波正在洗漱,这铺子里没有井,孙木匠一早去街口上大口井挑的水,他们带来的小火炉里已经点上了柴火,铫子里的水已经传出来‘吱吱’声… “姑爷爷,大表叔,早啊!” 桂芝打着招呼把食盒拎到房间的小桌子上, “你们昨晚睡的怎么样?换了地方会不会睡不着?夜里外面吵不吵?” 这铺子靠着大街,京城的夜市要到三更才散,桂芝担心太闹了。 孙木匠跟着他们进了屋子,从墙角的竹筐里拿出了几个小马扎往小桌子面前一放,笑道, “我们爷俩属泼皮猪的,在哪里都能睡的着。” 田树满把食盒里的粥饭端出来,热乎乎的还散着热气, “姑夫,小波快趁热吃,这葱油饼是桂芝做的,她舍的放油,这油饼就跟油里炸出来的一样,可香了。” 一盘油焖茄子,一碟酸豇豆,爷俩一人一张大油饼,一大碗小米粥吃了个肚子滚圆,孙木匠摸着肚子笑呵呵, “桂芝做饭是真好吃,真该让你姑奶奶多学学。” “姑奶奶是过日子呢,真要这么做菜,姑夫怕是又舍不得油了吧。” 桂芝那自然是站姑奶奶一边的,人不在眼前也不忘了维护她。 这倒是事实,孙木匠就咧嘴笑,把碗盘子收拾到盆子里,孙波端到外面洗,他则和大郎商量, “今天怎么安排?” “今天我是赶车的,听桂芝安排吧。” 田树满对着姑夫一摊手,表示自己放权了。 孙木匠就看向桂芝, 农女桂芝 第103节 “咱先把油漆买了,我想把这墙刷白在上面作画,还有那门窗全部刷一遍新漆。柜子我要全部打新的,外面那些都不要了,都是些常见木料,干脆劈了当柴火烧…” 下晌,李云石和长子进了铺子就看到被清理一空的铺子中间几个装油漆的陶罐子和一摞开好的木板料。 “李伯伯,沅哥哥,快请进。” 田桂芝看着门口站着的父子二人,心里握拳‘耶’,门面来啦! “你要如何在这墙上作画?” 绕了铺子一圈的李沅看着青砖墙面不解的问道。 “我想把这墙刷白漆打底,上面画些花鸟树林…” 桂芝把自己的设想娓娓道来, “整个的色调以绿色粉色为主,给人扑面而来的清新感。” 这个要求李沅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能否给我画个样稿?” “我有几幅自己随手画的图你看一下,” 桂芝领他们到了后面小会客厅里落座,一本全是帽子图样的画本摆到小方桌上, “若是能添上几个少女头戴着帽子在草地上嬉戏就更好了…” 李沅把那本画本拿到手里一页页翻看,只见画本上的少女无一例外头上都戴着一顶帽子,帽子各色各样,上面有不同季节的鲜花做点缀,有的帽子上竟然有红通通的柰,黄澄澄的梨子,而帽子下的少女也各种姿态,相同的地方就是都有大大的眼睛,小而俏的鼻子,或许自己知道那匹千里马的源头了,原来竟是一种完全新鲜的画法吗? “桂芝,你这铺子名字想好了吗?” 李云石看儿子专心翻画册,忙问道自己需要帮忙的招牌。 “想好了,” 桂芝笑道, “就叫‘帽帽小屋’。” “帽帽小屋?” 这名字怎么跟小孩玩过家家似的?李云石瞬间头大了,自己能反悔不? “李伯伯,你也是做买卖的,当明白每个铺子都有定位客户范围,时下男人爱戴帽,女人爱戴发簪头饰,我这个帽子平平无奇,最大的用处是遮阳保暖,要想得到成年人的认可是很难的,我就想从年轻的小娘子做突破口,这铺子的名字就要走可爱风…” 李沅翻画册的手停住了,侧耳倾听着桂芝的想法,原来开个铺子竟然有这么多门道吗? 父子俩回程的路上,李沅手里抱着桂芝的样品画本准备带回去好好琢磨,他有些明白桂芝要的青春洋溢的气息了,只是自己还需要先练练手。 李云石背着手走在外侧,悠闲的和儿子随口闲聊着, “小丫头年纪轻轻就已经深谙买卖之道,我竟然有些期待她这铺子会开的怎样了!” 一个新物件要打开市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没想到桂芝竟然能想到找小娘子做突破口,倒是受到的阻力会小不少。 一向对父亲念叨这些买卖经的李沅难得没有反驳, “桂芝妹妹如此聪慧,只把心思放在买卖上却有些可惜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那丫头心算了得,你看看她的画本,还有她的雕版也学的有模有样,可见她每日学习的功夫不少,这些都是学到手能换到钱的,你以琴棋书画来衡量她,却是小瞧她了。” “可母亲说女子当以三从四德…” 李沅毕竟还是个半大少年,对母亲的话总是深信不疑的。 “唉!” 想起自己妻子每日的端庄自持,李云石有些疲惫的叹气, “你以后会明白男人嘴上说希望女人三从四德,其实心里都喜欢鲜活的敢爱敢恨的女子…” 自己的妻子是自己求来的,初见时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娘子是那样另自己印象深刻,谁知成亲后竟端起了架子… 晚饭后,李沅在书房里难得的没有温习书本,而是照着桂芝的画本临摹到很晚,他在捕捉这种画法的精髓-可爱风,一张张白纸被他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直到外面三更鼓响起,才起身回屋歇息。 第二日一早他步履匆匆的来到饭厅沉默的用饭,母亲看了眼他眼里细密的血丝,在父子二人都离家后,来到了儿子的书房,正看见小厮在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纸团… 第89章 不理解 傍晚,李沅抱着几本从藏书阁…… 傍晚, 李沅抱着几本从藏书阁借的关于壁画的书回府,书房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把书往案头上一放,随手想翻看一下昨日带回来的画本,却遍寻无果… 看着儿子踏进院子,三太太吩咐身边的婆子把火盆端出来,李沅不敢置信的冲了进来伸手欲抢母亲高扬着手里的画本,奔到近前只见那高扬的火舌中乱飞的画页已经化为了灰烬… “母亲,那是我借朋友的画本,你凭什么给我烧了!” 一向淡定的眉眼染上了怒火, 母亲竟然如此过分! 三太太看着儿子围着火盆跳脚更是确定自己做对了, 一向冷静自持的长子何时如此激动过, “我不知这画本上的女子是谁?但从今以后你必须断了念想, ” 三太太把手里的火钳一扔,冷声道, “我儿也到了知事的年龄了, 母亲明日就给你寻一清白女子伺候你, 断不可被外面的女子勾了心思…” 刚进院子的李云石就听到了妻子的这番说词,登时就火冒三丈, “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沅儿有个爱好你不支持, 反而想寻女子来毁我儿的根基…” 三太太不屑的看了相公一眼, “我绝不会让沅儿像你一样不学无术,我儿以后要入仕当官, 身边有个几个妾室服侍很正常,总比出去喝花酒招惹些不干净的女子强…” “你什么意思?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招惹不干净女子了…” 可怜的李云石一向洁身自爱, 花酒喝过,人那是真没沾惹啊! “你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以为我闻不到味道吗?我要给你纳良妾你还假惺惺的不要,怎么着妾不如女支是吧…” 李沅有些失神的出了府,他不明白自己母亲是真傻还是装傻,自己都能看出些端倪她难道一点都没发现,难道父亲不入仕途让她这么意难平吗? 田桂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几幅儿童画会有被当成禁书被销毁的一天,看着从来风光霁月般的李沅公子眼里的失落和歉然,也只能摸摸鼻子大度道, “我那几幅画就是随便画画的,没费多少事,现在离开业还早呢,我正好画几幅更好的。” “不知今日铺子里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李沅现在不想回家,也不想去见朋友,只想在这里躲躲清静。 桂芝脑筋一转,想到了个好主意, “不如我们今日先在墙上用白漆练习一下吧!” 白天那墙面都被姑爷爷打磨干净了,本来准备明日刷底漆的,桂芝计划就是十五日一口气把墙上的画画完,这墙面明日上白漆正好,现在嘛,练练手也无妨。 田桂芝把准备好的罩衣手套都拿了出来,铺子里的地上已经铺好了草帘子,桶里大大小小的刷子有五把,挑了把最大的给他,笑道, “我们先练练手,随便刷。” 李沅接过刷子,还是规规矩矩的靠墙边竖着开始刷起,那边桂芝已经靠着墙跑了起来,咯咯咯的笑着, “看我先刷一座山…” “那我来画几朵白云。” … 半个时辰后,两人累的手都酸了,坐在小马扎上歇歇,桂芝看着乱糟糟的白墙笑眯眯, “沅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刷白墙吗?” 额上见了汗的李沅看着那白墙若有所思, “我感觉刷了白漆这面墙更亮一些。” “你真聪明!” 桂芝赞道, “颜色能左右人的心情,这白色能让我这个铺子比别家更亮堂,等画上绿树红花和嬉戏的少女,就会让人如同走入春天,心情好了是不是就舍得掏腰包了呢?” 嘿嘿嘿,桂芝做梦都是‘哗啦啦’钱如流水进账呢。 这丫头话题转变太快,刚刚还觉得她雅转瞬就俗给你看,不过这次李沅没有觉得她市侩,反而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 “应该会的。” 不知何时,门口多了两个高大的身影,那是国公府的护卫找过来了, “沅公子,国公爷让你早点回去。” 李沅刷了一通白漆已经把郁闷之气散的差不多了,回后院把罩衣手套取下下后,他提了个不情之请, “不知妹妹改天能否指点我那眼睛的画法?” 李沅经过一天一夜的琢磨已经找到了些感觉,可若是能得作画之人点拨一二那最好了。 “行啊!” 这也没啥好藏着掖着的,桂芝爽快的点头, “等明天我带些颜料和纸笔过来,其实这种画超级简单的…” 李云石在长子的院子里焦虑的踱步,也不知道人找着了没有,直到李沅进了院子才松了口气,当晚父子俩抵足而眠, “父亲,你若是和母亲说你的苦衷,相信她会理解你的。” “你母亲的心都在你外家身上,到现在还时时念叨让我出仕…” 李云石不是没想过和妻子好好沟通,可是三观不同这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他也是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公子哥,如何会去哄人?或者说他也哄过,只是发现哄过后对方下次会变本加厉,他的心也渐渐冷了。 第二日傍晚,李沅还没到,桂芝的小铺子先迎来了那个厚脸皮的骐哥哥,铺子里面墙上已经刷好了白漆,正大开着门和窗户通风晾干,张骐只是来碰碰运气,谁想真见到人了, “我就猜到你会早过来收拾的,怎么也不喊我来帮忙?” 铺子里地上铺了一层草帘子,上面是斑斑点点的白漆,桂芝站在门口, “我姑爷爷是木匠,这些活有他就够了,让你来你能干啥啊!” “我有力气,可以帮你扛柜子!” 张骐拍拍自己有力的肩膀很是自得。 农女桂芝 第104节 “我这个小铺子哪敢劳动你这个公子爷,你快早点回家吧,晚了不怕你母亲着急吗?” 被李沅母亲的反应给惊着了的桂芝决定离这些贵夫人们远远的,这些公子哥自己以后也要敬而远之,她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张太太考察了一回了。 只是她显然忘了自己刚才还想着这人厚脸皮呢,如何自己一句话就能赶走的, “我早和母亲说了要和朋友聚会。” 她的警告在张骐听来反而是关心了,于是不但不走反而大摇大摆的进了后院,孙木匠正带着儿子在院子里开木料,看着一身锦衣的公子要帮忙忙不迭的拒绝, “这锯子刨子的你们外行可不敢用,别伤着手!这木头快放下,莫刮花了你的锦袍。” 边说边朝桂芝狂使眼色,快把人领走。 “你可莫添乱了,来到屋里我给你活干。” 田桂芝找出来自己才写好的宣传单,往桌子上一拍, “你照着这个抄,先来十份。” 这几天两个表婶表姑都在加紧忙着做帽子,这宣传单自己才拟好,现在有免费的劳力上门正好使唤上。 红纸上‘帽帽小屋开业大酬宾’几个大字,下面一溜小字涂涂改改的,墨迹还未干,显然是桂芝刚刚写好的,张骐把下面一条条读过后眼睛瞪的溜圆, “桂芝,你可真牛!” “那是当然!” 桂芝一点都不谦虚的,小鼻子一哼,姐就是最棒哒! 张骐自觉的开始研墨,桂芝把自己裁好的红纸取来一沓放在桌子上,忽然就想起来一事,面上立马堆了甜甜的笑容, “骐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 低头认真研墨的张骐警觉的抬头, “谁?你打听来干什么?” “户部江郎中家的长公子,听说也在国子监读书,我是受人所托,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他的为人如何?最最重要的是有没有…” 桂芝有些为难的吞吞吐吐,该怎么说呢?有没有要好的小娘子?还是爱不爱喝花酒?时下风月场所风月无边,桂芝曾经听二表叔说过好多少年公子都爱逛这场所,她倒不是不信舅奶奶打听的不清楚,只是更想从同窗之中了解一下那位江公子的为人。 谁想张骐迅速领悟到了她的未尽之意, “有没有定亲吗?那江公子我不熟,他是内舍生,我是外舍生,我大哥是上舍生,可以说是全无交集,不过你要打听我回头帮你问问。” 国子监学生有两百人之多,每人都有自己的圈子,要打听要费些时间! 桂芝就把此事暂放了一边,把一个个小瓷瓶里的颜料倒进碟子里,伸手拿过自己才订好的画本,开始画少女帽子图,她要在李沅没来之前先练练手,免得等会美色在前出糗。 谁想她刚画好一幅少女戴帽子图,一支毛笔从旁边伸过来‘滴答’一滴墨汁正好滴在了美少女的脸上,桂芝的脸立马就黑了… 李沅刚进院子,就看到田桂芝气的脸蛋红红的往外赶人, “你不想帮忙就直说,竟然敢毁我的画,马上在我眼前消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看到李沅公子的身影,桂芝推人的手一僵,抬手捋了捋头发,讪笑道, “沅哥哥,你来啦!快请进!” 张骐本来有些内疚,想离开让人消消气的,此时脚上却仿佛钉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李沅打量了他一眼,张学士家的二公子?桂芝怎会和他如此相熟,这才几天自己就碰到他两回了, 朝着那二公子微微点头,李沅面色淡然的进了小会客厅,看着桌子上那画本上的墨点明白桂芝生气的原因了,而旁边红纸上的开业大酬宾吸引了他的注意,眼神扫过之后,心里一动:话说自己手气好像不错,要不开业自己也来凑凑热闹? “桂枝妹妹,你这铺子里可有男帽卖?” 他回头朝进门的桂枝问道。 “暂时没有!” 桂枝把画本最上面一张撕了下来往下面一压,这纸还能用来练字或者打草稿,随口说道, “不过我可以单独给沅哥哥做一顶骑马戴的帽子!” “咳咳咳” 张骐回自己刚才的位子上坐好,田桂芝斜了他一眼,他就摸摸头,无奈的起身,她又搬出来一个本子,这个打开是一张张不同颜色的麻布,都是桂枝自己调色染的, “你们自己选个颜色,这个帽子有点麻烦,时间上我可不确定!” 张骐眼疾手快一把把样本册子抢到了手,他记得桂芝有一顶棕色帽子,就翻找出来指着道, “我要这个颜色的。” 选完他就把册子往李沅面前一推, “你来选吧。” ‘真幼稚!’ 李沅和桂芝同时的心声,他都没翻看册子,直接道, “我要个黑色的吧。” “好!你们俩把头围量一量。” 桂芝找了根麻绳扔给他们,随后把尺寸记在了自己的记事本上,在开业之前,她每天的事情都安排的满满的。 看她写完了,张骐又把记事本拿到自己跟前一一翻看,心里盘算着哪天自己有空可以来帮忙… 那边桂芝已经拿起了画笔开始讲儿童画眼睛的技巧,先画了两个大大的圆形, “大圆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是诧异惊奇,黑色的眼珠这样画…” 接着是, “忧郁的眼睛…还有可爱的眼睛…笑起来用的狐狸眼…” 桂芝画完了,李沅接过去一丝不差的画了一遍,田桂芝小手拍的‘啪啪’响, “天才!沅哥哥你就是画画的天才!” ‘马屁精!’张骐心里冷哼。 孙木匠看着天边的晚霞,朝着屋里喊了一嗓子, “桂芝,今晚要不要多加几个菜?” 那边两人同时起身,齐声道, “天色不早了,明日我早些过来。” 不觉间已经九月十五了,国子监的讲师们逢五休沐,学生自然也跟着放假。 出了铺子大门,两人一左一右互相一抱拳各自离开。 “二公子,你不回家吗?” 王护卫是张骐的拳脚师傅,和他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看方向不对就马上问了。 张骐气哼哼, “咱前面胡同拐回去,我不想和他一道。” 第90章 帽帽小屋开张 十五日一大早 十五日一大早, 田树满又拉了些家伙什过来,那边李云石父子二人也早早到了, 这油漆作画他还没见过,该如何调色他也要帮着把把关,正好田树满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两位长辈就在那里用陶盆一点点的调颜色。 “桂芝,这是我昨晚打的画稿,你看哪里不喜欢咱先改了再上墙。” 因为了解桂芝刷白漆的目的所在,李沅这幅画稿采用了大片的留白方式,很好的保留了大片白墙的亮眼, 大片绽放的桃花、林间的小鹿、草地上放纸鸢的少女, 各个头上不同的彩色帽子… “已经很好了,就照着这个画就行。” 桂芝满意道, 墙上作画又不需要抠细节,要的是个视觉效果, 这画做到了。 油漆的调色比较麻烦, 有李云石和田树满这两位精通颜料之门道的人全都上手帮忙, 这墙面终于在一天之内完了工,只是桂芝时常有些走神,在门口朝外张望过几次,那王护卫一早过来说二公子有事不过来了, 不知道是什么事? 张骐干啥去了呢? 话说自从他到国子监读书后,母亲对他的管教松了很多,现在又有妹妹让母亲挂心, 每日只是问问他功课如何?再问问护卫他有没有惹事,对他和朋友相聚很支持,只不准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一早他和母亲说一声和朋友有约就准备出门, 刚出母亲院子就碰到秦云被门房引了进来, “张兄,你不是问江公子平日有什么所好吗?我打听到他平素爱去的地方可和咱们不一样,不若咱们今日跟着去瞧瞧。” “可我今日和别的朋友约好了…” 张骐为难道,自己答应桂芝今天去帮着画墙的。 “那就算了,亏我还把你问的事放心上,你都无所谓了我操哪门子的心。” 秦云也是个傲娇的小公子,当下扭头就要走。 人家说的有道理啊!而且那江公子也是桂芝要打听的,于是张骐立马开口留人, “秦兄请留步…” 随着天下太平,百姓饱暖之余就想着娱乐,京城光夜市还不够,瓦舍开始兴起,京城外城扩建一下子多出来大片的空地,有眼光的就盘了很多地,建勾栏搭看棚,至今日已经颇有规模。 瓦舍之内不受天气影响,不管刮风下雨皆有表演,人们可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看棚,看的兴起可以打赏,有比赛的还可以下注。 就像杜连业说的,不少世家公子流连其中,只是人多拥挤,推搡吵闹打架也时有发生。 张骐被母亲管的很严,瓦舍勾栏之地从未涉足过,今天打开了眼界。 瓦舍各个棚子都分时间段开,秦云早派人跟着那江公子,他惯常留连的是京城东角的里瓦,等张骐他们骑马赶到时,那江公子正和好友品茶听说书的,然后是绳索杂耍,两个妙龄女子行走在悬于半空中的绳索上,边走边舞,柔软的丝带随着她们的舞姿在空中飞舞… “是怪好看的,如仙女飞天一样,” 张骐第二日下了学来到铺子里大说特说, “我蛮喜欢那蹴鞠的,可惜那江公子不喜欢,他去看了相扑,我却不喜欢,到了天黑才是最热闹的,药发木偶在天黑下来才好看,还有小唱…” 桂芝听的眼睛贼亮,以前只以为那勾栏院是风月场所,倒是自己狭隘了,要不改天去见识一下? 虽然勾栏院瓦舍之地九流混杂,但听张骐所言都是正经说书卖艺的娱乐场所,桂芝也就没往心里去,再加上她这些日子委实忙的很,墙刷好后,她得空跑了好几家铺子,什么牛角铺子、铜器店、布料铺子,瓷器店,很快她那间小会客厅就摆了几箩筐小物件,她铺子里光摆帽子太单调了,需要一些小饰品来点缀下。 孙木匠按桂芝的要求把这些与众不同的柜子一个个打好摆到了铺子里,一个大大的木头帽架摆在了门口一侧,另一侧是一个可以转动的圆架。 等到货架摆好后,杜薇薇陪着教她刺绣的许师傅带着两个妇人进了门, 农女桂芝 第105节 “我这两个好姐妹都是刺绣的好手,奈何年轻时不知道省着点眼睛用,到了现在已经做不得精细活了,听说你这边招女掌柜,我带她们来看看,她们都住在这邻近,到时候看铺子也方便。” 桂芝带她们在铺子转了一圈,说了下自己铺子主要的货物和目标定位,并当场问了她们几个算账的题,确实都是算账的好手,要定人时却犯了难, “我这铺子夜里要有人在这看着,你们都有房子住,晚上这铺子没人可不行。” 年纪略长的柳氏当即道, “我们一家四世同堂,院子住的很是紧巴,我带孩子来这边住行吗?” “这里只得两间空房,那间我要留作仓库的。” 桂芝把话说的明明白白的,时下家里一个孩子的少,这人要是带一大家子来住自己可不乐意。 “我们夫妻带小女来住,我儿子已经成家了,孙子都七八岁了还挤在一个房间,我们搬出来把房间腾给孙子住。” 京城居大不易,时下人们又不爱分家,一些小户一进的院子住的很是紧巴,想换院子,攒的钱都跟不上涨的。 铺子有人看了,桂芝对这两位妇人也挺满意的, “我这边的工钱是这样的,月俸两贯铜钱,柳姨住在铺子里和看铺子就算抵了,另外我这铺子和别家不一样的是卖货百文就拿出两文作为你二人的提成,多卖多得,每月初十发俸,你们意下如何?” 月俸两贯在时下京里看铺子的行情中是不高的,但是这提成就太有意思了,百取二?时下做买卖的利钱基本是一成!这东家够大方!当下两人就都应了下来。 “你们二人的分工是这样的,因为柳姨住在铺子里,所以由她管收钱记账,林姨负责库房,每次进货拿货登记,哪样货到了警戒量需提醒我进货,每月月初和我结账。” 桂芝决定钱账分离,她定了两个账本分别交给二人,一个是卖货的流水账,一个是货物的进销存,这样出差错的几率会小些。 二十三中午,田树满赶着驴车到了,这次车上拉了一大家子人,人多力量大,只用了一天,那货物就摆满了货架。 一向低调的桂芝这次非常的高调,把那几张开业大酬宾的宣传单找了几家酒馆茶馆的说书先生空闲之余读上一遍,又找人在那街口巷尾妇人聚集之处亮着嗓门喊了几天,重点就在于那抽奖,一等奖一百文… 九月二十五,宜开市! ‘帽帽小屋’ 开张营业了。 李云石送来了招牌,田树满在吉时亲自揭了牌匾,田桂芝看着围拢在铺子前恭贺的亲朋好友,不觉间自己已经有了这么大一个亲友圈了呢! 随着炮竹燃放后,田树满就带着一众男人们离开了,外面靠窗的地上摆了一张红色羊毛毡,上面一个货架上都是抽奖的奖品,一张大的油纸伞张开,程氏坐在伞下,今天她的任务就是发奖。 程丽丽和杜薇薇都带着一个画有帽子的围裙,头上是同色的大沿帽,略遮掩了些颜色,各自找了一个位置张罗买卖。 早就想来抽奖的小娘子们开始往门里涌。 “哇” 亮堂的铺子,琳琅满目的帽子一下子吸引了爱美年龄的小娘子们。 铺子里以春秋的遮阳帽为主,宽沿、窄沿,有顶、无顶,麻布、丝绸,甚至还有羊毛线帽子。 为了缓和视觉疲劳,偶尔会有些别的货物掺杂其中,这边是大大小小各色的蝴蝶结夹子,杜薇薇正在教来捧场的徐香凝试戴, “香凝姐,你看这里往下一压就卡住了…” 徐香凝抬眼看着杜薇薇有些失神, “薇薇,你的婚事定了吗?” “没呢!” 杜薇薇帮她把发夹别到头上,随口道。 “你对这桩婚事满意吗?” 徐香凝盯着她的神色,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有啥满意不满意的,我说了又不算。我母亲在我十岁就给我张罗婚事,生怕我嫁不出去,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不过我现在明白了,” 杜薇薇眉间微微皱起,有着些许不耐烦, “就是我没有钱呗,等我赚到了钱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人敢管我!” 她是真的没有一丝想成亲的念头,现在看桂芝买铺子开铺子也有些悟了,桂芝的婚事绝对是自己做主的,自己等铺子收回来赚钱,到时候想成亲就成亲,不想成亲就退婚! 虽然不理解她为啥会有一辈子不嫁人的念头,可徐香凝看明白了她对现在这桩婚事是没有期许的,这就够了。 随着人流涌入,田桂芝站在门口手持一个纸筒喇叭朝里外吆喝着, 旁边桌子上摆了一个大红纸包的箱子,上面写了个大大的‘奖’字, “满三十文就可以参加抽奖活动,最关键的是人人都有奖!人人都有奖!” “一等奖一名,是最最实在的铜钱奖励,足足一百文,让我们期待今日的手气之王花落谁家!” “二等奖三名,是我店的主打品牌,帽帽一顶…” “三等奖五名,是小娘子们用过一次后就会念念不忘的,本店重磅推出的独有护肤产品‘桂花水乳’,大家期不期待?” 前两个奖品没啥好问的,大家都早就知道了,只是到了三等奖,很多人就是冲着它来的, “小娘子,你这桂花水乳是什么?我们能看看吗?” “来,把你的手背伸出来。” 桂芝放下喇叭状纸筒,把旁边白色瓷碗里的油包水用小勺子舀了一点,滴到问话的小娘子手背上,教她用另一手揉开,随之一转头看见围拢来的人, “还有没有人想试试。” 齐刷刷一排小手伸到了她面前,桂芝端起了碗给每人点了一滴,笑着问道, “怎么样?滑不滑?润不润?香不香?” “好香啊!” 小娘子们老远就闻到桂花那特有的香味了,真的好闻的很! “这个有单独卖的吗?” “有的,这个不能放久,都是小瓶装,连瓶买三十文,以后自己来装只要二十文钱一瓶。” 没办法,那小白瓷瓶真是太贵了。 “哗” 刚才试用过的小娘子们都涌到了那桂花水乳面前,总过摆了二十瓶被一扫而光。 很快柜台前就开始了付账,抽奖的桌子前迎来了人,桂芝的喇叭纸筒又举了起来, “恭喜这位小娘子,四等奖蝴蝶结发夹一个,请拿好这纸条到外面领奖台前领取。” “五等奖,窗花一对,恭喜这位小娘子,请到外面领奖。” “哇!二等奖,让我们恭喜这位手气好的小娘子,铺子里所有的帽子你看上哪个戴走哪个!” 第91章 八字不合 帽帽小屋开业买卖很红火 帽帽小屋开业买卖很红火, 时下小娘子手里花个二三十文父母不会过问太多的,桂芝就是摸清了她们的消费水平定价, 帽子二十到五十文不等,小物件更是几文到二十文之间,时下小娘子都能用上的绢花、木梳、牛角梳等三十文随便挑挑就能凑出来。 三十文不止可以抽一次奖,还可以得一张计次卡,硬硬的一张纸卡,一面是帽帽小屋四个大字,背面是十二个空格,今天格子上都已经印好了图案, 一匹可爱的小马! “这个集满了拿到店里会有意外的惊喜哟!” 桂芝的初衷是集满十二个格子换一份礼品, 可只在第二天就改变了决定。 桂芝选的开业时间蛮好的,正是深秋要入冬之时, 天气早晚很冷,这帽子的实用性就体现了出来, 再加上那各种新鲜颜色大大小小的蝴蝶发夹晃花了她们的眼。 帽帽小屋有桌有凳还有镜子, 里面的的小娘子教她们最简单的带帽子发型, 耳边两个辫子拢到脑后,一个蝴蝶结用卡扣夹在脑袋后面,长长的丝带随着发丝翩翩飞舞,结伴而来的小娘子们都满意而归。 忙碌到了夜幕降临, 各家小娘子们基本都回家了,帽帽小屋清静了下来,桂芝坐在柜台后面开始盘账, 两个新店员按她的吩咐一个盘库存,一个算账。 “桂花水乳全部卖空,蝴蝶结发夹只有几个深色的还有剩, 那些俏色都没了,帽子反而是卖的最少的…” 这一点桂芝早有预料,不然她也不会淘换那么多小物件来搭着卖,不过结果她很满意,最好卖的虽然不是帽子,但都是自己的产品。 “今天流水进账九千三百六十八文,还不错。” 桂芝算完流水后很满意,她下的本钱挺大的,淘换来的绢花梳子可都不便宜,奖品更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预估的是五贯才能回本,这下还能有几百文利钱,不错! 那边程家姐妹和杜薇薇在喝着雪梨兑菊花煮的祛火茶,淡淡的甜味和菊花香,味甘口舌生津,这一天嘴巴不停可全亏了这花茶才让嗓子不嘶哑,就是如此坐在这里一个个也都不想说话。 程氏在外面发奖品相对轻松些,屋里那些小娘子叽叽喳喳的太多人了,她真担心有人顺东西,幸亏那徐小娘子支使了两个丫环站在角落里帮着掌眼,她又擅装扮,那帽子大多是她帮着卖出去的 “薇薇你那香凝姐姐真不错,来捧场不说,看我们忙还在这里帮忙那么久,想留她吃饭又不肯,你说送点什么谢谢人家?” “毕竟是国公府家出来的,送礼还是要讲究些的,等我回去琢磨琢磨再说!” 桂芝接了话茬,她算完账也过来喝茶歇歇,说起徐家小娘子满口的赞赏, “你们有没有发现她说话特有说服力,那几个小娘子本来没打算买帽子的,被她一通说各种好处头上的帽子都没往下摘,这就是贵人家教养出来的气场吧,最重要的是人家降尊纡贵还不拿架子。” 目前为止,桂芝认识的两大国公府的贵女和公子都蛮符合她的期待,权贵之家能代代相传,家教一方面真的是很下功夫的。 杜薇薇感觉像夸自己一样,脸上备有光, “我也没想到她能来捧场,刚才她还和我说了件好消息,” 说着她笑着朝向程丽丽, “丽丽姐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什么好事?” 程丽丽抬眼看向她,眼里有了些许期待。 “幽云十六州被我朝拿下来了!捷报已经进宫,估计一个月后太子率军就要返京了!” 此话一出,小桌子上却陷入了沉默,杜薇薇看着程丽丽眼里骤起的水雾,大表嫂和桂芝瞬间的安静,忐忑道, “怎么了?你们不高兴吗?” “高兴!” 程丽丽仰头抑制住了泪意,声音却带了些哽咽, “可我又害怕…” 程氏和桂芝不约而同点头,几万大军出征,不知能生还多少人,还不如不知归期抱个念想… 无忧无虑长大的杜薇薇第一次感受到了心情复杂之感,直到回家后父亲又当着全家的面说了这个好消息,全家人都没有多少喜意,直到几天后太子论功封赏的奏本进了京,请封的本子上豁然有郑少勇的名字,全家听说后却更沉默了… *** 不怕你喜欢的东西难得,就怕你没有喜欢的,桂芝迅速从第一天的销售分布总结调整了经营策略。 农女桂芝 第106节 帽帽小屋开张后第二天,保留了抽奖的项目,只不过奖品从五等改为三等,并在收钱的柜台后面摆好了奖品,亮晃晃的很惹眼。 一等奖毫无疑问,一顶价值二十文的红帽子高高在上,那是小店的主打产品,必须有排面! 二等奖就是深受小娘子喜爱,却因为铜卡扣价格居高不下的的不同颜色的小蝴蝶发夹,因为铜管和徐师傅打过交道,虽然那阀门一直都没有让自己满意,但是徐师傅为人还不错,她就找他定了发卡,因为阀门对她有歉意的徐师傅那价钱要的很低,暂时她不担心会有别家用低价来冲自己的货。 三等奖桂芝挑了最最受欢迎的‘桂花水乳’,就为了吸引那些爱美的小娘子,只是分量很少,只有一小勺,还得自带瓶子来装。 至于大瓶的?她有限量销售,每日供货三十瓶,还得是老客户才有资格购买,桂芝推出的计次卡先用在这上面了,每消费满三十文计一次,满五次才有资格购买大瓶装,冲着水乳来买的一律不卖。 “桂芝,你真是太精了!” 杜薇薇看着那每天的流水账乐开了花,不说别人,就是自己为了那桂花水乳也会去买的,大不了那帽子亲朋好友都送一顶呗! 显然她的想法代表了大多数小娘子的想法,那一等奖二等奖出现时抽到的小娘子还有些遗憾, “我家里的水乳已经用完了,本来想抽奖能用几天,看来只能买了,给我装三十文的,我要再抽一次奖!” 说着她掏出来一张卡,上面十二个格子已经满九个了,柳氏给她连盖了两个今天的小牛印章,双手递还给她, “小娘子,这卡你收好,等下次我给你换新卡把这张旧卡的次数累计进去,等年底会有更好的奖品等你来拿。” “好咧!” 那小娘子小心的把那张卡收到荷包里,帽帽小屋的礼品太好了,这卡要好好收着… 自家院子里的桂花树都被薅光了,桂芝把能拜托的人都拜托了,桂花水乳比她想象的更受人欢迎,京里有桂花的人家听说帽帽小屋要桂花,都高高兴兴拎着桂花来换桂花水乳。 桂芝手摇着搅拌机,四根弯爪在两个齿轮的带动下飞快的旋转着,木盆里的油和蜡液混合在了一起。 经过一夜浸泡的桂花被从纱布里捞出来,那散发着桂花香味的水被杜薇薇端着徐徐倒入搅拌着的木桶里, “桂芝,这桂花咱京城太少了,用完了咋办?” “我和施伯伯说了,明年春天给我多带些桂花苗子来,咱们几家院子多种些,今年那橘子才上市,我要收些橘子皮,那个也能将就着用。” 她当初添桂花只是借它的味道卖个稀罕,谁想会如此受欢迎啊!现在思路打开了,那橘子皮就是最好的替代品,一个秋冬自己都不用愁了,至于春天,那可就更好办了。 “那我和几个小姐妹也说一声,到时候我拿这水乳和她们换,肯定高兴的很。” 杜薇薇推销帽子效果一般般,除了徐香凝给她捧场外别人都没啥表示,谁想那桂花水乳把各家的桂花都炸了出来,想必橘子皮大家都更好收集吧。 正在为桂花凋零发愁的小娘子们听说了橘皮可换橘味水乳后都行动了起来,时下橘子从南方运进京城,价格自然不菲,平民百姓舍的买的少,权贵之家作为礼物被送进门的倒是多。 安国公府 各个院子里桌子上都摆着一盘橙色的橘子,徐凌如往常一样把那橘子皮往桌子上一扔,却见其妻子细心的把那橘子皮都捡回了盘子里,不解道, “你要用陈皮吗?让下人去药店里买好的,这现晒的橘子皮没用。” “笨蛋!” 这半个月肤如凝脂的面上水滑柔嫩的崔氏眼波流转嗔怪了他一句, “京里流行什么都不知道,心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啊!” “可不是有你这个小妖精嘛!” 徐凌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按到了自己的胸口处作深情款款状, “你就是想要我这颗心都给你!” “这心呐,有点腥气了!” 崔氏右手轻点他额头,妩媚的一笑, “要是加点橘子皮去去腥味就好了!” 说完笑容一收,猛的一拍桌子, “快去给我收橘子皮!” 徐凌摸着受惊吓的心跑出了院子,正好老远看到从外面刚回来的徐淞,身后的人挑着满满一担橘子,忙笑着跑了过去, “小叔叔,你又买橘子啦,你真是一个好叔叔!” “嗯,回去等着吃吧!” 徐淞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就步子不停的往自己院子里走,那个小商贩胆颤心惊的小跑着,没想到这大客户竟然是国公府的公子。 晚饭后,国公府每个院子里都收到了一盘剥的干干净净的橘子肉… 看着拎着一袋子橘皮进来的人,徐香凝惊喜道, “小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在收橘子皮?” 徐淞没接她的话茬,自顾自道, “听说两斤橘皮换一瓶那水乳,这里有二十斤橘皮,你帮我换十瓶,不用一次取来,半月领两瓶即可。” 十瓶的话能用到年底了,到春天还不太够,明早去集市上不知有没有货? 徐香凝有些受宠若惊, “小叔叔,这水乳是给我和祖母用的吗?” “天气干燥,那水乳甚是滋润,我用来挺好的!” 徐淞淡淡的道,眼神转为疑惑, “再说你不是收了很多橘皮了吗?那些不够你用的?” 徐香凝看着人悠哉的离开了,自己在屋子里气的跺脚! “小叔叔太过分了!” *** “我今天吃太多了,这些你们拿下去分了吧。” 崔氏让婆子把橘子肉端下去后,往相公腿上一坐,狐疑道, “小叔叔答应和孙御史家结亲了吗?” 要那么多橘子皮去讨好人家小娘子吗? “没听说啊!” 徐凌揽着妻子柔软的小细腰…,对小叔叔的婚事根本漠不关心,祖母就算是把人抬了进来,小叔叔都敢跑的人,他可不信这婚事能成。 桂芝的铺子名声渐渐传了出去,每日都挺忙乎的,她想等着喝姑姑的定亲酒,程丽丽想在京城亲眼见那人平安归来,所以两人就暂时留在了京城借助在杜家,杜薇薇经常跟着她们到铺子里学着做买卖,直到十月初八才安分的留在家里听母亲摆布。 十月初十,田桂芝和程丽丽都在客房里不时的朝外张望,那江家来人了,但是怎么只有媒人? 二表叔送客出了院子,桂芝就‘嗖’的跑到了正房大厅,杜明辉和妻子脸色都不太好看。 “媒人刚才来说,青云道长给合的八字是‘土水不合,强行婚配,必招灾祸’,薇薇刚才在后面都听见了,你去劝劝她莫往心里去。” 李氏忧心的说道,桂芝说话有趣又懂事,薇薇想必能听进去的。 “八字不合?” 桂芝心里仔细咀嚼了这四个字的意思,这是一种很温婉的亲事作罢的说法了吧! 轻轻的推开表姑的房门,看着被子里鼓起的一团,桂芝在床边坐下,伸手拍了被子两下,柔声的说道, “姑姑,你莫伤心!有句古话说‘下一个会更好’…” “哪个古人说的?” 杜薇薇‘呼’的掀开被子眼睛亮亮的盯着她, “我怎么不知道?” 第92章 打群架 却说桂芝的护肤乳液 却说桂芝的护肤乳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闻名于京城, 不要小看时下女人对美的追求,可那么点量够谁用的?能不有人眼热吗? 太子妃轻揉着手背, 感受着那份凉爽的滋润,伸手在阳光下看了半天,满意的点头。 很快她就带上一瓶进了宫,亲自给皇后娘娘敷到手背上,笑着问道, “母后觉得如何?” 翘起手看着那略显油润的手背,皇后颔首, “甚是难得, 这桂花香比在树上还要清淡, 却更得我心。” 她偏好个香味,却又闻不得浓香, 这若有若无的香味是她最喜欢的。 “那卖此水乳的店家说花露难得,这花香水乳每天只有很少的量供货, 可若是带着桂花可优先换取。” 太子妃笑容中带了些狡黠和俏皮, 当下惹的皇后笑骂道, “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宫中两棵桂花树任你采摘,换的花香水乳咱娘俩平分吧!” 信国公府、安国公府,杜明辉交好的大人们, 杜连业杜连勇的朋友们,就连张骐都得了三十瓶,让他送给要好的同窗们, “就是给他们家长个信号,这铺子是熟人的,咱先得个善缘。” 桂芝在总结了第一天铺子收益后就迅速把这些小礼送了, 都是不起眼的小白瓶,送的随手,收的也高兴,用到的更开心! 所以一说桂花可以换水乳后,各家有桂花树的都摘了送过来,总归也不多,桂芝加紧时间做出来就都换的七七八八了,倒是橘子皮的量超过了她的预估,不得不挂出招牌, “感谢各位贵客的踊跃,因橘皮量太大,来不及收拾,现暂停收购。” 那位信国公府的公子第二天早上又买回来一担子橘子就收到了侄女看好戏的笑话, “小叔叔,帽帽小屋暂停收橘皮了,你这么多橘子该咋办啊?” 谁知徐淞分毫不在意, “那是对外说的,你又不算是外人,这橘子就算是你送她们的谢礼吧!” 说着对后面的小厮说道, “把这担子橘子送到杜宅,就说是徐小娘子送给她们尝尝鲜的。” 这两筐橘子对杜家可是稀罕东西,而且这橘皮没扒皮时要好切,因为里面的那层橘络不能要,按着圆滚滚的橘子削皮要好拿的多,所以杜家吃的橘子都是削掉了最外层的, “看这橘子像不像受伤后的木乃伊?” 桂芝拿着那露出白色橘络的橘子好笑道。 农女桂芝 第107节 可惜这个笑话没人听出来笑点,她就略显尴尬的扒着橘子吃,吃完一个再摸一个,真的好吃啊?要不要做几坛子橘子罐头?算了,就这么点,干脆吃个过瘾吧。 橘皮切成细细的丝后,桂芝抱出来两坛子油犹豫不决,最后决定道, “花生油和豆油咱都试试如何,哪种味道好以后咱就用一种。” 程丽丽和杜薇薇都没有意见,她们两个都是来帮着打下手的,根本不懂这油有啥区别。 两种油各取了一坛子油轮流倒进砂锅里,切好的橘皮被杜薇薇一点点的往里添加,田桂芝掌握着火候和搅拌着,直到煮好一锅端了下来,那边程丽丽拿着一个套着纱布的网兜在捞橘丝,有些可惜道, “这么多油,真不舍的扔啊!” “这捞出来的单独放到碗里使劲挤一挤,那橘皮却是不能吃的,对胃不好。” 桂芝道。 程丽丽就听话的把网兜里的橘皮挤的干干的,倒出来的渣子扔到了灶里,反正有油,点上火就能着。 而那挤渣子的油因为太浑浊,就被桂芝先用来做水乳了,这一批做的稍微稠了点,橘色和橘香就很明显,比那花香一点都不差的,一经推出就广受好评, “我更喜欢这味道。” 等到桂芝她们把家里收好的橘皮都变成了橘油,帽帽小屋又挂出了收橘皮的招牌,各家小娘子这些日子竟然没断了买橘子,一收到到消息就开始动手,一夜过去就迎来了排队来换橘香水乳的小娘子们。 “桂芝,这橘皮浸了油用到明年夏天没问题吧?” 杜薇薇对橘香情有独钟,一年四季用它都不觉得腻味。 “应该是没问题的。” 桂芝想了一下,这油浸就是比别的保存期长,而且到了夏天,这橘油会有别的妙用。 “那我们再多浸些吧,我可以多拿些时间来切橘皮丝。” 杜薇薇为了喜欢的东西熬夜也在所不惜,现在这个这么好卖,她要抓住机会。 “这个不急,橘子一直到过年都有卖的,咱们慢慢来,莫累着。” 反倒是桂芝很佛性,钱哪有赚的完的时候,别有命赚没命花, “而且这切丝可以交给小翠抽空来做,咱们掌握好煮油过滤就够了。” 忙忙碌碌中,时间又过了一个月,大军自边关拔营后的消息天天的都有人报,在十月三十日终于到了京郊,禁军在京外扎营,当今圣上亲自带百官出城迎接。 京城的百姓齐齐聚集到了街头,桂芝和程丽丽早早花重金占了个茶楼二楼的好位子。 震耳的鼓乐声响起,从京城南门一顶金黄色的华盖缓缓往皇城而来,天子携太子骑马走在最前,后面是凯旋而归的众将士。 桂芝挽着小姨的胳膊,看着紧随太子身后马背上的高壮身影,一身铠甲也遮挡不住满身的肃杀之气,这位年轻的郑将军当的起当今圣上的封赏:“宁远将军”都虞侯! 这些听在程丽丽耳朵里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她内心燃烧的火苗被这座大山压的尽数湮灭。 路边的小娘子们手里的绢花、帕子如同花雨纷纷扬扬飘向了这些英雄身上… “小姨!你看郑将军意气风发,前途不可限量!” 桂芝说这话时有些叹息,男人啊!飞黄腾达之后那花蝶闻香而来,可还会记的农村一个只认识了几个月的平平无奇的小娘子?反正以桂芝的性子是不会去问的,倒不如当作彼此没有认识过,而从小姨的反应,桂芝觉得她想的也差不多。 “是啊!知道他平安就好了,咱们回吧!” 程丽丽眼神贪婪的看着那远去的身影,这就是云泥之别吧,以后怕是连见的机会都不会有了吧! 郑少勇年轻有为又是未婚,回京后一亮相瞬间炙手可热,御赐的宅院在第二日就被上门提亲的媒人踏破了门槛,郑老太太无奈的应付着, “我儿早已定了亲事,只等凯旋后成亲呢。” “一个乡野之女,如何当的起将军夫人,就是给个妾室的名分也是她的福气!” “我儿岂是忘恩负义之辈,既已定亲自会八抬大轿迎进门!” … 郑少勇在第二日一早就快马出了京城,今日是驿站集市,他来到熟悉的摊子前,却只见一个少年在看摊子,田树根看到他很惊喜, “郑军爷你回来了?可有事吩咐?” “怎么就你在?你哥和你侄女她们呢?” 知道他想问的是谁,田树根很机灵的直言告知, “我哥去土丰肥作坊了,桂芝在京城开了个铺子,丽丽姐这些日子和她一起在京里看铺子呢!” “那铺子叫什么名字?在京城哪个位置?” … 快马返京的郑少勇心里疑惑, “既然在京城那自己回京肯定是知道的,却不知为何没来寻自己?” 帽帽小屋 下午客人就渐渐少了,铺子里的几人就坐到各自习惯的位子上忙活,收钱的要点钱,管库房的也趁机记记账,等晚上收工时就可以轻松些。 “我去趟后面。” 杜薇薇觉得肚子不太舒服,捂着肚子往后院跑。 程丽丽坐在窗户前盘着蝴蝶结,把早缝好的布筒套到中间理一理,手里的这红色蝴蝶结就好了,回头把铜卡扣盯上,就可以卖了。 “请问,你是杜薇薇小娘子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程丽丽前面响起,她闻声抬头刚想说不是却脸色一变,右手迅速抬起架住了急速甩来的手掌,怒道, “你干什么!” “听闻杜薇薇乃人间绝色,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一个一身翠色的女子倨傲的扬着头从婆子后面走到她近前, “我不管你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淞哥哥是我看上的人,你趁早断了念头。” 在柜台后的桂芝站了起来,哪里来找茬?却在看着门口多出来的几个壮汉变了脸色。 “小姐,她不是杜薇薇!” 那翠色衣裙后面跟着的丫环上前指认道。 桂芝心里一凛,脚步一转,就待往后院走,却不妨杜薇薇刚好掀帘子进来, “你们是谁?找我干嘛?” “你就是杜薇薇?果然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 那女子一呆后恍然,冲着旁边的婆子一使眼色,那壮硕的婆子扬起了胳膊往杜薇薇身前冲, “给你长长记性,不该自己奢望的趁早断了念头!” “哈” 懊恼没来的及拦住小姑姑的桂芝如一个小炮弹从后面冲了过来,把那婆子给撞到了一边,伸手指着那无理取闹的小娘子怒道, “敢来我的铺子里撒野!我要报官抓你们!” “小丫头,她父亲我都不放在眼里,你还敢替她出头?今天你让我把这口气出了,今天你铺子里的货我都买了!” 竟然真有人蠢到光天化日之下伤人,电视剧里那贵女当街甩鞭子伤人一点都不假,桂芝都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该接啥话茬。 眼见那婆子到了杜薇薇近前,程丽丽闪过了拦着自己的婆子上前阻拦,她可不舍得薇薇那张脸受伤, “薇薇快躲开,这些婆子心狠手辣,你可千万别让她们近身。” 桂芝气急骂道, “臭不要脸的,自己没本事拢住男人的心反而来怪别的女人,小姑姑你快躲到后面去!柳姨林姨好好保护好我小姑。” 桂芝吩咐道,怎么着她也是个小老板了,看清眼前不过四个人,自己这边还多一个呢! 最先发现这边不对的是竹墨轩的小伙计,他送客人出铺子时习惯性的往帽小屋门口看了一眼,这家铺子东家和自家东家是朋友,东家曾经嘱咐过要照应着点,入眼看到门口五个壮汉不由的一惊, “掌柜的,不好啦!田小娘子铺子里有人找事了!” 那掌故的一听忙冲了出来,他总归是年长心计多,他直接冲到了对面,帽帽小屋此时窗户门都是大开的,一个壮硕婆子正在和程丽丽推搡, “哗啦” “哐啷” “我要报官抓你们!” 田桂芝惊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自家东家少东家都不在,掌柜的急的跳脚可那几个壮汉拦着自己根本冲不进去,听到桂芝的喊声福至心灵,对小伙计道, “我去报官,你扯开嗓子快喊救命,把街坊邻居都喊过来!” 担心小伙计说不清楚,掌柜的自己拔腿朝衙门跑,跑着跑着就看到一个将士骑着马带着人在巡查,忙高喊着冲过去, “大人救命啊!有贼人到帽帽小屋铺子里闹事了。” 正从京外赶回来的郑少勇正抬头看铺子招牌呢,一听帽帽小屋手里的缰绳一紧, “帽帽小屋?带路!” 掌柜的跟着马跑,边跑边问, “大人是哪个衙门的?那伙贼人有十个之多,要不要再喊几个…” 拐过了街口,郑少勇看到了帽帽小屋的招牌,也看到了门口推搡的人群,当下下了马大步跑了过来, “都让让!” 那边掌柜没想到自己刚离开一会儿外边已经打起来了,那个自己眼熟的张公子都被拦在了外面? “敢来这里闹事的怕不是权贵之家,小娘子可莫吃亏,她说表叔在哪当差来着?” 掌柜的一拍额头又跑了,厢公事所杜连业正在被同僚捧着说话,他随手送的水乳竟然被家里的妻女当成了宝贝,偏偏还难买的很,个个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回家都是个耙耳朵,一听帽帽小屋进了贼人,个个义愤填膺都跟着跑了出来… 张骐有些无聊的又晃到了帽帽小屋门前,自从帽帽小屋开张之后,桂芝就忙的没空搭理他了,他就每日下了学从门口溜达一趟,站在窗口和人打个招呼,只是今日窗口望过去… 张骐只感觉头皮一麻,一个箭步就往铺子里冲却被那些护卫拦了下来,张骐一个滑步直击拦他之人头部,对方侧头躲过,抬腿一个飞踢直取张骐腹部,这一脚要是踹上可不得了。 “二公子小心!” 王护卫提气纵身上前把对方踢飞了出去,那余下的四个护卫迅速上前对着他们亮出招式,本想这公子知难而退,谁想张骐是个愣头青,挥着拳头又往前冲,谁敢欺负丑丫头他要跟他拼了,张骐的另一个护卫冲进来护主,那边四个人到底不敢对这锦衣公子下狠手,只拦着人不让进,张骐气急跳脚朝里喊道, “桂芝桂芝,你没事吧!” 农女桂芝 第108节 正被那个丫环压在角落里的桂芝听到他喊声,使足劲提腿朝对方肚子顶了一下,趁对方痛的弓腰时得空朝外喊道, “笨蛋!快去报案啊!” “桂芝说的对,公子快去报案!” 王护卫低声催促道,他们三个人冲不进去,里面显然是些女眷打架,一时半会出不了大事,还是报官最好! “我马上去!” 张骐拔腿往外跑,他倒是清楚去哪里报案,桂芝和他说过上次遇到贼人跟踪的事,她表叔就在最近的厢公事所当书吏,谁想刚冲出人群就看到了打马而来的人,当下就跑了过去喊道, “郑将军,救命啊!” 郑少勇跑过来一亮腰牌,那几个护卫垂手往旁边一站让了路出来,都舒了口气,可算来解围的了! “都给我住手!” 他一进门打眼就看到了程丽丽和一个婆子撕扯的一身狼狈,快步上前眨眼那婆子就飞了出去,程丽丽看到他凶狠的眼神一收,忙不迭的理理头发,心里发苦,千想万想了那么多种见面,万万没想到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好丢脸! 她额头上有丝血痕,郑少勇伸手欲抹,被程丽丽躲了开去, “我没受伤。” 看她指甲上的血迹,郑少勇方放心回头,看着一铺子狼藉皱眉道, “这是怎么回事?” 那边张骐也如法炮制,桂芝身上一轻,被扶了起来,气的一甩头发,那边护着杜薇薇在角落的两个店员还被那婆子撕扯着,那翠衣小娘子把她们逼到了角落,就差亲自上手挠人了,桂芝也没动那小娘子,上去踢了那婆子一脚,怒道, “听见没,宁远将军让住手。” 这两个店员在这时候都被桂芝当做了自己人,就冲她们敢冲上来压住这最凶悍的婆子,保护了小姑姑脸上不受伤就行,不然光靠自己这三人肯定吃大亏。 杜连业急冲冲的先跑了进来,突破了他作为一个书生的跑步极限,上气不接下气道, “哪个…不…不长眼的…” 桂芝也没收拾散乱的头发,打断了二表叔的气喘吁吁, “将军、大人,此人莫名其妙闯我铺子,打伤我店员,毁我店铺,还请将军、大人给草民做主!” “你可知我祖父是谁?” 那贵女对她的一番告状根本不在意,冷傲的道。 “你祖父是谁和我有啥相干?” 田桂芝不屑道,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田名桂芝,这个铺子就是我的,你无故进门打伤我和我的店员,我要报官告你伤人之罪,无故破坏我铺子若干货物,要全额赔偿…” 那贵女心下一惊,万没想到这是个混不羁的,自己打了人又怎样,又没死没残的,以为自己不知道这厢公事所的人是狐狸精二哥呢! 当下起身不屑的道, “区区一个将军和厢公事所可没权审问于我,咱们京兆府大堂对质,我还要告你铺子卖违禁物品呢!” 这女人够狠!桂芝和在铺子里的众人瞬间都是眼神一冷! 第93章 谋算 大周建国后 大周建国后, 很多制度延续了前朝,显德帝深知治吏的重要性, 御史台直接受命于帝王,负有监察百官的权利。 时下御史台的最高长官名为御史大夫,却是空缺,实为御史中丞掌权,御史中丞的重要性可见一般,名为三品却有一品的权利,各个衙门的官员都不想得罪御史台的御史们。 京兆府后堂,接到衙役来报的权知吴大人气道, “一点小事厢公事所解决不了吗?缘何到此来升堂?” “那铺子女东家倒是想在厢公事所审案, 可打人的却是中丞大人家的孙女,她要到京兆府来审案。” 吴大人头大了, 自己这个位子天天坐的提心吊胆的,这些贵人家眷什么时候能有个消停啊! “带到后堂来本官给调解调解吧, 都是女子莫传扬出去坏了名声。” 只是看着鱼贯而入的人后, 吴大人和师爷的眉心不约而同的跳了跳, 这一个个都好眼熟啊!京城果然还是太小了! “郑将军,周厢典请坐。” 师爷忙上前邀请两位大人入座审案。 杜连业机灵的站到了厢典大人的后面,张骐眼睛一转跑到郑少勇后面站定,郑将军可是自己的老恩人了!反倒是郑少勇很疑惑, 这小子是寻到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了? 刚才上马车前,桂芝已经被张骐小声告知那女子的来头了,苦思一路该怎么解决此事, 这没脑子的女人竟然想去京兆府审案,她不在乎名声自己还在乎呢! 田桂芝先给几位大人行礼,言简意赅道, “大人,民女是帽帽小屋的东家,这几位是我的店员和亲戚,今日我的铺子正常营业,却在一个时辰前这位女强盗带人进门打砸我铺子、伤我店员,还请大人给民女做主!” 自己想大事化小,这女子却想给自己扣帽子,那就别怪自己先给她扣一个大的。 “我只是去找人,何来女强盗之说!你这是污蔑!” 那孙姗姗也是个反应迅速的,当下就反咬一口。 程丽丽上前一步说明事情起因, “大人,当时铺子里没有客人,我就坐在椅子上歇歇,那婆子上来就挥着巴掌打人,这位小娘子还说些教训于我的话,民女连她们是谁都不知道,不是贼人又是谁?还请大人给民女做主 。” 不愧是程丽丽,田桂芝都要给小姨点赞了,这番话说的非常恰当。 郑少勇不动声色的看了她脸颊一眼,没有红肿和巴掌印,这巴掌应该是躲过去了。 “我要找的是杜薇薇,只是一开始认错人了,是你自己没眼色非要护着那个狐媚子!” 杜薇薇只低头楚楚可怜状不做声,桂芝刚才嘱咐过她了,除非大人问话让她尽量别开口,以免被人咬着坏了名声。 却不想那孙小娘子看她没反应依然不依不饶, “杜薇薇你个缩头乌龟,敢勾引男人怎么不敢当…” 本想和稀泥的权知吴大人和师爷都变了脸色,这孙家小娘子竟然是冲着杜薇薇去的,你御史中丞就是这样管教后人的? 特别是那师爷,和杜明辉平素走的很近,前段时间听他说在给小女议婚了,杜小娘子又是个温婉的性子,如何会去招惹别人,能和御史中丞家议婚的那得是三品以上官员,莫不是那家公子看中了杜小娘子被她记恨了? 不愧是多年审案的,心思一转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大人!” 桂芝可不想让无脑的女人给小姑姑身上泼脏水,当下大声打断了她的话, “民女不管她和别人的恩怨如何,这铺子是民女的,她无缘无故来我铺子里打人砸货物,还请大人给民女一个公道!” 吴大人和师爷眼里闪过赞赏,已经明白了这方人的诉求和自己不谋而合,那师爷开口询问, “孙姗姗,那田桂芝所说可是事实?” “我还要告她的铺子卖违禁物品呢!” 孙姗姗不忿的说道。 桂芝心思急转,不知她是想栽赃还是陷害,现在最重要的自己不了解这小娘子祖父为人如何,若是好竹出歹笋还好说,就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她不想把事态扩大, “大人,我告她伤人打砸在先,她告我的罪名是属于经营问题,能不能另外立案?” 那吴大人也被孙姗姗的鲁莽给惊着了,违禁物品的帽子岂是能乱扣的,却是心肠太歹毒了,对田桂芝的上道很满意,点头道, “孙姗姗,你可承认是你先动的手?” “我可没动手,是下人不忿我受委屈而出手!而且她们反抗了,她们受伤我的人也受伤了怎么算?” 那孙姗姗说的话更是让全场无语。 这孩子还是让她祖父头痛吧,吴大人深吸口气下了判词, “你是纵奴行凶,运气好双方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本官判你赔偿她铺子里的损失…” “我把它铺子里的货都买了,这是一百两,” 孙姗姗不屑的扔到地上一个钱袋子, “她铺子里的货若是不够,后面补上给我送到府里去!” 世界之大,真是人品多的让人大开眼界! 桂芝可不稀罕那点银子, “大人,民女只要铺子的损失赔偿,请大人派衙役前去评估损失,还要请大夫给民女的店员和几位见义勇为的少侠看伤,有些伤当时不显别留了病根,合算下来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民女绝不多要,免得给人反告讹诈的罪名。” “嗯,理应如此,王捕头,你带人前去评估,这银子就先放在衙门里,到时候多退少补。” 田桂芝要求的合情合理,吴大人断案公平公正。 “等下…” 那孙姗姗还待争辩,外面传来一身厉喝, “姗姗你闭嘴!” 一个中年男子额头上汗津津的跑了进来,先对着堂上的吴大人躬身施礼, “下官见过吴大人,我这里给这几位小娘子陪个不是,小女滋事伤人,一应损失全部由我们承担。” 唉!没意思! 桂芝出了京兆府衙门,看着那还不服气冲姑姑瞪眼的傻小娘子,摇头叹息道, “看不住自己的男人跑来找女人的茬,真是太可悲了!” 郑少勇和杜连业在后面低头嘴角直抽抽,这话说的倒没差,可你才多大你知道吗? 张骐却只知道佩服的看着桂芝, “桂芝你说的对!那种小娘子太可怕了!” 又毒又蠢,谁娶回家真是倒八辈子霉了,难怪那位公子看不上。 桂芝拉着小姑姑的手,回头发现小姨被郑少勇的身影挡在了后面,当下跑回去拉了人, “小姨,有什么事咱回家再说!” 看着那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桂芝心里偷笑,看来这个小姨夫跑不了了,说实在的她对这小姨夫还是有些满意的,今天能出现,在自己眼里分值从六十直接破百了。 农女桂芝 第109节 那边等着的马车赶了过来,几个小娘子上了马车,郑少勇一路自然的和杜连业闲聊着跟着到了杜宅,李氏看她们那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心疼的直‘哎呦’。 “我这挨打的都没喊疼,你哎哟个啥劲!” 杜薇薇回家现了原形,哪还有堂前那楚楚可怜的劲,撸起袖子坐在那里气愤的道,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那孙姗姗看中的是哪家公子,我去会会他!” 不去勾引勾引对不起自己受的这场罪! 两个表婶端来了热水,挨着帮她们梳洗。 “你真不知道?” 田桂芝把热热的帕子往受伤最重的小姨青紫的胳膊上敷着,狐疑道。 杜薇薇茫然脸, “我才见过几位公子啊!父亲朋友家里大多都是像我大哥二哥那么大的,那外面的张公子,还有那李沅公子,难道是李沅公子?” 想起风姿俊秀的李沅她眼睛一亮瞬间又自己摇头否定, “李沅公子比她小好多呢,不可能是他!我猜不出来。” “我听她说是什么淞哥哥,” 程丽丽毕竟是第一个和她接触的,倒是听到了一句, “你认识名字带淞的公子吗?” “不认识。” 杜薇薇摇头,众人都叹气,这可真是,她们更没有头绪。 “等你父亲回来了让他去打听打听,找到是哪家后看能不能劝劝人家快把人给娶回去,省的放外面乱咬人。” 李氏气极了,自己娇养宝贝的女儿被人泼脏水,简直不能忍。 “难道是他?” 杜薇薇寻思了半天不可思议的抬头, “香凝姐姐的小叔叔单字淞,年龄倒也对的上,可我只见过一次。” “应该就是他了,” 桂芝恍然,小姑姑有那种让人一见倾心的本事,身姿已经往曼妙里长了,凤眼娥眉,因为性子活泼的原因,眼睛特别灵动有神采,怕不是真入了那位公子的眼了。 “可他太老了!” 杜薇薇嫌弃道。 程丽丽感觉自己受到了万点伤害… 简单的梳洗过后,桂芝拉着小姨回了客房外间, “小姨,等下你和郑将军好好聊聊,不管婚事成不成咱都有个清楚的了断。” “嗯!” 程丽丽点头。 田桂芝又跑到会客厅,里面郑少勇正有点心不在焉,看门外机灵的桂芝朝自己招手,忙起身走了出来。 “郑将军,请跟我来。” 田桂芝把人领到客房门口,等人进去后轻轻掩上门,往后一退撞到一个人,回头瞪了人一眼小声道, “你跟过来干什么?” 张骐有些脸红,喃喃道, “我以为你喊我呢!” “嘘”桂芝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回头把耳朵凑到门缝上,想偷听个小话,却被张骐一把给拉走了, “这样不好,郑将军会生气的。” 里面听到外面步子走远了,低头的程丽丽才抬眼看向面前伟岸的身影, “郑将军,今日多谢你相助,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请回吧!” “丽丽!” 郑少勇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我昨日回京你知道了缘何不来找我?” 程丽丽被‘丽丽’两个字破了好不容易竖起的心防,一向坚毅的眼里涌起一股热意, “你家大门朝哪开我都不知道,上哪找人啊?” 没名没分的,自己有什么资格上门去寻人?富贵了亲戚都不认的人有的是,自己可不想那么廉价! 这是心里委屈了吧,郑少勇看她那口是心非的样子好笑道, “是谁说的两年之约,难道你反悔了?” 那些日夜的厮杀,多少次九死一生,也许就是不甘心吧,不甘心那么合自己心意的女子嫁给他人。 “你明明知道,是民女不敢高攀罢了。” 程丽丽的脾气如何能忍受他的强词夺理,气道, “以后你娶贵人之女,我嫁平民百姓,你放心!我断不会去打扰你的!” 初识时面前之人还不过是个小都头,患难之际那都巡检使已经让程丽丽鼓足了勇气,谁想两年不到战功赫赫升到了宁远将军,她哪还敢脸大会有正妻之位等着自己,可她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就想着以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吧。 郑少勇一惯是个少言之人,战场上杀人无数早已心硬如铁,只在程丽丽面前会不由的心软,怕真把人惹恼了,难得的柔声说道, “本月三十是黄道吉日,做你我大婚之日如何?” “我的相公以后不许纳妾!” 程丽丽蛮不讲理道。 “我的心很大,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可我的心又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有你足矣。” 一向发乎情止乎礼的郑少勇终是没忍住把眼前女子拥入怀里, “丽丽,嫁我为妻!好吗?” 这一个多月的故作坚强都褪去,程丽丽的泪水肆无忌惮的浸热了脸前人的胸膛, “好!” 一刻钟后,不时朝客房大门张望的桂芝看见门开了,忙跑了过去,郑少勇看这机灵的小丫头好笑道, “去打点热水给你小姨洗洗脸吧。” 郑少勇和杜明辉也是相熟的,当晚在杜宅用了晚饭,张骐好不容易得其门而入,小辈当的可乖巧了,又是沏茶又是倒酒的,很是热络,桂芝送他到门口时还奇怪, “你回去这么晚你父母不管的吗?” 张骐脸上红扑扑的,得意的笑道, “我让王师傅给我送话回去了,说是碰到郑将军叙旧呢!” 真鸡贼,桂芝给他个白眼儿。 只是她们以为事情过了,却不想那边的人不让过,田桂芝实在无法理解人的脑回路真有蠢成这样式的。 坊间有传言大理寺杜大人家小娘子使狐媚子手段勾引安国公府五公子,安国公背信弃义要和御史中丞家悔婚… 不管什么时代,桃色新闻都是传播最快的! 很快帽帽小屋里的人就听到了买东西的小娘子们议论纷纷,浑然不知站在自己后面的就是正主,程丽丽回家准备婚事,店里少了一个人,有知道点风声的还以为杜薇薇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呢?谁想这小娘子脾气上来了天天来店里听风声呢,只是大檐帽遮了半边脸不熟的人看不出罢了。 三年前,两家夫人闲聊时提过婚事,两边当家的都不同意,徐淞更是离家出走,谁想两年后回来那孙小娘子还未订婚,她本来以为徐淞还未成亲自己就有机会,谁想她买通的丫环却告诉自己淞哥哥有看中的小娘子了,正在谋算吉日去提亲,她只感觉满腔情意付诸东流,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打听到了人在哪里之后就想来逼女方拒绝这门婚事,只是她这方法太蠢了,若是她好好商量… 已经猜到来龙去脉的桂芝拍着桌子气道, “你说她若是个聪明的,带个万两银子来,直接往你眼前一放,‘薇薇小娘子,只要你答应不和安国公府结亲,这万两白银就是你的了’。” 杜薇薇本来微颦的蛾眉瞬间舒展,这段时间她爱上了赚钱的感觉,对钱财非常着迷,想到那种被银子买通的感觉就好爽啊! “哈哈,不用万两,千两我就答应啊!” “千两万两都太少了,我小叔叔的身家可不止这么点!” 徐香凝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也不知她在外面听了多少。 “香凝姐姐!” 杜薇薇站了起来,这背后说人被人听到好尴尬的说。 田桂芝忙起身到了柜台边端过来一杯热热的菊花茶,就听到徐香凝歉意的说道, “我是来对薇薇妹妹道歉的,姗姗姑姑虽然辈分比我长,却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委实没想到她这么疯狂,竟然买通我身边的丫环听风就是雨,为这事我祖父亲自找上了中丞大人,” 说着她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不说我小叔叔对她并无情意,而是我们两家根本不可能联姻,却连累薇薇妹妹受这无妄之灾了。” 桂芝不由心里说了一声‘高’,你看这徐家做事多敞亮,同时她心里又是一紧,这徐小娘子可没说过一句自己的小叔叔对薇薇没有情意啊,不会是真的瞧上了吧! “小叔叔,我看你还是歇了心思吧,” 回府后的徐香凝看着那还装模作样悠闲的小叔叔嘲笑道, “在薇薇妹妹眼里,你还不及千两银子重要。” “哦?” 徐淞一挑眉,觉的有故事, “说来听听。” 徐香凝把自己听到的话一说,徐淞不但不生气竟然还抚掌大笑, “竟然还是个喜欢银子的小财迷?又趣的很!” 徐香凝垂下眼,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己在那人眼里是呆板无趣老成持重,那么这婚事自己还要不要坚持呢? 徐淞许是看出了她的心事,看在这大侄女帮了自己大忙的份上,难得的起了善心, “香凝,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枕边人还是心仪的为最好!” 农女桂芝 第110节 他以前倒也没这种想法,直到碰到了让自己心动的,让自己心甘情愿去谋划娶进门的,虽然事情发展有点超出预期,但还在自己可控之内。 第94章 没有蠢人 十一月三十转眼就到 十一月三十转眼就到,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桂芝感觉跟做梦一样,就像看到一身大红嫁衣的小姨, 在时下是晚嫁的小娘子,可在自己眼里最好的青春年华该好好享受单身贵族的年龄,却要成亲生子进入人生的第二个阶段了。 “小姨,我好不舍的你出嫁啊!” 桂芝真心实意的,单身日子多舒服啊,嫁人就要伺候臭男人,没意思! “果然是孩子不知愁,你小姨可算是嫁出去了!” 罗氏一点没有不舍的道, 这两年闺女不经常在家, 村里什么难听话都出来了,什么‘给人做外室啦’‘孩子都偷生啦’‘姐妹俩伺候一个男人啦’…只有你想不到的, 没有她们不敢说的,现在闺女一嫁就是将军夫人 , 她可算扬眉吐气了。 程丽丽的嫁妆还算不错, 京城的一座院子非常的体面, 程山这几年那红果片卖的很好,他又只得这一个女儿未成亲,那嫁妆置办的非常齐全,压箱底的钱足足有一百贯, 看的程氏这个当姐姐的都泛酸, “还是生的小好哇,想想我当年出嫁有点什么。” 一头毛驴就把自己牵走了, 嫁妆也只得几样小物件和一贯压箱底钱,不过她也不是为自己说的,这话是说给旁边两个弟媳妇听的, 自己成亲时家里什么情况自己清楚,她是家里老大,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每天能把他们几个喂饱就不错了,努力攒的家底在她出嫁时都给她带上了,所以她不觉的如何,可两个弟媳妇就不一样了,那院子还好说,这压箱底的一百贯钱可是这几年家里攒下来的全部家产了,两个弟媳妇心里不舒服呢。 “这还不是跟着大姐沾光嘛!我这院子和咱家这几年赚钱的买卖,可都是跟着大姐姐夫来的,等以后桂芝成亲,我给攒个大嫁妆。” 程丽丽靠着大姐撒娇,她能有今天真的都是沾了大姐的光,五年前的自己哪会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成为今天这样子,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那还是免了吧,你给桂芝大嫁妆,等你以后女儿成亲我不得还份更大的!” 程氏摇头,她可不傻! “哎呀呀,你们当着我这个小孩子说嫁妆嫁妆的人家会害羞的啦~~” 桂芝捂着小脸蛋装小孩子撒娇,引的屋里一阵哈哈大笑,程氏两个弟媳妇本来有些泛酸的心思都给冲淡了,是啊,现在小姑子出嫁厚实点,以后自家儿女成亲她这个当姑姑的添妆厚实点就都回来了。 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锣鼓喧天的热闹,杜家村全村人都出来围观, “是他啊!” “原来是他,怪不得!” “咋了?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那新郎官几年前掉进咱村水潭里,是丽丽发现喊人救起来的…” “原来是注定咱村的姑爷!” 这一番对话瞬间把那高高在上的遥不可及的将军给拉到了近前,特别是当年围观的人可不少,一时都胆肥了开始哄闹起来。 送走了新娘子,程氏这娘家人就都赶在天黑之前回了家,京城里新的宁远将军府这个夜晚非常热闹,当朝太子亲临将军府喝喜酒,杜明辉见到了好多熟人,也见到了那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徐家五公子… 三十一过,腊月就到了,在家等着小姨三日回门之后,桂芝就坐上装满货物的驴车进京城准备卖年货了。 只是舅爷爷家里气氛却不太对,田桂芝被小姑姑拉进房间里诉说苦闷,原来自己离开十几天的时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本来以为会避开这个风头年后才会有动静的安国公府竟然派了媒人来提亲,还不止一次! “更可怕的是我爹竟然答应了!” 杜薇薇在桂芝面前焦躁的踱着步子,她真的对国公府一点都不感兴趣, “桂芝,你快想想办法,如何让我爹娘把婚事给推了。” “什么时候来的媒人?” “丽丽姐成亲前来过一次,我爹给婉拒了,可谁知昨天又来了,这次我父亲没拒绝,后天是好日子,那五公子就要上门正式求亲了!怎么办?怎么办?” 被她转的头晕,桂芝喊道, “小姑姑你别转了,让我想想!” 她把鞋子一脱,双腿盘了起来坐到床上,右手支着下巴沉思,这事情不对!得好好捋捋… 杜薇薇忙老实的往床边一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桂芝,期待她灵光的小脑筋想出个好主意… “首先我认为舅爷爷舅奶奶不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人,不然也不会第一次求亲拒绝了。” 杜薇薇点头不语,她问过父亲,可他只说让自己放宽心,一切有他担着。 “那么就是有什么外力逼着他不得不答应这门婚事,是什么外力呢?” 以桂芝对徐香凝的了解,这是个有心计又沉稳的女子,她想的是那五公子若是真有意小姑姑怎么也得过了年后等这风波过去才会有行动,难道那五公子是急色之人?国公府以势力压人? 桂芝挠头了,以自己所见到的她只能猜到这里,可又感觉不对,时下一个将近二十还未成亲的男子无疑是一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如何会等不了一两个月? 不过桂芝这一分析,杜薇薇反倒是心定了,她说是相信父亲,可心里还是怕的,只要父亲不是卖女求荣,就是被逼的她都心里踏实了,敢逼父亲,我就是嫁了你也能把你的家给搅和上天… 杜薇薇听了桂芝的分析焦心去了大半,反正不管哪路牛鬼蛇神,有所谋总会现身的,放下心事的她就问桂芝今年年底买卖如何做了。 今年小姨出嫁了,留母亲带着幼弟在家桂芝如何放心,早就和家里人商量好了,今年不在京城摆地摊,直接在自己铺子外支个摊子,集市上粗印的年画太冲击价格了,他们还是走高端路线,几家相熟的铺子卖一部分,自家铺子外卖些就够了。 因为外城经过了十多年的建设,当街铺子已经都满了,划出来的集市也没法往外扩,做买卖摆摊子的人却越来越多,各家铺子门口相熟的亲友开始支摊子,随之而来的就是安全问题,路上出了好多纵马撞翻摊子的事情了,你说他占路,他说你纵马,吵得人头痛,随着这种案子越来越多,朝廷出了新的对策。 今年官府把各家铺子外都打上了做标志的木桩,里侧可以停马车也可以摆摊子,只不得出桩子,出线后就罚钱,绝无二话! 桂芝把摊子支在了靠近竹墨轩的一侧,冬日窗户又不能全开,自己那竹帘招牌就往墙上一挂,占了半边窗户,有人来买东西屋里就能看见,很是方便。 今年冬天,京城小娘子装扮的比往年更俏丽多姿,满大街看上去五颜六色的,衣襟上,手腕上也多了新的饰物,又暖和又好看。 这三九天,桂芝铺子里的毛线帽占了主位,一些老客户渐渐感觉出了帽子的好,尤其小孩子头发都剃的没留几根,冬天本来虎头帽戴的多些,今年织毛线帽的日渐多了起来,只可惜这毛线帽比那遮阳帽简单的多,所以买帽子的人少,来看花样的多。 桂芝刚回来就听柳姨说, “东家,那毛线帽子卖的一般,毛线球倒是卖的不错,特别是一串戴到手腕上的那种,已经断了货,要不要多上货?” 擦!这都是些什么眼光!桂芝咬牙道, “要!你们空闲时哪种好卖先做哪种,只是上货架前已经要先入库,并且给我过目。” “放心吧东家,我们账目都清楚的。” 柳氏高兴的应道,她们现在不光赚工钱,铺子里这些小物件东家也会放给她们做一些,都是按件数算钱,一个月下来林林总总加起来她们能赚到三贯钱,这比一些男劳力赚的还多,要知道时下一年能有三十贯进账在京城就是高收入了。 另一边桂芝却是暗自生气,我开的帽帽小屋赚钱的不是帽帽,简直不能忍,她心思急转对柳氏道, “柳姨,你把我们会员卡的记录拿给我。” 开业之日会员卡是满三十文就得一张,后面的空格按次盖印章,当天忙的时候只往外发,以后空闲下来继续进铺子的就用了实名登记,现在会员名字都登记到了会员薄上,桂芝按拼音习惯列的表格,前面字母自己看,如c后面写上曹、岑等,柳氏从一开始的不懂到现在觉得这样很方便了。 会员薄名字后面以正字计数,桂芝数了数,计十次以上的有一百人之多了,嗯!等春天自己可以实施下一步的计划了。 第二天,果然如杜薇薇所说,国公府五公子和杜家薇薇小娘子交换了庚帖,这婚事尘埃落定,直到定亲日这天桂芝才见到那传闻中的五公子,怎么说呢? “不好相与的一个人!” 桂芝的评价,也是她下意识会保持距离的那种人,她是掌控性格,这种难摸心思的人和她气场不合,薇薇表姑看似精明,实则还是个傻白甜,有点麻烦, “若是能拖,这成亲还是拖一拖的好。” “我也是这想法,反正我还小,等三年五年再成亲都无所谓,他等不起这婚事再退了就是。” 杜薇薇蛮不在乎的道,年轻就是本钱,看谁耗得过谁! 时间又过了十来天,程丽丽来帽帽小屋时,说了一件事, “前天我去给太子妃请安,她竟然问我薇薇的事,说听闻她天姿国色,可是真的?我就把我们那日所遇之事说了一遍,并说有人恶意造谣中伤,她方恍然传言不可信,又问薇薇婚事定了没?我就说国公府早就差官媒上门提亲,杜家推拒过一次,后来看五公子心诚才同意,现在两家已经定亲了。” 桂芝思索了一会道, “那孙姗姗宫里有亲戚吗?” “她姑姑是当今贤贵妃。” “太子府呢?” “太子只有一正妃一侧妃及两位夫人,没有她家的亲戚。” 对太子府很熟悉的程丽丽说的毫不迟疑。 田桂芝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王朝更是如此,治国方针不同,后宫选妃爱好也不同。 当今圣上的皇位来自养父,他的一些认知和习惯受养父影响颇深,他的两任皇后是姐妹俩,太子是前皇后所出,现皇后待他如己出,其余几位后妃也是朝廷重臣之女。 当今太子妃的祖父是现任工部尚书,太子两侧妃还有一位空缺。 孙姗姗是个狠人,对自己狠,豁出去名声也不要进宫;对自己得不到的人也狠,我既然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中丞府和安国公府根本就没有联姻也不可能联姻,当时坊间传言那些贵人家一听就是假的,倒是杜小娘子竟然能引的五公子动心,那必然是天姿国色,这个认知倒是在那些贵公子之间传了开来。 孙姗姗的姑姑是当今贤贵妃,在皇后面前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听闻杜大人有一女,乃人间绝色,太子宫中只有寥寥四人,只得一嫡子一庶女,我这做母妃的也希望太子能多开枝散叶。” 皇后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当时只是淡淡笑了笑,但是在太子妃进宫给她请安时提了一句, “本宫在这后宫中都听的京里出了一位绝色小娘子,不知慧珠可曾听说过?” 太子妃回太子府后就派人去打探此事,此时安国公府和杜大人家已经定了秦晋之好,她松了口气,第二日就进京回了母后,但此事在她心里打了个结,趁程丽丽给她请安时问了一句,当即就明白了此事来龙去脉,心道好毒的心思,更是绝不会让此善妒女子进太子府。 事情发展到现在往回倒着看,田桂芝才发现那孙姗姗并不是个无脑之人,她这一顿乱拳打乱了很多事情。 破釜沉舟的奋力一搏终是给她搏出了一个不用进宫的未来,至于以后择婿,她顶多就是个善妒的恶名,几年过去物是人非,记得今日之事的还有几人!况且她的家世在那里,自有男子上赶着任她挑选。 只是可怜了杜薇薇,无缘无故被当了筏子。 对于徐淞来说,那孙姗姗当的起神助攻,若是没有她那么多事,国公府和杜家这婚事真不一定能成,虽然通过一系列操作桂芝已经见识到了那徐淞势在必得,可杜明辉也不是个傻的。 显然英雄所见略同。 徐淞和杜薇薇定亲后,给送到庄子上借口养病的孙姗姗送了一份大礼,一个红布包着一个银冬瓜,上面写着千金谢礼… 第95章 创意大赛 今年的红纸 今年的红纸卖的和往年客户群不一样, 那些常来帽帽小屋逛的小娘子在听说买红纸年画计入会员计次之后,你两张她三张揭走的不少。 竹墨轩是卖笔墨纸砚的, 文人墨客来转的很多,很多人还以为这摊子是他家的呢,看到红纸就住了脚,这几年日子越过越红火,春节家家大门上就爱张贴个春联,他们这些字写的好的趁机也展示一番。 施成竹打马下来就看到小丫头忙着又是卷纸又是卷年画的,这买卖委实不错,在摊子前驻足后道, “桂芝, 你忙完了过来铺子里一趟。” “好嘞,杜伯伯, 我马上过来!” 农女桂芝 第111节 桂芝把眼前一拨客人打发走后就进了竹墨轩,笑道, “杜伯伯, 我还以为你回了呢?这都十五了, 你今年是打算在京过年吗?” “不在京过年,” 施成竹显然是在等她,闻言笑着摇头, “我在等岚儿书院放假一起启程, 我们返程是顺风,七八天就能到家,你还有什么想要带的吗?” “没啥要带的了, 你们那边好东西是多,但路途遥远带过来成本太高了,不划算。” 桂芝摇头, 眼前这人真的是很好的合作对象,她有好几样东西想让他帮着做,可是一想想自己只能赚个小便宜就窒息了,还不如不做呢。 这小丫头是嫌弃还是羡慕啊!施成竹听的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你回去帮我包五刀红纸,门神各来个一百张,我们那地界这几年张贴红纸春联的人家也多了,但我观你家红纸颜色更鲜亮些,你铺子上贴的开业大吉到现在还没怎么褪色,反正我回去也是空船,不如带些回去放到铺子里掺和着卖卖。” 自家买卖竟然能卖到江南去,桂芝好兴奋啊,当下喊了小伙计从后门到自家院子里打包,边打包边寻思,那竹纸颜色发黄,若是能再白些就好了,就是不能刷大红纸,用来印门神也比现在自己用的白纸便宜啊! 而显然有此想法的不止她一人,那毛边纸为施成竹捞了第一桶金,他看着那漫山遍野的竹子肯定不甘心手里的纸只有这一种,他又走的是低端路线,带些红纸和年画回去让几个老工匠琢磨一下,能再出些别样的纸就好了,所以他这趟回江南带的各式各样的纸可不少。 *** 不起眼的帽帽小屋渐渐在京城的年轻小娘子们中间有了名声,到了年底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娘子拿着自己打的络子前来问收不收,桂芝本来不想卖这些杂货的,根本赚不了几个钱,算账还麻烦,可为了以后的计划,她挑了两个手艺特别好的收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 “在我铺子里卖货要每月初十结上月的账,若是合作愉快,以后我铺子里有的手工你们可以带回家做。” “好的。” 两位小娘子高兴极了,她们都是附近的居民,家里日子都没那么紧巴,想把络子卖到帽帽小屋也是打着长远的主意,帽帽小屋被越来越多的人津津乐道,这里不进男客,好多贵人家的小娘子都来买东西,买卖比一般的杂货店要好多了。 “我要这把桃木梳,红色蝴蝶发夹。” 一个眼熟的小娘子把自己挑中的东西拿到柜台前,掏了三十文钱和一张卡片。 柳氏先收了钱后把两件货品上的白色纸条撕掉一半,把那会员卡后面盖了一个今天的小兔子印章,一起递还给客人,热情的说道, “小娘子是帽帽小屋的老客户了,我们年底推出了一个回馈老客户的活动,只要你积满十次以上的图章,在二十四、二十五两日就可以来此领取一份奖品,二十次、三十次的奖品不同,这卡的累积次数在这次领奖后清零,过后我们的会员卡重新计数。” “不知道有什么纪念品?你看我这累计次数都达到三十次了,不知道能换到什么?” 这还是个购物狂!帽帽小屋特别有意思的就是它的奖品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这次年底的奖品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桂芝随时不忘了暗搓搓的卖自家的货,她把十次、二十次依次累计,划出来二十次是人数最多的,就把大家最喜欢的橘味水乳搁在了这一档。 十次档是时下铺子里最好卖的毛球手串。 三十次以上的的会员只有一个,桂芝看到这位小娘子后,回柜台后挑起一顶大家从未见过的帽子对着铺子里的客人朗声道, “这大红色羊毛毡帽子是本店推出的新款,感谢这位小娘子对本店的支持,我在此借这顶红帽子祝大家来年鸿运当头,好运相伴。” *** 腊月二十六,桂芝就回了家,抱起踉踉跄跄扑过来的小石头,颠了颠怪沉的,笑着道, “想姐姐没?” “姐!” 小石头咧着嘴笑的欢,他说话还不是很嘹亮,也只会单字往外蹦,属于开口晚的孩子。 田家庄这两年大变样了,新房子起了不少,有的是老房子翻盖新的,有的干脆分家另盖新的,一个是这火炕太招人稀罕,再就是家家都手头宽裕了。 村里家家手巧的妇人都跟着田树满家赚钱,田家庄就是田树满家买卖稳定的货源地。 竹针连着卖了两年一直都很稳定,剪纸的活儿每月也都很稳定,剪新样式贵些,老样式快些,总的算起来都差不多,今年又新添了一个用各种布料缝长短粗细不一的布带子,这活是平素针脚好的人接了,还有毛线帽则是几个爱织毛衣的妇人接了。 田桂芝回来了,家家都收到了通知前去领钱,萧条的冬日村子里都热乎了起来,各家年货都准备的七七八八了,前来结账的妇人们都没有空手的,有的端盘子豆腐,有的拿碗肉丸子,还有的端两块年糕… “你看看你们客气的,我家里年货都备好了,啥都不缺!” 程氏站在灶房门口推辞着不收。 “知道你家都有,这不是我们的手艺嘛,过年了大家换着尝尝鲜。”这些妇人都是相熟的,很快就把程氏挤到一边去,打开碗柜找出盘子自顾自的把自家盘碗空出来,才到堂屋去算账。 田树满摊开账本挨着一个个人对账都在昨晚算好了,今天只管付钱就好了,每个人一听数量是对的就点头, “过年铺子歇工各位婶子嫂子可不能歇工啊!” 桂芝在旁边嘱咐道, “我正月十二进京可要带货走的!” “知道知道,正月初十我们就给你送货来!” 这些妇人都乐呵呵的笑着,领了钱以后各个都没多留,知道大郎家忙着呢。 倒是亲二婶是来的最晚的,毛毛牵着刚会走路的羊羊跟在后面,先进了灶房,羊羊和小石头就在炕上玩了开来,这冷的天二婶经常就挎着小篮子到大嫂家,一边做活一边看孩子,两个孩子作伴玩,大人还能得点空,桂芝就跑到堂屋把二婶的工钱取了过来, “二婶,这是你的两百文,你数数。” “你们数过了就行。” 二婶不在意的直接装到荷包里,她把跑过来要拿钱的羊羊往里抱了抱,把炕边上的几个布玩具往两个孩子中间一推,让他们自己玩, “大嫂,三郎明天带媳妇回来,你说我们要不要表示一下。” 原来三郎在管州当小伙计,竟和隔壁铺子的小寡妇看对了眼,管州离这里太远了,这婚事只能将就一头办,田兆升就带着两个儿子去了一趟管州,帮三郎把婚事简单的办了,听说这次回来明年不去管州了,准备在这附件寻个地方开铺子。 “我也在愁这个事呢!” 程氏这几天也在犯难, “一般来讲都是进门前我们这些做嫂子的礼就送到了,现在直接带人回来,三郎家里那些家伙什我们也不知道哪个当用不当用的,送重了就浪费了。” 桂芝正在外间跟毛毛吃点心,都是从京城买的大份的,回来单独装了过年好走亲戚的,此时她单独数样包了一份出来,对着正吃的满口香的毛毛说道, “这些你拿回去慢慢吃,一天不能多吃,吃多了虫子会把你的牙齿都吃掉。” “嗯嗯!” 京城里的点心太好吃了,吃的满嘴的毛毛腾不出嘴来,只知道点头。 顺便把给爷爷的也装出来,桂芝听到里面的谈论就抬头朝着小窗户道, “这有啥为难的,送钱就行啊!三叔的房子奶奶肯定早给收拾好了,他们不是要回来做买卖嘛,你们给钱比什么都好。” 这主意不错,当下妯娌俩就商量好了,一家出个五百文,相当厚实了, “就希望三郎家的是个过日子的,不然我们都吃不消了!” 王氏叹道,程氏也是叹气, “希望吧!” 第二天傍晚,田桂芝接过新三婶笑眯眯送的一双布鞋,看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估算着日子,这都显怀了,得有五六个月了吧,他们是夏天成的亲,日子倒也对的上。 程氏可不知道闺女脑筋里转啥,不然非揍她不可。 周氏果然把三郎的房子都收拾好了,她心里对这三郎媳妇是不满意的,可看在大肚子的份上她没说什么,自己满意的过成那个样子,她秃了嘴,不想掺和了。 反正两人一个再娶一个再嫁,谁也别嫌弃谁,这院子里的家具都好好的,也没的换的道理,新添了两床棉被,拉来了几袋子粮食,灶房里的烟囱冒起了烟,日子就这么过吧。 转眼到了初五,田英一家子来了田家庄,田桂芝把表姑孙晓红拉到了自己房间, “表姑,我觉的你不能一天到晚的绣花,那对眼睛不好!” “又有啥事让我帮忙,直说吧!” 孙晓红看不得她那假惺惺的样,直接拆穿道。 “我年后有个大计划,需要你的帮忙,你来看这个…” 听了桂芝的大计划,孙晓红眼睛亮晶晶的, “哇!这个好!我帮我帮!” *** 正月十二,田桂芝来到了李记杂货铺,李云石看着她的贼兮兮的笑抖了抖肩膀,那‘帽帽小屋’让他的朋友们好一顿笑话,嫌弃他不学无术到连个铺子名都不会起,天可怜见,他只是写个招牌而已。 “丫头,这是你沅哥哥给你的画稿,你都拿走吧。” 李云石把儿子托他带来的练习画作拿给桂芝,希望这位小娘子别再提啥要求了。 可显然他的直觉是对的,田桂芝把那些小幅的画稿一一翻过后非常满意,在她看来,一件好的雕版画稿的水平和雕工要各占一半,她可是想当大师的,于是就想到了这个好办法,她把李沅公子平时练习的画作要了过来, “你反正也是要扔的,我拿来练习刻雕版正好。” 当时李云石听了都侧目,这小丫头真是不懂行啊!沅儿的练习画作那也是很抢手的好吧,谁想儿子竟然没犹豫的就答应了,当时自己都惊呆了,回头问沅儿,他竟然说, “这些习作我本来就从不送人,现在能用来练习雕版,也算是有价值。” 果然是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特别是什么‘创意大赛’听起来好有意思的样子!要不也凑个热闹? 桂芝看李伯伯答应了,忙不迭的把自己裁好的红纸拿出来摆到案子上,李云石在案几上按她说的一张一个大字的书写,最后六个大字连起来,他不由的点头,自己这字写的真不错啊! 正月十五,京城人潮汹涌,一条大红绸带挂在了帽帽小屋大门上迎风招展,第一届“帽帽创意大赛”拉开了序幕。 第96章 反应 田桂芝敢发誓 田桂芝敢发誓, 她真的只是想举办一个本店会员参与再由街坊四邻来评选的帽子装扮大赛而已。 想象一下,春色盎然中, 一群小娘子带着自己设计的各色帽子行走在街巷间,就当是请人做广告了,毕竟她这铺子开的时机已经入了冬,对遮阳帽需求不高,但是春天就不一样了,她要把握住这个时机,所以本钱下的可不小。 帽帽小屋大红绸带下贴着一张彩色帽子画,整张画上就是一个大大的草帽, 上面是各色的花儿点缀, 非常的亮眼,在画的旁边是一张大红告示。 帽帽创意大赛章程如下: 帽帽大赛主题: 创意闪耀, 风华正帽 活动组织者: 帽帽小屋 参赛资格: 本次大赛以‘公开、公平、公正’为核心,以‘年轻人的审美决定未来市场的走向’为原则, 诚邀十到十六岁的小娘子, 每人设计一顶时尚帽子, 大小、颜色、样式不限… 奖品设置: 农女桂芝 第112节 一等奖一名 奖金一千文 授予‘创意巧手’荣誉证书 二等奖三名 奖金五百文授予‘创意达人’ 荣誉证书 三等奖五名 奖金一百文 授予‘创意小能手’ 荣誉证书 桂芝本来想设金银铜三个奖的,但是这奖牌自己可出不起,还是老规矩,二等奖三等奖多几个估计参加的人会更热情, 这次她都没拿货当奖品,就是想着钱最实在,更能招徕人踊跃参加。 大赛时间安排, 评比方式 二月十八,以民众投票和本地有名望之士打分相辅相成 创意大赛的大红幅挂了出去,里面掌柜收钱柜台旁边摆了一沓折叠好的红纸, 正面邀请函三个黑色的大字。 桂芝是根据会员人数写的邀请函,因为要一张张写,她嫌麻烦就只准备了一百五十份的,每张邀请函上还编了数字编号,等到送参赛作品来时为了公平只需写编号,这边再根据编号另行登记参赛人员,这么做是因为目前会员登记的名字很多是丫环名字,参赛人员并不确定。 正月初十京城各家铺子就陆续开始营业了,上元节是个很重要的节日,灯会从十二一直到十六,除了卖灯笼和吃食的,别家买卖都了了的,帽帽小屋好在有那水乳撑着,因为不耐放,大家都是买十天半个月的分量一家子人用,所以一开张就是些老客户前来购买。 收完钱,柳氏就会把手边的邀请函拿一份给客人, “看你也是个手巧的小娘子,我们店里在春天推出了一个大型活动,有没有兴趣来试试。” “就是外面写的创意大赛吗?掌柜的能不能给我做个示范,这帽子的要求是什么?” 正好桂芝在铺子里时,会等人多一些做简单的讲解, “这个创意大赛可以走很多种路子,我简单举两个例子,” 她随手拿起一个渔夫帽,又把旁边挂在架子上的绢花和饰品拿了几个下来, “你们看这帽子非常的简单,你们可以在这上面做些装饰,如绢花、蝴蝶结之类的,只要你觉的好看的随便你怎么折腾。” 当时就有擅于装扮的小娘子眼睛一亮,这个她会啊! 随后桂芝把那帽子放回帽架上,又取了一张方形的红纸, “另一种就是别出心裁了,你看我手里这是一块普通的红纸,我把它这么一折,” 说话的功夫她就折了一个简单的帽子,往那上面用竹丝扎出半圆的帽子架上一放, “帽子的样式又不固定,随便你怎么折腾,只要好看就行,等评选出来的帽子不管得不得奖,只要有我看中可以拿来卖的,她做的帽子可以送到我铺子里代卖…” 正月十五这天,那邀请函就发了二十几张,这是当天进铺子的客流量。 帽帽小屋的忠实会员大部分是家境殷实之女,那会员卡上登记的很多是丫环的名字,一个个把邀请函拿回家给自己的小娘子看, “小娘子,帽帽小屋要举行比赛,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比赛?” 正在绣花的顾娟放下手中的绣棚,很感兴趣的接过了邀请函,邀请函上没写多少字,只是简单的帽帽小屋要举办创意大赛,诚邀某某某携作品前来参加,截止日期… “把你知道的说来听听?” 帽帽小屋针对这次比赛推出了新货,一个用竹丝扎的帽架,售价十文一个, “小娘子请看,你把此帽架放到桌子上,那帽子随你怎么转着摆弄都很方便,这上面包着一层麻布,还不用担心会伤着帽子。” “店家可真会做买卖!” 亲自来帽帽小屋的顾娟淡淡的嘲讽道,她听丫环说的云里雾里的,干脆自己来一趟看个究竟,外面告示前围了一堆人不说,这里面都趁机先赚钱了。 林氏脸上笑容不变, “这是东家为了你们方便特意找篾匠师傅定做的,你看这竹丝光滑没有任何毛刺,上面还包了一层麻布,光这些工钱料钱要多少,小娘子可以找人打听一二。” 上元节这一晚,呼朋引伴在外看花灯的人很多,帽帽小屋要办一个比赛的消息就不胫而走,正月里闲人多啊! 十六这天一大早,柳氏打开门板就看到外面告示前已经有人围观了,竟是几个男子在对着告示指指点点,不禁‘嘁’了一声,又是些迂腐之人在编排吧,天天想着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真是有病! “让一让,小心打着头!” 柳氏卸窗户前的木板时喊着小心,手里的木板晃晃悠悠的,险些碰到那离的近的中年男子, “老爷,小心!” 一个年轻的护卫上前把木板接了过去,一个粗壮的护卫上前护住那位老爷。 柳氏拦住了扛着木板往铺子里走的护卫,伸手接他肩膀上的木板, “木板给我就行了,我们铺子不准男的进出。” “现在铺子又没人,我帮你送进去吧。” 那年轻护卫看了眼散发着馨香味的铺子,想进去多看两眼。 “不用不用,我天天卸装的都习惯了。” 柳氏抢了过来木板,这不认不识的非要往里进,肯定别有用心。 那护卫无奈的松了手,站在门口往里多张望了几眼,铺子里亮堂堂的,中间摆了几张小圆桌和精巧简单的椅子,感觉就很舒适惬意。 那护卫回头来到告示前,对着那中年男子道, “父亲,那掌柜的不让进,从外面只能看出确是卖帽子为主,里面一些小物件看不清楚。” 中年男子点头表示明白,他对卖什么倒是不感兴趣,指着告示道, “这个比赛挺有意思的,回头让你妹妹去试试,不知这个评分怎么评法,看这告示我竟有些不明白。” 周围收到邀请函的各家家长知道这创意比赛后反应各不相同, “这奖金先不说,这后面的名号更好听,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扬名时机,以后说亲事也能拿出来说道一二,你这个当娘的给她买些好料子好好帮衬一把!” 有支持的自然有反对的, “以为那铺子是个低调的,却没想到如此博人眼球的名堂,让咱家女儿去外面被人指指点点,真是想的出来,不许你去凑这个热闹!” 这是一位固执的父亲。 “不用露面,展示的只是帽子和编号,没人知道是我做的。” 女儿解释道。 “那也不行,你做的帽子在被人评头论足,和你被人指点有什么区别。” 父亲不为所动,坚决不同意。 “小娘子,你要不去奴婢能不能去啊?不然这邀请函没用那店家会不会生气?” 小丫环不舍得这个名额,她可是知道这邀请函上都有编号的,你这个号缺了就太可惜了。 “要不就以你的名字报上去吧,这帽子还是我来做…” 那小娘子还是想凑个热闹的。 正月十八,帽帽小屋人头攒动, “掌柜的,这是我表姐,她也想来参加创意大赛!” “抱歉,我们办的这场大赛只邀请本店的会员。” 柳氏面带歉意的拒绝道,东家早说过是针对会员的回馈活动。 “那我现在就买东西可以吗?” “可以的!” 这个办法没人拒绝! 有一就有二,预计还能发五天的邀请函一天内就抢光了, “这怎么办,我算了下老会员还有五十多人没来呢!” 柳氏收钱高兴,只是登记时犯了愁! “东家回来再写几张邀请函就是,难的今天这么多新客户,总不能把钱往外推吧!” 林氏不在意道,不过话虽这样说,两人到底不敢再说今天办会员也行了,只等东家回来拿主意呢! 桂枝可不知自己离开铺子一天那邀请函就被人抢光了。 她一早就跟父亲从南门出京,看着那土丰肥作坊有些傻眼,这作坊变化有点大啊! 高高的门楼子,土丰肥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据说是圣上御笔亲赐!楼牌下一整排整齐的房屋,不时有人出入,这还没出正月就开始忙碌了! 田树满的驴车直接进了大门, “田顾问早啊!” 那大门执勤的军士热情的招呼道! “高大人到了吗?” “高大人的马车刚刚进去!” 作坊里面很大,不骑马骑驴的要走好久,桂枝坐在车厢前面看周围的情况,田树满拿着马鞭指给她看, “那边最大的房子是库房,现在都是满着的,这几天在安排买肥料的村子名单,二十日开始往外放,今春周围想给小麦追肥的不少!还有春耕所用,估计要一直忙到秋天了。” 田树满把驴车停在了马棚里,有人专门负责给这些驴马喂草料帮着牵了过去,这边很明显是生活区域,远远看去房子一排排的都赶上一个大村子了,近看桂芝竟然看到了很多女眷和孩子,有些惊讶, “爹,怎么还有家眷在的?” “这五百禁军在此常驻,朝廷允许常驻军士家属随军,还可就近开荒种地,也是为了禁军的生活安定些。” 这样还真不错,桂芝侧目。 那边高大人显然在等田树满,听到他的声音后直接招呼一众官员上了马车。 积粪区去年分了两个区域,今年又在沿河划了一片地出来,现在冻已经化了,趁着雨水少,不少军士已经在挖坑了,有的在挖土,有的往外担土,坑还浅,看样子是才动工。 “田老弟,你看这是工部按我们要求送来的盖子,有木头的,有铁的,还有陶瓷的,你来看哪种当用。” 田树满看那边草帘子下堆的几个大盖子没急着上前查看,而是看着挑担子从坑底斜坡上艰难往上走的人问道, “搅拌器他们还没送来吗?若是把那抓钩换上绳子,这运土还轻松些。” “别提了,” 高大人苦笑着摇头, “那些家伙把我带去的样品都给拆了,我昨天上门去要,他们只给我这些盖子就把我打发出来了,说是下个月再给我,保证不耽误我用,可现在已经耽误了!” 农女桂芝 第113节 第97章 发现 事情从一年前说起 事情从一年前说起, 这土丰肥作坊在桂芝来看虽不如衙门里做官,但在后世化肥厂也是不错的工作, 那高大人一次次相邀去指点,她就厚着脸皮给父亲要了个顾问的名头,一个月去一次两次的名声也好听,回头父亲还说她这样有些得寸进尺, “啥得寸进尺?没有父亲的帮忙,他们这作坊也开不了多长时间,一个作坊要想长久发展下去,只知道吃老本有啥用!” 桂芝不服气的反驳道。 “可我们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啊!” 田树满本来就对农事不擅长的人, 更头痛了, 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拿人钱财感觉手短啊! “谁说的!” 桂芝指着自己沤肥的两口大缸说道, “咱家不是还有肥料吗?” 田树满看了眼那两缸肥料,那些水肥都用到菜地上了, 缸内的底肥隔段时间清理出来, 挑到农田里, 他一直没当回事!但是女儿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这也是肥料啊!但问题又来了,这种肥料可不适合买卖。 到底是消了田树满的焦虑,他又搬回来很多农书开始学习, 和那些大人们聊天时,说起农事自己只知道家里常种的庄稼,和他们这些饱读之士比起来显然是欠缺的, 所以他每晚练大字的书变成了农书,这一学进去就欲罢不能,原来看似简单的农事竟然有这么多道道, 不但有种植之术,还有酿造、储存之法,女儿案头的一本《齐民要术》被翻的都卷了页,他可算明白了桂芝那腌菜、糖稀都从哪里学来的了… 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桂芝特意去定做了几个大肚子陶罐,堆积了一罐子新肥料,这一天她神秘兮兮的搬到灶房门口,当那细小的孔上的塞取物被打开后,从灶底取出来的柴火瞬间就让这罐子喷发了火焰… 高大人他们见到这火的表情是惊吓的,他首先反应的是, “鬼火!这是鬼火!” 看了眼跳离三尺的高大人,田树满打开罐子, “大人请看!大人可听说过那沼泽地上起火,那就是里面的淤泥散出的沼气引起的。” 高大人凑过来一看,陶罐里就是些肥料水,不由的沉吟, “你的意思是?” “我曾经听大人提过煮土丰肥太耗柴火和石炭,我就想这种积肥或许可以一举两得。” “这一小罐能烧多久?如何能代替柴火?” “不若我们点香试试?” … 高大人不可能马上就挖池子收集沼气,他上面有层层的领导,他要上奏本,不过他看着那小陶罐倒是有了灵感,他先定了几个大肚子陶缸… 太子亲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拿下幽云十六州,一是辽才换新君,一朝天子一朝臣在角力,无暇顾及边疆,再就是充足的粮草供应和保暖的衣物让征战的将士们士气如虹,京城附近这两年的粮食增产功不可没。 很简单的道理,谁有功谁说话就管用!高大人的奏本很快就获批准了。 只是碍于冬日不好动工,这才等到开春。 土丰肥的需求量太大了,看河边小码头上边上棚子里堆的满满的生石膏就知道,幸运的是鲁西有大片的石膏矿,一船接着一船源源不断而来。 另一边的石炭也堆的满满的,这都是要花钱买的,若是能用上这沼气来烧肥料,那得省多少钱?高大人经常看账本最明白。 “今春就暂时先挖三个坑试用,若是真能有源源不断的火能供给土丰肥,就算是一个灶都是好的。” 桂芝站在边上打量四周,这个位置在两种积肥的中央,看来是打算两边都能用上,田树满带着女儿去看盖子,这是时下工部最好的工匠做出来的,相比之下还是铜、铁金属稍胜一筹。 反复对比过后,这铁板比桂芝想象好的多, “还是用铁盖吧,” 桂芝在父亲身侧低声道, “铜太贵重了。” 高大人也走了过来,他显然也是属意铁盖子,但还有别的忧虑, “要常用时,这气能简单的开关就好了。” 桂芝把自己已经找过铜匠师傅做过开关的事说了, “徐师傅做的那个开关倒是能用,只是我的铜管太细了没法装,若是用到粗管子上倒是可以的。” 原来那徐师傅把阀门做出来了,桂芝没用只是因为他做的太大只,自己那小陶罐装上铜管都会压弯的,徐师傅也无奈,太小的他可做不出来,这单子就算没交易成功,这阀门被徐师傅用在了别处,对田桂芝就觉的有些歉意,后面一应要打造的小物件都只收个本钱。 高大人问清徐师傅的名字和住址后, “等回去后我让工部的朋友前去拜访,京城就那么大地方,说不得还是熟人呢!” 回程的驴车上,桂芝和父亲聊着天, “爹,那石膏矿能做肥料增产,你有没有想过别的矿石也行呢?为什么有的地不长庄稼,有的地却是良田,区别到底在哪里呢?人们常说地力地力,这股力量又是什么呢?” 她纯粹是有感而发,父亲肯定不会给自己答案,用粪肥增产的历史有几千年,谁会想到化学变化呢! 田树满赶着驴车沉默不言,桂芝天资聪颖,他也很喜欢女儿,可每当被女儿问的无言时都会遗憾可惜是个女儿了,若是生为男儿身该多好啊!外面的世界要想出去闯闯自己绝不拦着,而不像是现在,待在京城自己都不放心。 *** 田桂芝第二天下午才去铺子,进门就听柳姨说邀请函都发出去了, “发出去了就好,一百五十位参赛者,倒时候把柜子上理一理,铺子里也能摆下。” “可是我昨天算了一遍,我们的老会员还有五十个人没有领邀请函,这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今年新办的会员卡都不准再发邀请函,可以跟她们说明年先邀请她们参加。” 后院里,柳氏的丈夫每天早出晚归,院子里柳氏的女儿朱璇正在择菜,用来做库房的房间靠墙一排排都是货架,数样货物都堆的满满的,这几天眼看是没怎么下货。 桂芝裁好了红纸,就提笔写邀请函,这一年她的字进步很大,写这小楷也拿的出手了,屋里很安静,外面急促的敲门声就显的格外尖锐。 “谁啊?” 朱璇放下手中的菜,高声问着后面的角门走去。 “你们东家在吗?” 谢护卫在门外焦急的喊道。 朱璇听声音熟悉就打开了门,这不是那位张公子的护卫吗? “东家在屋里忙呢,你稍等!” 田桂芝听是找自己的,把毛笔往笔架上一搁,快步来到后角门,看清是谁后吃了一惊, “护卫大哥?可是二公子有事找我?” “小娘子在真是太好了,” 谢护卫一看她高兴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你快去帮着劝劝二公子,我们怎么劝都不听,王兄弟拦着他让我来喊小娘子去帮忙。” 桂芝当下就回头对朱璇说了声, “我出去看看,你和你娘说一声。” 小跑着跟上谢护卫的大步,桂芝急声问道, “他现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现在品茗茶楼…” 品名茶楼离这里还真不远,谢护卫一路把事情简单说了说。 张骐在知道自家布料铺子的账被掌柜的做了手脚后,那掌柜的又回了村子,此事就放在心里,去年过年他回老家却听说那人又到了京城去卖布料,他回京后就是多方打探,终于前些日子找到了人。 ‘张记布庄’张骐看的很是郁闷,这掌柜的是赚到了钱自己开铺子了吧?真是太过分了!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他就在布庄对面品茗茶楼找了个位子,招了店小二来打听, “小二哥,那对面的布庄位置很好,我看中这位置想盘下来做买卖,你可知这铺子东家是谁?” “那你来晚了,” 店小二可惜道, “这铺子年前易了主,听说是被一位夫人得了去,赶巧以前的租户到期了,那夫人就自己拿来开布庄,这才开业没几天呢!” “可知是哪家的夫人?” 张骐继续问道,若是熟人自己也好去提个醒,却不想那店小二面上带了些嘲讽笑道, “哪是什么正经夫人,不过是那些大人养在外面的外室罢了,摆着当家太太的谱,哪逃得过我们这些人的眼睛。” 张骐恍然,那被这掌柜的忽悠了倒是真有可能,毕竟这掌柜的卖布料也卖了好多年,经验总是有的。 刚过完年,国子监的博士们还都在放假,张骐天天跟同窗玩也玩够了,去寻桂芝要么不在要么忙的没空理他,他就在这里蹲点了,学着桂芝说的看客流量,心里暗搓搓的, “若是买卖不好,那东家说不得就把人辞了呢!” 还别说,因为刚过完年,家家都才添过新衣,买卖很清淡。 这一天两天,四天五天,那茶楼的小二和他也熟了,只以为他还不死心想盘铺子呢,这天那东家刚下轿子,他就热心的上前来指认了, “张公子,那位夫人就是东家,你可要去问问?” 王师傅手里的茶盏差点捏碎,他进府时日虽短,却颇得夫人信赖,有些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张骐没看到他的异常,只盯着那门口,没多久那掌柜的就送了东家出门,恭送着上了轿子。 “二公子,那掌柜的暂时不敢做假,再说现在买卖冷清也看不出什么,不若等天气转暖我们再来?到时候让田小娘子来帮着看一眼,就是找那东家说话也方便。” “也好!” 王师傅心里一松,谁知今日张骐上午到帽帽小屋又没见到田桂芝,前些日子听这茶楼说书的听上了瘾,就又转到了茶楼坐下了。 这两日那布料铺子贴了个便宜甩卖的告示,显然是东家觉的买卖不好着急了,在接近中午时分又进了铺子。 张骐喝了一肚子茶水,自己喜欢听的说书的离开了,他也准备回家吃饭,却不经意间看到一台轿子停在了铺子前,他霍的站了起来。 第98章 分析 田桂芝赶到品茗茶楼时 田桂芝赶到品茗茶楼时, 张骐安稳的坐在椅子上,看不出丝毫谢护卫所说的拼命劲, 看见她进来还笑着一举茶杯道, “请你这个大忙人喝杯茶可真难。” 桂芝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骗自己出来的?真是好胆! 农女桂芝 第114节 她冷哼了声往桌子前一坐,看到斜对面的张记布庄心里一跳,这地方年前还真不是个布庄,这里离自己的铺子只隔了两条街,她闲时都探访过,这附近的哪家铺子卖啥, 哪家挣钱哪家只是看起来热闹她都门清的呢! 看来那谢护卫没骗自己, 只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沉住气了,倒是让自己刮目相看, 当下讥笑道, “你直接说请我喝茶我哪会拒绝?用的着用苦肉计?” ‘苦肉计?’ 张骐心里发苦, 我可真没用苦肉计, 只是瞬间的冲动被王师傅拦了下来忽然醒悟冲过去丢的是自己的脸罢了, 根本于事无补, “明天我就要入学了,年后都没见到你人,听说你要办创意比赛, 有没有我帮忙的地方?” “我先喝杯茶再说。” 桂芝慢条斯理的等茶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斜对面的布庄,对面铺子门前只有一顶小轿, 他父亲离开了?张骐不会以为自己误会了吧? 就在自己也觉的是误会时,一中年男子身着常服从铺子里迈着八字步而出,中年男子面貌清雅, 有着浓重的文人气息,独自出了布庄后溜达着到了隔壁酒馆,桂芝眼神一收瞟了旁边垂首神思不属的张骐一眼,他眼睛随了母亲,眉形倒是随了父亲…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琢磨人长相的也就只有她了吧。 不多时,那中年男子从酒馆里出来随意打量着周围的铺子离开了,桂芝低头,这要不是了解内情,完全可以当是闲逛嘛! 天气寒冷,茶杯里的茶很快就能入口,桂芝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我喝了!你有空吗?我那里有几张邀请函需要人帮我写。” 正坐着难受的张骐马上起身,几人从茶楼的后门离开,路过馒头铺时,王护卫买了一笼,他们喝了一肚子茶水,茶楼的点心对他们来说可不当饿。 一路无话直到回了帽帽小屋后院,张骐看了案几上桂芝才写了一半的邀请函,这是听到自己有事就赶过去了吧,当下提笔继续往下写,桂芝把这张单独拿了出来,这笔迹一看就不一样,给谁都不太好。 许是写了字把心头的郁闷散去了,张骐把最后一张写完往椅子上一靠,眼睛微闭疲惫道, “刚才我真是怒不可遏,我万万没想到父亲会出现在那里,那一瞬间我真的想冲进去杀了那妇人,质问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桂芝没说话,果然人的反应都是这样,明明错的是他的父亲,可他迁怒的只是那妇人。 “王师傅拦住了我,我恼恨过后忽然明白了,此事最该怪的是父亲,” 张骐在桂芝面前没有丝毫隐瞒的说着自己的心情, “我一直以为父母感情甚笃,还屡次嘲笑那些家里有小妾通房的同窗,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想到我母亲还被瞒在鼓里,我就想质问他有没有良心!” “你打算怎么办?” 桂芝轻声问道。 “我现在脑子一团乱,初始我想大闹一场,后想到家丑不可外扬,又想当着母亲的面揭穿他,又担心毫不知情的母亲一时接受不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骐眉头深锁,最初的愤怒过后,他反而害怕母亲知道了气出个好歹来,妹妹还那么小… 真是个傻孩子,桂芝心里轻叹,她可不信张太太会对夫君的动向一无所知,沉吟半晌后道, “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说说吗?” “我母亲非常的贤良并持家有道,” 作为儿子,张骐心里母亲自然是最好的, “我父亲家底并不厚实,一开始当官俸禄并不高,全靠母亲张罗,这么多年我家里也没添多少下人,家里攒点钱她就去置办庄子置办地,我兄弟二人手里的月例她都有数,去年她给我大哥买了个三进的院子,家里的钱都用上了,还把我大哥攒的五十多两银子都给要了过去,说是给他买院子,让他添补些,那院子直接写了大哥的名字,当时收了一年租金六十贯就给了我大哥…” 说到这里,张骐还没忘了当时自己多么羡慕大哥,自己手里也有二十多两银子了,何时才能买个自己的院子啊! 桂芝有些明白了,这位张太太是个勤俭持家之人,若是日子确实紧巴也罢了,现在张大人升职到五品,大周官员的俸禄可不低的,若是张太太一直手很紧,那张大人对这个妻子又挑不出错来,要想手头用钱只能想别的辙了,这么精明的女人对枕边人的变化如何看不出来,特别是刚才张骐所说的,去年买的院子直接写他大哥的名字,显然她在防着什么, “你母亲未必不知道外室的事情,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 “不可能,她若是知道为什么不让人进门好拿捏着,或者找个人牙子把那外室给发卖了?” 张骐摇头不相信。 “谁告诉你外室可以随便发卖,若是良家子呢?接回家万一是个有坏心的,给你们的饭里水里下点毒,那才是防不胜防!还不如当作不知情放在外面养!” 田桂芝冷冷一笑, “你们男人啊!只以为左拥右抱女人都爱自己,生的孩子都是自己的就是亲兄弟会相亲相爱,都是做梦呢!在孩子心里,一个母亲生的才叫亲兄弟,更何况为了家产下杀手的比比皆是。” “怎么会?” 张骐听的张口结舌,这么可怕的吗?那些有妾室的都是怎么过的? “话说你小时候被人暗算过是吗?差点小命都没了对吗?” 张骐点头,这事满京城人都知道,却不知桂芝提此事干嘛? 田桂芝看不得他那么天真,对他恶意的一笑, “说不得就是你父亲那外室干的!” “不…不可能!” 张骐艰难的道,但是心里怎么就越想越可能呢?想起自己被寻回来后家里的一番变化,父母之间有时候莫名的气氛… 王护卫在门口站着啃馒头,心里翻江倒海,这田小娘子真的太识人心了!女人果然太可怕了,不论老少! 张骐把秘密说了出来,又被桂芝又是劝又是吓的,他脑筋也转了弯,回家后直接找到了母亲。 张太太已经在房间里对镜梳发,顶着那么重的发髻一天脖子很累,她每晚就早早放下长发让脖子松快松快。 “母亲,我有话对你说。” “你们先下去吧。” 张太太对屋里的两个婆子道。 张骐回头掩上房门,来到母亲旁边, “母亲,我今天在外闲逛时竟然碰到了一家张记布庄!那张掌柜在里面做掌柜,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年后才开张的,我本来以为是哪家被他糊弄了,谁想今天我却碰到了一个人。” 张太太心里一跳,梳理着头发的手却没停,只是淡淡的问道, “你碰到谁了?” “我碰到了父亲进了那布庄…” 张骐边说边小心观察母亲的神色。 张太太把手里的木梳放到了梳妆匣里,看着镜中自己的面容眼神渐渐虚无空洞,陷入了回忆之中, “已经有五六年了吧,有人给我传信说你父亲置了外室,” 时至今日回想起刚听到这消息时都还感觉心口隐隐作痛, “那时你哥才入国子监读书,你还小,性子又莽撞,我见过别家正妻拿捏妾室,也想过把人接进门就近看着,可我反复想过后,实在无法忍受家里多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那边又生了个女儿,一犹豫二犹豫,我就索性当不知道了。” “父亲从没提过吗?” 张骐还是不敢相信父亲竟然能瞒这么多年一点口风都不露。 “前年他就知道我知道了。” 张太太无所谓的说道, “只是他知道我的性子,不敢提罢了。” 果然人还是要狠一点,张太太心里冷哼,即便猜到是自己下的手又如何,你敢让人进门吗? “母亲,你可知那女人是何来头?” 张太太明白儿子的心思,怕是想为自己出头呢! 她站起来转身看着眼前比自己高的儿子心里非常的欣慰,男人算什么东西,自己有这两个儿子才是最大的底气,今天骐儿能知道后悄悄的告知自己,这个儿子开始懂事了, “说来那女子来头可不简单…” 她把自己知道的拣了些能说的说给儿子听, “这么说,我五年前被人暗算还真是她下的手!” 张骐竟然很平淡的接受了,前面惊吓过了,此时反而没有任何波澜。 张太太叹气, “这也是我这些年没动她的原因之一,我只知道她是落魄人家来京寻亲无果,后面有个大哥找来过,但我总有怀疑,你那次出事一直没有抓到罪魁祸首,我总觉得不简单,我大周四面都是强敌,谁知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如何会那么巧碰到了你父亲…” “父亲一点都不怀疑的吗?” 张骐脑海里想起那女子的身影,不像贵人之女,更不像乡下女子,这两种女子他都经常见,可那女子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男人见了美色哪还有理智可言,说不得在他心里我才是恶毒的那个!” 张太太冷哼道。 这个夜晚张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日大早就起来读书,放假前布置的功课此时才想起来去翻看一二,他其实并不笨,只是年少贪玩定不下心来而已,但现在他想读书了。 田桂芝第二天来到了张记布庄,昨天听说这家布料打折,作为一个有便宜就占的商人如何肯错过,她才不承认自己是来一探究竟的呢! “掌柜的,听说你家布料有打折的,是全部打折吗?” 那张掌柜一听买卖上门就很热情,自己反复说过正月生意就是很轻淡,可东家就是着急,无奈他就找了几匹料子便宜出货揽点人气, “这缣一匹只要两贯,麻一匹五百文…” 这价钱确实便宜,桂芝没想到他如此直白的便宜甩货,或许自己高估了这掌柜的经营手段, “这个,这个…” 桂芝当下不客气的挑了自己看中的几匹颜色亮丽的, “都给我包上!” 库房里做帽子的布料用的差不多了,这些买回去正好用上。 “这位小娘子好眼光!” 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桂芝回头,眉头一扬,不客气道, “多谢大叔夸奖!” 第99章 筹备 面前之人面貌俊秀 面前之人面貌俊秀, 当的起一声‘美男子’,剑眉星目、面白无须, 只是脸上自以为潇洒的笑容破坏了他面相的俊美,太油腻了!桂芝心里嫌弃着,此人眼里的轻浮和自以为是,真是可惜了这幅好相貌。 “小娘子买这么多布料可要让人送到府上?” 农女桂芝 第115节 那公子洒然一笑,可不知道眼前的小丫头把自己看成了徒有其表之辈,拿出自己一贯最引以为豪的笑容热情道。 “敢情是东家啊!真是失敬失敬!” 桂芝眼睛真诚的露出了惊诧的神情,心想这谁啊!不是说是个女的吗?张骐这小子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不敢当不敢当!这是家妹的铺子,我这个当兄长没事来帮把手而已, 看小娘子买了这么多布料, 让我这下人给送到府上如何?” ‘呼’桂芝深吸了口气,差点以为… “不用麻烦了, ” 她转身出了铺子朝着那边墙角蹲着的一个半大小子一招手, “二牛, 来帮我搬点货!” 墙角处那小子看到她招手马上窜了过来, 自从田小娘子开铺子以来, 经常找他们这些半大孩子帮着送个货跑个腿啥的,就像此时桂芝手一指方向,他就知道送到铺子里,当下把柜台上三匹布往肩上一抗就小跑着走人了。 桂芝看布料抗走了, 自己就溜达着出了铺子,虽然没见到铺子女主人,但是意外的见到了她哥哥, 那位公子虽然看着草包了些,却不像是穷人出身!如何会让妹妹当个外室?图个啥?据她所知翰林院学士是天子近臣,能帮圣上起草诏书, 占了个名好听,其实既无实权又没啥油水,不会就觉的那张大人平民出身好骗吧? 这却是她有些偏颇了,翰林院学士在前朝是闲职没错,本朝立国后,当今圣上开科取士,中进士的多了一时没有那么多官职安排,圣上就把人先安排到翰林院再慢慢往外调派,作为出仕的第一站,翰林院已经变的风光起来。 桂芝离开后,那公子面色转冷对着张掌柜责怪道, “你光靠这便宜卖货有什么用?这便宜的被人买光了,那些贵的绸缎你看动过没?不若学一下那帽帽小屋的抽奖…” 一个个不懂做买卖的瞎指挥啥!张掌柜的心里冒火面上还得笑的慈祥, “不知公子准备以何物做奖品?” … 桂芝可不知道自家的抽奖促销被人学上了,出了布庄把附近的铺子转了一遍,这条街位置只能说不错,此前整条街并无布庄,不知是市场的淘汰选择还是正好铺子的东家没有干这营生的。 以桂芝前世的经验来看,一个新的商业区开的铺子都是先到先得,但是过一段时间就会进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适合的铺子会慢慢倒闭换新人接手,直到适合这位置的买卖出现稳定下来。 这条街建成已经十几年了,铺子应该都定型了,刚才她一进那布庄就闻到一股酒香味,那铺子以前可是卖酒的,酒香不怕巷子深,你这没啥特色的布庄会不会水土不服啊! 嘎嘎嘎 桂芝不厚道的心里偷笑着,拐过了一个弯,这里有一家新开的卖羊毛的铺子,铺子里有羊毛、羊毛线、羊毛毡等等。 因为两年前羊毛衫的异军突起,本来只在角落旮旯里的羊毛铺子财大气粗起来,搬到了显眼的位置。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重,只经过一年的时间,那羊毛衫羊毛裤就开始伴随秋、冬和春季了,趁着现在空闲,各家妇人又开始织春天的薄羊毛衫了,所以这羊毛铺子生意竟比别家的都好,桂芝有点扼腕这买卖让别人捷足先登了,自己铺子开在后,又离的近,她不想打价格战就给避开了。 “掌柜的,我要的那种羊毛毡到货了没有?” “到了到了,” 那掌柜的对她熟悉的很,亲自招呼道, “你来看,这一匹完全按照你要求做的,可满意?” 这是一卷黑色的羊毛毡,桂芝打开后用手摸着试了试厚薄度,又闻闻味道,满意的点头, “这个够薄又够密实,我要了!那羊毛挑一袋最好的给我看看。” 都是邻里邻居的,那掌柜的当然是好货先给熟人了,从后面拎出来的一麻袋羊毛又细又软, “这是年前从关外来的羊毛,都是上等货。” “帮我送到铺子里去,拿着单子找柳掌柜要钱。” 这羊毛毡和羊毛不便宜,桂芝刚才又买了布料,就熟稔的先送货再结账了。 那掌柜的打发了小二去送货,桂芝却没回去,直到来到角落里门口挂着‘铁’幌子的铁匠铺,在外面就能听到打铁的‘叮当’声,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到空气开始炙热了。 “焦师傅,我要的刀片好了吗?” 桂芝进了铺子朝着院子里挥舞着铁锤的人扬声问道。 “好了,稍等!” 焦铁匠手上的铁锤不停,桂芝就靠近了些,时下打铁可不是个轻省活,焦铁匠和长子轮番迅速敲打着泛红的已经看出模样的菜刀,次子在火炉旁边拉着风箱,炉火里还有两块泛红的铁块。 估计着打的差不多了,焦师傅用铁钳子把菜刀拿到近前看了一遍,满意后扔到了旁边的冷水盆里,方掀起围裙擦了把汗,对着桂芝笑道, “正想找人去你铺子里说一声呢,你倒先跑来了!” “我出来溜达溜达顺路过来问一声,” 桂芝跟着焦铁匠来到前面铺子里,和别处精致的货柜不一样,铁匠铺子处处彰显着粗犷的味道,那剪刀、镰刀、菜刀等等各种刀挂在墙上,这显然是位擅于打刀的铁匠师傅。 焦师傅到了收钱的柜台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布包摊开到柜台上, “小娘子来看满意不?” 这是一个非常小而薄的长方形刀片,双面有刃中间留孔,桂芝把自己的头发往前一拢, “刷” 几根发梢飘落地面,她满意的点头, “吹毛断发,不错!多少钱?” 焦师傅看这小丫头一番动作侧目,自己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这双面刀片有什么用?不会就是用来削头发的吧? “一百文。” 焦师傅回神道。 桂芝从钱袋里掏出穿好的一百文,把刀片包好放到包里,又问道, “焦师傅,我那铁丝哪天能好?” “那个要再等等,我要先做个拉丝的刀。” 有着帮牛兄弟打拉拔牛角丝圆刀的成功经验,焦师傅听田桂芝问能不能打铁丝就没拒绝,若是换作别人这单子他还真不接,但谁让这丫头是牛兄弟领来的呢!他就勉力一试吧。 取了刀片桂芝就往帽帽小屋走去,一进铺子就惊喜的喊道, “小姨,你回来啦!” 程丽丽也是刚进门,回头看向跑过来的外甥,笑道, “昨日才回来,你哪天到的?” “我十二来的,赶了一个上元节的热闹,怎么样,姨夫的家人都好相处吗?” 桂芝关心的问道,小姨是在京城成亲的,一成亲就忙着年底走动,直到过年放假才回郑少勇老家去住了半个月。 “那边和咱们家习惯都差不多,大哥大嫂都很好,小叔子小姑子也都挺热情的。” 程丽丽对这婆家的生活蛮适应的,都是庄户人家地里刨食的,很有共同话题,她又是个爽朗性子,年礼准备的很周到,婆家人对她都很满意。 “那就好!” 这点桂芝还是挺放心的,说实在的,小姨嫁给郑少勇在自己眼里根本不算高攀,两人出身都差不多,只是郑少勇发达的早了点而已。 “铺子里也没啥事!中午到我家吃饭吧。” 程丽丽看铺子里没几个人进出,就想带桂芝去自家玩玩,自己成亲以后正逢年底,桂芝忙的脚不沾地,也只去过两次吃个饭就走,娘俩都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 “行啊!” 桂芝开铺子以后中午都是在铺子里搭柳氏母女的火吃饭,当下就应道。 田桂芝在小姨家见到了她的小姑子-郑巧巧,一个非常乖巧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幅竹针和毛线球,乖乖的坐在门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门口的动静望了过来, “二嫂,你回来了。” 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眼神是那样纯真, ‘好可爱的小姑娘’ 桂芝心里惊呼道,只是看见那小丫头紧张的有些发抖的手她停下了热情的脚步,隔着老远自我介绍道, “巧巧姨你好,我是田桂芝,是你二嫂的亲外甥!” 这辈分让桂芝无奈,满世界的姑姑姨姨,可真是太郁闷了!我也有一颗当妹妹的心哪! 刚才在马车上,小姨已经告诉桂芝这次回老家把小姑子带了过来, “我公公过世时她还小,估计是受了惊吓,以前挺活泼的小丫头就变的胆小不敢见人,谁想我回去这半个月就爱跟在我后面,我现在反正也无事,就把她带到京城玩玩,希望她见见世面胆子大点。” 桂芝不愧是当过幼教的,她看郑巧巧爱织毛衣,就从毛衣入手, “巧巧姨,你手可真巧,这毛衣我都不会织呢!能教教我吗?” 小姑娘被夸的有些害羞,小小声道, “我也是才跟二嫂学的,还不会教人。” “那我能先看看吗?我手笨,一直又很忙都没空学这个。” 桂芝慢慢的靠近,带着征询的口吻很轻柔。 “那你坐这里,我织给你看…” 下午临上马车前,桂芝对着送到门口的小姨笑道, “小姨,等巧巧姨敢出门了你带她到铺子里来玩,那里面都是女孩子估计她会喜欢的。” “嗯,这个慢慢来,” 程丽丽应道, “我想先寻摸个女先生教她识字绣花,你看她一个两个人的还是能见的。” 坐在马车上,桂芝心里有点失落,小姨成亲了,以后的日子就以婆家为重了,再过个一年两年的添个娃,自己的位置又得往后挪了… 回了铺子后,桂芝抹把脸又恢复了斗志,从货架上把自己的工具篮子搬了出来,又找了两块薄木板,先用炭笔在上面画线,拿出自己的刻刀和凿子锤子开始动工… 两天后,田树满赶着驴车到了,和他一起的还有孙木匠和孙晓红。 “哇,这可真好看!” 第一次来帽帽小屋的孙晓红眼睛不够用了。虽然这铺子里大部分货物她都见过,但是委实想不到摆在一起是这样式的啊! 后院里,田树满听闺女给自己安排活干, “爹,我想邀请咱们附近的几家掌柜的或者东家来做评委,要请人还得父亲出面。” 听说是请附近铺子的掌柜,田树满没觉的有啥为难的, “我先看看你都准备请谁?回头备份礼物好登门。” 农女桂芝 第116节 孙木匠则拿着桂芝这两天才做的好物件又是打开又是合上,看了眼大郎光洁的下巴,又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话说自己留胡子倒不是好看威风,只是天天刮胡子太麻烦而已。 “爹…真是我爹?你胡子呢!” 在外面看过瘾了的孙晓红回到后院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人惊呼道! 第100章 邀请评委 时下男人大多爱蓄须 时下男人大多爱蓄须, 有爱的当然也有不爱的,孙木匠因为做木工活的原因就不留长须, 也不耐烦天天刮的干净,嘴边一圈胡子隔几天修剪一下,孙晓红都看习惯了,此时剃干净胡须的父亲真是年轻了好多啊! 女儿的不敢置信让孙木匠心里暗喜,谁不想看起来年轻些,况且他本来也才三十多岁,此时更摸着这个剃须刀爱不释手。 “姑爷爷,这是我自己瞎做的, 回头我让焦师傅再打个刀片, 你回家照着做个更好的,” 桂芝正好亲眼见证了自己做的剃须刀的效果, 还挺满意的,看姑爷爷喜欢就正好换个更好的外装呗, 当下把那剃须刀拆开来讲解没一部分的用处, 以及自己欠缺的, “这锯齿要光滑不能伤着皮肤,这里若是有个手柄最好,姑爷爷回家多做两把,回头我把这个也换个新的。” 桂芝的手艺嘛也就那样, 孙木匠真是太喜欢这玩意了,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行, 走吧,都到我家去,你爷爷他们到之前咱先把院子收拾收拾!明早我要去进木料。” “啊?我爷爷来干嘛?” 桂芝疑惑。 原来孙木匠年前才置办了个院子, 这两年他做红木折扇赚了不少钱,大郎又是买房子又是买铺子的他如何不眼热,更何况那房子买了就涨价,他买不起大的,买个小的总行吧。 去年帮着桂芝收拾铺子的时候,终于让他碰到了个巧头,一听到消息就跑了过去付了定金,一个一进的小院子买到了手,年前他没往外租,因为挺纠结的,一进的院子也是三间正房两间偏房带三间东厢房,他一家子住很宽敞,就偶尔来京干活或者进货住又嫌浪费,现在不用纠结了,孙木匠道, “你三叔三婶要借住我那个院子,他们准备在京城做买卖。” “你爷爷不放心他们跟过来看看,他赶着牛车跑的慢,我要先送货,和你姑爷爷就先行一步,等会我们一起去帮忙收拾收拾院子。” 田树满接着说道。 他前两年买的院子没和父亲说,这个铺子倒是没隐瞒,毕竟是做买卖的,瞒不过去! 大郎分家这才多久就挣了这么大份家业,可想而知那几个小的弟弟有多羡慕,所以三郎左思右想也奔着京城来了。 那院子转手之前主家就住在里面的,他们是买到更大的院子才出手这个小院子,属于旺家的住宅,这也是孙木匠不想往外租的原因之一,那三间正房孙木匠肯定不会让出来,这院子他给三郎住也不会要租金,就当他帮着看门了。 正房里已经有了几样家具,刚拿到房子时孙木匠一应家伙什正好都在桂芝的铺子里,索性买了几块木料做了几张床和一套桌椅,不管自己住还是往外租,总要备点家具的。 因为地势的原因,京城的地下水位很高,京里的住户几乎家家都有井,田树满先摇着井轱辘打了几桶水上来,孙木匠拿着大扫把每个房间大开大合的清扫出来,桂芝和孙晓红拿着抹布做细致的擦洗… 两人边做活边说着三叔夫妻,猜测他们要做什么买卖。 空空的房子打扫起来很快的,等他们打扫干净,小火炉上的水也烧开了,四个人围坐在堂屋桌子前歇息喝上了热茶时,大门被敲响了。 “大哥,你们腿可够长的,我刚沏上茶你们就到了。” 孙木匠笑着提起门槛,大开大门迎接大舅子。 三郎把牛车赶进门,本来挺宽敞的院子立马拥挤起来。 他们搬家也简单,才安顿下的家伙什用包袱和箩筐一装全都搬了过来。 “真是太感谢姑爷爷和大哥了,表妹和桂芝辛苦你们了!” 三郎媳妇安氏一下了牛车就连声的道谢。 桂芝对着她的笑脸也微笑,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应该的!”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多放在了这个新三婶身上,一个家庭的为人处世关键还是看女主人,这个三婶性情如何现在还看不出来,但过年几次打交道她在人情是非上还行,想想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让三叔答应娶她进门,这人如何会是个笨的! 说来她也是个苦命的,才成亲不到一年丈夫就得病死了,公婆都骂她是不祥之人,铺子里的脏活累活都是她的,偏偏娘家势弱不肯为她出头,三郎住在铺子里,夜里隔壁那些责骂就格外的清晰,不由的起了恻隐之心,经常帮她搬点重物啥的。 可能真是田兆升前世欠了这老三的,当时收到三郎信要娶个寡妇时心有多梗可想而知,他带着二郎四郎去管州是想把三郎绑回来的,倒是他朋友一通劝说, “娶妻当娶贤,你前面那三儿媳妇什么样你还没看明白吗?那安氏是个勤快能干的,手巧又聪慧,炸的馓子特别好吃,你想娶人家还不一定肯放人呢。” 田兆升冷眼观察了几天,改了主意。 那边婆家果然不肯放人改嫁,时下寡妇是有继承权的,若是无子女的守寡妇人或被逼着过继本家侄子,或被婆家逼着改嫁,可这安氏情况不太一样,她正是能干的年纪,婆家打的主意是再让她多干几年活再赶出去改嫁,此时想改嫁门都没有。 安氏又不是个真憨傻的,三郎长的高高壮壮看起来就很顺眼,知道他有妻室不敢肖想,谁想过年后这人跟霜打了似的经常唉声叹气,一来二去就打听到他过年家里出的大事,她能不动心嘛! 田兆升在问过她本人意思后,找到了她娘家人, “我出十贯彩礼钱,想和安老哥结个亲家!” 那边有钱做动力,很快就把女儿领回了家,到衙门里办了婚书,只是这十贯钱田兆升不肯自己出了,他让三郎干到年底还完账才准回家。 这个家留给三郎的回忆太复杂,他无心长住,驿站那边寻摸无果之后,他就动了别的念头, “爹、娘,我和媳妇商量过了,进京后先炸馓子到街上卖,等手头有钱了再寻铺子。” 当天晚上他们没有开火,孙木匠出门买了一份羊肉饭,那店小二挑着担子进的门,一桶羊肉汤,一桶米饭,六个人吃的饱饱的。 吃过饭,三郎就找盆找面,安氏倒好面粉后加了盐,打上五个鸡蛋又撒了黑芝麻,三郎和好面盖上盖子醒着,两刻钟后,桂芝就看着三婶揉着眼睛来到灶房,坐在灶台前一双嫩手把面团搓的细细的一圈一圈盘到了油里,这面要在油里浸一晚,等明早就可以上油锅炸了。 夜里和孙晓红嘀嘀咕咕时,桂芝道, “只要三婶的馓子有过年我们吃的那个水准,肯定是能赚到钱的。” 这种小吃食靠的就是味道,只要味道够好,绝对赚钱。 “就是太辛苦了,她还大着个肚子。” 孙晓红有些不落忍。 唉!这有什么办法,三叔可是真的没有钱,爷爷也是狠了心要逼他, “看三叔也不会让她干重活的,再说现在孩子在肚子里还好,等出生后她更没空,趁现在赚点钱,孩子出生后三叔刷红纸,到了冬天再赶集卖红纸,这日子倒也过的。” 桂芝说的也正是三郎夫妻俩的想法,田兆升不肯给他们钱租铺子,但家里的地没让它荒了,所以粮食很充裕,真要在家日子也能管个温饱,可两口子显然都不想在田家庄长住,安氏有一手炸馓子的绝活,就动了这个念头。 第二日一大早,田树满和姑夫早起就赶着驴车出了门,桂芝和孙晓红醒来后,满院子飘了馓子的香味,早饭的粥里泡上了下面香喷喷的馓子,桂芝吃的很饱不说,还带了一篮子回了铺子。 “桂芝,你三叔安顿好了吗?” 杜薇薇早早来了铺子等她呢,年前她的铺子租约到期,她就收了回来准备开一间自己喜欢的铺子,过年从老家回来后就一直在那边忙活,昨晚听说桂芝去帮着姑爷爷收拾房子晚上不回来住,一早就惦记着过来问问。 “安顿好了,你来尝尝这是他们早上炸的馓子。” 桂芝打开提篮上的包袱,里面是一盘盘焦黄喷香的馓子,一根根又细又均匀,盘的形状也好看。 杜薇薇不是很在意的拿了一根放到嘴里,‘咯嘣’脆响,眼睛倏地睁大, “又酥又香,好吃呢!” “这个你带到铺子里,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桂芝找了个干净的包袱给她包了两把,然后把人往外推, “你快走吧,我姑爷爷一早就去了木料集市,现在也快到你铺子了,你可别让人在外等。” 木料集市和别的铺子不太一样,都是过了二十才开张,孙木匠这次来京就是帮杜薇薇做柜台和货架的,一大早没吃饭就出门了,估计这时候也快回来了。 田树满一早也跟着去了木料集市,他开春准备起三间房子,家里小石头已经满地乱跑了,院子里那些竹子就要挪窝,他要把这些竹子都搬到那个积肥的院子里,盖上三间房,以后开竹子都挪到那边去。 等到了快中午田树满才回了女儿铺子,把昨天女儿拿给自己看的邀请函都找了出来, “咱们先把你要请的人定下来,把邀请函早点送过去,若是有人没空或者不想来咱好调整。” 京城里卧虎藏龙,各行各业顶尖人才都汇聚于此,桂芝通过一些行、社已经查到了几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行业达人, “爹,这位许师傅是薇薇表姑的刺绣师傅,在京城刺绣行里也很有名气,她的评分那些小娘子应该都服气的…” “花师傅我想请来和许师傅做个伴…” “这位金师傅是成衣铺子的东家,也是大裁缝,我观他家铺子的衣服样式很不错,买卖更不用说…” “这位林师傅是鞋铺子的东家…” … “至于李伯伯那不用说,他的油纸伞在京里首屈一指…” 桂芝总共找了七个评委,前面五个都是打过交道的,她比较有把握,至于后面两人,她有些犹豫不决, “锦泰布庄是这一带生意最好的布料铺子,却不知那掌柜的肯不肯赏脸。” “燕记金店是这附近最大的金店,那里面的大师傅我也想请,但我不报希望,不行就五个评委吧。” 桂芝有些苦恼的说道,当今最得女性青睐的首推丝绸和金饰,但这两样自己都够不着,她又不想托李云石帮忙,麻烦他本人可以,这事托他的关系却给人感觉太亲近了些,再说万一他也不熟呢?再转脱关系就不值当了。 “咱们先把请人的礼物准备好,实在不行就像你说的五个评委也使的。” 田树满没当回事,在他看来五个人来品评也够了,倒是这请人的礼照着多少钱花才合适呢? “我想去买几个木盒子自己搭配礼物。” 桂芝还是想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而且要准备送什么礼物她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田树满这次计划待两天,当下就起身道, “行,你要买什么咱这就去。” 一顶羊毛毡的帽子,一瓶橘味水乳… 桂芝选了四样礼装进了礼盒,两样是自己铺子里的,两样是薇薇表姑即将开的铺子里要卖的,很是体面好看。 第二日,田树满就带着女儿去这些人家拜访,和桂芝预料的差不多, 李云石笑的开心, “小丫头办的大赛,我是一定要捧场的!” 另外两位都很是高兴的接了邀请函, “承蒙田老弟看的起,到时候我肯定准时到。” 第101章 独特的帽帽大赛 那许师傅和花师傅…… 那许师傅和花师傅杜薇薇早早对她们发出了邀请, 两人是标准的拿人手短,那水乳已经是她们日常必不可少之物, 听说只是帮着计票和评分也都应了,只剩后面两位,田树满还是决定走一趟,成与不成总要试过才知道。 农女桂芝 第117节 他这几年见的世面越来越多,自身底气越来越足,来到那华贵的金铺子里彬彬有礼的说想见他们大师傅。 这种金首饰铺子都是祖传的手艺,那大师傅也是他们的本家,就在后院带徒弟呢, 听掌柜的喊有人找自己就来到了专门给贵客设的雅间, 田树满道明来意, “叨扰燕师傅了, 帽帽小屋是小女的铺子,她在办一个创意比赛, 想请燕师傅前去做评委。” 这帽帽小屋燕师傅早有耳闻, 那创意比赛更被东家念叨过几次, “咱们不和外面比,咱们这些学徒隔段时间来比一次是不是也不错?说不得还能激励他们大胆做些新款式。” 只是这种比赛有一点让人担心,如何评比才能服众呢? 所以他伸手把那邀请函接了过去,翻开一看不由的一乐, “听说那参赛的小娘子有两百多人,不会让我们一件件都打分吧?还有你请了哪些人能说一下吗?” “燕师傅,这次创意大赛的评委我邀请的都是对‘流行’有敏锐眼光的行业大师, 涵盖了刺绣、绘画、制衣、做鞋、油纸伞几大行业,若是能再加上金饰行业的燕师傅,我这大赛的评比能让人更加信服, ” 田桂芝把自己的评委一一道来又说起评分机制, “比赛分为初赛和决赛两个阶段,初赛采取民众投票,得票前三十的进入决赛,再由评委打分…” “好的,这评委我接了!” “好的,这评委我接了!” 同样的话从锦泰布庄刘掌柜嘴里说出。 帽帽小屋二月十四日贴出告示,暂停对外营业五天。 二月十五,是作品征集截止日期,帽帽小屋的货架全部清空,一个个带有编号的帽子从昨天就开始陆续入场,毫不意外,都是托着帽架搬进了铺子,只是这些参赛作品让桂芝心里翻江倒海, ‘擦,这不对啊!’ 这金线银线闪着宝光的宝石,丝绸、锦缎、绢纱各种华贵布料,如何是周边平民小户家小娘子用的起的? 事情怕是脱缰了! 桂芝见到这么多新花样的帽子不但没有任何轻松感,反而心情沉重了,自己这个小小的铺子如何装的下这些大佛啊! 而随着作品的到来,参赛小娘子此时才知道了具体的评分方式,一个个回家都跟疯了一样开始呼朋引伴, “初赛要路人投票的,都一早就去等着,我的编号是灵灵八…” “一二五,红色帽子上面是黑色羽毛…别投错了!” 繁华的街市养活了各类人,有投机取巧的、有坑蒙拐骗的、有赚跑腿钱的,桂芝有个原则,只要你靠劳动赚钱,她都尊重。 这一片管着一群半大小子跑腿送口信带路赚钱的是一个姓孙的,以前桂芝只用一两个人都是直接找那些小子干活付钱,只是这次不一样。 “你们老大现在哪里?” 桂芝找街头的半大小子问道。 “这个时辰他都在茶馆。” 桂芝沿着这小子指的方向找到了闲坐在茶馆听说书的带头大哥, “孙老大,我雇二十个人,时间为二月十八一整天,要机灵有眼色的,帮我维护秩序,工钱多少?” “小二,上茶!” 茶馆里的孙老大对着店小二一招手,方对着田桂芝爽快道, “每人五十文加两顿饭,按规矩先付一半。” “好,” 桂芝把自己准备好的铜钱往桌子上一放,一张红纸一起推到对面, “这是我的要求,因为事情多,我需要他们十七日晚上来我铺子排练。” “另外每人加钱十文或者管一顿饭。” 孙老大当即加价道。 “加十文,到时候一起结账。” 田桂芝知道他们最需要什么,自己找个饭馆是能省一文两文的,但是没必要,他们拿了十文说不得只要两文就填饱了肚子,自己索性就大方些。 果然这样一说,那孙老大脸上笑意登时大了几分, “田小娘子爽快,我那些小兄弟一定给你把事情办的妥妥的。” 十七日过了午时,桂芝正在搬投票箱,就看到铺子门口驶来了眼熟的驴车,一辆接一辆一径排到了竹墨轩的大门口,从驴车上跳下来全都是熟悉的笑脸, “爷爷、外公、姑爷爷…”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宗族的力量,不但男人们来了很多,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婶子也来了… 田兆升对着孙女笑道, “桂芝,有什么要我们做的尽管吩咐,今天我们大家伙都听你的!” 桂芝感觉眼眶有些微热,在看到那些参赛作品后,她已经感觉到这场比赛超过了自己的预期,昨晚辗转反侧如何把场面尽量的撑起来,此时见到这么多亲人,那担忧和紧张都一扫而空,瞬间信心爆棚,自己一定可以的! 深吸一口气, “你们都吃了吗?” “哈哈哈” 一句话让满场哄笑, “放心放心,我们都吃饱了才过来的!” “我们今天先来认认门,有什么活你就直说。” 桂芝当下笑道, “感谢家人们对我的支持,这次大赛人数肯定很多,我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 了解了明天的任务后,又帮着把明天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田兆升他们赶着饭点前纷纷动身, “她们在家做好饭了,等明天忙完了咱们在外面吃,今天能省点还是省点。” 傍晚时分,二十个半大小子每人发了一件鲜红色的马夹,一顶红色的帽子,在墙上灯笼的照亮下,在门口接受桂芝的集训,这些他们从未见过的物件从未听过的规矩让他们学到了很晚… 桂芝选的比赛日期为二月十八日,不逢节日不逢休沐日,整片的瓦舍在白天相对很清淡。 这个最外面的莲花棚是郑少勇帮着谈下来的,一天的租金人家意思意思收了十贯钱, “戌时必须空出来,我晚间的表演不能受影响。” “一定一定。” 一早开了门,柳掌柜提了个篮子出来,这是昨晚她剪的红布条,桂芝先给父亲绑了一根示范, “大家都在胳膊上扎个红带子,等会人多了好找人!” 程丽丽挨着发给他们并帮着把带子扎紧,今天可是有一场硬仗好打。 人多力量大,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驴车,一趟就把要带的东西都带齐了。 这是一座能容纳千人的勾栏,不愧是表演用的大棚,后台、舞台、更衣室一应俱全,让桂芝安排起来非常的方便。 本来挂在铺子外面的红绸带被两个叔给挂到了莲花棚大门上。 五十张桌子全部蒙上白布,两百多顶帽子全部打乱了顺序摆的整整齐齐,摆好后,桂芝又调整了几顶帽子的位置,这朴实风和华贵风摆到一起太吃亏。 一根根长长的红布条绕着三尺高的竹竿在桌子的四周拉起来,排队投票前总要先看一圈吧,桂芝已经预想到来很多人了,毕竟这是一个七大姑八大姨扎堆住的时代,所以投票的排队区尽可能的拉长拉长 ,一直到了外面的街上… 巳时,桂芝请来的敲锣师傅正准备到各个门口去吆喝喊几个真正的路人来,这莲花棚却开始往里涌人了, “这里是帽帽小屋举办的创意大赛吗?” 早经过培训的红马夹们热情的应对着, “是的,你们是?” “我们是来欣赏帽子的,这大赛怎么比法?” 这问话桂芝一听就猜到是熟人来捧场的,她就当没听见了,那些戴红帽子的小子开始讲解这投票方法, “每人一票,投给你最喜欢的帽子前面的箱子里,编号现在都是隐藏的,只有进入决赛才会展示给大家看。” 桂芝冷眼看那些人议论纷纷,以为自己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吗? 那些被招呼来当路人的都傻了眼,他们大部分只知道编号,有少数知道颜色,更少数的才是见过参赛作品的。 在见过参赛作品后,桂芝就把这场比赛升级了好几个级别,现实就是她预料的非常准确。 时间还早,桂芝先做了个小小的击鼓传花热热场子, “为了保证大赛公平公正,我现场选五个人前来检查我们的投票箱,并在计票时做公正人员,请有意参加的往前面站。” 这公正人员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现在的人不识数的才是多数啊! 所以被各家亲朋好友推出来的都是有些学识的。 “咚咚咚” “哈哈哈,是你!我们都看到啦!” 这一通击鼓传花立刻让氛围热闹了起来… 选出来的五个人挨着把两百个纸糊的红箱子翻看了一遍,空空如也没有夹层。 “桂芝,我估算了一下有一千多人了。” 田树满转了一圈来到台前对女儿说道。 桂芝深吸口气,对在旁边的主持道, “好,开始吧,第一个环节,投票。” “请领到票的人沿着这红绳往前走,投过票请往这边走,若是想继续观看的请到后面座位席等待…” “现在已经有一千多人投票了,因为时间的关系,此时还在排队的票数还算,后面不再□□!” 最后面维护秩序的人随之把竹竿一拦,拒绝了来晚的人,而随着这边拦上,出口处开始放人了,有些有事的或者兴趣不大的就先行离开了,让这个拥挤的棚子空了很多。 每人一票,拒绝重复投票,虽然桂芝做的票都是自己刻版印的不会有人造假,可你投完票再去排一轮被认出的几率是很低的。 随着投票结束,七位评委入席,莲花棚的主持人念道, “有请京城年画社社长、油纸伞社社长李云石评委,他做的油纸伞伞面精美栩栩如生,伞骨精打细磨结实耐雨打风吹,每一把都是精雕细琢…” 农女桂芝 第118节 “有请京城锦绣社社长…他以独到的眼光挑选出京城每年最流行的各种布料,走在时尚的前沿…” “有请步步升社社长…他所经营的鞋铺做工精细,样式精美,穿着舒适…” “以上贵宾评委都是各行的佼佼者,今天我们荣幸请他们来给这次比赛做个见证,并以自己专业的知识,时尚的眼光来选出此次比赛的优秀作品…” 坐在下面的七位评委被夸的有些老脸微红,早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夸自己和自己的铺子,那谢礼就不应该收哇! 有些同行的来看热闹的都傻眼了,还带这样宣传的,这是没收钱还倒贴了吧,怎么不告诉自己一声,自己多出钱也甘愿啊! “有请评委计票,公正人员监督…” 时下最实用的就是‘正’字计票,桂芝印的票很是整齐硬实,数起来很快… 酉时到,国子监放学钟声响起。 张骐一个箭步赶在博士前冲了出去, “博士,他肚子不舒服!” 邻座的秦云忙站起来给他打掩护。 那博士慢条斯理的收着书本, “都散了吧,知道你们坐不住了!” “我去看看他” 秦云忙紧跟着跑了出去,这一会的功夫只看到了张骐的衣角从前面墙角一闪而没,忙快步就要往前跑,却身子一沉动弹不得,急道, “放手!没看人都跑了吗?拦我干什么!” “今天把我们兄弟都带上!” “唉!” 秦云眼看追不上人了,只能无奈妥协, “张骐说西南瓦舍有比赛…” 张骐冲出了国子监,王护卫牵着马在门口等他,利落的翻身上马,一夹马腹, “驾!” 骏马朝着西南方奔驰而去,随着他刚离开,大门口急掠出一道身影, “沅公子,请上马!” … 这是一个见过各种场面的主持人,对这独特的评分方式非常的适应,手里拿着一个铜喇叭,吆喝的不亦乐乎, “评委已经亮分,哇,竟然有两个满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二十五号作品最后得分九十八分,目前排名第一,让我们期待二十六号…” 今天的瓦舍附近有不少禁卫军巡逻,张骐远远的就下了马往里跑,莲花棚门口围满了人, “让让” 他仗着力气往里挤。 可容纳千人的莲花棚做的满满的,边上还有很多站着看热闹的,张骐使劲挤才找到了个能看清台上的位置。 “一二三等奖九件作品已经全部选出,现在进入颁奖环节,首先是三等奖的颁发,先请获奖作品的作者上台…” 桂芝瞪大了眼睛,她倒要好好看看这次是谁来给自己捧(砸)场子的,可记住她们了,为了这些名贵的作品,她硬生生的把奖金提高了十倍,还有这场地的钱、雇人的钱… “早知道她们参加我也来啊!” 杜薇薇带着帽子躲在桂芝后面嘀咕,这五个小娘子倒有两个是自己认识的。 “你是我的近亲,要回避的。” 桂芝喃喃道,这些小娘子咋还真上台领奖了,不是应该派丫环上吗? “我也想参加,桂芝也不许。” 孙晓红也眼馋呢。 “有请颁奖嘉宾…” 早有准备的李云石率先起身,他带头后面四位男评委紧随其后… “奖金一千文,荣誉证书…希望获奖作者能再接再厉,带给大家更多新奇和美丽…” “二等奖获奖作品是一二五号…” “有请颁奖嘉宾刺绣大师、花鸟画大师以及我们这次比赛的组织者帽帽小屋的少东家…” 田桂芝来到评委台前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许师傅、花师傅请。” “你在中间。” 两位师傅对今天这比赛非常的满意,私下已经商量过了待会的站位。 亭亭玉立的少女,身形稍显稚嫩可气势一点都不弱,这一场全是女子的颁奖震撼了很多人。 张骐呆呆的看着中间的桂芝,好像在发光一样! 和他隔了几个人头的李沅眼里也全是欣赏之意。 “忽然觉得这种比赛比那些花魁也不逊色呢!” “呸!真是狗嘴!” 张骐怒目而视那个嘴欠的同窗!秦云忙往中间一跳,担心两人打起来,谁知张骐只是哼了一声就别过了脸,回头再找算他! “桂芝真厉害啊!” 杜薇薇在后台艳羡的看着桂芝的身影。 “你这个侄女真的不简单。” 不知何时徐香凝来到了她的身侧,眼里也是敬佩羡慕。 “香凝姐!” 杜薇薇侧身看向她,眼神有些复杂, “你等下要上台领奖吗?” “我要上!” 徐香凝看着台上郑重点头。 “现在是大家最最期待的一等奖!这件作品以名贵的黑色丝绸打底,精湛的银色丝线绣花,罕见的珍珠做点缀,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华贵气质,让我们欢迎心灵手巧、才华横溢的作者上台领奖,感谢她带给我们如此赏心悦目…” 徐香凝耳边听着对自己的一通吹嘘,脸上的笑容非常的得体,迈着从容的步子来到台上,享受着台下的喝彩和掌声,她喜欢这种感觉… “颁奖嘉宾大家猜猜是谁呢?帽帽小屋的东家刚才已经上台颁过奖了,大家想不想知道是谁教出了这么优秀的小娘子?” “想~~” “有请颁奖嘉宾…” “我忽然发现我们以前夸人太含蓄了。” 坐在前排看了整个评选过程的身形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对着右侧人道。 “我这么夸你你敢听吗?不是人人都有云石兄的脸皮的!” 右侧的人看着前面端坐的李云石道,哼!这人真是狗运气。 “我敢断定这些说词都是那小娘子写的,这种话也就小孩子敢说,都吹上天了!” 左侧的人也探过头来讨论道。 “老爷,你看这种比赛我们能否借鉴一二?” “这种评分倒也公平,回头你写个章程,咱们书画社也可以热闹热闹,省的一个个都自诩第一,不若交给民众评选压压他们的狂傲之气。” 秦云凑到张骐旁边不满的嘟囔道, “这么好玩的比赛为什么不放在休沐日?才看了这一会儿都没过瘾,前面总计两千多票怎么投的?” 张骐不语,自己也问过的,桂芝就很嫌弃道, “休沐日说不得那些当官的微服私访,还是避开点好。” “感谢各位参赛者、各位评委、各位热心的投票观众,帽帽小屋第一届帽帽创意大赛圆满结束…” 田桂芝在台上致谢,莲花棚的出口人流慢慢涌出… 桂芝赶在说定的时间收了摊子,先把场地给人腾了出来,瓦舍大门口,李云石拉着田树满热情道, “田老弟,天香楼摆好了酒席,今天都到我那里去吃饭!” 今天真的是太有面子的一天了,李云石忽然发现自己也是个大俗人,脸上贴金贼喜欢。 田树满没推辞,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回头咱再说道。” “爹,你先带着我爷爷外公他们过去歇歇,我把东西送到铺子再过来。” 田桂芝安排道。 这次来帮忙的田家庄人回去后把此事津津乐道了很久很久, “桂芝真的太出息了!大郎真有福气啊!” 这对桂芝来说是一个小小的比赛,就像前世商场举办的元宵节或者手工活动差不多,但在此时的人们来说却是新颖又有趣的,她引领了透明式投票和评分比赛的规则,紧随其后各行各业大大小小的比赛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了一种新型的娱乐活动。 桂芝借这次活动让更多人认识到帽子的别致和美丽,有几顶帽子虽然没有得到高分,但在桂芝看来却更合适商品化,就如自己承诺的那样,和她们签订了进货的契约,而现实也如桂芝期望的那样,草长莺飞之时,京郊外踏青的小娘子们戴帽子的比例一天比一天高… 第102章 三年后 三年后 三年后 有的人生活翻天覆地, 有的人还是按部就班,京城最大的变化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百姓嘛!这几年京郊的粮食年年增产,新生儿多了不少! 桂芝在舅爷爷家吃过早饭后出了门,和表姑在巷口分道扬镳,杜薇薇上了软轿后不忘嘱咐, 农女桂芝 第119节 “中午在铺子里等我啊!” “放心吧,我准时着呢!” 田桂芝保证道。 杜薇薇的小轿往‘绣绣工坊’走去,她的铺子离家稍远些,李氏就添置了一顶小轿, 让她外出方便些, 而今年她更是天天早早出门,实在是在家被母亲天天念叨着成亲受不了, 她本想着自己拖三年把婚事拖黄了,谁知那边前两年一直没动静, 今年过年就送来了日子, 让父母亲挑一个黄道吉日成亲。 坐在轿子上的杜薇薇拧眉思索, 香凝姐拖了两年,那边就多了个庶长子,她去年顺利的把婚事给退了,现在天天忙着首饰铺子的买卖不亦乐乎, 自己都拖了三年啦!那人咋还不纳个小妾?不是都说男人不能忍吗(只是桂芝吐槽了一次三叔续娶那么快就被她牢牢记住了)?不会在外面置了外室吧?要不要找人跟踪一下? 桂芝可不知道这小表姑要往虎口里送,只溜达着往自己铺子走,先路过了李记杂货铺, 看到了门口开窗的掌柜, “掌柜爷爷早!” “桂芝早啊!” 拐进集市街口,街头几个带红帽子的半大小子齐呼, “田小娘子早!” “早早早” … 一路打着招呼桂芝踏进了自家的铺子,朱璇正在擦拭柜台,回头冲着进门的东家笑道, “桂芝早啊!” “你也早,柳姨可是已经去东边铺子了?” “我爹赶驴车刚刚送她出门…” 京城东,正月里新开了一家帽帽小屋加盟店,这个店铺的主人是程丽丽,她年前买了铺子,这几年京城人口越来越多,随便做点买卖都比收租强,所以她就征询外甥的意见。 桂芝寻思半晌后道, “不若小姨也开一个帽帽小屋吧,这两年城东过来的客户也不少。” “那不是冲你的买卖吗?” 程丽丽不干, “要不我就卖羊毛算了。” 她以前听桂芝说过羊毛的买卖还行。 “现在羊毛的利润都是透明的,没啥意思,” 桂芝摇头不同意, “你就看这两年卖帽子的多了多少就知道这买卖好做,再说我这边货源都稳定的很,你就开一个和我这铺子一模一样的,对我也有好处。” 听说对桂芝有好处,程丽丽就答应了,铺子都不用她操心,有人装修有人帮着铺货,田桂芝还让柳掌柜去待一个月教学,果然桂芝的决定是对的,她自己的铺子虽然有短暂的销量下滑,但是城东那个铺子很快吸引了京城东郊进京的客人,总体销量大幅上涨。 这刚开门就有一个小娘子从门外匆匆跑进来,直接冲到收钱的柜台前, “小掌柜,给我拿个刀片。” 说着递了三十文钱过去。 朱璇小跑到柜台里面,从桌子上迷你的小货架上拿了一个薄薄的白纸包, “小心别割着手。” “晓的!” 这小娘子摸着硬硬的刀片也没打开看,一溜小跑不见了身影,她父亲今早刮胡子时发现刀片生锈了,肯定是昨日弟弟偷拿着玩弄上水了,好在自家离的近,先换个新的用。 这刮胡刀近两年在京里非常的流行,孙木匠这几年精细活越发见长,那刀柄做的手感非常舒适,桂芝刚开始就做了些送人情,算是投个巧。 时下留须的人才是主流,她真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找上门来越来越多,她又是开铺子的,大家都省的托人情,干脆到铺子里来买吧。 虽然时间一久,这种一看就会的东西很快就被人学了去,但论刀片的锋利度,帽帽小屋的无人能及。 林氏一到铺子,桂芝回后院拿了几张纸一卷, “林姨、朱璇,我去一趟铁匠铺。” 焦师傅接过桂芝的纸筒打开,这是一套做竹制品的铁质工具,光锉刀就有三四种,还有两种钳子, “每样都要十个,这么多?” “我要做个大买卖!” 桂芝豪气道。 焦师傅好笑, “你现在买卖做的还不够大吗?” “就是糊口而已,我连个落脚的院子都还没买到呢!” 桂芝假模假样的说道。 焦师傅不笑了,还翻了个白眼给她, “你这脚也太大了,我这小铺子可装不下,快走快走!” 焦师傅嘴上凶着赶人了。 回头他拿着桂芝的图纸仔细琢磨,同时心里感叹, “若是人人让自己打东西都这样该多好啊!省的费那么多口舌还不一定做对。” 这三年他和桂芝有长期合作的买卖,她每个月都会下订单要很多刀片,把他给好一个折腾,那刀片她要求太高了,可每批精铁料质量都不同,他就不想费神接这个单子,但是桂芝这个买卖已经摸到了销售渠道,这个新买卖的利润很可观,她如何肯放弃, “我可以告诉焦师傅一个炼出真钢的小秘密,但是焦师傅要和我签订一个契约,保证保密不外露并且这刀片只卖给我一个人。” 这个饼太大,焦师傅眼睛一亮, “你说!” 田桂芝一脸神秘的说道,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铁矿能炼真钢!” 这丫头!哪里有好铁矿自己不比她更清楚? “每个铁矿运来的精铁都是如此说道,但是我们进了精铁后却发现每一批都不一样。” 他有门路能拿到最好的精铁,但就是这样都经常会看走眼。 “我知道,一片矿区不同矿洞矿都会有些微的差别,但是总有真正的好矿,我说的这个地方的铁矿石出的几乎都是真钢。” 桂芝这一说还真不像是个外行,焦师傅动心了, “在哪里?” “磁州武安矿山村!” 焦师傅狐疑的看着她,真的假的? 桂芝确定的点头, “我有一次去道观偷听到的。” 把偷听说的如此坦然的也没别人了,不过那些牛鼻子老道是有些炼金的独特门道,焦师傅一拍脑袋,回屋里找了一张地图,出来铺到桌子上,桂芝往前一伸脑袋,他也没介意,还把自己这份独有的铁矿地图指给她看, “磁州确实有铁矿,武安在这里,离我们倒也不远。” “那就试试?” “试试!” 焦师傅当下就下了决定, “若是真能炼出好钢,咱们就签订契约。” 焦师傅在盐铁司是有熟人的,听说他要磁州武安的精铁,磁州离京城并不远,很快他精确到武安的精铁就运了过来,他得到消息来拿货时那朋友很是佩服道, “这矿才发现没多久,村子也是才建的,你消息可真灵通。” “确实是真钢!” 看着打出的刀片,焦师傅欣喜若狂,这么好的铁不是第一次见,但是稳定的可不多见,他一个打铁铺子进精铁的数量是有限制的,他也担心以后再出的没有这个好,当即就把自己的限量买满了,他要把这些精铁都留着打刀片。 为了省钱和省功夫,刀片从双面变成了单面,只要那么一点点精铁, 桂芝给他二十五文,对外卖三十文,利润非常可观! 所以这三年,他的刀片打制的越来越精湛,更让他精喜的是以后进的精铁还真的没啥变化,只是今年却有了变化,能在盐铁司任职的都是精明人,焦师傅特意要的精铁他如何自己不会重视,禁军的武器坊要进货,他送了一批进去,理所当然的他立功升职了。 朝廷派人去勘察了那个新的铁矿,这座铁矿被重点看护起来,所炼精铁都入了京城。 一个铁矿所出精铁全部进京城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那磁州虽然在大周境内,但离京城的距离却比边关要远的多,听说那边又不太平了… 当今圣上于去年登基为帝,次年改年号为‘嘉盛’,郑少勇于他有随驾征讨幽云十六州之情谊,他提出的精兵强将策略得到了新任帝王的赏识。 显德帝在位时,京城禁军有十八万,每年的军饷就是很大一笔负担,这精兵强将就很得一腔励精图治嘉盛帝的心,奈何几位老臣却对四周强敌环伺心有忧虑,想持续扩军增加朝廷的军事力量。 十日一次的朝会上,磁州有紧急军情上报,境内有强盗劫掠矿山。 “臣领旨!” 郑少勇为君分忧接了带军剿匪的圣旨。 宁远将军府是个四进的院子,最后一进是个小小的花园,春暖花开时节,一排排的桂花树枝叶青翠,有几株桃花夹杂期间正在绚烂开放,花园里没有假山没有池塘,只有一垄垄新翻的菜地,长的快的鸡毛菜已经可以间着吃了。 花园有个歇脚的小亭子,程丽丽坐在凳子上纳着鞋底,不时侧身看一眼旁边绣花的小姑子,再偶尔看一眼玩耍的女儿。 亭子旁边是一个木制的小象滑梯,长女婷婷在婆子的照看下正在努力的爬梯子,郑少勇老远就听到女儿‘咯咯咯’的笑声… 尽管已经早有心里准备,听说五日后就要拔营去磁州剿匪,程丽丽还是心生担忧, “河北西路不是号称有十万大军驻守吗?如何还要禁军前去剿匪。” 郑少勇接住了从小象鼻子上咯咯笑着滑下来的女儿,小家伙却不想让父亲抱,很快就挣着下了地又跑到后面往上爬, “河北西路大军大都在边境,各州的驻军不能随便调动,以防北辽趁虚而入,地方县衙能动用的官兵很少,如何能抓的住来去如风的强盗,我接旨也是为了出去练兵,几个强盗而已,比起边关两军交战要轻松的多,估计几个月就回来了,你莫担心…” 第103章 推陈出新 “小姨夫?” 农女桂芝 第120节 “小姨夫?” 田桂芝听到后院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惊喜道, “快请进!今天是在附近巡逻吗?” 郑少勇一向冷硬的面色在对着桂芝时稍显柔和了些, 大步进了院子后就站住脚没往屋里走,他今天事情很多,说两句话就走, “今天来是有事相拖,我要带兵离京剿匪,你小姨和婷婷在家要麻烦你多照应些。” “剿匪?” 田桂芝一惊, “哪里有匪?” 没听说京郊附近有劫匪啊? “河北西路磁州境内。” 磁州?好熟悉的名字!这不是?桂芝喃喃道, “是百姓遭了灾落草为寇还是从外面流窜过去的?” 就知道这丫头想的深远, 郑少勇浅笑道, “是外面流窜过去的,据说都是马匪, 武器很是精良,常常抢劫四处矿山…” “是不是磁州武安的铁矿?” 桂芝苦笑道, 万没想到自己卖个刀片还引来了劫匪。 “噢?” 本来想站站就走的郑少勇大步一迈来到库房里,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说来我听听。” 这几年天天刮胡子的郑少勇万万没想到自己天天用的刀片有这么大来头,当下拿起桌子上桂芝用来裁纸的刀片仔细打量,他既然领旨剿匪,一应情报肯定都到了手里, 这伙劫匪确实是针对矿山,过一段时间来劫掠一次,抢了就往山里跑, 战术非常的灵活。 桂芝有些愧疚道, “我就是有次去道观听两个道士在那闲聊,说是发现了一处铁矿能打出精钢, 就留了心,焦师傅说我的刀片要求太高,可精铁却参差不齐,这买卖差点断了…” “我们禁卫军年前才换过一批武器,俱是精钢所制,” 郑少勇解下自己的佩刀,抽刀出鞘,锋芒逼人, “若如你所说,倒是排除了别的可能,此等精钢绝不能落入敌国之手…” “小姨夫,磁州山多吗?” “多的,那边地广人稀,二十多年前战乱死了很多很多人…” “小姨夫,我听说山间剿匪和平原战争完全不同,你要多加小心,弓箭多带些,擅山间追踪的士兵,还有水一定要喝烧开的…马上要入夏了,那边山多蚊虫也多,我那里有些好东西给姨夫带上。” 郑少勇认真的听着桂芝的叮嘱,心里一阵怪贼老天,这咋不是个男外甥啊!不然准拐到军营不可,听她说好东西首先想到的就是, “可是那橘油,这个我可不会推辞,而且越多越好!” 两年前的夏天,帽帽小屋里推出了一种防蚊虫的橘油,这么一小瓶就要一百文钱? 多少人笑话她想钱想疯了,到没隔多久的一抢而空,那个夏天多少家里有小孩子的东托人西打听的,就为了匀点橘油给孩子抹一点驱蚊虫。 等到了秋天,京城进橘子的商船比往年多了一倍,有聪明的就自己买了橘子扒皮浸橘油,到了第二年夏天,满大街都飘着橘香味,京城河道多,夏日蚊虫是最大的困扰,现在却闻着这清香的橘香味,燥热的空气都变清爽了。 桂芝送走了郑少勇后,从掌柜的那里取了二十贯钱,直奔了京城最好的药铺,她要去买些药材, “板蓝根,一百斤有吗…” 汴河码头旁边最大的布行,都是各地进京的商船出货的地方,就是桂芝说的批发地,她找到了南方行商运来的细棉布, “我要十匹上等的细棉布…” 第二日一早,柳氏丈夫的驴车停在了后门,这是今年才添置的。 他们夫妻老早就想攒钱买个小院子住,祖宅里实在是太挤了,大哥家又能生,把他这个小儿子挤兑的搬出来住,只留了儿子儿媳还占了间房子。 谁知前年过年跟父母要钱时,大哥大嫂都说这钱是公中的,孩子读书吃住都是公中出钱,要买院子自己买。 他们家是做靴子的,也是祖传的手艺人,他和儿子一直在家里干活。 这几年跟着媳妇搬到东家铺子,早晚都不在家吃,不说多他们父子俩一百贯总赚的吧,谁想还成了白干了! 他气不过索性就自己出来挑担子当了卖油郎,京里这些年做菜越来越舍的放油,走街串巷的卖油郎买卖好的很,女儿去年满十五岁东家就让她在铺子里打杂,工钱一个月一贯,就三个人去年一年就攒了一百贯,照这样下去两年后就能买个小院子了,谁知东家却说, “朱伯伯,你要是现在有看中的小院子,两三百贯的就快点下手,不够钱找亲戚借借,我这边也可以借一部分…” 所以他开年就买了一个小院子,儿子媳妇搬出来后家里又添置了辆驴车,每天卖货跑的地方又扩大了,家里祖传的老本行都不做了… 桂芝坐着驴车来到了小姨家,进了内院就看见追蝴蝶的小表妹,听到门口的动静迈着小短腿扑哈扑哈朝着表姐扑过来。 桂芝冲上前一把抱起来举高高, “婷婷想姐姐不?” “咯咯咯” 小丫头一点都不怕高的笑的欢。 程丽丽从屋里出来笑道, “你来的还怪早的,我还以为你会等大姐姐夫他们去接你一起来呢!” “我爹娘他们今天要来吗?” 这还真不知道,桂芝不由懊恼道, “早知道我就在家里等他们了。” “我昨日给家里都送了信,你姨夫出征前想都见见,估计中午就到了。” 程丽丽看着门房搬进来一箩筐一箩筐的,走上前掀开盖子有些傻眼, “你带这些东西来干啥?” “听说小姨夫要去北边剿匪,我买了些药材和布料给他带上,那边不比京城东西齐全,多带些总有备无患。” “你家里那橘油带些来我也不说啥,怎么还要花钱去买这么多东西。” 程丽丽嗔怪道,桂芝铺子是赚钱,可本钱也不少,这得几十贯钱了吧。 “这个和你说了你也不懂,等下午姨夫回来了我跟他说,你还是多做几双鞋子是正经。” 桂芝从箩筐里拿出一个装有米糠的小皮球往地上一扔, “婷婷,咱们来踢球。” 程丽丽摇头让下人把箩筐都搬到库房里去,自己这个无知的妇人还是不要管他们这些精明人的事了。 午时时分,三辆驴车陆续进了将军府,这些亲人们昨日收到信后都是一大早天刚亮就出发… 第二日,唯一没喝多的郑少勇早早回了大营,很快派了两个亲卫回了将军府,桂芝把自己带来的三样东西用处一一和他们讲明白。 帽帽小屋的橘油是京城最好的大家都有共识,光这几坛子橘油他们就够惊喜的了。 板蓝根的用处大家都知道,这一百斤的板蓝根都是上等品,药效肯定特别好。 最让他们惊喜的是那细棉布,反复问过几次, “这个真的可以止血?” “是辅助作用,最要紧的是一定要用开水煮过,伤口要及时处理。” 桂芝也只是知道一点浅显的常识而已。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郑少勇率五千骑兵出了京城北上剿匪。 他一离京,田桂芝最大的依仗就不构成威胁了,一些别有心思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日渐繁华的京城各行各业的利润大都渐渐透明,最赚钱的古董字画这几年在京城越来越受达官贵人追捧,金银首饰华贵布料是妇人的最爱。 帽帽小屋没有任何暴利的货物,但是新、奇、特全都有,更重要的是不贵、真的不贵,却又那么的让人舒适、欲罢不能。 只要有人用了她铺子里的物品,再用其它仿造的,总感觉那么不对味,这就是她铺子所说的‘帽帽小屋,必出精品’吧。 每季、每年,帽帽小屋总是推陈出新,有经典的旧款,有时尚的新款,不觉间京里大部分人家都能见到她家的货物。 多少人扼腕这铺子的东家不会做生意,每样商品在他们手里可以赚取更大更多的财富,她却那么按部就班,就赚那么点钱,还经常来个数量有限,每人一份/货物售罄,请耐心等待/它的原材料还在生长中,请给它点时间。 桂芝却不去管这些人想什么,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她赚的钱让自己生活无忧就好了,可没有雄心去赚全大周人的钱,而且赚多了钱放哪里?等人来偷吗?还是当祭品给朝廷上贡! 她沉淀了内心,只走精品路线,并不时灵光闪现,出点新品。 桂芝的雕版在谭师傅来看可以出师了,这几年他也真把这丫头当成了自己的关门弟子了,所以一听外面咋咋呼呼的声音,就放下了手上的工具,对着儿子和侄子道, “都歇歇吧。” “师傅,大师兄,二师兄,看我这次的雕版如何?” 桂芝拎着一个袋子跑了进来。 “到堂屋去说。” 谭师傅拦住了她往外拿的手。 堂屋方桌上很快被两个师兄收拾干净,桂芝把自己的作品一块块拿出来摆到桌上,和以往的很不一样。 “你这是?” 谭木匠看着桌子上大大小小不同的木块,桂芝两只收快速的拼起来, “套版!” “师傅真是眼界非凡!” 桂芝恭维道。 谭木匠瞥了这徒弟一眼, “现下只有染布会用到套版,我们走的是印书的路子,这纸和布的染料可是有区别的。” “师傅你看我这布包。” 桂芝把自己的麻布包正面朝上,一枝梅花栩栩如生,淡粉深粉的花瓣每朵都不太一样, “你这梅花画的不错。” 农女桂芝 第121节 谭木匠一眼就看出这梅花画的水平很高。 “嘿嘿” 桂芝有些得意, “这可是未来大师的杰作。” 谭师傅把桌子上摆好的图案细细看了一遍,这雕工倒是不错,就是印出来真有这效果?他咋有些不信呢! “难为你一支梅花也费这么多事,你现场印来我看看…” 第104章 寻亲 有备而来的田桂芝 有备而来的田桂芝把桌子当了工作台, 最后拿出来一块长方形木板铺到了桌子上,谭师傅好笑, 我说你这几块小木头怎么印呢! “你这法子倒是真不错,这花瓣颜色随意变化不说,就是位置也可以动一动…” 谭木匠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看着这幅梅花若有所思。 调好的颜料刷到了花朵上、树枝上,再拼到刻有凹槽的木板上,一张白纸铺在上面,用棕刷刷过之后,那梅花和画的相差无几了。 “小师妹, 你这雕工我怎么感觉向那做木雕件上走了。” 大师兄也不管花瓣上面的颜料, 拿起一个桃花在手心仔细把玩着,这花瓣的雕法可不是雕版的手法。 “不都是木雕吗?只是咱们是平面雕, 他们是立体雕,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 我借用一点表现一下颜色深浅有何不可。” 桂芝不以为意道。 这番话打断了谭师傅的思路, 颔首笑道, “你们两个都听听,桂芝比你们晚入门都比你们通透。” 这个师傅咋给自己拉仇恨呢,桂芝不乐意了, “师傅, 大师兄二师兄的手艺已经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我是功力不够只能另辟蹊径罢了。” “继承我的手艺是好,可年轻人也应该另辟蹊径!” 谭师傅面上露出回忆神色道, “现在木雕做的越来越出彩,却是二者缺一不可。” 说着他神色转为严肃, “你父亲的年画下次你带几张过来, 我让你两个师兄给做成这种套版,回头直接印出来卖还省功夫。” 谭宅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个年轻妇人听到大门的动静从马车上下来,扶着桂芝上了马车后轻声问道, “小娘子,现在回铺子吗?” “先在李记杂货铺停一下。” 前面的马夫听到后一抖缰绳,马车的速度立马快了起来,不多时就出了巷子口拐进了热闹的大街。 郑少勇出征后,田桂芝搬到了小姨家暂住,将军府里多了几个会功夫的妇人,就是桂芝身边也安置了一位,桂芝决定考察一段时间,若是脾气合的来就长期雇佣,工钱保证给的高高的。 李记杂货铺到了,桂芝下了马车对车夫道, “你先回铺子吧,等下我和江姨走回去。” 那车夫点头后一抖缰绳,马车在前面路口拐了弯。 “掌柜爷爷,李伯伯在吗?” “在的,” 掌柜笑着朝桂芝眨眨眼, “沅公子也在。” 果然桂芝立马笑弯了眉眼, “这么巧的嘛!” 这丫头,今天是休沐日她会不知道? 自从第一届帽帽创意大赛后,各个行业的比赛如雨后春笋,发展到现在那观众由免费观看变成了交钱观看。 第二届帽帽创意大赛,那少东家还请了杂耍班子表演节目,从此以后就变成了一个各行各业变着花样扩大自己知名度的机会,还别说,真的出来了不少年轻有创意的人才,而他们这批最早的评委又多了个身份,资深评委。 李云石正在翻看一份邀请函,是油纸伞行会举办的大赛,邀请他去做评委的, “沅儿,你说我是去参赛好还是当评委好?” 他还挺想自己的油纸伞在大庭广众下被品评一番的。 “这油纸伞年年比赛不过是图案有些变化,咋不出点新奇的样式啊!” 李沅还没回答,桂芝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油纸伞自从出现以来就是这些样式,还有咋个新奇法?” 李云石可不止一次听桂芝对这油纸伞的微词了,一直不明白她不满意个啥劲。 桂芝耸耸肩,那折叠自动伞自己还是不说了吧,别吓着人家, “今天给你们看看我的破而后立!” 李云石有些愣怔的看着儿子那副梅花图几乎丝毫不差的印了出来,眼睛转向挂在半空中的把把自己亲手绘制的油纸伞,这可真是太不地道了。 “沅公子,” 已经少女模样的桂芝不敢再仗着小喊哥哥了,非常有礼的道, “迄今为止这是我雕刻的最成功的一套套版,我准备把它商品化,印到帽子上、麻布包上,以及未来还可能有别的物品,若是卖了钱我给你分成啊!” 李云石猛的低头,这是儿子投入那么多终于有回报了吗? “只是几幅习作而已,不必给我分成。” 李沅的眼神还在那梅花雕版上寻摸着,听说要给自己分钱忙拒绝,这明晃晃的谈钱还是有些不太接受。 李云石侧目,这儿子真是自己的种?钱送上门都不要,傻的吧! “我以后还想和沅公子约新的画稿做新的雕版,若是不要钱我可不敢开口了。” 桂芝可不想占人便宜,练习用人家的习作已经是很大的情分了,没的自己挣钱了还白用人家的,再说沅公子自己不介意,身边的人可不一定,天长日久总会有人说‘你看那某某用了你的画赚钱却一点都不表示,拿你当傻子呢!’一旦有天这话入了心,这个朋友自己就失去了。 “等你的帽子和布包卖了钱,你酌情办吧。” 李沅松了口。 “我现在只能雕这种简单的花草,你能先给我画幅简单的荷花吗?” 桂芝手拿着一卷新出炉的画稿,手里的麻布袋子被江氏接了过去,出了李记杂货铺。 这段路不远,桂芝就想着走路活动活动筋骨,江氏落后了她半个身子,头上一顶绣花的帽子遮挡住了大半张脸,敏锐的目光都掩藏在帽檐底下… 一位头戴方正巾帽,身穿白衣的面相斯文的书生从桂芝对面而来,不时抬头张望铺子上的招牌,又回头张望两眼,脸上的焦灼破坏了俊美的相貌,桂芝爱看好看的人,如此斯文的书生在京城可不多见,就连李沅公子都是身形修长,俊美多过儒雅,不由就多打量了这位书生几眼,谁知在经过他面前时,他猛的朝着自己深深一躬身, “小娘子留步,小生有礼了,请问那‘牛牛’牛角铺子怎么走?在下转了一圈竟是不辩方向…” 这牛伯伯几年前非跟着桂芝的铺子风格把自己铺子名给改了,本来的牛记改成了牛牛,桂芝看这人找铺子的劲和自己当初相差无几,恻隐之心顿起,冲着路边一个红帽子一招手, “二狗子,你来!” 正观察各家铺子门口寻活计的小子一听田小娘子喊自己,一个箭步就跑了过来。 孙老大反复强调过,田小娘子要做什么必须马上去,自从帮她办了一次创意大赛后,他们就经常接这活,孙老大还和瓦舍的人搭上了话,有些时候人多也会找他们去帮帮忙,那边少养几个打手,自己这边也多了活计。 “这位公子要找牛牛牛角铺子,你给他指指路。” 桂芝也是个路痴,这片街道纯粹是走熟了才不会迷路,至于让自己指路那还是算了吧,至于带路?她是那种人吗?即便这书生长的怪好看的!可自己刚见过更好看的。 “好咧,” 二狗子爽快的应道,转头对着那书生道, “公子请跟我来。” 那书生一双眼睛感激的看着桂芝, “多谢这位好心的小娘子。” “不用客气。” 桂芝微一点头就往前走,赶巧那公子和她顺路了一段,那公子许是有人带路不着急了,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气度,走到路口分道扬镳时,还对着桂芝又深施一礼。 倒是个有礼的公子呢!桂芝心想,却不妨后面的江氏上前一步在她耳边道, “小娘子,那位书生身上有功夫!” “文武双全?” 桂芝眼睛一亮, “武功好还是个路痴,反差萌!” 时下民风彪悍,民间练武之风很盛,桂芝并没有往心里去。 江氏哑然,又后退了半步,她才和桂芝接触了几天,一些想法实在是理解不了。 牛大柱正在铺子后院里打磨牛角梳,这批货是帽帽小屋预订的,每次都是他亲自打磨,再给儿子雕刻图案,为了自己的牛角梳卖的价钱更高些,他硬是把不爱读书的儿子逼着去学了画画,就为了提高一下审美,好在赶的及,这五年来自己铺子里的牛角梳越来越精美了。 “东家,外面有个年轻书生说是你的远房亲戚,你要不要见见?” “哪里的远房亲戚?” 牛大柱很是懵圈的抬头,他是土生土长京城人,妻子是邻居家的青梅竹马,两家亲戚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的。 “说是牛德贵是他舅爷爷…” “啊?” 那是我亲爹啊,牛大柱快速在心里盘算开来,自己父亲兄妹三人, 三十几年前,京城曾遭过一次大劫难,他有个小姑姑随着刚成亲的丈夫离家南下了,只是时隔这么多年了,真的假的啊? “你回家喊我父亲来一趟。” 他对小伙计说道。 农女桂芝 第122节 自己则起身来到了前铺子,那站在铺子中间斯文的书生非常给人好感,他自我介绍道, “牛德贵是我的父亲,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祖籍何处?” “小侄姓叶名蔚林,父亲叶**祖父叶盛,祖母牛倩倩,这是我的路引和信物。” 叶蔚林躬身施礼,把自己带的信物递了过去。 这名字倒都对的上的,牛大柱接过路引翻看了一遍,没看出啥问题,他委实也不知道那姑奶奶去了哪里,至于那把旧的牛角梳,倒有些像祖父的手艺,但时间太久远了,他也不敢确定, “公子是如何寻到这里的?”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牛德贵的声音从门外急急的传了进来, “大柱,可是你姑奶奶家来后人了?” 牛大柱忙站到门槛边扶了一把老父亲, “这位叶公子带了信物来,父亲请过目。” 牛德贵只一眼就抓着那牛角梳不放,对着这叶蔚林却是左右端详不敢认,自己妹子长啥样自己清楚着呢,咋这孩子一点都没随呢? “咱到后院慢慢说。” 牛大柱搀着父亲往后院走。 “什么?你是举人进京科考顺便寻亲的!” 本朝规定三年一次科考,今年正逢三年之期,又是新皇登基之时,参加科考的举子为本朝开国以来最多的一次,只是今年春举行的会试,现在已经考完了啊! “你怎么不考试之前找过来,在家里读书总比客栈要清静些。” 有了举人的身份,那肯定不会有假,牛大柱父子俩心里的怀疑一下子烟消云散!只有找到亲人的喜悦,和对亲人不实在的嗔怪。 “京里几十年变化太大,我又只记得舅爷爷的名字,担心寻人耗费太多时间…” 叶蔚林有些赧然的说道,他既是进京会试,当以科考为主,哪顾得上先寻亲,考完试离放榜还有一段时间这才开始寻找,只是他也奇怪, “舅爷爷以前不是牛记牛角铺子吗?咋改成‘牛牛’了,害我多费了好多功夫。” “这个?” 牛大柱顶着父亲谴责的目光讪笑道, “这不是借财神爷的光嘛!京里现在流行这种店铺名。” 说财神爷财神爷就到,桂芝回铺子里知道牛角梳快没货了,就跑来催货了, “牛伯伯,我的牛角梳好了吗?顺便那牛角丝黑白两色先各订两个牛角的。” 桂芝很熟稔的和小伙计点点头就往后院走,正看到正面的牛爷爷, “牛爷爷,你今天红光满面可是有啥大喜之事?” 听到这声音那叶蔚林惊喜的转头。 “咦?你怎么在这?” 桂芝惊呼,她以为是个顾客,敢情还是个贵客? 叶蔚林对着田桂芝又是深施一礼, “还要多谢这位小娘子,在下寻到亲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 牛大柱看着那新认侄儿感激的样子一头雾水。 第105章 寻铺子 田桂芝没想到 田桂芝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竟然已经取的举人之功名, 就连见多识广的自己都免不了多看两眼。 时下年轻秀才常见,如此年轻的举人可不多见, 去年秋闱乃新皇登基第一次选拔人才,京城国子监的监生下场的不少,监生的身份参加科举免了秀才一环节,可举人是必须要考的。 桂芝认识的人去年秋闱中举的有两个,一是国公府五公子,他回京后又入了国子监读书,取的监生身份后下场,毫无疑问中了举人, 就是他也比这叶蔚林年长, 另一个就是张骐的大哥张景,他倒是未到二十岁, 可他从小读书都是什么人教学,这师资力量如何能比。 三表叔杜连勇日日夜夜苦读, 去年春天中了秀才, 秋闱却是榜上无名, 就这还被夸年纪轻轻,大有可为呢! 自从桂芝搬到小姨家里住,杜薇薇就每天下午来坐一会儿,有时拉着她回家, 有时就在铺子里说说话,今天到了后却坐在那里有些神思不属, “魂归来兮!” 桂芝看她眼神发散大脑不知飘哪去了, 伸手在她面前挥挥喊道。 杜薇薇回神后,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 “桂芝, 你说徐五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这疑惑她放心里好久了,她和桂芝虽名为姑侄,感情上却是姐妹,这种话也就姐妹之间说说了。 桂芝一口菊花茶险些喷出来,努力咽了下去,凑到她近前好奇问道, “你听谁说什么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若是外面真有传言倒要好好打听打听。 杜薇薇把自己的疑惑道明,这人行踪倒也简单,委实没有什么红颜知己,这不更奇怪了嘛!他今年都二十三了,怎么想都不对。 桂芝松了口气,敢情你就是自己瞎琢磨的啊! “小姑姑,五公子去年秋闱以监生的身份参加了乡试中了举人,半个月前又参加了会试,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杜薇薇不语,她也不想打听,可徐香凝每次都会把小叔叔行踪说的明明白白的,就那么记住了呗。 “所以人家这几年一直在苦读诗书,你真是想多了。” 桂芝劝解着明显焦躁的小表姑,世上好色之男人是不少,但偶尔也有那么几个凤毛麟角,不要没有任何证据就先给人家定罪啊!而且她也听到过些消息,这位五公子于经商上颇有天赋,外出两年说是游学,实际是去寻了不少好茶回来,京里好几座大茶楼能生意那么好,靠的可不光是位置。 “可是我三哥说徐五公子只是在国子监挂名,并没有去读书。” “反正再过几天就放榜了,到时候不中进士再笑话他!” 桂芝理解她心里的焦虑,可自己什么也帮不了,只能如此安慰了。 三月初一,会试放榜,礼部衙门外人潮汹涌。 徐淞高中头名会元的捷报传遍了京城。 田桂芝在帽帽小屋都听到大街上的敲锣声了。 “小姑姑怕是今春就要成亲了。” 桂芝看着外面议论纷纷的人群,自己都能猜到安国公府想双喜临门,虽然不清楚殿试的成绩,那时要看圣意如何。 本朝自开国以来就限制爵位世袭,除非是皇子皇孙亲王郡王可以世袭,外姓功臣都是终身制,所以开国时立有功勋的国公、侯、爵都在为后辈谋算,有从军的,有谋文散官的,最出息的子弟就是顺应圣意走科举之路出仕。 安国公从以前的不支持到现在的一脸嘚瑟,仿佛那么优秀的儿子都是自己教导有方, “安国公,何时能喝你们家的喜酒啊!” “快了快了!” 果然,会试的捷报也送到了杜明辉家里,李氏早就把那边送来的良辰吉日背了下来,夏收之前就有一个大好的日子,还有一个就是秋收后了。她本来属意秋收后,做母亲的心总是想女儿多留在身边几天,现在有这捷报,那肯定是‘洞房火烛夜,金榜题名时’双喜临门为最佳了! 杜薇薇站在铺子窗口,看着大街上送喜报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被簇拥着路过,他看到自己了,他朝自己笑了,匆匆闪到窗户后面,她的脸颊微微发热… 田桂芝第二日从窗口看到了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叶蔚林如一只游魂从铺子前晃过,昨日已经听到消息的田桂芝心里念叨, ‘牛伯伯怎么也不照顾着点?这要是出事咋办?’ 她出了铺子,看那斜对面酒馆外身影萧瑟,她不由的走了过去, “叶公子,这么早就出来喝酒啊?” “让小娘子见笑了!” 叶蔚林闻声抬头,脸上笑容有些苦涩。 “客官,您的小酒小菜。” 小二端了托盘出来,一个小白瓷壶,一个小白酒盏,两碟小咸菜,麻溜的摆了桌子上,还不忘揽买卖, “田小娘子可要来壶小酒。” 田桂芝摇头,她想了下还是去和牛伯伯说一声吧,虽然看着这一壶酒也没多少。 谁想那叶举人自斟自饮一杯水酒后,喃喃道, “我对不起父母,这次会试榜上无名,他们泉下有知…” 唉,这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天可怜见的,桂芝回头劝慰道, “第一次科考你就当见见题型,知道薄弱点回去寻名师来好好努力下次再来。” “舅爷爷他们一家都安慰我不要着急我还年轻,我知道这个理,只是心里难受,我父亲过世的早,留下的家产被几个叔叔觊觎,我拼命考中了秀才才保住了家产,本想母亲以后都跟着我享福,谁知一场风寒却撒手人寰…” 叶蔚林说着说着酒意上头,眼神渐渐迷离,一壶水酒很快见了底,摇晃着身子对着里面招手, “小二,再来一壶酒。” 桂芝苦笑,这可真是,这么点酒量也敢出来喝酒?她对出来的店小二道,, “小二哥,我回去喊人把他送回去,你先看着点。” “放心吧田小娘子。” 店小二保证道。 “真是麻烦桂芝了。” 牛大柱正要出门寻人呢,看桂芝家的车夫把人搀了了过来,忙把人接到铺子后院安顿着歇息, 出来对着桂芝苦笑道, “蔚林这孩子心思太重了,因为小时候家里一些不好的事,防人之心很重,到现在也不肯退了租的房子搬过来住,昨天看着还好好的,谁想一大早去借酒消愁,真是多谢你帮着送回来。” “都是街坊邻居,举手之劳而已,” 桂芝说着就准备搞辞了。 牛大柱往外送她继续道, “我和父亲昨天商量过决定留他在京城读书,国子监我们是不敢肖想,京城两家书院等明日就带他去看看。” 农女桂芝 第123节 “京城名师多,以叶公子的天资若是遇名师指点定会前途无量。” 桂芝诚心说道,天才少年早日经历些磨难未必是坏事,一个人的成功天分是重要,可心性更重要。 那位叶公子心性倒是不错,只隔了两日,桂芝就看到他又恢复了精神,头戴着书生巾,和牛大柱的儿子有说有笑的从铺子门口路过。 桂芝还听到了牛大柱打听小院子,说是给侄子置办。 ‘那叶公子就没打算回乡吧,’ 桂芝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她也就感慨一下罢了,这些人都离自己很远,轮不到自己操心。 她现在最操心的是铺子,前两年手头钱不够,这两年就是没有合适的,父亲的雕版年画现在买卖越来越稳定,西山上的南方竹子已经成材,父亲想开一个纸制品的铺子,现在货源已经齐备,铺子却迟迟没有合适的。 京里这些年房价飞涨,院子还能买到,铺子却更难张罗了,她又想要个离帽帽小屋近的,以后互相有个照应,只是到现在都没个靠谱的消息。 “桂芝,我这边有个铺子要出手,你快来!” 杜薇薇差人给桂芝送信,自己先带了丫环前去看情况,那铺子一放出要转手的消息很快就挤满了人。 她一个待嫁小娘子也不敢往里挤,在门口跳着脚往里看,生怕桂芝来之前铺子就被抢了。 “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徐淞正在对面茶楼查账,听小二说杜小娘子在对面忙跑了过来,显然对她凑热闹的行为很不高兴。 杜薇薇这两年方意识到自己是美人挂的,所以出门都遮的挺严实,听这人说话就不爽,给了人一个白眼还气呼呼反驳道道, “你不在家读书准备殿试跑来凑什么热闹?” 徐淞先是一怔,接着心里一喜,还以为这丫头对自己无动于衷呢!声音立马柔和了几分, “我读书累了出来喝茶清静一下,这里人太多,你要干什么跟我说,” 说着把人给往外带。 杜薇薇哪挣的了他的力道无奈只的道, “这个铺子要出手我来看一眼。” “你要买铺子?” 徐淞把她拽到门外靠墙边上,自己站门口护着她,低头问道, “要多大的?准备卖什么?” 她天天从早到晚的待她那铺子里,自己还以为她忙不过来呢,既然有空,自己手上倒是有几个铺子,以后出仕也不方便打理,不若先改了她的名字算彩礼送上门… “不是我要,是我侄女在寻铺子,我离的近先来看看别被人抢了…” 杜薇薇低着头看脚尖,感觉外面好热,桂芝咋还不来啊。 徐淞就看着她帽子上的两个尖耳朵,这帽子真的好碍眼呢… “表姑,你怎么在这里?” 田桂芝从马车上跳下来就先找人,找到了被逼到角落里的杜薇薇,这姿势可太霸道了,忙上前把表姑拉到自己近前。 徐淞回身客气道, “你们先到我茶楼坐坐吧,现在人太多了,东家不会这么快出手的。” 那铺子的掌柜显然也不胜其扰,‘砰’大门关上,清静了。 对面茶楼里,二楼雅间,茶楼掌柜的把对面铺子的情况一一道来, “那铺子是做吃食买卖的,祖孙三代人操持着这个铺子,都是老实本分人,做的饭菜味美量足,这么多年买卖都不错,却在上个月遇到了麻烦,不时有人闹事,吃饭吃出脏东西,或者隔一天来说吃坏了肚子的,这铺子是被人盯上了。” 这不是?桂芝心里有些堵,没想到自己还碰上这种下三滥手段强买铺子的。 “官府不管吗?” 杜薇薇不忍心道,她自己开铺子才知道赚钱多么辛苦,一想到自己的努力被人这样觊觎,那心里如何会痛快。 未来少夫人真是艳光四射,掌柜的不敢抬头,躬身回道, “那些人很有分寸,不至于惊动官府,就是恶心你,让你铺子开不下去,把铺子卖了就好了。” “那这铺子不能要。” 桂芝直接不考虑了,那铺子的东家也不是个憨的,这突然放出消息就不知道最后是那强买之人趁了意还是有更强背景的人劫了胡了。 徐淞看着对面大门紧闭的铺子不语,作为对面的邻居,他可不想要一个使下作手段人的对门。 两天后,杜薇薇又带信来说有铺子要出手了,桂芝急匆匆赶到她的‘绣绣工坊’, “你怎么不说声那铺子在哪里?” “是个小娘子来买绣品时偷偷告诉我的,别人都不知道,我就想等你来了咱直接上门,神不知鬼不觉的过了户岂不更好。” 杜薇薇打的一手好算盘。 “远吗?要不要坐马车?” “不远,但还是坐马车吧,省的走漏了消息。” 杜薇薇把帽子戴好,跟着桂芝上了马车, “那铺子也是卖绣品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要出铺子,咱先问问情况再说,别着急。” 第106章 偶遇 京城分皇城、内城 京城分皇城、内城、外城三个部分, 以皇城为中心,一环一环往外扩张。 国子监是外城建好后才建的, 位置设在了京城南门附近,被蔡河环绕其中,蔡河和汴河中间就是京城最繁华的街市,夜里灯火辉煌直到三更才散。 这个铺子就坐落在此地,离杜薇薇的铺子不远,帽帽小屋来此稍远些,但这些都不是事,最重要的就是离国子监近啊! 这铺子的位置桂芝只一眼就相中了, 这一片是真正的黄金地段, 不管什么买卖都好做的。 铺子里没啥人,店小二看着客人进门也没多大热情, 懒洋洋的靠在货架上, “客官随便看, 有看中的喊小的一声。” 这么大爷的招呼方式可不多见, 桂芝在看清铺子的货物后明悟为何店小二的态度会如此了。 这个绣品铺子的货物和杜薇薇的铺子可完全不一样, 只见高高低低的货架上大小不同的绣品都做成了摆件,本朝对书画的喜爱之风在这个铺子里最直观,都是高雅之物,也难怪看起来冷清。 那铺子掌柜的看起来面色不虞, 正在一手账本一手打着算盘,桂芝看了一圈直接到了柜台前, “掌柜的, 我听朋友说你这铺子要转手,不知价钱几何?” 那掌柜的看了桂芝一眼,又看了眼后面的杜薇薇, 这两年这些小娘子有这帽子遮掩着往大街上跑的可欢了,真是熟人都难辩,问话的这人眉眼都看不清,后面那个自己只能看到个下巴,看衣裙倒是大户人家的, “小娘子看着面生,却不知是何方人士?买铺子这么大的事你能做主吗?” “我是京郊人士,现在随父母在京里做点小买卖,听闻你铺子要转手先来确认一下,等父亲回来后再一起过来看铺子。” 桂芝把头上的帽檐往上一折,露出了秀气的眉眼,那掌柜的眼睛一闪,面上不动声色, “东家确实有意要转手铺子,要价一千贯,你可有意?” 尽管心里已经有准备,桂芝还是心里一跳,这价可真是飞涨的太可怕了,可是再晚下手自己就更买不起了,她并没有表现的急切,浅笑道, “价钱可以再议,我能先看看里面的结构吗,不用每间房都看,就是后院多大,后面几间房子,我家的买卖用这铺子是否合适?” “这个自然,请随我来。” 那掌柜的从柜台后面出来带他们上后院走去, “这边的铺子是国子监开设以后才盖的,两间两层,后院只有一间半库房,看铺子的人可以住在楼上…” 站在后院里,桂芝闻到了淡淡的酒香味,耳边传来阵阵丝竹声,客人酒兴起来的喝彩声, “这酒楼的买卖倒是不错。” 大白天的喝酒听小曲的,果然有钱有闲的人就是多,不过桂芝本来对这铺子的九十分一下子降到了七十分,和酒楼做邻居醉汉就得常见,更何况还有唱小曲的,怕是是非多, “左边铺子是什么买卖?” “竟然是卖字画的,进去看看。” 桂芝出了绣品铺子就左拐进了字画铺子。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和店小二争执着什么,桂芝凑过去一看,却是一幅前朝著名书画大家的神骏图,只是此画形似却无神,倒有些像描摹的,不知这类画是个什么行情? 店小二很是爽快的说道, “一百文,这画也就乡下来的土财主买一幅回家显摆,给你一百文就是最实诚的价了。” “小二哥再加点,我这光颜料就不止这个价,还搭上半天的功夫。” 那书生讨价还价道。 “我能收还是看在咱老熟人的份上,不然你去别的铺子问问,或者你自己拿到街上卖,说不得碰到个土财主冤大头一贯钱也能卖掉呢。” 桂芝冷眼旁观,土财主就活该被你宰啊? “罢了罢了,一直和你们铺子打交道,我也懒的去别家问,就这样吧。” 那书生妥协了,接过了一百文钱匆匆离开。 “只知道描摹有个什么出息,几年了这画都没长进,真是可惜了那副原画,落在这种人手里糟践。” 那店小二冷哼一声把那副画一卷,用系麻绳一扎后放到了后面货架上最下一层,看位置就是不受重视的。 桂芝闻言一震,她这才意识到是时候寻摸几个现在还不显名的潜力股了,这铺子里不知有没有未来的大师呢,她其实也不怎么识货,就凭感觉能看出几幅画还不错,再一看标价更是咂舌,她还看到了一幅李沅公子先生的一幅画,标价千贯,也不知真假。 “逛这种铺子我只有一个感觉。” 出了铺子桂芝舒了口气道。 “啥感觉?” 杜薇薇好奇。 “京里有钱人真多!啥时能加我一个呢?” 桂芝叹道。 “噗嗤” 杜薇薇没忍住笑, 农女桂芝 第124节 “你再有钱怕也不舍的买这么贵的字画吧。” “真有钱了买幅好字画倒也舍得,就怕花了钱买了送人…” 杜薇薇小脸微皱,有点点惨。 桂芝朝着她一摊手,叹气怅然道, “这还不可怕,最怕的是送了人那人回头跟我说‘你买的是赝品’!” 杜薇薇没忍住伸手扭了桂芝胳膊一下, “你逗我呢!” 张骐刚出国子监就看到了街上熟悉的身影,雀跃着大步跑了过来, “桂芝!田桂芝!” “你放学了?” 桂芝循声看到他也很惊喜,龇牙咧嘴变成了大大的笑容, “听说你哥考中贡士了,恭喜你呀。” “多谢多谢,我大哥一直都很厉害的,” 张骐说起大哥也是满面荣光, “就是这些日子他好辛苦,我父亲给他弄了好多书天天讲解到很晚,我母亲每天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那些汤汤水水我看的都害怕。” 自从大哥决定参加秋闱以后,一家人都围着他打转,父亲也不早出晚归了,母亲更是天天研究伙食给大哥进补,自己回家还得看妹妹,都没空出来玩了。 桂芝真是对他太了解了,看他那表情就知道心里在想啥呢,好笑道, “你哥就这几天好日子,你好好伺候着,等殿试后就好了。” 等殿试后失落的就是你大哥了,桂芝心里偷笑,前世高考前一家子小心翼翼,高考时车接车送,高考结束公交车挤不上去可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这就是现实啊! 张骐好久没见桂芝了,今天见到了就想多说几句话,谁想没多会王护卫就牵了马过来, “二公子,太太在家等着你呢!” 殿试很快就要到了,张太太会试后也没请客,想着等殿试出来一起,需要准备的事情可多了。 他也知道事情轻重,很快翻身上马, “我先回去了,等我大哥考完咱们去郊外放纸鸢。” “好啊!” 桂芝笑着冲他挥挥手, “回头见。” 他们街上说话的场景被绣品铺子二楼临窗站的一位男子尽收眼底,冷哼一声, “小丫头倒是颇有心计。” 明明就是一个庄户丫头,结识的人倒是各个不简单,这心计当真了得。 “老爷不也起了爱才之心。” 刚才陪桂芝看铺子的掌柜的在他背后奉承道。 眼看那小丫头上了马车,中年男人转身来到桌前坐下, “你觉的这铺子她要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好说,” 掌柜的却是微微摇头, “这位小娘子不能以常人想法来猜度,她初进铺子就是环顾四周,对着我们铺子的绣品丝毫不觉得意外,看了那副屏风的标价也面不改色,早听闻她在打听铺子,却一点都不迫切,在后院还问隔壁铺子作何营生,总体下来我就感觉她不好糊弄。” “你所言极是,” 中年男子点头, “刚才她出了铺子就先去了书画铺子,后又在街上溜达打量周围的铺子,怕是在估量这铺子买卖如何,只可恨我这绣品走的高价,怕她心里有犹疑。” “她留话说回家和父亲商量过后再来。” “再等等吧。” 就不知这家里是父亲做主还是女儿做主了,自己这铺子可是投其所好的,一千贯的卖价自己出了其实是不舍的,可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啊,这丫头的想法才值钱啊。 “桂芝,你看这铺子如何?要买吗?” 杜薇薇在马车上把帽子拿在手里呼扇着风问道。 “铺子的位置很不错,至于买不买我现在还没下决定,那掌柜的说的转手理由有些牵强了,他这绣品铺子可是赚大钱的。” 衣食虽是最好入手的买卖,却也是最薄利的,能用来送礼装门面的才是暴利,那书画铺子和绣品铺子都是走这个路子的, “我得好好打听打听这铺子的东家是谁。” “让我二哥帮着问问?” “要的。” 桂芝点头。 只是她心里还有疑虑,就是怕这铺子转过手却没过户,真正的东家是谁可就难猜了。 果然桂芝所虑是真,杜连业回头很快就打听到, “这两个铺子现在东家都不清楚是谁,听说转手过几次,不过看那铺子所卖货品也是有来头的,若是你要买必须去官府重新办房契。” 二表叔能打听到这里就不错了,要想知道的更多些还得另寻人打听。 宁远将军府 鸡蛋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邻居家的小孩子都没忍住朝着母亲闹着要到婷婷家吃好吃的。 正被还不懂事的儿子闹的头大,门房拎着个小提篮匆匆进了内门, “夫人,郑夫人差人送来的鸡蛋糕。” 金黄色的松软的鸡蛋糕真是太好吃了! “今晚我不吃晚饭了。” 郑巧巧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她有些吃撑了。 桂芝做了好多,一篮子一篮子用包袱盖住,既透气又干净,在外面点心铺子里买一份点心挺贵的,她用小火炉和陶缸做了一个烤炉,偶尔做点鸡蛋糕。为什么不经常做,当然是因为亲戚多了,做一次都要做很多才能够分的。 “掌柜爷爷,我昨天做了鸡蛋糕带一份给你们尝尝。” 桂芝挎着一个小竹篮子进了李记杂货铺,掀开包袱是满满一篮子金黄喷香的鸡蛋糕。 店小二立马有眼色的去了后院拿了两个盘子来,一盘子先给里面的东家送进去,一盘子摆到掌柜的面前,自己也不客气的拿了一个大口吃着。 “你说你咋不开个点心铺子?就冲这个鸡蛋糕也不比你现在赚的少啊!” 掌柜的有些遗憾的抱怨。 “点心铺子赚钱是赚钱,就是太迷人了。” 配方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很多事就得亲力亲为,天天在一个简单的空间里,桂芝的性子如何呆的住,像现在她这帽帽小屋她离开个十天半个月回田家庄都一点没有影响的。 掌柜的也就是随口一说,一个鸡蛋糕下了肚后,端起茶水喝了口, “你铺子看好了吗?” “倒是看过几家,一直没有很合意的,昨天在南门看见一家还可以,就想找掌柜爷爷打听一二。” “哪家?” “**绣品铺子,他说是东家想置换个更好的位置,要价一千贯,两间铺面,楼上…” “价钱倒是合市场价,但是这个市价你是买不到铺子的!你等我一下,” 掌柜的回了后院半晌后回转, “那边因靠近码头的原因,铺子的东家鱼龙混杂,铺子易手很是频繁,很多铺子买卖没变化,东家却换过好几轮了,强买强卖时有发生,那绣品铺子旁边是不是还有个书画铺子?” 桂芝点头, “那两家铺子在两年前落入了一位胡姓人手里,房契却没过户…” 桂芝谢过掌柜爷爷出了李记杂货铺深吸了口气,果然道听途说的铺子不靠谱,掌柜爷爷倒没说那铺子不能买,只是自家的钱来之不易,要好好斟酌一下,回去问问父亲的意思再说吧。 五天后,是桂芝五叔的大喜之日,她要回去喝喜酒,还要买份礼物,下个月树根叔也要成亲,索性就一起给置办了。 时下茶和酒是送礼的常见物,她选了两套越窑的茶具,一个执壶配了六个同色茶碗,又体面又好看,摆在大方桌上,来个客人拿出来沏茶就说是自己送的,多好听!当然价格也不菲就是了。 两套茶具江姨拎了一套,桂芝拎了一套出了铺子,路过三年前才开的张记布庄,只见里面早改回了酒馆,那布料铺子只撑了半年就关门歇业,重开后那掌柜的没变,只是营生变了,张记酒馆就这么开了下来,听说镇店之酒是西南边陲过来的夜郎酒,一时引起了很多人前来品尝。 时下京城实行官卖酒曲的政策,所以京城酒馆林立,这张记酒馆平时卖的酒是从官府买的曲自己酿的清风酒,听喝过的人都评价不错, “确实不能小看她,身边还是有能人的。” 桂芝每次路过这边都会如此想。 她刚路过张记酒馆没走多远,后面就有人喊她,桂芝转身就叶蔚林拎着一壶酒快跑了过来,到了近前就伸手接她手里的木匣子, “田小娘子,这重物我来帮你拎吧。” “不用不用,” 桂芝忙侧身拒绝, “这没多重,你手里提着酒可千万别打了。” 她可不是随便麻烦别人的女人。 那叶蔚林仿佛这才想起自己提了壶酒,把酒壶往桂芝眼前一抬, “我舅爷爷爱喝两杯,我听说这清风酒不错就偶尔来打一壶给他老人家。” 这话有些解释的意味,好像生怕桂芝以为这酒是自己喝了似的。 “难为你有孝心了。” 桂芝随口问道, “你书院定了吗?” 农女桂芝 第125节 “已经定了,我选了离家近的某某书院,就是进京赶考我才知道我家乡读书的人太少,能考中举人纯粹是运气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因为知识浅薄被先生责怪…” “这有啥责怪的,慢慢学很快就赶上了…” 深知地域教育参差不齐的桂芝鼓励道。 “小娘子如此兰心蕙质,我感觉有信心了好多…” 就这样说着话,这位叶公子跟着桂芝一路到了帽帽小屋门口才告辞往‘牛牛’牛角铺子方向去。 第107章 回家 桂芝回铺子里 桂芝回铺子里埋首又在刻新物件, 她真的很庆幸自己学了雕版,初始只为学门手艺, 把父亲的年画一张张刻成雕版赚大钱,到了现在才发觉自己会了雕版,有那么多脑海里的东西可以自己做出来,真的太爽了。 这是一块正方形的木板,上面已经用笔画好了图案,桂芝拿着凿子正在小心的雕琢着,二弟小石头要过生日了,她要送件特别的礼物给他。 两天后, 一大早她就把准备好的礼物带上了马车。 马车从京城南门而出, 这几年土丰肥作坊买卖很是红火,朝廷为了方便周边村子来买肥料, 以作坊为中心修了好几条驿道,田家庄在京城西南角, 以前他们都是从西南门进, 现在这边驿道修好了就改成从此地走了。 羊毛作坊和肥料作坊旁边的空地上多了很多房子, 大部分是酒馆和客栈,还有一座驿站,接待外地来的官府人员,时下官府人员出公差都是住驿站, 一是安全,再是公费报销,这么重要的地方很快就建了一座。 路上不时碰到骑马巡逻的禁军小队, 这也是桂芝选这条路走的主要原因,马车跑起来的速度比驴车快多了,只是每次想起马的精贵就能打消她养它的决心。 新修的驿道路边杨树还都不高, 这倒不是朝廷统一种的,是临近村民自发种的,只因杨树在时下是能快速成材换钱的树木,只是现在都打着蔫,今春雨水少,离河道远的麦田已经出现了干裂,田间地头好多挑水的农民,百姓们都在盼着雨水早日到来,马上小麦就要灌浆了,若是没有充足的水分,这季麦子就彻底废了。 马车在田树满家门口停了下来,桂芝跳下了马车,先嘱咐车夫道, “马车赶到后面院子里把车厢卸在那边,马还是放在这个院子里好看护。” “大姐大姐” 一个小豆丁欢快的跑了出来。 “小豆豆,姐姐抱抱!” 桂芝蹲下身抱起了热情的三弟。 两年前,程氏又生了一个儿子,小石头自动荣升成二弟,至于三弟小豆豆,比小姨家的婷婷大了几个月,正是四处撒欢的年龄,此时在院子里追鸡撵狗,当然第一个发现了大姐。 田桂芝回家的消息很快全村就传遍了,六郎听毛毛在外面喊自己,忙把围裙一摘就往外跑,周氏看他跑的跟兔子似的,气的喊了一句, “跑什么跑,等等七郎。” 七郎在后面追了出来, “六哥,你等等我啊!”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六郎有些嫌弃 。 “我找小石头玩。” 七郎倒是不含糊。 毛毛在门口等他,旁边站着羊羊,他也带着弟弟,好吧,谁也别说谁。 周氏这些年对大郎的态度变了很多,逢年过节大郎送礼来她也知道给回点礼,知道桂芝爱吃鸡蛋,每次都捡些新鲜的鸡蛋给大郎带回去,大郎刚开始推说不要,他家里养的鸡挺多的,田兆升就劝道, “桂芝经常在京城借助人家家里,这鸡蛋多带些人家也欢喜。” 自从三郎回来后,每年大年三十会要求分家的三个儿子都回家吃年夜饭,儿媳妇都回来帮着做饭… 四郎前年成的亲,媳妇是个勤快能干的,周氏问过他们小两口的意见,两人都说在家过两年再分家不迟,这几年周氏手里把钱也没那么严了,几个儿子过年前赶集卖红纸赚的钱都让他们留在了自己手里,再加上四郎也被当年三嫂那事吓着了,两口子搬出去住,若是媳妇怀孕了自己不在家出点事可咋办。 四郎媳妇去年生了一个女儿,直把周氏给乐的尾巴翘上了天,取名桂花,不指望多了,有她大姐一半的机灵劲就够了,现在五郎娶妻,她又犯了愁,她和四郎媳妇处的挺好的,不想四郎分家,可五郎媳妇却不知性情,若是处得来还好,处不来咋办? 程氏把见到大姐不肯睡觉的小豆豆硬是抱走了,桂芝他们就在灶房炕上说说话。 “六叔、毛毛,我带了一件新玩具,我来教你们玩,” 桂芝拿出了一个小纸袋,在炕上桌子上铺开, “这是飞行棋,你们看这里有四个飞马,我们正好…” 刚想说四个的桂芝及时住了嘴,看着坐在小石头旁边眼巴巴的七郎和羊羊殷切的目光, “还是猜拳吧。” “你们每人选一匹飞马,自己记住颜色,我来说一下规则…” “哈哈哈,我要起飞喽!” 率先扔出六点的六郎得意的喊着。 “我赢了我赢了!” 毛毛的运气更好一点,第一把是他赢了,几个人都对这飞行棋爱不释手,六郎更是直接开口, “桂芝,这飞行棋还有没有了?” “咋了?你也想要一个?” 桂芝笑问,她早在这等着人上钩呢。 六郎看她那笑就知道没啥好事,可谁让自己喜欢呢, “我也想要一个回家晚上的时候和七弟玩,要干什么你说吧。” “这个倒也简单,只是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那咱们到干活那屋子去。” 桂芝带着六郎和毛毛离开去干活,留下三个小的又开始了第二轮。 晚饭后,田桂芝坐在炕上和小豆豆你来我往的玩着一个彩色的挂着铃铛的布球,小石头在外间帮着收拾碗筷,灶头上的小窗户打开着,他不时翘着脚看大姐和小弟一眼,大姐可会玩了,自己要快点加入… 田树满把人和马都安顿好才得空进屋和女儿说说话, “爹,我路上看庄稼都旱的厉害,咱家没事吧。” “没事,咱家地里水沟早就顺好了,前几天村里小伙子就去轮流踩水车,咱村西边的地都浇了一遍,过几天麦子灌浆的时候若是还不下雨就再浇一遍。” “前两天我看了一家铺子,只是拿不定主意,你抽空去看看…” 灶头上的热水好了,田桂芝把头发洗的干净清爽,散发着橘子皮的香味,这是她根据《千金方》上的方子自制的澡豆,添加了些橘油,就自己家人用,非常的好用。 时下成亲前两天就要搬重要的亲戚来做客了,明天姑奶奶和表姑肯定要来,她要趁今晚先把头发剪了。 程氏给女儿梳理着头发,小时候稀疏的黄毛已经乌黑发亮,就是老留不长,每年入夏之前她都要偷偷的剪一些,剪了以后跟狗啃似的,自己实在看不过眼就帮她剪,现在都成习惯了。 “娘,千万别剪齐了啊!” “知道了!留这么长吗?” 程氏把一把头发拉起来给女儿看过后,一剪子给‘咔嚓’了,又从桌子上摸了一把木梳,这是一把特别的木梳,里面夹着个薄薄的刀片,很快散碎的长发就飘落了地面,程氏不时看着镜中俏丽的女儿,长开了的五官倒是真如她所愿,偏了父亲多些,再加上她爱美,每天早上蹦蹦跳跳的,再好吃的饭也不多吃,念叨着‘先天条件不足,后天要多努力’,到现在身形修长、眉清目秀,真真是一位小佳人了。 “桂芝,你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了,京里的那几家贵公子以后要少见,别给人传闲话的机会,这方面女孩子总是吃亏的。” “娘!我知道的,我见他们都有别人在场,没有私下单独见面。” 女儿是个有分寸的,程氏也就提点一句就过了, “桂芝,今年托人给你说亲事的越来越多了,你心里是个什么打算?” “娘,你不会想现在就给我定亲吧。” 田桂芝吃惊的看向镜子里的母亲。 “那倒是没有,我和你爹就是想找个和咱家门当户对、心眼好使的,这要趁早留意,娘也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若是碰到好的小伙子你也别害羞,回来跟我和你爹说说,我们好托人打听打听。” “二十岁之前我是不考虑婚事的!” 桂芝断然道,单身的日子不快乐吗?至于男人嘛,到时候有合适的就嫁,没有合适的也无所谓。 程氏心塞塞,夜里对着丈夫委屈, “这年头好的小伙子哪个不早早定了亲,她要二十岁再成亲,哪还有好的给她挑。” “她才多大根本就没开窍,等及笄之后你再提也不迟。” 田树满倒是没程氏那么焦虑,自己那些朋友家有适龄儿子的也都透过口风想做亲家,这就是岳父看女婿了,各有各的不满意,不如再等几年都大些性子稳一稳再说,反正女儿这么好,根本就不愁嫁。 说是那么说,程氏却在心里掰着手指头数算哪家有好孩子了,作为一个母亲的想法,就是父母敦厚善良,孩子知老知少,勤快能干,若是读书人更好。 第二日一早,孙木匠就赶着驴车到了,他把妻女放下就赶着驴车调头回家,对拦着他的田兆升抱歉道, “大哥,家里事实在太多,等正日子我一定早点来。” 这段时间好多村子找过来做水车,他因为帮田家庄做的水车踩起来省劲找的人特别多,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就找了几个木匠合作,他只负责水车的轴和几个齿轮,其余的活别的木匠做,就这也忙的够呛, 孙晓红先去见过大舅一家,又跑了二舅一家,才来到桂芝家,赶上有亲戚成亲,这些孩子们才是最快乐的,只是今年的孙晓红没了以前的跳脱,她和杜薇薇同龄,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不过她这桩婚事很顺利,定的亲也不是外人,就是桂芝的二师兄,谭木匠的侄子。 孙木匠本来就想让女儿嫁个同行,他自己是木匠知道其中的道道,匠人时下虽然地位低,却比商人强,而且木工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凭手艺吃饭,他就把目标放在了同行的朋友身上,京里他本来也没考虑,却是桂芝跟谭木匠学雕版后,他就去的勤了些,有次带着女儿去了一趟,回头谭木匠就跟他提了亲事,两边都是知根知底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今年秋收后成亲。 “你要的东西我给做好了。” 孙晓红抱着一个小包袱,几件薄如蝉翼的真丝‘内衣’,即便是在桂芝的房间里,她的脸还是有些红红的, “这个真能穿吗?” “你不懂,这叫情趣,这衣服穿着可漂亮啦…” 想象一下薇薇表姑穿上,桂芝都想眼冒红心心,擦!真是便宜某某人了,桂芝已经看出杜薇薇的心思有些变了,看来从心里她还是喜欢读书人,或者说有出息的人,既然她喜欢,自己就希望她幸福… “可是会不会太不端庄了。” “这有啥,你关上房门又不给别人看,我听京里那些大婶们说…” 孙晓红听的脸越来越红,却都听到心里去了,她说归说,这几件‘内衣’是自己做的,心里却是很喜欢的。 桂芝把一件吊带裙,一套内衣往床上一铺展,用竹尺量了一遍后点头, “这尺寸薇薇表姑穿正好,我带来了铜挂钩,趁现在都给收拾好。” 桂芝的针线活挺粗糙的,缝了两针孙晓红就看不过去抢了过来, “还是我来吧。” “我针线活不好都是你们惯的。” 农女桂芝 第126节 桂芝叹气。 孙晓红瞥她一眼, “等我成亲后到你铺子里教你,别的不说,这贴身衣物总要自己会做,以后孩子的衣物要自己经手才放心,有的坏人会在衣物里藏针,那针要是进到肉里会顺着血管扎遍五脏六腑…” 一番夸张的言辞把桂芝听的张口结舌,真是啥都敢编排。 桂芝回来的第二日中午,三郎一家三口也赶了回来,他们到现在也没租到铺子,倒也不是租不起,而是第一年的买卖习惯以后,他们也不想改了。 他家的馓子味道好,每天早上炸一锅三郎挑着担子在附近喊一喊就卖光了,白天的时间他就在家刷红纸,腊月一个月就够他卖的,他们想攒钱在京里买个院子,打定主意以后在京城讨生活了。 周氏听三郎说想在京城安家也没反对,只是说, “家里这两年你四弟、五弟接着成亲,房子都没钱给他们盖,你要买院子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儿子晓的,就是到时候看中了院子若是差点钱我想回家借一些,等来年我赚了钱就还上。” 三郎早考虑过了,京里的院子年年涨,若是不早下手赚一年的钱都不够涨的,至于家里的地,他也舍不得,每年有这几亩地他家的口粮就够了,至于自己那房子,自己都不想住,给谁谁会要呢! “到时候要你几个弟弟都同意才行。” 周氏没有一口答应,说到底三郎已经分家了,现在的家业是几个还未分家的,她若是答应了被几个小的埋怨咋办。 时间一晃而过,吉日到了。 到底是生活宽裕了,从京城到乡下都刮起了给女儿嫁妆的攀比风气,看着先送进来的一抬抬嫁妆,桂芝看看西厢房两间贴着大红喜字的小茅草房,这五婶分家的心自己已经感觉到了! 四婶子抱着还小的闺女站在桂芝旁边,她天天被公婆和丈夫洗脑,让桂花‘多跟桂芝学,咱家女孩子出息。’ 没办法,家里这些皮小子一个个都不是读书的料,六郎和毛毛读了三四年书认识了些大字就完事了。 “四婶,我来抱一会吧。” 桂芝看她抱了挺长时间了,她是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抱时间长了对大人腰不好的,忙接过来替她一会儿。 “桂花,快谢谢大姐。” 四郎家的忙哄着女儿多和大姐亲近亲近。 “谢谢大姐。” 甜甜糯糯的嗓音,桂芝就喜欢乖巧的小孩子, “桂花真乖,等会看完新娘子去大姐家和豆豆哥哥玩滑梯好不好。” “好!” 四郎家的看着桂芝心里热乎乎的,家里有孩子的人家都放心让桂芝带娃,每次和桂芝分开都要念叨好久,可惜人家大忙人啊! 夜里孙晓红又和桂芝嘀咕,她母亲挺爱教她些人情是非的,再加上老孙家也兄弟妯娌好几个,她耳渲目染脑筋也好使的很, “五表嫂娘家兄弟挺多的,我上菜都听到了些意思,估计五表哥用不多久就要分家了。” “分家有分家的好,不分家也有不分家的好,我看四婶就挺喜欢不分家的日子的,这事怕是有些麻烦。” 桂芝现在对分家也不像以前那么绝对了,总之就是碰到好的父母住在一起却是利大于弊的,这时代的活计真的是太人干事了!吃的用的穿的一点都投不了巧,不勤快的人真是饭都吃不上的。 “大舅母这几年脾气真是收了很多,当然四嫂脾气也确实是好,进门这两年家里就她一个儿媳妇她没啥攀比的,五嫂要是折腾你看她受不受的住。” 这事还真让孙晓红说中了,真的是一样米养百样人,五郎媳妇干活麻利嘴皮子利索,这方面真的是让人挑不出啥来,可唯有一样,极其贪嘴! 用周氏的话说‘吃的比挣的还多’很快就把他们给分出去了,看你们那小家你还舍的这么吃不。 第108章 牛鬼蛇神 京城南门处 京城南门处, 一辆马车停在了绣品铺子门口,田桂芝先下了马车, 伸手扶着父亲手臂, “爹,你慢点。” 这一幕又被楼上的人收入眼底,脑海里是刚下马车面貌俊雅却腿有残疾的田树满资料:田家大郎,自幼丧母…直到分家后开始赶集做小买卖…献肥料方子有功被封为登仕郎,食邑百户…这才几年都敢买千贯的铺子,而他到现在的风光这个孝顺的闺女功不可没。 他心下叹了口气,见惯了世上形形色色的恶人, 这些年竟是心越来越软了。 他的脚步无声的来到楼梯口, 隐隐约约能看见楼下的父女俩,脆生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掌柜的,这是我父亲田树满, 他今天得空来看看铺子。” “田老爷请跟我来…” 声音若有若无的从后院传来, 又回到了铺子里, 田树满在凳子上落座,那边一向懒洋洋的店小二神出鬼没拎了壶茶水出来。 “这铺子对我来说有些小了。” 田树满有些遗憾道。 掌柜的想过他满意或不满意的各种理由,委实没想过竟是嫌小, “却不知田老爷要做什么买卖?” “想开个卖纸的杂货铺子, 这两间铺子倒也够,只是后院太小,我那驴车赶进来这院子就转不开身了, 库房也放不了多少东西。” 田树满想着花那么多钱买个铺子还得称心,显然这个铺子他没看中,楼上的两间房子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后院那么窄能干什么。 “可是…” 掌柜斟酌着该如何游说。 “咳咳” 却听楼上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声,急忙起身告罪了一声, “我上去看一下。” 没多会儿,楼上的咳嗽声平歇,掌柜的从楼上下来,田桂芝关心的问了句, “可是染了风寒,请大夫看过了吗?” 掌柜的面带愁容道, “已经看过了,也开了药吃了却总不见效。” “若是七天没有好转就应该换个医馆看,这咳嗽的原因有很多,若是判断错了反而加重病情。” “小娘子说的对,我这就出去另外请个大夫来诊脉。” 田树满马上起身,和掌柜的一起往外走, “麻烦掌柜的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田桂芝上马车前又回头看了铺子的二楼一眼,委实想不到这两间铺子的主人是一个,这是一加一大于二的价值,如何舍的出手呢? 那掌柜的去隔壁药铺子转了一圈就回转上了楼, “老爷!” “你没见那小丫头都没出声吗?这铺子她并不十分钟意,而且这铺子是他父亲要用,这却不是我的目的,” 这位东家反复思量过后, “罢了!你去打听下那施成竹何时进京。” 那帽帽小屋城西城东各开了一个,都是生意好的很,他以为那小丫头打听铺子是准备再开一个,却不想是他父亲要用,那些年画红纸可不是自己的目的。 此时马车上,田树满和女儿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开的铺子夏季以折扇为主,冬季以红纸年画为主,楼上楼下的铺子开客栈、酒馆倒是合适,我还是中意三间的铺子,后院住人方便,以后若是想盖两层,可以推了自己盖。” “那就再等等吧。” 田桂芝点头,她把掌柜爷爷的话反复寻思过,他们提供情报的不会帮你做决定,就是把情况告诉你,怎么做要靠你自己来判断,因为不同的人选择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 这铺子的东家不是权贵之家,鱼龙混杂,不是龙就是鱼喽,江湖之鱼自己还是远离的好,说句大言不惭的,她现在惹个权贵还能有人帮自己说和,江湖中人唯一认识的施伯伯现在也不在京城啊! 她摇摆的点就是现下铺子太难寻了,若说前几年还能捡个漏,现在真的是想都别想,而这铺子没被人抢也只有一个原因,那东家卖铺子的决心并不强烈,自己两次去都没有便宜出货的迹象,桂芝努力转动着脑筋,猜不透这主人家卖铺子的原因。 田树满进一趟京城都要带上货,这次的货不多就都放到了帽帽小屋,桂芝回头抽空让车夫给各家送过去。 “爹,你今晚在哪住?” “你舅爷爷家,你表姑要成亲了,我问问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那我今晚也去舅爷爷家吧。” “现在他们都还没回家,我先去街上买些东西,明天有空我去寻寻铺子,有合适的租一处也可以的。” 田树满主要去买了些虫蜡,桂芝这次回去把家里的虫蜡都用的差不多了,关键是她说接下来会用很多,索性多买了些让小二给送过去。 出了杂货铺,桂芝看此处离牛角铺子不远,就道, “那牛角丝应该好了,咱顺道去带着吧。” 桂芝这次回去把打磨扇骨的工具都带回去了,家里的小作坊已经开工,牛角丝因为牛大柱近来杂事太多没来的及做,现在估计好了。 牛大柱有些日子没见田树满了,见人进来忙着沏茶倒茶,很是热络, “田兄弟近来忙些啥?” “这些日子天旱,忙着浇地…” 这是个好话题,即便居于京城的牛大柱家里没有农田都对这天气非常关心, “你们那边靠河就是运气,有些离河道远的就只能干瞪眼了。” “我看各个村子都在架水车,汴河的水不缺…” 田桂芝就坐旁边数牛角丝玩,这一扎牛角丝出货率可真不低,牛伯伯做事很地道,给自己的都是上等牛角开出来的… “表叔,” 叶蔚林掀门帘进来,看到田桂芝坐在院子里眼睛就是一亮,声音透出一股惊喜, “田小娘子何时来的?” 田树满转头打量了这明显对女儿有企图的书生一眼, “这位是?” “小生见过…” 叶蔚林迟疑的看向牛大柱。 “喊田叔叔吧,” 农女桂芝 第127节 牛大柱笑着道,对着田树满介绍, “这是我姑姑家的孩子,来京赶考暂住在我家。” “竟还是位读书人,能进京赶考已经是举人了,这可太难得了,牛大哥有福气。” 田树满一叠连声的夸赞让牛大柱更是心里很得意,叶蔚林被夸的面色微红。 *** “爹,你夸人也太夸张了吧。” 出了铺子后,田桂芝有些不满道,刚才自己在旁可太尴尬了。 哼!田树满心里冷哼了一声,敢打女儿主意的,看着就不顺眼, “那小子有二十了吧,家里娶妻没?就是没娶妻可有定亲?我可听说好多书生中举后抛妻弃子的都有,悔婚的更是不胜枚举。” “爹,你都打哪听说的啊!” 桂芝无奈,这民间八卦太不靠谱了, “先不说中举的未成亲年轻人本来就很少,再说人家都变卖了家产进京的,听说他母亲早就想让他进京寻亲,如何会给他定亲事,再再说了,他定不定亲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可莫出去乱说,耽误了人家正经的亲事。” ‘女儿果然还没开窍’田树满心里松了口气,这种不知底细的人是他最忌讳的,女儿越来越出息,这两年明里暗里把子侄领到自己跟前看的人可太多了,那小子绝对对女儿有企图, “放心吧,我又不爱嚼舌根子,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快点去你舅爷爷家吧,还得报火呢。” … “六六六” 茶楼里桌子前围了一圈人在喊。 “滴溜溜”骰子停了下来,一个红点朝上非常显眼。 “唉!真难!” 这人手气不咋样。 “轮到我了。” “六六六” “哈哈哈,我要起飞啦!” 这人高兴的把营里的飞马拿起一个放到了起点上,又把骰子握到了掌心里,连摇了好多下,往盘子里一扔‘滴溜溜’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 “两点” … “天哪,你竟然把我撞回来大营,太可恶了!” “我这最后一步怎么就是走不到了啊!” “活该,谁让你冲我的,等我来赢了你,看我飞来啦!” … “茶馆里竟然敢赌博,你们想去坐牢吗?” “啥啊!这是一种游戏,你落伍了吧。” “什么游戏?还挺有意思的。” “帽帽小屋新推出来的飞行棋,说是给孩子玩的,我觉的挺有意思就让闺女也给我买了一幅。” “多少钱?” “不贵,只要五十文。” … “太贵了,便宜点!” “我们铺子里都是明码标价,不还价的,” 林氏耐心的对这位新的客户解释着, “你来看这纸,两面都涂了蜡防水耐折,这上面的图案多么清晰,这飞马、这骰子的雕工精细不说,还刷了漆,你来仔细算下人工和料钱,我们帽帽小屋都是实诚价…” “听说你们这里三十文抽奖一次,那给我来三套。” “抱歉,这几天来买的客人太多,东家规定每人限量一套,等过些日子货上来了再放开购买。” “这帽子可以试戴吗?” “可以,客官看中哪个我来拿。” “这个这个这个” 客人走了一圈选了好几顶自己看中的。 “客官请坐,我来帮你试戴。” 手巧的林氏帮着把帽子一顶顶的给客人试戴。 “这无顶带蝴蝶结的不错,这是个什么色来着?” “这是我店独有的特色驼色,是很显肤白的一个颜色…” “就它吧。” “好的,” 林氏要伸手把帽子取下来,却被喊了停, “不用拿了,我就戴着吧。” “那我把标签剪下来,这个要结账的。” “多少钱?” “这顶帽子三十文。” “那我再看看。” 这位妇人一算账还是不行,还差十文就不信凑不了单。 靠门口一排的淡黄色麻布包吸引住了她,这些日子去集市她看到不少人肩上背了这么一个麻布包,挺能装的, “这麻布包都一个价吗?” “这种可手拎可直挎的都是十文,这边斜跨的二十文,上面图案不一样,客官可自行挑选。” 挑个包花了她好长时间,只因上面的图案都太好看了,最后还是选了个梅花的, “客官真是好眼光,这梅花是卖的最好的。” 柳氏麻利的接过了九十文钱,把一张今年的会员卡递给她, “客官请这边抽奖。” 朱璇很快把被翻的有些乱的麻布包整理好,最外面的就摆了这幅梅花图的,那边林氏已经在招呼新的客人了。 这位妇人离开帽帽小屋后才恍然自己明明是买那飞行棋的,结果反倒买了这么多东西,不过这几样东西自己是真喜欢。 飞行棋比桂芝预料的还要火爆,大街小巷,从儿童蔓延到闲人,再到夜里收工回家的人,有陪孩子玩的,有大人自己玩的,时下娱乐真的是太少了。 六郎和毛毛也顾不上帮着刷纸了,两人互相配合着一张张的印刷, “颜色淡了,再上点颜料。” “看好了,别弄错了。” “放心吧。” 颜料晾干了就是打蜡,正面反面都要打上蜡,再一张张的对折再对折。 “一二三四五” 小石头坐在一边乖乖的数数,识字先不说多少,这数数算账他可溜了。 一百份数好装一个纸袋里,他们家这些货都是以百为一份,算账方便。 其实桂芝刻的飞马也简单,一块木板在一面画上图,凿出来上漆就可以了,不然以两位师兄的本事也刻不出来。 谭木匠也不介意两个徒弟接个小活,权当练习套版雕刻,还能赚点小钱,只是这白天打呵欠就不对了, “你们俩夜里不睡觉的吗?我这木板被你们刻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到底是亲儿子,没啥不敢说的, “这几天要货太多了,一天能卖一百套,桂芝说不趁机多赚点,后面仿造的上了她就卖不动了。” 这还真是,那飞行棋谭木匠也看过,仿造出来还是简单的,特别是那飞马,完全可以用别的东西替代,过了这风头怕真的不好卖, “给你们放两天假,你们先回去睡一会儿,再把这活赶一赶。” 自己手头这活还能挤点时间出来,谭木匠放了两个孩子回去睡觉,他现在接的是字版,可一点差错不能出的,刻着刻着,他手里的刻刀慢了下来,把手上的木板往旁边一推,回头找了几块方正的小木块来到了书房,拿起桌子上的毛笔开始在木头上书写,他有一手好字… *** 殿试终于开始了,三天后,京城从皇城到内城外城各大街上挤满了人群,昨天各大街市就被人划分完了,靠近皇城的肯定是几大国公府、郡王府…此时此刻,京城权贵之家也都跑了出来看热闹。 两天前,杜薇薇就找桂芝商量, “桂芝,香凝姐姐邀请我去她家那边看,就在皇城门口看的清楚些,我带你一起去吧。” “要看的清楚干什么?” 桂芝才不去呢, “这种时候要看热闹才好玩啊!” “你要去哪看?” “小娘子最多的地方看!我还要准备好东西。” 杜薇薇眼睛一亮,她也要看热闹。 桂芝和杜薇薇剪了好多桃花、海棠花枝先放在了花瓶里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每人一个精致的小提篮挎着来到了朱雀门外和国子监之间的御街边上,这么早已经有禁军在路边维持秩序了。 “田小娘子,这边!” 农女桂芝 第128节 有认识桂芝的人看到她就喊了起来,这边几个早到的是帽帽小屋的忠实顾客,看见桂芝走过来就笑着问, “你们带什么了?” “我们带的桃花和海棠花。你们呢?” 桂芝把自己的提篮给她们看,里面是大大小小新鲜的花瓣铺的厚厚的。 “你们没带帕子吗?你看我还带了绢花。” 几人互相交流着带的‘武器’。 “你们猜谁会是状元?” “一定是五公子!” “张公子也很有可能!” “五公子文曲星下凡,温文尔雅…” “张公子才貌双全,玉树临风…” 这说着说着就分两边掰头了,话说这可不是选美啊!你们也不是圣上啊! 圣上要以什么为重呢? ‘嘉盛’帝继承了父皇的意愿,从民间选拔官员,一甲进士及第, 状元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年举子, 榜眼徐淞, 探花张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今时今日是这些苦读诗书之人最风光的时刻。 正是春季好时光,纷纷扬扬的鲜花朝着这些打马游街的进士身上撒去,却是年轻的榜眼和探花承受了最多。 “来了来了!” 桂芝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 “哈哈哈,撒花撒花花。” 桂芝抓着花瓣扬的欢,这种热闹她爱凑的很,张景竟然认出了她来,冲她挥挥手, “哇!探花郎!” 桂芝尖叫!伸手抓了满满一把花瓣一扬,张景莞尔… 杜薇薇仗着没人认识自己,也放开了手‘哗啦啦’,一看她就偏心了,那花瓣都朝着榜眼的身上去了。 徐淞老远就发现了未婚妻躲在了这里,藏在帽子下的笑脸还以为自己没发现呢,这么多花都撒给自己,这是有多满意啊!瞬间他对没得状元的一点郁气烟消云散,一拨马头… 杜薇薇只见眼前黑影一闪,自己提篮边上的桃花枝就不见了,再抬头就见那马上的人持着桃花朝着自己微笑,脸上不禁飞起一抹红,望着那渐渐远去的意气风发的身影有些呆怔… 第109章 说和 京城西郊杜家村 京城西郊杜家村 因为地势的原因, 杜家村良田不多,山上开的地只能糊口而已, 家家户户种麻沤麻纺麻线织麻布,也能有衣蔽体,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很穷的村子,这几年山地又种上了棉花,织的布又多了一种棉布。 而她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麻布从今年开始也发生了变化,这麻布不是越薄越好,有人要厚墩墩的为好。 时下麻布可抵赋税,可去集市换钱, 但是价钱极其便宜, 一匹布不过两三百文,却要耗一个妇人一个月的时间。 桂芝要的麻布需要单独搓麻线, 因为她要的布料厚实,用料是普通麻布的双倍, 所以她给价钱也是两倍, 五百文一匹。 起初这种麻布只用来做帽子, 桂芝都是让两个舅母帮着织的,织好的麻布桂芝特别的颜色会自己调自己染,这种厚实麻布料的帽子到现在还是帽帽小屋独有的。 两个舅母织布供桂芝一个铺子绰绰有余,直到今年春天又有了变化, 桂芝铺子里添了新品麻布包包后,用货量一下子加大了,初时两个舅母夜里加班织布, 白天呵欠连天,程山知道后劝她们, “你们都去过你姐夫家里, 看看人家怎么做的呢?你忙不过来就把活放出去一些,没的为了这点钱熬坏了身子。” “那爹你说放出去多少钱合适?” “四百五十文吧,我也帮你们算过,虽然用麻线多了些,但是织起来也快的多,她们肯定乐意的。” 这个价钱果然都很满意,过完年程远就每半个月给田家庄送一次货,田树满都是货到付钱,程远也学了姐夫,谁家送布过来他就把钱给人家,所以各家织好了布都马上送过来。 一大早,程远打开院子门准备出去挑水, “嫂子,这么早就来啦?” “昨晚才织好一匹,你不是明天要去送货吗?先给你送过来。” 程远把挑子放下,接过来麻布回了东厢房,她媳妇也才起床,正在外间把换洗的衣物捡到盆子里,等会要端到水潭边清洗,看见他抱着一匹布进来,忙接过来,她也没急着进屋拿钱,而是先把布料打开检查了一遍… 程远把这批布送到大姐家后,田树满对他提了个新的要求, “桂芝说想用棉花织这种布,你回头让你媳妇先纺一些如这麻线一样粗的棉线送过来,待染色后织来用。” 桂芝如何会每种颜色都自己染,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所以她把那麻布的五色都放给了染坊,而新送来的棉线也是如此,她挎着这些粗棉线到了常合作的染坊,染了出货最快的黑色,打定主意若是不好卖,就自己用来做鞋子穿。 现在铺子里那二十文的麻布包就是这种粗棉线做的,只是却不好卖,只当了个衬托把十文的麻布包给卖的突突的,桂芝在琢磨怎么把这包卖出去呢? 她不承认这批包做的丑,只认为没碰到识货的,明明这种黑色的粗布斜挎包挺好看的啊!要不自己再去做几个铜扣配件点缀一下? “桂芝,你在哪?” 张骐的高嗓门在后院里响起。 他大哥张景中探花后就是各种小型宴会不断,张太太不想在家张罗,客人也拘束,就找了家相熟的酒楼包了间包厢设宴,至于大宴,要等乡下亲戚都收到信后才在家里办,所以张骐得了点小空就跑了出来。 “在这呢!” 看了眼手中的黑色粗布包,桂芝脑筋一转,直接拎着来到了后院,正好今天张骐是一身黑色长衫, “来,帮我试试这个包。” 张骐就站在那里乖乖的让桂芝把包挎到肩上,桂芝后退着离远了看两眼,还行啊! “两位大哥觉的怎么样?” “挺好看的。” 王护卫只会点头,不好看也要说好看,况且还真不错。 好吧,桂芝耷拉了脑袋,自己给做成男包款式了,女孩子的包要再小点才对啊!这时代不流行粗犷啊! 她上前要把包拿下来,谁知张骐一扭身子躲开了, “不用拿了,我就这样背着吧。” 这人真是厚脸皮!桂芝无语的指指靠墙的凳子, “坐吧,你今天是有多长时间的空?” “到中午回家吃饭,你有没有活计让我帮忙的。” “有的,” 桂芝对使唤张骐一点都不客气的, “你的字写的不错,来帮我写几个大字。” “咚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桂芝去后院开了门,只见叶蔚林提了个篮子站在外面, “叶公子,你这是?” “我去买菜,我表叔让我把你要的牛角梳顺路带过来。” 叶蔚林说着低头从竹篮子里拿出一个布包,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陌生公子站在桂芝后面,面上带了一丝诧异, “这位是?” “给我吧!” 张骐一伸手把布包抢了过来,反手‘砰’大门关上。 “你干嘛!” 桂芝要气炸了,把人使劲往后一推,自己又打开门对着外面吃惊的叶蔚林歉意道, “多谢叶公子了,我回头记账上,改天跟牛伯伯算账啊。” 那边叶蔚林离开了,桂芝火气还未消,回头把人拉到了门外面, “人家好心好意给我带货过来,你竟然当着人家的面甩门,你现在就站在这里。” 说着‘砰’把门给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她把门打开,一扬下巴, “你是什么感觉?” “刚才那人是谁?” 张骐却问道。 王护卫刚刚探出门廊的头‘嗖’的又缩了回去,还以为二公子会甩袖离去呢,是自己高看他了。 … 潮湿温暖的东南风带着雨水洒向了京城的大地,这片饱受干旱的土地接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灌溉,随着这股湿润的风从南方来的商船也驶进了京城,高扬着‘施’字旗的商船直接停靠在了租来的院子里。 这条河道里靠边停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商船,这几年越来越多的商户租下了靠河边的院子,就因为他的便捷。 施成竹到的时候已经傍晚,儿子施岚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爹,这一路可顺利?” “还行,” 施成竹颔首道, “京里春天可有什么大事?” “今年的一甲进士如爹猜测的一样,还是民间举子拔了头筹…” 农女桂芝 第129节 “这就好,岚儿好好读书,假以时日咱们施家的门楣也可以换一换。” “孩儿定当好好努力。” 施岚说完又想起一事, “爹,那‘神算子’孙顺派人来寻过父亲,只说父亲到了给他个信,他有事相商。” ‘神算子’孙顺也是一位江湖中人,早些年是刀口舔血的人物,只是这些年收了收心性,领着一帮兄弟跑京城来经商了,施成竹和此人酒桌上见过, “我知道了,待明日我去铺子里再说。” 施成竹一早到了铺子,差掌柜的到书画铺子回了话,很快掌柜的回来道, “东家,孙当家邀你中午到酒楼一叙,他说有事相求。” 绣品铺子旁边的酒楼二楼雅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孙顺方道明自己的意图, “听说施老弟和帽帽小屋的东家是邻居,我冒昧的想请老弟帮着做个中人。” 果然是宴无好宴,施成竹没想到他提这么个要求, “你一个卖字画和绣品的和卖帽子的有什么交集?需要我做哪门子中人?” “老弟可知我是哪里人?” 施成竹摇头,这他如何清楚。 “我是荆楚人,我们那里山多,几乎家家都有种柑橘…” 施成竹心里一跳,知道他的来意了, “你是想出钱还是…” “我既然找施兄弟做中人,那自然是想出钱,若是事成,我给兄弟这个数。” 说着孙顺朝他打了一个手势。 施成竹却微微摇头, “这就免了,我和田兄弟情分非同一般,他父女二人在京城讨生活也不容易,你既有诚意我就帮你说和一二。” *** 桂芝隔着窗户看到施成竹对自己招手,忙跑到了竹墨轩,笑着问道, “施伯伯,你何时到的?” “昨日才到,你父亲这几日可来京城?” “他要到下个月来,施伯伯有事我就给他捎个信。” “倒还真是有事…” 田树满收到信后隔了一天就到了,和桂芝一起来到了竹墨轩的后院,施成竹把那孙顺托自己当中人的事说了。 “橘油的方子?他想出钱买?” 桂芝一听豁然开朗,她说那绣品铺子为啥舍的卖给自己呢?敢情是只卖给自己啊!她也没什么隐瞒的,就把自己所遇之事和施伯伯说了一遍, “他莫不是打着我买了铺子他偷学了我手艺,再把铺子收回去的主意吧,那可有点缺德。” 桂芝觉得这人不厚道。 “收不收回去倒是难说,他想少花钱倒是真的。” 施成竹也觉的此人如此不地道, “那你的意思呢?若是不卖给他也无妨,我既然做了中人,必保证那边不会暗中害你。” 谁想桂芝却摇头, “不,我要卖!” 这方子在自己手上其实发挥不了多大的价值,现在又被人盯上了,以防夜长梦多,能换钱就换钱。 一天后,还是竹墨轩的后院,桂芝第一次见到这位孙当家,年纪也不大,三四十岁正当年,既是‘神算子’称号,眼里如自己所料透着一股精明, “孙伯伯,凡是用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若是解决不了,那必然是钱不够。” 孙顺看着桂芝小小年纪说着如此老练的话,这丫头是把他们老田家一家的心眼都给吃了吧,他沉声问道, “你说多少钱够呢?” “那橘油是我偶然所得,这方子既然孙伯伯喜欢,我可以忍痛割爱,一千贯。” 桂芝狮子大开口。 孙顺心里一跳,这丫头是真敢要。 施成竹给田树满倒茶水的手都差点一抖,还好他手上功夫了得,硬是稳住了,心里暗道了声‘该!’ “小娘子,这一千贯太多了吧!” 孙顺一向淡定的脸色有些发黑,别看现在铺子院子动不动几百贯几千贯的喊,普通百姓每月赚两贯钱都是多的了,每年一个人全部花销也不过三十几贯。 “孙伯伯,你听我来给你算个账,” 桂芝早有准备,张嘴就来, “橘子在京城是金贵水果,一千斤橘子在京城的价钱是五十贯钱,你一船十万斤可好运?一船能卖五千贯,除掉成本能赚几个钱?若是这橘子换成了橘油呢?一斤橘油卖五百文好卖的,那就是十倍的钱,按一成利来算,我这一千贯也不过占你一船利钱的半成,而且你这橘油可是长久买卖,立足你的家乡,以江水为运输通道,源源不断的运往各大县城,那可是财源滚滚来啊。” 桂芝一番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那数字说出来很是唬人,当然要去掉成本利润也确实很可观。 孙顺自己号称‘神算子’,如何会没在心里算过这笔账,就是如此也被桂芝的一番算法说的心情激荡,当下一咬牙道, “成交!” 第110章 商标 谈好了价钱 谈好了价钱, 就是一些细节上的商谈了,桂芝答应他此方子只卖给他一人, 并说定帽帽小屋还是照旧,不会因为方子卖给他就自己也不做了,这点买卖孙顺也不放在眼里,他心里已经被桂芝刚才的设想激起乐雄心,当下在施成竹的见证下签了契约。 田桂芝收好自己的一份契约,大家以茶代酒庆祝合作愉快,聊天的氛围也轻松起来,既然达成了合作, 桂芝就又开始推销自己的新业务, “孙伯伯,按理这方子卖出去了, 以后如何也和我无关了,只是我这个人有些怪, 从我手里出去的方子, 我还是希望它能成气候, 我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顺点头, “请讲。” “这橘油孙伯伯肯定也自己试过,虽然比我做的有些差别,但其实也是可以用的, 市面上也大都是这种,防蚊时间短效果差,若是两种都用过能明显感觉到差别, 你现在有了好方子,为了长久发展,最好打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来, 以后让大家伙一说起橘油来就先想到你家的最好。” 桂芝把自己带的帽帽小屋标签往桌子上一放, “孙伯伯请看,这是我帽子的商标,是我自己设计的,若是孙伯伯有意侄女愿意代劳,只需要手工费就可以。” 这是一小块方正的麻布,红色的草帽图样,四个黑色的字‘风华正帽’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帽帽小屋 必出精品 帽帽小屋帽子卖的好,这名字也很重要,‘风华帽’是那些小娘子挂在嘴上的名字,而不是铺子里说的‘遮阳帽’‘无顶帽’‘特色帽(帽子上带动物图案)’之类,桂芝也是后来发现的,第一届帽帽创意大赛之后坊间都用‘风华帽’称呼自家的帽子,她立马就做了这个商标。 田桂芝以一己之力打开了女人帽子的市场,当时在京城的各大行会引起的震动可不小,孙顺早就有所耳闻,显然对这个标签也很感兴趣, “手工费多少?” “十贯钱,友情价。” 孙顺多年的江湖生涯让他面色未变,心里却是‘你这是友情?我咋觉着是杀生呢!’嘴上打个哈哈, “那还是算了吧。” 施成竹在旁听的却大为意动,他竹墨轩的毛笔和竹纸也算小有名气了,可还是有很多人用了自己的纸和笔却不知出处, “桂芝,你帮我竹墨轩做一个吧,就是我那货物和你的不太一样,能行吗?” “行的,施伯伯的只要五贯钱就可以了。” “你们太过分了!”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孙顺当下面色发黑,怒而站起拂袖而去。 “孙当家且留步,” 施成竹忙站起来拦住他, “听田小娘子说说因由。” 田桂芝忙站起来快言解释, “竹墨轩有现成的名字,我只需设计图案,贴到毛笔上的标签很小,还有施伯伯自己有纸…” 孙顺…但是这个单子显然也没有谈成,他请人做一个牌匾才花几个钱,这冤枉钱他才不会花呢。 田桂芝很重视自己接的第一单商标设计订单,针对竹墨轩的货品她设计了两个样式,一为印,可用于纸上,一为标签,可贴于毛笔和其它小物件上。 桂芝知道自己的水平有限,就想花钱请援手, “李伯伯,我接了个单子需要画稿,若是主家满意,每幅一贯钱。” 李云石瞥了桂芝一眼, “你还不如说请我帮忙呢,我的画那么不值钱吗?” “那李伯伯这么一幅画作一百贯差不多吧。” 桂芝指着墙上的一幅画问道。 “差不多。” 这是他才完成的一幅桃花图,花了他两天的功夫,是送友人的,他的画作除了油纸伞上的会卖,平时这些画作都是友人互赠,即便是这样,也会有画作流入市场,价钱他也略知一二。 桂芝把自己带来的纸铺到桌子上, “我只要这么大一幅画,一贯钱少吗?” 李云石看着那白纸上的小圆圈圈张口结舌,这一贯钱可真不少。 “李伯伯,看在咱多年交情的份上,我有个新的买卖就不瞒着你了…” 田桂芝当然不会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就说了一部分都把李云石给惊呆了, “你这是不是有点黑?” 田桂芝柳眉一竖, 农女桂芝 第130节 “哪里黑?是李伯伯认为自己的画不值一贯钱吗?” 李云石忙摇头,那必须不能承认。 桂芝继续咄咄逼人, “我帮着找你们这些书画大师,又要自己刻印不值得这点钱吗?” “值得值得,” 怕了这丫头了,李云石忙把桌子上那纸样收拢到自己面前, “我回头就给你画,多画几张让你自己挑。” 田桂芝收了气势,面色柔和的浅笑, “沅公子不知是否得空?” 李云石抬眼看这小丫头笑的跟个狐狸似的,气道, “没空!” 当着桂芝的面说的斩钉截铁,回头到了家里他还是来了长子的书房, “沅儿你可对方寸之间书画感兴趣?” 李沅放下手中的笔, “方寸之间?说来听听!” 李云石把手里的纸筒在桌子上展开,本来洁白的宣纸上却有很多针眼,有圆有方, “这是?” “你看这是样品,今日…” 这和桂芝的玩笑之作可不一样,李沅直视着父亲, “父亲是何意?” 不会真让自己卖画赚钱吧。 “沅儿,咱父子坐下好好说说话。” 李云石来到靠墙的椅子上坐好,拍了拍旁边椅子的扶手招呼儿子来坐下。 “今年春闱你也看出圣意如何,状元郎咱不了解不说,榜眼探花都是你熟识之人,圣上虽然没有给徐淞状元之名,但他是最先得到职事官的,并且户部的重要性你当明白,据我所知张景是要入吏部的,这个更不需要我多说,他俩不光学识过人,还都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之人,你明白吗?” “儿子明白!” “要想出仕需先入世,徐淞擅经商,张景对农事知之甚深,他们还都在外游学两三年有余,你现在游学尚早,不若先接触这些商贾之事,了解一些买卖之道。” 李沅没有吱声,他的心有些矛盾,他受母亲的影响太深了,李云石心里叹气, “要说桂芝这丫头真是个商业奇才,你知道她这一间铺子养活了多少人吗?” 这话题李沅果然有兴趣, “多少?” 他还真的对这些不甚了解,只知道她铺子里的货物她是这样介绍的, “我都是委托别人加工的,自己做的很少。” 李云石给儿子讲了桂芝的小小的商业圈子,非常独特的经营方式,最后又扯到那商标上面, “招牌是各个商家都重视的,桂芝用的这种方式我还未见过,她把字画结合起来,我觉的很是新颖有趣,她接的第一个单子就能想到来找我帮忙,是个有眼光的。” 说到这里李云石面有得色,他的书画在当下还是有些名气的,桂芝拿自己的书画作品给下订单的人,想必那边也很满意。 事实确实很满意,施成竹看到桂芝送来的图样后面的印章后很吃惊, “桂芝,请李朝奉作画这价钱可是不菲,我再给你加五贯钱。” 当天他是抱着给桂芝捧场的想法,谁想小丫头会下此功夫,这可真是友情价啊! “不用不用,” 桂芝忙摆手拒绝,把他看中的两个图样圈出来,解释道, “这幅大的是李朝奉所作,这幅小的是李沅公子设计的,他们给我的也是友情价。” 眼看桂芝要都卷走,施成竹不舍的了, “你把我挑中的拿走,剩下几个能给我留作珍藏吗?” 桂芝眼睛一转,这个自己想留着呢做档案呢, “恐怕不行,我答应他们只选一幅的。” 施成竹有些遗憾,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商标是他们父子俩设计的,待桂芝离开后,他马上招来了掌柜的反复嘱咐… 半个月后,一个石刻的印章和一沓上了蜡的绿色标签送到了竹墨轩, “我是建议这样用。” 桂芝拿过来一刀竹纸,斜着一划,那圆印章蘸满红色印泥盖到了纸边上,又印到了旁边包好的一刀纸的外面油纸上。 至于那涂蜡的绿色标签,更简单,直接贴到毛笔笔杆上,桂芝也一一教了那小伙计贴法, “我特意旁边留了白,你可以直接这样粘好套到笔杆上,买回去用的人撕掉也方便。” 施成竹非常满意,当天就用上了,他还带了一份到孙当家的绣品铺子里一番显摆, “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知道我这商标是请谁来画的吗?” 孙顺看着那石刻印章和小标签还有些不以为然, “你当我书画铺子开假的啊!京里找个会写写画画的人还不简单。” “我这枚印章是李朝奉所作,这个小标签是李沅公子所作,李沅公子知道吗?师承翰林院黄翰林…” ‘神算子’孙顺一把把两样东西抢了过去,他还真于书画上有些眼光,仔细看过之后,却道, “可惜了!” 这一雕琢把画上的灵气都雕没了。 “你是个商贾,不是个画师!” 施成竹把印章小心的收起来嘲笑了一句就离开了,商标就是招牌,让人眼前一亮印象深刻就够了,这人在这较啥真啊。 *** 杜薇薇的大婚之日如桂芝所料定在了这个春天,看着表姑的花轿出了大门,桂芝看着舅奶奶脸上的泪水,这就是养女儿啊,养大了嫁出去,从此以后就是人家家的人了,嗯,自己还是晚点成亲的好。 杜薇薇只过了九天就出现在了铺子里,桂芝得了信赶了过来,绕着坐在椅子上的她转了一圈, “啧啧啧,面若桃花,肤如凝脂,这小日子过的挺甜蜜啊!” 杜薇薇抓住她胳膊拉她在身旁坐下, “你可别转了,转的我头晕。” 果然成亲了脸皮就厚了,桂芝斜她一眼, “你出来公婆没意见?” 这刚成亲不在府里多表现表现,被公婆嫌弃穿小鞋咋办? “现在府里是大嫂主事,公婆喜清静不要我们后辈请安,我们各个院子都是各自安排,我在家里也无事,索性来看铺子,中午徐淞过来接我回家。” 这还真不错啊!桂芝没想到那豪宅大院还能这样轻松过日子。 “哪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杜薇薇哪还看不出桂芝眼里的意思, “是我们院子里没有妾室通房的才清静,别的院子都在斗法呢,我出来看铺子还躲个清静。” “切,果然没意思。” 桂芝闻言叹气,那种日子想想都让她窒息。 杜薇薇显然也不愿提那些琐碎事,拉着桂芝说了找她来的原因, “你姑夫帮你留意了一处铺子,那家人家犯了事,急需要钱打点,那铺子想脱手就找到了他头上,他不是落井下石之人,这铺子的价钱也不便宜,你要吗?” 刚刚得了一千贯钱的桂芝很有底气,对这小姑夫的眼光还是挺相信的,当下就道, “要!” “那我带你去看看。” 杜薇薇起身,丫环小翠忙冲过来扶她,桂芝还有些愣怔,待看她走路那慢悠悠的劲,心里直呼‘好家伙’,忙跟着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道, “要不你说在哪里,我自己去看一眼就行,或者改天也行。” 杜薇薇今天就为了这事出来的,如何肯, “我也要亲眼去看一眼,若是可以等中午你姑夫就要给那边个准话,这种要钱急的拖不得。” 好在桂芝这些日子都借了小姨的光,天天有马车坐,一出铺子门就上了马车。 毫无疑问,徐淞办事还是靠谱的,这铺子两人都相中了。 田树满当天晚上就见到了将军府的马车,第二日一早按桂芝说的带上了家里所有的银钱赶到了京城,前后三间大房子,很是宽敞,他只看了一眼就掏钱,一千两百贯,那边抱着钱就跑了,是真的急用钱。 “果然多置办些家业是对的,若有事也能马上抓到钱。” 田树满感慨道。 第111章 求学 衙门有人好做事 杜连业带着田树满和那边的管家去过户, 田桂芝留在铺子里看门,这是个书铺子, 因为出手匆忙,里面的货物都没来的及清空,掌柜的带着几个人刚刚把书和书架拉走,他们家不止这一处铺子,只是这个最不赚钱,铺子的价钱又正好合适才卖的,桂芝听掌柜的如此说道,但是犯的什么事却一字不提, 桂芝胡乱猜测, 莫不是新皇上任查亏空? 田树满拿到房契回了铺子,桂芝已经把铺子都清扫了出来, 这三间大铺子没有窗户,六扇大门开着非常的敞亮, 几个人把门板都上上, 后门锁上, 看天色还早, “爹,我们在这附近转转再回去吧。” 这个铺子没有靠着主大街,但是田桂芝却非常满意, 只因为这个铺子靠着信陵书院很近,信陵书院是当代大儒所开设的书院,里面的讲师也都是有学识之人, 桂芝的三表叔杜连勇就在此读书。 信陵书院附近是平民区,一条条巷子里很多小孩子奔跑玩耍,却鲜少见大孩子, 走在巷子里,就能听到儿童琅琅的读书声,这家显然是一个私塾,桂芝来到路边一个纳鞋底看孩子的妇人, 农女桂芝 第131节 “大婶,我想打听一下这私塾的情况…” 这位大婶显然常遇见这种情况,说的都是桂芝想听的, “王秀才是十五年前中的秀才,教书很有耐心,在他这里读书的学子有五成能考入信陵书院…” ‘这人莫不是个托’桂芝心里嘀咕。 田树满看着那紧闭大门的院子若有所思,父女二人绕着信陵书院往东而行,夕阳把父女俩的影子拉的老长, “爹,我想让小石头进京读书。” 小石头已经七岁了,已经到了入学读书的年龄,田树满本来打算是送到邻村老童生家里先读两三年, “我想等他十岁直接送书院读书。” “太晚了!” 桂芝摇头不同意, “爹你可知道那老童生教了这么多年的书出了几个秀才?” 田树满不语,不多不少一个没有,那就是周围村里送孩子去识几个大字的,他自己都没中个秀才,如何能教出个秀才来。 看出父亲心思有些晃动,桂芝继续劝道, “爹,你看京里大户人家孩子启蒙都从五岁开始,小石头有你每天早晚督促着已经识了不少字,他到京城的私塾读书完全没问题,若是放在家里就是浪费时间,万一被周围的人影响耍滑了不爱读书了咋办?” 田树满还是拿不定主意, “这周围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被别的孩子欺负?” “我们先要打听下周围私塾的口碑挑个好的,再说若是有人欺负小石头我们可以换私塾,没的任他被欺负的道理。” 小石头又不是被娇惯的孩子,平时在家帮着程氏算账安排活计很是井井有条,除非遇到那种不讲理的小霸王,一般孩子他还是很会相处的,田树满显然也被女儿说动了, “回去问问你母亲和小石头的意思,总要小石头愿意才行…” “小石头归我劝,你劝我娘就行。” 哄孩子嘛,桂芝拿手的很。 马上就是端午节了,京郊农田里的小麦已经进入了收割的倒计时,端午节一过,这麦收就要陆续开始了,桂芝家里地虽然不多,但每次农忙她都是在家里帮忙的。 铺子大门一锁,田树满带着女儿先去了姑姑家给了姑夫一把钥匙,马上就麦收了,这铺子就等麦收后再收拾,这几天孙木匠就得空先备备料打些小物件。 田桂芝在自家院子门口下了车,就看见隔壁院子门大开着,田树根的母亲坐在门口哭丧着, “人家娶了媳妇忘了娘,我们家这倒好,媳妇还没进门就撺掇着分家,真是个丧良心的。” 周围一个看热闹的热都没有,桂芝抱着自己的包袱快速冲回了自家院子。 田树根明天就成亲,现在自己的新院子里收拾呢,他爷爷奶奶大伯大娘一家子都在,树根爷爷恨声道, “过几天麦收我还是拿棍子去抽他们,不管怎么样那口粮他们必须自己种自己收拾。” “这个先不说了,主要是明天树根成亲他们肯定会来吃酒,我就怕他们闹的不好看。” “等会你这个当娘的去狠狠说一说他们,我算是琢磨透了这俩懒货了,你不狠治不了他们,他们最怕什么?明天敢下树根面子,树根以后就当没这个爹娘,那院子再也不踏进一步。” 田树根娶的媳妇是本村的一户外姓人家,就是这几年一直帮田树满种地收粮食的曹雄的妹妹,曹丫丫。 即便是个外来户也看不上田树根的家庭啊! 田树根父母是全村的笑柄,当年那么一闹,更是十里八乡的笑柄,田树根的婚事愁煞了他的祖父祖母,打听了多少人家都一听就摇头,田树根再能干有什么用,那对父母就是个无底洞。 曹丫丫是田家庄这批女孩子的佼佼者,长的俏丽又能干,两年前就到了说亲的年龄,不说周围村子,就是本村小伙子都有上门提亲的,可她就是不应,眼看一个年过去了,又一个年到了,她母亲就着了急,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女儿这明显是心里有人了啊! 听闺女说想嫁给田树根后,从来没打过闺女的母亲都动了手,过后摸着那红肿的印子苦口婆心, “这人再好公婆不好也不能嫁。” 天真单纯的曹丫丫没把公婆当回事,反倒劝母亲, “娘,我嫁在本村你天天能看见我,你以前说不舍的我外嫁都是骗我的不成?” 曹雄曹壮兄弟俩认为肯定是田树根骗了自家天真的妹子,逮着个机会把他给揍了个鼻青脸肿,并放话道, “虽然我们平时是兄弟,但是敢打我妹子主意就是不行。” 田树根抹抹鼻子流出来的血,这是哪门子拿我当兄弟?不过自己挨这顿打也值得,曹丫丫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能干姑娘,他本来想都不敢想的,说实在的他内心有些自卑和敏感,即便这些年他努力干活赚钱,可幼时的伤害一直在心底,他都不敢奢望有女孩子会嫁给自己,所以他听到曹雄一说让他离妹妹远点什么什么的,他都懵了,一点都没想着还手,就那么傻傻的挨了顿胖揍。 田树根能抓住田树满这个邻居大哥让自己过成现在这样,就是一个擅于抓住机会的人,这种时候自卑就一跑而光,回家把脸一洗就跑了祖母家,让她找媒人上门提亲。 田树根这些年钱真没少挣,他祖父拿的那部分钱都给他慢慢置办了木头石头,给他起了个新院子,而这边挣的钱他也不往回家拿,那把小锁根本挡不住贪婪的心,事实也真如他猜测的那样,年底时他那好父亲就撬了窗户进去翻过他的房间,但是一文钱都没翻到,在院子里跳着脚朝着田树满的院子骂了半天,最后邻居听不过去把他父亲喊过来才消停。 田树根特佩服田桂芝的赚钱能力,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早就托桂芝给他在京里买了个小院子,待媒人摇着头说曹家不同意后,他从房梁上翻出了那张房契到了曹家,待媒人第二次登门,这亲事就定了。 都是本村的,婚事也办的简单,端午前三天田树根就在新院子里成了亲,那隔壁的邻居就是曹家,所以曹丫丫的母亲是又气又喜。 喜宴也不分男方女方家了,都集中到一起热闹吃了,田树根给两个舅子敬酒时已经喝的有些醉了, “还要感谢大哥二哥,没有你们揍我我都娶不到丫丫。”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反正等他带着丫丫回门吃酒时,那两个舅子坐凳子时都有点歪。 端午节过后,田桂芝就忙着做折扇,有前几年木折扇打的基础,今年这竹折扇做起来就很顺手,田树满的折扇采用的是流水线作业,开竹子,打磨扇骨,糊扇面,装扇钉,验货装袋,一样一个小屋子,这个新院子成了一个作坊。 装到竹箱里的都是白扇,上面的标签上都是红色的印章,‘红木扇’‘毛竹扇’‘墨竹扇’简单清晰,这些都是送到以前的老代卖铺子的,以李记杂货铺为主,再就是田树满新交的几个好友铺子,这几年京城里卖折扇的铺子越来越多,种类也多了不少,只有田树满家一直都只出白扇,简简单单,钱也没少赚。 只是今年有了变化,以前别人代卖,他们自家人是不沾扇面的,现在可不一样了,田桂芝不但自己在上面作画,田树满也被女儿安排着画了一些。 还有那晾着的黑纸、红纸,糊到折扇上也很别致新鲜,用桂芝的话说 “卖不出去起个衬托也是好的。” 女儿说的都是对的,田树满坐在桌前认真的在折扇上画年画,桂芝就画着自己的儿童画风,边画还对小石头忽悠, “等你的成绩拔尖了,你的折扇、你的背包都会被小伙伴们争相模仿的,姐的这两样买卖可就靠你了。” 小石头有种被委以重任的使命感,点着小脑袋很是认真, “放心吧大姐,我一定可以的。” 忙碌的麦收过后,田树满去了一趟老宅,赶巧碰到三郎一家三口也在,他们也是赶回来麦收后准备回京城,三郎看见大哥也很高兴, “大哥,我才置办了个院子,等搬家时你和大嫂孩子们都一起来认认门。” “好的,正好我来也来和爹说一声,我在京城又置办了个铺子,等开业你们也来给我捧捧场。” “恭喜大哥了,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三郎听了只有羡慕的份,京里铺子多难得他如何没数,不说买,租都租不到。 三郎一家赶着回京,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麦子他们带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就托给父母照看着,等他们搬了新家再回来拉走。 “大郎买铺子手头钱可够?” 田兆升放下手中的烟袋锅子问道,周氏在旁边不安的动动身子,她家里的钱都借给三郎买房了,这大郎要开口咋办?大郎家里是赚钱,这几年就买了个山头,手里几百贯是有的,但买京城的铺子肯定不够。 “当时那铺子人家等着用钱,我从舅舅那里借了一部分,他这两年没啥花用也不急着还。” 田树满当然不会说自己和闺女凑凑钱就够了,该哭穷还是要哭穷的。 “那就好,那就好。” 田兆升高兴道。 “爹,小石头秋天读书我想送他到京里读。” 田兆升心里一震,过年时大郎可不是这样说的, “可是你舅舅要接过去亲自教?” “他这段时间忙的很哪里有空,” 田树满摇头, “我这次新买的铺子离信陵书院很近,周围有几家私塾,我打听过了他们七月份也收新学子,我就想让小石头住在铺子里。” 周氏在旁边听的眼睛放亮, “大郎,京里束脩和咱们这里相比如何?” “我打听过了,贵一倍不说,那边的笔墨纸砚一年的花销也比咱们乡下多。” 周氏尽管心里很急切,可她现在能压住事了,只笑着说, “那也还好,再说桂芝一个月也有一半在京城,有她照应着也放心。” 田树满回家后有些心事重重,和闺女说了自己的担心, “你奶奶估计想让七郎也去京里读书,你说咋办?” 桂芝倒是没当回事, “爹,平时小石头和七叔就玩的好,一起去读书也没啥,就是要看爷爷的态度,束脩还有在京城的花销他要是都说明白,两人做伴挺好的。” 程氏也没意见, “其实我本来还担心来着,若是小石头进京读书,七郎不去的话两个人会起嫌隙,他们早就约好了一起读书的。” 两个孩子差了一岁半,七郎去年不肯去读书说是等着小石头一起,现在小石头要是进京撇开他,怕真是要恼了的。 田兆升都没等多久,当天晚上吃了饭就牵着七郎来了大郎家里, “七郎听说小石头要进京读书非要跟着,也不知那边收不收,若是能收的话能不能让七郎也去,住在你铺子里倒也不用麻烦别人,家里粮食现成的带些过去,要是请人帮着做饭,这钱我来出。” 田树满听了心里挺舒服的, “我后天和姑夫约好了去收拾铺子,到时候爹和七郎跟我一起先去看看再定吧。” 到了新铺子里,七郎转了一圈都不想回家了,这屋子可真宽敞干净啊!小石头也差不了多少,在去信陵书院和国子监外面看过后,你让他回去读书他也不肯了,他也想在这么宽敞的房子里读书。 杜连勇就在信陵书院读书,他好多同窗都是这周围私塾出来的,这半个月就打听了到了三家教书好的先生, “杨先生去年中了举人,于科举上想再进一步,今年已经说不收新学子,邵先生年纪偏大些,教书时间长又很有耐心,还有一位李先生,他教过的学生都说他讲课很有意思,只是他也要参加科举,不知道教书的心思有多少。” 桂芝有些懵圈,这怎么选? “不知道能不能去试听两节课?” “这个我帮你问问,应该是可以的,先生收学生也要看人的,不是送去人家就收的。” 三家私塾是田树满带女儿去听的,田桂芝打扮成一个小书生跟着父亲坐在后面走了三家,最后父女二人各自写一个满意的先生,两人都中意年纪大的邵先生,桂芝的理由是, “毕竟教了二三十年的书,《论语》《千字文》讲解的非常透彻,也能针对孩童的性情讲课,而且他的学生最少,只有十个。” 农女桂芝 第132节 田树满则是, “他很有耐心,这就够了。” 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小石头可没有女儿的聪颖。 邵先生头发胡子已经花白,虽然自己于科举上并无建树,但他教孩子启蒙水平不错,就是条件苛刻了点,只愿收附近的孩子,他见过田玉笙(小石头)和田树染(七郎),田玉笙资质还行,田树染却没啥基础,两个一起就不想收。 田桂芝看出他的意思,只是在他开口拒绝前自己先道, “邵先生,若是收我七叔和弟弟来此读书,我愿略尽些绵薄之力,这总共十张桌椅我给换一套新的。” 邵秀才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就靠这点本事讨生活,儿子收入不高,孙子在书院读书,一大家子生活很是俭朴,这桌椅已经用了二十多年,现在桌面还好,就是腿脚都不行了,‘咯吱咯吱’晃晃悠悠的,已经影响孩子上课读书了。 “七月初一送过来吧。” 这是人和桌椅一起送的意思了。 第112章 沐风堂 这些日子田树满虽然没在京城 这些日子田树满虽然没在京城, 可亲戚们都在帮他寻摸掌柜的和小伙计人选,现在还要添加个帮着做饭的, 等田树满到了铺子,就是对介绍来的掌柜和店员的面试。 田树满可没想自己看铺子,他还是更看重田家庄那一摊子,帽帽小屋桂芝倒是不用天天在那待着,但是这边她也只能当个甩手东家,把个大方向可以,每天从早到晚在这看店的必须得另找人。 掌柜的倒是好定,是杜连业介绍的, 同僚的亲戚, 有做书画铺子掌柜的经验,他也是图家在附近, 倒不需要住在铺子里。 小伙计是程丽丽给找的,郑少勇不在京, 好多事情就需要她来兼顾到。 钱成的父亲和郑少勇父亲是当年一起参军的士兵, 父亲战死于沙场时, 他还在襁褓中,朝廷的抚恤只是杯水车薪,失了家里顶梁柱的日子非常的艰难,并不是所有的兄弟都有良心的, 钱成的叔伯把他父亲留的地都借了去种,说是给他们粮食,也仅够糊口而已。 钱成的母亲有次生病, 把几亩地低价卖给了几个叔伯筹钱,母亲病好了,地也没有了, 母子俩就来京里讨生活,缝缝洗洗也能过下去,郑少勇偶尔接济他们一下,救急不救穷的道理程丽丽也懂,这次就介绍给姐夫当个跑腿的小伙计, “就是不识字,姐夫、桂芝给他个粗活干干就行。” 只要人机灵心眼实诚就行,桂芝斟酌后道, “小石头住在这里,到时候我让他盘库存也行,他若是想学也可以晚上跟着学,用不了一年就会了,他还有个母亲倒是正好来帮着做个饭,做些杂活,就是这院子住不下。” “我母亲住屋里,我晚上在灶房里搭个木板就能睡。” 钱成咧着嘴表示这都不是事,他们母子俩现在租的房子还不如这里呢,若是搬过来正好那边省了租金,这边娘俩的工钱就是净赚,钱成虽然没读过书,算账却是啪啪响的。 靠着铺子北墙一间偏房就是以前的灶房,正好桂芝觉得里面又潮又黑的不干净,干脆把这个偏房推了重盖两间宽敞些的厢房算了,还有茅房,草棚子,自己住当然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收拾。 看三爷爷皱眉说赶不及开业,桂芝道, “没事,只要在七月初一前收拾好就行。” 那倒是还好,尽管这样,田兆河还是想着赶在开业前把房子撑起来,不然开业院子里根本站不下人,所以他把两个儿子都带了过来赶工期。 孙木匠这几年也扩大了摊子,他收了几个本家的侄子做徒弟,开了一个小作坊,专攻木制折扇扇骨的精打细磨,和大郎的扇面配合着走精品路线,现在大郎又上了竹扇,他也改变了些方法,那红木做大扇骨,竹做小骨,竟是更合适,所以他这边夏天都忙这扇骨,很少接这些大活了。 但是大郎的活他肯定是不会推辞的。 这么贵的铺子空一天都是钱哪,孙木匠拿了钥匙比田树满还着急,在家里的时候就把放折扇的托架都做好了,带着铺盖卷进京后就是一通忙活,那些货架和帽帽小屋都差不多,他带着徒弟做起来倒也快。 三间房院子听着是挺宽敞,可人的吃喝拉撒睡无一不需要空间,后面说是三间房,因为铺子都有后门的原因,实际上只得两间半,半间做库房,一间还想请人来看铺子,总不能让两个孩子看铺子,也只能挪一间出来给两人住,这一间房就得好好利用空间, “姑爷爷,为了房子宽敞些,我想把床和柜子另做些样式。” “柜子打到顶我能理解,可上下床怎么个上下法?” 有桂芝指点,这上下床很快就打好了。 还有带桌洞的桌椅先做了一套,桂芝试坐后满意极了,这个桌洞正好放书包啊, “就照这样再来十二套。” 听说是送给小石头读书的私塾时,怪不得私塾定的那么快,孙木匠都佩服不已, “等我回去就做,保证七月初一前送过来。” 七郎和小石头桂芝也没让他们闲着,自家白纸不缺,特别是刷过矾水的白纸,两人就一人刷着浆糊,一人往墙上贴大白纸,刚开始两人纯粹就是听话干活,可等这贴了白纸的墙和旁边青砖墙一对比,那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 “真亮堂啊!” 那上下床桂芝也没做小,按现在的尺寸做了三尺半宽,想也知道这铺子开了以后六郎毛毛那些小子得经常跟着车过来玩,到时候这床也能挤一挤。 七郎大一些要了不太方便的上铺,两人都对新床非常满意,至于柜子,贴着后墙整面墙呢,非常的能装。 南边靠窗是一张大桌子,墙边是一个书架,这里光线好,除了冬天外,一年三个季节白天都可以开窗,读书写字都很亮堂。 忙忙碌碌的半个月就过去了,这是一个适合开业的吉日,‘沐风堂’隆重的开业了。 这次田家庄来了更多的人,这几年他们都有经验了,每人胳膊上扎了个红布条忙活着,有在里面当店小二的,有在外面维持秩序的,这里的货物都是他们做出来的,各个都当自家的买卖一样。 送来牌匾的李云石看着那红布拉开后三个大字很是欣慰,这次这铺子名总算正常了。 田树满简单说了几句,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大家好,沐风堂…在此感谢各位亲朋好友… 沐风堂夏季以折扇为主,希望在这炎炎夏日为大家送上一丝清凉,冬日以年画红纸为主,给大家送上新年祈福…希望大家在沐风堂挑到各自满意…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我店推出了幸运大转盘抽奖活动,下面让我的长女给大家介绍…” 田树满说完先带着周围捧场的长辈和朋友到了后院喝茶,这边就交给女儿和来帮忙的年轻人了。 这次开业正逢休沐日,(京城几大书院都跟着国子监的节假日,官员逢五休沐,他们也是如此。)早得到消息来围观的书生可不少,要说最喜欢折扇的还是这些爱附庸风雅的读书人。 附近几条街的街头上带红帽子的半大小子正在可着劲的吆喝, “沐风堂开业大酬宾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卖什么的?” “折扇,最低只要三十文就能买一把白扇,客官要不要去看看?” “开业有什么活动?打折还是抽奖?” 自从帽帽小屋抽奖促销开了先河,后面不少铺子都有类似的活动,很多人都会赶着这个时机去赚点小便宜。 打折桂芝现在不考虑,她还是热衷于抽奖。 “幸运转盘大抽奖!一等奖价值百文的折扇一把。” “啥叫幸运转盘?”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离这也不远,大叔要不去看一眼?” “铺子在哪?” 沐风堂铺子前围了很多人,铺子门侧那高高的大转盘如此的吸引眼球。 围观的人指点着议论纷纷,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一等奖就那么细的一条缝,怎么可能转的到?” “是啊,你看这针一晃就过去了。” “搞错位置了吧,幸运奖那么那么大位置,到底哪个才是幸运啊!” 田桂芝拿着个铜喇叭正朝着外面喊话, “我们小店的抽奖都是公平公正的方式,这个大转盘是概率中奖模式,我先邀请几位上来检查试转…” “什么是概率中奖模式啊…” “你看它那转盘一等奖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位置,在这个转盘上就占了很小的概率,再就是抽奖人数…” 人群里有算学好的在旁边解释一二,结论就是, “倒也公平。” 张骐在人群里跳着脚举手,如此捧场桂芝就朝他一点, “这位公子率先举手,有请第一位上台,还有吗?” “我!” “我!” 后面的人这才明白过来,纷纷举手,桂芝挨着顺序又点了四个生面孔,五人在大转盘两侧站定, “你们可以先检查这个转盘有没有磁石。” “再检查这转盘是否顺滑。” 张骐大手用力一拉,那转盘开始迅速旋转,“呼啦啦”众人都盯着转盘不眨眼,直到转盘慢了下来,都在暗暗使劲, “一等奖一等奖” 有按奈不住的就喊出了声。 “幸运奖,恭喜这位公子,” 田桂芝很公式化的感谢道, “有请下一位。” 张骐对几等奖无所谓,只是悄悄挪了步子往桂芝旁边靠了靠,立即收获了人群里好几道眼刀,他手里的折扇轻轻摇着浑不在意,脸皮之厚让人叹之。 下一个转转盘的是个手上有功夫的,他手上使了个巧劲,那转盘动的很慢很慢,眼看就要停在二等奖中间。 “停!” 桂芝按住了转盘,回头朝向众人道,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是有功夫的,不要妄想使用巧劲,这转盘必须转一圈以上才算数。” 这下周围的人又哗然,有的说, “对,就应该这样。” “我力气小不行吗?” “这样不公平。” 桂芝继续对旁边站着的公子道, “请这位公子重新转。” 这次一圈以上,毫无疑问又是一个幸运奖,就在大家伙以为这大转盘就是骗人的时候,第三位幸运儿又是一个大力旋转, “一等奖” 农女桂芝 第133节 人群哗然,这么好玩的吗?这一次绝对是想自己上去转一圈玩玩占了上风,再加上后面两位又转了一个三等奖和幸运奖出来,这几率还挺高的嘛。 五位来检验转盘的幸运儿各自得到了一份礼物下了台,田桂芝放下了铜喇叭,这一会的功夫说的嘴巴都有些干了。 正是盛夏的日子,对扇子的需求正当时,即便沐风堂开的有点晚,但三十文的白扇还是很吸引人的,更何况有那红木折扇打底的做工,几年的折扇做下来,扇面看上去非常的板正精致,三十文一上手就试出来货真价实,再加上外面的幸运大转盘,没有空奖,意味着最低还有十文的奖品赠送,理所当然里面的生意顺利开张了。 “是满三十文转一次吗?” “是的,这是你的抽奖单,你拿到那边就可以抽奖了。” “我来抽奖。” “你把抽奖券给这位小哥。” 桂芝指着大转盘旁边站着的六郎说道,六郎和毛毛今天就负责这边抽奖了。 六郎接过抽奖单子扫了一眼就扔到桌子上的箱子里,把位置让给了第一位顾客。 虽然桂芝也很想第一位就中个一等奖提提士气,但这真的要看运气的,幸运奖的概率不是盖的。 “幸运奖有两种奖品可供挑选,你可以自己选一样。” 因为幸运奖几率最大,桂芝选了两种奖品让人自己选择,印有图案的麻布袋和价值十文的毛边竹纸,这两样奖品都摆在沐风堂里明码标价十文钱,都是拿回去就能用的实惠之物。 “四等奖,这位客官幸运的中了四等奖,奖品为斜跨包一个…” 大门另一侧堆的小山一样的货架上,五种奖项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只要花三十文,就算是中个幸运奖都是很赚的。 ‘哗啦啦’铜钱不间断的往罐子里扔着,钟掌柜身旁两个人帮着他数铜板拿抽奖单,他光记账那毛笔就没停过。 快到中午了,明晃晃的大日头下,人群三三两两的开始散去,路上还都意犹未尽的互相交谈着, “听说就抽奖一天,我回去问问朋友他们要不要来。” “那会员卡挺有意思的,年底换剪纸年画也很实惠。” “就是我们这些大老粗哪里能放的好,到时候早就不知扔哪里去了。” 另一边三人行说的是另一个话题, “反正扇子每年夏天都少不了,多买两把回去请人写上几个大字,你看沐风堂的折扇扇面的书画随意的很,咱们以前有些太拘束了。” “果然朋友所见略同,我就喜欢这黑色扇面。” 旁边一人‘刷’的打开手里的折扇,纯黑色的扇面一点都不比白扇差,价钱偏贵些,要六十文,他又抽了两个幸运奖,就等于四十文得了这把扇子,还是很划算的。 “我喜欢这个渐变色,” 又一位同行的也打开自己的折扇, “这深蓝色由深到浅,像不像夜空,回去后我想点上几颗星子…” 第113章 看见什么 天香楼 天香楼 田树满在第一次帽帽小屋创意大赛在天香楼摆宴后, 就考虑过以后在京城要经常宴请朋友,有天香楼这个招牌在, 他没的去别家酒楼的道理,但是李云石不收钱肯定不行。 “李大哥若是不收钱,以后我是不敢来的,我知道你们酒楼也分个亲疏远近,你给小弟算个友情价,我以后才能实在的带朋友来吃饭。” 田树满很是真诚道,亲兄弟明算账,朋友也是如此。 这天香楼来吃白食的可真不少, 对李云石来说就是一个他们信国公府接待友人的地方, 哪会在意田树满偶尔来吃的这点钱, “我开这酒楼纯粹是为了朋友方便, 你一年还来吃几次?这菜和肉的本钱你又不是不了解,市场上买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国公府城外的庄子一年四季菜肉都不断。” 李云石那些朋友之间的利益哪是金钱衡量的, 田树满如何能和他们比, 只是坚持道, “本钱我总要给的,不然我以后就不来了。” “行了行了,以后你来吃饭都给你算六折。” 李云石怕了这位死脑筋了, 意思意思收了成本价。 “确实是成本价。” 桂芝听了后点头,她倒是知道现代餐饮的毛利率的。 天香楼以炒菜为主,毛利会低些, 酒水自酿能拉回来不少,菜、肉、蛋大部分来自庄子上,比菜市场买肯定要便宜, 他们自家应酬且不算,这铺子的折旧和员工月俸算进去,净利能达到百分之十五到二十,六折是真的只收了个成本价。 所以这次沐风堂请客理所应当的还摆在了天香楼,前天桂芝就去和余师傅拟好了菜单,今天到了午时田树满才带着亲友步行着走过去,可见其近便。 ‘神算子’孙顺虽然没定下来要不要做商标,橘油方子买了却还没橘皮生产呢,这关系自然就想处的好一些,沐风堂开业他没收到请帖都派掌柜送了一份贺礼,掌柜的本想放下贺礼就走,谁想碰到了不少熟人,被拉着一起去喝酒了,喝的醉醺醺的回了自家铺子, “老爷没去有些可惜,今天太有意思了,有官有匪有平头百姓,竟然还挺和谐。” 孙顺嘴角有些抽抽,不知是笑还是撇嘴,声音都高了两分,很是不可思议的腔调, “你们在一个大厅里喝酒?” 那多尴尬! “那怎么会!” 天香楼如何会犯这个错,掌柜的摇头, “分了三个包厢,就是我没想到那小铺子竟然和那么多人有生意往来罢了,东家亲自到的不少…还有那幸运大转盘,酒桌上已经有人在打听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做这个买卖…” 幸运大转盘又是个什么东西?孙顺让掌柜的回后院醒酒,自己在楼上踱了几个圈子,终是下楼牵了马去一看究竟。 田桂芝是第二拨带人去天香楼吃饭的,临走时问了掌柜的酒席钱, “掌柜爷爷,等明天我来给你结账。” “不急不急,你先忙铺子的事,等空下来再算。” 午饭过后,又开始上买卖,一些路远的才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买卖好到什么程度呢? 那幸运大转盘几乎就没歇过。 施成竹回铺子里眯了一会出来听掌柜的说沐风堂来人又拉了一车十文一份的毛边竹纸。 很多人对转盘的兴趣大到买了三份毛边竹纸只为了摇一次奖,抽中幸运奖就要了个麻布袋子一装走人。 *** 第二日,沐风堂的生意就很冷清了,昨晚忙到很晚,田树满就决定吃完午饭再动身,田家庄众人早上起来后都三三两两跑出去逛街市,他和掌柜的就先把昨日的账单独结清。 沐风堂现在的货物很简单,就是折扇为主,货架上有些毛边竹纸和竹制毛笔,是和竹墨轩的合作买卖,门口的架子上挂了一些麻布袋 … 后院里,桂芝手把手在教小石头和钱成做库存。 有了帽帽小屋的成功经验,桂芝早订好了库存账本,进销存三挡列好,她指着名称和数量栏给几个孩子讲解, “钱成你第一个任务是认识这些字,小石头帮你记一段时间可以,以后还是要交给你的。” 钱成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认识字的一天,连连保证道, “我一定尽快学会。” 库房里的货物分门别类的放着,桂芝按货品名称教他们盘库存,速度不快,三个人问题太多,叽叽喳喳吵得桂芝头痛, “停停停,现在我说什么你们先去点数量,有问题等会出去我慢慢给你们讲。” 都点完了数量登记到账本上,桂芝回了小石头的房间桌前坐下, “按理来说仓库里每次拿货都登记,每月月底点一遍库存就可以,可是昨天情况特殊,最好马上把账清出来,若有错处及时调整…” 现在库存的东西品种少的很,数量很快就盘出来和外面钟掌柜的把账对上,这正事就忙完了。 父亲说过他们吃过午饭再动身,桂芝看天色还早,看这毫无基础的钱成和几乎毫无基础的七郎对着账本抓耳挠腮,已经能背《千字文》和《论语》的小石头也没开始执笔练字,她想了想决定带他们入入门, “今天我有空教教你们写字的一些小窍门吧,我先写个‘天’和‘地’” 桂芝拿起毛笔在毛边纸上写了工整的两个大字,边写边讲解道, “字都是一笔一画组成的,一个字起笔落笔的顺序很重要,笔顺的顺序有个大致的规律就是从上往下,从左往右…” 三个人齐点头, “从上往下,从左往右,记住了!” “综合所有的字来看,可以用‘永字八法’来概括笔画的组成,先学习这些基本笔画,这字写起来就会顺手,字也会写的工整漂亮…” 桂芝又一笔一笔很慢的写了个大大的‘永’字, “点为侧,如鸟之翻然侧下…” 钱成的母亲在院子里轻手轻脚的打扫着,听着桂芝清亮的声音,不时看一眼窗户里儿子的身影,若是儿子识了字,以后的日子就更有盼头了。 钱成比桂芝想的更拼命,早晚拿着一个沙盘写字,别人先写名字写《论语》,他先写沐风堂写折扇写库存数字,看铺子得空的时候就拿手在柜台上写字,钟掌柜知道少东家在培养这孩子,遇到他问哪个不认识的字也都耐心告诉他。 等七郎和小石头六月三十到了铺子都是大吃一惊,他们回家时从仓库拿货还只会用点点来表示数量的钱大哥已经把数字写的非常有模有样了,桂芝教的阿拉伯数字更是用的非常的溜,七郎瞬间压力巨大… 田兆升搭着大郎家的驴车来的,就连周氏都一起跟了过来,驴车上卸下来一袋面粉、大米、小米、油、蛋…非常齐全,还带了两棵丝瓜苗找了个角落里种上。 院子里两间厢房和茅房草棚子都在两天前才收拾干净,钱成搬到了靠近灶房的那间屋子,灶房也按桂芝家里那种样式收拾的,大窗户大灶台,柴米油盐到了后,今天才算是正式开火。 周氏里里外外把沐风堂转了一遍,她脸常年都是耷拉着没个笑模样,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的,就是田兆升要带她去三郎家住她都没去,只说明早要送七郎去读书。 到了傍晚孙木匠才到,停在铺子门口喊了桂芝就赶着驴车直接到了邵家私塾,此时孩子早就下课回了家,孙木匠和儿子帮着把旧的桌椅搬到了院子,把新的桌椅都挨着摆好,崭新的桌椅看起来就是舒服,邵先生看着那不同以前的桌子却面带疑惑,桂芝解释道, “邵先生,听说南方开始流行这种带桌洞的书桌,我就索性做了这最新样式的。” 南方布料花样年年翻新,陶瓷、茶团也是年年都有新样式,邵先生当时还真信了,只是第二天看着新入学的两个新弟子自我介绍后坐到座位上,熟练的把背着的黑色‘书包’拿下来放到桌洞里时有了些不确定。 田玉笙是个性子外向的,课间时和前后左右年龄相仿的就熟识了,他虽然是第一天来上课,可先生教的书他背的快,私塾和书院一样,学习好的都是被推崇的,所以大家伙接受他很快, “田玉笙,我看你背着的包挺好看的…” “这是书包,我家铺子里有卖的。” 田玉笙把自己的棉布包拿到桌子上。 书包的正面上有两行字‘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怪好看的。” 就这样过了一个休沐日后,那十个大的学子都背上了一个新的‘书包’来到了私塾,一向斯文的邵先生都说了句, “真是无奸不商。” 他哪里知道这几个书包桂芝都给打折了呢,她为了弟弟上这个学可是煞费了不少苦心,先生关系要搞好,同窗要友好,还要经常要抽查他们功课,布置些课外作业,父母不在这边,她要肩负起责任… 农女桂芝 第134节 沐风堂的折扇买卖渐渐稳定了下来,京城很大,桂芝坐着驴车兜过一圈,四面城墙均为直线,目测每面城墙都将近二十里,一个小小的沐风堂辐射的圈子能有多大,预料中的来拿货的客户到了,一些卖文房四宝的铺子也想带点货卖一卖,桂芝就一个要求 , “拿货价统一七折,你们回去后和我们统一定价,不准便宜出货。” 大早上的这太阳就肆意的散发着热量,桂芝吃过早饭从小姨家出来,马车上的箩筐里装了两个大寒瓜,她上午先去了帽帽小屋,一个寒瓜浸到了井水里… 帽帽小屋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一身紫色衣裙很有异域风情,头戴同色风帽,桂芝快速把手上的寒瓜啃干净,洗了把手掀了门帘来到铺子里, “我就是少东家,不知贵客找我来有何事相商?” 那女子把头上的风帽往后掀开,露出一张五官轮廓略深的俏脸,微微一笑眼角有些许细纹显露了年龄, “@#¥…” ??桂芝把眼神投向了旁边侍立的丫环, “我们主子说她想和东家谈一笔买卖。” “什么买卖?” 这位客人起身来到货架前,拿了一顶驼色的渔夫帽,转身放到桌子上,朝着桂芝伸了一个手指头, “这样的帽子一千顶,一个月要货,最低价多少?” 这驼色都是她自己染色,每隔一两个月染一批,现在库存的布料按平时的销量来估算能用到下个月,一两百能做出来,一千肯定不够。 桂芝心里一估算就摇头, “这个颜色的布料没有那么多存货,一个月出不来,别的颜色不行吗?” 那女子也没说行不行,只问了句, “最低价多少?” “一千顶拿货的话二十文。” 这个价钱桂芝要的偏高了,平时也有杂货铺子来拿帽子的,她都是七折出货,这一款是最基本款,也是最便宜的,卖价是三十文,拿货价二十一文。 这位客人显然是清楚价格的,对着桂芝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淡了很多, “你没有诚意。” “没办法!” 桂芝耸肩,双手一摊,坦言道, “这驼色染色是最麻烦的,而且我也说了单要这驼色的话我一个月做不出来。” “我回去商量一下,明日再来。” “能冒昧问一下,客官来自何处吗?” “我是来自西朝的商人,现下榻于‘来远驿馆’…” 西朝就是西夏,和大周互通商贸,桂芝心放了一半,没办法她胆子小,周边的邻国太多,她摸不清情况,不敢接这种单子,竹针倒是每年都有北方商人来进货,李记杂货铺当然清楚哪些商人买卖可做,哪些不可做,她上哪里知道,万一犯了忌讳自己辛苦这些年可就打了水漂了。 送走客人桂芝也随后上了马车,带着另外一个大寒瓜去了沐风堂,小石头和七郎刚刚下学,陪着他们吃了午饭后她就去了李记杂货铺。 这买卖做的! 桂芝步行着往帽帽小屋去,她要好好想想这一千顶帽子该怎么在一个月内做出来,得先回一趟家,这帽子得找一批新手… “桂芝!” 田桂芝住了脚,看向大街上打马往这走的少年郎。 张骐才从国子监下了学,这夏日天长的很,他这些日子有了烦心事不想早回家,自从大哥入了吏部当差,婚事也定好了日子,母亲现在得了些空竟然开始念叨自己的婚事了,他早就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是却不知该怎么跟母亲说,偏偏这一位还不开窍,就像现在,桂芝明确的表示了不欢迎, “你去找朋友玩吧,我今天有事呢!” “那我送你回铺子里。” 张骐下马后闷闷的走在桂芝的外侧,看着她一会皱眉一会展颜,倒真是有心事的样子,他也没打扰她,就在旁边跟着闷头想自己的心事,何时才能寻个机会让桂芝明白自己的心思。 桂芝没怎么看路,走着走着走过了一个胡同,江氏在后面跟着,只以为她要去买什么东西呢,也没提醒,待桂芝心里大致有了计划时才发现面前的环境有些陌生,挠头道,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点,这到哪里了?” 说着她开始寻找眼熟的铺子,她在这些街市上是掉向的,只能靠熟悉的铺子来找路,张骐茫然四顾,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桂芝眼睛在瞄到前面拐角处一个身影时微微一眯,她一把拉住张骐的胳膊往墙边一靠,张骐对桂芝没有什么防备,胳膊一紧一个踉跄就到了墙边,看着离自己如此近的脑袋心跳陡然加快,却在看到桂芝抬头时眼里的凝重时,有些紧张的问道, “你看见什么了?” 第114章 故人 “嘘” “嘘” 桂芝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把他胳膊一扒拉,借着他高大的身影做掩饰从缝隙处往街角仔细张望, 她有些不确定,毕竟时间过去四五年了… 张骐鼻尖闻着淡淡的橘香味,隔着帽子也只能看到齐肩的短发,他现在已经明白桂芝纯粹是怕热,年年夏天头发都会不是燎了就是烤了只是个借口罢了。 ‘桂芝到底看到谁了?’ 他也委实好奇,左臂撑到墙上给桂芝做着遮掩,微微侧转身,眼角也瞄向了拐角处, 在看清那半掩在墙后的身影时, 却是脸色一白,叶蔚林, 桂芝提起时就赞叹的少年天才,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妙龄女子, 难道是…他的心如坠冰窟。 拐角处, 一向温文尔雅的叶蔚林有些不耐烦, “不是说这段时间不许来找我吗?” “我进京买布料顺便过来看看,这是我才做的一件长衫,你换着穿。” 那女子把手上的包袱递给他,叶蔚林伸手接了, 脸色缓了很多, “你先回去吧。” 那女子面朝着桂芝的方向,举手投足的小动作被桂芝尽收眼底, 她心里多了一丝笃定,身子往墙上一靠,对后面的江氏一招手, 江氏很快来到她跟前,桂芝低声道, “和叶公子说话的小娘子你看到了吗?” 江氏点头。 “等会你偷偷的跟着她,看她落脚在哪里,前提是你不能被发现,若是事不可为就早点回铺子。” 桂芝小声吩咐道。 那边叶蔚林已经离开了,这个街口是他回自己家的必经之处,那女子则回头往东走了,江氏拉了拉帽子跟了上去。 “我们也走吧。” 桂芝拽了一下发呆的张骐准备往回走,那边到头就是居民区,她更不熟,还是折返走熟路为好。 “那人是谁?” 张骐心乱如麻,他下意识的以为桂芝去打探那女子消息是因为叶蔚林的原因。 “嘘!等回去和你说。” 桂芝朝他使了个眼色。 王护卫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正在自然的打量着周围的铺子,他心里的想法和自家公子差不多,都有些同情自家公子了,这些年的心思他可看的清清楚楚的,太太那边难过关是一回事,被人半路截胡那可太难受了,刚才那女子最好是叶举人相好的,让田小娘子死了那份心。 谢护卫早就牵着马到了帽帽小屋后门口,马拴好了蹲在路边等他们呢,只是这脸色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看。 进了院子,朱璇关上大门就跑到屋里端了一盘寒瓜出来放到石桌上, “天怪热的,都先吃块瓜解解渴。” 桂芝已经平复了心情,这么热的天,时下的衣服又厚重,感觉出了一身汗,迫不及待需要寒瓜来去去燥热。 “桂芝,刚才那女子是不是叶公子的未婚妻?” 张骐别有用心的问道。 “不知道!” 桂芝大口的啃着寒瓜含糊的回道,直到一块寒瓜下了肚,才舒了口气,朝他招了招手,张骐忙侧耳倾听,桂芝小小声道, “那女的我怀疑是我三叔家的逃奴小草。” 张骐手里的瓜掉了。 作为田家庄农田的大东家,他每年夏收都会去村里收粮,田家庄那么大的事他当然知晓,他对这个小草有点印象,有些甚至是桂芝不知道的,那年因为母亲去招丫环,他对那个夏天印象就特别深,这个小草屡次在自己去找桂芝的路上碰到,一副饱受虐待很可怜的样子,他都躲了开去,天下可怜人那么多,他可不是个见一个救一个的好心人。 此时乍听到那女子是小草时,他登时急了, “你刚才怎么不说,我们当时就应该把她抓去见官。” 桂芝苦笑道, “她样子变了好多,我都不敢确定,你抓了她反说你诬陷她咋办?” 这倒是,不管男孩女孩,十岁左右是变化最大的时候,完全变了个样子的都有,张骐起码是没认出来的,就是现在你让他回想想他也对不上号,真的是变化太大了, “她认识叶公子,刚才她还送了叶公子一个包袱,你说她是不是攀上叶公子了?” 他纯粹是从自己的经历来猜测,现在的小草和五年前的小草可不一样,就凭那副长相还是能骗到涉世不深的小公子的。 “有可能,叶公子年纪轻轻就有举人的功名,人又长的温文俊雅,她动心思正常,” 桂芝眼睛滴溜溜的转,脑子里开始大胆猜测, “你说会不会是叶公子以前租住的地方碰到的,小草知道他是举人后就想投资个潜力股?” 张骐心里酸溜溜的,那叶公子有那么好吗? “啥叫潜力股?” “就像你认识我时我还是个很穷的人,结果你却看我会做买卖猜我日后必能成为大富豪,就处心积虑接近我和我做朋友,等我真发达了就沾我的光。” 桂芝暗搓搓的表示自己就是潜力股呢! 张骐看她那得意的样子就好笑,自己可没看见她大富豪的潜力,倒是状元娘子还差不多, “那我也算是潜力股,我以后可是要考状元的,你还不快巴结我。” ‘你算哪门子潜力股,你是绩优股好吧!’桂芝心里疯狂吐槽,嘴上却开玩笑道, “这就来巴结你,” 说着她把盘子里的西瓜捧出来一块,拿起了旁边的调羹,笑眯眯的对着张骐, “二公子,可要民女给你把瓜子挑出来…” 农女桂芝 第135节 俏丽的笑脸,狡黠的眼神,离自己那么近的纤纤玉手,张骐有瞬间的心旌动荡,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脸上微微一热,忙起身在院子里走了几步, “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人跟到了没有?” 人就是不禁念叨,话音刚落江氏就从前门进了院子,对着桂芝摇摇头, “那小娘子去了杨记布庄买了几匹布料出来后上了一辆驴车,那赶车的头戴苇笠像是个练家子,我没敢靠近,只老远看方向是一直往东。” “没事,她走了这不还有没走的嘛!” 追丢了人在桂芝意料之内,那年一个村子的人都找不到人,那小草可不是个傻子。 “走吧,天色不早了,咱先回家。” 桂芝回库房把自己的包一拎就出门上了马车,和张骐在路口挥手分道扬镳,她去小姨家也是往东走,一直到了东水门,江氏从门帘往外张望了一路, “小娘子,一路没见到那辆驴车。” “回吧。” 桂芝对车夫道。 程丽丽已经派丫环往大门口张望了几次了,直到桂芝进了门才念叨, “今天怎么这么晚?” 日头都快落山了,夏天这时辰可不早了。 桂芝一到家,程丽丽就张罗着开饭了,饭桌上桂芝把今日遇到的事情一一说了,程丽丽想起那天的事到现在心里都不平静, “却没想到她会还在京城,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 桂芝苦笑道,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都不确定是不是她,就想先找到人再说。” “明日找个擅追踪的人你带着,你可别莽撞自己出去寻人。” “我知道的,这事急不来,” 桂芝把这事暂时放到了一边, “小姨,我今天接到了一个渔夫帽的订单,要一千顶,我现在手头的人赶不过来,你那边可有针线好的妇人?” “有几个织毛衣不错的正好现在得空,你大约用几个人?” 程丽丽现在可一点都不清闲,郑少勇底子浅,对皇帝来说是好事,对他自己来说也是难事,郑少勇出征在外,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她身上,要进宫给皇后请安刷存在感,要交好相熟同僚的夫人,还要照顾到困难的… “先要三个人吧,若是手艺好,我以后就接一些大的单子,让她们能长期干下去。” 这种基本款利钱很少,桂芝以前就接些一百两百的小单子算是养着人,今春开始明显周围县城来拿货的多了,若是走起来量她还是占优势的。 “那敢情好,那些货郎走街串巷的其实也不少卖,他们卖的那些帽子做工太粗糙了,你要肯放货给他们肯定好卖的。” “嗯,明天那客户来铺子里和我订货,若是定了我就先回田家庄一趟,把布料裁好带过来,到时候还要小姨教她们如何缝制。” “行,你回去安排,我这边找人。” 程丽丽应承道。 夜深了,京城东水门外二十多里毛家镇,这里临汴河有一个埠头,很多进京的商船会在此稍作休整,有宽敞结实的大院子,有茅草搭的窝棚,是真正的鱼龙混杂之处,在一个小院子里,小草,不,现在应该称为, “薛云,你是不是去见叶公子了?” 一个中年婆子阴恻恻的站在阴影里。 “长公子这么久没有消息,我去打听一二。” “主子的事情不需要你我操心,下不为例!” “是!” “白天耽误的课业晚上去补回来,别忘了你的任务…” 隔壁院子有隐约的丝竹声传来,薛云黑暗中的脸色有些苍白, “容我回屋换身衣衫…” *** 第二日一早桂芝就到了帽帽小屋,昨日那女子肯定不是主事之人,今天应该会有个准信了。 柳氏一见她就说了个新消息, “东家,昨晚绣绣工坊送话过来,说是西朝有人要丝绸绣品帽子,她给推到这边来了,让你心里有个数。” “莫不是一家?” 桂芝猜测道,不由心里有些得意,自己的帽子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那客人到了。” 正在门口擦拭大门的林氏朝铺子里喊道,那客人从马车上下来,头上戴了一顶红色的镶宝石冠帽,桂芝看这身打扮有些明悟,这怕是一个好戴帽子的民族吧。 “驼色五百、黑色三百、红色两百,最低价多少?” “十八文。” 桂芝爽快道。 这是一款最简单的帽子没有任何的装饰,一个手熟的妇人一天十顶都不需要熬夜点灯。 “成交。” 这位客人敲定了订单后,又对着满屋的帽子赞叹不已, “这些帽子每个我都很喜欢,尤其是那些丝绸绣花的,拿货价多少?” 帽帽小屋的帽子都是简单大方款,丝绸质地的也是如此,以绢花和丝带点缀的为多,绢花和丝带单独进货,帽子到货后柳氏和林氏根据颜色和样式来搭配,要戴时间久了还是这种耐看,京里的妇人偏好这种,所以出货很快。 “这种最多八折,这些都是精工细活,速度上不来的。” “我知道,绣绣工坊我去过,她让我到你这里来买。” 绣绣工坊就是杜薇薇开的绣品铺子,她那里也有帽子卖,不过都是丝绸质地带绢花绣花的,走的是高端定制路线,她怎么可能接这种单子。 “丝绸样式每款十顶拿货,每个价钱都不一样,按标签价格打八折,你若是同意现在就挑,我好安排人手来做。” 桂芝对这种单子也不热衷,那渔夫帽她能理解对方买现成的想法,从中原进了布料回去,再找人缝成帽子,这本钱和直接进帽子没多大差别,可丝绸的帽子就不一样了,她买了样品回去照着做是有利可图的,当然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这还真是个大客户,她挑了十个样式,林氏在旁边跟着记货号,回头她好查库存,若是不够要尽快下单,这些倒是好做,布料都是现成的,做活的人也都是京里的熟人,桂芝的两个表婶在家得空就做这种款式。 桂芝把契约签好,双方签字后收了十贯钱的定金,桂芝随手送了她一瓶橘油, “合作愉快,这是我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第115章 寻访 客户离开后 客户离开后, 刚才的契约就到了柳氏掌柜手里,她先开了订货单交给林氏。 林氏按照以往的规矩做出了自己的库存表。 “东家, 这是我统计好的数量,现在库存数,还缺的数量都算好了。” 桂芝接了过来, “行,我来下进货单。” 和刚签的订单核对好数量,桂芝根据库存量很快开了进货单,丝绸遮阳帽的进货送到了她两个表婶手里,那绢花都是上等品, 有专门做这行的人家, 至于丝带和蝴蝶结,这活计林氏和柳氏得空就搞定了。 铺子虽小, 进销存桂芝都做的井井有条,每月初都要根据季节和上月销售量调整下月的进货, 有滞销的货品要及时调整, 力求不压货, 她的这种经营方式就是标准的船小好掉头。 桂芝回家待了三天,再次进京这批订单就都安排妥当,只等到了日期交货,她又开始琢磨那天碰到的人, 说是不急,其实她的性子又哪是不急的人… 牛大柱近来很是得意,他家辈辈相传的匠人, 一朝出了个举人,在亲朋好友面前就倍有面子,此次春闱落榜虽有些遗憾, 可侄子还年轻哪,三年后再来过又不当啥,就是这婚事不能再等三年。 叶蔚林祖父和父亲两代家境殷实,他此番进京索性变卖了家产,牛大柱给他添了些买了个一进的小院子,这有了家也好说亲事不是,蔚林才貌双全,院子一买他不少朋友就明里暗里示意了,只是几番试探之下,蔚林那是眼光真好。 “栓子哥,这几天买卖怎么样?” … “牛伯伯在吗?我来订点货。” … 听着外面和小伙计聊天的清脆声音,他心里嘀咕, “这朵花是好,可她不好折啊!” “牛伯伯,你在忙什么呢?” 田桂芝笑着进了后院,这大热的天,牛大柱就在院子阴凉下打磨牛角梳,这两年他的牛角梳有了刻纹图案价钱上去了买卖也起来了,不少进京做买卖的、走亲访友的都找过来带些回家送人。 “这两天在做梳子,我听蔚林说你回田家庄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牛大柱开始想方设法给侄子拉存在感了。 “昨天回来的,我爹说牛角丝不多了让多订一些,他改天进京带回去。” “行,还是各一半吗?” “这次黑色要两个牛角的,白色还是一个。” “好咧,等我手头忙完就做。” 桂枝说完正事也没急着回去,而是坐到旁边拿起一把牛角梳对着阳光仔细端详, “牛伯伯,叶公子在书院里可适应?” 来了来了,蔚林果然是招人稀罕,牛大柱心里窃喜, “他初时有些跟不上,说是和以前的先生讲的不太一样,我也不懂哪里会不一样,现在好多了。” 一个‘推敲’都能争千年,古文的释义那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桂芝很能理解, “叶公子也算苦尽甘来了,牛伯伯帮他置办的院子也很清静,当初他进京赶考租房子若是有这个条件就好了。” “是啊!说来他真是吃了很多苦,” 牛大柱叹息道, “他刚进京在东大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他想着是和主家住一块自己交些饭钱省了自己做饭,谁想主家每天半夜起来做豆腐,吵的他根本休息不好,他只得又寻了一家,这是一家专门租给短租客的院子,清净是清净,也有人专门做饭,价钱却不便宜,只比客栈略少一些。” 农女桂芝 第136节 “这倒是个好买卖,” 桂芝听的眼睛一亮, “却不知是哪家?我能去看看吗?以后我买个院子这样往外租也省事省心。” 亏自己还高兴她开窍了呢,谁知还是一脑门子买卖经, 牛大柱好笑道, “你可真是,哪里都能想到做买卖上去,那家院子就在…” 桂芝得到了两个消息,叶蔚林进京赶考住过两个地方,一个是卖豆腐的,一个是民宿,江氏是见过小草的, “江姨,你到这两家附近寻摸一下,就说寻你家侄女,四年前被卖到京城杳无音信,家在**,脸上这里有个痣。” 桂芝指着自己的鬓边道,她虽然路盲但是不脸盲,前世摆地摊练出来的火眼金睛,她对熟客的记忆力特别强大,不但是脸还有得空聊天的家长里短,所以她的回头客很多,认出小草就靠这强大的记忆力。 下晌,张骐又打马来到了帽帽小屋后院,桂芝正趴在石桌前画美少女图,她手下的折扇要小巧一些,八寸的折扇女孩子用起来比较顺手,她现在也有一些小迷妹了,听说这画是她所作后,捧场的挺多的。 “桂芝,你那大订单都安排好了吗?” 张骐进门先问这个,他已经知道那天桂芝是接了个新订单才没空理自己的,心情瞬间就美丽了,这不又赶了过来。 “安排好了,不过是一千多顶帽子,毛毛雨啦!” 桂芝又开始吹牛了。 张骐就爱看她那吹牛样,又得意又自信,俏脸上像放光一样,不由的又问道, “这个大单子能赚多少钱?”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桂芝脸上的笑意敛去,伸了五个手指头, “才赚五贯钱,那一百顶丝绸的就占了两贯,就是个跑腿钱。” “你真厉害,这才三天就能赚五贯钱。” 张骐却很佩服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赚过钱呢。 这话桂芝爱听,当下就眯了笑眼, “我从家里带了好吃的,你要不要吃。” 桂芝说好吃的,那必须好吃,张骐猛点头, “在哪?” “你自己去搬。” 桂芝指了灶房对他道。 一大筐红通通的桃子在灶房里,张骐拿了个盆子装了半盆子出来,王护卫忙接过去在水缸边洗干净了, “这么大的桃子哪里有卖的?” “这是我家种的,那年从南方运桂花苗,施伯伯顺便给我带了几棵,还以为种不活呢,谁想都长的很好,今年都坐了果,可甜可甜了。” 真的很甜,张骐抱着一个大桃子吃的香甜, “那小草你要怎么找定了吗?” 桂芝早就计划好了,先找到人,再带三叔去认人,还有前三婶冯氏,他们确认之后再报官抓人, ‘唉’ 想到这里她心里叹了口气,自己都不确定到时候三叔和前三婶会不会去认人,或许还嫌自己多事呢,物是人非,他们都往前走了,这往事说不定都恨不得再也没人提及才好, “我这两天反复寻思,说不得还枉做小人了,我三叔他们说不得根本就不想提起这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伤害主子偷盗钱财都是事实,这等恶人若是不得到惩罚说不得以后变本加厉伤害更多的人。” 张骐听不得她这么想,反过来安慰她。 “你呀!还是天真!” 还是一片赤忱之心的张骐让桂芝的心情好了很多, “罢了罢了,一切都等找到人再说吧,怎么说叶公子也是熟人,若是被她骗了委实有些可惜。” 张骐刚刚好的心情瞬间又低落了下去… 有了确定的目标,消息来的就很快,江氏和李根没多久也赶了回来,只是带回来的消息却让桂芝犯了疑惑。 却说今日江氏按桂芝的吩咐来到东水门附近开始打听,东水门因为靠近汴河的原因,街市很是繁华,旁边的里坊区走街串巷的货郎,来京城做买卖的商人很多。 王家大院离街市很近,江氏在周围胡同里聊天的邻居之间打听了一遍,都说没见过人, “我们这周围都是老住户,十五岁左右的小娘子就那几个,没见过你侄女。” 江氏有些茫然了, “不如从叶公子那边入手问问看。” 跟在江氏后面的李根低声和她商议道。 王家大院子里面挺宽敞的,有些货物用草帘子盖着,四面一圈的房子有单间房,有内外两间房,各个上面都有锁头,院子里有两个婆子在打扫院子,看见一男一女进来,很是热情, “客官要租房吗?” 江氏歉意的一笑, “不好意思大姐,我们是来寻个亲戚,我侄女的未婚夫二月份来京里科考,我听说是住在这里,不知道现在可在?” 那婆子摇头纳罕, “那批举子早就离京了,这都几月份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那可怎么办?他和我侄女的婚事定在了九月份,却到现在还没回家,” 江氏脸上一片焦躁惶恐, “会不会路上出了意外?” 两个妇人对视了一眼,有些不落忍, “妹子你别慌,你说那举子叫什么名字?” “叶蔚林。” “是他啊!” 那妇人脸现同情之色, “那叶举人寻到京里的亲人搬出去住了,他又长的温文尔雅,在这住的时候就有一个年轻小娘子追来嘘寒问暖,看衣着打扮家境也不差的,我们还以为那是他未婚妻呢。” “那你们可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 “具体哪里不知道,好像是开牛角铺子的,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二!” “那小娘子可知道是哪家的?” “不知。” 江氏和李根回帽帽小屋后把那妇人说的话完整的复述了一遍, “那叶公子他们不知道搬到哪里,那小娘子更是一问三不知。” 这就奇怪了,桂芝皱眉,不在周围会在哪里,牛伯伯可是说过他进京后就落脚在那边,难道是出门逛街遇到的桃花?可能登堂入室那肯定得挺熟的,就算是小草不矜持,那叶公子可是读书人! “那卖豆腐的人家去问过了吗?” “还没,我们去的时候那家关着门,明早我早点去问。” 桂芝指了指桌子上桃子道, “行,你们先去歇歇吧,桃子都洗好了。” 江氏和李根说完就去喝茶吃桃子歇息,桂芝则问旁边的张骐, “你说那小草会不会是附近大户人家的丫环?” “不会,” 张骐否定道, “大户人家的丫环是不能随便离府的。” 这话桂芝是信的,田翠翠在张家做丫环,每月只的一次离府,平时都是伺候小娘子随叫随到,哪会让你说离开就离开的。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桂芝感觉自己上头了。 第二天一早,桂芝开始翻自己的衣柜,才惊觉自己的衣柜已经大变了样,好不容易翻了件土气些的,一身翠绿色,戴了顶黑色的遮阳帽,李根和江氏也都一身农户的打扮,各自背着个包袱上了马车。 做豆腐是个辛苦活,自家二婶做豆腐,桂芝深知其中的门道,从头一天傍晚泡豆子到凌晨起来推磨,大清早天刚蒙蒙亮,豆腐陈就挑着担子出了门,地上洒的豆腐汁子一会就干了。 “咚咚咚” “有人在家吗?” 窦氏刚把当家的打发出了门,刚想回屋眯一会就有了访客,还以为是买豆腐的呢,打开大门一看面生的很, “你们找谁?” “请问大嫂子,今年春闱时,有个叶蔚林的书生可在此落脚?” “他早就不在这住了,你到别处寻吧。” 窦氏面色一冷,半边身子缩了回去就要关门。 李根忙大步上前撑住了大门,江氏忙往前一小步,语带哀求的说道, “还请大嫂子行行好,小女是他未婚妻,在家等着他高中进士好回家成亲,谁知几个月过去了,只等到了一份退婚口信…” 第116章 笨蛋 “叶举人本来在这住的好好的…… “叶举人本来在这住的好好的, 有一天带了一个小娘子回来,那小娘子看起来楚楚可怜…” 窦氏说着还同情的看了一眼田桂芝, 未婚夫是个怜香惜玉的,难怪被退婚了。 “叶举人送她回家,我听了一耳朵说是在城外,谁想去了两天才回来,回来时是那小娘子送回来的,说是感了风寒留他在家里住了两天,那小娘子帮他抓药熬药,又嫌我这里老鼠多怂恿着叶举人搬家 …” “那个小娘子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农女桂芝 第137节 窦氏摇头, “那小娘子就对叶举人有个笑模样, 对我们都是爱答不理的,我才不会上赶着去问呢。” 坐在马车上, 桂芝理理自己的思路,从卖豆腐一家为起点, 若是两边说的小娘子都是小草的话, “叶公子应该是遇到了受难的小草, 好心帮忙送了回去,发生了何事未知,搬家后小草又来过几次,看她又追到西市能看出两人并没有断了联系, 她很明显是想巴上叶公子的。” “小娘子,可还要继续打探?” “不了!” 桂芝摇头,自己每天那么多事情, 哪有功夫去茫茫人海里寻人,还不如守株待兔来的好, “叶公子从来没见过李叔, 你以后就多留意叶公子,她早晚会出现的,不过江姨说过他有功夫,” 说到这里,桂芝灵机一动, “李叔你卖过东西没有?” “啊?” 才和桂芝见过几天的李根不知她如何会把话题转的如此之快,直接都傻眼了。 “盯稍最好的方法是什么你知道吗?” 光盯梢又无聊又容易被人发现,不若顺便做个小买卖。 程丽丽一听她的计划乐不可支,又找了两个年纪大的,因为残疾而卸甲的士兵, “我知道你做买卖有一套,你帮着他们配货,他们帮你打探消息。” 若是能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也是一大善事了。 “小姨,我发现你越来越可怕了!” 桂芝对程丽丽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和那个小姨夫一模一样的黑! 桂芝帮他们到附件的铺子里配了小百货:木梳、各色麻线、鞋面、帽子、蒲扇等等… 两天后,叶蔚林从家到书院必经之路上多了三个货郎,桂芝把这事撂了下来,因为有不少行商找了过来,她的买卖不再是局限于京城,开始了第二个阶段,批发! 帽帽小屋 “东家,这是金陵来的刘当家…” “在下春天来过不知田小娘子可有印象?” “刘当家可是拿了一百顶帽子回去试卖的?” “小娘子真是好记性,刘某这次返程想多带些货,我们那地夏日炎热,这麻布帽戴着干活又吸汗又遮阳,只半个月就一售而空,所以这次我想带五百顶回去,这麻布袋也要五百个,还有这布料不知怎么个拿货价?” 唉!这怕是个一锤子买卖,怕是想回去自己织布自己做来卖吧,金陵那可是个好地方啊!桂芝心思急转, “基本款帽子拿货一百顶二十文,五百顶十九文,麻布袋因为本来就是低价卖,所以七文不还价,粗麻布染色的六百五十文一匹,不染色的五百五十文一匹。” “粗麻布不染色的我要十匹,染色的我想独定驼色的十匹。” 这可真是,一个个咋对这驼色如此热衷?要不要再染个别的色出来冲冲市场? “何时要货?” “我昨日才到京,预计一个月后离京。” “行,先签约交定金,我马上安排下去。” 前几天桂芝回家染布时,二舅送过来一批布料自己正好多了句话,估计那边能跟的上货。 杜家村 程远和妻子正在商量着, “桂芝说这段时间进货的多,布料让多囤一些,你看要不要再多找两个人织布?” “我想让我娘家嫂子来织。” “她家不是没织布机吗?” “买一架不就得了,眼看这买卖起来了,我想帮衬大哥一把。” “那随你吧,大嫂的手还是挺巧的。” “嗯,明早你送我回趟娘家…” *** 桂芝送走了这位大客户之后,来到了隔壁, “施伯伯,冒昧问一下,你在金陵有铺子吗?” 不知她忽然问这个是何意,施成竹放下手中的账本, “有的,说来我在外开的第一个铺子就是金陵,那里是南北东西水路交汇之地,读书风气又盛,在金陵竹纸卖出了些名气我才敢往京城闯的。” “那边铺子价钱几何?” “哈哈哈” 瞬间明白这丫头的目的,施成竹笑的挺欢乐的, “你可是想在那里置办铺子?这倒是个好主意,那边不管铺子还是院子可比京城便宜太多了。”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桂芝坦然道, “我倒也不急,只想着还沾施伯伯的光,若是竹墨轩附近有铺子转让还请施伯伯帮我拿下来。” “这倒是简单,我回头和那边的掌柜说一声,有铺子转手就给你买下来,不过你一个小丫头可不好南来北往的跑,这路上可不安全。” “我晓的,铺子买了这几年我也是租出去,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去安排,” 桂芝点头应着,她计划是满二十岁以后出去闯荡, “一个铺子大约多少钱,我先拿过来,到时候不够施伯伯再帮我添上。” “这么见外干嘛,这几百贯钱我先帮你垫上没啥。” 常和桂芝打交道,施成竹对她的信誉是很信任的。 田桂芝却不这样想, “那不行,若是不够帮我添点可以,没得我说句话就等来铺子的事。” “那你给我准备些货吧,货钱我就先不给你了,等回来咱再结账。” “行,不知施伯伯准备何日启程,需要什么货?” “我女儿今年也要开一间铺子,我想给她添些货,你那边今年好卖的帽子给我配一千顶,那蝴蝶结头花,还有你才出的麻布小包各来两百个,沐风堂的白扇给我准备一千把,其余的有字画的你随便给我搭个百十把,好卖的多配些,” 说到这里他还叹息一声, “你这竹折扇委实是好东西,可惜咱两家隔的远,不然咱们合作这白扇的买卖咱能独占鳌头。” 好家伙,这可是大单子,桂芝跑到桌子前拿了毛笔开始记下来, “回头我写个单子送过来。” “好的,我回去经过金陵要放一批货,正好把你买铺子的事给安排了,若是顺利下次进京就能给你带来房契。” “那就麻烦施伯伯了,” 正事说完了,桂芝顺道打听了个消息, “施伯伯可知东水门外哪家势力大,就是我认识的人里头的。” “这个…” 施成竹沉吟半晌, “沐风堂开业去了几个江湖人,那王大胡子据我所知在东水门外势力挺大的,尤其是这几年他的木料生意越做越大,京里的地价越来越贵,那边码头处他建了很大的一个院子,好多南方来的木料都卸在城外,那边他安排的兄弟不少。” 桂芝闻言有些吃惊, “我听姑爷爷说过他东门外有个大院子,倒没想过他还有这么大势力。” “买你橘油方子的孙当家在那边势力也不小,他和王大胡子的买卖有共通之处,你明白吧。” 施成竹含糊的提醒道。 “明白。”桂芝朝施成竹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他们的书画和红木都有些坑蒙的味道。 张骐在知道桂芝探访无果之后,也不知他想了些什么,这日下了学他没去帽帽小屋,而是溜达着偶遇了叶蔚林, “咦?这不是叶举人吗?这么巧,这是准备去哪里?” 叶蔚林看着眼前的锦袍公子,眼神微闪,面上笑容和煦, “小生见过张公子,不知张公子这是准备去哪里?” “今日无聊的很,我想去瓦舍转转,叶举人可有空,不若一起去走走?” “瓦舍?” 叶蔚林面上带了一丝犹豫,似是想去又觉得不妥当。 张骐心里‘嘁’了一声,假模假样的哪里好了,桂芝真是个没眼光的,当下洒脱的一摇折扇潇洒迈步, “叶举人既然想回去苦读,那本公子就自己去转转了。” “张公子没有约别的友人的话,小生愿意陪公子前往。” 叶蔚林只微微一顿就快步跟了上去,这么好的机会他如何会错过,倒是王护卫在他身后微微凝眉,此人脚步轻盈,不知是练的哪门内家功夫? 瓦舍里面不允许外面的货郎进去抢生意,李根就回来把消息给了桂芝, “他跟着掺和什么呀!” 桂芝气恼道。 “二公子怕是想为小娘子分忧解难呢。” 江氏难得为张骐说了句话,她理解那小子的心思,担心桂芝和叶举人走近探听消息,不如他自己去结交一番,却哪里知道桂芝早安排人监视着他了。 “就是个笨蛋!” 桂芝哼道,不想着借外力调查,亲自上阵涉险就是个蠢的,万一那叶蔚林也不是个好的呢,虽然他被骗的可能占□□成,可还有一二成是他见色起意,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呢! 她虽然对父亲的话吐槽满满,可历史的经验告诉她,父亲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是大实话,所以她对叶蔚林一直都是冷眼旁观状态。 农女桂芝 第138节 在桂芝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对张骐的心思已经偏重了很多,第二天酉时,她出现在了国子监门口,朝着第一批跑出国子监大门的张骐招手。 “你今天来附近谈买卖吗?” 张骐惊喜的看着她,都不敢相信这么好运气。 “不是,今天有空,带你去见个人。” 田桂芝没好气的道,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你要不要骑马?” “不要,我坐马车来的。” 对自己的驾驶技术不放心的桂芝才不敢在京城大街上骑马呢, “等你休沐日我们去郊外骑马。” “…” 李沅出了国子监大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就看见前面那熟悉的倩影,侧脸朝着张二公子笑的那么张扬,张骐对着她一脸的纵容… 第117章 闲事 因为前几年的遭遇 因为前几年的遭遇, 桂芝对京城附近的治安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她以前常赶的驿站集市就那么多人那么多事, 京城东门外,汴河之水带来了南方大量的财富,这块地上的人只会更复杂。 若是郑少勇在京,他本是东郊人士,又有禁军在手,这事根本就不是个事,可现在不行,所以桂芝是不想涉险的, 万一那叶蔚林别有用心, 几个张骐也不够看的,她就想给他看看这其中的利害。 “你明日休沐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 可是你需要我帮忙?听说你又接了不少单子。” “我都安排下去了,” 上次桂芝回去已经调整了一些安排, 那驼色麻布母亲也可以来染, 关键是各方环节衔接好, 现在几个单子要货时间都错开了,每人手上紧一紧,完全忙的过来,谁想这人不省心呢, 桂芝就索性先去走访一圈再说, “听说毛家镇是仓库聚集地,京里好多商贾都在那边有院子, 明日请朋友带我们去转一圈,就当出城郊游了。” “好。” 能和桂芝出城骑马游玩,张骐没有不答应的。 “说来叶公子也是个举人了, 我也不懂他的才分如何,可是惊才绝艳之辈?” 对青春期的少年,不能上来就否定他的想法,而是要循循善诱,桂芝没有挑明自己知道他结识叶公子,而是如此旁敲侧击。 “那天我故意和他偶遇,带他去瓦舍转了转,发现那叶公子对勾栏之地挺熟悉,好杯中之物,反倒是文采没有想象中的好…” “若是耽于酒色倒是可惜了他的天分了!” 桂芝感慨,她本来以为过去的苦难对这个年轻的举子是未来强大的加成,谁想一次挫折就要天才泯然众人了吗? 时下木材是个好买卖,特别是京城四面没有山林的特殊地势,全靠天南地北运来木料,利润就非常的可观,竞争自然非常激烈,没有点本事可站不住。 前朝仅在广州一处设市舶司,显德帝在位期间又在临安府增设了一处市舶司,大量珍贵的木材开始涌入大周京都。 木材市场比田桂芝第一次来已经大变了样子,本来就是靠河岸码头圈出来块地方,草棚子林立,小木屋掺杂其中,现在多了一些像样的铺子,铺子都很宽敞,地上摆着些珍贵的木料围着不少人看,珍贵木材的价钱已经飞涨起来了。 桂芝没去那些铺子里,而是来到了那个眼熟的小木屋前, “王爷爷在吗?我是田桂芝。” 才四十岁就当爷爷的王大胡子心塞塞,开了门对着桂芝笑的慈祥, “桂芝啊!今天刮什么风啊!” “王爷爷,我要到东门外置办份产业,听说那边你熟悉着呢,能不能派一个熟悉那边各方势力的人带我去看看。” 王大胡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丫头没说实话,不过自己人跟着她,也无所谓实话不实话。 “哪天?” “就明天吧。” 辰时整,东水门外三个方向陆续驶来几匹快马,桂芝今天一身骑射的胡服装扮,头上带了一顶黑色的帽子,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田小娘子,这是我们黑子哥,他在毛家镇住了十几年,没有他不知道的。” 一个桂芝认识的小伙计给双方介绍道。 “今天劳烦黑子哥给我们好好介绍一下毛家镇…” “好说好说。” 毛家镇因一个码头而兴盛,最初因汴河形成了一个毛家村,本朝在此建都后,在此地建了一个码头,京城大门难进,这附近却有禁军驻扎,好多行商就把此处做了中转地,因此贫富差别特别明显。 王大胡子和孙木匠还是有几分情意的,他俩初识于微末,孙木匠一直在他家买木材,所以他嘴上哔哔着涨价涨价,有好东西还是会给他留些,田桂芝纯粹就是投他的脾气,一个小丫头性子敢闯,脑子又好使,又擅于结交朋友,对于他这种擅于投机取巧的人来说更是重要拉拢之人。 今天来带路的就是城外负责大院的黑子哥,对毛家镇这片地如数家珍。 “东边茅草房多是毛家村村民和附近村子来卖力气的人家。” “西边这些大院子大都是商户人家置办的库房,田小娘子想先看哪边?” “西边吧,能否挨着介绍一二。” 早得到大哥吩咐的黑子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院子是王记布庄的,背后是*郡王府,十年前在此建的院子。” “这院子是曹记粮铺,背后是吏部…” “这一处是酿酒作坊,旁边的小院,东边的酒楼都是一个人的,背后的人家是翰林院张大人。” 这话一出,旁边张骐的脸色微变,桂芝担心的看了他一眼,他盯着那三个院子面沉如水,到底是沉住了气,没有多问话。 “如何会分开建三个院子?” 桂芝问道。 “倒不是他家建的,四五年前他们初来此地买了中间的院子,每年会有商船带货来在此歇脚存货,那时候是做布料买卖的,谁想这些年江南丝锦压过了蜀锦,两年前又买了左边的院子做了酿酒作坊,去年才买了右边的院子改建成酒楼…” 因为桂芝的原因,黑子说的很委婉,其实就是一个明里酒馆,暗里男人寻欢作乐的所在。 桂芝见过这种酒楼,二楼到了夜间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只是现在是大清早,里面的女支女们日夜颠倒都没起来罢了。 桂芝看着现在空无一人的酒楼若有所思,她脑子里好像灵光闪现了一下, “黑子哥,他家的酒味道好吗?” “普通酒,都是从官府买的酒曲酿的,要论好酒还得是驸马爷和郡马爷家的,他们在这方面很肯下功夫。” 时下民众好饮酒,酒利颇大,但真正叫上名号的就是那几家背景雄厚的大酒楼。 普通的酒馆就靠各自施展手段了,张记酒馆铺子小没法做别的文章,靠的是‘夜郎酒’的噱头。 小小的毛家镇这种酒楼有好几家,一条主街两旁商铺林立, “不知田小娘子是想买铺子还是买院子?这里的铺子不好买,倒不如靠街近的院子买一处改建。” “就这酿酒作坊附近有院子卖吗?我觉得这位置不错。” “我可以帮你打听,却急不得。” “这个晓的,买院子也讲究个缘分。” 巴掌大的毛家镇,转完一圈也半天功夫过去了,桂芝找了家好的酒楼做东,她带着江氏简单吃了点就离了席,让这些男人们喝酒也能喝个尽兴。 桂芝来到林记酒楼斜对面的茶馆落座,看着这座新建的酒楼开始理自己的思路, ‘叶蔚林对张记的清风酒很喜欢,经常打这酒给舅爷爷喝,其实论位置和味道,并不是上选,起码帽帽小屋斜对面的小酒馆味道就很不错,周围很多人家都是在那打酒,张骐还说他好被杯中之物,勾栏之地甚是熟悉…’ 仔细盘算过后,她附耳江氏, “江姨,明日你来此打探一番,特别是那酒楼里…” 辞别了好心带路的黑子哥一行人,桂芝转身对着一身酒气的张骐没了好脸色,她刚才才回过味来,这臭小子怕是带叶公子去勾栏院风月场所了。 ‘她咋又不高兴了?’ 张骐对桂芝冷冰冰的小脸一筹莫展,莫不是不喜欢自己喝酒? “我刚才没有多喝…” “你也带我去勾栏院见识一下呗?” 桂芝忽然语出惊人。 “啊?” 张骐冷汗都出来了,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去的,不如你跟我说说?” “不就是些杂耍、唱曲的…” “你不想带我去就算了呗,我找别人带!” 桂芝冷哼一声,我还愁没人带我玩不成? “我可没说不想带,今天回去太晚了,不若下次休沐日我带你去?” “勉强可以吧。” 桂芝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今天出来的早,等回去也傍晚了,铺子都没去,直接回了小姨家,明天的事还得好好安排安排,却不知今日李沅来铺子里找了她两回。 张宅 五六岁的孩子正是最调皮好动的时候,傍晚时分阳光也不强烈了,张太太坐在院子里看女儿踢毽子,看见张骐进来,张颖脚下的毽子就朝着二哥飞去了,那毽子到了张骐脚下如同一只翻飞的蝴蝶,直把张颖乐的拍手叫好, “二哥真厉害,我也要学。” 和妹妹你来我往玩了一会儿,看她额头上汗津津的,张骐伸手把空中的毽子一收, “你看你这满头的汗,先歇一会儿再玩。” 张太太坐在树荫底下看着兄妹俩玩的开心,听骐儿如此说就起身走了过来,拿帕子擦了擦女儿额头上的汗,对在旁侍立的田翠翠道, “翠翠,你带颖儿回去换身衣衫再出来吃寒瓜。” 张骐扶着母亲的胳膊回了屋里,张太太笑着问道, 农女桂芝 第139节 “和朋友去郊游玩的如何?” “母亲,那女人的酒馆在毛家镇有一个酿酒作坊你知道吗?” 谁想张太太面不改色,坐下后淡淡的道, “知道,总比买卖亏了强。” 实在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张骐很是震惊的看着母亲,张太太被儿子逗笑了, “傻孩子,你父亲的俸禄都在我手里,家里的铺子和地收的租子也是我拿着,那边没有钱咋办?让你父亲拿什么去养那母女俩,你可知今年因为亏空多少官员被罢官免职?” “那翰林院不过是个清水衙门。” 张骐喃喃道。 “但他是天子近臣…” 张太太指点着自己的儿子,官场中人,有了权想要钱是很简单的,自家人口简单日子好过,多少家大业大就是个空架子,天天拆了东墙补西墙。 *** “站住!给老子站住…” 张骐打马走在街市上,不妨斜刺里冲出了一个身影, “砰” 一个踉跄摔倒在自己的马前,他勒紧缰绳下马,刚想招呼后面的王师傅上前处理,却在地上的小娘子抬起头后改变了主意,低头温声道, “小娘子你没事吧?” 第118章 以身犯险 羸弱的身姿 羸弱的身姿, 一脸的狼狈和汗水更显的楚楚可怜,眼神慌乱、无助, 拽着张骐的指尖泛白仿佛拽着最后一根稻草, “公子救命,那个无赖想抢奴家…” 张骐长这么大碰到过三次在自己面前摔倒的女子,前面两次都是同一个人,正常摔倒后是什么样子的呢?他微微失神,在对面女子眼里却是看着自己失了神。 “啧啧,看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样,真是让大爷我心里痒痒…” 一个肥胖的身驱挤在月牙白色的锦袍里, 气喘吁吁到了张骐面前, 伸手欲挑刚刚站起的美貌小娘子的下巴,却被张骐一掌给拍了开去, 厉声喝问道, “住手!你是何人?” “我是小娘子的未来夫婿,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多管闲事的, 赶紧给老子让开, 耽误了老子的洞房花烛夜老子可不客气。” 胖公子脸上的神色变的阴狠,后面四个黑衣男子手持木棍齐齐往前一拥,那小娘子吓的一哆嗦,不由的往张骐怀里靠, 双手扶着小娘子的臂膀,死死压住自己要把人扔出去的冲动,张骐脸色黑沉沉的朝后面一使眼色。 王护卫大步往公子身前一站, 朝着这群花架子摆了一个起手式,沉声道, “你们一起上吧。” 这不是主街, 街上行人并不多,可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很快人群就围拢了起来,那胖公子带来的打手很快就四散躺到了地上直叫唤,撂了句狠话, “臭小子敢坏我好事,给老子等着。” 张骐冷笑着看那人装模作样的带着人手灰溜溜的离开,低头把身边的女子使了个柔劲往外一推, “小娘子家在哪里?我派人送你回去。” 王护卫刚刚就是活动了个筋骨,收了气势对着这位小娘子一抱拳, “就由在下送小娘子回家!” 那女子看着走近的孔武有力的王护卫明显有着害怕之意,身子又往张骐怀里靠,身子打着颤小声哀求道, “公子好人做到底,能不能送小女子回去,我父母必有重谢。” “小娘子怕是受惊不小,要不公子带她先去茶楼坐坐压压惊。” 王护卫朝张骐微微使了个眼色。 茶楼的幌子就在不远处迎风招展,张骐扶着那小娘子进去落座,王护卫跟着招呼店小二上茶,又点了两份点心,一份寒瓜… 谢护卫把马拴在门前的拴马石上,对着门口招呼客人的小二一招手, “小二哥…” 茶楼里,张骐和那小娘子对面而坐, “小娘子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盈盈的朝着张骐福了福身子,眼波流转间满是仰慕和感激。 人本性真是难改!张骐眼光微闪,低头敛了眉眼,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泄露了情绪,静静神后方道, “不知小娘子哪里人士?” “奴家姓薛,家居东水门外毛家镇。” “你一个小娘子如何敢独自进京逛街?” “我搭了镇上进城的驴车来的,刚才被那无赖追赶,现在那驴车怕是赶不上了。” “你可有同行的伙伴?说不得她们还在等你。” “我是家中长姐,今日母亲临时起意让我进城买些丝线,一大早的就没有去喊同伴,若是回去晚了怕母亲要着急…” … 东水门外毛家镇,快马只需半个时辰,现在赶过去天黑之前完全能返回京城。 薛小娘子跟着张骐出了茶楼来到他的枣红马前,却见张骐指着路口拐角处对王护卫道, “那边有马车去雇一辆。” 头戴苇笠,一身黑色麻布衣的车夫赶了马车过来, “公子要去哪里?” “毛家镇,多少钱?” “这个时辰返程无法带客,要收来回的车钱,五十文。” “可以。” 张骐转头对旁边的薛小娘子温声道, “上车吧。” 薛小娘子揉着衣角有些怯怯的, “公子会不会半路弃奴家于不顾。” “二公子,要不你也坐马车吧,这一来一回路途遥远…” 张骐瞪了王护卫一眼,真想甩袖子离去,王护卫无视了他眼神里的愤懑,掀开马车的门帘, “二公子放心,追风留在这里店小二会给伺候好的。” 那薛小娘子这才莲步轻移上了马车,张骐一撩衣摆大步上去坐了后侧。 王护卫和谢护卫一人一骑,一前一后,很快就出了城。 太阳高高的挂在西边天空,已经没了中午的热量,驿道两边的杨树上,知了拼命的唱着歌,张骐端坐在马车上,风儿掀起的门帘不时扫过他脸前,他索性把门帘一卷, “呼,这样亮堂多了。” 薛小娘子悄悄往这挪动的身子一僵。 东水门外阡陌纵横,炎热夏季里疯狂生长的大豆、黍米、高粱郁郁葱葱,偶有冒着炊烟的村庄点缀其中,此时正是出城的高峰,不时有骑着毛驴的、赶着驴车的和他们你追我赶。 张骐却看着后面渐渐追上来的一匹马车面色不虞。 “公子可是不高兴?” 薛小娘子一脸小心的问道。 “等会回去怕母亲要责怪于我,她严令我不得随意出城的。” “不知公子府上在哪里,明日奴家定携礼到府上道谢并和夫人解释一二。” “那倒不必,京里纨绔子弟多不胜数,你一个貌美女子以后少单独出门。” 薛小娘子面上微红, “多谢公子关心,奴家以后定会多加小心。” … 东水门到毛家镇有一处水湾,岸边芦苇丛生,水湾里荷花开的正娇艳,附近的人们给这里取名莲花湾,此时还有些京里来此游玩的游人,都陆续上了马车驴车准备返程。 毛家镇毛家村一个很靠外的院子里,篱笆院墙,三间茅草屋,两间偏房,‘汪汪汪’一只黑狗朝着门外的人狂吠。 张骐下了马车,看着这院子神色莫辩, “这是你家?” 这茅草房子能养出你那葱白玉手?这假做的也太不走心了。 薛小娘子踩着脚凳下了马车,推开篱笆门朝着那黑狗呵斥了一声,那黑狗围着她呜呜转圈,屋里听到熟悉的声音出来了一对夫妇,那中年妇人朝着女儿担心的问道, “小云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几位是?” 张骐却没有上前寒暄的意思,对着薛小娘子一点头, “你到家了我就放心了,我们先回了。” 那中年汉子忙出来客气道, “多谢公子送小女回来,进来喝杯水酒吃个便饭…” “天色不早了,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回城。” 张骐没有丝毫犹豫的,确认人送到家后就上了马车。 “公子路上小心。” 薛小娘子也没再挽留,站在门口朝着他盈盈一拜,笑的很是意味深长。 农女桂芝 第140节 “公子可要在镇上留宿一晚?回去的路上怕是不太平。” 刚才一路无话的车夫此时侧身朝车厢里的张骐问道。 “回吧,夜长梦多,早了早好,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使出什么手段。” 张骐咬牙恨声道。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月色如银洒向大地,马车驶出毛家镇后,在经过一个小树林时,马车微微慢了一瞬又加快了速度。 莲花湾就在眼前,王护卫提着心拐过了湾口,刚想松口气时,意外突然来临,伴随着马儿受惊的嘶鸣声,高大的骏马前蹄一弯身子急速前倾,王护卫一拍马背纵身飞起,手里的银色长鞭甩了出去,鞭影翻飞,森然的寒气所过之处,隐藏在暗处的身影纷纷跳了出来。 一个黑衣人手上的长刀借着跳跃的力量,直冲马车而来,却见一道银光闪过,马车里急飞出一把短剑直取他的咽喉,持刀之人空中急急收刀架住这致命一剑,待身影落地时,看着马车上跳出来的手持长剑的黑衣蒙面人眉头一跳,他脚尖轻转,引着这蒙面人往路边… 又是两道刀影冲到了马车前,一根齐眉棍从马车里挥了出来… 刀光剑影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方向传来, “何人在此闹事?全部拿下!” 毛家镇,田桂芝跟着张骐的马车进了镇子,一路往这无事她就放心了,回程的路上现在人手也到位了,现在她要去找江氏,小草既然已经露面,现在要紧的是把小草给看住了,张骐那边脱险后就要马上把她抓住,不然她得了消息逃了再寻人就难了。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很正确,不用等消息来,小草送走了张骐后就马上出了门,她父亲赶着驴车带着她来到了一个靠河的院子里,一个老汉打开了院门让驴车赶了进去,李根带着三个人从栅栏墙跳了进去。 在客栈等消息的桂芝看见李根背进来一个干瘦的头发乱蓬蓬的人,她有点怕的往前一探头, “死了?” “还有一口气,” 一起进来的江氏摇着头叹气, “怕是一会就没了。” “去找店小二要些糖、盐和温水来。” 江氏帮着她把牙关叩开,桂芝小心的把温热的淡盐水灌进床上枯瘦如柴的人嘴里,大部分盐水都流了出来,却听李根在旁边惊喜的喊道, “他有在吞咽,还有救。” 人虽然还没醒,气息却慢慢稳定了下来,又是一碗糖水灌了一半下去,桂芝果断道, “得尽快进京让大夫医治,此地不宜久留。” 大理寺 这个夜晚不平静 禁军送来了一拨拦路抢劫的贼人。 毛家镇送来了一拨预谋杀人的贼人和一个只剩一口气的人。 大理寺紧急派官差京城和毛家镇迅速围拢了几个院子。 两天后,一件震动朝野的连环大案呈到了圣上御案前,嘉盛帝一摔手上的奏本,对着侍立在旁的张谷城怒道, “张卿,你糊涂啊!” 张谷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连叩首,痛哭涕流,一脸的悔不当初, “臣知错!都是臣有眼无珠!” 第119章 案件思路 两天前的子时 两天前的子时, 大理寺 被紧急赶来的御医一番银针刺穴之后,躺在床上脸色枯黄的人眼皮微颤, 田桂芝忙凑近试探着喊了一句, “叶蔚林?” 叶蔚林看清了上方的蚊帐和床边围挤的人影,眼里露出希冀的光芒,嘶哑的嗓音小心翼翼的, “可是小生获救了?” “这里是大理寺,你现在感觉如何?” 大理寺!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叶蔚林紧绷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胃里灼烧的感觉已经消失,但还是空荡荡的难受, “我饿…” 凌晨时分 牛大柱搀着老父亲心惊胆战的来到了大理寺,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李捕头能否再说一遍?” “你侄儿叶蔚林昨晚被好心人从贼人手里救了出来, 现在有两个叶蔚林都说自己是真的,还要你们这些至亲前来指认一番。” 还不能起床活动的叶蔚林看着走近的牛大壮, 小时候祖母给自己讲长兄的形容就是牛高马大, 身体壮的跟头牛似的, 还有那和祖母神似的长相, “可是舅爷爷和表叔?我祖母**祖籍**祖父**” 人高马大的牛大柱信奉的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蔚林…我可怜的侄儿…” 从里间出来的牛大柱眼睛血红, 对着等在外面的公差说道, “我确定他是真的,他的脚和我的一模一样, 我们牛氏一族都是这种脚。” 大家都低头看他脱鞋脱袜,他的前脚掌宽大如蒲扇一样,非常的特别, 桂芝心里暗自嘀咕,这应该是一个显性遗传,倒是走路够稳的。 牛爷爷到底年纪大经的事情多,眼睛微红神色却很冷静, “他瘦的看不出相貌如何,但是他说话的腔调有些像我那妹夫,眼睛随我妹夫,说来我当时就奇怪,不像我妹妹就罢了,如何连我那妹夫都不像呢。” 在外人看来,真假叶蔚林面貌相似有六七成,不熟的人确实很难分辨,但是在亲人眼里就不一样了,他们会把自己熟悉的地方放大,即便从未见过,但这个叶蔚林让牛老爷子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虽然调取举人的卷宗还需要时间,但哪个叶蔚林为真却没多少疑问了。 说来这叶蔚林,可能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科考有运,但别的运真的很差很差,此次进京赶考更是倒霉到了极点。 他刚进京落脚出门打听舅爷爷的消息就被进京城踩点的易书凡发现了,他初时只是觉得有人和自己长的那么像兴奋而已,谁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回去显摆自己碰到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时,在旁边听的薛云动心了,特别是亲眼看过两人有多像之后, “时下小娘子都爱读书人,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易书凡却有些犹豫, “我学识有限,连个童生都考不过,如何敢顶替着举人的身份去考进士?被抓出来那可是死罪。” “谁让你考中进士了?举人的身份已经够用了,” 薛云对科举的门道显然清楚的多,那杜明辉可只是个秀才, “你考场上走一趟,不中进士谁会去查你的字体?现在关键是这位叶举人的身份,若是显贵人家就不要想了,若是普通人家倒是可以动动脑筋。” 说道这里她眼中杀机一现。 薛云这几年的表现很得他们带头大哥的信任,她的计划被获准了。 叶蔚林的孤儿身份就是天赐的机会,他又年轻意气,中招是很简单的事,在豆腐陈家借住时,他救了被人追的薛云,在送她回家时就被下了药,迷迷糊糊中回了住处后,就被薛云以此处吵闹脏乱为由退了房。 他能年纪轻轻中举,自有他自己的智慧,清醒后看着磨刀霍霍对着自己的狗男女,他非常的配合, “我父母早已经离世,中了举人也对得起他们在天之灵,现在九泉之下一家人团聚也没有什么遗憾,我愿意教易公子我常用的书写字体,也愿意详细写下以前自己科考的案卷内容,只希望易公子善待我的舅爷爷,替我和我父母尽尽孝心。” 这是叶蔚林能苟活下来的原因,他是有同乡举子一起进京赶考的,易书凡和他的气质差别还是很大的,不是搬了住处就能解决的了的。 “倒是识时务!” 没有一刀解决了他,就是这个目的,他现在主动配合少吃了很多苦头。 入了书院之后,易书凡还会偶尔回毛家镇向他请教课业上的内容,直到现在能应付先生才停止,他已经近一个月都没吃上一顿饱饭了,只是那一点希望让他坚持了下来,他终于等到了。 *** 田桂芝在舅爷爷客厅里转着圈, “天哪!我脑袋都不够用了,这个小草真是个人才。” 说的兴起把个双面女间谍喊成了人才,杜明辉竟然也没说她,他自己也没差多少,此时点着头感慨道, “就是心肠委实歹毒了点。” “桂芝也是厉害,若不是你料的先机,那日之事委实危险。” 杜连业在旁对桂芝前面的布局很是赞叹。 “快把这事从头到尾说来给我们听听。” 李氏她们都兴致勃勃的想听这个惊险的案子,谁能想到三郎买的一个小丫环会有这么大本事。 从头捋一捋啊,小草也就是薛云,她是北方大辽的探子,当时来田家庄就是别有目的,但是程丽丽的进宫献方子让他们改了想法,能花钱买的方子他们就不舍的再折损人手。 小草在冯氏娘家被打骂是常有的事,冯氏可不是个善良人,私下里常常拿她出气,本来三郎要回来是高兴的事,冯氏一大早就指挥小草收拾屋子,小草闷头干活都被她揪着辫子说手头慢,一个推搡下,平时养尊处优的冯氏哪是小草的对手,小草一看人没了气息,慌忙翻了自己的卖身契和冯氏的私房钱就逃了,至于周氏家就是顺手牵羊了。 杜家庄隔壁的村子有她的同伙,她被送到了毛家镇暂时休整,薛云这个身份的父亲帮着林公子看院子,林公子做买卖的水平一般,他从川蜀之地贩卖纸张和丝绸布料进京,赚的利钱其实不多,特别是妹妹盘了铺子后纯粹往里砸钱,薛云帮他出了主意, “那个铺子既然以前是开酒馆的,就说明那里适合卖酒,如今京里酒馆买卖最好,公子从家乡带些有天下都有盛名的‘夜郎酒’来做个噱头…” 酒馆开张后,果然一天比一天赚钱,她取得了林公子的信任,毛家镇又开了一家酒楼,林长公子对她也没安好心,酒楼里需要伎女招揽生意,买了一些人进来,也让她跟着学习琴棋书画,日后好待价而沽… *** 田桂芝这几年在京城入了很多人的眼,但是不起眼的小娘子背后势力非同一般,且都是实打实的那种肯出头的亲戚,打消了很多人的心思,但是一个小娘子的财富要想到自己手里除了强取豪夺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让她心甘情愿不好吗? 易书凡因长相出众的原因,从小习武学文,初听他的目标是田桂芝后,他是很抗拒的,可后来他发现,这个目标太好了,田桂芝那就是棵摇钱树,给她个名分以后她名下的财产都是自己的,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娘子都强,而她背后的势力比那些贵人家的小娘子也不差。 这次暗杀张骐定的有些仓促,‘叶蔚林’的目标是田桂芝,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田桂芝对他明显抱有好感,以为是手到擒来的小娘子,谁知事情的发展却和‘叶蔚林’想的不太一样。 田桂芝自己没觉的,事实就是那次张骐给人家吃了闭门羹后,她明显对‘叶蔚林’疏远了,她本来事情就多,哪会多关注一个不熟的人,薛云可是知道张骐和田桂芝的关系的,两人虽然家世相差很大,但要说一句青梅竹马并不过分,那二公子眼睛糊了屎一样,只认的那个丑丫头。 林长公子因为家里有事三月份突然离京返乡,张景中探花的消息回了京才知道,一时心急失了方寸,刚进京薛云说她能骗张骐出城,他就应了。 薛云一箭双雕,不管此事谁成功,她都要先离开此地避一避,等风头过去再回来谋下一步,但离开之前叶蔚林必须处理了,以后易书凡就再无被识破的可能。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田桂芝已经认出了她,并早早对她展开了布局,虽然有些偏差。 “我觉的这就是叶蔚林的运道,” 桂芝难得小迷信了一回, “我收到消息时小表姑赶巧来找我玩,小姑夫刚下了值来接她回家,是他当机立断下的决定,那茶楼又是小姑夫的产业,他赶去茶楼和张公子定下了顺水推舟。” 农女桂芝 第141节 “那助拳的几位武林高手是哪里来的?” “小姑夫派了马车车夫,施伯伯在隔壁,我请他帮忙他很爽快就答应了,他还邀了两个就近的朋友帮忙,有一个就是那‘神算子’,我都没想到他会答应,后来我捧着钱去感谢他们都没要。” 事情成功了,留个情分不好吗?收了那点钱可就不划算喽,各个都是老谋深算之人,答应助拳前都已经权衡过轻重了。 林长公子和易书凡都不是意志多么坚强之人,大牢里严刑伺候了一次就全招了。 几十年前大辽攻破京城后留下的势力如一张蜘蛛网笼罩在这个繁华的京都,嘉盛帝看着名单上那些大臣的名字不寒而栗,果然自古以来美人计最好用,但是他把这份名单压了下来,对外这个案子就是暗算科考举子并冒名顶替,以欺君罪论处,主犯易书凡,从犯薛云等等等斩立决,张大人治家不严… *** 丈夫被贬官、罚俸,张太太却没啥感觉,她心里最害怕的是那女人是个间谍,万一哪天暴露出来自己一家子都毁了,现在水落石出她只有庆幸的抱着儿子嚎啕大哭,多年的委屈和担心都在今日哭了出来。 “母亲,此事多亏我朋友相助,我们怕夜长梦多他们又使出令人防不胜防的手段,干脆顺水推舟…” 刚刚收了眼泪的张太太又是一阵泪意上涌,‘呜呜’她还想再哭一会儿,这臭小子一直说朋友朋友的,她没想到是个女朋友啊! *** 三天后,江氏听见敲门声打开后门,几天不见这位二公子稳重了很多, “桂芝在吗?” “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桂芝听到他的声音忙从库房里走了出来,她以为这家伙会觉的没面子藏在家里一段时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却不妨张骐进来后一把拉着她进了库房,‘砰’的一声库房的门在桂芝身后合上。 “你干嘛…” 刚想质问他为啥关门的桂芝却被一个温热的身躯紧紧的抱住了,她微微挣了挣,却动弹不得,转念想想他那个父亲惹的桃花却让他这个儿子买单,怕是心里难受需要人安慰吧,遂抬手轻轻拍了拍张骐的后背,打趣道, “你还在后怕吗?当时不是挺勇敢的吗?现在一时没面子也没啥,那些家里有小妾的也没几个不折腾的。” 她没推开我,也没骂我登徒子,那天又亲自跟着去毛家镇保护我,现在还安慰我,一定是心里有我,张骐一下子勇气大增。 “桂芝,” 禁锢的双手微微松开,张骐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桂芝眼睛微闪,预感不是很妙,刚想使力推开他,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惊呆了, “你救了我一命,大恩不言谢,就让我以身相许吧。” 张骐面带得意的说道,这个理由是不是超级棒! 第120章 感情明朗 田桂芝一时的震惊 田桂芝一时的震惊过后眼睛微微眯起闪着莫名的微光, “以身相许?你倒是挺敢想的嘛!” “敢想敢做才是男儿本色,我择日就找媒人上门…” 说着说着张骐脸上的喜色一变, 眉头皱了起来,嘴里小声嘟囔着, “哎呦,轻点轻点…” 田桂芝拧着他胳膊上的软肉冷笑道, “你这贵公子我可要不起,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说着回头把门打开,把人往外一推, “砰” 大门在张骐脸前猛的关上。 张骐朝着紧闭的大门傻笑, 刚才桂芝小脸红通通的, 肯定是恼羞成怒了,自己还是给她些时间吧, “桂芝,我先回去了, 明天我要去读书, 等下了学再过来。” 桂芝在屋里没吱声, 她托着热乎乎的脸蛋心想,谁管你来不来,我明天肯定不来。 桂芝觉得明明自己是拒绝了的,张骐也没再提提不提亲的事, 可这人怎么回事? 她回了趟田家庄,带回了一筐还未成熟的花生和黄豆,在帽帽小屋煮了一大锅, 热气腾腾的搬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新鲜的花生和黄豆不需要什么调料已经足够美味,张骐大手快速扒着壳, 把花生仁往桂芝手心里一放, “你多吃点。” 看了眼手心里的花生米,围坐的几个人都沉默的低头专心扒着自己手里的黄豆花生目不斜视,桂芝斜了张骐一眼, “你吃你自己的,我自己会扒。” 说完手里的倒也没还给人家,毕竟过了自己手了嘛,就往嘴里一扔给吃掉了。 王护卫和谢护卫本来就是郑少勇介绍给张太太的,和江氏虽然不认识,和那车夫却是认识的,所以他们四人若是碰上倒也有话聊,就像此时,他们就在聊着桂芝听不懂的谁谁谁家里这个那个。 库房桌子上摆了一把白扇,张骐得空会在上面写些诗词,桂芝不拘风格,一些浅显易懂的词句街头巷尾的闲汉也会摇一摇,毕竟这个出门携带很是方便。 张骐的字写的很不错,此时正在写一首前朝流传甚广的诗句,桂芝趴在旁边看的挺认真,这扇面题字字体好是一方面,布局才是最关键,不愧是自己□□出来的,眼前的诗句收笔完工,最后署名盖章,扇面美观度, “完美!” 桂芝翘着大拇指赞道。 张骐眉开眼笑,桂芝伸手去拿起折扇晾到架子上, “你上月题字的折扇卖出去的分成我都帮你算好了,等下你回去带上。” “有多少钱?” “有一千两百文呢,够你买两本杂书看看了。” 桂芝笑道,有了小钱钱做动力,以后肯定会多帮我赚大钱钱的。 “我手里月钱够用的,这钱你帮我攒着吧,等攒多了我好买个院子。” 张骐早就听说桂芝爱淘换小院子,也不是都自己买,她帮着亲戚朋友买了好几处了,自己也想沾沾这个光。 “行吧。” 这么点钱人家贵公子也看不到眼里,桂芝就应了,买不买院子先不说,等年底攒的多的时候再给也行。 刚刚的折扇收走了,张骐没再拿折扇,他抽出了一张白纸, “桂芝,我看你那画挺好的,你能教教我吗?” “好呀,不过要换一套笔墨,你等我一下。” 桂芝把自己的颜料和画笔找了出来,这套画笔是工笔画专用的,被她拿来画卡通画了, “你喜欢什么动物?” “马!” 张骐毫不犹豫的回答。 桂芝就低头画自己的卡通马,只是越画越不对劲,她抬头瞪了那下巴都快靠到自己脑袋上的人一眼,不客气的道, “你离我远点。” 张骐忙离她一尺远,狡辩道, “我这不是想看清楚点嘛!你这马怎么画的这么怪啊!” 面前的马已经画出来轮廓,后蹄如人一样站立,前蹄一个放到胸前,一个垂在侧边。 “哪里怪了!这是一匹站着的正在宣誓出征的马。” 桂芝振振有词。 张骐忙点头,不懂也要装懂。 桂芝开始画眼睛,牙齿…伸出笔尖朝着飘过来的衣衫戳去,张骐忙往后闪。 马鬃马尾都勾好线后,她把笔往笔架上一放,张骐嗖的站直了身子离她两尺远,桂芝指指自己的画稿, “你来上色吧。” 待张骐按她的要求上完色后,桂芝敲着桌子冷声道, “一个月内不准来找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她自己也要好好想想,唉!她心里叹了口气,果然人和人走太近了也不好,想想以后都不见这臭小子,她竟然有些舍不得,要不要以后渐疏渐远? 大哥说过不能逼人太紧,得让她学会想你的好,张骐只略一思索就同意了, “那这幅画我能带着吗?” 这可是两人一起合作完成的,他要拿去书画铺子裱起来挂到书房里。 只是桂芝说的一个月在下个休沐日就被打破了,桂芝看着被王护卫搀扶着醉醺醺的二公子,这人竟然想借酒装醉,当下就冷了脸, “我这里可没有醒酒汤,二公子还是回家的好。” “老爷天天在家醉生梦死,太太要和离,二公子心里难受就喝多了,他说不想回家…” 原来是案子结了,这家里还没结呢!桂芝又心软了, “罢了,让他进来醒醒酒吧。” 库房里有一张软塌,王护卫把张骐小心的扶到上面,桂芝抱了个枕头让他躺下,又搬了个木盆过来,防止他吐酒。 “我去抓幅醒酒的药回来熬上,这里麻烦小娘子了。” 张骐的酒品还不错,乖乖的躺在那里,不时嘟囔两句, “父亲…母亲…你们不要和离…” 桂芝拿帕子擦去他额上的汗,心里叹了口气,为人子女的都怕父母分开吧,一个家拥有的时候不觉的多么珍贵,但真要散了伤害的却是每个人。 “呕” 一阵酒意上涌,张骐捂着嘴巴猛的起身,桂芝忙把盆子端到他跟前, “盆子盆子…” 吐过酒之后,张骐人就清醒了过来,看着帮自己擦手擦脸的桂芝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桂芝你真好!” 桂芝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混账小子这是吃定自己了吧。 农女桂芝 第142节 “桂芝,我母亲昨日和我父亲提出要和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桂芝轻声问道, “你心里怎么想的?” “自从那年发现父亲置了外室后,我就恨他欺骗我母亲,欺瞒我们兄妹三人,可这个家以后要真没了父亲,我又不舍的,可我母亲又是真的委屈,我更不想她委屈。” 张骐说的语无伦次,但是意思很简单,他不想这个家散了,又不想看着母亲难受。 “你父亲为何天天在家醉生梦死,他只是被贬官,并不是罢官吧,怎么不去当差?” 桂芝想的是他已经够幸运了,他自己蠢那么简单的饵都上钩,那林长公子就是个普通商人背景,圣上只是气他识人不清,还不趁机兢兢业业重获圣心,竟然还矫情起来了。 “他还是在翰林院当差,降到了七品编修,他一直请病假没去上值。” 桂芝明白了,这是一个衙门下级变上司心里接受不了吧,张太太怕是在吓唬人呢,但是她却不会说出来,而是说道, “夫妻之间的事外人最好不要掺和,做子女的也最好不要,毕竟日子是他们在过,你母亲那么多年都将就了下来,如何现在忍不了了,肯定有她的道理。” “我知道,” 张骐眼睛有些红红的,提起父亲有些恨恨的, “我就是心里难受,我母亲那么好,父亲为什么不知道珍惜,现在被贬官后不知道重新获得圣上的信任,只知道在家借酒消愁,我母亲劝他他还耍酒疯,昨天我大哥拦住他喝酒还被他拿棍子追打,我母亲最疼我大哥了,当下就决定要和离。” 竟然还敢耍酒疯,而不是跪在妻子面前求原谅?桂芝眼睛倏地睁的溜圆,不可思议大了嗓门, “你母亲简直太善良了,我还以为你父亲在家跪着求她原谅呢,他做错了事不知悔改还敢打你哥,她没把他赶出家门就够可以了!这种没担当的男人要了干嘛!” 张骐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渐渐神清目明,眼里的委屈难受一扫而光,当下起身下榻抱了桂芝一下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你这个…” 轮到桂芝傻眼了,回过神后忙双手合十对着四方天地拜拜,虔诚的在心里默念, “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在天有灵,民女就是一时嘴快,绝对没有拆人姻缘的想法,求各路神仙莫见怪…” 又隔了两天,张骐一早拎着一大篮子点心进了门,脸上是一片喜色, “这是我家厨娘新做的点心,我母亲让我带来给你尝尝,若是合你口味以后她经常让人送过来。” 这个?桂芝看着那些精致的点心,傻乎乎的问道, “你母亲和离成功了?” 这谢礼收的有点忐忑啊! 张骐高兴的道, “没有,我父亲今早去应卯了。” 昨天兄妹三人给父亲下了最后通牒,若是不知悔改好好对待母亲,他们都站在母亲一边支持和离,以后就当没这个父亲了。 张谷城当场酒就吓醒了,他可从没想过不要妻儿的,至于怎么哄妻子那就是他们夫妻的事了,反正今天一早就收拾妥当跑去翰林院点卯去了。 张骐更高兴的是母亲同意他的心思了,只要桂芝点头,就可以上门提亲啦!自己要加把劲才是。 *** 叶蔚林被牛大柱接回家修养,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才被允许出屋门活动,桂芝再次见到距离第一见已经是两个月后了,脸上血肉丰满恢复了些往日的风采,单论俊美的话,还是那易书凡胜三分,但叶蔚林身上的书卷气息更厚重,标准肩不能抗的斯文俊秀翩翩佳书生,遭遇了那么大的磨难眼神依然清亮无比,深深的朝着田桂芝和张骐施了一礼,他的京城话挺标准的,也明显带了些家乡话的腔调, “多谢田小娘子、张公子的救命之恩。” 他此次劫难虽因田小娘子而起,也是自己举人之名引起了贼人的觊觎,自己年少不知人心险恶所致。 “不敢当不敢当,” 田桂芝福了福身子还礼道, “看你现在气色很不错,想来牛爷爷他们照顾的很精心。” “舅爷爷他们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舅奶奶和表婶做的饭菜和我祖母做的味道差不多,非常得我的胃口。” 叶蔚林看起来很享受他们对自己的照顾,唯一的不好就是, “我舅爷爷常常自责自己老糊涂了,明明当时心里有疑惑却没有深究。” 牛大柱后来反省回过味来,更是自责无比,只怪他和父亲两个大老粗,那假冒之人有好些‘漏洞’都被他们给忽视了。 “别忘了那易书凡是干什么的,” 田桂芝想想自己对‘叶蔚林’的印象, “他是一个非常擅于掩饰漏洞的人,那时候他春闱落榜…” 这些事连张骐都没听过,叶蔚林更是听的心绪翻转,原来自己的一些小计谋人家早已识破。 … “来来,我有事和你说道说道。” 张骐自来熟的揽着叶蔚林的肩膀往角落里站了一会儿,面色很是严肃的说着什么,桂芝看那叶蔚林朝自己瞥了一眼还连连点头,不由的心里百爪挠心,臭小子是不是背地里说我坏话呢? “圣上特准你入国子监读书,以后咱们就是同窗了,放心吧,我会让我那些兄弟都照应你的。” 张骐大包大揽道。 叶蔚林一脸感激,他其实不是很想去国子监读书,但圣意难违,若是有人照应自然是好的, “多谢张公子。” “桂芝和我是青梅竹马…” 田桂芝要是知道这人背后掐自己桃花,非先掐死他不可。 第121章 印刷作坊 一年后 一年后 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皇登基一年后,针对各个衙门的查账就开始了。 御史台三院设监察御史对百官进行监察, 三司属下三部勾院、都磨勘司对各个部门内部账册进行审核,一时落马大量官员,很多职位空缺了下来。 至于这些官员有多少是因为贪图美色被借机拿下来的,那就只有圣上知道了。 对桂芝来讲,就是她趁机买了一个位置特别理想的院子,一座靠近街口的四进大院子,三千八百贯,她倒不愁借钱, 可她这次打算做的买卖有些特别, 她就想尝试一个新的经营模式。 这种模式在时下倒也不算突兀,富贵人家闲钱有的是, 又没个银行存钱,放印子钱生钱是下等手段, 上等手段当然是跟着会赚钱的商贾了, 所以桂芝把自己的计划书往几个亲朋手里一放, “有两种模式,一种是纯作坊股份,这院子是我名下,每月付给我租金, 赚的钱大家来分,一种是我这院子算固定资产入股,以后不干了这院子出手大家分钱。” “我们选第二种。” 时下院子一年比一年贵, 各家自己的财力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就当合力买了。 时下除了京城买院子买铺子,别的都很便宜, 桂芝的预算是五千贯连院子带初期投资,那么就是五十贯算一股,她和田树满父女两人凑了两千六百贯算大头,其余的剩下的亲朋分了。 李云石送了五百两银子过来,他要了十股。 这种热闹张骐如何肯错过,他听说后回家把自己的全部私房翻了出来,也不过百两银子,他母亲听说后给他添了四百两,他分了十股。 谭师傅以技术入股,桂芝给他算十股,他觉得光凭自己刻的那些字占便宜太大,就把家里的工具材料都搬了过来,以后在作坊里干活发工钱,每年年底还可以分红利。 至于六郎和毛毛,他俩听到有这么个机会,把自己这几年攒的钱都捧了出来,两人家里给添了点也不过每人一股,他们却都很激动, “桂芝,我们不但想入股,还想去作坊里做活。” “你俩不留着钱成亲?” 桂芝有些纳闷,他们可都到了说亲的年龄了。 “你都不成亲我们急什么?” 六郎不在乎的道,他才不急着成亲的,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 “大姐,我也不想早成亲,我想出来闯荡闯荡。” 毛毛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能出来见世面,那还不往外跑啊。 这印刷作坊用的人可多了,桂芝正缺人手,就应了下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活要好好干,不准偷奸耍滑。” “知道,这作坊我们也有份呢!一定好好干。” 程丽丽、李氏、杜薇薇、孙晓红她们这些当家女眷们就是你三股她五股的把余下的都分完了,她们不管事,就是等着每年年底分红利。 长达两个月的装修,整个院子大变了模样,前面的倒座房被改成了大门朝外的门面,有接待室、展览室、交易室,三个大门引的路过的行人纷纷探头张望,这家作坊到底是干什么的? 此时,正逢金秋送爽之际。 ‘匠心独印’印刷作坊挂牌营业了。 今天的开业热闹非常的大,桂芝请了舞狮队来广场表演,但是奇怪的却没有抽奖促销活动,作坊外面人头攒动看表演的人很多,作坊的大门口却稍显冷清,陆续赶来的客人都手持一张邀请函,会客室门口斜背着一张红绸带的小伙计见过邀请函并引导客人在签到本上签字。 在外面看表演的路人们反复打听在哪买东西,被维持秩序的红帽子小哥解释说, “这是一家作坊,要订货的大客户才能进去。” “什么作坊?” “印刷作坊,印书印布印木板…” 就听明白个印书的, “那我能进去买书吗?” “现在刚开业还不行,等以后可以的。” … 客人从会客室大门进入,展览室墙上白色打底,上半部分是各种各样的年画多达二十几种,有过年祈福的,有成亲喜庆的,有求子的有祝寿的,等人高的货架上有折扇、书本、麻布袋、幌子,无一例外上面的字和画都是印上去的,小巧的标签贴了一本册子,各色图案和文字搭配,都是这两年桂芝忽悠亲朋的店铺做的样品。 一个口齿伶俐的小伙子正手持着铜喇叭在给满堂的客人讲解: “本店承接书籍、年画、商标雕刻印刷业务,可印纸质、棉布、麻布、丝绸、木板等各种材质,图案由我们专业人士根据客人要求设计图样,大家有看中的样品可以直接下单…” 这边转完一圈的客人从后门到了院子,有另外的半大小子在指路, “客官这边请…” 农女桂芝 第143节 “这里是我们书画的雕版间,今日开业才邀请客人前来参观,平时这些地方是不对外开放的。” “我们有京里雕版行业顶尖的雕刻师亲自刻版,他的作品大家可以亲自检验,已经到了大师的级别,能完美的展现书画作品的精髓…” “有印书的客官可以看我们的报价单,有单文字的,有配图的,客官可以自行选择搭配…” 谭木匠站在旁边笑的脸都要僵了,但是他内心好兴奋的,这个作坊自己也是其中一个主人,他以后就要在这个作坊里兢兢业业了。 “这个房间是专门用于布料印刷的,大家可以来定制雕版回去自己印刷,也可以送布料来由我们印刷,每种布料图案价格都不一样,我们会有专门的报价单呈给顾客,保证公平合理,不漫天要价…” “这是商标招牌设计室,我们从书画社聘请了高级顾问,这里是顾问的名号牌,各位客官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顾问单独约稿,也可以全面征稿,我们会给定稿的顾问润笔费…” 金秋佳节,气候凉爽,后花园里几张长桌子接起来摆着满满的水果茶点,有一本本定好的报价单摆在一把把大伞下的小圆桌中间。 相熟的人三三两两或坐或站着聊天,先议论的无非是这种特殊的开业方式, “这样多舒适,聊天喝茶两不误。” “那铺子没的办法,也就这大作坊才有这条件。” “我正好想印一份新书,但是不清楚以后卖的好不好,他家千本起印,价钱比万本没贵多少,我想在这里试试。” “谭师傅是我老朋友,他做雕版几十年了,我喊他来你问问情况,若是合适也帮他开个张。” “那敢情好,快帮我介绍介绍。” “谭师傅…这边” 谭师傅也从印刷间出来帮着招呼客人,今天他的一些老朋友来的也不少,听有人喊自己,忙走了过来, “李兄真是好久不见…” … “田老弟,你看我这幅新作如何,你今天开张,我也来捧个场,就把这幅祝寿图刻个彩色套版的。” 年画社的黄清扬举着自己的画卷朝田树满嚷嚷道。 田树满高兴的抱拳, “多谢黄老哥,一定给你安排的妥妥的。” 另一边是和主家不熟的客人,就随便拉了旁边袖子上别着红绸带的小伙子, “我想订一份商标,要布质的,若是图案满意先印一千份。” “是以后都交给我们印刷吗?” 谭文(大师兄)忙追问道。 “是的,燕老哥推荐我交给你们印刷,说你们印的图更清晰。” “那是自然,我们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再说你以后加印到万份后价钱会再便宜半成。” “好!我图案没定也可以签合约吗?听说今天有优惠,我就是冲优惠来的。” “当然可以,这优惠附在合约上,以后定了价格自动折扣。” 经过培训的谭文接业务头头是道。 “我想问你们这顾问都是真的吗?我想让李朝奉给我画商标图案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请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在下李云石。” “李朝奉?!” 刚背后议论人就被正主逮了个正着,这位客人有些尴尬的忙站起来, “在下**” “*兄请坐,这作坊是我朋友开的,我来帮个忙,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李云石不但是首席顾问,还是作坊的大股东呢。 不觉间就到了午时,田桂芝拿着铜喇叭上了搭好的台子上, “在这金风送爽的日子,感谢大家对‘匠心独印’开张的大力支持,为了回馈大家的这份支持,今日开张签订的合约都在最后定价上再打九折,并且在今天最后一份合约签订之后,我们会在今日所有的合约中抽取一位超级幸运奖,这位超级幸运儿将获得我们‘匠心独印’的免单大礼…” 能打九折就是格外惊喜了,竟然还有 “免单?” 本来还在观望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了, “可惜只有一个。” “一个讨个好彩头就不错了,这和开铺子卖货可不一样。” “我从下到大偏财运都不错,路上能捡银子那种,我要把订单再加点,若是我中了岂不是赚个大的!” 桂芝等下面议论声过了一波才继续道, “‘匠心独印’作坊支持所有正版版权,所有我们设计的商标均会向官府备案,在座的书商放心将自己获得原作的书稿交给我们印刷,可以选择纯文字印刷,或者配图文印刷…” 今天受邀请来的书商可不少,有些只是观望的也动心了,纯文字好盗版,配图文就好多了, “那报价单能再给我解释一遍吗?这配图的价钱怎么算的?” 那些签了合约的商家都留了人在等着晚上的免单大奖,反正作坊里有吃食供应,同行之间也有话讲… 作坊里账房有一个单独的房间,窗户是特制的,外面看不出差别,里面却是一根根手指粗细的铁棍竖着砌进了墙里。 里面有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账房,带着一个一身长衫的年轻小伙子在打算盘,全部订单都理清后, “少东家,今日订单金额总计三百贯零六百文,打九折过后…” “哈哈,开门红…” 另一间等消息的股东们都乐开了花,实在没想到第一天就拿到了这么多的订单。 免单的抽取在那些等待的人亲眼见证下,以合约编号写于红纸上,放到抽奖箱里,由作坊的最大股东田树满抽取, “零□□号…零□□号有人在吗?” “是我家!是我家!” 围观的人里这才有人举手,免单大奖啊!他都怀疑自己在做梦呢。 “你下了多少钱的订单?” “三十贯的,” 中奖之人一脸得色, “我刚开始就是十贯,后来听说有免单幸运奖又追加了二十贯!” “你可真精明!” … 第二日一早,桂芝就来到了作坊安排昨天的订单事宜,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把所需纸张和材料做一个预算,尽快把订单发出去。” “六叔、毛毛你们根据订单日期排一下时间,我来安排那些特殊图文要求的…” 至于印书常用字,谭师傅在这两年刻了完整的一套欧体字,这才是‘匠心独印’敢开张的底气,没有活体字桂芝如何敢涉足这个行业。 至于图版,她也有了一些应付之道,套版的图画能用在布料的印染上。 套染布料不是什么稀罕的,但是那些图案和桂芝铺子里卖的麻布袋比起来就俗气多了,有眼光的布庄就来‘匠心独印’定做了新的样式,至于印染,他们可以自己来。 随着第一批订单的陆续交货,那些别具一格的样式应了‘匠心独印’这个作坊的招牌,订单纷至沓来… 从一开始的忙乱到慢慢磨合的互相配合,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底,桂芝采用了现代的记账方式,年终利润表到了各个大股东手里,净利润非常可观,股东收益也很喜人, “今年的利润我们拿出一半分红,另一半作为资本公积,明年若是添置大物件省的再问你们拿钱。” 大大小小的股东都同意了,就这一半也比在外放印子钱强啊! 而桂芝的报表和记账模式被徐淞看中了。 “这个不能给你,” 这种账怎么敢到了户部官员手里,桂芝把作坊的报表拿了回来, “我回头给你一份空白的报表。” 谁知没几天,徐淞又问他要账房先生, “正月事情少,借你一个月。” 桂芝把老账房借了出去,年轻的管钱的没借,万一看中了把人要走了,自己可就太亏了,这钱成可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 开年以后,桂芝打听了民间书商的条件,她去官府那里备案了解到哪些可以文章诗词可以自己印刷,自己的作品可以到官府备案,以示正版,桂芝动了出成语故事的念头,先看看市场对图画本的接受程度,以民间流传的成语故事做敲门砖比较好。 李沅接了桂芝的邀请来到了作坊,桂芝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明, “我这书是针对儿童的启蒙,想先用成语故事做敲门砖,若是孩子们喜欢,以后我会征稿出一些趣味性故事书,不知沅公子觉的我这主意如何?” 李沅静静的听着, “你能给我举个例子吗?” “我这里有两个浅显易懂的故事,我也给配上了图画,沅公子看我这故事对不对。” 桂芝起身把自己的画稿拿到了李沅坐椅旁边的案几上,自己到另一侧坐下, “这是‘刻舟求剑’的故事,我讲给你听听听…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事物是不断发展变化的…” 桂芝声色并茂的讲了一个浅显易懂的故事,并引申出一个道理,引入深思,李沅听的直点头,这故事五六岁的儿童肯定喜欢,他有些明白她的想法了, “那图画呢?” “这个故事我画了两副对照图,你来帮我看一下。” 桂芝微笑着把手上的画递给李沅时,他的手轻轻的触碰到了她的指尖,指尖的微热让她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桂芝急速缩回了手,李沅眼里骤起的火苗让她心里警铃炸响… 空气仿佛凝滞了,又仿佛有烈火在燃烧,李沅的心跳的不能自己,眼里的情意却在桂芝明显躲闪间微微黯淡,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矜持下去, “桂芝,我…” “沅公子,你有梦想吗?” 桂芝猛的出言打断了李沅的话。 “我有…” 农女桂芝 第144节 李沅想说自己现在的梦想是娶她为妻,可桂芝不想, “我能说说我的梦想吗?” 李沅点头,桂芝的反应让他有了预感,他没有再坚持说下去,桂芝面上露出一个微笑, “我自小和别的孩子就不太一样,我喜欢做买卖,喜欢和客户讨论创意,喜欢看人的双手呈现出的不同作品,我梦想我的货物能卖到大周的各个角落,以后我走遍大江南北时,能听到人们说‘帽帽小屋的帽子是大周最美的,‘匠心独印’的书是最好看的’…” “可是女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女人嫁一个好男人过一辈子,若是有幸男人加官进爵她也可以诰命在身,相夫教子人人称羡,可我不想嫁人,我不喜欢足不出户,不喜欢困于一个院子,想去哪里都有人拿出一堆理由拦住我的步伐,你能明白吗?…” 桂芝明明白白表示自己的意思,这一个总该听的懂吧。 李沅是自持之人,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今日怕不是好时机,或者就像父亲说过的,她现在眼里只有钱,于□□上根本未开窍,自己可以再等等, “你准备先出哪些成语故事?我拿回去作画,至于释义我只能说尽力。” “呼” 桂芝松了一口气,把案几上自己准备好的草稿都拿给他, “这个慢慢来,不急。” 第122章 完结章  临近夏收之际 临近夏收之际, 郑少勇终于凯旋而归,虽然此次剿匪耗时两年多, 但是五千大军只折损了一千的兵力,却斩杀山匪五千有余,进宫接受圣上的封赏过后,宁远将军府迎回了男主人。 将军府大门外台阶上,程丽丽蹲着身子对两边偎着的孩童对着那打马而来的身影指指点点。 自己出征两年多才回来,妻子的眼光竟然不是给自己的,郑少勇飞身下马后有些郁闷,他出征时郑婷婷也不过两岁多点, 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眼前之人高大勇猛,一身铠甲显得那么陌生, 她有些犹豫的喊了一句, “父亲。” 话音刚落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了起来, “咯咯咯”婷婷高兴的笑了起来。 抱着女儿举了个大高高, 郑少勇又低头看向妻子另一侧, “这是谁家的孩儿?” 他脑筋转了一圈也想不起自己离京时哪家亲戚有喜事! 程丽丽就抿着嘴笑,想多看他那傻样一会,以后可以多多取笑他! “父亲,这是弟弟盼盼啊!你怎么不记得了!” 婷婷趴在郑少勇耳朵边提醒道。 郑少勇脑筋不够用了, 呆呆的看着妻子,程丽丽朝他嫣然一笑,又低头朝着不声响的小儿子柔声道, “盼盼,你在家不还要父亲吗?快喊父亲。” 竟然是我儿子!震惊过后就是狂喜,明悟后的郑少勇蹲下身, 对着第一次见面的小儿子努力柔和了五官, “盼盼,我是你的父亲郑少勇,能让我抱抱吗?” 说着朝儿子伸出了右手,盼盼只专注的打量着他不吱声。 婷婷从父亲臂弯里跳了下来,拉着盼盼的手往父亲手上一放, “盼盼,让父亲举高高。” 不知是父子天性还是举高高吸引了他,盼盼小小的身子靠了过来, “父亲…啊!” 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抱起来,盼盼一惊之后就是兴奋,郑少勇看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愧是自己儿子,胆子就是大的。 郑少勇又弯腰把女儿抱了起来,一个臂弯一个娃,他对旁边的妻子笑的一脸满足, “辛苦夫人了!” “自己的孩子有啥辛苦不辛苦的!” 程丽丽嗔怪道,看他一身铠甲还抱着两个孩子,就体贴的伸手托着他的右臂往院子里走去, “先回家吧。” 田桂芝早就听说小姨夫回来了,可硬是估算着饭点才赶过去,郑巧巧从城东的帽帽小屋也才赶回来,就在她前面下的马车,正好看到桂芝的马车到了就在门口等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你猜我二哥是啥反应?” “傻狍子反应。” 桂芝笑道。 这还真是桂芝式回答,郑巧巧听了这形容“咯咯咯”的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 郑少勇已经换回了一身常服,听到院子里的笑声走了出来,手边紧跟着的女儿立马甩了他朝着更熟悉的人跑去, “大表姐,姑姑,我父亲回来啦!” “你俩约好的吧,” 程丽丽笑着走了出来, “不到饭点不回来,走,咱边吃饭边聊。” “这两年多亏了巧巧和桂芝,她俩又是照顾我又是照顾孩子,现在巧巧天天去铺子帮我看铺子,你不在家我也没觉的咋样。” 程丽丽温柔的给丈夫盛着汤,只是这话不咋温柔。 “桂芝能干我早知道,倒没想到巧巧也这么厉害了。” 郑少勇高兴的搬出来一个酒坛子往饭桌上一放, “今天我要好好敬敬妹妹和大外甥!” “你是自己高兴想喝酒吧,拿人家做什么借口!” “来来,这第一杯先敬夫人,得妻如此是我最大的福气…” … 第二天,两家的亲戚都收到了信赶了过来,短短两年的时间,两家人都变化很大,郑少勇的大哥高兴的显摆, “二弟,这两年我听了桂芝的建议,把咱们家里的地都种了棉花,年年都卖了个好价钱,我又盖了个大院子专门收拾棉花…” “我这两年秋天那红果片把周围的山里果都给收光了,京城的红果片差不多都是从我那里进的货。” 程山酒意上了头,也开始吹嘘起来,他这些年一心扑在了山里果上,那个以前只给自家添补点的山里果已经成了他的生活重心,杜家村良田少,现在周围的山上种了好多山里果树,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坐果采摘了。 “这两年棉布好卖的很,我们村家家都上了织布机,那白棉布价钱太低了,染了花色后那价钱立马就上去了…” 郑少勇回京了,田树满又要离京了。 京城南门外的土丰肥作坊只能供京城附近的农田,圣上决定在金陵新建一座肥料作坊,高大人要带一些人去勘察定址,田树满自然是首选随行人员。 只是选址,估计时间不会长,桂芝就有些蠢蠢欲动,她在金陵的铺子一直是往外出租的,到现在都没见过长什么样子,她想去看一眼,再瞅瞅有没有机会去一趟姑苏,那个宜居的天堂。 “你作坊不管了?” 田树满不同意,帽帽小屋和沐风堂都好说,那作坊哪能离了人? “现在他们都分责明确,我离开一段时间没啥的。” 再说又不是就自己一个股东,谭师傅也是个大股东,雕版有他把关自然没问题,还有一个大股东也不能光等着分钱吧, “李伯伯,你那油纸伞先少画几张行不?到作坊里帮着把把关,我给你开工钱。” “开工钱?你能给我开多少工钱?” 李云石好笑道,去帮一两个月忙没啥的,这丫头就爱拿钱说事。 “给你总监理的职位,一个月去十天十贯,二十天二十贯,三十天三十贯…” 李云石沉默半晌才道, “桂芝,我还没问过你一个月月俸多少?” “作坊里吗?” 李云石点头。 桂芝狐疑, “你没看报表吗?” 李云石厚脸皮道, “看过但是忘了。” 人家贵人多忘事嘛!桂芝理解的点头, “就这个数,我一般每月在作坊十天,所以定的十贯。” 李云石恍然,怪不得自己记得月俸报表上田桂芝和谭木匠都是十贯钱呢,那时候自己还以为她为了拉拢谭木匠给他工钱高些,原来是自己眼界低了,桂芝给自己的工钱更高!好嘛!这都赶上朝廷五品官的月俸了。 “那我也去十天吧。” 免得报表上自己的月俸太突出引起众股东不满。 “噗” 桂芝没忍住喷笑, “就依李伯伯的意思,我父亲五日后启程,明天咱们就到作坊交接如何?” 这边安排好了,桂芝也要回家安排一下,还要收拾出行的行李,时间很紧的。 “好,明早我就去。” 桂芝离开后,李云石很罕见的来到了掌柜的面前要了算盘扒拉了半天,脸上露出了一个迷之微笑。 张骐听说了桂芝要跟着船去金陵后,回家就和母亲商量道, “母亲,我想去金陵游学。” 张太太放下账本,能让骐儿这么冒冒失失,一点都不犹豫的,原因肯定只有一个, 农女桂芝 第145节 “她要去金陵?” “母亲英明!” 张骐笑着给母亲捶捶肩, “田叔叔要去金陵出公差,她前两年在那边置办了个铺子,想跟着一道去看看,她还想去吴州、苏州、杭州去转转。” “江南是富庶之地倒也去的,就是你们这婚事能早定下来就好了,出门也算名正言顺。” “母亲~” 张骐小声道, “她说过二十岁之前不考虑成亲的。” “罢了罢了,谁让你这么死脑筋呢。” 张太太对这个笨儿子叹气, “现在更要跟的紧些,千万别被外人钻了空子。” 从农村出来的张太太不是不想给儿子说个贵女,长媳是吏部员外郎家的,很合她的心意,次子的资质比长子差些,以后弟兄俩总要分开过的,找个能干会持家的就很重要,田桂芝家世是差了些,可除了家世她别的真不比那些贵女差,当然最关键的是骐儿和他哥性子不一样,这小子从小就是个主意大的,自己说了他不听啊! 事到如今兜兜转转,两人的缘分纠缠日深,张太太一旦心里那关过了,就不想这儿媳妇飞了。 张骐经过母亲同意,第二日就去国子监请长假外出游学,这都是有先例可循的,请假就很顺利。 李云石一早来‘匠心独印’作坊和桂芝做交接,他前面还真没过问过,此时一了解他都很吃惊, “一个小小的作坊还这么多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立好了规矩以后管理起来才方便。” 桂芝开的月俸高,要求也高,整个作坊里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大家月底都有评分,若是评分九分以上,会有额外的奖励,不用责骂,不用小皮鞭,各个都勤快的很。 整整一天交接,李云石接了桂芝的钥匙,晚饭后,长子李沅来到他的书房,他见儿子进门就高兴的邀请道, “沅儿,你下个休沐日有空的话来给我帮忙吧。” 作坊的管理方法很新鲜,他想让儿子去学习一下,以后沅儿可是要入朝为官的,自己学习的忙帮不上儿子,一些杂务和见识教教儿子也使的。 “父亲,今日张骐去司业大人那里办了外出游学休假…” 李云石一瞬就明了儿子的心思, “唉!” 他心里一叹,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比几个孩子看的更清楚,那两个孩子的牵扯太深了,可是谁还没年轻过呢, “你想怎么做就去吧,年轻勇敢一回以后不留遗憾。” 第二日一早,李云石就赶去当总监理了,这钱他赚的开心,晚上回来,妻子脸色不太好看,他有些担心的问, “可是身体不舒服?有没有请御医来诊诊脉?” “没事,就是老毛病了,多歇歇就好。” 李太太这两年脾气好一些了,李云石就没往心里去。 很快就到了启程的日子,时下男女大防虽然不严,桂芝还是换了一身书生装,张骐来送行她理解,可你怎么还往船上走啊! “我要出门游学,可真是巧啊!” 巧你个头啊!田桂芝看他那得意样子就知道这家伙早有预谋。 这两天桂芝把几家亲戚都捎信的捎信,走一趟的走一趟,都说好了不需要来送行,挥别了来送行的小姨,她就去船舱安置了。 田树满这两年已经琢磨出点味了,他现在就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纠结。 船顺利的起航了。 信国公府,李云石的脸黑的跟乌云似的,李沅早上来和父母辞行,他的好妻子竟然激动的晕了过去… 御医诊过脉后开了方子,如此嘱咐道, “忧心成疾,要小心静养,不要让病人受刺激…” “母亲,你感觉怎么样?” 李沅趴在母亲床前一脸的担心焦虑。 李三太太睁开眼睛,看着床边的儿子有些吃惊,捂着胸口低语道, “沅儿,你不是要出行吗?我这是怎么了?” “御医说你忧心成疾,不知你因何事忧思,说出来让我这个当丈夫的帮你解决,丈夫不行,贴心的儿子总行吧,再不行让我父亲去跪求圣上,豁出一张老脸,我们老李家还满足不了你的一个念想…” 李云石脸色黑沉沉的道,他可不信自己妻子无缘无故晕倒,他简直是太失望了! “你…你” 李太太一手揪着胸口,一手指着他满脸的不敢置信。 一个素来强硬性子的人忽然变成了这种画风,李云石简直要暴跳起来。 “父亲,你先出去看看药抓来了没,母亲这里由孩儿照顾。” 李沅忙起身把父亲推出了门。 李云石来到院子里石桌前坐下,呆呆的发了一会怔后对着门口侍立的婆子招了招手, “太太这些日子都见了什么人?” “没见什么外人,就是回娘家勤了些,太太大哥那边新纳了个小妾…” *** 半年后, 迎着寒冷的北风,一艘江南来的商船停泊在了汴河码头。 下了船,张骐站在码头上和桂芝商量, “等回先送你回哪里?” “不用你送,咱各回各家,这里离我小姨家近,我先去小姨家。” “桂芝,我回去找媒人去提亲,咱年前定亲好不好?” “不好!” 桂芝无情的拒绝道。 “可你答应我…” “我只是答应给你个机会,可没答应和你定亲!” 桂芝才不上套呢,谈个小恋爱也可以啦,若是合适可以考虑谈婚论嫁,不合适分手也不迟,定亲就不行了,退亲太麻烦。 王护卫很快找来了两架马车,各自从船上搬下来的货物可不少,两队分道扬镳,结束了半年的同行。 又一个三年后 桂芝满二十岁了 十里红妆动京城。 田桂芝一身嫁衣端坐在轿子上,前面是一脸志得意满的新郎官,两人携手开始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