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舌尖上的洪荒》 1. 水晶虾饺 “剁剁剁……” 菜刀和案板有节奏地撞击,发出轻快的韵律。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取过拨好笋衣的新鲜甜笋,去除老化的根部,留下中间鲜脆部分,切成若干块大小相同的笋丁。 菜刀在案板上轻轻一抹,翠黄的笋丁尽数收入白瓷小碗。 鲜虾去壳去线剁泥,与笋丁肉丁混合,依次撒入盐、糖、胡椒粉等调料,搅拌均匀,这便是水晶虾饺所需的馅料。 一只红头青翼鸟落在容泽肩上,歪头看着碗里的虾仁馅料,眼珠滴溜溜地转,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他唇角略弯,显出两个小梨涡。手指虚虚在鸟头上一点,声音清越,透着几分笑意:“别急,还没到时候。” 红头鸟好像真能听懂,“叽”了一声,张开羽翼,在他头顶盘旋了几圈,也不飞远,就单脚站在枝头,看他制作饺皮。 临时搭成的灶上,柴火燃得正旺,偶尔发出沙沙的声响。 容泽从随身空间中取出蒸笼,摆好薄皮虾饺,大火快蒸几分钟,掀开笼盖,热浪扑面而来。 雪白的饺皮变得透明光亮,依稀可见其中的粉色虾馅。 用筷子轻轻一夹,发出微微颤动。 吹散热气送入口中,薄皮柔韧有劲,内馅鲜美爽滑。 虾、肉、笋的滋味叠加,伴随每一次咀嚼,咸鲜汤汁就在舌尖炸|开,叫人胃口大开。 容泽半眯起眼,细细品尝,眉眼弯弯。 这不知名的虾肉质极为紧实鲜爽,是难得一见的好食材。 他颇乐观地想,哪怕就为这鲜虾,自己穿越一趟也不算亏了。 那只红头鸟早就忍不住了,跃下枝头,在身侧来回飞着,叽叽喳喳个不停。 不远处的树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多久,钻出了两只圆头尖嘴的小兽。 一条蓬松的大尾巴从密密叠叠的繁枝间垂下。 不速之客越来越多,好在容泽早有准备。 他熟练地从随身空间取出若干块不锈钢碗碟,依次摆开,盛入已经放凉不烫口的虾饺。 飞禽走兽迫不及待涌上来,埋头大吃。 容泽心满意足地看着大快朵颐的异兽们。 作为厨师,最愉快的就是见到自己的厨艺被人喜欢。 虽然在座的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人”。 不过,谁知道这个时空究竟有没有“人”这种生物存在? 从他一个月前穿越到这里以后,从未见过一个“人”,动植物倒是有不少,而且大多数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容泽怀疑,他这是穿越到另一个星球,因为这里有许多动植物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不过弄明白身处何地还是其次,他最关心的还是生存问题。 幸好他还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他拥有一个随身空间。 他有囤货的习惯,加之平时租住的房间窄小,他几乎把所有日常用品都放在空间中,其中最多的就是各种厨房用具、调料品、食材,甚至还有粮食、香料的种子。 多亏如此,他穿越后还算从容,至少不用茹毛饮血。 红头鸟身小胃口也不大,吃下一整只水晶虾饺,腹部便微微鼓起。它似乎还想再吃,翅膀却被容泽按住。 红头鸟对着他叽叽叫了几声,用羽毛覆盖的脑袋蹭他的指腹。 可容泽丝毫不为所动,摇头道:“不可以哦,再吃就该撑了。” 他知道红头鸟能听懂他的话,他早就发现,这个“外星世界”的动物大都很聪明,而且饮食习惯也与他所了解的动物不大一样。 他曾经养过一条小狗,了解过宠物的饮食,比如它们不能摄入过多的盐,也不能吃太烫的东西,等等。 但他发现,这里的兽类却没那么多忌讳,他做什么,它们就吃什么。 最初他还有点担心,专门给这些动物做没有加调料的食物,然而这些精明的小家伙却只想吃他碗里的东西。 直到他观察后发现,它们吃了这些食物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也由它们去。 现在,他做饭时都会习惯性做一大锅,因为来蹭吃蹭喝的“食客”越来越多了。 好在他也无需担心食材的获取问题,因为,他的“食客”从不空手上门。 比如这回—— 红头鸟见撒娇不成,只好失望地“叽”了一声,张开翅膀,向着不远处的溪流俯冲而去。 没过多久,它再次出现,嘴里却含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 它邀功似的绕着容泽飞,不住往虾饺的方向张望。 容泽忍俊不禁,柔声细语道:“好啦,那就再吃半个?” 红头鸟鸡啄米似的猛点头,不料口中的鱼被它甩了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啪叽”一声,那鱼准确地落入溪中,鱼尾一甩,慌乱游走。 容泽忍不住大笑,红头鸟做了错事一样,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容泽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安慰道:“没关系,鱼虽然没了,虾饺还是有的。” 红头鸟又恢复精神,落在他肩上,轻轻蹭他的颈窝。 容泽给它顺了顺,也开始享受早餐。 哦对了,这次做虾饺用的鲜虾,也是由某位毛茸茸的“食客”给送来的呢。 清风摇曳,云层散开,一缕光落在他眼中,漾起干净而明亮的笑意。 洪荒大陆之北,有十万大山,群峰环绕,层峦叠嶂,云雾缥缈处,是万山之祖,昆仑山。 昆仑之巅,祥云瑞彩,有巍峨大殿坐落其上,这便是玉虚宫。 阐教上下都知道,玉虚宫是洪荒七大圣人之一元始天尊的地盘,是他修道之所,也是他接见友人、门下弟子的地方。 天尊一心向道,不理俗事,除非必要,鲜少会离开此地。 这日一大早,昴日星官驾着日车从东方出发没多久,就有急促的脚步声在玉虚宫尽头处的云阶响起。负责洒扫的仙鹤童子好奇看去,原来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惧留孙。 他眉头微锁,神情严肃,似有要事禀告。 “童子,师尊可在里面?”惧留孙问。 仙鹤童子不敢怠慢,忙恭敬答道:“天尊的确在宫里,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天尊吩咐,他要清修,无要紧事莫要打扰。”童子一脸纠结。 虽然眼前这位是天尊的亲传弟子,但天尊亲口吩咐,他不敢不从。 惧留孙闻言也踟蹰了。眼下这件事说大也不大,说不大也大,他拿不准是否该去打扰师尊。 要不,先去找大师兄广成子拿拿主意? 就在惧留孙做好打算即将离开之际,一道清冷不失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惧留孙,进来吧。” 惧留孙立刻敛眉肃目,恭恭敬敬道:“是,师尊。” 惧留孙踏入玉虚宫大殿,见紫衣银发的元始天尊高坐其上,眉目清冷,神色淡淡。 只一眼,就叫人心生敬畏。 惧留孙不敢东张西望,深吸一口气,沉声说:“师尊,徒儿此来,有要事禀告……” 以昆仑山为中心,方圆千里都是阐教的地盘,除了本教弟子,还有不少前来依附阐教的种族。 这么大的地方,安全问题自然不容小觑,惧留孙负责的正是这方面一应事宜。 不久前,他听底下弟子汇报,说是昆仑山以北的黑水河冒出一小股来路不明的狂化兽兽潮,四处作乱,伤害了当地不少居民。 作为“昆仑山片区派|出所所长”,惧留孙得知情况,便派了自己的徒弟前去探看情况。没想到,徒弟是负着重伤回来的。 “徒儿原以为不过是普通的狂化兽,并太在意。不想听我那不争气的徒弟说,它们不同于以往的狂兽,双目赤红,毫无理智,见人就咬,见物就撞,且杀伤力要比一般狂兽强二至三倍。”惧留孙双眉紧锁,目露忧色。 他也是经历过妖巫大战和封神之战的,算是见多识广,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元始面无表情听完惧留孙的汇报,道:“既是如此,你便领教中五百精锐前去这兽潮。” “徒儿领命。” 惧留孙匆匆离去,玉虚宫又恢复以往的宁静。 不知为何,元始突然觉得,昔日让他心神安宁的静,显得格外难熬。 或许,是因为那迟迟没有突破的瓶颈? 他双唇紧抿,下颌绷成一条线,索性放弃再次进入冥想。 缓缓起身,广袖伴随他的动作轻轻颤动,紫金冠下整整齐齐束好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条银线。 门外洒扫的仙鹤童子反应迟钝了一拍,等他俯拜后再抬头,只看到元始驾云而去的背影。 认出元始是往缀玉峰方向而去,仙鹤童子缩了缩脖子。 他们这些常年在玉虚宫伺候的人都知道,仙尊一旦心情不佳,就喜欢到缀玉峰去。那里是仙尊的后花园,除了仙尊亲近之人外,任何人不得私自入内。 仙鹤童子没有资格进入缀玉峰,不过他猜测,那里定是有好东西,才会让仙尊流连。 说不定,里面有数不尽的珍宝,还有一座不亚于玉虚宫的华丽宫殿。 事实上,有幸到过缀玉峰的人都很清楚,那里和昆仑山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唯一特别的是,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由元始亲手种下。 全洪荒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堂堂元始圣人,业余爱好是养花侍草。 每当修行遇到瓶颈时,元始就会到缀玉峰散心,摆弄摆弄花木,心情也渐渐恢复平静。 元始已有一段时间没来缀玉峰,再次踏入此地,立刻发现不对劲。 往常这个时候,这里绝对没有这么安静。 他亲手种下的林木,即便最普通的品种,也能长成参天大树,结出来的果实可比灵丹妙药。 正因为此地山林广袤,土地肥沃,吸引了不少飞禽走兽来此栖居。 对于这些兽类,他也不赶。 因为在他眼里,这些连化形都不会的小东西,形如蝼蚁,不值一提。 元始冷冽的目光从一棵挂满仙果的果树上掠过,兀的一滞,缓缓下移。 不久前才下过一场雨,树下泥土湿润,上面还印着两行浅浅的脚印。 这绝不是那些戴角之物的脚印。 元始眉间凝着冷霜,握着三宝玉如意的手指渐渐掐紧。 这时,他闻到一股奇异的香。 2. 烤乳猪 见猪皮已经烤至诱人的焦糖色,容泽忙从柴火堆上取下烤叉,装入碟中。 此时乳猪炙烤状态正好,色如琥珀,微焦不老,皮弹肉嫩。 他用刀子在猪身划开一个小口子,连皮带肉撕下一块,送入口中。 浓厚的肉香瞬间充斥口腔。 猪皮口感丰腴,肥而不腻,软糯弹牙。猪肉肉质细嫩,香软酥烂。连骨头都烤得脆脆的,入味十足。 容泽轻轻点头,心说这个世界的“猪”虽然外形怪了点,味道却绝对无可挑剔,风味极佳。不像现代那些注水猪肉,连肉的味道都不剩几成。 这么一想,即便这“猪”长着两个脑袋,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 两个脑袋好哇,猪头肉猪耳朵都能多吃一点。 一头乳猪容泽是吃不完的,这里又没有冰箱可以长时间存放食物,不过他并不担心食物变质的问题。 因为他的随身空间就是最好的“冰箱”,里面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放入的食物不会变质。 容泽饱餐一顿,当然也没忘了安抚“食客们”的胃。他将整只“乳猪”分解成若干部分,不等他招呼,那些小家伙就急不可待冲上前。 最近聚集在他身边的野兽好像越来越多了,即便是一整只烤乳猪也有些不够分,难免有抢不到食物的可怜蛋。 一只长得像猫的幼兽因为个头小力气轻,被其他大只的兽类从食盆边挤出来,就再也挤不进去,急得它原地打转,又冲着容泽呜呜叫唤。 容泽只好抱起幼兽,手指轻轻在它全身轻轻揉着。他手法轻巧,那幼兽很快就舒服地瘫软在他掌中,露出雪白的肚皮。 随后他又从随身空间取出一盘凉拌猪头肉,这是用那多余的“猪头”制成的,本想作为晚餐配菜,看来不得不提前享用。 幼兽大口大口吞着送到口边的猪头肉,餍足地眯起眼睛。 见这里有吃的,又有几只挤不进去幼兽也纷纷围了上来,吚吚呜呜撒着娇。 容泽也很有耐心,逐个喂饱了这些小家伙。再看一旁,那些大家伙也吃得差不多,遂上前收拾碗盆,拿到溪边清洗。 等他回来,原本聚集在附近的兽几乎都散了。为数不多的几只,也慵懒地躺在草丛中,露着肚皮晒太阳。 但他知道,等晚餐的时候,它们会再次出现,有时还会带上几只血|淋淋的猎物送给容泽。 那只双头的“猪”就是这么来的。 一旦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容泽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甚至比以前更惬意自在。 穿越前,他没钱上厨师学校深造,为了学艺,他进入一家五星大饭店后厨,从地位最低的择菜小工开始做起。 他于厨艺一事上极有天赋,称得上是过目不忘,几乎所有菜式,只要看过一遍,尝过味道,就能还原得八|九不离十。 正因如此,他深得大厨们喜欢,争着让他当自己弟子。 但福祸相依,慧极必伤。他的聪慧难免引起嫉妒,尤其是那些与他年纪相当的年轻厨子。 当初在后厨时,他没少受他们欺负,恶语中伤乃是常态,更有种种恶作剧,可他却无法为自己主持公道。 因为诋毁针对他最严重的那个人,正是饭店总经理的远房亲戚。 他不是没想过离开,但一来大厨们视他为亲子,对他悉心培养,他不忍辜负其好意。 二则这家饭店是本市乃至本省最著名的餐饮场所,集齐了八大菜系名厨,在这里,能学到外面学不到的手艺。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需要钱。 他的酒鬼养父生前欠下一屁股赌债酒债,养父意外溺亡后,债主都找上他。 五星饭店工资高,提供免费食宿,加之背景深厚,债主不敢随意上门讨债。他若是换个地方,只怕光是应付那些债主都要焦头烂额。 偶尔闲暇时,他也会幻想,要是能开一家私房菜馆就好了。他是老板也是厨师,不必为金钱苦恼,也不必看他人脸色,每天唯一要做的,就是研究各种各样菜式,让每一位食客都能为之露出笑颜。 可惜他把债务都还清后,钱包里所剩无几,别说私房菜馆,连开个早餐铺都够呛。 穿越后,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突然近在咫尺—— 此地不缺食材,也有“食客”捧场,他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才能。 这样的日子,不正是他所求的? 心情很好的容泽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把木柴烧尽后留下的草木灰用大口袋收集起来。 这可是个好东西,能止血、施肥、消毒、贮藏粮食,还能制作碱水粽子。 容泽打算今晚就包碱水粽子吃。前两天他发现此地竟然生长有箬叶,特意采摘些大小适中的叶片,冲洗晾干后便是粽叶了。 碱水粽口感软糯微弹,放凉后沾上白糖或蜂蜜,凉丝丝,甜津津。 那些小家伙一定会喜欢! 正畅想粽子滋味的容泽全然没发现,头顶有一双眼睛,正紧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短短一个多时辰内,元始天尊的心情宛若坐云霄飞车,几经起伏。 最初发现有外人擅闯缀玉峰还偷摘果子时,他恨不得立刻找出那个大胆狂徒,让对方明白什么是圣人之怒。 可是等他真正找到那个“胆大至极的宵小”后,发现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他这是在干嘛? 元始面无表情地盯着容泽耐心投喂灵兽幼崽,双眉略有松弛,下颔不再紧绷。 等到他看到容泽刷干净锅碗,并将临时搭建的“灶台”打扫干净,连柴火烧尽后的灰烬也都装好,紧握三宝玉如意的手缓缓松开。 但下一秒,又再次握紧。 昆仑山是仙山,凡人难以靠近,除了偶尔有人族修道者会历经千辛万苦来此求仙问道。譬如曾经有个叫姜子牙的人族,就拜入阐教门下。 不过像姜子牙这样的人族寥寥无几,绝大多数都没资格进入昆仑山,更别说是缀玉峰。 在元始眼中,这个衣着古怪的人族男子看上去平平常常,似乎不是修道者,却突然出现在缀玉峰,不禁让人心生疑惑。 元始心念一动,掐指推演起天机。 瞬息后,他脸色一沉,目中划过凌厉。 此人的命盘,被一团浓雾遮蔽,算不到半点天机! 身为一念知过去、现在、未来的洪荒圣人,元始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轰隆隆!” 容泽惊讶地抬头望天,不明白这晴空万里,又怎会出现惊雷。 等上数十秒,却不见雷声再次响起,他有些不确定:莫非方才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元始面色已然恢复平静。 他想,此事棘手,须得从长计议。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历,打草惊蛇都是不明智的。 那么,该从何下手? 目光流转间,他看到一只在丛林间探头探脑的小兽。 似乎感受到什么,原本俯身于湖中饮水的头鹿猛地抬起头,耳朵轻轻耸动,灵动的眼睛里闪过警觉。 头鹿的不安感染了鹿群中的其他成员,未成年的小鹿瑟瑟发抖依偎在母鹿身边,母鹿则护在孩子身前,蹄子忐忑地来回踏着。 沙沙沙…… 有什么东西要从丛林那边过来了! 头鹿再也按捺不住,扬起脖子对天长啸。 随着这声号令,鹿群拔蹄狂奔,震得平静的湖面漾起层层涟漪。 顷刻间,一只雪白的肉爪从矮木密密层层的枝叶中探出,随后又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圆耳,大眼,紫瞳,宽吻。气势十足。 就是个头矮了些,不过小型犬大小。 等此兽彻底钻出矮木,才发现它浑身皮毛雪白,无一丝杂色。 细看才发现,它身后竟拖着九条蓬松的大尾巴。 洪荒传说,上古时期有一种名为陆吾的神兽,状如虎,却长着九条尾巴。 陆吾所到之处,万兽臣服。就连当时司掌天地的龙、凤、麒麟三族,也不敢随意招惹它。 龙凤初劫后,陆吾不再现世。 有人说,它是在那场可怕的大劫中死了,就像洪荒许多物种一样。 但也有人说,陆吾有九尾,每条尾巴都代表一条命,它没那么容易死亡。 还有人说,曾在昆仑山见过它,可惜只是惊鸿一瞥,无法确定真身。 关于陆吾的猜测有很多,但全洪荒只有几个人知道真相。 真相其实是,天底下压根就没有“陆吾”这种神兽,它其实是由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幻化成的! 至于原因,也让人哭笑不得。 只因为通天教主那爱收徒的老毛病犯了,想拐一条小龙回去当徒弟,结果被龙族追杀。无奈之下,三清三兄弟只好乔装成另个模样,躲避麻烦。 等龙凤初劫后,龙族陨落,他们也无需再担心此等问题,是以元始再未以“陆吾”之身现世。 唯有一次,通天神秘兮兮送来一种名为“酒”的怪水,色泽奇怪,闻起来倒是蛮香的。在通天的劝说下,元始尝试喝了半杯,结果不省人事。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变身成了陆吾兽,爪子上沾染了可疑的痕迹,也不知道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后来,元始有好长一段时间不理通天。 再后来,就有“陆吾隐居在昆仑山”的传言出现。 3. 碱水粽 在草木灰水中浸泡了大半天的糯米粒呈微黄色,捞出后需冲洗干净残留的草木灰,以免碱味过重,导致口味苦涩。 取来处理好的箬叶,将其卷成圆锥状,往里填塞泡好的糯米,压实。剩余叶片折叠包裹,缠上棉线。 一只半掌大的三角粽子就完成了。 包粽子对容泽而言简直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没多久,半人高的箩筐就堆满了各种形状的粽子。 三角的,四角的,牛角的,马蹄形,宝塔状…… 人族总是喜欢把智慧和精力用在这种没用的地方。 化身为陆吾兽的元始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容泽的右手轻轻在左手手腕内侧一抹,手中顿时多了一口大铁锅。 将锅在柴火堆上架好,倒入粽子和清水,最后再取出一包粉末,撒入锅中,搅拌均匀,盖上锅盖,开始焖煮。 元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他没看错的话,那包灰黑色的粉末正是今日午间容泽收集的草木灰。 这种东西如何能跟食物一起煮?他究竟想做什么! 容泽发现元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那只长得有点猫却有九条尾巴的小兽躬起身子,尾巴的长毛全部炸|开,圆耳向后折,瞳孔收缩成竖线,喉咙里还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声。 “咦,又来了个新朋友?”容泽半俯下身,与元始对视,眼中是没有掩饰的惊叹。 纵然穿越以后他也算见识了不少兽类,但必须承认,眼前这只不知名的小兽,是他此生见过最漂亮的动物。 它浑身被雪白的长毛覆盖,虽然圆头圆脑,面部轮廓却很清晰,眼睛又大又圆,还是罕见的紫色。它的神情却很严肃,尤其是盯着人时,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敬畏。 简直又萌又飒。 容泽的瞳仁很黑很亮,仿佛一眼就能看穿所有心事。 元始尾巴上炸开的毛渐渐平复,甩了甩尾巴,转身抬步。 容泽以为它要走,有点失望,但没强行挽留。 却见它并没有走远,而是朝不远处聚集的兽群走去。 此刻金乌西沉,迎面吹来的风也透着几分凉爽。 经过容泽这些天的“培养”,每到饭点,附近的飞禽走兽都会往这里聚拢。 这些动物品种各不相同,有些甚至可能是天敌,但它们很默契,从不在容泽这个投喂者跟前打架。 可见此地兽类智商之高。 此刻,这些异兽就乖乖待在这里,等待开饭。 然而这只雪色长毛兽的出现,引起兽群一阵骚乱。 随着它的靠近,群兽都纷纷朝两边躲开,还有些躲闪不及的幼兽,在推搡之间摔倒在地,急得嗷嗷叫唤。 可等元始越来越近,它也不敢叫了。 元始并不理会那只可怜巴巴的幼兽,也不在乎那些退避三舍的兽类,他只是停下脚步,徐徐蹲坐下。 要想近距离观察这个人族的一举一动,就必须接近他。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混入这些灵兽之中,假装是它们中的一员。 元始双目半阖,似在假寐,头脑却很清醒。 陆吾兽的原型当然不止这么大,但他深知“潜伏”的要义之一是低调。 所以他故意变得只有幼年小兽的大小,这样不容易引起“敌人”的警惕。 不过依当前的情形来看,也不好说这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 容泽的目光忍不住跟随着这只雪白的“大猫”,发现它试图融入兽群,却被群兽“排挤”,它孤零零地蹲在原地,没有一只动物理睬它,好不可怜。 容泽怔住。 眼前被孤立的“白猫”,与他记忆中的那条名叫“小白”的白色杂毛土狗重叠为一体。 小白原是条流浪犬,右后腿还有点瘸,因为如此,总是争不过其他流浪狗,饿得瘦骨嶙峋。 容泽见它被街上的狗欺负得很惨,于心不忍,偷偷剩下自己的饭菜喂了它几次。小白就认了他,但它不敢进家门,就只在门外徘徊,刮风下雨都不离开。 小小的容泽鼓起勇气,趁着养父赌钱赢了心情好时,提出想收养小白。当时他没抱多少希望,没想到养父居然同意了! 养父斜睨着缩在在怀里瑟瑟发抖的白狗,神情古怪,似笑非笑:“想养狗?好啊。” 彼时,兴高采烈的小容泽还不知道,这是一个让他后悔一生的决定。 那段时间他养父常常酗酒,醉了就打他,骂他是“丧门星”,说自从捡到襁褓中的他后,自己就一天比一天衰。 每当这时候,小白就会冲到容泽身前,对着养父汪汪大叫,哪怕是挨踢也要保护小主人。 在寒冷的冬天里,容泽与小白相互扶持,彼此取暖。 然而某天小白死了,死在养父的菜刀底下。 这时容泽才明白,养父之所以痛快答应收养小白,根本就不是良心发现,他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想到小白的惨死,容泽就忍不住颤抖,用力咬紧牙关,还是控制不住,从喉间逸出一两声呜咽。 晚风送来糯米的醇香与箬叶的清香,容泽浑身一震,猛地清醒过来。 他抬头,发现那些天上飞的地下走的,都睁大眼睛,不解地看向自己。 “咳。”容泽同手同脚往大锅的方向走去,自言自语,“应该是熟了,我来看看。” 他掀开锅盖,水蒸气争先恐后往外挤,浓郁的粽香很快在空气中弥漫开。 元始鼻尖耸了耸,盯着锅里残余的黄汤,眼底闪过异色,九条尾巴一齐竖起,尾巴尖弯曲,轻轻摇晃。 那腌臜物,竟能煮出这样香的东西? 他还在踟蹰,周遭的异兽们却早已忍耐不住,纷纷拔腿朝容泽涌了过去。 “别靠太近,小心被烫着。”容泽眼疾手快,一把捞起一只差点撞上大铁锅的野兔。 兔子却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差点变成了烤兔肉,伸长脖子,目不错睛地盯着锅里那一串串精致小巧的粽子。 再看其他异兽,也都双眼发光,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容泽无奈,只好让这些贪吃鬼乖乖坐好,开始剥粽子。 手指在棉线上轻轻一拉,将青绿色的粽叶拨开,就露出里面金黄的粽肉。 糯米经过碱水的浸泡,呈现出半透明的色泽,饱满的糯米粒紧实地黏在一块,使得粽子表面光滑如玉。 容泽明显听到好几声咽口水的声音。 他轻笑,却没立刻投喂。这种碱水粽又称凉粽,要放凉了浇上蜂蜜或蘸糖,这样才最具风味。 他用刀将粽肉切成小块,防止有小动物吃得太急被哽住喉咙。 随后均匀地浇上自制的土蜂蜜,软糯香甜的碱水凉粽便做好了。 一时间,咀嚼声不绝于耳,几乎所有异兽都在埋头大吃这又甜又香的粽子。 说是“几乎”,因为还有个例外。 见那只“大白猫”仍坐在原地不肯上前,容泽先是惊讶,随后露出了然的神情: 这可怜的小东西,想必是害怕被其他动物排挤,这才不敢过来的吧。 想当初,小白还在街头流浪时也是这样,只有当其他流浪狗都饱餐以后,它才敢去垃圾桶里捡食残存无几的剩菜剩饭。 这么想着,容泽看向元始的目光充满柔情,朝他招了招手,柔声道:“崽崽,你别怕,过来呀。” 这个凡人是在喊他? 元始一直密切注意着容泽的举动,此刻不由愣住。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他从未被人称作“崽崽”。 “……” 见“崽崽”满脸茫然无措的样子,容泽心想,这小家伙实在太害羞啦,既然如此,那他就帮它一把。 他端起一盘金灿灿的蜂蜜凉粽,朝元始走来。 元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认真思考该不该离开此地。 他堂堂元始天尊,哪怕面对洪荒大劫,面对西方教的阴谋诡计,也面不改色,丝毫不退一步。 可问题是,就算是可恶的西方教,也不会逼他吃下用木头灰水烧的食物啊。 “啊,张口。” 元始眼皮一跳,果然,他担心的事发生了。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如果不吃,兴许会引起这个凡人的怀疑,那他想继续卧底,恐怕没那么容易。 可如果吃了…… 元始眸中闪过一丝屈辱,在容泽期待的目光下,还是缓缓张开口。 等等,这味道好像……还不错? 蜂蜜的甜香充斥口腔,粽肉软糯微弹,细细品尝,还有谷物和草叶的清香。 几乎是无意识的,元始的大尾巴高高竖起,抖得像在筛糠。 辟谷多年的元始头一次知道,原来光是一味“甜”,就有这么多种滋味。 蜂蜜是醇熟的香甜,糯米是谷物的甘甜,还有来自箬叶的植物清甜。 “好乖。” 容泽嘴角边挤出两个深深的梨涡,见“大白猫”没有抗拒,小心翼翼伸出手,在它脑袋上轻轻一撸。 摸到了,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柔软! 容泽的心都要化了,又下意识揉了两把。 元始:“???” 是可忍孰不可……不可忍也得忍。 他又愤愤地啃了一大口凉粽。 容泽笑眯眯地看着他吃粽子,发现崽崽不仅颜值奇高,连吃东西的样子都那么优雅好看,吃完后嘴边干干净净,连颗米粒都没沾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只小兽,而是同自己一样会思考的人。 话又说回来,他是不是该给崽崽取个名字?它好像不大喜欢“崽崽”这个称呼。 元始警惕地抬眸。 这个凡人为什么这么看着他,他又在想什么幺蛾子? 容泽托着下巴,一脸认真地看着元始,越看他越像当初的小狗小白,脱口而出道:“那不如你就叫‘大白’好了。” 元始:“???” 4. 大白 昴日星官的金色马车在西边徐徐降落,白日的喧嚣渐归沉寂,倦鸟投林,百兽还巢。 容泽收拾好锅碗,处理了厨余垃圾,转身看到两团紫色的幽光。 “!”他心头一紧,方才想到这是那只新来的“大白”,才松了口气。 元始幽幽扫了他一眼,又继续眺望远方。 九条蓬松的大尾巴大幅度地拍打着地面,几乎要缠作一团。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需要缓缓。 放眼洪荒,恐怕没几个人比元始更为挑剔。 收徒弟,要挑跟脚好根骨高的,选教址,也要选昆仑山这样的名山,这样才不枉“三清”的身份。 是以他一向看不惯三弟通天广收门徒的做派,看看他那些弟子,都是什么个歪瓜裂枣,简直胡闹。 就连取名字,元始也要斟酌再三。 “陆吾”这名字,是他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 结果那个胆大包天的人族竟要给他取名为“大白”? 实在是不知所谓,有辱斯文! 容泽却不知他在生闷气,见其他异兽都散了,而大白仍留在原地,忍不住问:“大白,你不回家吗?” 大白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 容泽也不介意,穿越以来,他也习惯了自己跟自己说话,又道:“还是说你迷路了?如果你找不到回去的路,不如去我家?” 元始胡须一抖,徐徐扭头:缀玉峰明明是他的地盘,这凡人是何等胆子,竟敢如此瞎说。 容泽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同意了,弯腰将他抱了起来,轻快笑道:“那咱们一起回家吧。” 大概因为大白让他想到了小狗小白,他忍不住把当年对小白的感情倾注在这只九条尾巴的“大猫”身上。 被抱住的一瞬间,元始微微僵住,但没有挣脱。 这凡人这么做,倒是如了他的意。 何况他也有些好奇,他口中的“家”究竟在什么地方。 山林里的夜安静又寂寞,虽然今夜月色不错,但不足以照明。 容泽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抱着大白,脚下爬着山路。爬到一半,他就有点受不住了,停下脚步,微微喘着粗气。 唔,看来大白不是虚胖…… 真是没用。 元始撇撇嘴,却暗中将一小股灵力注入容泽体内。 歇息片刻,容泽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浑身充满力量。 难道是他这段时间山路爬多了锻炼出来的? 容泽不疑有他,一鼓作气,终于爬到了目的地,半山腰处一个隐秘的山洞洞口。 刚穿来那两天,他都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后来才慢慢发现了这里有个山洞,里面空间还挺大,便在这里安了家。 元始对这个山洞有一点印象。 有一回他在缀玉峰种……咳,种树时无意发现这里有个山洞,不过他记得这个洞口当时被山壁上的藤蔓遮挡缠绕,杂木丛生,枝叶堆积,显得有些阴暗。 他当时觉得这样太乱,一点都不美观,想随手处理掉,却被另一件事耽误了,之后也忘了此事。 漆黑的夜晚并不影响元始的视力。 他看着收拾得整洁干净的山洞,满意地点头,心说,这凡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既然如此,那他不妨也送他一份礼物。 容泽见大白挣脱他的怀抱,在山洞闲逛了一圈,还不住点头,不免有些好笑: 他怎么觉得,大白这样子像极了那年来他们饭店视察的大老板? 正这么想着,他突然感觉洞里没之前那么阴冷潮湿。 开始他发现这个山洞时,还有点犹豫要不要住进来。这洞虽大,却有一点不好:太潮。 他检查后发现,洞穴顶端常年漏水,这能不潮吗? 可惜他暂时没法找到更合适的居住地,幕天席地总归不大安全,只好住下。 好在现在天气还暖和,虽然潮了些,也能住人。再加上他清理得勤快,也没什么霉气。 容泽心念一动,举起火把朝洞顶照去,惊讶地发现原本漏水的地方竟不再滴水,不仅如此,连水渍都不见了。 这是什么原理,难道是山泉改道了? 容泽百思不得其解。 余光瞥见他瞠目结舌的模样,元始掀了掀眼皮,心想:少见多怪。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漏水总是好事,容泽很快就不纠结了,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堆干燥的稻草,再将棉被铺在上面。 之前因为潮湿,他也不敢把日常用品放在这里,只能随身携带。 元始已经不止一次见容泽使用随身空间,这次他看得更仔细,看到容泽先是在左手手腕内侧一抹,才打开随身空间。 他发现那个部位有个云纹样的胎记。 这个胎记让他生出一丝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元始眼睛闪过一丝困惑,还想再细看,然而随着容泽铺床的动作,胎记已被袖口遮挡。 容泽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后,还用剩余的稻草给大白铺了个窝。 他也不知道大白睡不睡窝,不过它既然长得像猫,应该生活习惯也跟猫科动物差不多……的吧? 元始一开始不知道容泽这是在做什么,直到听他喊自己的名字,才明白过来,那是自己睡觉的地方。 荒唐!元始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堂堂洪荒圣人,又岂能睡在这种不讲究的地方? 容泽不明白大白为什么突然扭头就往山洞外走,难道它不喜欢自己铺的“猫窝”? 听说猫科动物的领域意识都很强,大概是它不习惯跟自己一起睡吧? 虽然有点遗憾,容泽还是决定要尊重大白的意愿。 元始往外走的脚步越来越慢,圆圆的耳朵仔细竖起,却没听到应该有的脚步声,只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这个凡人千辛万苦把他带回来,难道不想留下他吗? 元始忍不住回头,瞬间目瞪口呆:容泽已经脱去外衣,准备入睡。 “……” 元始收回复杂的目光,到底没有再折返回去。 他徐徐走到洞口,抬头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上中天,银白的月华从头顶倾泻,落在九条尾巴的“大猫”身上,像是覆上一层轻纱。 温柔得像一幅隽美的画。 容泽的“床”斜对着洞口,闭眼之前,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闭上眼,很快就进入黑甜乡。 起风了,大风呼啸,乌云遮蔽了月光,大地陷入黑暗。 呜咽的风声裹挟着不知名怪鸟的嚎叫,听起来颇为渗人。 元始回望一眼,发现那个凡人双眉紧锁,嘴唇用力抿着,似乎睡得很不踏实,随时有惊醒的迹象。 太吵。 他烟紫色的眸中划过不悦。 一声短促的惨叫以后,怪鸟声消,大风停止,云散月出,大地重现光明。 一切又恢复原本的宁静,容泽双眉渐渐舒展。 梦里有清风,明月,和诗。 清晨乳白的雾气在林间漂浮,温柔天光唤醒美妙的梦境。 一觉睡到自然醒,容泽只觉格外神清气爽。 他已经许久都没睡这么安稳。每到半夜,这附近就有怪鸟在叫,有好几次都被吵醒,就再难入睡。 他想,昨晚那只怪鸟好像没乱叫唤? 容泽收拾好被褥,走到洞外,正伸着懒腰,动作猛地一顿。 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没看错,蹲在最高那根树梢上一动不动的雪白毛球,的确就是大白。 大白小心! 容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不敢大声惊呼,怕惊扰到对方。 他左右张望,寻找是否有可用的工具,能把大白给抱下来。 他见过不少猫咪被困在高处无法脱离的新闻,知道这时候光凭猫咪自身的能力是很难解开困局,若是贸贸然跳下,只怕会受伤。 容泽急得原地打转,脑子飞速运转,思考到底该如何“救猫咪”。 元始在体内运行完一套功法,徐徐睁开眼。 不知为什么,这一晚他的效率奇高,还突破了前几日无法突破的瓶颈。 难道换个环境有利于修行? 元始认真思考以后是否要时常更换修行地点一事,突然察觉到什么,尾巴尖一勾,目光往身下扫去。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看不出那个凡人到底在做什么。 容泽在树下铺满了稻草和被褥,正艰难地往树上爬。 他有十多年没爬过树,好在平时也会锻炼,身手还算敏捷。 只不过大白所在的位置实在太高,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够得着。 “大白,你别害怕,我很快就来救你了。” 爬树之余,容泽还不忘安抚被“吓呆了”的大白。 元始愣住:这个凡人,是想“救”自己? 他的第一反应是荒谬可笑,但转念一想,却又有一丝动容。 自成圣以后,元始就再没听到有人要保护他这样的话了,倒是前来寻求他庇护的人越来越多。 洪荒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是人尽皆知的常识。 不会有人相信圣人也需要“被拯救”,因为他们不沾因果,不灭不散。 可以这么说,除非洪荒世界毁灭,否则圣人将与天地同寿,永生永存。 在元始的记忆中,唯有一个人说过要保护他这样的话,那便是盘古。 在很久很久以前,父神盘古从混沌之海中开辟洪荒,从此,这个世界有了光明。 盘古一气化三清,他记得自己一睁眼,见到盘古高大的身躯矗立在他们三兄弟跟前。 他声如洪钟,吹气如风,笑声爽朗,说:“吾名盘古,乃尔等之父。” 那时盘古经过开天辟地,已经很虚弱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依然坚定地守护在三清以及洪荒中其他幼小生命面前,为他们消灭混沌余孽。 盘古死后,元始立志要继承他的意志,守护他好不容易才开辟出来的洪荒世界。 眼前因为爬树而略显狼狈的容泽,意外与记忆中盘古的音容笑貌有所重合。 元始怔忪间,容泽已经爬到他所能爬的最高处。 容泽大喜,努力伸长手臂去够元始,奈何还是差了一点点。 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 容泽满脸沮丧。 元始若有所思。 突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元始所在的那根树梢随风飘摇。 容泽的心高高提起,却见那树梢往他的方向移了几分。 “!!!” 容泽屏住呼吸,一手牢牢抱住树干,另一只手则向元始伸去。 “大白,你慢慢过来,我保证一定能接到你的。”他低声安抚。 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九尾“大猫”竟真的迈开步伐,朝他走来。 一只雪白的前爪不动声色藏起尖钩,轻轻放在容泽摊开的手掌上。 不知什么时候,风停了。 容泽长吁一口气,拭去额角沁出的细汗,手指点了点掌中的“毛球”,忍不住笑了: “你啊你……下回可不敢爬那么高了,知道吗?” 没出息,这点高度就吓成这样。 元始撇撇嘴,轻巧地从他掌中跳了下来。 5. 砂锅粥 清晨的意外没有影响一夜美梦带来的好心情,在进行简单的洗漱之后,容泽开始每日的晨练项目。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容泽唱着八拍,伸手,踢腿,弯腰,跳跃,一板一眼,十分投入。 鸟鸣啾啾,初升的阳光透过繁枝茂叶的缝隙,投射在元始严肃的脸上,晃得人眼花。 他却一动不动,盯着将身体摆弄成各种古怪姿势的容泽。 他不明白这个凡人在做什么,但怀疑这是某种特殊的功法。 一整套广播体操做下来,容泽已浑身发热,筋骨得到舒展,脸色红润,精神头十足。 元始由此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并默默将方才他使的“招式”一一记下,决定找个时间好好研究研究。 容泽不知元始心思,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是饿了,一把将他抱起,笑道:“别急,马上就给你烧饭。” 元始身体灵活一扭,就挣脱开来。 容泽一愣,笑了:“成,你想自己走也可以。” 做饭的地方是在山下一块临溪的平地,此刻已经有异兽在那里等待开饭。 元始的出现再次让兽群发生一小阵骚乱,容泽见其他异兽都有意躲开,轻轻一叹: 大白这孩子太可怜了,被孤立的总是他。 这么想着,容泽愈发同情元始,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慈爱。 元始:“……” 虽然不知道这个凡人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早餐准备做的是砂锅鲜虾粥,这是他跟饭店里潮汕籍的大师傅学的,又根据自己的口味加以改良。 准备好砂锅,按一定比例加入米和水,先用大火熬煮,等水沸腾后,再减小火力慢慢熬。 在这期间腌制好虾肉、干贝等食材。为了好看和营养均衡,还切了少许胡萝卜丁、青豆粒。 大米熬至开花,倒入食材,再加点纯奶提香增色。 奶是一只他叫不出名字的母兽送来的,品质非常醇正,比五星大饭店专门从草原空运而来的牛奶都好。 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可以出锅了。 容泽盛了一小碗滚粥,吹散热气送入口中。 米粒熬得烂熟,入口即滑,汤汁滋味浓郁,鲜味十足。 米与汤不分彼此,互相交融,端的是稠粘绵密,软糯醇香。 一锅粥自然不够在场这么多异兽分的,好在容泽早有准备。 昨天做的碱水粽还剩下一小半,正好用来配粥喝。 容泽专门端了一个碗走到元始跟前,他担心这个小家伙又被排挤,特意来喂他。 “……” 元始读懂他眼中的担忧,出乎意料没有掉头就走。 他算是有些明白这个凡人的心理,同情心泛滥,特别爱护弱小。 他似乎误会自己什么了,不过这样也好。 元始沉默片刻,默默埋头吃饭。 元始的餐桌礼仪无可挑剔,动作优雅,绝不浪费每一粒粮食。 不过容泽还是发现,比起咸香口的砂锅粥,大白似乎更喜欢甜滋滋的凉粽。 爱吃甜的吗? 容泽若有所思,盘算着或许下次可以给他做甜粥。 早餐过后,兽群散去。 大白并没有离开,这让容泽十分欣喜。 兴奋的容泽决定带着大白去看自己的菜地。 没错,容泽开辟了一整块菜地,用来种植粮食和蔬菜。虽然他的空间里还有不少储备粮,但坐吃山空绝非他的本性。 幸好他在现代也常常帮大厨师傅们种菜,对田间事不算陌生。 让人惊喜的是,这里的土地异常肥沃,熟期比起现代要大大缩短,产量也比以往高二至三倍。 这意味着他的储备粮即便吃完了,只要存有种子,也能轻轻松松养活自己。 譬如早上用来熬粥的大米,就是他穿越来以后试种的,成果十分喜人。 元始跟在容泽身后,心情异常微妙。 他比谁都清楚,为什么此地的土壤这样肥沃,连害虫都没有。 因为这些土壤是他专门用天庭的灵露浇灌过的,还想女娲讨要了点息壤,混在其中,能大大提高种植物的成活率。 这些都是他为养灵花种神树准备的,没想到容泽竟用来种菜。 元始抬起前掌,突然想到早上吃的砂锅粥和水晶凉粽,又默默放下。 算了,看在美食的份上…… 容泽再次取出万能的草木灰,均匀洒在土里。 在没有化肥的年代,这是最好的肥料之一。 再次见到草木灰,元始不由想起美味的蜂蜜粽子,眼底的排斥已淡去不少。 他现在已经知道,容泽之所以会往粽子里加草木灰,是为了增强糯米黏性,同时还能中和糯米的酸性,使得口感口味更上一层楼。 他想,人族的智慧也不容小觑,单是草木灰这种看似无用之物,也能玩出这么多种花样。 施肥,浇水,除草……等容泽忙完,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元始以为他这就忙完了,没想到容泽却跨上一个竹编的篮子,带着他往丛林中走去。 “走,咱们采果子去,这里有好多野果,可好吃啦。”容泽如是道。 那可不是“野”果。 元始幽幽扫了他一眼,可惜容泽误解了他的意思。 “你也很喜欢是不是?”容泽笑眯眯道,想到大白似乎爱吃甜食,叹了一声,遗憾道,“可惜没有烤箱,要不可以给你做水果派吃。” 元始不知“水果派”为何物,但能感受到容泽发射的好意光波。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正如容泽所言,林中的确生长着不少野果,经过这段时间的探索,容泽已经能分得清哪些果子能吃而且味道不错。 他甚至还发明了以水果为食材的菜谱,乐呵呵地给元始介绍哪些果子适合凉拌,哪些又适合清炒。 连元始这个“山主”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这些果实还有如此多种吃法。 要知道,他过去从未想过要吃树上的果子,他之所以会种下果树,纯粹是觉得这些树开的花比较好看,符合他的审美…… “我管这叫灯笼果。”容泽笑着指了指一颗挂满红果子的大树,“大白你看,这像不像小灯笼?” 元始心想,这可不叫灯笼果,这是沙棠树的果实,吃了能让人在水里行走如履平地。 容泽摘下两枚圆润饱满的果子,洗干净,一颗自己吃了,另一颗则送入元始口中。 元始虽然知道沙棠果的功效,却还是第一次品尝它的味道,竟是意外的美味。 果子的皮很薄,用牙轻轻一咬,酸酸甜甜的汁水就在舌尖炸|开,浓郁的果香瞬间充斥口腔。 元始先前辟谷多年,进食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浪费修行的时间。 如果不是碰上容泽,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沙棠果是这种滋味。 念及此,他不由怔忪。 “好吃吧?”容泽笑眯眯道,“我也觉得很好吃,味道有点像李子,不过好像没李子那么脆。” 元始不知道“李子”是何物,他想,或许有机会,他也种一种这个“李子”。 采摘并享用完沙棠果后,容泽舔了舔嘴角,擦干净手上残余的的红色汁水,打算带着大白继续前进。 “大白?”容泽走了几步,感觉有点奇怪,扭头一看,大白却还站在原地呆立不动,面朝密林的某个方向,似乎丛林间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起初容泽并未在意,正所谓“好奇心害死猫”,他知道猫科动物的好奇心都是非常强烈的。 他想,大白是看到了一只松鼠,亦或是其他小动物。 但很快,他就察觉情况不对劲。 只见大白微微躬起身,耳朵竖立,尾巴垂着,尾尖却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这正是猫科动物遇敌时的表现。 他的前爪有意无意地在地面摩擦,生生刨出一个浅坑。 现在就连容泽也听到了,那处丛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且动静越来越大。 “大白小心!” 倏地眼前有黑影闪过,容泽想都没想,扔掉手中的竹篮,一个健步冲上前,将在他看来已经“吓呆了”的大白抱在怀中。 “别怕,大白别怕……”容泽低声安抚着,看清那位不速之客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只熊,或许姑且称之为“熊”,它半边身体已经腐烂,伤口流脓,散发着熏人的恶臭,依稀还能看到恶心的蛆虫在里面蠕动。 容泽忙捂住嘴,生怕当场把早饭吐出来。 最叫人心惊胆战的还不是熊身上的腐肉,而是它的眼睛:双目赤红,眼珠暴凸,眼神对不上焦。 这是一双彻底失去理智的眼睛。 容泽或许不清楚这熊是怎么一回事,元始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只狂化的熊怪。 狂化兽极为危险,因为它们已经彻底陷入疯狂,毫无理智可言。 当然,在元始面前,此等狂兽压根不算什么,他吹口气就能将其斩杀。 让他惊诧的是,为什么缀玉峰会出现狂化兽? 全洪荒真正能称得上是狂化兽的兽类其实并不算多,因为它们并非先天形成,而是后天修行时出了偏差,导致走火入魔,才失了神志,成为彻底的疯兽。 但这种情况多是出现在灵气稀薄之地,换言之,就是穷乡僻壤。因为自然条件匮乏,当地的异兽难以正常修行,只能铤而走险,修行那些危险的功法。 不说得天得厚的缀玉峰,整个昆仑山系,过去从未出现过狂化的灵兽。 所以当元始在第一时间发现这只发狂的熊怪时,才会出现难得的失态。 等元始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容泽紧紧护在怀里。 不得不说,这个凡人看上去挺瘦弱的,手劲还挺大…… 那只熊怪开始发动攻击。 只见它直立起前肢,双目红得能滴出血,熊口大张,露出尖锐的獠牙。 阳光下,它那腐烂的伤口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吼!”熊怪对着天空咆哮,惊起无数飞鸟,大地似乎也跟着颤动。 怒吼过后,树林里如死一般的寂静。 6. 安神汤 这是容泽一生中第二次强烈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第一次是在他八岁时,因为洗碗时不慎打破一个盘子,被酗酒的养父掐着脖子,溺在水槽里。 好在他命大,被闻声赶来的邻居救下,这才逃过一劫。 也是从那次以后,他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其实是个孤儿,养父捡他回来,只是看襁褓里的他身上戴着金玉,像个有钱人家的小孩。或许他们今后找来,能趁机大敲一笔。 可惜多年过去,他的亲生父母没有来找他,养父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差。而他当初佩戴的玉佩金镯,也早已被养父卖了换成赌资。 容泽苦笑:这回他大概是真的活不成了,否则眼前怎么会像回马灯一样闪现过往的伤心事? 哪怕这只大熊看上去没这么吓人,但普通人也很难从熊的手中逃过一劫。 万没想到,自己熬过了穿越初期最艰难的时光,居然要命丧于此。 感受到怀里的温暖,他一怔,又重新燃起斗志:容泽啊容泽,怎么能如此丧气?当年你被养父虐|待,不也是挺过来了吗?你要振作起来,才能保护大白! 元始窝在容泽怀里,将容泽的脸色变化悉数收录眼底。 一开始他是想出手的,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个很好的机会,能借机探探这个凡人的底细。 如果他的确来历不凡,就能自己解决这只疯熊。 但如果他真的如外表看上去一样柔弱,那自己到时候再出手也不迟。 容泽没让元始失望,他果然有所动作,他打开了随身空间。 元始瞪大眼睛,亲眼看着他从空间里取出了……一罐蜂蜜? 元始满脸震惊。 他对这罐蜂蜜并不陌生,毕竟不久前他还用凉粽蘸蜂蜜吃来着。 元始凌乱地看着容泽打开蜂蜜盖子,用力投掷出去。 他心神恍惚:或许,他真的猜错了,这个凡人可能真的就是个普通人族…… 因为如果是修行者,哪怕是刚入门的修行者,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手段对一只狂化了的熊怪而言没有半点作用! 元始已经做好准备,只要这熊怪一扑上来,他就立即出手。 然而瞬息过后,他的动作一滞。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烟紫色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是的,那只狂化熊怪还真放弃了攻击,去捡蜂蜜罐子了! 见熊怪吃得很香,容泽松了口气,不敢停留。 他一边蹑手蹑脚后退,一边警惕地注视熊怪的动作,幸运的是,对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蜂蜜吸引,压根就没往他这里看一眼。 他的心砰砰狂跳,不敢有丝毫放松,就怕那熊怪会突然转移目标。 好在担忧的事并未发生。 “呼——”等终于回到熟悉的“露天厨房”,见到熟悉的异兽,他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怀里一动,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大白,刚才吓坏了吧?”容泽扯了扯嘴角,方觉牙根被咬得泛酸。 元始复杂地盯着容泽,又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奇特场面。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只熊怪眸中的血色渐渐褪去,眼神恢复清明,气息也没最初那样紊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从来没听说过狂化兽还能恢复正常的。 难道与那罐蜂蜜有关?可蜂蜜他也吃了,就是普通的花蜜。 况且熊怪在吃蜂蜜之前,就隐隐有了变化。 疑点重重,然而元始一时却想不通其中关键。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族,的确不简单。 容泽见大白目光发直,形如呆滞,还以为他是被熊怪吓傻了,又心疼又自责,心道自己今天就不该带大白到树林里去。 他决定给大白炖一锅安神猪心汤。 安神猪心汤的做法并不复杂,只要准备好原材料:猪心,红枣,桂圆,莲子,百合等物,熬煮上一个时辰,加入些许盐和冰糖调味,即可出锅。 炖好的汤香飘四溢,吸引来不少异兽。然而这回,容泽铁石心肠挥赶走无关“兽”等,只盛了满满一大碗汤,端到仍在发呆的元始跟前。 其实元始早就从“呆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但他以为对方只是在为午饭忙碌,直到面前出现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浓汤,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容泽忙活了这么久,似乎是为了自己? “快趁热喝,喝完就舒服了。”容泽言笑晏晏,乌黑的瞳仁满是关切。 元始低头看了眼汤里沉浮的可疑肉片,沉默。 容泽在准备食材时他都看到了,这个肉分明就是并封的心脏。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元始从没吃过内脏。 作为资深洁癖星人,他觉得那部位很脏。 见元始不动,容泽眼中忧虑更甚。 他想,问题非常严重,大白居然连饭都不吃。 他完全没想过大白会不吃内脏,或者说,他没想过会有食肉动物不吃内脏。 他曾亲眼见过兽类捕猎,那是只体型比大白小一些的獾,捕食田鼠,尖利的牙齿狠狠撕烂田鼠的腹部,别说内脏了,连田鼠的毛都没留下一根。场面非常限制级。 值得庆幸的是,这片山林的兽类对他的肉没什么兴趣,或许是他先一步用手艺征服了它们的胃。 他以为是汤的问题,尝了一小口,滋味鲜甜可口,有淡淡的中草药味,却被冰糖中和,并不难吃。 难道还不饿? 元始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一花,随即腹部一热。 他他他居然摸本尊那里! 元始目瞪口呆地盯着容泽,由于太过惊讶,连挣扎都忘了。 奇怪,腹部也不鼓胀,看来不是积食的问题。 应该还是受惊过度导致的。 孩子不吃饭怎么办? 当然是揍……咳,好好喂他啦。 容泽用汤匙舀了勺汤,吹散热气,送到元始嘴边。 “大白,乖,张嘴。”他柔声细语劝慰道。 “……” 元始闻着香味,口腔开始自动分泌液体。 他默默转过头,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抗拒。 容泽哄了半天,奈何元始就是不张口,最后没办法,那一碗汤都进了自己肚子里。 “嗝。” 容泽摸了摸肚皮,餍足地舔了舔嘴唇,有点撑。 他虽然弄不明白大白为什么不肯喝汤,不过本着不浪费粮食的态度,他决定把锅里剩下的汤给其他兽类喝。 不见得它们也不肯喝吧?他惴惴地想。 显然容泽是想多了,就在他盛汤时,聪明的灵兽们立刻猜到他要做什么,纷纷露出急不可耐的神情。 元始瞧见这一幕,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没细想那是什么样一种情绪,他只知道,这锅汤是容泽专门做给自己的。 可这凡人现在却要把属于他的食物分给那些被毛戴角之物。 岂有此理! 元始怒了。 圣人的怒火,非凡物可承受。 容泽转身,吓了一大跳,碗里的汤差点倾洒出来,他赶紧把碗放下。 这是怎么了,他就盛碗汤的功夫,那些异兽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莫非……他又穿越了?! 容泽正怔忪间,就见元始款款朝他走来。 太好了,大白还在,没穿越! 容泽像是看到亲人一样,放下汤碗,激动地冲上来,一把抱住元始,用脸使劲地蹭。 “……” 元始僵住,他没想到容泽情绪会这么激动。 他陷入两难—— 要不再把那些灵兽叫回来? 可他们如果回来了,那就务必会喝他的汤。 划重点,他的汤,他的。 …… 须臾,大白突然挣脱容泽的怀抱,迈开四肢朝汤碗所在方向奔去。 “大白小心!”容泽变了脸色,生怕这只小兽把汤碗打破,又怕他不小心掉入火堆。 却见他灵活地穿过各种障碍物,抱起汤碗,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容泽:0_0 他仿佛看到大白脸上一闪而过某种名为“无可奈何”的情绪。 大概是错觉吧,动物哪里能表现这么复杂的情绪? 不过,既然大白肯喝汤,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容泽松了口气,过来收拾汤碗,却发现碗里的汤是没了,却留下若干猪心肉。 他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又好气又好笑。 “你啊你……”他笑着摇头。 如此挑食的小兽,他还是头一回见。 “怎么跟个人一样?”容泽自言自语。 元始正得意他的“两全其美法”,闻言后背一僵。 糟糕,这凡人莫非发现什么了? 元始眼底闪烁晦涩不明的光,警惕地盯着容泽的一举一动。 然后就看到容泽正津津有味吃着他剩下的猪心肉。 他他他……这个凡人怎么可以吃他剩下的东西,他不嫌脏吗? 元始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怎么啦大白,你也想吃吗?”容泽发现元始的目光,笑着问,下意识把咬了一口的猪心肉递过来。 谁、谁要吃这种腌臜之物了? 元始盯着肉片上的牙印,僵硬地扭过头。 这个凡人真是不知羞! 元始愤愤想着,容泽吃他剩下肉片的画面却老是浮现在眼前。 那一晚,元始迟迟无法进入修行状态。 7. 水果捞 自从在林子里遇到狂化的熊怪后,容泽有三四天都不敢到树林深处,只在田地和林子外围打转。 然而眼看着上回采摘来的野果野菜日渐告罄,地里的庄稼还未成熟,尽管时不时有来自异兽的“馈赠”,但眼看粮食储备粮越来越少,他有点坐不住了,决定再进树林一趟。 他原本不打算带上大白,却拗不住这个小家伙执意跟着自己,只好默认与他同行。 元始寸步不离地跟在容泽身边,时不时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几日,他仔细回想上次在树林中的所见所闻,每一个细节都放大来看,越发觉得容泽此人深不可测。 当时那只熊怪分明是重度狂化状态,却在最后又恢复清醒的迹象——它去捡蜂蜜罐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狂化兽是不可能有任何理智可言,它唯一会做的就是破坏和杀戮,哪怕把它最爱的食物送到嘴边,它也看都不会看一眼。 而众所周知,兽类一旦狂化,就几乎不可能恢复清醒。 至少元始过去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发生。 这到底只是个巧合,还是……还是证明容泽的确有问题? 元始事后找到那只熊怪,然而它已经死了,尸|体臭得令人窒息。 这并不叫人意外,原本这只熊怪的身体就腐烂了一半,若不是狂化以后感觉不到疼痛,它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但元始发现,它死去时的状态很安详,完全想象不到它生前曾狂化过。 他将熊怪的尸|首交给擅长医术的徒弟慈航道人,让他调查能否从中发现端倪。 容泽不知元始的复杂心思,他正想办法去采摘长在高树上的果实。 这种外形像桃子的果实是个宝,不管是生吃还是煮汤、做菜,都很美味。美中不足的是它们总是长在高处,采摘困难。 容泽运气不赖,他找到一根长长的树枝,正好能够得着高处的果子。 他挥动着树枝,企图去打果子。但不知为什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他忙活了小半天,一无所获,却累得大汗淋漓。 “呼哧呼哧。”他喘着粗气,双手叉腰,苦笑着自言自语,“我这准头可真够差劲的。” 元始神色古怪地看着这一幕:容泽不明就里,他却看得明白。 哪里是容泽的缘故,分明是那果子自己跑了! 原来,这棵果树名为嘉树,原生长于不周山,元始见它生得高大,树干又高又直,树叶密而圆,枝叶繁茂,特意移栽了一株到此地,做观赏用。 嘉树有灵,其果不但美味,还能缓解疲劳,是难得的佳品。也正因如此,嘉树特别紧张自己这一树果子,它生得又高又壮,就是防止果子被随意采摘。 容泽能吃到嘉果也是托了那只红头青鸟的福,这是它送的礼物。 然而他不知情,不懂嘉果难采,不仅在于高,更在于其树有灵。他只道采不到果子是自己的原因,决定最后再试一次,如果还是不成,那也只好放弃。 元始将他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抬眸扫了嘉树一眼。 粗壮高挺的大树无风而动,落下几片绿叶。 “嘿呀!”容泽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树枝,运气朝嘉果打去。 让他惊喜的是,这回居然成功了! 刷拉拉。 满树的果子如下雨一般从天而降,瞬间落了一地澄黄。 容泽却傻眼了:他明明就敲了一竿子,而且力道还不重,怎么就能打下几乎半棵树的果子? 他没发现,就在自己身后,“爱宠”大白垂下眼皮,掩去眼底的幽光。 嘉树巨大的树冠一抖,又落下几片叶子。 “大白,咱们今天运气可真好,采了好多果子,让我想想,都可以做成什么……”回去的路上,容泽兴致勃勃地计划接下来的菜谱。 容泽并未得到大白的回应,他早就习惯了这点:大白的性格比它的外表要沉稳得多,不怎么爱叫,也不乱跑,很是让人省心。唯一可以称得上是缺点的,大概就是它有点小挑食吧。 元始心不在焉地跟在容泽身后,他一直在思考那只狂化熊怪留下的种种疑团,冷不防一脑袋撞上容泽的小腿。 他愣了愣神,尾巴毛炸|开:他已经嗅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臭味,那上回熊怪散发的味道同出一辙。 容泽被元始撞的当场一个趔趄,但他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因为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不远处那只瘫软在地的母兽所吸引。 这只母兽外表像鹿,却又长着个鸟头,头顶有角,尾如长蛇,身上还遍布着花豹般的纹路。 它性格十分温顺,奔跑起来像风——之所以知道这些,因为它也是容泽的食客之一,还曾给他带来口味纯正的奶。 容泽的嗅觉远不如元始灵敏,他靠近后才闻到那股恶臭,同时也发觉母兽的情况比自己预想中的更糟糕。 它倒在一摊黑红的血污中,浑身上下不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更叫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伤口都流着脓血。 它头顶的鹿角断了一只,就在不远处有棵被从中部折断的树,断口的形状与鹿角正好吻合。 它面部肌肉扭曲,赤红的双目圆瞪,仿佛死之前受到过很大的惊吓。 比容泽先一步飞奔到母兽身边的元始在第一时间就发觉,眼前这只名为飞廉的灵兽,正是死于狂化。 这是出现在昆仑山的第二只狂化兽,而且还是只颇有灵性的神兽。饶是见多识广的元始也大吃一惊。 他突然想到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消息:在此之前,徒弟惧留孙曾找过他,禀告说北面山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小股狂化兽兽潮。 这两者是否有关系? 相比于元始,容泽的想法就单纯得多,他不知什么是狂化兽,他只知道,这只母兽是自己来到此地后结交的“朋友”。 此时此刻,他为朋友之死而悲伤。 容泽无视母兽面目的污秽,双手轻覆在它眼睛上,至少让这只可怜的母兽死能瞑目。 接着他从随身空间里取出干净的山泉,认真擦干净母兽身上的血渍。 元始一开始没太在意,但随着容泽的动作,他的神色愈发严肃:他发现,在容泽的擦拭下,飞廉身上的伤口竟不再流脓,而那股恶臭也似乎有所减轻。 等等,那是什么? 元始眼底精光一闪,捕捉到一缕似有若无,几乎难以察觉的黑气。 黑气原本“藏”在飞廉的伤口里,连元始都没第一时间发现。要不是容泽为它擦拭身体,他可能真要错过这个细节。 元始不动声色,施法收了那团几乎要消失殆尽的黑气。 容泽处理好飞廉的尸|首,就地挖了一个坑将它埋起来,让这可怜的小家伙入土为安。 因为这件事,容泽的好心情全没了,午餐也就简单清炒了两样菜,没什么胃口。 同样没胃口的还有元始,趁着容泽做饭的时机,他检查一番那团从飞廉身上收集来的黑气,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这黑气有点像他记忆中的混沌之气。 盘古在开辟洪荒之前,这个世界原本是一片混沌之海,无天无地,一片虚无。虽有生命迹象,但生活其中的生物没有丝毫理智,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破坏,漫无目的地攻击。 盘古是混沌之海孕育出第一个有自我意识和理智的生命,他为混沌之海的混乱而痛心,他想改变这一切。 事实证明,盘古的确成功了,他开辟出洪荒世界,从此光明取代了漫漫长夜,洪荒第一代智慧生命出现,其中就包括三清。 三清诞生之初,洪荒世界才刚刚开辟,并不稳定,天地间还有混沌之气不断侵蚀这这个秩序世界,妄图让一切重归混沌。 或许是年代久远,元始脑海中有关原初世界的记忆已十分模糊,他不记得盘古最后是怎么对付那些负隅顽抗的混沌之气,他只知道盘古最后成功了。 从此洪荒取代了混沌,秩序取代了混乱,一切都朝着光明的方向发展。 按理来说,混沌之气不该存在于世间,可它偏偏出现了,而且还是出现在不可能的地方:一只秩序生物身上。 如果元始的判断没错,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飞廉这种级别的灵兽也会狂化。 因为混沌本身代表着混乱、无序以及破坏,不要说灵兽,就连金仙被其感染,也很难保持理智。 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元始要坐不住了。 他无法想象,如果混沌再降世间,洪荒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在推演一番天机之后,元始重归冷静。 因为推演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元始想,也许是他多虑了,那黑气只是有点像混沌之气而已。 到了下午,容泽才后知后觉发现大白情绪上的异常,它看上去比平时更严肃,三丈之内没有一只兽类敢靠近它。 当然,在容泽眼里,不是其他兽不敢接近它,而是它被其他兽给孤立了。 容泽颇为自责,他想,像大白这样孤僻的小兽,应该给予更多的关注,这样才有利于它的健康成长。 出于补偿,容泽决定给大白做一碗芋圆西米水果捞。 三色芋圆是甜品中最常见的辅料,其实做法异常简单: 将芋头、红薯、紫薯蒸熟后捣成泥,加入木薯淀粉揉成面团后搓成长条状,均匀切粒,在沸水中煮熟,即可食用。 容泽将煮熟的芋圆过了一遍冷水,这样更能保持其又弹又韧的口感。 随后将其倒入透明玻璃碗中,再加入自制酸奶、西米以及切成块的水果粒,淋上蜂蜜,一碗颜值与口味并存的水果捞就做成了。 元始从半个时辰前就看容泽在忙碌,没有多想,此刻被抱上餐桌,才知道容泽到底在忙什么。 看上去……好像还不错? 乳白的酸奶中整齐摆着红红绿绿的水果片,还有若干他从未见过的透明米粒和色泽晶润的小圆子,色彩亮丽而不凌乱。 光是这外表,就让人很有食欲。 元始低头尝了口,愕然发现那乳白色的液体居然是凉的,大概是用冷水冰镇过,在阳光炽烈的午后,叫人无比畅快清爽。 因为有蜂蜜调味的缘故,酸奶自身的酸被中和,尝起来酸酸甜甜,还带着水果的清香。 那彩色的小圆子口感软糯弹牙,并不过分的甜,恰好能缓解蜂蜜的甜腻。 元始本没有心思进食,结果尝了一口就无法停下,不知不觉就将一大碗水果捞给吃完了。 闷在心中的烦躁之气,似乎也随着这碗清凉水果捞的下肚,随之烟消云散。 他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对面那个文弱的凡人,若有所思。 8. 食疗鱼汤 天气渐渐转凉,容泽开垦的农田迎来了一次大丰收。 他种下的红薯成熟了,一根红薯藤带起一连串胖薯娃娃,最后一称,足有六七百斤。 容泽大喜过望,为庆祝丰收,举办了一场红薯宴。 从最普通的烤红薯,到炸得金黄的红薯丸子,到外皮酥脆撒上芝麻的红薯饼,再到能拉出好长一条糖丝的拔丝红薯…… 整个山林中都弥漫着红薯的甜香,各色各样的菜式端上来,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吃货灵兽们抢了个精光。 不想这一吃,就吃出问题来了。 容泽是很注重饮食健康的,他做菜注意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平日分发给异兽们的食物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就怕它们吃得太多影响消化。 然而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即便再小心,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 红薯宴上,有只长得像狸猫的白毛小兽在享用完自己那一份美食后,又趁他不备,偷偷吃下了一整盘刚做好的薯泥软包。 等容泽发现时,这只贪嘴的小兽腹部鼓胀如球,却还抱着个盘子舔个不停。 容泽:“……”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小兽突然倒地翻滚,前肢抱腹,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 容泽一看,就知道这是吃撑了的表现。 要是一只成年兽也就罢了,偏偏小兽年幼,胃肠道消化功能还没发育完全,又吃了超乎它肠胃所能承受的食物,还是红薯这种容易导致胃胀气的淀粉类食物,难怪会消化不良,积食胀气。 但问题是,容泽虽知其病因,却不知该如何救治。 要是在现代还好办,吃点健胃消食片,实在严重还能送医院治疗。可这里没有药品更没有医生,他唯一能做的,只能帮小兽揉肚子,让它能稍微好受一点。 然而情况似乎没有好转,小兽开始上吐下泻,吐到最后近乎脱力,软软地摊在容泽怀里,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呼吸越来越微弱。 出于物伤其类的情感,也或许是对“饭友”的同情,其他异兽也都吓坏,围在小兽周围发出悲鸣。 一时间,整个山林间回荡着高高低低的哀鸣声,好不凄惨。 容泽急出一脑门的汗,小兽已经吐无可吐,到最后只能呕出胆汁。 他尝试着给它喂了点米汤,但没什么效果,这边刚喂进去,转头又吐了。 就在容泽束手无策之际,突然感觉到裤腿被什么东西拽了拽,打起精神看去,竟是大白。 “大白,我现在有事,你自己玩去吧。”他勉强挤出笑,可惜没成功。 大白似乎没听到,依然用前爪拽着他的裤腿。 容泽无奈,只好伸手在他脑袋上随意呼噜了几把,轻叹道:“这下你舒服了吧?” 元始:“……” 不是,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自己找上他这个凡人只是为了被撸毛? 虽然还挺舒服的……不对,真是岂有此理! 元始颇为不满,顿生出掉头就走的冲动。 前爪刚刚抬起,在半空中停了一秒,又缓缓放下。 算了,他不跟无知的凡人计较。 元始再次去拉容泽的裤腿,虽然这个姿势看起来不太有气势,但没办法,谁叫他现在是披着陆吾的皮子,还是缩小版的,想不暴露身份,就只能表现得跟一般兽类无异。 小兽又一次将米汤吐了出来,容泽的前襟被濡湿,他却顾不上擦干净。 他重重一叹,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小兽看起来确实是不大好了。 那只毛茸茸的爪子又伸了过来,重重一拽。 “大白!”这回容泽是真动了怒,心想大白平日里挺乖巧的,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正想好好批评一顿这爱惹事的小家伙,目光一扫,顿时愣住。 “大白?”容泽惊讶地发现,爱宠嘴里叼着一只银色的鱼。 定睛一看,那鱼状似鲋鱼,但模样比鲋鱼怪异得多,一首十身,每条身体又细又长,又有点像乌贼。 容泽知道有许多异兽喜欢在水里玩,尤其是前一段天气炎热时,有些异兽干脆跳到溪里纳凉,但其中绝不包括大白。 大白虽是动物,举止却很文雅,不仅表现在吃相上,更是表现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比如,它每次用餐完毕会跑到溪边,容泽曾好奇跟上去围观,发现这小家伙居然在净手漱口。 即便在注重个人卫生的现代,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饭后漱口的自觉。 再比如它从不随地拉撒,容泽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如何解决个人问题的,但事实是,他虽然也有“猫”了,却从未做过货真价实的“铲屎官”……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通过观察,容泽得出一个结论:大白绝对是只有追求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异兽。 所以,当容泽发现它再三纠缠自己,最后还叼着一条怪鱼时,他开始思考,大白这么做或许是有它的目的。 它想吃鱼? 它在炫耀自己捉到一条鱼? 这是它上缴的“伙食费”,就跟其他异兽一样? 容泽迅速否定了前两点,据他所知,大白从不吃生肉,他也不臭美,那么可能的缘由就是第三点。 不对。 容泽轻轻摇头,又自我否定:大白很聪明,如果是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不会专门挑眼下这个时机来烦自己。 难道这条鱼里藏有玄机? 这个念头有些荒唐,却让容泽心脏狂跳。 如果是大白的话,那也说不定…… 他瞅了眼怀里虚脱的小兽,咬咬牙:横竖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就试上一试。 这么想着,容泽在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稻草,将小兽安置在上面,开始重新烧火起炉。 见容泽终于肯接过茈鱼,元始一直绷着的耳朵放松了许多。他甩甩蓬松的大尾巴,跳上附近的树枝,这样能将容泽的动作尽收眼底。 处理这条怪鱼可费了容泽一些功夫,毕竟此鱼一首十身,这意味着要处理十次鱼内脏…… 好在接下来的制作过程不复杂,在平底锅中将鱼煎至双面金黄——这样炖出的鱼汤才能又白又浓,再将煎好的鱼放入汤锅中,倒入沸水和葱姜枸杞等食材,蒙上锅盖,大火转至中火进行熬煮。 元始不得不承认,看容泽下厨绝对是一种视觉享受。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明明做的是如此烟火气的事,偏生能从中品出一种超凡脱俗的味道,好像他手里挥舞的不是大铲,而是一把宝剑。 在这人间烟火中,元始似有所悟,闭上眼,进入冥想状态。 直到他嗅到一股浓郁的鲜香。 容泽用锅铲轻轻在汤里搅动,香味随之四溢。乳白色的汤汁裹着鲜滑的鱼肉,青翠的葱段与嫩黄的姜片点缀其中,既能去腥提鲜,也能增色。 容泽试尝了一口,方知民间俗语“鲜得眉毛掉下来”并非夸张。 此鱼模样虽怪异,却是美味异常,比他尝过的任何一种鱼都要鲜美。 红薯吃多了难免积食,容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碗鱼汤下肚,腹中胀气消了大半。 这个发现让他又惊又喜,忙舀了碗汤朝贪嘴小兽走去。 “来,喝点鱼汤。” 容泽小心翼翼抱起虚弱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兽,吹散热气,将勺子送到它嘴边。 有过先前的失败,他也无法保证小兽一定能喝得下汤而不呕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那小兽仿佛也知道这鱼汤是好东西,尽管很不舒服,还是配合地张嘴。 鲜浓的汤汁入口,瞬间掩盖满口的酸苦味,唤醒因病弱而失去滋味的味觉。 一碗暖暖的鱼汤下肚,小兽突然有了力气,睁开眼,朝着容泽“呜呜”叫唤。 容泽大喜,又挟起一块炖得烂熟的鱼肉喂给小兽,见它全部吃下且不再反胃,甚至有站立的力气,他大大松了口气。 看来这怪鱼的确有效果,这还多亏了大白。 对了,他的大功臣去哪儿了? 容泽左顾右盼,终于在头顶的树梢找到了那只慵懒的九尾兽。 他早就发现,大白不仅长得像猫,连习性都与猫咪相似,总喜欢往高处爬。 “大白。”容泽笑眯眯地朝元始招手。 后者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站起来,轻巧地跳下枝头。 容泽俯下腰,使劲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夸道:“宝贝你可真棒!” 元始没防备他的“突然袭击”,整只兽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都发生了什么,对容泽狠狠一瞪眼: 这、这凡人真是胆大包天! 元始正要发怒,又见容泽盛好一碗鱼汤,招呼他来喝:“这是给你的犒赏。” 鲜浓的清香扑鼻而来,奶白的汤汁叫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元始尾巴上炸|开的毛缓缓平复。 看到大白安静喝着鱼汤的模样,容泽眼底笑意更浓。 他早就发现,大白这小家伙的性子有些别扭,时不时容易炸毛,但也很好哄。 初时他因它像自己死去的爱宠小白而对它分外怜惜,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相处,他心里很清楚,大白与小白不一样。 小白瘦弱胆怯,大白体型虽不如那些高大威猛的兽类,内心却很高傲。与其说是那些异兽鼓励大白,还不如说是它主动疏远它们。 但这并不意味大白冷血无情,它也懂得怜惜生命。就比如这次,若不是大白给他“推荐”了那条怪鱼,只怕贪嘴小兽就没命了。 因此,他愈发喜欢大白,不是因为对小白的移情作用,而是真正把它当做家人、朋友一样看待。 这个小家伙,连喝汤的样子都那么可爱,真是太叫人爱不释手。 元始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黏着自己,扭头一看,见容泽痴痴地对着自己傻笑。 “……” 这个凡人实在太奇怪了! 深夜,忙活了一整天的容泽早已进入甜梦乡。 自从那喜欢在夜里嚎叫的怪鸟消失后,他的睡眠质量大幅提升。 因此他没有看到那令人惊讶的一幕: 金光中,那只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九尾兽渐渐淡去,取而代之,是个银发紫袍的人影。 9. 回锅肉 阳光明媚的午后,容泽难得没有到田里忙活,亦或是去林间采摘野果。 他半卧在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稻草堆里,手里捧着一本厚实的册子翻看。 九条尾巴的雪色异兽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走到他身边,似乎好奇他在干什么,毛茸茸的脑袋凑了上来。 目光扫过书页,九尾兽不露痕迹地耸动鼻尖,烟紫色的眼眸浮现一丝不解。 作为一念便知天下事的圣人,元始从不认为天底下有什么能瞒得过自己的眼睛。 然而,自从遇到眼前这个人族以后,他发现自己看不懂的东西越来越多。 就比如现在,他就完全不明白,占满书页的古怪符号代表什么。 说是文字吧,的确有点像人族使用的文字,不过也只是有丁点儿相似,他也读不懂上面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这是某种神秘的咒术? 元始心中一紧,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他不由联想到昨晚得知的那件事…… 昨日,他收到来自徒弟慈航道人的消息,说是对熊怪尸|体的调查有结果了: 那熊怪死的时候的确神志正常,没有丝毫狂化倾向。 但奇怪的是,它身体内部的情况极为糟糕,好似遭遇过重创,内脏几乎都被腐蚀光了,这也是造成它死亡的重要因素。 慈航道人通过洪荒流行的通讯工具“灵识通”(见作话)传来几张照片,可以看到,熊怪肚子里几乎没有完整的脏器,内壁呈灰黑色,十分骇人。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元始脸色骤变。 慈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造成熊怪内脏的腐蚀,那是因为他年纪尚轻,没经历过洪荒初期那段动荡的岁月。 他却一眼就认出来,熊怪体内的惨状,正是遭混沌之气侵蚀的模样。 所以他上回在飞廉身上发现的黑气并非是看走眼,那的确就是在洪荒消失已久的混沌之气! 这个认知让元始又惊又怒,差点在徒弟面前失态,好在最后一刻他忍住了—— 混沌之气重现洪荒,这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有不慎,很有可能会导致人心惶惶天下大乱。在调查清楚真相之前,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元始仔细梳理整件事的经过。 一开始,他与容泽去林间采摘野果,结果遇到一只狂化的熊怪。容泽用蜂蜜引开熊怪,带着自己逃过一劫。等他找到熊怪后,却发现熊怪已死,死态安详。 他们第二次遇到的狂化兽是只已经死去的飞廉,正是在它的伤口中,他发现残余的混沌之气,只不过那气息非常微弱,再加上他当时推演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他并没有多加怀疑。 但现在,这张照片证明混沌是确实存在的,而且接连两次都出现在狂化兽的身上,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到底是狂化兽会产生混沌之气,还是……混沌之气导致灵兽狂化? 还有一个细节是不容忽视的:连续两次,在容泽接触了狂化兽后,它们或多或少都有所好转,熊怪是恢复神智,飞廉是伤口不再流脓。 整件事疑点重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容泽在其中必定起到了某种作用。 然而他到底是忠是奸?元始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那个凡人了。 “师尊?”慈航半天没等到元始的回应,大着胆子提醒道。 元始猛地回过神,才想到徒弟还在等着自己的吩咐,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慈航,你做得很好。” 慈航大喜,要知道,在阐教,能得到元始一句夸奖,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若无事你便退下……且慢。”元始突然想起一件事,改变主意,吩咐徒弟道,“你去找惧留孙,本尊记得他正处理一群狂化兽兽潮。” 慈航一点就通,惊愕道:“难道师尊是认为……” “去吧。”元始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眼底闪过隐晦,“注意留意那些死去的狂兽。”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切记,此事不可声张。” “弟子遵命。”慈航直觉这件事事关重大,却不敢随意猜测,匆匆领命告退。 灵识通挂断,元始好似一尊石像呆立原地,等东方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他才恍若从梦中惊醒。 他抬头看了看天,目光似乎穿透虚空,落到三十三天之外的虚无空间。 他想,希望事情没有糟糕到需要请老师出马的地步。 容泽轻轻把书页从毛茸茸的爪子底下抽离,动作十分小心。 毕竟这本《山海经》是他从现代带回来的,如果被损毁,那就再也找不到替代品。 今早他心血来潮,整理了随身空间里的各种杂物,发现了这本不知什么时候随手塞进来的书。 他本打算随便看看打发时间,谁知翻开后就再也停不下来。 原因很简单—— 《山海经》里提到的异兽,有许多他都似曾相识! 比如这段描写一种名为“耳鼠”的生物,书上说它“其状如鼠,而菟首麋身”,不仅如此,它还“其音如獆犬,以其尾飞”,这不正是每天都会来蹭饭的那只会飞的长耳老鼠? 还有这一段,写的是只“其状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的天狗,他越看越像那只吃撑了的贪嘴小兽。 他甚至找到昨天做食疗鱼汤的那种一首十身的怪鱼,原来它的学名叫“茈鱼”,功效是治疗胃胀气。 原来他不是穿越到外星球,而是穿到了《山海经》所存在的那个世界。 这个发现让容泽异常激动。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好像也没什么大用。 容泽渐渐冷静下来,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白也凑过来,小家伙似乎对《山海经》很有兴趣,看得特别仔细。 容泽被逗乐了,一边抽离书本,免得被锋利的爪子抓破书页,一边揉着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小家伙,你看得懂吗?” 沉浸在思绪中的元始回过神,眼睁睁看着那本怪书被收走,有点遗憾。 他还没弄明白上面的符号和图案是什么意思。他想,或许这本书能解开容泽身上的谜团。 见元始露出怅然若失的模样,容泽又来了兴致: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大白又是什么品种的灵兽呢。 长得像猫,又有九条尾巴,《山海经》里好像没有这种生物? 容泽仔细端详大白的长相,将它从头看到脚。 元始被看得尾巴炸起,心说这个人族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如果是这样…… 元始瞳孔微微收缩,耳朵立起,尖尖的爪子从肉垫中探出头。 等等,说不定是他想岔了? 容泽想到一件事:猫科动物里,不仅仅只有猫咪这一种选项。 虽然眼前这只小兽体积不大,让人轻易联想到猫咪,但说不定人家只是还没长大呢? 容泽脑中灵光一现,飞速地翻阅《山海经》。 找到了!他眼睛一亮,仔细阅读书上那段关于陆吾神兽的介绍。 果然如此。 容泽恍然大悟,看向元始的目光有些复杂: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兽陆吾啊,长得还……挺精致的。 不过虽然眼前这只陆吾与他想象中的有所差别,容泽还是对大白充满敬意。 毕竟《山海经》中记载了不少奇珍异兽,但能称为“神兽”的却不多,陆吾就是其中之一。更何况,它还是居住在昆仑山的神兽。 所以说,他脚下所在的土地,是传说中的神山昆仑山喽? 那这里是不是真的有神仙居住? 下一秒,容泽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心说这世上哪有神仙啊,都是后人的想象罢了。 元始见容泽没有进一步过分的举动,便悄悄收起尖爪。 眼前这个人族身上藏有太多的谜团,至少在他弄清原委之前,他不愿轻易与此人起冲突。 晚饭的时候,百兽和往常一样过来。 容泽特意观察了一圈,发现这些异兽大多都能在《山海经》上找到出处,而它们大多有个共同点—— “看起来很好吃啊……”元始听到容泽自言自语。 他先是一怔,顺着容泽的目光看去,是只外形像白兔、活泼可爱的讹兽。 接下来,元始听到容泽都是这么评价那些异兽的: “这只可以吃。” “这只肉质酸甜,很好吃。” “这只吃了能治疗皮肤病。” 元始:“?!” 他开始怀疑,自己伪装成陆吾的决定是否正确…… 容泽全然没发现元始一言难尽的神色,他对着异兽们温了一遍《山海经》,最后摇了摇头。 虽说根据《山海经》记载,眼前这些异兽都是能吃的,而且其中不乏美味。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已将这些灵兽视为朋友,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品尝它们是什么滋味。 事实上,就算容泽真的想动手,恐怕只会一无所获。 的是,眼前这些异兽,都是半条腿跨入修行之门、开了神智的灵兽。它们之所以敢出现在容泽面前,正是察觉到这个人族不会伤害自己。否则便是容泽的厨艺再精湛,也很难吸引灵兽们的注意。 它们偶尔也会给容泽带来新鲜的食材,那都是些普通的野兽,也是它们的捕食对象。就算没有容泽,这些处于食物链中下层的动物也逃不过灵兽们的利爪。 对这些灵兽而言,容泽的出现带来的变化,就是改变它们以往茹毛饮血的饮食方式,让它们爱上烹炸煎煮出的美味。 容泽最大的优点便是从容不迫随遇而安,抛却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始专心准备晚餐。 晚饭的主菜是回锅肉,这是一道经典的川味家常菜,做法不算难,但要做的好吃,就很考验厨师的功底。 容泽挑了两条亮红色的新鲜后腿肉,在清水中加入姜片、料酒等调料吊出香气,等水烧开,放入五花肉焯熟,滤干净血水,切成薄可透光的肉片。 铁锅烧热,肉片快火翻炒至卷曲透明,加入各色调料,其中当然不能缺少被誉为 “川菜之魂”的郫县豆瓣。 幸运的是,容泽曾跟一名川菜老师傅学习如何制作正宗豆瓣酱,不至于在穿越后就断粮。 青葱的蒜苗,红亮的辣椒,配上浓油赤酱的肉片,让人食欲大开。 即便是满腹疑惑的元始,在面对这盘喷香的美味,也暂时放下心事,尝了一口。 炒得金红油亮的肉片入口,瘦肉鲜嫩,肥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香辣的味道席卷口腔,从舌尖辣到喉咙。 痛,而快。 就连不大能适应辣味的元始也一边流着清泪一边就着木桶炊熟的大米饭,吃了个嘴饱肚圆。 晚饭后,夜风,元始蹲坐在枝头吹风,目光紧紧跟随树下那个忙碌收拾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就当只无忧无虑的神兽,或许也不错。 但下一秒,他眼前又浮现出被混沌之气腐蚀了内脏的熊怪和死状可怖的飞廉,目光转而深沉。 整件事的发展愈发诡异,他不该再这么跟这个人族耗下去。 也许,他该采用某些手段,让对方露出真正的面目。 10. 酒酿小圆子 “咣啷!” 重物落地的声响把容泽吓了一大跳,正在揉面团的他立即转头查看情况,眼底浮现一丝无可奈何。 “大白,你还真是……”他摇头叹气,只好暂时放下手上的工作,过来收拾残局。 原本架起的大锅被掀翻在地,堆好的柴火被弄得满地都是,清水桶被打翻,浇湿了干柴,简直一地狼藉。 而始作俑者却站在旁边,满脸无辜地对着他甩尾巴,看上去没有丝毫知错的意思。 容泽双眉微微皱起,元始嘴角一勾:很好,他要发火了。 不想,容泽只是快步走来,将锅具扶好,又将被打湿的柴火放到阳光下暴晒,重新从溪边拎了一桶清水回来。 在这期间,他没有指责元始半句,更没有露出要动手打骂的意思。 元始鼻头皱了皱:这个人族怎么回事,这样还不生气?难道是他闯下的祸还不够出格? 元始努力回想当初徒弟们犯下的那些蠢事,圆溜溜的眼珠一转,再次瞄准容泽正在揉的面团。 他轻轻一跃,跳入揉面用的板子,在洁白的面团上留下自己浅浅的脚印。又就地一滚,扬起雪白的粉末。 容泽回过头,恰好看到这一幕,发出绝望的吼声:“我刚揉好的面!” 这回总该生气了吧? 元始眼底划过精芒,九条尾巴来回晃动,似在挑衅。 他的瞳孔竖成一条直线,尾巴绷直。 他想,只要这个人族一动手,他就能知道他的底细。 是西方教,还是什么妖魔鬼怪,甚至可能跟混沌之气有关……总之很快就能见真章。 容泽气势汹汹地冲到元始跟前,撸起袖子,长臂一挥—— 迅速将剩余还未被污染的糯米粉收到随身空间。 身手还算敏捷,不过光凭这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元始暗想。 来了! 他精神一振,注意容泽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容泽一把拎起元始的后颈肉,轻轻抖动。伴随他的动作,洁白的面粉簌簌往下落,似是大雪纷飞。 元始都已经做好被攻击的准备,不想容泽只是抖落他身上的糯米粉,就把它放走了。 元始:喵喵喵? 这节奏不大对。 这个人族都没有脾气的吗?这样都不能让他动怒。 还是说,他已经看破自己的意图,故意装作不生气? 元始心头一凛,看向容泽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警惕。 容泽对着满地狼藉轻轻一叹。 也不知大白到底是怎么了,这两天总是喜欢上蹿下跳,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莫非是到叛逆期了? 容泽越想越有可能,毕竟大白这体型看起来就像未成年的幼兽。 话说神兽大概也是有叛逆期吧? 容泽虽然没带过孩子,但也知道,面对叛逆期的未成年,更应该多加关怀,单纯的打骂,只会把他们推得更远。 这么想着,他看向元始的目光更是充满慈爱。 “大白,来。”他朝元始招了招手。 元始一怔,不知道他意图何在,沉吟片刻,慢慢踱步到他身前,在距离他还有一米的位置,停住脚步。 也许他要动手了,元始暗道。 不知为何,胸口有些发闷。 容泽主动上前一步,从随身空间摸出一个毛线团放在他跟前,温柔道:“喏,你的玩具。” “……” 元始后知后觉地发现,容泽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只把他当做不懂事的灵兽看待。 “这个可好玩了,你乖乖玩这个,待会儿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容泽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用商量的口吻温声细语道。 这凡人把他当成什么了?那种随随便便施点小恩小惠就能哄骗的低等兽类吗? 元始瞪了容泽一眼,胡子抖了抖,一爪子拍飞毛线团,很有骨气地跑开。 容泽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自言自语:“不喜欢毛线团吗……” 没有元始的干扰,容泽终于可以顺利进行酒酿圆子的制作。 他重新取来新的糯米粉,拌入少量水揉成光滑面团。将面团静置一刻钟后,将其搓成大小均匀的小圆团。 锅里的水沸腾了,将糯米圆子在锅中煮开,等圆子熟透浮上水面后,再倒入打散的鸡蛋,迅速搅拌成花。 酒酿不宜多煮,以免酒精挥发口味发酸。 熄火以后,他打开贮藏酒酿的玻璃瓶,舀了几勺发酵好的酒酿倒入热水中,搅拌均匀,再放入红枸杞作为点缀。 “大白,来吃点心啦。”容泽盛好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酒酿圆子,呼唤爱宠的名字。 元始其实没有走远,他就藏身于容泽头顶的树梢间,但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快就露面。 非得给那凡人一个教训不可,他冷笑。 只不过…… 他深吸一口空气中微醺的清甜的味道,下意识咂了咂嘴。 话说回来,如果他打翻了那碗甜汤,这个凡人还会有好脸色吗? 元始眼里闪过精光。 “大白,你可算回来了。”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元始,容泽大喜,将碗递到他跟前,“今天的点心你一定会喜欢。” 他知道元始嗜甜,还特意多加了两勺糖桂花——正常情况下,发酵成功的酒酿是不用再加糖的,它自身的甜味甚至能掩盖酒的味道。 元始半眯起眼,身体微微躬起,可还不待他实施成功自己的计划,嘴里已经被塞入一勺甜丝丝的汤水。 他一怔,无意识咽了下去,随后脸色一变。 他忘了破坏的目的,下意识再喝了一口,发现除了津甜津甜的糖水,里面还混有一种口感软糯的团子,嚼起来有点弹牙。 见元始乖乖喝下酒酿,没有像先前一样胡闹捣乱,容泽腮边的梨涡再度浮现。 他就知道,大白一定会喜欢酒酿小圆子。也不枉他忙活半天,想方设法安抚这个“叛逆期”的幼崽。 元始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容泽的投喂下,一口一口吃完了一大碗酒酿小圆子。 他的脑子晕晕乎乎,心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要再来一碗吗?”容泽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笑着问。 九尾兽突然低低叫了一声,往容泽怀里一扑,把他吓了一跳。 “大白?”容泽不知所措地放下碗,将举止古怪的小兽从怀里扒拉出来——不这么做的话,他的衣服恐怕就得给某兽给扯坏了。 好不容易从幼兽尖锐的利爪下拯救了上衣,看清他的模样,容泽总算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这只幼崽陆吾兽喝醉了。 容泽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大白的酒量会如此之浅,甚至连一碗度数极低酒酿都会让他醉倒。 不过说实话,醉了的大白,和平时很不一样。 唔,还怪可爱的。 清醒时的陆吾幼崽,性子高冷,不爱理人,平时容泽想撸一把他的脑袋毛,都很难找到机会。 而喝醉了的陆吾幼崽,站也站不稳,容泽不得不伸手去扶他,不想手指反被他用前爪紧紧抱住,还主动伸过脑袋用力蹭了蹭。 容泽:“!!!” 话说回来,这只幼崽看起来小小一只,力气还挺大。容泽没法抽回自己的手,为了行动方便,只好干脆用一只手把它抱在怀里。 这回陆吾幼崽倒是没有抗议,就是一个劲儿地把脑袋往容泽怀里钻,大概觉得那里比较温暖。 容泽不让它钻,小家伙还不乐意,口里哼哼唧唧着什么,似在抗诉。 “撕拉。”是布帛撕裂的声音。 容泽面无表情:很好,他的外套还是没能保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家伙似乎终于找到舒服的睡觉姿势,不再乱钻。 容泽松了口气,忍不住用力搓了搓它肥嘟嘟的脸蛋,自言自语:“臭小子,真拿你没办法。” “呼噜呼噜……”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美美的小呼噜。 11. 醒酒汤 迷迷糊糊之间,元始仿佛又看到了盘古。 盘古用开天斧挥散混沌,用血肉之躯塑造生命,万物照耀在秩序之光下,一切都欣欣向荣。 他的眼睛和头发变为日月星辰,他的四肢躯干化为五山四极,保佑洪荒承平盛世,山河无恙。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黑气不知从何而来,越聚越多,慢慢将盘古身躯所化成的洪荒大陆吞噬…… “父神!” 元始惊醒,方知是梦。 幸好是梦。 等等,他为什么会做梦? 元始方才回过神,脸色一僵:自己身处阴暗的山洞里,身上盖着的那床花被子很是眼熟…… 醉酒后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元始呆住。 天道在上,他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容泽端着醒酒汤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以下一幕: 大白醒了,但小家伙的模样却很奇怪,身后的九条尾巴僵硬地竖着,尾巴上的毛整个炸|开。 虽然这么形容有点古怪,但他确实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开屏的孔雀…… “大白?”容泽轻轻唤了一声爱宠的名字。 后者缓慢而机械地转过头,两眼发直地盯着他。 容泽“呃”了一声,竟有些踟蹰不敢上前。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大白的眼神异常复杂,有幽怨,有愤慨,有震惊,还有一些他无法形容的含义。 说真的,这是动物应该有的眼神吗? “大白,来喝点醒酒汤?”迟疑片刻,容泽小心翼翼问道。 宿醉后容易出现头疼、食欲不振等反应,他估摸着醉酒的小兽差不多该醒了,就专门做了碗醒酒汤。 元始目光下移,落在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上。 汤汁微稠,裹着豆腐、豆芽、番茄、肉丝等食材,混着陈醋的醇香,光是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然而想到自己醉后的荒唐举动,元始就毫无食欲。 他幽幽看了容泽一眼,突然身形一闪。 容泽一怔,等他反应过来,大白的身影已经从视线中消失。 他眨了眨眼,自言自语:“发生什么事了?” 等那碗醒酒汤凉透,大白都没出现。 这是很不正常的,自从这只神兽第一次出现后,它就一直形影不离地跟在容泽身边,从未消失过这么长时间。 一整个上午,容泽心不在焉。 做午饭的时候,他竟往菜里加了两次盐,这样简单的失误对他这种水平的厨师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最后他只好多加了清水调和味道,把清炒白菜做成了白菜汤。 直到下午,大白还是没出现。 它还那么小,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容泽坐立难安,来回踏步。 他原是打算去树林采摘果子的,现在也放弃了这个计划。 他带上一只嗅觉灵敏的灵兽,给它闻了大白的专属饭盆上残留的味道,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找到大白。 那只战战兢兢的灵兽带着容泽找遍所有大白可能藏身的地点,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恐怕只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大白遇难了。 要么,它已经离开了这片山林。 相比前者,容泽更希望是后一种可能性,虽然他至今不明白大白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直到晚上临睡前,他还在想着这件事,辗转反侧,夙夜难眠,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着,清晨又被山间的鸟鸣声惊醒。 晕头晕脑地起身,他下意识往洞外的树梢瞟了一眼——那里是大白的专属“宝座”。 他一直搞不懂这小家伙为什么特别喜欢往高处跑,难道这是陆吾兽的独特爱好? 并不意外,枝头空空荡荡。 容泽眼里的光瞬间熄灭。 九条雪白无暇的蓬松大尾巴无意识地扭成一团,泄露出主人内心的纠结。 此刻,元始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复盘不久前发生的事。 酒后失态,这的确是有点丢人,也根本不算什么,毕竟没人知道陆吾的真相不是?他不该这样冒冒失失跑出来,这反而显得心虚。 最重要一点,他还没解开那个人族身上的种种谜团。他到底是忠是奸,是装傻还是真的一无所知,突然出现的狂化兽与他有什么关系……都还不好说。 绕成一大束的尾巴缠紧又解开,胖嘟嘟的兽脸露出一丝严肃,看上去颇有几分喜感。 当然,当事兽对此一无所知。 就在元始下定决心,要重新回到容泽身边做卧底时,他的灵识通来消息了。 玉虚宫内,元始眸光微闪,但从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异常:“惧留孙受了伤?” 慈航道人面色异样,艰难地点头:“是。” “因为狂化兽潮?”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在空旷的玉虚宫上方回荡。 慈航道人把头埋得更低了:“……是。” 换成别人,恐怕也难以启齿:堂堂昆仑十二金仙,竟还对付不了一群丧失了神智的狂化兽潮,这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会成为阐教的一大笑话。 慈航道人已经准备好挨师尊的批评,毕竟全洪荒都知道元始有多么严格,尤其是对他亲传的十二金仙,更是没有半点马虎。 不过说实在话,若非元始一贯以高标准严要求来对人对己,阐教如今也不会发展为洪荒数一数二的大教派,就连天庭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出乎意料,元始竟没有指责他们行动不力,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他终于开口:“带本尊去看看他。” 慈航眼底划过一丝讶异,躬身恭敬道:“是。” 夹龙山飞云洞。 元始亲临的消息让全山上下好一阵忙活,谁不知道元始圣人鲜少亲自来徒弟们的洞府,即便有事,也是金仙们到玉虚宫去见他。 众人惴惴不安地猜测元始的来意,都说恐怕天尊不满惧留孙在兽潮一事上的表现,特意来兴师问罪。 伤者惧留孙更是忐忑难安,还在病榻上的他不顾徒弟土行孙的劝阻,挣扎着要下床迎接。 可没等他来得及穿戴整齐,屋外就传来异口同声的问候:“恭迎天尊。” 惧留孙因受伤而失去血色的嘴唇一抖,在土行孙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行礼:“师、师尊。” 元始打量徒弟一眼,淡淡道:“你伤势未愈,不必多礼。” 听这语气,师尊似乎并不生气? 惧留孙悄悄和紧跟其后的慈航道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元始的来意。 元始好似没看到师兄弟俩的目光交流,他只是道:“伤口给为师看看。” 惧留孙不明所以,只听话地拉开袖子。 土行孙不是第一次见到师父的伤势,但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慈航道人也目露不忍,轻轻一叹。纵然他见惯了各种伤病,却也很少见到如此狰狞可怖的伤。 元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几近被咬断的手腕,冷声问:“还在流血?” 不断有污血从惧留孙断腕涌出,尽管屋内染着香,却不能掩盖那股恶臭。 慈航小声解释道:“徒儿试过了几种止血灵药,但效果都不太好。” 元始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他端详着伤口,似乎发现什么,掌中浮现一团金光,朝伤口推去。 “这是什么?”土行孙失声喊道,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捂住嘴。 元始并没理会他,而是盯着被金光困在其中的一抹黑气,眸光深不可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当得知惧留孙为狂化兽所伤的消息后,元始就有一种预感,这事说不定与混沌之气有关。所以他才会暂时将那个人族的事抛之脑后,火速赶回玉虚宫。 虽然早有猜测,可当真正确定是混沌之气时,他还是忍不住黑了脸。 见他神色不对劲,惧留孙给土行孙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元始、惧留孙和慈航道人师徒三人。 “师尊,这是什么?”惧留孙的脸色要比方才好了些许,他想这大概是那团黑气被清除的缘故。 元始没回答,而是转向慈航,问:“让你调查的事查得如何?” 慈航神色一敛,严肃道:“那些狂化兽的内脏,的确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蚀。” 惧留孙目光茫然,他不大清楚元始给慈航下达的任务,但依稀猜到恐怕那群狂化兽没那么简单。 “这是混沌之气。” 慈航脸色大变。 他先前只知道这黑气不简单,却不知那就是恶名昭著的混沌。 “混、混沌?这世界上怎、怎么还会有混沌?”惧留孙震惊到结巴。 说实话,如果这话不是元始亲口说出,他都会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盘古大战混沌的传说有多种版本,但不管是哪种版本,最后结局都是盘古消灭混沌,洪荒归于秩序。 关于这个问题,元始也很想知道答案。 然而不管他如何推演天机,都是同一个结果:一切正常。 然而这恰恰是最大的不正常。 元始眸光明灭不定,半晌,终于开口:“慈航。” 慈航立刻躬身待命。 “这几天你好好照顾惧留孙,狂化兽潮的事——”元始顿了顿,“我会让广成子继续调查。” 广成子是十二金仙中的大师兄,他出马,说明此事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 慈航与惧留孙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 元始没留多久便离开了,慈航道人谨遵师命,留下为惧留孙治伤。 “师弟,”惧留孙忍不住打破这令人气闷的沉默,“你说这狂化兽潮……真的是混沌之气引起的?” 慈航唇角泛起一丝苦笑:“我也不清楚。但在我的记忆里,师尊的话,从未错过。” 12. 番茄牛腩面 “给我点。” “我也要我也要!” “喂雷震子你耍赖,你多拿了一块,别以为我没看到!” “拜见天尊。” “天尊好。” 灵珠子一个激灵,惴惴不安地转过身,悄悄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严肃道:“拜见师祖。” 元始对灵珠子有些印象。他记得这是徒弟太乙真人的弟子,太乙对他宝贝得紧,这小子又是混世魔王的性子,当初可没少闯祸。不过在封神之战以后,他也成长了不少,算是阐教年轻一代中拿得出手的一位。 大概是这几个三代弟子脸上的不安与紧张太过明显,元始脚步一顿,问道:“灵珠子,那是什么?” 灵珠子“呃”了一声,只好把藏在身后的木盒拿了出来,垂头丧气道:“这是弟子从截教带来的特产点心。” 他一边解释,一边小心觑着元始的脸色。 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灵珠子,面对元始天尊也有几分紧张,谁叫元始的高冷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阐教上下无人不敬畏乃至惧怕他。 众人都以为元始会训斥他们不务正业,成日不好好修行,竟是吃喝玩乐。不想元始只是扫了眼木盒里的点心,问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问题—— “好吃吗?”元始的声音依然清冷。 “啊?”灵珠子一呆,顷刻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还、还行……” 灵珠子小时候曾在截教住过一段时间,时至今日还时不时会到截教串门小住,带点心回来不是第一次了,但过去从来没得到元始的关注。 他内心忐忑,不明白元始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一紧张,灵珠子就乱了分寸,脱口而出:“师、师祖,你也要来点吗?” 死一般的沉寂。 一时间,众人好像对地面上的花砖有了兴趣,低头研究上面的花纹。 灵珠子说完就后悔了,然而话已出口,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呃,这个……弟子的意思是……” “可。” 此话一出,没人再研究地板的纹样,所有人都张大嘴,难以置信地瞪着元始。 他们没听错吧,师祖大人居然向他们要点心吃? 殊不知,元始此刻内心也是起伏不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冲动……可当他看到这些小朋友在分享点心时,不由想到缀玉峰的那个也喜欢做各种点心的人族。 几乎是下意识的,那些话就脱口而出。 他说完就后悔了,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继续板着一张脸,以不变应万变。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灵珠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忙恭敬把手中装点心的木盒递到元始跟前。 元始盯着送到眼前的点心盒,片刻才收回目光,广袖一挥,将其收入袖里乾坤。 等元始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这群半大的小子们一窝蜂朝灵珠子涌上来。 “哥们,牛啊!”雷震子用胳膊肘重重捣了捣灵珠子的肩膀,满脸钦羡,“藏得可真够深。” “哥们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提携咱们啊。”有人嬉皮笑脸朝他抱拳。 众人以为,元始之所以会向灵珠子讨要点心吃,重点不在于点心,而在于灵珠子这个人。 想来他是打算重点培养灵珠子,才会纡尊降贵,故意找借口与灵珠子说话,目的是为了考察他为人。 “你们可能不相信,但我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灵珠子脸上的震惊不比别人少,费力向好友们解释着。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是半信半疑,想着,莫非是师父跟师祖说自己的好话了? 元始不知道自己的随心之举又留下怎样的风波,接下来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去紫霄宫找老师鸿钧。 道祖鸿钧是洪荒世界第一位证道成圣的圣人,他成圣后,在三十三天外的紫霄宫开设道场,邀请洪荒三千红尘客前去听道,元始正是其中之一。尔后他送出七道鸿蒙紫气,三清各得一条,从而相继成圣。 因这师生之谊与成圣之缘,除了盘古之外,鸿钧是元始最为尊敬的前辈。 不过自从鸿钧与天合道成为天道化身后,紫霄宫关闭,非特殊时候不再对外开放,元始也鲜少有机会见到鸿钧。 这一次元始决定去找鸿钧,实乃迫不得已下的选择。若非混沌再现洪荒一事实在紧要,他也不想去打扰老师清修。 然而,元始在紫霄宫外等了多日,最后也没等到任何音信。 他相信鸿钧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但紫霄宫门始终紧闭,这意味着什么? 元始若有所思。他对着紫霄宫拜了拜,随后离去。 等元始处理好一切再次回到缀玉峰,距离他离开已经过了十来天。 容泽用力揉着面团,脸色看不出喜怒。 根据他在山壁上画的“正”字显示,距离大白失踪已经过去十七天,他几乎可以断定,大白不会再回来。 说不在意是骗人的。虽然他有不少食客,但大白是特别的,因为只有它一直寸步不离陪在自己左右。 而就在他已经习惯有这么只小兽相伴时,它又突然消失,叫人措手不及。 但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上天不会因为一个人失去什么就对他格外宽容,这个道理容泽从小就懂。 他相信,自己可以调整好心情,去正视未来的日子。 然而,习惯的力量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容泽再次发现自己习惯性拿起大白专用的碗,盛了满满一碗番茄牛腩面。 大白是只很讲究的灵兽,它不肯与其他兽类共用一个餐具吃饭,所以容泽专门给他安排一只崭新的碗。 可惜从今以后,这只碗再也派不上用场。 容泽叹息着,将这只碗里的面条倒入其他灵兽吃饭用的盆里。 发现能加餐,那只正在享用美食的溪边兽兴奋地冲他摇了摇尾巴。 容泽苦笑着摇头,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乖,吃多些,别浪费了。 驾云而归的元始正好目睹了这一幕,如遭雷击。 溪边兽埋头吃得正香,突然感到一股冷意从脚底冒上来,直冲脑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汪!汪呜……” 溪边长得像狗,叫声也像。当发现不对劲时,它大叫出声。 但很快,它就被那股莫名其妙的敌意吓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喉咙里只能挤出轻微的呜咽声。 当看清来者的模样,溪边更是惊恐万分,动也不敢动。 重新化身为陆吾的元始只是冷冷瞥了它一眼,缓缓走到装满喷香面条的食盆跟前,目光幽幽。 大概因为加了番茄的缘故,汤的表面覆了一层金红色的油脂,青翠的葱花洒在雪白的手擀面上,大块的牛腩粒纹理清晰,肉质鲜嫩。 恰好有风吹过,带起一股浓郁的香。 溪边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元始一个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扫过,它立刻被吓得四肢打颤,站也站不稳。 “哐当!” 伴随着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是容泽难以置信的惊呼:“大白?!” 容泽顾不上去捡滚落在地的不锈钢盆,一个健步冲来,抱起浑身僵硬的元始,使劲搓他的脸。 “真的是你,大白,你这些天都跑哪里去了?迷路了?遇到危险了?还是……” 在被容泽搂到怀里的第一时间,元始下意识想挣脱,但看到容泽微红的眼眶后,他停止了挣扎。 “大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容泽佯装生气,轻轻拉着他的圆耳道,“下回可不敢再这样乱跑了,知道不?” 对元始而言,被人牵肠挂肚的体验陌生又新鲜,但不讨厌。 他安静地窝在容泽怀里,闻到那股熟悉的烟火味,说不上是不是香,但不难闻,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溪边这是怎么了?”对着爱宠絮完思念之情,容泽才后知后觉发现溪边兽的异常。 这只平日里总是很活泼的小兽,此刻却把身子缩成一个毛团,漆黑的眼珠满是惊慌失措,一副受惊了的模样。 听到自己的名字,溪边可怜兮兮地对容泽呜咽了一声,尾巴轻轻晃动,好似在寻求安慰。 可没等容泽有所表示,一道尖锐的目光射来,溪边打了个寒颤,尾巴一夹,四肢瘫软。 沉浸在失而复得喜悦中的容泽终于察觉到两只兽之间的风潮暗涌,他看了看一脸冷漠的大白,又瞅了瞅惊恐万状的溪边,突然明白了什么。 “大白,你该不会是——”容泽眼底漾起一抹笑意,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吃醋了吧?” 回应他的,是某兽倔强的后脑勺。 容泽恍然大悟,想笑又不敢笑,就怕某只爱生闷气的小兽会恼羞成怒,再次玩失踪的游戏。 他用力咬着两颊内侧的软肉,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更严肃点,清了清嗓子道:“锅里还剩下不少面条,我一个人恐怕是吃不完了,大白,你能帮帮我吗?” 九尾兽的耳朵尖微微耸动。 容泽唇角笑意更浓,再接再厉飙演技,重重一叹:“如果你不想吃,那就只好给其他灵兽吃了。唉,可惜了,是你最喜欢的酸甜口呢。” 说着,他放下怀里的小兽,起身朝大铁锅走去,自言自语:“让我想想,还有哪只灵兽没吃饱呢?” 九尾兽终于忍不住,用前爪拽住他的裤脚。 容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元始一怔,才发现对方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的专属饭碗。 元始:“……” 13. 奶油蛋糕 元始发现,自己离开一趟,那个来历不明的人族好像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 有事没事,他总喜欢翻阅那本写满神秘符号的书册,时不时对照着异兽,口中念念有词“可入药”“能御火”之类的怪异言论。 因狂化兽潮一事,元始本就加深对容泽的怀疑,如今见他对异兽似乎有着难以理解的热情,顿生警惕:这个人族莫非真的与狂化兽潮有关? 这个发现让元始心情复杂。 于公,他当然希望能找到关于突破口,早日查清狂化兽潮乃至混沌之气出现的原因。 但从私心上说,他并不希望这个人族与此事有关。 元始不知道,容泽之所以会对那些异兽产生浓厚的兴趣,正与自己有关。 上回的红薯宴,那只天狗幼兽吃坏肚子,导致上吐下泻奄奄一息,最后是元始叼了条怪模怪样的鱼回来,救了天狗一命。 当时容泽不明就里,事后才从《山海经》上得知,那正是能治疗肠道疾病的茈鱼。 这件事给了容泽很大的触动和启发,尤其在知道自己身处《山海经》中的世界后,他开始格外关注书中记载过的异兽和植物,尤其是它们在治疗疾病方面的作用。 《山海经》里记载的异兽大多可以食用,而且它们的皮肉有着神奇的药效,譬如治疗皮肤病、癌症、瘟疫等等。 必须承认,在没有现代医疗的情况下,这些功效比它们的口感更重要。 容泽从小到大倒是没怎么生过病,他的健康情况能让最挑剔的医生也找不出任何毛病。但他也不得不为将来考虑,毕竟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 除此之外,容泽还注意到这些异兽往往有着神奇的特异功能,有的能防火,有的能喷水,甚至还有能解忧能让人长寿的。 作为一名深深热爱这份职业的厨师,容泽最关心的还是与饮食有关的能力。 比如此刻,他正认真研究那只外形像鹤,却只有一条腿的红羽大鸟。 根据《山海经》上的记载,容泽断定此鸟正是大名鼎鼎的毕方。 相传毕方是火神的爱宠,口能喷火——这点非常重要。 除了缺乏基础医疗条件,穿越的副作用之二便是这里没有电力,使得容泽不得不舍弃那些需要用电才能运行的厨具,回归原始生火烧饭的习俗。 以他在厨艺上的才能,这也不是特别难以忍受的事,但偶尔总有些不大方便,尤其是在制作需要烤制的食物时,光凭着柴火,很难精确地把控温度。 容泽不仅在中餐上造诣匪浅,他对西餐也颇有研究。但穿越以后他很少制作西式餐点,就在于西餐常常需要烤制而成,且对火候非常讲究。 有些时候,失之毫厘,结果就会差之千里。 幸运的是,现在他终于找到解决方案。 毕方对火候的控制极为精准,容泽用厨房温度计测试过,误差不超过一度。即便是后世的电烤箱,恐怕也难以做到。 至于毕方,作为能在昆仑山这等神山里生存下来的珍禽,它并不抗拒为抽出时间为容泽服务。以它的智商,不难明白这是一种双赢。 事实上,围绕在容泽身边的灵兽就没有傻的,它们很清楚只有配合容泽,才能获得美味。 所以尽管容泽手无寸铁,他还是能安然无恙地在这处生活着众多灵兽的山林里生存下来,而且过得还不来。 容泽与毕方的初次合作是西式甜品中最经典的戚风蛋糕。 他将搅拌好的蛋糕糊倒入圆形模具中,轻轻震去内部的气泡,送入自制的铁皮烤箱。 在容泽的示意下,毕方口中喷出一团火焰,均匀地将烤箱包裹,内温迅速升至一百八十度。 在高温的作用下,模具中的蛋糕糊凝固、膨胀、爬升。 约莫过了一刻多钟,从烤箱里飘出浓郁的甜香。 容泽余光里,某只雪白的异兽慢慢踱步过来,它似乎对眼前这个造型古怪的大铁皮炉子充满好奇。 容泽以为它想靠近,忙把它抱起,解释道:“大白,不可以靠太近,不然会被烫伤的。” 难道本尊看上去有那么愚蠢吗? 元始撇了撇嘴,却没挣扎。 他没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容泽时不时的抱抱和撸毛。 见烤制得差不多了,容泽示意毕方熄灭火焰,取出那个已经彻底膨胀开的蛋糕,倒置在黑色金属冷却架上。 冷却过后去除模具,一只色泽金黄,蓬松绵密的戚风蛋糕便出现在眼前。 最后他拿出用鲜奶自制的奶油,对蛋糕胚进行涂抹、裱花,点缀上林间采摘来的野草莓。 容泽先切了一块给大功臣毕方,随后又挑了块草莓多的摆到爱宠跟前。 与火急火燎就把蛋糕一口吞下的毕方不同,元始表现得十分矜持。 他微微低下头,嗅了嗅,一股甜甜的奶香冲入鼻腔,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容泽早就发现他会用餐具,便递给他一只叉子。 元始还是头一回见到造型这么奇怪的“勺子”,盯着它研究了半天,又猛地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很傻,烟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为罕见的窘迫。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他迅速叉了一大勺送入口中。 下一秒,他愣住。 香软的奶油蛋糕入口,味蕾瞬间被征服。 蛋糕胚细腻松软,香甜绵密,奶油微甜丝滑,入口即化,再配上甘甜多汁的野草莓,三者融合得恰到好处,为食用者开启了一场味觉盛宴。 灵珠子从截教带来的点心,在这造型精美、甜而不腻的奶油蛋糕面前,完全被秒成了渣渣。 等元始反应过来,面前的盘子早已见底,而他两颊的胡子破天荒沾上点奶油,看上去颇为滑稽。 容泽忍着笑,伸手为他揩干净奶油。 他先是一怔,随即浑身血液往脑门上涌,好在被脸上浓密的毛发遮掩住。 说实话,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而且居然是为了区区口腹之欲……实在不应该! 元始烟紫色的眸中风云暗涌,却见面前再次递来一块三角形蛋糕,在奶油的衬托下,顶上的草莓分外红艳可爱。 “再来一块?”容泽笑着问。 元始下意识就想接过,又突然想到容泽身上藏着的种种谜团,僵硬地别开脸。 “吃饱了吗?”容泽疑惑道。 他知道大白的食量,这还远没到饱腹的地步。 不过,他还是很尊重爱宠的选择,便贴心地拿走蛋糕。 “……” 元始目光复杂地看着容泽将那块本该属于自己的蛋糕给了嗷嗷叫唤的毕方。 正美滋滋舔着奶油的毕方突然感到后背升起一丝凉意,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大喷嚏,喷出一粒火星子,正好落在蛋糕上。 毕方:“……嘤!” 容泽无法体会到爱宠复杂的心理变化,收拾好碗碟后,他看了眼天色,觉得时间尚早,便跨上竹篮,打算去林子里转转,也许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大白,一起去吗?”容泽用的虽是疑问句,却很笃定它一定会跟上。 他发现,自打大白回来以后,比原先更爱黏着自己,几乎称得上是寸步不离。 可怜的小家伙。 容泽怜爱地打量爱宠,猜测它大概是在那失踪的半个月里受到欺负,才会变得这样爱黏人。 山间不久前下过一场急雨,地面还有些潮湿。 容泽小心翼翼避开水坑,心情倒很不错——因这场雨的缘故,冒出了好多野生蘑菇。 容泽很快就采了一篮子野蘑菇,准备打道回府,突然察觉到什么,脚步一顿。 “慈航师弟!”黄龙真人急冲冲地追上慈航道人,“听说惧留孙师弟受伤了,可有此事?” 慈航道人微微皱起眉,问:“此事师兄从何得知?” 因为元始的吩咐,几个知情人有意封锁了消息,只是对外宣称惧留孙要闭关修行。 纵然是十二金仙内部,也鲜少有人知道惧留孙是被狂化兽潮所伤。 “这你就甭管了,就说是还是不是吧?”黄龙真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莫非这是真的?” 慈航道人轻轻一叹,知道如果不说明真相的话,只怕师兄是不会放过他的,只好语焉不详的来了一句:“师尊不让外传。” 提到元始天尊,黄龙真人也不敢再嬉皮笑脸,神色一敛,道:“明白,明白。”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道:“有什么需要师兄帮忙的地方吗?” 慈航道人很清楚他这位师兄的性子,虽然在修行一事不怎么样,但为人非常热情,生平一大爱好就是替人排忧解难。 不过……在某些时候,他也常常容易好心办坏事。 所以有重要的事,慈航还真不敢交给他去办。 但慈航更清楚的是,如果他不让师兄做些什么,他恐怕不会干休。 一时间,他心头涌过千思万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道:“既是如此,师弟还真有一事要麻烦师兄。” “快说快说,能帮的师兄一定帮,不能帮的师兄想方设法也替你做成。”黄龙乐呵呵道。 慈航嘴角微微抽搐,突然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开这个口。 应该不会出事……的吧? 奶油蘑菇汤 容泽瞳孔微微收缩,警惕地望着丛林深处,提着竹篮的手不自觉捏紧。 自从上次在树林里遇到熊怪后,他对林中的各种动静总是特别敏感,生怕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古怪的异兽。 元始自然也听到那奇怪的动静,只不过…… 他烟紫色的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沙沙……” 那声响越来越大,而且明显是朝着他们的方向来的, 容泽重重咽了咽唾沫,悄悄打开随身空间,虽然他只有菜刀,各种各样的菜刀……但也比赤手空拳强。 就在容泽已经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时,他终于看到那莫名出现的来客,不由呆住。 不是熊怪,也不是其他容泽想得到想不到的异兽。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兽,而是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容泽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 这里不是《山海经》所在的原始时期吗,怎么会有人? 不对,就算有人,对方不应该是远古人类的打扮吗,怎么会穿戴如此齐整,甚至还有点像……像电视剧里的神仙。 等等,神仙? 容泽一个激灵:是啊,他都穿越到《山海经》的世界了,如果突然冒出一个神仙,好像也没什么奇怪吧? 这么一想,容泽紧绷的肩膀跟着放松下来。 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打算放过他。 黄龙真人两眼发直,瞪着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男子,因为极度震惊,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像容泽没料想过会重新见到“同类”一样,他也不曾思考会在此地遇到陌生人。 他是受到师弟慈航道人所托,前来缀玉峰为受伤的惧留孙采摘几味只有这里才有的药材。 众所周知,缀玉峰是元始的私人花园,这里生长着全洪荒最珍贵罕见的植物,除了元始本人外,也只有十二金仙有资格自由进出。 “你你你……你是何人!”黄龙一口气终于提上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祭出长剑。 被戏称为“四无真人”的黄龙真人并不像自己的师兄弟一样,有一把值得细书称耀的武器,他使的长剑就是最普通的剑,不过这种普通,只是相对于他“阐教十二金仙”的身份而言。 至少,跟容泽的菜刀相比,他的长剑也能称得上是极品。 容泽的眼睛被剑光闪了一下,受到刺激后下意识眯起眼,感觉有一阵冷风迎面扑来。 “珰!” 像是金属相撞后发出的声响。 容泽忍着不适勉强睁开眼,隔着自动分泌出的泪花,依稀看到半空中飘着什么。 终于看清那是一个人的轮廓,他的大脑当场宕机。 黄龙真人的表情也没比容泽正常到哪里去,他眼眶撑大,眼球暴凸,见鬼似的瞪着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的元始天尊。 “师、师尊?” 顷刻,黄龙真人终于找回神志,忙不迭行跪拜礼。 作为十二金仙中的后进生,他平日里没少被师父元始责骂,对元始是又敬又畏。 一股不可抗拒的神力托着黄龙的膝盖。 “不必多礼。”元始高高在上,清清冷冷道。 “师尊,您怎么会在——”黄龙迷惑地扫了眼那个同样目瞪口呆的人族,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莫非这人族是师尊请来的?他不会又闯祸了吧…… 作为阐教首屈一指的闯祸大王,黄龙越想越心虚,甚至都不敢去捡那把被元始打落在地的长剑。 元始对他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明知他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但故意不揭破,没接他的话茬,只是道:“若无事,尔可先行离开。” 元始都发话了,就算有事那也成了无事,黄龙哪里还敢留下来? 他恭恭敬敬朝元始作了个揖,也不敢多看那个身份不明的人族一眼,捡起佩剑,便匆匆离去。 很快,树林里又恢复平静。 但这似乎只是表象。 容泽呆呆地望着那立身云端的银发仙人,大脑一片空白。 猜测世上有神仙是一回事,而亲眼见到神仙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这位神仙长得还如此好看,如此年轻,如此……总之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溢美之词,都可以往对方头上套。 元始目光复杂地回望呆若木鸡的容泽,他没想这么快就以真身出现在这个人族面前,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原本的打算是,留在容泽身边,悄悄调查此人的身份来历。 因为当前种种证据表明,这个貌似平凡的人族,与混沌之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为避免打草惊蛇,这一切需要在暗中进行。 所以元始选择更温和的方式循序渐进,试探他的底细,而不是直接激怒他——他也无法确定,这么做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一切涉及到与混沌有关的事,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但黄龙的出现却破坏了元始的计划。 他很了解自己这位弟子的性子,冲动,做事不经大脑,不明真相的他一定会对容泽这个不速之客出手。 为了避免事情向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他只好亲自出面阻止黄龙。 好在黄龙虽冲动鲁莽,但至少十分听话。 把徒弟打发走以后,元始并没打算留下与容泽叙家常。他正打算离开,不想却被对方叫住。 “神仙?您、您是神仙吗?”容泽神情如梦似幻,声音微微颤抖,并非害怕,而是激动。 老天爷,原来神话故事是真的,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神仙! “嘶!” 他用力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泪花都飙出来了,总算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 元始看清容泽的小动作,两颊的肌肉不自然地一抽。 他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对这个人族的猜忌到底对不对? 不管怎么看,他也不像能与阴谋诡计联系到一起的…… 其实从容泽这个角度是看不清元始长相的,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高瘦的人站在云端,对方有着一头近乎雪白的银发,于是他想当然认为对方是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 “神仙老爷爷,”容泽兴奋道,“能问问您的名讳吗?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谁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后给您烧香!” 虽然他不明白先前那个陌生男人为什么要用剑指着自己,但很显然,如果不是这位“老神仙”及时出手制止,他恐怕不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老爷爷…… 这个称呼让元始脸色一黑,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略显生硬:“不必。” “哦……”容泽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兴奋起来—— 连香火都不在意,说明这是位不慕名利的好神仙! 貌似不在意其实暗中留意容泽一举一动的元始:“……” 这个人族似乎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他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不过…… 元始深深凝视容泽一眼,心道,莫非这个人族真的对他一无所知,此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在做戏? 如果这是演的,那此人的心机未免太深沉。 元始怕露馅,不欲多留,没等容泽再次开口,袖袍一挥,便消失在云端。 容泽亲眼看到这“大变活人”的一幕,不由啧啧称奇。等他终于从“碰到神仙”的心态中缓过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了,大白哪里去了? 容泽仔细回想,发现从那个持着长剑的男人出现后,大白好像就消失了。不过他当时沉浸在接连的变故中,没有留意爱宠的去向。 大白该不会又失踪了吧? 这个念头让容泽方寸大乱,瞬间把那个“善良的老神仙”抛之脑后,连声呼唤爱宠的名字。 让他放下心是,很快,他就见到大白从另一个方向跑来。 “大白,你吓死我了!”容泽心有余悸地抱起爱宠,佯装生气,扬手轻轻在它屁股上一拍,板着脸道,“下回再这样不告而别,我就不给你饭吃,知道不?” 第一次被人打屁股的元始:“……” 为了真相,他忍。 容泽没发现爱宠的异常,又激动地向它说起方才的事:“……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存在,大白你太可惜了,刚好错过见到神仙的机会。不过话说回来,那到底是个什么神仙哇?土地爷,还是山神?” 九尾异兽烟紫色的眸中划过一丝不满:土地?山神?这个人族到底有没有眼力价,居然把他与区区小仙相提并论。 岂有此理! 直到晚饭的时候,容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大白好像生气了。 面对奶香味十足的奶油蘑菇汤,这个小家伙居然无动于衷,只用一颗圆润而高傲的后脑勺对着他。 容泽:“?” 它这是又吃谁的醋了? 容泽好脾气地将汤端到大白跟前,温声细语劝道:“大白,真的不喝一口吗?很好喝的哦。” 元始用余光悄悄扫了眼那乳白色的浓稠汤汁,即便不用品尝,也能想象到它浓滑而细腻的口感。 他的喉头滚了滚。 算了,看在这个人族如此恳求的份上,那他就勉为其难喝几口。 不久,容泽过来收拾汤碗。 “看来大白很喜欢奶油蘑菇汤呢。”他举着空碗,笑着拍了拍爱宠的脑袋。 元始:“……哼!” 螺蛳粉 夹龙山飞云洞。 因为元始的吩咐,慈航道人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惧留孙的道场为他治伤。 值得庆幸的是,在清除了混沌之气后,惧留孙的伤口不再流血不止,手腕处的断口也慢慢愈合,显现出大罗金仙极为强劲霸道的生命力。 不过,因为还差了几味重要药材,慈航道人没办法施展进一步的救治。 他把采药的事交给黄龙真人,算算时间,他也应该回来了。 “师兄,你可算来了。”见到黄龙终于姗姗来迟,慈航松了口气,笑着迎上来。 但他很快就发现黄龙脸色不大对劲,心里打了个突,慎重道:“药没采到?” 黄龙肩膀一抖,像是刚刚从幻梦中惊醒,从袖里乾坤里掏出几株还沾着新鲜泥土的草药扔给慈航,心事重重道:“喏,你要的药材。” 慈航将药材交给道童,嘱咐清楚熬煮的注意事项,才转向黄龙,关切问道:“师兄,出什么事了?” 黄龙的脸就是张晴雨表,他向来把所有情绪写在脸上。谁都看得出,他现在心里藏着事。 离开缀玉峰后,黄龙渐渐缓过神来,回想起此前的所见所闻,可谓是疑惑万千。 他也正想找人说说话,便毫不犹豫将在缀玉峰发生的那一幕告知慈航,末了还连珠|炮似的发问: “慈航师弟,你说师尊和那个人族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容忍一个人族在他的地盘上活动?那是师尊新收的弟子,咱们的小师弟?”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来解释那个人族的来历。 慈航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心中的疑惑并不比黄龙少多少,不过他心思要比黄龙这个大老粗细腻许多。 沉吟片刻,他斟酌开口:“我倒是以为,那个人族不大可能会是师尊新收的弟子。师尊已经多年未曾亲自收徒,那些外门弟子不能真正算是他的徒弟,这是其一。” “其二,你说对方就是个普通的人族,看起来无特别之处。以师尊的心思,他即便想收徒,也会挑选一个根骨资质均为上等的徒弟,选择人族的可能性不大。” “可人族不是天生道骨吗?”黄龙困惑道。 慈航笑着摇头:“诚然,人族是天生道骨,修起道来事半功倍。但有一点,他们的生命脆弱,寿命又极短,很难经得起修行途中的种种折腾。你想想看,自女娲圣人造人以来,有多少人族是真正通过修道成神的?” 人族的跟脚的确不错,但大概由于他们的先祖是由泥土捏造而成,与洪荒中的其他种族相比过于脆弱。往往没领悟到道的真谛,他们就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才有机会在修行这条路上走远。 远的不说,即便是在阐教内部,像姜子牙那样纯粹的人族修道者也不是那么多,更多的是杨戬这样有一半人族血统的修行者,既有人族的天赋,又有非人的强壮体魄,实力往往不容小觑。 “至少从外表上看,那个人族应该就是普通的凡人。”黄龙仔细回想在缀玉峰的所见所闻,“我感觉不到他身上存在灵力。” 可如果师尊不是看中了他的资质,又为何会容许他在缀玉峰呃……采蘑菇? 不是药材,而是普通的蘑菇…… 天道在上,就连他们这些金仙,出于对元始天尊的尊敬,也不敢在缀玉峰这么胡来啊。 慈航对此也毫无头绪,摇头道:“听你这么说,我也想见一见那个人族。” 黄龙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那不如咱们去缀玉峰瞧瞧?” “你疯魔了?”慈航吓了一大跳,“师尊他——” “师尊又没说不让咱们见那个人族。”黄龙越说越兴奋,双手重重一击,“我觉得不错,再到缀玉峰一趟,说不定就能知道那人族究竟是什么底细。” 黄龙真人行动力极强,摩拳擦掌,立刻召来一朵代步流云,兴冲冲往缀玉峰方向去了。 “黄龙师兄!”慈航目瞪口呆。 片刻,他一咬牙,也腾云追去。 直觉告诉他这事可没那么简单,他得防止师兄又闯祸才是。 对黄龙真人这种水平的修道者而言,日行千里就是顷刻间的事,不多久,他就进入缀玉峰的范围。 出于对元始天尊的敬重,他用步行代替飞行。 慈航道人也很快追了上来,劝道:“师兄,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我觉得这事有隐情,师尊未必希望见到我们这么做。” 此时此刻,黄龙全副心思都放在“解密”上,又怎肯听劝? 他摇头道:“师弟,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个人族的身份吗?” “可是……”要说没有好奇心是不可能的,但慈航比他多了几分谨慎,“师尊会把那个人族安置在缀玉峰,定有他的安排,我想咱们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为好。我想,你也不想承受师尊的怒火吧?” 被慈航这么一提醒,黄龙发热的头脑也慢慢冷静下来,内心的天平在“满足好奇心”与“惹怒师尊”之间摇摆不定。 最后,对元始的敬畏还是占了上风,他重重一叹:“既然这样,那咱们还是走——等等,这是什么味?” 慈航也同样闻到那股古怪的味道,第一感觉是臭,但那好像又不是普通的臭气…… “呕!”黄龙当场干呕起来,面露菜色,“这什么味道啊,有人炸了粪坑吗?” “师兄,请注意用词。”慈航无奈地提醒。 “师弟,你难道都没感觉到臭吗?”黄龙一副透不过气来的模样,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纸扇,用力在鼻子前扇风。 相比他,见惯各种烂疮恶病的慈航要淡定得多,这味道虽然不雅,但也没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只不过…… 他神情肃然:“我自是闻到了。师兄,我怀疑前面有古怪,咱们去看看。” “可你不是说最好不要惹师尊生气吗?”黄龙一怔,随即又兴奋起来,“好咧,师弟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嘛。”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锅盖,滚滚热汽瞬间喷涌而出。 在热气的催化下,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臭味更浓了几分。 原本该热闹非凡的草地上,此刻却空无一兽。就连总是形影不离跟在容泽身边的那只九尾异兽,也远远地蹲坐在树梢高处,不肯靠近半步。 距离汤锅最近的容泽却仿佛没闻到那股足以熏晕灵兽的臭味,相反的,他在闻到那股难以言表的味道后,露出满意的笑。 他用长柄汤勺搅了搅汤汁,让其中的各种调料混合均匀,舀了一大勺热汤,浇在煮好过凉水的细长粉条上,最后再撒入酸笋、花生米、酸豆角、腐竹、卤蛋等丰富配料。 一碗有灵魂的螺蛳粉,就该是辣、酸、鲜、烫,当然,还少不了那销魂入骨的臭。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厨师,容泽从不排斥由食物自身带来的臭味。 臭鳜鱼,臭豆腐,霉苋菜梗……或许气味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滋味绝对不输其他香喷喷的美食。 螺蛳粉能在短短几年内迅速风靡泱泱华夏的大江南北,不是没有原因的。 炸过的腐竹和花生米又香又脆,红油汤汁酸辣可口,米粉爽滑嫩弹,还有属于点睛之笔的酸笋,更是鲜美爽口,滋味绵长。 可惜的是,除了容泽,似乎没有一只灵兽愿意上前享受美味。 “大白,你真的不过来吃一口吗?很好吃的,不骗你。”容泽端着碗站在树下,对着站在高枝上的白毛灵兽苦言相劝。 元始一动不动,宛若雕像。 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腌制酸笋的过程,他甚至要怀疑这个人族是不是想借机下毒。 这世上怎么会有臭成这样的食物?天道啊,他居然还吃进去了!他莫不是嗅觉有问题? 元始惊悚地盯着容泽面不改色将一整碗粉吞下肚,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处于震惊情绪中的元始,一时没注意到自己的两个徒弟正往此处靠近。 随着那股臭味越来越近,慈航道人已祭出法宝玉净瓶。 黄龙真人更不用说,他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持着长剑,下颔紧绷,显然很紧张。 两人像充了过多气的气球,只要稍稍一碰,气球就会立刻爆|炸。 然而,等他们终于赶到“事发地”,顿时傻眼。 没有腐朽的尸|体,也没有想象中肮脏污秽的场面,更不是黄龙猜测的炸粪坑——呃,虽然用词粗鄙,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形容还挺精准形象的。 有的,只是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以及一个面容俊秀的清瘦男子。 他站在树下,捧着一块大碗,瞠目结舌地望着两位不速之客。 黄龙率先反应过来,拽住慈航的袖口,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人族,师弟,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族!” 即便没有师兄的提醒,慈航也不难猜到对方的身份。 一时间他脑海里闪过千思万绪,最后还是定了定神,悄悄将玉净瓶收起,也不忘提醒黄龙放下长剑。 容泽没想到居然再次见到那位用剑指着他的仙人——从对方与“老神仙”对话得知,他们是师徒关系。 想到那天对方的表现,他眼皮重重一跳,浑然不觉碗里的汤汁洒了出来。 至于元始,他的诧异程度不比在场任何一个人小。 唯一有所区别的是他没表现出来,或者说没人能从他被长毛覆盖的脸上发现不同寻常处。 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那股香臭香臭的味道被吹散了不少。 半晌,沉默终于被打破。 “想吃螺蛳粉吗?”容泽举起碗,对两位不速之客和善地微笑,“它闻着可能有些奇怪,但口味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黄龙僵硬地接过那碗色泽红亮,气味古怪的细粉,说实话,他严重怀疑这个名为“螺蛳粉”的玩意儿究竟能不能入口。 但在慈航目光示意下,他还是把眼睛一闭,鼻子一捏,认命般的将碗凑到嘴边。 “味道如何?” 清朗的笑声把黄龙从呆滞的状态中唤醒。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顾不上擦去鼻尖冒出的细汗,轻轻吸着气,磕磕巴巴道:“这、这味道,绝了!” 他从没想过,极度的臭与极致的香能同时出现,这简直是造物上的奇迹。 没有厨师不爱听来自食客的赞美。 容泽双眉缓缓舒展开,笑得山明水净:“爱吃就好。” 慈航显然也被这鲜麻酸辣的口味征服,只不过他要比师兄黄龙矜持许多,全程不说话,只是埋头闷吃。 “师弟,你好狡猾!”黄龙突然怪叫一声,指着慈航怒道,“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又偷偷盛了一碗。” “咳。”慈航尴尬地放下碗筷,对容泽道,“抱歉,让你见笑了。” 容泽两眼弯弯笑道:“怎么会。” 慈航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问道:“冒昧打扰,不知小兄弟该如何称呼?” “我叫容泽。”容泽其实对两人的身份来历也很好奇,只是刚才不大好意思开口,现在终于有机会,忙问,“你们呢?” “我是黄龙真人,这是我师弟慈航道人。”黄龙含着一大口米粉,含混不清道。 黄龙真人?慈航道人? 容泽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受家庭条件所限,在九年义务教育以后他无法继续学业,初中毕业就辗转各大饭店后厨拜师学艺,但这并不意味他是个半文盲。相反的,阅读是他除下厨之外另一大爱好。 他也看过《封神演义》,对这两个名字并不陌生。 容泽脸色的变化没有逃过在场的三双眼睛。 是的,元始也在。 虽然徒弟的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但他并不打算躲开,这是他再三考虑后的决定。 一来,横竖无人认识“陆吾”,更没人知道陆吾其实就是元始天尊的化身,他不用担心身份暴露。 二来,他也想知道,在面对自己两位徒弟的造访,容泽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说不定,他会因此暴露出自己的秘密。 打定主意后,元始就不打算出面干涉徒弟们的擅作主张,而是在树上寻了个视野好的位置,舒舒服服坐下来看戏。 慈航眼底闪过精芒,故作不经意笑道:“容小兄弟也认识我俩?” 容泽还没从“我貌似穿越到《封神演义》”的强烈冲击中缓过来,漫不经心道:“当然知道,谁会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阐教十二金仙呢?” 元始耷拉的眼皮蓦地抬起,不知不觉地直立其身子。 封神之战中,阐截二教联手做局,“骗”过天道,使得两教势力得以保存。在那之后,两教有意淡出洪荒群众的视野,将舞台让给天庭,就怕跳得太高,又引来一次无量量劫。 是以发展至今日,尽管天庭中有不少仙人都是两教弟子出身,但世人只知天庭,而不知两教。 容泽这句话,暴露了他绝非普通人族,因为除非人族修道者,鲜少有普通人知道“阐教十二金仙”这个称号。 慈航与黄龙倒是没想太多,他们事先就猜过元始与容泽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的回答,更能证明他的确与元始关系匪浅。 在美美地嗦了一顿螺蛳粉后,黄龙对容泽的印象分嗖嗖上涨。听到容泽夸赞自己“大名鼎鼎”,他更是喜逐颜开,完全把他当成自己的兄弟一般看待。 “老弟真是见多识广!”黄龙大力拍着容泽的肩膀,豪爽地笑。 容泽被拍得脚下一个趔趄,好在慈航眼疾手快,忙扶住他:“容兄弟,担心。” “多谢。”容泽虚弱道。 没想到黄龙真人表达友谊的方式是如此的……豪放。 趁着扶他的档口,比黄龙多一个心眼的慈航迅速用神识探了探他的身体情况,不由微微皱起眉: 这个容泽,非但没有任何修为,而且体内气息十分紊乱,将灵力注入他后,就好似被卷入狂风当中,再也寻不见踪迹。 这竟是洪荒中难得一见的无法修行体质! 那么师尊为何要救他,甚至还允许他居住在缀玉峰这样私人的场所? 此人究竟与师尊有什么关系? 慈航怀着满腹疑惑,再次认真观察容泽的模样。 这少年生得一副好相貌,唇红齿白,发丝乌黑,骨骼均匀,腿长腰细,即便再挑剔的人,也很难挑出更多的毛病。 也许,师尊是想让他来看守这座秘密的后花园。慈航揣度着。 阐教上下都知道缀玉峰是元始的私人地盘,非常人能入内。这也就意味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需要元始亲手打理,无法假托于人。 这对于时不时要闭关修行的元始而言,并不那么方便。 慈航猜测,元始大概是想选个道童为他打理缀玉峰,但因为缀玉峰的特殊性——此地有着无数珍贵的灵植灵兽,所以,这个在“道童”的选择上必须格外慎重。 他最好不能有修为,因为修行者是很难抵御来自哪些奇珍异宝的诱惑,最后做出某些不可原谅的举动。 事实上,监守自盗这种行为并不罕见。 当然,他在外形上也必须符合一定的标准。 谁都知道元始天尊是个完美主义,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徒弟,甚至是连玉虚宫门洒扫的道童,都有很高的要求:外貌,跟脚,资质……总之,能入得了元始法眼的,绝不能是歪瓜裂枣。 慈航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对容泽的态度多了几分“自己人”的亲近。 想了想,他重新从袖里乾坤中取出小号的杨柳玉净瓶,笑着递给容泽:“容兄弟,初次见面,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玉净瓶,望你不要嫌弃。” 能吸人入内的空间系法宝玉净瓶? 容泽瞬间惊呆。看过《封神演义》的他,记得这正是慈航道人的随身法宝,也是件非常强大的法器。 容泽呆滞的表情逗乐了慈航,他忍俊不禁道:“容兄弟,别误会,这就是个普通的杨柳玉净瓶,里面是甘露水。” 说着,他再次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尊颈口细长、圆腹圈足的琉璃瓶,道:“这才是清净琉璃瓶。” 容泽仍面带踟蹰,不敢接过。 甘露水他当然也听说过,那玩意儿能起死回生! 黄龙也劝道:“老弟你别不好意思,这不算什么宝贝,慈航师弟他那里有好多这样的小玩意。你平日看管林子,甘露水对你而言应该很有用。” 显然,他也误会容泽是缀玉峰守林人。 容泽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多想。 出于对玉净瓶的感谢,他也从随身空间取出早先烤制的小饼干作为回礼。 “好吃。”黄龙啃着奶香酥脆的黄油饼干,竖起大拇指,“容老弟,你的手艺实在太棒了,对了,此物名为什么,我好像从未吃过。” “这叫做饼干。”容泽笑着给两人各自倒了杯奶茶,却见慈航只愣愣地盯着自己,并不动口。 他不由有些惴惴不安,小心问道:“道人,是饼干不合胃口吗?” 慈航轻轻摇头,迟疑了一下,才道:“容兄弟也有袖里乾坤?” 不怪慈航会疑惑,袖里乾坤必须要用灵力才能开启,这是常识。 可这个容泽非修道之人,也无法动用灵力,他又怎么能使用袖里乾坤? 还是说,这是师尊交给他的一件法宝? “袖里乾坤?”容泽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正是随身空间的另一种叫法。 糟糕。 他心里打了个突,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呃,这个……” 大概是太久没见到“人”了,他竟忘了要掩饰随身空间的存在。 不过,他明显身处修行世界,即便暴露了随身空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么一想,他又稍稍放下心,平缓了心情,微笑道:“我的确有随身——袖里乾坤。” 见他神情淡然,慈航也释然了。他心想,恐怕这的确是师尊给此人的空间法宝,看起来,的确与他们使用的袖里乾坤不大一样。 慈航并未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而藏身树梢偷听他们对话的元始却不由皱起眉。 要不是慈航的“提醒”,他还真没多想容泽身怀随身空间一事。毕竟身为修道者,拥有袖里乾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根本不值一提。 但问题是,容泽是个不会任何道法的人族,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他的“袖里乾坤”又是从何而来? 元始烟紫色的眸中精光涌动,他想,放任徒弟接近容泽的做法果然是正确的,说不定能因此发现更多线索。 见天色不早,慈航与黄龙礼貌告辞。 容泽怪舍不得的,穿越后,他再也没机会与人交流,虽有百兽相伴,但说实话还真有点寂寞。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与当地人(神)进行友好交流,他觉得很愉快。 “你们……下次还会再来吗?”容泽踌躇半天,还是忍不住问。 师兄弟俩对视一眼:其实若不是被螺蛳粉的怪味吸引,他们今天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过,师尊并没有出面阻止,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反感他们与容泽见面? 说实在话,两人对容泽都有一定好感。 不仅因为他厨艺好,当然这个原因不可忽视,更是因为他举止谈吐都让人很舒服,没有一味奉承,也不故作姿态。 再者说,容泽的身份显然很特殊,与他交好,对他们未必没有好处。 最后还是慈航出来做话事人。 “若有闲暇,我们会再来的。”慈航笑容和善,“我可惦记着容兄弟你说的烧烤呢。或许到时候我们还会喊上一些师兄弟,你可别嫌弃啊。” 容泽松了口气,露出大大的笑容:“怎么会?那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露一手,不叫你们失望。” 烧烤 剁得细碎的小米椒与孜然粉、辣椒面等调料充分搅拌,撒上白芝麻,混合成香辣浓郁的烤肉酱。 用烧烤专用毛刷蘸上烧烤酱,顺着肉质的肌理纹路,均匀涂抹在用秘制酱汁浸泡过的肉片表层,随后整齐摆在被炭火熏热的铁架上。 翻面,刷酱。 伴随着滋滋的轻响,油脂从肉片表层沁出,色泽也慢慢由嫩红转为焦黄。 令人垂涎的肉香也在高温的作用下一点一点渗出,刺激在座每个人的味觉。 “容老弟,好了没有啊?”黄龙不知道第几次询问。 这一回,容泽的回答终于令人满意:“可以吃了。” 话音刚落,几双筷子齐齐伸向烤肉架,方才还堆满嫩肉的烤架瞬间一空,连肉渣都没剩下。 稍慢点的那位登时傻眼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普贤师弟,师兄教你一个道理:容老弟的饭局上从不讲师门情。” 黄龙大口咀嚼外焦里嫩的牛肉片,得意洋洋地对头一次来参加烧烤宴的普贤真人科普道道。 “人族有句话说的好,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何况是师兄弟。”慈航动作优雅,速度却不比黄龙慢多少。 太乙摇着头,拍了拍神情委屈的普贤肩膀,痛心疾首道:“普贤师弟,这下你可看清你师兄们的真面目了?” “别装了太乙,你上回抢我肉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赤精子毫不客气白了他一眼,扭头对普贤道,“师弟你别信太乙的鬼话,他就是想骗你吃的。” 听着这些师兄弟们的拌嘴,正在烤肉的容泽忍俊不禁。 谁能想到,神话故事里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的神仙,竟也有这么生活化的一面? 容泽花了一段时间才搞清楚,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世界,不仅是《山海经》所在的时代,更是传说中的洪荒。 但让他惊诧的是,这个世界似乎与他的认知中的洪荒时代不大一样: 尽管经历了封神之战,但赫赫有名的阐教和截教并未就此走向衰微。 而他身处这座名为缀玉峰的山岭,是浩渺神秘的昆仑山脉中的一支,也是元始天尊的秘密花园。 他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最初遇见的那个银发紫衣的“老神仙”,正是元始天尊本人! 从金仙们的口中,容泽方才知晓,他们好像误会自己与那位高不可攀的洪荒圣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然而事实上,容泽发誓自己只见过元始天尊一次面。 虽然再三解释过,但金仙们似乎并不太相信他的话。 黄龙直言不讳:“如果老弟你与师尊没关系,他为什么要护着你?”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容泽也迷茫了。 难不成真如金仙们所说,元始想找他来看园子? “老弟,在想什么呢?你也忙了一上午,快坐下歇歇,过来喝两口。”黄龙的大嗓门一下子把容泽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酒是太乙带来的,出产自蓬莱岛的桃花酒,听说是千金难买的的佳酿。 用太乙的话说,“若不是为了容老弟你这顿烧烤,这酒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立刻被其余金仙嘘了一顿。 容泽笑着应声,抱起乖乖蹲坐在他脚边的大白,走到金仙们中间的空位坐下。 他旁边是第一次来参加聚会的普贤真人,这位喜欢研究灵兽的金仙好奇地看了眼他怀中的九尾异兽,忍不住问:“此乃何兽?” “我就说普贤师弟也不认识大白!”黄龙拍着大腿乐道,对着其他师兄弟摇手,“来来来,愿赌服输!” 太乙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掏出一枚宝珠丢给他:“瞧你嘚瑟的。” 慈航朝茫然的普贤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解释道:“师兄你别介意,我们只是有点好奇……” 普贤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倒是无所谓师兄弟们拿他下注。此时此刻,那只名为“大白”的异兽吸引去他全部注意力。 他确实从未见过这样的灵兽,不过…… 见他眉头轻拧,目光沉沉,似在思索的模样,正在说笑玩闹的金仙们也渐渐安静下来。 赤精子眉毛一扬,作为这里辈分最大的师兄,他的开口也理所当然:“普贤师弟,你可想到什么了?” 普贤回过神,迟疑道:“我也不太确定,但这只九尾兽,似乎有点像传说中的陆吾。” 众人一静,赤精子率先拍掌:“真不愧是普贤师弟。” 阐教十二金仙各有所长,就如慈航精于医理,普贤也对灵兽最有研究。 黄龙登时傻眼:这么一来,他到底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哇? 太乙对他冷笑:“师兄,你是不是该把宝珠还给师弟了?” 静静趴在容泽大腿上,闭目养神的元始眼皮一跳。 徒弟们这么一闹,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普贤能猜出陆吾的身份并不奇怪,他这个徒弟本就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异兽。但对于容泽来说,这道题未免过于超纲。 可他偏偏就认出自己的来历,这是为什么? “对了容老弟,一直不清楚,你来自什么地方。”黄龙为避免被太乙继续纠缠宝珠的事,只好转移话题。 此言一出,别说金仙们,就连佯装睡着了的元始也不动声色竖起耳朵。 “我的家乡……”容泽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 他不好说自己是穿越者,即便是在仙侠世界,这事也过于荒谬。他无法保证,说出真相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但他也不愿意撒谎。 打定主意后,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可能与你们认知中的洪荒世界不大一样……我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来的,只记得一觉醒来,就躺在这里了。” 元始不知不觉睁开眼睛,前肢立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容泽。 他能感受到容泽没有撒谎,至少说的不全是谎言。 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惊讶。 假设,容泽真的是如他所言,一觉醒来便从那个遥远的老家来到缀玉峰,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现在的局面? 金仙们显然也为容泽的描述着了迷,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难道是大风卷来的?”曾经与风赛跑的黄龙猜测道,“必须承认,洪荒的风有时候大得吓人。” “或许容兄弟的老家是建在龟背上,那只大龟趁着容兄弟睡觉时奔跑,容兄弟不小心掉下来了。”灵兽达人普贤的想象力也十分丰富。 “兴许正是师尊把容老弟送来的?”赤精子的猜想得到众人一致认同。 要不然怎么解释元始对容泽的“另眼相待”? 容泽被说得一愣一愣,心里产生一种异样感。 他对自己穿越的原因也多有猜测,最初他以为这是个意外,但在认识十二金仙以后,他愈发怀疑这并非一场偶然事故。 别人不清楚,容泽却知道自己来自另一个时空。如果说是掌控时空法则的圣人让自己穿越,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但问题是,元始为什么特意挑中自己?难道是为了他的好厨艺? 如果把主语中的“元始天尊”换成“通天教主”,大概还能说得过去,毕竟后者的玩世不恭举世闻名。 听到徒弟们千奇百怪的猜测,元始烟紫色的眼眸里暗潮涌动。 他当然知道容泽的出现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不过赤精子的话倒是提醒他一点: 或许,当真是暗中存在某种神秘力量,悄无声息地将容泽送来他的地盘。 这股力量恐怕很强大,否则不可能连天机都遮得严严实实,让他查不到半点端倪。 说不定,解开了这个谜,就能解开混沌之气再临洪荒的真相。 红糖糍粑 老话说,不打不相识,此言不虚。 黄龙与容泽第一次见面的场面不怎么美好,甚至可以说很糟糕。 但自从那碗螺蛳粉后,情况峰回路转。 黄龙成了缀玉峰的常客,出现的次数比谁都多。 谁叫他连徒弟都没有,洞府里人口简单,不像他的师兄弟们一样,徒子徒孙满堂,有一堆琐事要去操心。 对黄龙的再三造访,容泽很是欢迎。 一个人在山里待久了,难免会有些孤单。黄龙的出现,正好能给寂寥的山林生活带来点人气。况且,从黄龙口中,他也能知道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故事。 “所以说,这个灵识通,让两个人相隔千里也能实时通话?”容泽对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似乎格外有兴趣,问了不少相关问题,“听起来很有趣,那该怎么使用?” 黄龙演示了一遍给他看:“喏,只要往这里注入灵力,等它亮起来,就能用了。” 顿了顿,他小心觑着容泽的脸色:“不过老弟你这个情况,恐怕……” 他指的是容泽无法修行一事。 容泽明白他的意思,倒是反过来安慰他道:“没关系,我就是有点好奇,可以把它借我看看吗?” 黄龙欣然答应。 容泽好奇地打量这似乎不该存在于修行世界的黑科技产品,它的模样和功能都让人不由自主想到后世的手机。 听说这是通天教主和他的爱徒共同研究发明。 容泽有些怀疑,那个叫柳疏舟的截教二代弟子,有可能与他一样,都是穿越者。 正胡思乱想着,容泽被突然发出震动的灵识通吓了一跳。 “别慌,是有人请求通话。”黄龙的气定神闲只维持了两秒,但他看到灵识通屏幕上的名字后,立刻变了脸色。 容泽看不懂洪荒使用的文字,但从黄龙脸色看,对方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联想到黄龙的身份,他脑海里不由冒出一个紫衣银发的身影。 正如他所料,黄龙手忙脚乱接起灵识通,语气毕恭毕敬:“师尊,对,是我……” 片刻,他结束通话,原本的轻松被严肃取代。 “容老弟,不好意思,我有事得先行离开。”他遗憾地看了眼刚刚摆上桌还冒着热气的红糖糍粑。 他没说具体什么事,容泽也没问,只体谅地笑了笑,替他找来一个打包盒,将糍粑都给装起来,递给他:“去吧,别耽误正事。” 黄龙欢呼一声,提着打包盒乐颠颠驾云而去。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容泽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不知什么原因,今天一大早起来,他就格外心神不宁。早先磨黄豆粉时,他还差点弄伤了手指。 不想了,红糖糍粑得趁热吃才够美味。 容泽回过神,装了碟表面炸得金黄香酥,内里软糯甜香的糍粑条,浇上浓稠的红糖浆,再撒点细腻的黄豆粉。 “大白,来吃糍粑啦。” 等了片刻,也没看到雪白异兽的身影。 容泽微微皱起眉,又喊了几声,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只惊起一群飞鸟。 他这才意识到,好像早上就没见到大白,不过当时他心里装着事,也没多在意。 小家伙又跑哪里去了? 容泽眼底浮起一抹忧虑。 庄严巍峨的玉虚宫大门难得开启,迎接的是来自天庭的贵客。 等黄龙匆匆赶到时,他的师兄弟们已经到了,只是不知为何,都守在殿外没进去。 黄龙奇怪地问神色庄重的慈航:“不是说龙吉公主来了吗,为什么都不进去?” 慈航对他摆了摆手,小声道:“嘘,师尊与公主在里面谈事。” 黄龙微微皱起眉。 接到通知时,他还奇怪为什么要叫自己。结果到现场一看,发现十二金仙中,除了据说在处理狂化兽潮的广成子、养伤的惧留孙以及闭关修行的清虚道德真君,其余都已到齐。 元始天尊已经许久不曾亲自见客,那龙吉公主身份的确高贵,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小辈,顶多让十二金仙接见一下就算了,能得到他的亲自召见,说明事情一定很重要。 显然,其余金仙也都这么想的,个个神情肃穆,不敢交头接耳。 等了不知多久,仙鹤童子急匆匆地跑出来,道:“各位仙长,天尊叫你们进去。” 金仙们不敢耽搁,排成两列,鱼贯而入。 等站定,黄龙便看到站在殿中的龙吉公主。 作为天帝天后的掌上明珠,黄龙印象中的龙吉公主,性子热辣爽朗,脸上总是挂着大方的笑。 然而现在,高贵的公主殿下眉间却愁云密布,显得忧心忡忡。 发生什么事了?黄龙眼皮重重一跳。 悬念很快就揭晓。 “龙吉,你跟他们说吧。”元始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从中察觉一丝冷意。 看来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很棘手啊。黄龙惴惴地想。 尽管早有准备,但龙吉一开口,还是让黄龙大吃一惊。 龙吉说,当前洪荒各处都出现由狂化兽组成的兽潮,它们没有丝毫理智,四处破坏,已经有很多种族都受到攻击,严重的甚至受到了灭族之灾。 听到这里,黄龙还没觉得有什么。 狂化兽潮的事他隐隐也有听说,好像惧留孙师弟就是在处理兽潮的时候受伤,不过他相信这点小问题还不至于让天庭专门派龙吉公主前来求助。 黄龙察觉到,自己身边的慈航脸色变得惨白,额头沁出细汗。 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后者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分心。 他只得暂且放下此事,继续认真听龙吉往下说:“……所以我们几乎可以确定,这兽潮的出现,与混沌有关。” “什么?!” 黄龙被慈航用力拽了一把,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但好在元始并没因此训斥他,而其他师兄弟们也各自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没比他表现得多好。 “确定是混沌之气影响了兽潮吗?”太乙忍不住问。 龙吉神情肃然,缓缓点头:“老君已经证实了此事。” 太上老君乃三清之首道德天尊的善尸,他的话,基本就代表道德天尊这位圣人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呢?”黄龙自言自语,无意瞥见慈航的脸色,突然想到什么,错愕道,“师弟,难道——” 慈航轻轻一叹,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必要了。他小声道:“没错,惧留孙师兄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向来庄严肃穆的玉虚宫,因为这一则爆|炸性的消息瞬间炸开了锅,元始却难得没有制止。 说实话,哪怕是他这个圣人,刚确定混沌之气存在时,也在瞬间失了神。 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 龙吉又道,随着狂化兽潮的扩散,混沌之气也随之被带到洪荒大陆的每个角落。兽潮所到之处,皆受混沌之气侵蚀,土地龟裂,寸草不生。 最可怕的是,凡是生命体,都纷纷被混沌之气感染,失去神志,成为所谓的混沌生物。 这就是狂化兽潮的由来。 与此相对应的,是灵气的削弱。 正如混沌与洪荒彼此排斥,混沌之气也天生不容灵气。凡是被混沌兽潮占领的地方,灵气受到最大程度的压制,因而种种法术很难施展,而所有以灵力为依托的通讯也都被切断,比如说灵识通。 “据我们统计,当前洪荒有十来处地点已经完全失去音讯。”龙吉神色冷峻,语气沉重,“那些地方现在已经变成狂化兽的巢穴,被混沌之气包围,曾经生活在那里的种族……无一幸免。” 话音落下,偌大的宫殿内部无人做声,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 “再这么下去,只怕全洪荒都会被那种可怕的混沌生物占据,洪荒、洪荒说不定——”龙吉眸中闪过惧色,这对于这位公主殿下而言,是非常罕见的。 “说不定会被混沌吞噬,让世界重归混沌。”终于把天庭的推断说出口,龙吉的脸色已近乎白纸般惨淡。 龙吉此来,既是为示警,也是为了求助。 仅凭天庭的力量,恐怕难以应对得了来势汹汹、且还在不断扩大的狂化兽潮。 “尔等有何想法?”元始烟紫色的眼睛不动声色扫视诸徒。 “师尊,徒弟以为,此乃洪荒之劫,身为洪荒子民,我们应该齐心协力,共同面对混沌。”赤精子率先站出来道。 他的一番言论得到师弟们的响应。 龙吉一直吊着的心终于可以缓缓放下。 自封神之战以后,天庭与阐截二教的关系渐渐疏远。 这是难以避免的,毕竟天庭吃了这场战争的不少红利——为蒙蔽天道,两教弟子纷纷转至天庭门下,极大程度扩充了天庭的人员编制,使得当时还尚弱小的天庭立刻充盈强大。 而在这次量劫过去以后,两教不约而同收敛锋芒,降低自身影响力,以免再度引发无量量劫。 与此相反,曾经依附于两教的天庭却大放异彩,迅速站稳脚跟。 不能说天庭与两教从此就分道扬镳,但天庭对两教的态度的确不像以往那样敬重。 时至今日,天庭成了名副其实的洪荒主宰,而两教则渐渐淡出世人的视野。 直到这次狂化兽潮爆发,天庭不得不向两教求助。天帝的掌上明珠龙吉公主亲自登门,这或许可以说明天庭的态度。 金仙们一致同意与天庭联手共退兽潮,元始天尊当场点了赤精子、慈航道人与玉鼎真人前去协助。 三位金仙要跟随龙吉公主回天庭复命,一行人驾着祥云,浩浩荡荡从玉虚宫出发。 一桩大事终于了却,龙吉松了口气,终于有心思观赏沿路的美景。 昆仑山不愧为传说中的“万山之祖”,仙雾在崇山峻岭间缭绕,各种洪荒罕见的灵兽时有出没,就连一棵普通的树,都长得比别处壮实。 龙吉忍不住感慨:“昆仑仙境,果然名不虚传。” 从这点上说,成立了不算很久的天庭是远比不上有着丰富历史沉淀的阐教。 三位金仙互看一看,露出淡淡的微笑。 对于这样的评价他们并不陌生,事实上,他们也很为自己是阐教人而骄傲。 身为师兄,赤精子率先出声:“公主若是感兴趣,不妨留下来参观参观。” 龙吉还真有点心动,但想到兽潮带来的威胁,眼底浮现一丝阴霾,轻轻叹气,坚定地摇头:“下次有机会再说吧……那是什么!” 倏然拔高的女声把三位金仙吓了一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都惊住。 狭长曲折的山间小道上,出现浩浩荡荡的异兽群,粗略估计,至少有近百只。 它们正朝同一个方向奔去。 松鼠鳜鱼 狂化兽潮入侵昆仑山? 大概因为不久前才在玉虚宫“开会”,讨论突然爆发的狂化兽潮问题,当看到那股由不同种类异兽组成的兽群时,在场所有人脑子里都闪过这个念头。 龙吉有瞬间的慌神。 为表示对元始天尊的敬重,在来阐教之前,她并未佩戴任何法器。如果真碰上了大批狂化兽潮,她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安然脱身。 “不对,不是兽潮。”在最初的惊愕过后,玉鼎是第一个冷静下来的,这得益于他良好的视力。“那只是普通的灵兽群。” “你确定?”龙吉却不放心,接连不断爆发的兽潮,让她时刻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那那些异兽分明就来自不同种族。” 她看得分明,那支异兽队伍里,甚至还有天生敌对的灵兽。 一般来说,不同种族的异兽是不会那么亲密,更别提与自己的天敌待在一起,除非它们已经丧失了神志。 “是真的。”慈航双目闪烁精光,“我想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其实不难推理。 龙吉看到的那支异兽群正位于缀玉峰上,而此刻即将要到晚饭的时间。只要知道这两点,真相就呼之欲出。 “你是说,这些灵兽都是去蹭饭的?”龙吉露出“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 说实话,要不是对方是十二金仙,要不是天庭有求于人,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说不定会当场甩袖而去。 慈航却一脸认真解释道:“公主,等你尝过容兄弟的手艺,就知道为什么灵兽会这么做了。” 龙吉将信将疑,再仔细看了眼山间的兽群。 这些异兽的确不像丧失理智的样子,队伍井然有序,杂而不乱。 她再定睛往远处看去,依稀看到有白烟袅袅升起,在一口大锅边上,还有个单薄的人影忙前忙后。 龙吉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有种想过去一探究竟的打算,但很快就被其他思绪压了下去。 “不是狂化兽潮就好。”她松了口气,冷静道,“时间不等人,咱们还是快走吧。” 金仙们并无异议,只是慈航可惜地扫了眼缀玉峰的方向,心想,接下来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尝到容兄弟的手艺,真让人遗憾。 闻到风中飘来似有若无的甜香,元始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这个味道他并不陌生,正是容泽曾做过一次的松鼠鳜鱼。 不用亲到现场,他都能想象到容泽做这道菜时的模样。 鱼骨剔除后,用开花刀法在鱼身表层切出大小均匀的漂亮菱形。 裹上调制好的配料,将其入至滚锅热油中煎炸至金黄开花。 装盘后,淋上滚热的糖醋汁,鱼尾被烫得竖起,如松鼠的大尾巴,活灵活现。 这道菜,兼具了形色香味声五类,很难不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 想到那色泽金红,酸甜嫩滑的滋味,元始口中不由自主分泌出某种可疑的液体。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 然而,一阵独特的笑声阻止他更进一步。 他抖了抖胡子,烟紫色的眸中划过暗沉。 作为缀玉峰的主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都生活着何种灵兽。 然而他敢肯定,其中没有任何一只兽,气息和叫声让他觉得如此陌生。 很显然,这是一只外来的异兽。 看到消失了一整天的九尾兽,容泽又惊又喜,但碍于怀中那只形如猫咪、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白尾的幼兽,他没法在第一时间就朝爱宠奔来,只好向对方招了招手。 “大白,快过来,你有新的小伙伴了。” 元始徐徐踱到他身前,站定,目光沉沉。 在他的凝视下,那只长尾幼兽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容泽立即紧张起来:“小小白怎么了?伤口又疼了吗?” 小小白,嗯? 元始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打量那只同样一身白毛的幼兽。 他这时才发现,对方身上有好几处都挂着伤,有的地方甚至都溃烂流脓。 在元始的注视下,那幼兽似乎很不安,圆溜溜的眼珠可怜巴巴地看着容泽,低低软软地轻哼着,叫人心疼。 容泽心都快化了,忙吹他的伤口,安慰道:“宝贝别怕,给你吹吹哦,吹吹就不疼了。” 元始:“……” 小小白慢慢平静下来,只是前爪紧紧箍着他的手臂不肯放,嘴里哼哼唧唧,似在求安慰。 元始垂眸。 最初的惊怒已经过去,此刻,他的脑子在飞快运转。 他已经认出来,这是只朏朏幼崽。众所周知,朏朏兽的老家在霍山,距离此地有千里远。 一只普通的灵兽幼崽竟然能跨越千山万水来到昆仑山,这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容泽挟了鱼肚子上最嫩的一块肉味道朏朏嘴里,扭头发现爱宠好像在发呆,奇道:“大白,你怎么不吃,你不是最爱吃松鼠鳜鱼了吗?” 元始掀了掀眼皮,幽幽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俯下身。 煎得脆脆的鱼皮吸满了糖醋汁,一口咬下,酸酸甜甜的汁水四溅,甜蜜的滋味在口腔蔓延。嫩滑细腻的鱼肉蘸上点酱汁,几乎要在口中化开。 味道还是原来的味道,只不过此刻元始却没了品尝美味的心情。 容泽见他食不知味的模样,目露忧色,以为他是病了,伸出手想摸摸他。 元始察觉到他的意图,身子轻轻一扭,躲开他的安抚,目光仍紧紧落在小小白身上。 容泽突然意识到什么,哭笑不得。 他想了想,清清嗓子,开始讲述与小小白相识的过程。 原来,容泽是在树林里碰见这只朏朏幼兽的。 大白“失踪”后,容泽不放心,进林子找他,结果却发现重伤的小小白。 按容泽的说法,当时小小白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神志失常,发疯似的撞树,它身上的伤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狂化兽! 听他的描述,元始立刻想到席卷全洪荒的狂化兽潮。 他暗暗心惊:来自霍山的朏朏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昆仑山缀玉峰,看来龙泽公主的话并未夸大,狂化兽潮之灾,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容泽出现后,一开始小小白也表现出攻击的倾向。 奈何它实在太累了,又只是头出生没多久的幼兽,即便对容泽这样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它的攻击也起不到多少效果。 元始下意识瞟了小小白一眼,后者正大口嚼着鱼肉,满足地眯起眼,摇头晃脑,很开心的样子,看不出半点狂化的迹象。 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小小白浑身僵住,没骨头似的往容泽怀里一缩,只露出两只圆溜溜乌漆漆的大眼睛在外面,怯怯地回看元始。 灵兽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告诉它,眼前这只九条尾巴的前辈,非常危险。 元始抖了抖胡子,继续听容泽絮絮叨叨:“后来也不知怎么了,小小白慢慢就冷静下来,我看它好可怜,这么小,还伤得这么重,干脆就带它回来。” 说着,他怜爱地摸了摸怀中幼兽的小脑袋。 小小白也伸出粉嫩的小舌头,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指尖,似乎又想起什么,畏惧地看了元始一眼,又往容泽怀里蹭了蹭。 然而元始没心思计较它的小心思。 他突然想到那头熊怪和飞廉。 这已经是第三次。 眼下元始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人族,拥有一种让狂化兽重新恢复理性的力量。 这种神秘力量连他也无法窥透,姑且称之为净化术。 从目前已知的事实来看,净化术可以缓解甚至彻底清除混沌之气及它引发的种种灾难。 不管容泽是什么来历,这都是件好事。 像是阴了很久的天突然放晴,元始的心情莫名转好。 他突然又有了食欲,低头啃了一大口松鼠鳜鱼。 鱼肉有些凉了,但不影响品尝它的心情。 他心想,这比他吃过的任何鱼都要美味。 在容泽的悉心照顾下,小小白的伤一日日好转。 朏朏兽生性活泼好动,收养它之后,缀玉峰上空时常飘荡欢声笑语,这只才丁点儿大的幼兽,的确如《山海经》上记载,“养之可以已忧”。 但离开缀玉峰的范围,局势一天比一天严峻。 与龙吉公主一同抵御兽潮的赤精子传回消息,说兽潮的影响要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重。 当前整片洪荒大陆,连同西方在内,约有十分之一的土地被狂化兽潮攻占,而这个疯狂的群体还在不断向外扩散。 受到兽潮侵袭的种族数不胜数,因此而灭族的惨剧时有发生,已经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因为他们也自顾不暇。 天庭方面,已经将此事提升至最高警报。 有人怀疑这是天道又一次降下的量劫,听说天帝亲自前往紫霄宫,恳求天道化身鸿钧的指示。 就连一直以来暗戳戳与道教与天庭作对的西方教,也停止了暗中针对天庭和三教的小动作,将重心放在抵御兽潮上。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金仙们自然不再有闲暇来缀玉峰做客,只有黄龙真人来了几次,不过心情明显不如以往,脸上的笑容被眉间的郁色取代。 当黄龙又一次前往缀玉峰,但这回,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元始天尊要见我?”容泽正在给小小白梳毛,闻言手中动作一顿。 小小白不满地哼哼,用嘴拱了拱他的手,容泽的注意力全放在黄龙身上,只胡乱撸了把它的脑袋毛,让它去找“大白哥哥”玩。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小小白也没有最初那样惧怕元始,作为不怕虎的初生牛犊,它甚至还敢往元始身上爬。 当然,立刻就被元始用大尾巴甩了下来。 小小白左顾右盼,东闻西嗅,连元始平时最常待的树梢都找过了,然而就是找不到它的“大白哥哥”。 小家伙乌漆漆的大眼睛里划过一丝疑惑,它突然意识到,好像这些天总是很难见到元始。 趁着小小白寻找“大白哥哥”的空暇,容泽趁机问黄龙:“你知道天尊为什么要见我吗?” 从金仙们口中,他得知元始天尊对自己的“另眼相待”,他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难道真如金仙猜测的那样,元始是想让自己做缀玉峰的“守山人”? 黄龙也不明白元始的用意,他只是个传话人。 “这……我不敢胡乱猜测。”他纠结道。 容泽不怪他,换做是自己,也不敢对圣人的心思乱做猜想。 他想了想,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准备准备就来。” 说着,他解下围裙,还专门到溪边洗了把脸,犹豫着是不是该换身衣服。 听说元始天尊最爱洁净,他可不敢把这一身油烟味带到玉虚宫去。 见他一脸惴惴,黄龙安慰道:“你也别太紧张,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坏事。” 如果真是坏事,元始就不会特意让他来走这么一趟了。 容泽心事重重地点头:“嗯。” 显然并没有被安慰多少。 黄龙示意容泽上了他召来的祥云,继续道:“别看师尊看着严肃冷清,其实他就是嘴硬心软,特别疼我们这些弟子。对了,太乙师弟和灵珠子的故事你也知道吧,我跟你说,太乙这护短的性子啊,还是学的师尊呢。想当年……” 为了安慰容泽,一路上黄龙说了不少有关元始护短的趣事,成功把容泽逗乐了。 他没想到,尊贵威严的元始天尊,还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不知不觉间,那个面目模糊的紫衣银发圣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没过去那么遥远。 “到了。”祥云在玉虚宫外徐徐降落,黄龙见容泽还是一副傻乐的模样,不得不凑到他耳边提醒道,“咳,老弟你注意点。” 容泽立刻抹去笑容,正了正衣冠,深吸一口气,跟在黄龙身后步入那巍峨庄严的大殿。 黄龙一边领路,一边悄悄打量容泽的神色。 绝大多数第一次来玉虚宫的人,在这座举世罕见的宏伟大殿前,都会产生自惭形秽之感。 就连他头回来玉虚宫,也是感慨了好久。 然而容泽却没有。 他虽然肉眼可见有些紧张,但这只是因为他马上就要受到元始天尊的接见,这是即将见到大人物的忐忑感。 不知为什么,黄龙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他天生就该属于这种地方。 黄龙晃了晃脑袋,把这古怪的想法抛之脑后。随后恭恭敬敬上前道:“师尊,容泽带到了。” 半晌没听到容泽的声音,他不由急了,悄悄扭头一看,顿时惊住—— 容泽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发直地盯着元始天尊。 “容老弟,快说话啊!”黄龙急出了一脑门的细汗,压低嗓音提醒道。 容泽倏地回过神,压下内心的震惊,上前按照黄龙教他的方式行礼:“容泽拜见天尊。” “免礼。”元始垂眸,掩去眼底的异色。 黄龙知元始是要单独与容泽谈话,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退下,走之前给容泽投去个鼓励的眼神。 后者不由勾起嘴角,对他点了点头。 看着两人之间熟稔的互动,元始突然从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暴躁。 “容泽,”他压下这股情绪,冷淡道,“你可知本尊找你所为何事?” 容泽眨了眨眼,他才从“原来元始天尊非但不是‘老神仙’还是个俊俏的美男子”这个认知中缓过来,此刻大脑还有些放空,愣了一下才道:“我不知——” “你有何想法,直说便是。” 容泽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方道:“斗胆猜测,天尊之所以找上我,是为了狂化兽潮一事。” 语罢,容泽低下头,轻轻屏住呼吸,略有些紧张。 这话实在有些大胆,但却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 在得知狂化兽的存在后,他不由联想到自己遇到的那些怪事。 最初是那只发疯的熊怪,当时他没多想,事后却觉得奇怪。 熊怪当时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它的疯狂令人印象深刻。 但在遇到自己之后,它的情绪慢慢稳定,最后居然还能被一罐蜂蜜引开,这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如果后来没遇到那只飞廉和小小白,他可能还以为这事是自己的运气。 可当联系上黄龙所说的狂化兽的特征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接二连三碰到的异兽,不都是狂化的表现? 熊怪和飞廉已经不在身边,他想证实什么也无从下手。 还在还有小小白。 最早遇到小小白时,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双目赤红,精神失常。 而在他的安抚下,它逐渐恢复神智。现在,小家伙健康得很,丝毫看不出曾狂化过的痕迹。 虽然这个猜测很荒诞还有点自恋,但除此之外,容泽实在想不到原因为什么这些狂化兽会在他面前恢复理智。 明明根据黄龙的说法,一旦狂化,兽类就几乎无法恢复正常。 容泽低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想象中的训斥,他大着胆子抬眸,正好对上元始复杂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元始目光幽幽,深如潭水。 容泽的聪慧,出乎他意料。 现如今洪荒大地饱受狂化兽潮侵扰,继续这样下去,只怕终有一日整个世界都会被混沌吞噬。为避免事情发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元始决定亲自出手镇压兽潮。 但问题随之而来。 昆仑山乃万山之祖,它一旦出现问题,会导致天下大乱。 而在阐教大半人手都外出对付兽潮的情况下,这座神山如果没有元始这个圣人坐镇,只怕狂化兽潮会接踵而至——根据天庭的判断,它们似乎对灵气充沛之地格外感兴趣。 兽潮要灭,老家更不能丢。 最后元始选择分出一半神识留在昆仑山,只剩一半神识的自己则去镇压兽潮。 这样固然能兼顾两头,但同样有一个缺陷:只有一半神识的元始,修为也随之降至准圣水平。 准圣修为的元始失去了能预测未来的能力,这意味着不确定性又增加了几成。 这种情况下,他很难继续盯着容泽这个不确定因素。在权衡利弊之后,他决定把容泽带在身边,近距离观察,尤其注意他面对兽潮时的表现。 这样,如果容泽真有问题,他能及时出手将其制服。 而如果事实与之相反,容泽的确拥有可以压制甚至消除混沌的力量,并用这种力量镇压兽潮,洗清自己的嫌疑,那自然更好。 在容泽略带不安的眼神下,元始徐徐开口:“你很聪明。” 容泽松了口气。 不是计较他在缀玉峰的“白吃白住”就好。 “想必你也察觉到,你拥有一种可以安抚狂化兽的力量。”元始顿了顿,方才继续道,“所以,本尊欲邀你同行,共灭兽潮。容泽,你可愿意?” 煲仔饭 “容泽,你可愿意?”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激得人心神一震。 元始愕然发现,自己竟感到久违的紧张。这种感觉最后一次出现,还是在他证道成圣之时。 他下意识拧起眉,默念一段清心咒,才压下那种不适感。 我愿意吗?容泽问自己。 答案自然是—— “愿意。”容泽语气自然,灿如星子的双眸没有半点犹豫。 元始以为容泽要考虑很久才会给出答案,他甚至都想好条件:只要容泽答应,他将赐予他一件难得的法器,甚至可以帮他洗筋伐髓,助他走上修行之路。 结果这人族如此轻巧答应了? 元始非但没有惊喜,反而心头一沉。 怀疑不可避免地冒了出来,烟紫色的眸中闪过锋芒,他不动声色问道:“容泽,你可知现如今全洪荒都在受兽潮的侵扰?” “我知道。” “你难道不害怕?” 容泽大大方方地对上元始充满深意的目光,嘴角略弯,道:“有天尊在,我又何须害怕?”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若是连天尊都无法护着我,那即便是躲在昆仑山,就一定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你很会说话。”半晌,元始打破这难熬的安静,他深深看了容泽一眼,才慢条斯理道,“不过,我想这不是全部原因,对吗?” 容泽似乎早就料到元始会有这么一问,神色坦然,不慌不忙道:“天尊英明。在这件事上,我的确也有自己的私心。” “哦,是什么?”元始也没计较他的隐瞒,反倒摆出感兴趣的神情。 容泽深吸一口气,方才面对元始的质疑也能面不改色的他,此刻竟有些忐忑。 “我想……我想借此机会,找到我的家人。”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可见亲口说出这件事有多么不容易。 “家人?你和你的家人失散了?”元始无意识挺直后背。 他意识到,这或许是探知容泽身世的好机会。 容泽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其实,我也不确定。或许他们还在,又或许他们是在另一个世界,这都只是我的猜测。” 元始微微皱起眉,显然没听懂他到底打什么哑谜。 “天尊,你相信在洪荒之外,还存在另一个与洪荒毫无干系的时空吗?”容泽知道在元始面前,隐瞒反而会弄巧成拙,干脆直言不讳。 元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面无表情道:“你继续说。” “生活在那个时空里的人,不懂何为修行,也不信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存在,我就是来自那里。”容泽停顿数秒,方才继续,“至少在我来到洪荒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那里的人……” 因为随身空间的存在,他一直对自己穿越的原因有所猜测,其中不乏某些大胆的猜想。 后来,他趁着黄龙来找他的机会,给他看了自己婴儿时期的襁褓布——这是唯一能与他生身父母联系的东西,其余值钱的物件,都被他那好赌嗜酒的养父给卖了换钱。 结果黄龙肯定地说,这就是洪荒的东西,而且看布料和编织手艺,似乎是天庭流传出来的。 所以说,他真的是洪荒人,只不过因为某种不明原因穿越到现代,尔后再穿回来? 所以说,他很有可能不是被父母抛弃,只是被迫与家人分离? 所以说,他还有机会找回自己的父母? 这一连串的信息接踵而至,砸得他头晕脑胀,又惊又喜。 受惯了养父的冷言恶语、拳脚相向,他对拥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庭,有种近乎于鱼对水的渴求。 他多想像别的孩子一样,父母宠爱,家庭和睦啊。 然而现实却是,年幼的他在经受了又一次暴力后,只能抱着小狗小白哭泣入眠。 他一度怀疑自己的被遗弃是否是自愿行为,因为养父酒后曾吐露真言,他捡到自己时,一身富丽华贵,手上脚上都戴着价值不菲的金玉。 养父以为他是富人家不小心弄丢的孩子,才会收留他,想借机大捞一笔。 直到几年过去,也没人来寻他,养父觉得自己亏了,更是对他拳打脚踢。 成年后,对家人的渴望并没有消失。他曾多次打听当年是否有丢失孩子的人家,可惜都没有下文。 直到黄龙一语点出,他才幡然醒悟,也许从一开始他的方向就错了。 他很可能并不属于那个世界,他其实来自洪荒! 关于对自己身世的猜测,容泽没有对元始吐露太多,没提童年的伤疤,也没说那块襁褓布。 这或许是出于某种直觉,他隐隐有种预感,元始对他似乎并不太信任。 元始也没多问,他很清楚这样会弄巧成拙,引起容泽的反感。 还需徐徐图之,他暗想。 既然容泽没有异议,元始决定尽快出发。 与容泽交好的金仙们很快得知了此事,能来的亲自到场为他践行,不能来的也托了同门给他带了礼物。 “容老弟,这是慈航托我给你带的金疮药,有化瘀止血之效。还有这个,是太乙师弟送来的,你还不知道吧,他前些日子被师尊派去助力大师兄了,所以今个儿没法来。对了对了,还有……” 黄龙一件一件地从袖里乾坤中掏礼物,很快就在平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他挠了挠头,感慨道:“老弟,你人缘可真好啊。” 不过他一点都不羡慕,他很清楚,容泽此行身负重要任务,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 想到这里,他有些伤感,轻叹道:“恐怕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法尝到老弟你的手艺了。” 容泽笑眼弯弯,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大挂腊肉递给他:“喏,我这也有给你们的回礼。” 在确定了行程后,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忙碌,就为了准备这个。 “这是什么?”黄龙疑惑地看着那挂色泽金亮、肥瘦相间的腊肉。 他吸了吸鼻子,不由道:“好香。” 容泽笑着介绍:“这叫腊肉,是用当康的肋条肉腌制而成,能长期保存而不变质。食用时只要切一点加入米饭中,就很有滋味了。” 当康,与并封一样,同样是种外形口感都很像猪的异兽。 油光红亮的腊肉散发着诱人的醇香,光是听他的形容,黄龙口水就要流下来了。 他瞟容泽一眼,又看看腊肉。再瞟容泽一眼,继续看腊肉。 这样重复三四次后,容泽忍不住笑出声: “行啦,知道你嘴馋,我现在就做给你尝尝,你正好也学学要怎么做。” “好勒!”黄龙满口答应,立刻撸起袖子做摩拳擦掌状,“学生一定努力学,不叫老师失望!” “嗷呜!”似乎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又或许只是想来凑热闹,一直跟在容泽腿边的小小白也跟着嚎了一声,长长的尾巴疯狂甩动,兴奋地原地打转。 “小家伙也馋着呢。”黄龙调侃一句,又想到什么,“对了,它——你打算怎么办?” 自被容泽就回来后,小小白就特别黏着他,离开一会儿小家伙都会不高兴。 眼下容泽即将远行,该如何安顿它和大白,成了令人头疼的一件事。 容泽眼中闪过一抹忧色,苦笑:“大白我倒不怎么担心,它好像也没兴趣跟我走,以它的能力,留在缀玉峰也能好好生活。可这个毛毛头……” 他看了眼正追着自己尾巴玩的小兽,轻叹道:“我试过跟它交流,但恐怕它还是离不开我。” 就跟自然界的许多动物一样,朏朏兽在成年前都是跟随在母亲身边,它的捕食技能与习性都是从母亲那里学到的。 然而小小白的情况很特殊,它在很小的时候就与母亲失散,还被混沌之气感染成狂化兽,从千里之外的霍山跑到昆仑山,若不是被容泽救下,只怕它很难存活。 但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小小白似乎把容泽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总是形影不离跟随左右。 上回容泽因为去玉虚宫耽误了点时间,回来后发现小家伙哭得可伤心了,当天晚上更是不肯离开容泽半步,连睡觉都要跟他挤一个被窝。 这种情况下,容泽实在不放心把小小白单独留下来。 可是,它还这么小,没有自保能力,要跟着容泽一起上路,途中可能会遇到种种难以预测的危险,更让人不放心。 况且,就算他同意,元始天尊也未必会愿意——他对这些“被毛戴角之物”的不喜,可谓闻名洪荒。 小小白终于追上了自己的尾巴,一口咬住尾巴尖,随即疼得哇哇大哭。 容泽只好抱起它轻声哄着,小家伙很快就被他“变”出的棒棒糖吸引去全部注意力,转悲为喜,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个不停,浑然忘了刚才的事。 看着它纯真的笑颜,他捏紧双拳,下定决心,对黄龙道:“我决定了,不管怎么样,我既然救了它,就不能抛下它。” 黄龙点点头,掏出灵识通,编辑信息:“既然这样,我帮你探探师尊的口风。” “谢了,兄弟。”容泽朝他抱了抱拳,玩笑道,“看来今天这碗煲仔饭,我可得多用点心。” 容泽取出几盏小砂锅,用毛刷在锅底和内壁均匀涂抹上一层从当康肉中提炼出的油,将籼米与水按比例放入,烧大火进行焖烧。 提前腌制好的腊肉切成轻薄透亮的肉片,等锅里的水烧尽后,平铺在米饭上。 锅巴,是煲仔饭的灵魂。一碗有尊严的煲仔饭,必须要有香酥美味的脆锅巴。 油脂,正是形成锅巴的关键。 眼看火候差不多是时候,容泽摸出枚鸡蛋,敲开蛋壳整只倒入米饭表面,焖熟至七分熟,形成金黄澄亮的溏心蛋。 早上才从田里采摘回的小青菜又嫩又脆,沸水焯熟过后,沥干水分,同样铺在米饭上。 熄火并不意味着这次的厨艺展示已经结束,还有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步骤——开盖,淋酱。 精心调制好的酱汁与热气腾腾的米饭接触,滋滋作响。在厨师耳里,这就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乐曲。 “容老弟,可以吃了吧?”黄龙已经迫不及待。 容泽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黄龙挖了满满一大勺,最顶上是片色泽红亮,油光透明的腊肠。酱汁顺着米粒的空隙缓缓渗入底下那颗粒分明、莹白细长的籼米饭。 光是看一眼,就叫黄龙食指大动。 他急不可耐地将这勺米饭送入口中,幸福感从头顶天灵盖传递至脚趾,他不由打了个颤。 酱汁的咸鲜,腊肠的嚼头,以及米粒划过食道带来的些许粗粝而痛快的感觉,混合在一起,叫他难以分出高低上下。 见他拼命扒饭,容泽笑了笑,指着砂锅内壁那层已经结成块的焦黄米粒,提醒道:“试试锅巴。” 黄龙从未见过锅巴,但他对容泽的推荐无比信任。 随后他表示,锅巴跻身为他心目中的美食3。 “还有吗?”黄龙眨了眨眼,无比渴求地看着容泽。 容泽“扑哧”一声,指了指剩下几碗砂锅,挑眉道:“如果你能吃得下,都是你的。” “我可以!”黄龙斩钉截铁道。 当然,最后黄龙还是给容泽这位劳苦功高的大厨留下了足够的量,饱食一顿过后,他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还打了个幸福的饱嗝。 “容老弟,我舍不得你走了怎么办?”黄龙神情复杂,“答应我,早点回来好不好。” 容泽哭笑不得:“这得看你的师尊。” 提到元始,黄龙不由想起饭前发给他的那条信息。 方才他一直沉浸在美食中,忘了关注灵识通。 “我看看师尊回复我没有,”说着,他掏出灵识通,注入灵力,屏幕亮了起来。 下一秒,他的双目瞪得浑圆,惊呼道:“师尊,师尊居然同意了!” 容泽抱着小小白,目光流泻出几分依依不舍:“大白,所以你真不想跟我们一起走吗?” 高坐在树梢上的雪毛异兽居高临下,九条尾巴轻轻在身后来回晃动,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好吧,我知道了。”他眼底闪过一抹失望,“我给你留了点吃的,你黄龙叔叔也会定期来看你,如果被欺负了——” 说到这里卡住了,他实在想不出,在缀玉峰乃至整个昆仑山有什么灵兽敢欺负上古神兽陆吾。 “咳,不管怎么说,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容泽迅速转移话题,顿了顿,语气格外伤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到那时候你也长大,我可能……都认不出你了。” 元始垂眸。 “总而言之——”容泽吸了吸鼻子,嘴角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大白,今日就此别过,山高水远,咱们后会有期。” 烟紫色的兽瞳里,那略显单薄的人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不见。 九条尾巴不知何时停止晃动,低低垂在身后。 尾巴的主人最后一次回望,随即轻轻从树梢跃下,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很快消失在薄暮中。 考虑到容泽并非修行者,无法使用腾云术,元始亲自到缀玉峰来接他。 结果正好看到百兽为容泽送行的一幕。 新鲜的野果,各种猎物,千奇百怪的草药,堆成了一座小山。生活在这里的灵兽们,用最朴实的方式,表示他们的最深切的留恋。 “我的个乖乖!”跟随在元始身后的黄龙自言自语,“容老弟的兽缘可真不得了,无冕之王啊这是……” 元始轻轻扫了他一眼,黄龙自知失言,脖子一缩,暗自后悔为什么要多嘴。 说起来,这缀玉峰应该算师尊的私人地盘,师尊恐怕不会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吧? 元始的心情的确很复杂,原因却与黄龙猜测的不一样。 作为容泽的投喂对象之一,他最初的时候还会惊讶,现在已经完全不意外灵兽们对容泽的过分亲近。 他在意的,是容泽的态度。 容泽对灵兽一直尽心尽力,甚至对只灵力微弱的小鸟也一视同仁。 它们病了,他就采药材做药膳。生崽了,他就炖补品给它们下奶。 总之不管怎么看,容泽对灵兽们的态度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相处得越久,元始愈发相信,容泽应该不是导致兽类狂化的幕后黑手。 当然,也不能说他与当前祸殃全洪荒的狂化兽潮就毫无关系,有许多疑点还待考证,这或许与他的身世来历有密切关系。 元始收回目光,面无表情道:“通知下去,可以出发了。” 元始天尊一声令下,谁也不敢耽误,很快就有人把容泽喊来。 “天尊。” 容泽辞别百兽,走到元始面前,中规中矩行了个礼,显然还有些拘束。 倒是小小白从他怀里探出脑袋,圆溜溜的黑眼珠好奇地打量对方,突然张开前爪,朝元始的方向扑去。 “小小白!”容泽脸色微变,眼疾手快把小家伙的脑袋给摁回怀中,忙告罪道,“请天尊恕罪,小小白它尚且年幼,不知礼数,日后我一定会好好教导它。” “无妨。”出乎意料的,向来不喜此等被毛戴角之辈的元始并没有因此怪罪什么,只若有所思地扫了在容泽怀里挣扎的朏朏幼崽一眼,淡淡道,“走吧。” 见元始竟然轻飘飘揭过此事,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等元始先行走远,黄龙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悄声道:“容老弟,这回你可真够幸运的,师尊今天似乎心情不错。不,应该说他最近都挺开心的,要不他怎么会答应你带着小小白一起上路?” 容泽也心有戚戚道:“真希望他的好心情能持续得久一点。” 语罢,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苦笑。 洪荒遭此大灾,想要以守护洪荒为己任的元始天尊保持好心情,实在是个奢望。 “别多想。”黄龙拍了拍他肩膀,“相信师尊,也相信你自己,我等你们凯旋归来。” 这次出行,元始选择轻装简从。除容泽外,只带了十来名阐教四代弟子,负责处理行程中的一应杂务。 其中,那位名叫飞翼的赤发男子俨然是这群四代弟子中的小头目,其余弟子都对他格外尊敬推崇。 然而他对容泽的态度就不那么友善了。 原因很简单,作为队伍中唯一一只跟脚为飞禽的人,他的主要任务是护送不会任何道法的容泽。 也就是说,在大部分时候,他扮演的是脚夫的角色。 这让出身凤凰近亲——鸾鸟一族的飞翼格外愤怒。 即便在注重出身的阐教中,他的跟脚也算上等。而现在,他居然要给一介连修行都没法修行的凡人当脚夫? 对他而言,这实在是一种侮辱。 不过这是元始亲自下达的任务,他可不敢不完成,只是在私底下对同伴们抱怨: “岂有此理,真不知道师尊为何看中那个凡人,他连最简单的腾云术都不好,究竟有什么用?还有他那只宠物,叫什么小小白的,也烦人得很,老是喜欢拔小爷背上的羽毛!” 同伴中有消息灵通者神秘兮兮道:“听说这个容泽可不简单,好几个师叔公跟他的关系都很亲密,或许他走的是他们的路子。” 提到十二金仙,连飞翼都没话说。在他们这些小辈眼里,圣人过于遥不可及,十二金仙就是他们的终极榜样。 “忍忍吧,兄弟。”同伴同情地对飞翼道,“那凡人的确讨厌,可要是惹了他,只怕也有麻烦。” “小爷我——”飞翼深吸一口气,把脏话吞下,翻了个白眼,忿忿道,“嗤,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凭什么让师祖另眼相待。” 有元始在,众人不敢有丝毫耽搁,很快就到达此行第一站,也是距离昆仑山最近的阐教哨点,黑水河。 黑水河原是人族聚集地,更准确地说,是人族修行者聚集地。 尽管在封神大战之后,阐教有意收敛锋芒,选择避世而居。然而世上毕竟没有不漏风的墙,有关阐教的存在,还是以神话传说的形式在人间悄悄流传。 有那一心一意修道成仙的人族,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来到昆仑山,只为能拜入阐教,飞升成仙。 但仙也不是那么好修的,且不说那些中途放弃或是死在半道上的人——这已经筛掉九成人,就算真找到昆仑山,也只有少部分能通过教内严格的入门测试,成为一名外门弟子。 剩下那些资质不那么好、又不想回家的人,就在昆仑山附近的黑水河边上住了下来,继续做着修仙的美梦。 留下来的这些人未必就无法修行。 事实上,为了激励同时也是补偿这些虔诚的向道者,阐教每年也会派专人来黑水城传授基础道法,这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愿意留下。 久而久之,黑水河边上便形成了一个还算繁华的人族小城,黑水城。 这次兽潮在洪荒全面爆发,黑水城是最早受到冲击的。也是在这里,惧留孙被狂化兽重伤。 后来元始派大徒弟广成子前来,这才勉强镇压住兽潮,黑水城也成了阐教对抗兽潮的第一哨点。 元始一行人到达时,广成子正好在外追踪兽潮,一时无法归来,便派徒弟殷郊接待。 不巧的是,不久前,殷郊接到线报,又有一批兽潮出没,需得他亲自出马剿灭。 无奈之下,他只好找来黑水城的城主,一个叫做石立言的人族修行者来接待他们。 石立言一心想修行成仙,奈何资质不够,年年都参加阐教甄选入教弟子的考试,年年落败。 如今他已年过六旬,尽管因多年的修行,寿命有所增长,可他怕再继续下去,等到他死的那一天,也不一定能成功加入阐教。 那可是洪荒圣人元始天尊啊!如果能得到他的一两句指点,或是像神话传说中那样,获得他赠予的灵果,自己一定能白日飞升! 石立言激动坏了,接到通知后,立刻乐颠颠地召来一大堆自己的亲信,前去迎接这位大佬中的大佬。 从高空往下望,除了蜿蜒曲折的河流和此起彼伏的群山,几乎看不到其他景致。 就连容泽,也没了最初腾云驾雾的兴奋。他安静地坐在鸾鸟宽阔的背上,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小白。 等等,那是什么? 容泽余光突然瞟到前方隐隐绰绰乌压压的一片,手臂一紧。 “嗷呜?”小小白被他惊醒,撑开惺忪的睡眼。 “没事,你继续睡。”容泽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道。 其他人也发现前方的异常,队伍渐渐停下来。 20、凉拌黑草(入v三合一更) ("舌尖上的洪荒"); 前去探看情况的弟子很快归来, 大声汇报道:“师祖,是黑水城的人族修行者得知咱们来了, 特意御剑来迎接。” 说话时,他的眼角眉梢是压抑不住的骄傲。 他想,师祖真不愧是师祖,也只有他,配得上这样盛大的排场。 ——好家伙,那恐怕得有上百号人吧? 容泽松了口气,感觉到身下的飞翼背翼肌肉轻轻一抽, 显然也有些激动。 不过…… 他悄悄瞟了眼元始的神色, 心中轻轻一叹:果然。 元始眼中蕴了层薄薄的寒意,冷声道:“滚!” “师祖?”弟子们面面相觑。 此时此刻,神经再大条的人,也能察觉到元始的不快,就是不知道他究竟因何发火。 容泽微微摇头:他也听说过黑水城的一些事。在这次兽潮中, 这座曾有两万人口的人族小城损失惨重,若不是有阐教弟子相助, 只怕现在黑水城早已不在。饶是如此, 幸存下来的修行者也不过千余人。 可这些人在经历了这样的祸事之后,居然不是想着该如何抵御兽潮重建家园, 而是搞这么大排场,就为了来接十多个人…… 大概是意识到对徒孙们发火似乎有些不讲理, 元始缓了缓语气:“让他们回去。” “是, 师祖。”那名负责传递消息的弟子半步不敢停留。 “敢问仙人, 天尊怎么说?”见他重新出现,石立言激动地迎了上来。 不想,方才还对他和颜悦色的弟子连好脸色都不给他一个, 硬邦邦道:“师祖让你们回去。” 石立言被一个小辈——至少从面相看是他的孙子辈——撅了面子,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像打翻调料罐子一样难看。 不过,石立言既然能打败竞争者,坐上黑水城城主这个位置,说明还是有些本事。 他很快挤出一抹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笑,恭恭敬敬作了个揖,道:“小人谨遵天尊之命。” 很快,浩浩荡荡的御剑迎接团就退散了。 一行人又飞了没多久,容泽便看到一条水色暗沉的大河,以及大河边上的城镇。 城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候,这次石立言只孤身一人,连随从都没带。 元始见了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这个擅长投机取巧的人族修行者似乎也毫不在意,脸上仍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就连最挑剔的人,也无法挑出什么毛病。 容泽抱着小小白,好奇地打量这座由人族修行者建造起的小城。 城墙看起来历经沧桑,但很结实,显然是用术法加固过。城墙上有由人族修行者组成的巡视小队,时刻不间断地来回巡视。 进了城,街道还算宽敞,道路两旁的房屋也同样被加固过,除了巡逻的守卫,几乎没有闲杂人等。 容泽挑了挑眉:这与他想象的似乎不大一样? 先前观那“石城主”做派,他还以为这是个好大喜功的人。 容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悄悄打量黑水城风貌时,也有一双眼睛在暗中观察着自己。 石立言很早就看到这个明显是人族的少年,他似乎与其他人格格不入,除了元始天尊外,众人都有意不与他走在一起,双方间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片刻,石立言进一步发现,这个人族脚步轻浮,步行的时间久了还有些喘。 这体力,别说那些已经修成不死之躯的仙者,就连水平最差的人族修行者都比不上。 他撇撇嘴,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与嫉妒。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容泽怀里那只安静乖巧的幼兽身上,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剧烈闪烁。 终于到了驿馆,容泽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有车辇,城中规定非紧急情况不允许飞行,走了这么久,还抱着小小白,说不累是假的。 驿馆从外头看着气派,但步入其中,迎面扑来一股土腥味。 “什么味?”有人捏着鼻子小声抱怨。 “实在抱歉,”石立言连连作揖,胖胖的脸上堆满歉意的笑,“这是在晒黑草。” “黑草?就是那种吃了能固本培元的水草?”飞翼问。 “正是。”石立言指了指晾晒在院中那一条条黑漆漆的长条植物,满脸悲戚道,“请天尊恕罪。这段日子以来,我黑水城备受狂化兽潮侵扰,城民们誓死抵抗,然伤亡惨重。这种黑草的功效虽比不上昆仑仙境的仙草,但已经是我们能找到最好的药了。 说着,他还抹了把泪。 闻言,不少人都露出恻隐之色。 “兽潮实在可恶!”飞翼干脆从袖里乾坤中掏出一瓶丹药仍到他怀里,“石城主,此乃我师普贤真人亲自炼制的丹药,有医药白骨之效,送你了。”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石立言眼中划过狂喜,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当场跪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小人代表我黑水城所有子民叩谢仙师!” 这也太夸张了吧…… 容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瞅了瞅周围人的脸色,还是吞了回去。 其他弟子见状,也纷纷慷慨解囊,有送仙药的,也有送法宝的。 对于这些仙二代仙三代而言,这些东西不过是唾手可得的小玩意,然而对人族修行者来说,却是难得的宝贝。 啧啧,石城主这头磕的可真够值的。 容泽暗想着,下意识看了元始一眼。 元始仍是那副修了无情道似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容泽仿佛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嘲讽。 石立言收礼收到手软,最后一点,发现在场的除了元始以外,也就那个容泽没给他礼物了。 元始他不敢肖想,至于容泽…… 他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又立刻堆满了笑,道:“诸位仙师,客房在这里……” 黑水河。 第一次听到这名字的人会以为,这是条黑色的河流。其实不然。 与一般河流相比,黑水河的水色的确较暗,但那是因为河中生长着墨色水草的原因。 这种名为黑草的水草是当地特产,出了这片水域,就无处可寻。 黑草形状细长,约莫有半米长,叶片呈针形,叶柄很长,一到夜晚,就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之所以对它这么了解,因为容泽屋子外有条黑水河的支流,里面长满了黑草。 白天还好,每每入夜,那烦人的沙沙声吵得人难以入眠。 来到黑水城的第一天夜里,容泽几乎整晚都没怎么睡着。小小白也被吵醒过好几次,最后干脆把脑袋埋进他怀里睡觉。 第二天,他找到这座驿馆的管理者,向他提出,能不能换间不靠河的房间。 “想换房?”那个留着山羊胡的人族修行者高高挑起眉,露出“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 “不好意思,”他皮笑肉不笑道,“房间都是安排好的,不能换。” 容泽不死心:“能不能通融通融?我看那边还有几间空屋子——” “说了不能换就是不能换!”山羊胡粗鲁地打断他,冷笑,“你是来游玩的还是来抗敌的?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要求换房,我们还要不要干别的活了?” 容泽被说得哑口无言,一脸尴尬。 “我要去工作了,借过!”山羊胡理都不理他,抱着一筐晒好的黑草从他身边走过。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那箩筐重重撞上容泽的腰,叫他当场痛呼出声。 “嘻嘻……” “哈哈,干得漂亮!” 拐角处,几个人鬼鬼祟祟躲在墙后,目睹这一幕,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太痛快了,飞翼师兄,你说是不是?” 飞翼扫了眼扶着自己腰慢慢走回房间的容泽,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虽然他一开始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真看到容泽被人捉弄时,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他住的那间客房远离流水,昨夜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即便有声响,也完全可以用静音术将噪音隔绝 但他知道,容泽半点修为也没有,只能硬生生受着。 或许他可以跟那人族换个房间…… 这个念头冒出来,把飞翼吓了一跳。 他敲了敲脑袋,心想自己疯了不成,怎么会同情那个可恶的凡人? “师兄,你怎么了?”有人见他举止怪异,关切道。 “没什么。”飞翼挤出一丝笑容,转移话题,“对了,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黑草很难吃吗?” “可不是?那玩意儿一股土腥味,尝一口我就给吐了,我建议你最好别尝……” 容泽回到房间,从随身空间里掏出慈航赠的药膏,涂抹在被撞出淤青的部位。 不愧是仙人赠的药,刚涂上去有点凉丝丝的,后来渐渐发热,不多时,淤血就彻底散开。 容泽收起药,对着窗外那条河发呆。 这点小事,他自然不可能去找元始抱怨。 可是如果一直睡不着,也非常叫人头疼。 该怎么办呢…… 脑海里闪过方才那山羊胡抱着箩筐经过的一幕,他眼睛一亮。 有办法了! 不多时,打扮清凉的容泽拿着一把镰刀出现在河边,慢慢朝水中走去。 时值盛夏,河水被太阳晒得烫烫的,不用担心会着凉。 正如容泽所观察到的那样,这条支流底不深,最深处只到他腰部,最浅的地方才没过小腿肚子,无需怎么费力,就能将水草割掉。 没错,他的办法就是将这段支流里的水草都割光,这样它们就无法影响到自己的睡眠。 出于对新食材的好奇,昨天他多问了两句,得知当地人都是将其晒干后加水熬煮,当药喝。 他尝过以后,觉得黑草口感爽脆,汁水清甜,就是土腥气很重,吃了让人反胃。 容泽一直认为,世界上没有不好吃的食物,只有不会做的厨师。 他想,与其用黑草来熬汤,不如做凉菜食用。 割下来的新鲜黑草,正好能派上用场。 幸运的是,他房间外的支流只有这么一小段,否则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恐怕也没法彻底杜绝噪音。 “小小白,你可不能下来,容易着凉的。”容泽发现爱宠也跟着自己跳入河中,吓了一大跳。 他想把它抱上岸去,不料小家伙灵活地避开,在水中快活地刨起来,不时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叫它兴奋地大叫。 飞翼听到这熟悉的叫声,下意识皱起眉,背上寒毛竖起。 他还记得自己搭载容泽时,那只讨厌的朏朏兽乱拔他背上的羽毛。虽然很快就被它的主人喝止住,但飞翼还是在心中给它记了一笔。 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走到窗边往下看,不由吃了一惊。 这凡人在搞什么幺蛾子? 元始眸光幽暗,面无表情,唯有紧紧抿着的双唇和绷成一条直线的下颔,泄露他此刻的心情。 他紧紧盯着光着上半身,只穿了件大裤衩在河中与小小白泼水嬉闹的容泽,眼皮重重一跳。 岂有此理,他当这里是缀玉峰吗?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敢做出这般有辱斯文之事? 元始完全没去想为什么在缀玉峰就允许容泽下水这个问题,他的手指渐渐掐紧,眸光明灭不定。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不对,容泽不是在玩水,而是在……割水草? 元始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他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容泽为什么会割水草。 或许他是对黑草这种奇特的食材感兴趣,对他来说,这不是不可能。 但他如果真有兴趣,完全可以让人给他准备,无需这样大费周章。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元始微微眯起双眸,目光一沉。 容泽丝毫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别人眼底,约莫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把这条支流里的黑草都收割完毕。 擦干身子重新穿上衣服,他便来处理这些黑草。 由于是凉拌菜,无需开火,倒是省了很多事。 影响黑草口味的主要因素是土腥味,容泽用白醋加水将其浸泡过后,腥味就能大大削减。 随后,洗干净黑草上残存的河泥,沥干水分,掐去老化的根部,切成小段小段的长条,整齐摆在透明沙拉碗里。 淋上他手工研磨的秘制培煎芝麻酱,再递上几滴柠檬汁,搅拌均匀,即可开吃。 黑草口感又嫩又脆,一口咬断,清爽而带有淡淡甜味的汁水在口中四溅,那叫一个沁人心脾。 混着柠檬汁的芝麻酱醇香浓厚,很好掩盖住还残存的淡淡土腥味,在炎热的天气里,来一份这样清爽消暑的凉拌菜,实属快事。 容泽吃得很香,小小白也把脑袋整个埋进碗里不肯出来。 别说尝过容泽手艺的元始,就连对他有意见的飞翼,此刻也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那黑草,真有这么美味? 飞翼想起同伴们的评价,心里打了个突。 可是,容泽手里的凉拌黑草看起来,与当地那种黑乎乎的黑草药汤截然不同。 焦黄的芝麻酱淋在雾灰色的草叶上,这种色彩搭配,似乎也没那么不容易接受。 容泽吃着吃着,突然停下来,疑惑地抬头,随即一怔。 “你——”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举起沙拉碗,“要来一份吗?” 飞翼脸上迅速烧了起来,有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了个正着的窘迫。 他本该拒绝的,但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故作淡然:“那就试试吧。” 咸香的芝麻酱,爽脆的黑草叶,这种组合,好比金风玉露的相逢。 一碗凉拌黑草下肚,飞翼只觉浑身上下毛孔舒张,畅快到难以自制。 “嗷呜。”吃饱了的小小白偷偷扯他衣摆下角,想趁机往上爬。 飞翼却浑然不觉,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吃了这个以后,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往吃过的食物都是垃圾。 倒是容泽发现爱宠的小动作,忙把已经爬到他小腿的小小白撕了下来。 “不好意思,”容泽一脸抱歉,“小小白太顽皮了,它只是想想跟你玩——” “没关系。对了,多谢你的款待。”飞翼的声音有些空洞。 他深深看了容泽一眼,慢慢放下碗,又缓缓转过身,四肢僵硬走开。 “???”容泽满脸不解。 看着的神色恍惚的徒孙,藏身于窗后的元始眸光明灭不定。 他多少能猜到飞翼此刻的想法,正因为如此,他的心情才更复杂。 如果,如果他现在不是元始天尊,而是“大白”…… 灵识通突然发出的提示音将元始从沉思中唤醒,他看了眼显示屏,瞳孔微微收缩。 好臭。 容泽下意识皱起眉头,用手捂住口鼻,却还是抵挡不住那股直冲鼻腔的恶臭,熏得他头昏脑涨。 他不由庆幸,自己不顾小小白,把它留在驿馆,要不小家伙肯定受不了这味。 除了容泽外,在场其他人也多少都面露不适。 唯有元始依然摆着那副生人莫近百毒不侵的表情,听着殷郊的汇报:“师祖,这就是那批狂兽的尸 体。” 元始轻轻颔首,上前一步,走到那只死状最凄惨可怖的狂兽边,目光沉沉。 随着狂化兽潮席卷洪荒,他们也对这种恶兽有了更深切的认识。 异兽在狂化后,除了失去理智,自身的力量也会在一定时间内猛涨,实力最高能提升五倍左右,这也是狂化兽潮难以对付的原因之一。 然而,这种状态无法维持太久。它们的力量达到顶峰后,又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枯竭,因为它们的五脏六腑俱被混沌之气腐蚀,无法再支撑这具身体。 可以这么说,兽类一旦狂化,就意味着它们从此走上死亡之路。 无一例—— 不对,还是有例外的,比如那只朏朏兽。 元始转向容泽,平静道:“你来看看。” 除容泽外,所有人都面露惊异。 “师祖叫那个凡人做什么?他看得懂吗?”有人在飞翼耳边窃窃私语,被他瞪了一眼,方才住嘴。 容泽明白元始的意思,从容地走到他身边,蹲下身。 刚死去的狂兽兽身上,还残存着混沌的气息。 元始特意把他带过来,就是为了测试,他表现出来的对混沌之气的净化,究竟是不是巧合。 容泽有点紧张。 他其实也不大明白,前几次他甚至都没意识到混沌的存在,就莫名其妙消除了它。 眼前这只狂兽是被混沌之气侵蚀了内脏,最后自 爆而死,死状自然称不上美观。 容泽强忍着不适,集中注意力,缓缓伸出手。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狂兽身体时,元始突然喝道:“别碰。” 容泽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地看向元始。 元始错开目光:“……担心被混沌之气感染。” 容泽恍然,有点意外,又有点开心。 原来元始天尊并不像传闻中那样不近人情,他想。 容泽听了元始的话,果真不去触碰狂兽的尸 体。 即便这样,那具残破的躯体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狂兽的致命伤是它腹部的破裂口,因为,污血和碎肉都糊成一团,叫人作呕。 但慢慢的,污血慢慢褪色,显现出正常的血色,虽然因为氧化,颜色显得暗沉,但显然那就是正常的鲜 血。 容泽微微愣住,下意识抬头看了元始一眼,发现他正好也在看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他心跳有些加速,忙挪开视线,道:“天尊,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说的那种净化术?” 元始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双指并拢,指尖射出一道金光,轻轻附在伤口表面。 片刻,他点了下头,道:“混沌之气确已清除干净。” 听到这话,容泽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能落地。 他其实很清楚飞翼他们对自己的鄙夷,也很明白,若不是因为自己疑似拥有“净化术”,也不会被元始选中,有机会“公费”寻找生身父母。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同伴懵逼,用手肘捣了捣飞翼,“师兄,你懂了吗?” “别吵。”飞翼眉头紧锁,不理会师兄弟们的絮絮叨叨,目光紧紧盯着狂兽尸 身。 是错觉吗,那怪物好像跟先前不大一样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飞翼不由上前几步,冷不防感到一道冷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一看,不由愣住。 元始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眸子正盯着他。 飞翼头皮一阵发麻,嗫嚅着:“我,我……” 是错觉吗?师祖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 没等他说出个所以然出来,元始收回目光,扭头对容泽道:“去看看别的狂兽。” 容泽不明所以地看了飞翼一眼,点点头, 等容泽查看完在场的所有狂兽尸 身,别说飞翼,连他的同伴也多少看出门道来。 “师兄,你觉没觉得,好像没那么臭了?”同伴犹豫着对飞翼咬耳朵。 飞翼目光一直追随着容泽的身影,此时此刻,他几乎已经能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因如此,他的心情更是复杂。 那个凡人,那个不懂道法的凡人,那个叫他轻视的凡人,居然能消除混沌之气! 飞翼猛然惊觉他先前对容泽的鄙夷有多么可笑和自以为是,而更糟糕的是,师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这点,否则如何解释他方才的目光? 他后背霎时冒出细细的冷汗。 在一次次的试验下,容泽大体也摸清了“净化术”的特点:这似乎是一种他也无法控制的技能,只要他靠近受混沌污染的狂兽,净化术就会发生作用,自发消除净化混沌之气。 也就是说,他所到之处,混沌无处可遁。 这个发现让容泽哭笑不得:这算什么,自带“圣光”的大型移动灯塔吗?走哪就把光明带到哪,话说这设定是不是有点中二…… 倒是元始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状态,让人根本猜不出他的心理活动。 “吩咐下去,把这些尸首都烧了。”元始对殷郊道。 这些狂化兽身上残存的混沌气息虽然已被容泽消除,但他们自身本就腐化得厉害,再加上天气炎热,不少尸 身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容易产生疫病。 “是,师祖。”殷郊应道。 “师祖,弟子愿意留下助殷郊师叔处理这些狂兽。”飞翼突然自请留下,引得同伴们面面相觑。 要知道处理尸 体可不是什么好活,尤其是这些狂化兽的尸 身,经过混沌污染后,极其难烧,还臭得要命。 飞翼爱干净,平时遇到这种事躲还来不及呢,怎么突然之间转了性? 面对同伴们质询的目光,飞翼在心中苦笑不已:他当然也不喜欢面对这些臭烘烘的尸 体,然而他已经做错了事,自然要补过。 听到飞翼的请求,元始掀了掀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似笑非笑,看得飞翼心惊胆战。 好在元始似乎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冷冷道:“准。” 飞翼如释重负,双手抱拳,斩钉截铁道:“弟子定不辱使命。” 他都这么说了,其余几位同伴自然也不好抛下他,跟着纷纷请示:“弟子也愿意留下。” 看来阐教的四代弟子都很有激情啊。门人如此,天尊应该会很欣慰吧。 这么想着,他不由看了元始一眼,却见他脸上并无丝毫喜色,仍面无表情。 好吧,喜怒不形于色,这大概就是大佬吧。容泽无不崇拜地想。 天快黑的时候,最后一只狂化兽也处理完毕,飞翼一行人灰头土脸归来,一路上话也没怎么说。 身体的疲倦还是其次,就是心累。 他们已从飞翼那里得知事情原委,震惊之外,更多的还是不安。 毕竟他们或多或少都对容泽表示出不屑与厌恶,就在今天早上,他们还嘲笑过容泽。 这要是被师祖得知,谁都没好果子吃。 众人越想越不安,不知是谁提议:“要不我们给他道个歉吧?”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须臾,一行人也顾不上平日里用心维持的优雅形象,火速往回赶。 身为羽族,飞翼拥有师兄弟们都比不上的飞行优势。他第一个到达黑水城,正巧碰到叫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容泽借用厨房,却惨遭人族修行者拒绝。 “厨房重地,岂是你想借就能借的?”胖大厨双手叉腰,鼻孔朝天,趾高气昂道,“去去去,别耽误我们做饭。” 黑水城里的人族修行者大多都没有辟谷的能力,是以他们也要靠进食来维持体力。 容泽满脸不解:“可我看厨房里根本就没人——” “你懂什么?我不是人吗?”胖大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脖子上的赘肉跟着一颤一颤,“我现在就要用厨房,你有意见?” “……” “我有意见。”飞翼从天而降,脸色沉得如暴风雨前夕的天空。 “飞翼?”容泽一怔。 “飞翼大仙,您是想用餐吗?有什么想吃的,您尽管提,小人一定办到。” 胖厨师瞬间从方才的颐指气使变成了卑躬屈膝,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上前深深作了个揖,脑袋都要垂到□□了。 容泽看了啧啧称奇:这大概就是修道者吧,胖成这样,居然还如此灵活。 “滚!”飞翼一脚把胖厨师踢出几米外,大步走到容泽面前,想开口,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他的确抱着这个目的,但真正面对容泽时,又有点说不出口。 纠结了半天,他终于憋出一句:“那种凉拌黑草还有吗?” 刚说完,飞翼恨不得时间到几秒前,重新组织语言。 奈何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 容泽眨了眨眼,唇角梨涡深深显现。他忍笑着点头:“有的,你想吃的话,我现在就能做。不过——” 他顿了顿,扫了眼被踢翻在地痛呼呻 吟的胖厨师,眸光微闪:“我可能需要个场地。” 飞翼的目光转动。 扭动肥硕的躯体,想偷偷逃开的胖厨师浑身一僵,机械地转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小人这就去准备。” 等飞翼的同伴们驾着云匆匆赶到,发现一切正常,别说容泽,连飞翼都找不着。 袅袅炊烟从屋顶的烟囱中升起,在浓浓的暮色中晕开,让天空蒙上一层薄纱,和谐又梦幻。 等等,炊烟? 众人面面相觑:人族修行者的确需要进食,可驿馆里住的阐教门人都是已经辟谷了的,用不着开火下厨。 不对,还有一个人需要吃饭。 “他们应该在厨房。”有人断言并提议,“咱们看看去。” 此刻的厨房,热火朝天。 “剁剁剁。” “切好了。”飞翼笨手笨脚地将切好的菜码好,像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忐忑地等待容泽阅评。 严格的容泽老师伸过脖子看了眼,拧眉摇头:“不对。” “还不行啊?”飞翼苦着脸,心说这简直比对付狂化兽还难。 容泽笑了笑,接过菜刀和案板,给他示范什么才是正确的刀法。 “喏,在切白菜时,把菜叶和菜梗分开切,确保菜丝的大小长度厚度都是匀称的,炒的时候比较能入味……” 飞翼偷眼看容泽,他表情认真,并没有飞翼是新手就流露出丝毫不耐。 “……学会了吗?”容泽抬头。 “啊?哦,懂了。”飞翼慌乱地收回目光,重新拿起菜刀,“交给我吧。” 容泽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继续准备材料,动作却慢了下来。 飞翼的突然示好,其实在他意料当中。 事实上,他很清楚以飞翼为首的阐教弟子不喜欢,或者可以说有些讨厌自己。 他之所以假装毫不知情,只是因为不想惹出风波。 他书读得不多,但也知道,在遇到问题时,首先要抓主要矛盾。 眼下他们面临的主要矛盾是狂化兽潮,既然他们同处于一支队伍,就该齐心协力,解决这个主要矛盾。 所以,尽管他遭到他们的冷暴 力,却没去找元始。 元始是一教之主,他要处理的事情多且重要,不该把心思放在这些鸡毛蒜皮的次要矛盾上。 他决定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原本元始只打算带他一人去看那些狂化兽的尸 体,是他提议:“何不把飞翼他们也带去,让他们见见世面,尽早适应,日后面对兽潮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很顺理成章。 唯一让他有些吃惊的,是飞翼主动提出要帮他打下手这件事。 容泽很快意识到飞翼这么做的原因:他想向自己道歉,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选择这么婉转曲折的一种方式。 这少年很聪明,虽然有点少爷脾气,但能审时度势,及时弥补错误,假以时日,定成大器,阐教也算后继有人,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不至于走向没落。 容泽边炒菜边想。 且慢,他这么操心阐教的未来做什么? 容泽愣住,脑海里不由浮现元始天尊那张俊朗的,却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 不由自主又莫名其妙的,他的耳根开始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入v红包领取噢=v= 再次求个《奇妙水果店》的收藏,这对我很重要,拜托啦! 街角的水果店才刚开业,就引起广泛争议—— “一颗桃子五十块,当是王母娘娘种的仙桃?” “人参果卖这么贵,吃了是能长命百岁?” “老板想钱想疯了吧,我看谁会交这智商税!” 后来 “桃子还卖不卖,什么,就最后一个了?我出双倍,不,三倍价!” “这人参果真神了!我家老太太今年九十卧病在床,吃了人参果居然能自己起身了!” “呜老板我错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入夜,水果店小老板挂出打烊的标志,排队的顾客失望散去 谁也没看到,在店门关闭的瞬间,小老板身上的老头汗衫幻化为宽松飘逸的仙袍…… 2("舌尖上的洪荒"); 21、醋溜白菜 ("舌尖上的洪荒"); 醋溜白菜, 一道很普通的家常菜,好像人人都会。 它不像自己的同族开水白菜一样, 看似普通,实则以高汤为底,精雕细琢,奢侈得不像话。 但很多时候,越简单,就意味着越不简单。 就像容泽给人的感觉。若不是亲眼所见,飞翼很难相信, 眼前这个不会任何道法的凡人, 竟身怀绝技。 这一局,他输了,但输得心服口服。 容泽不清楚飞翼的心思,眼下,他全副心思都在锅灶上。 没有名贵食材, 想要做出一盘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醋溜白菜,并不容易。 但他还是做到了。 用生抽、白糖、香醋等调制好所需酱汁, 起锅开火, 菜梗与菜叶依次入锅快活急炒,加入酱汁, 勾芡,翻炒, 关火。 整间厨房都是那股酸酸辣辣的香味, 勾得飞翼不住咽口水。 他自以为动作隐秘, 其实逃不过容泽双眼。 容泽微微一笑,装作不知,只是手脚麻利地盛起, 摆在他面前。 玉白的菜梗与翠黄的菜叶交杂在一起,红艳艳的干辣椒点缀其中。 米饭已经蒸好,装在碗里,堆得小山高,晶润饱满,颗粒分明。 食欲瞬间点燃。 飞翼迫不及待拾起筷子,先挖一口米饭,再挟了一筷混合着汤汁的白菜丝。 牙齿上下相碰,伴随咀嚼的动作,松软香糯的大米与酸辣爽口的白菜完美融合,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 “好香啊,这什么味?”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大快朵颐的飞翼一愣,随即加快扒饭的速度。 “师兄,你居然在这里吃独食!”终于有人发现飞翼,大声嚷嚷起来。 他不得不放下碗,尴尬道:“咳咳,你们来了——嗝!” 压抑的闷笑声让飞翼自觉十分没面子,狠狠瞪了师兄弟们一眼,干脆将他们好奇的目光拒之门外,继续端起碗,故作姿态地吃起来。 众人:“……” 容泽憋住笑,招呼他们也坐下来吃。他早就料到会这样,特意多留了许多饭菜。 他还把白天采割来的黑草用芝麻酱拌了,端上桌。 看到黑草,众人都有些窘迫,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就在今天早上,他们还因此事嘲笑过容泽。 气氛一时凝固,还是飞翼放下筷子,瞥了同伴们一眼,平静道:“还愣着做什么,你们不想吃,那就都给我。” 说着,他作势要把其他盘子都搂到自己面前。 被他这么一搅和,大家反倒彻底放松下来,一拥而上。 不出所料,他们很快就被容泽的厨艺折服。 “吧唧吧唧……这真的是黑草吗?怎么跟咱们之前吃的不一样……” “这个酱味道绝赞,好吃哭了。” “我单方面宣布,以后容小兄弟就是我亲兄弟!” “只要以后能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菜,让我叫爹都行!” “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容爷爷,我申请再来一碗行不?” …… 与热闹非凡的厨房相比,驿馆顶楼某间房间,显得格外冷清。 屋内并未点灯,月光斜斜穿过窗棂,在地面留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洗不掉的污渍。 元始的的脸一半藏在阴影中,剩下的一半,看不出丝毫表情的波动,像一尊古老的石像。 这时,细碎的脚步声从楼底下传来,越来越靠近。 他烟紫色的瞳仁终于有了变化,小拇指轻轻一动。 “叩叩。” 礼貌而带着试探意味的敲门声随即响起,尔后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从门的缝隙中飘了进来。 “进。” 得到批准,站在门外的容泽做了个深呼吸,在衣角上抹去掌中的潮湿,方才推门而入。 屋内灯火通明。 “天尊,我做了些家常小菜,您若是不嫌弃,不妨尝尝。”他举起手中的提篮,微低着头,语气不卑不亢。 半晌没得到元始的回应,他有些不安,正要抬眸,就听元始淡淡道:“放下便是。” 容泽松了口气,依言将提篮放在桌上,就要告退,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天尊,这里头除了一道凉菜,最好趁热吃——” “知道了。”元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清冷低醇的声线在他耳畔响起,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温热的气息就喷在后颈根部。 仿佛有电流从脚后跟往上蹿起,直冲头顶,激起一阵酥麻。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元始的神情看不出丝毫端倪,眸光深深,像一口深不可及的古井:“你还有事?” “没、没了。”容泽舌根僵直,舌头有点打结。 元始垂下眼帘——容泽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又密又长,掩去眸底的所有情绪:“那你可以离开了。” “是,是。”容泽答应着,脚步踉跄地离开他的房间。 等房门重新关上,元始倏然抬眸,盯着门的方向,眸底风云变幻。 半晌,所有复杂情绪褪去,只留下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 很轻很轻,像春天第一朵花开的声音。 “怎么样怎么样,师祖收下了吗?” 容泽一出现,所有人都围了上来,脸上是难以压抑的兴奋。 容泽嘴角挤出两个深深的梨涡,摊开空空的双手,反问:“你们觉得呢?” “哇!”众人惊叹,没想到容泽还真完成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我说你们会不会太紧张了?”容泽好笑道,“我看天尊也没你们说的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小兄弟,你与师祖相处的时间还短,以后就知道了。”有人摇头叹气,“放眼整个洪荒,论严肃,咱们师祖就算不是第一,那也掉不出前三。” 容泽吐吐舌头:他们说的是一个人吗?就他个人体验,元始的确不太好亲近,但也不至于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这次他会给元始送饭,是觉得既然大家都吃了他做的菜,就元始一个人没有,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他才鼓起勇气,在众人不看好的目光中,敲开元始的房门。 一群人开着玩笑,飞翼突然脸色一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都别说话!” 众人愣住,片刻,他们也听到风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 “兽潮攻城!那些怪物又来了!” “兽潮来了?”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这还是他们自出发以来,第一次真正面对活着的狂化兽潮。 “看,是师祖!”不知是谁喊了声。 众人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元始凌空出现。 广袖长袍随风而动,紫金冠下,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痕迹,腾云驾雾,往嘈杂声最大的方向飞去。 “咱们也冲!”飞翼变为原形——一只巨大的火鸾,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十多名少年郎被这热血沸腾的一幕感染,各自召唤出祥云,紧随其后。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院子瞬间变得冷清。 等等,冷清? 容泽瞳孔收缩,浑身汗毛竖起。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小小白呢?为什么没看到它? 小家伙在吃饭的时候还在的,饭后它就自己溜到厨房外面玩耍。 容泽虽然看到了,却没多心,因为他知道爱宠肯定不会跑远。 可是,现在它却不见了。 “小小白?”容泽试探地叫道。 回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以及从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和狂兽的怒吼。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容泽踉跄地跑回自己房间,希望能在那里发现想与自己捉迷藏的爱宠。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黑黢黢的屋子里,没有半点人气。 怎么办? 容泽眼前一阵发黑,浑身都在抖。 虽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遇到宠物离家不归的事,但两者性质截然不同。 上回大白消失,容泽虽然也很担心,但没有过于忧虑,因为他知道大白有自保能力,而且缀玉峰也不存在特别穷凶极恶的猛兽。 现在却不同,这里是黑水城,眼下恰好又碰上兽潮的又一轮袭击。 偏偏所有人都跑去对付兽潮,他连能商量主意的人都找不到。 要是小小白碰上狂化兽怎么办?它还那么小,连普通灵兽都可能伤害它,万一…… 容泽不敢继续往下想。 不行,他必须趁早找到小小白,它应该没跑太远,也许它只是在附近迷路。 容泽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在自己的随身空间翻找起来。 有了! 他突然翻到什么,眼睛一亮,拿出一张花花绿绿、配色大胆的方毯。 这是太乙送他的离别礼物,听说可以在天上飞。虽然飞行时间不长,但它有个很大的好处:无需灵力即可催动。 容泽坐在飞毯上,默念咒术,毯子果然动了起来,搭载着他缓缓升空。 等到了一定高度,容泽终于看清黑水城此刻的全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短短不到一刻钟,黑水城外已聚集了一大批兽潮,远处还源源不断有兽群狂奔而来。 人族修行者站在城墙上,对着兽潮施展道法,火球术,水墙术,雷电术……种种术法不要钱似的往它们身上砸去,然而这只是暂时延缓狂兽的脚步,并不能彻底将它们消灭。 兽群所经之地,火光冲天,洪水泛滥,堪比末日。 那些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狂兽无目的地攻击、冲撞,甚至将头顶的尖角或爪子毫不犹豫刺入前方的同伴躯体,只因为对方挡了自己的去路。 多么混乱,又多么惨无人道。 容泽唇瓣失去血色,双拳捏紧,浑然不觉指甲已深深陷入掌心的嫩肉中。 又一波兽潮展开攻击,人族修行者已是强弩之末。 此时,一只明显比其他狂兽更大更壮的狂化土蝼冲破种种防线,迎头朝黑水城的方向撞来。 “!”容泽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土蝼即将撞上城墙之际,一道闪耀的金光从天而至,将它紧紧包裹住。 瞬息后,伴随一声短促的惨叫,原地只剩下一摊污血。 容泽吸了一口气,眼皮轻颤,好半天才缓过神,顺着金光出现的方向,慢慢移动视线。 视野的尽头,是眉目清冷,眼神睥睨的元始天尊。 这位高高在上的神灵踩在云端,袍袖挥舞间,数百道金光像漫天花火一般洒向大地,精准地落在每只狂化兽身上。 他吹出一口气,肆虐荒野的大火慢慢熄灭,洪水也跟着退去。 原本在数量上还占绝对优势的兽潮,很快就所剩不多。 此情此景,宛如特效大片里的画面。 容泽已经看愣了,直到一声熟悉的痛呼从不远处传来,方从呆滞中清醒,定睛看去,又惊得差点没从飞毯上掉下来。 “小小白!”他失声大喊,想也没想,催动飞毯,朝着那只被狂鸟抓到半空中不断挣扎的朏朏幼兽冲去。 与此同时,也有几双眼睛注意到那张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飞毯。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继续发红包~ 《山海经 西山经》:“昆仑之丘,有兽焉,其状如羊而四角,名曰土蝼,是食人。” 2("舌尖上的洪荒"); 22、点心渣 ("舌尖上的洪荒"); 那只狂化鬿雀感觉到有人靠近, 敏锐地扭过头,尖尖的长喙张开, 发出凄厉的叫声。 魔音鼓噪着耳膜,叫容泽头晕目眩,身形晃了晃,险些从飞毯上坠落。 这时,一声清越的凤鸣划破耳际,声音不算大,却稳稳压住了那刺耳的尖叫。 容泽吐出胸口的浊气, 定了定神, 凝目望去,只见天边一只浑身火红的大鸟引吭长啸。 正是飞翼的原形,烈火鸾鸟。 鬿雀似乎更加愤怒,双目红得滴血,张开虎爪一样尖锐的爪子, 扑扇翅膀,朝容泽飞扑而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容泽还没来得及驱动飞毯躲开, 鬿雀的利爪已经探到他身前。 “嗷呜!”小小白发出悲愤的怒吼,奋力挣扎, 用还未长出锋利指甲的爪子去抓挠鬿雀,试图干扰它的行动。 鸾鸟见到这一幕, 目眦欲裂, 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往这里赶, 然而还是差了一点点。 容泽已经能嗅到鬿雀爪子上的腥臭,奇怪的是,此刻他竟然一丝恐惧都感觉不到。 他伸出手臂挡在身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螳臂当车时,奇迹发生了。 那只陷入疯癫的鬿雀突然慢了下来,它浑浊的双目渐渐清醒,容泽甚至能从它眼里看到一丝疑惑。 然而,还没等容泽松一口气,那只鬿雀猛地暴起,继续朝他冲来。 怎么回事? 容泽眼底闪过慌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鬿雀本就是种食人的凶兽,哪怕它恢复清醒,也不是个善茬…… 失!算!了! 就在容泽以为这回真要小命不保时,眼前金光一闪,随后一道白影朝他的方向扑来。 他下意识伸手来接,摸到一片温软,随后小小白兴奋的“嗷呜”声在他耳边响起。 他眨了眨眼:什么情况? 正火速朝这里冲来的飞翼目睹了全过程,下意识抬首,只见元始高立云端,不再是原来那副喜怒不表于色的态度,难得的,他眉眼间蕴着一抹狠戾。 飞翼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抱着失而复得的爱宠,容泽也意识到什么,正要抬头,倏地身子一沉,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拉着他往下坠。 糟糕,飞毯的能量已耗尽! 容泽突然想到这点,然而已经晚了。无处支撑的他在重力的作用下飞速坠落,在此之前他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抱紧小小白。 ……这种死法未免也太乌龙了吧? 这是容泽陷入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糟糕,要迟到了! 容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直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穿鞋……等等,拖鞋呢? 地上只有一双样式古朴的黑面云纹男靴。 他花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不再是过去那个要为生计奔波忙碌的小厨师,他已经穿越了。 “嗷呜!”小小白听到动静,兴奋地朝他扑来,用力舔着他的脸,热情地叫人有些吃不消。 容泽忙将它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定它身上除了掉了点毛,没有意外的伤痕,不由松了口气。 昨晚那种情况下,小小白还能平安无事,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好不容易让小家伙冷静下来,容泽才发现,不仅鞋子是新的,就连他身上的衣物也从未见过。 他不由陷入沉思:所以,这都是谁换的? 他脑子里浮现一个人影,又很快被自己否定:想太多了吧,天尊他这样高傲的人,怎么可能屈尊给他换装? 大概率是飞翼他们吧……还别说,穿着挺舒服的。 容泽没多想,穿上靴子后,抱着小小白打开房门,冷不防又被吓了一跳。 他的房间位于一楼,正对着后院。 此刻,以飞翼为首的一干阐教弟子齐刷刷地跪在后院中,听到动静,众人又齐刷刷地扭头看过来。 “咳,你们这是……”容泽一脸讪讪,不知眼下又是什么情况。 这是在做什么?一种新型练功方式吗?还是…… 他正纠结自己是不是也得过去跪着,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容泽,上来。” “啊?好、好的。”容泽犹豫地看了满院跪着的少年一眼,正好对上飞翼忧虑的目光,浑身一震。 “天尊,您找我有事?”元始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容泽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进去。 凭窗而立,双手负于身后,好像在看风景的元始并没有转身,而是问:“为什么不进来?” 容泽松开紧咬着两颊内侧软肉的牙关,磕磕巴巴道:“我,我……” “你怕本尊?”元始终于回过头,神色漠然。 “……”容泽脸上的尴尬已彻底出卖他。 “你怕本尊责怪你昨夜不该随处乱跑?”元始又问。 “!!!”容泽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猜得也太准了吧! 元始与容泽对视几秒,挪开视线:“本尊惩罚他们,并非因为他们没看好你。” “啊?”容泽眨了眨眼,有点没明白。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些弟子又为何要受罚。 元始将他的表情一五一十看在眼中,抿了抿唇,冷声道:“本尊气的是他们没尽好自己的责任。” 责任? 容泽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仿佛好像似乎……飞翼他们有个任务,就是护卫自己的安全。 只不过他们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就连他本人也给忘了。 昨晚兽潮袭城,飞翼他们本该是留下来保护容泽的,然而他们却先一步离开。这导致容泽在发现小小白不见后,无人可寻,只得只身去寻找爱宠。 从这点来说,飞翼他们的确是有做的不妥之处。但是在昨晚那种情况下,这些初出茅庐又热血沸腾的少年郎,一时被建功立业的热情冲昏头脑,有所差错也可以理解。 容泽倒是有心为他们求情,但转念一想,元始恐怕不会接受这种借口。 他沉吟片刻,道:“如若他们可以戴罪立功,天尊能否免除他们的惩罚?” “哦?说来听听。”元始依然没什么表情。 容泽小心组织语言:“我怀疑,昨晚小小白的失踪,可能另有隐情。” 这并非他信口拈来,而是有真凭实据。 他摊开手掌,出现一缕发黄的毛发。 “这是小小白身上的毛。”提到爱宠,容泽的神色变得严肃,“这似乎被什么染上颜色,无法洗干净,只能剪掉。” 元始轻轻抬手,那缕毛发便自动飘到他面前,他闻了闻,瞳孔一缩:“这是种能让人陷入沉睡的药水。” 两人对视一眼。 “好,本尊答应你,”元始又恢复惯常的冷静,“若是能揪出幕后之人,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偌大的后院,此刻已被十多名年轻的弟子占据。 每个人都有各自负责的区域,猫腰低头,好像在寻找什么。 半晌,陆续有人汇报: “甲二区没有异常。” “丙四区一切正常。” …… 眼看着整个后院都要被搜了个底朝天,却毫无线索,容泽微微皱起眉:难道他的猜测是错的? 他仔细梳理昨天小小白失踪前后的事,初步断定,爱宠并非自己走丢,而是在后院玩耍时被人故意掠走。 可惜的是,小小白还太小,容泽无法与它正常交流,问出昨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 偏偏元始现在是准圣修为,也没办法溯源时间,查明真相。 于是只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人 肉搜查。 就在容泽以为事情要陷入死胡同时,某个在“丁三区”搜查的弟子发出惊喜的声音:“我这里好像有点奇怪!” 他的发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有人想上前看热闹,却被飞翼用凤凰真火糊了一脸。 “都站在原地别动,要是破坏了现场谁负责?”飞翼凶巴巴道。 容泽闻言,不由面露微笑,对他竖起大拇指。 “咳。”飞翼颇不自在地别开脸。 他知道,是容泽在元始面前替他们说话,给给他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可真因为如此,叫他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容泽。 容泽很快就来到丁三区,在那名弟子的指点下,看到一撮已经碎成渣的点心沫子。 这点心明显掉落有段时间了,上面爬满了蚂蚁,但又不至于被蚂蚁分食完毕,很有可能掉落的时间就在这一两天。 见容泽对着这点心残渣发呆,飞翼忍不住问:“有问题吗?” 容泽抿了抿唇:“把小小白抱过来。” 因为担心小家伙会捣乱,小小白被留在容泽房间里。为了让它安心,飞翼还忍痛贡献了自己的一根羽毛。 见到主人,小小白很激动,连羽毛都不玩了,张开前爪就要扑到容泽怀里。 容泽稳稳接住它,随后把它的小脑袋往点心残渣上一按。 “容泽,你——”飞翼目瞪口呆。 且不说这点心来路不明,那上面可是爬满了蚂蚁,要是小小白真吃了怎么办? 想到某种不好的画面,飞翼胃里一阵翻滚。 不等飞翼制止,容泽已经托住小小白的脑袋,没让它更进一步与点心亲密接触。 “宝贝,你有兴趣吗?”容泽问。 小小白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心情:它不感兴趣地扭过头,又开始玩那根火红的羽毛。 容泽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我猜得没错,飞翼,你们最好把这片区域都仔细搜查一下,看有没有遗漏。” 飞翼点头,又忍不住道:“但我还是不明白——” 容泽早就猜到飞翼想知道什么,并不打算卖关子,解释道:“小小白这孩子……咳,比较好吃,但凡有吃的,都想尝尝鲜。” “所以……”飞翼似乎明白了什么。 容泽点点头,目光肃然:“所以,它这次居然一反常态,连尝都不肯尝,我不认为这是蚂蚁的原因。” 除了极少部分像飞翼这样出身高贵的讲究人,大部分兽类在饥饿的情况下,并不抗拒蚂蚁,顶多是觉得它们不抵饿。 顿了顿,容泽又严肃道:“所以我认为,在此之前,小小白应该已经品尝过这种点心,而且觉得它并不好吃,所以只啃了一口就吐掉。” “这就是为什么这里会有残余的点心渣。” …… 有了具体的范围,搜索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没多久,有人在距离点心渣子几步外的矮从里找到半枚脚印。 也算他们幸运,昨天下午下过一场急雨,泥土尚未干透,脚印上还留下清晰的水波纹。 这回不等容泽发话,飞翼就明白要怎么做。他手臂一挥,发号施令:“兄弟们,都去查脚印的主人。” “得令!”一群兴奋的年轻人很快就四散开去。 飞翼却还没走,他迟疑片刻,走到容泽面前,目光闪烁游移,似乎想说什么。 半晌,他捏紧双拳,似乎已下定决心,开口道:“抱歉。还有,谢谢。” 等飞翼匆匆离去,容泽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道歉是因为玩忽职守,而道谢是因为自己的说情。 容泽挑了挑眉,笑着摇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抬头,因而也就错过了那双烟紫色的眼睛,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天要上夹子,更新推迟至晚上十一点半,感谢支持~ 本章继续送红包么么哒 2("舌尖上的洪荒"); 23、冰糖肘子 ("舌尖上的洪荒"); 飞翼他们去“查案”, 容泽也没闲着,他决定做—顿好的, 犒劳犒劳这群大小伙子。 拔除干净并封蹄髈上的杂毛,用沸水焯煮后捞起,重新换锅热水没过表面,放入姜片、八角、料酒等材料,水烧开后小火熬煮上—个时辰。 在这期间,可以准备其他菜肴。 等蹄髈熬至烂熟,用漏勺捞起, 沥干水分。 另起—口炒锅, 熬炒冰糖,等糖融化,加入蹄髈翻炒,使其均匀染上糖色。 锅内汤汁收紧变稠,在碟中铺上绿叶菜打底, 蹄髈装碟,再浇上剩余的汤汁。 青翠的蔬菜点缀红亮的肘子, 浓郁的香味顺着烟囱飘出, 被风—吹,送到远方。 “定是容泽兄在做好吃的!”查案归来的少年们发出一阵欢呼, 加快速度往驿馆赶。 飞翼占着种族优势,依然是第—个到达目的地。 但他—条腿还未踏进厨房, 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师兄, 怎么不进去?” 陆陆续续也有人到了, 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奇道。 飞翼僵着脖子回头,神情古怪, 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这时,不用他做旁白说明,众人也看清厨房里的情形,皆露出仿佛经历雷劫后的表情。 “师、师祖!”不知是谁失声叫道,尾音颤颤悠悠,直冲天际。 “师祖”没理他们,倒是容泽听到动静,转过身,笑眯眯地朝这群呆若木鸡的少年郎招手:“你们进来啊,辛苦一天了,都来吃点好的。” 听闻此言,飞翼下意识把目光从元始身上挪到了桌面。 这么—看,瞬间就挪不开眼。 偌大的桌面,正中央摆着—大盘金红油亮的冰糖肘子,堆得如小山高,还冒着热气。 此外,还有凉拌黑草、白灼菜心等配菜,白瓷圆碗中盛着冒尖的大米饭,同样热气腾腾。 飞翼用力吸了吸鼻子,喉头上下滚动,同时耳边也响起同伴们咽口水的声音。 然而因为主位上坐着的那个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元始仿佛没看见他们,用筷子在猪皮上轻轻—划,再—拉,皮与肉的连接处拉开长长的肉丝。 终于,在外力作用下,肉丝从中断开,弹在油光金亮的外皮上,发出一阵微颤。 众人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飞翼实在忍不住,壮起胆子踏进厨房一步。 正慢条斯理食用蹄髈的元始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一瞥,又收了回去。 心中的大石头总算安然落地,飞翼向同伴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也都安静地进了厨房,各自找位置坐下。 起初众人还有些拘谨,但随着美味入口,也慢慢放松下来。 甚至不少人脸上的忐忑被兴奋取代:能跟元始同桌吃饭,这够他们吹上—百年的! 身为大厨的容泽更是收获了不少崇拜的目光,就好像他是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 众人都以为,是他把元始请来的。 容泽哭笑不得:事实上,当元始出现在厨房时,他受到的惊吓并不比飞翼他们小。 直到现在他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不太敢相信元始这样的大人物竟也有闲心,专门来品尝他的手艺。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的厨艺好到连圣人都给征服? 念及此,容泽不免有些亢奋,—筷子没夹稳,—块还带着酱汁的肘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事发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就连被蹭上油脂的元始也没有。 “……” “……” 油光发亮的肘子顺着银紫色祥云纹长袍慢慢滑下,最终滚落在地。 声音很轻,但落在众人耳中,不啻于暴雨前的—道惊雷。 “我吃好了。”飞翼木着脸放下筷子,脚步匆匆,好像身后有谁在追赶他。 “我也吃好了!”其余弟子受到启发,也纷纷放下筷子,逃也似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容泽欲哭无泪。 说好的要当好兄弟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天、天尊,我、我帮你洗、洗干净……”容泽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面对唇色苍白满脸戚戚的少年,元始轻轻垂下眼帘,淡淡道:“无妨。” 说着,他起身,往门外走,又突然停住脚步。 容泽诚惶诚恐站起,双手局促地捏着衣角。 “很好吃。”留下这么—句后,元始这才飘然离开。 所以天尊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视野里已没了人影,容泽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脸纠结。 …… 元始回到房间,低头扫见前襟上的油污,眸中暗潮涌动。 —道金光凝在他指尖,却迟迟不曾落下。 半晌,金光熄灭,指尖轻轻抚上那道油污。 —下—下,温柔缱绻。 关于那半枚脚印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真相让人吃惊。 那个给小小白下药的幕后黑手,正是黑水城城主石立言。 “石城主?居然是他?”先前飞翼对石立言的印象还挺好的,还把师父炼制的丹药送给他。 想到自己曾经居然傻乎乎地被石立言欺骗,飞翼又羞又怒,摩拳擦掌,就要去找石立言算账。 还是容泽及时拦下他,乌黑的瞳仁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平静:“你这样就算去找石立言对峙,他恐怕也不会承认。因为我们没有证据。” 半枚脚印而已,对方大可以找各种理由脱罪。 飞翼怒火中烧,眼睛里像燃着两团小火苗:“小爷我把他揍—顿,看他肯不肯讲实话!” 容泽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武力固然能解决问题,却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要是石立言死不承认怎么办?你真把他打死?这若是传出去,外人会怎么看阐教?天尊又会怎么看你?” “我——”飞翼张了张口,发现无言以对。 这次的调查本就为了将功补过,要是过没补成,又添一罪,那他真没脸继续待下去。 想到这里,飞翼不免有些泄气,闷声闷气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他对容泽的态度,从一开始的不屑,发展为现在的尊重,甚至还有些佩服他。 容泽思考片刻:“我倒有个主意……” “成仙丸?这真的假的,哪怕不懂任何道法,吃了也能原地飞升?” 石立言猛地停下脚步,偷偷看去,看到两名阐教弟子坐在黑水河边闲聊,其中—人手里还拿着瓶精致的玉瓶。 对方似乎没发现他,继续道:“那当然,师祖都这么说了,那还有假?” 另一人轻笑道:“呵,真是便宜那个凡人了。他可真幸运,就因为长了幅好相貌,就被师祖看中要带回去做个洒扫小童,还得师祖赐予成仙丸,平白就得飞升机会。啧啧,你们说咱们修行这么多年,还不如人家吞个仙丹来得容易。” 此言实在诛心。 石立言想到自己少年寻仙,辗转十来年,终于寻到传说中的昆仑仙山,却因资质不够被拒之门外。 此后一路辛苦,才坐上黑水城城主的位置,到头来,竟还不如容泽这个连最基础道法都不会的普通人。 他双拳捏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却不敢出声,紧咬牙关,继续听两人闲聊。 —人问:“欸,你说这成仙丸真有那么神奇吗?那我吃了,是不是也能功法大增?” 另一人说:“嗐,咱们就别想了。成仙丸成仙丸,顾名思义,是让凡人成仙的,咱们都已经是仙了,吃了没用。对了,嫦娥仙子知道不?她当年就服用了这种药才飞升的。” 石立言心中一动:嫦娥奔月的故事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天知道他有多羡慕那个女人。 “那剩下这些药怎么办?扔了吗?” “反正也没用,那就丢了呗。” “啪嗒”—声,黑水河表面漾起涟漪。那两名弟子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忙,很快就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石立言迅速跑到河边,想都不想跳入水中。 他在水里摸索了好一阵子,喝了好几口水,才带着满身河泥上了岸。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个精致小巧的玉瓶,—看就不是凡物。 他顾不得去换身干燥的衣服,哆哆嗦嗦地打开玉瓶的塞口。 老天保佑,里面的仙药还在! 石立言激动难耐,当场将里面剩下的几颗丹药都倒了出来,—口气塞到口中。 呕! 这难以形容的腥气让他胃离一阵翻涌,但想到“成仙丸”特别的功效,他还是艰难地咽了回去。 “好恶心,”藏身云上的飞翼面露厌恶,鄙夷道,“这个石立言为了成仙真是疯了,连咱们特意为他准备的‘十全大补丸’都吞得下去。” “利益动人心。”容泽摇摇头,提醒道,“飞翼,该你上场了,好好表现哦。” 石立言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个漆黑的空间。 他不由愣住: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仙境?不太像吧…… 他下意识搓了个火苗,猛然亮起的火光,把他吓了—跳。 要知道,过去他的火球术只能搓出豆大点的火焰,而现在,—团比脑袋还大的火球在他掌中灼灼燃烧。 他真的修为大涨,飞升成仙了! 石立言激动万分。 就在这时,—声缥缈而苍老的声音像是穿越千古,从四面八方响起: “吾乃问仙客,吾有三问,若汝皆能如实作答,即可正式踏入仙门。” 石立言还是第—次听说“问仙客”的存在,有点奇怪。但即将成仙的喜悦已经压过其他—切情绪,他没多想,恭恭敬敬朝虚空中—拜,道:“仙师请问。” “其一,尔是何人?”问仙客问。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石立言松了口气,道:“小人石立言,昆仑山黑水城城主。” 他故意含糊概念,扯了“昆仑山”的虎皮做大旗。 “原来是昆仑仙人,失敬。”问仙客的语气果然软了几分,这让石立言十分得意。 问仙客的第二个问题是:“尔修行何种功法?” 这个问题更好答,石立言彻底放轻松,想都不想便道:“小人修的是火行术法。” “两日前太阳下山时候,你在做什么?” “小人——”石立言猛地止住话头,满脸怔忪。 他不明白,为什么前两个问题明明那么简单,偏偏第三个问题如此刁钻。 要说真心话吗? 如果不说,会对他成仙有影响吗? 大颗大颗的冷汗从他的额头、后背冒出,很快整个人就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 “两天前太阳下山时,小人在,在逗弄灵兽。”他咬牙道。 “若你说了谎话,将会被剔除仙骨,永坠畜生道。”问仙客似乎知道他有所隐瞒,冷冷提醒。 伴随他的话音,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响起,没有风,石立言掌中的火球却抖得厉害,缩得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小人当时在盗取—只朏朏兽。” 石立言没想到这个“问仙客”竟然如此厉害,连那样隐秘的事都知道,他如果继续撒谎,只怕真的会坠入畜生道。 石立言承认,他看中容泽身边的朏朏兽,想服用它的内丹增强自己的修为——灵兽的内丹皆能助长修为,而朏朏兽作为灵兽中的翘楚,内丹更是难得—见的补品。 他见容泽受同伴排挤,想着他应该很好欺负,便趁机不备,在点心里下药,想趁机迷晕小小白。 不料小小白竟不愿吃那加了料的点心,他只好亲自动手,用迷药捂住它的口鼻,将其带离驿馆。 结果恰好碰上狂化兽潮攻城,他怕自己的缺席会引人怀疑,只好暂且放下此事,等兽潮过去后再来处理小小白。 但不知是否药力太弱,竟让小小白提前醒来,它咬断捆着自己的绳索,逃了出去。 之后的故事无需多说,容泽发现小小白腮边那缕古怪的黄毛,正是被迷药药水染上的。沿着这条线索,他们顺藤摸瓜,终于找出幕后黑手。 石立言害怕真的永坠畜生道,不敢弄虚作假,原原本本将事情经过陈述一遍。 “仙师,我说的都是实话,请问这样可以了吗?”石立言—脸紧张。 然而他却没得到任何回音。 “仙师?”石立言直觉不大对劲,突然感到面上—阵剧痛。 他用手—摸,满手温热。 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终于看清,那正是他的血。 用灵识通录下的画面全部播放完毕,飞翼轻轻屏住呼吸。 他不知道,他们这样算过关了没有。 元始终于开口:“石立言何在?” 飞翼答道:“弟子已叫人将他严加看管。” 他没提的是,石立言已经被揍得只剩一口气吊着。 元始轻轻颔首:“此等贪婪小人,永世不配为人。” 此言—出,石立言不管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彻底无法翻身。 “弟子领命。”飞翼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代表自己已经通过考验,将功赎过。 他压住心头的欢欣,恭敬退下。 须臾。 元始将目光投向还留在原地不动的容泽,眉梢轻挑:“还有事?” 容泽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蝴蝶上下飞舞,他抿了抿唇,手掌在衣角拭去潮气,深吸一口气,对上元始的双眼:“是有件事,只是……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那双烟紫色的眼睛就那么默默看着他,容泽“呃”了—声,挠挠后脑勺,突然泄气:“好吧,我的确很想问。那——我真问了?” 容泽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元始面前越来越能放得开。 他想,这或许是那块冰糖肘子的功劳? “敢问天尊,石立言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他干的?”容泽问。 元始眼底飞快闪过—丝错愕,尽管他很快就恢复以往的冷静,但这细微动作没能逃过容泽的眼睛。 果然如此。 容泽猜测,天尊其实从一开始就觉得石立言此人不可信赖,只是故意不挑明,想借机磨练磨练这群热情而天真的弟子。 经过这短暂的相处,他越来越感觉到,元始并非表面看到的那样不苟言笑,冷心冷情。 这个发现,让容泽唇角的笑愈发灿然。 元始不懂容泽为什么突然笑起来,但看着他的唇边深深的小梨涡,他的眼角也慢慢的、慢慢的,弯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就好像波澜不惊的湖面突然起了风,吹皱一汪春水。 “那就不打扰天尊休息。”得到满意的答案,容泽也要告退。 房门从外面轻轻阖上,视线仿佛就此隔断。 但那只是对寻常人而言。 元始看到,等候在外的飞翼迎上容泽,嘴唇翕动,神色焦虑地询问着什么。 容泽只是笑着摇头,又说了什么,飞翼只好讪讪走了。 容泽突然回过头,元始—惊。 那扇门又变成—扇普通的木门。 奇怪,没人啊。 容泽摸了摸脸,又忍不住笑自己太敏感:元始天尊在此,除非再来个石立言那样胆大包天的狂徒,又有谁敢在私底下做小动作? 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定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容泽无意中发现,元始私藏着一件前襟还印着可疑痕迹的袍子。 他拿着袍子,问元始:“你为什么要收藏一件脏衣服?” 元始目光幽幽:“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见容泽依然不解,那双烟紫色的眼睛显得更加幽暗,几乎要把人吞噬。 元始倾身压来,温热的气息喷在容泽颈窝:“那本尊就让你想起来……” (此处省略xx字) 2("舌尖上的洪荒"); 24、肉脯 ("舌尖上的洪荒"); 没过两天, 狂化兽潮再次来袭。 飞翼师兄弟们吃了一次教训,这回可不敢把容泽单独留下。十来个人, 谁也不敢走开,就把容泽团团围住,生怕又有不长眼的狂兽欺负他。 若是再出意外,师祖可饶不了他们。 面对这群明明想出战却不得不留在驿馆的热血少年郎,容泽拍了拍飞翼绷得紧紧的肩膀,道:“要不你载着我到天上看看?” 飞翼眼睛一亮,想到什么, 眸光又熄灭, 摇头道:“太危险了。” 容泽好笑道:“有你们这么多人在,怕什么?难不成你还怕狂化兽啊?” “怎么可能?”飞翼粗着脖子嚷嚷,“区区狂化兽而已,小爷我一口凤凰真火就能喷死它们。” “这不就得了?”容泽笑眯眯道,“你嘴炮那么厉害, 有你护着,我肯定不会出事。” “可是……”飞翼还有些犹豫。 “好吧, 跟你说实话, 我有一个猜测,”容泽朝他眨眨眼, 指着天空,神秘兮兮道, “但必须到那里才能得到验证。” 飞翼到底还是拗不过容泽, 再加上他其实也很想参战, 半推半就,也就化为原型,让容泽抱着小小白骑在自己背上, 兽潮出现的方向飞去。 这次的兽潮在数量上不如上回,但其中飞禽有不少,给他们带来些麻烦。好在有飞翼护着,一路有惊无险。 容泽安静坐在飞翼宽阔的脊背上,眯着眼张望片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元始在,兽潮很快就被歼灭。 “对了,你要验证的那件事,找到答案没有?”飞翼两颊挂着未褪去的红晕,他还沉浸在方才与狂化兽对阵的亢奋中。 容泽轻轻点头:“找到了。” “是什么?” 容泽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后者震惊,结结巴巴道:“真、真的?” “真有此事?!” 悬空的半透明虚拟屏幕里,几乎所有参与这次远程会议的人员都面露诧异。 通天率先反应过来,抢先发言:“不对啊二哥,你说那些狂化兽的目标是昆仑山,可我看,蓬莱岛附近海域的狂化兽分明就是冲着蓬莱岛来的……呃,难道——”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对上元始波澜不惊的紫眸,话音戛然而止。 其余参会者——来自天庭和三教的高层领导——各自交换了个眼神。 最后是天帝代表众人发问:“天尊,你的意思是,这些狂化兽并非漫无目的地袭击,它们的目标是像昆仑山、蓬莱岛这样的仙山?” 元始微微颔首,吐出一个字:“然。” 龙吉公主突然道:“被天尊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好像不周山附近的兽潮也特别多。” 她这段时间一直留在不周山抵御兽潮。 视频里有片刻的沉默。 “如此说来,狂化兽潮并非咱们先前推测的那样,完全失去理智,起码它们还辨得出何为神山。”道德天尊化身之一——太上老君开口道。 “莫非是因为这些地方的灵气比较充沛?”通天身边那个皮肤极白、面庞清秀的年轻男人提出猜测。 “疏舟此言有理。”他的猜想得到众人认可。 众所周知,混沌之气与洪荒灵气天生对立。说不定那些狂化兽正是受混沌影响,企图“污染”灵气。 “我看也不尽然,”道德天尊的弟子玄都开口,他代表闭关中的道德天尊来参加会议,“首阳山附近的兽潮就不像别处那样严重。” 首阳山乃道德天尊道场,也是洪荒赫赫有名的仙山。 “这没道理吧……”龙吉公主一脸纳闷。 就在众人沉入沉默时,元始冷静的目光扫过半透明屏幕上所有人的脸,再度开口:“或许,是诸位的思路错了,兽潮的活动与灵气并无干系。” “跳出盒子来思考吗?”那个名叫柳疏舟的男子喃喃自语,“目前已知有古怪的有昆仑山、蓬莱岛、不周山,这三座神山都有什么共同点?” “共同点不就是它们都是上古神山,灵气特别充沛吗?”龙吉抢答,瞥见天帝面色怪异,忙问,“父王,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柳疏舟也发现,师父通天的表情格外严肃,小声问:“想到什么了?” “五山四极。”几乎是同一时间,天帝、通天与太上老君一齐开口。 元始烟紫色的瞳中划过暗沉。 “五山四极?”柳疏舟眨了眨眼,也反应过来,“哦,就是传说中盘古大神死后化身的躯干。” 相传,盘古因开辟洪荒世界而耗尽气力,身陨道消。在他死后,他的眼睛头发变为日月星辰,牙齿骨骼变为金玉坚石,手足躯干则变为五山四极。 “那不是传说,”通天纠正徒弟兼爱人的说法,眼中闪过一抹怀念,“父神为洪荒奉献了他的一切,他死后,手足躯干分别化成东西南北四极,以及不周山、昆仑山、蓬莱山、招摇山和灵山这五座仙山。其中,西极和灵山位于西方大陆,现在那里是西方教的地盘。” 提到盘古,众人神色都变得肃穆起来。 “乖乖,和五山四极有关,这问题可大了。”玄都猛抽一口冷气。 盘古乃洪荒世界开创者,他虽然已经故去多年,但其精神永远不灭。道祖鸿钧是让洪荒所有修道者仰望的存在,盘古的地位,比鸿钧还要高,就连三清在他面前,也只是个孩子。 “大家也别自己吓自己,这只是咱们的猜测,说不定实际情况并没有这么糟糕。”见气氛沉闷,天后瑶池忙出来打圆场,“目前能确定的只有三山,灵山和西极咱们管不到,剩下三极和招摇山的情况如何也不好说。” “母后,您这话一点都没安慰到人。”龙吉公主幽幽吐槽,其他人也跟着默默点头。 不过瑶池有一点说的没错: 当下洪荒兽潮肆虐,好多地方无法使用灵识通,也就没办法传递消息,当地情况究竟如何,除非亲自前去探看,否则谁也没办法了解真相,就连圣人也不可以——他们的先知能力在与混沌相关的事上,似乎完全起不了作用。 众人商议后决定,分别前往五山四极剩下的几个地点探明情况,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除了据说正闭关的女娲和伏羲,其他人都被派遣了任务。元始也被分配到其中一个地点:五山四极中的北极。 容泽在收拾行李。 刚刚飞翼来通知他,他们即将启程前往北极。 此北极并非容泽知道的那个“北极”,但听说那里同样天寒地冻,常年覆盖着皑皑白雪。 他看着自己的全部衣物,有点发愁:穿越前他所在的城市在南方沿海,冬天平均最高温也有十几度,羽绒服都不太用得上,以至于连件厚点的衣服都没有。 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飞翼或是其他弟子,心不在焉道:“门没关,请进。” 他还在愁自己该穿什么。 结果半天也没听到有人开口,容泽奇怪地回头:“有什——” 他冷不防对上那双淡然的烟紫色眼睛,大脑当场宕机,半天才回过神,猛地起立,却因站得太急,脑供血不足,忽感一阵头晕目眩。 元始及时伸出手扶他一把,那双好看的长眉微微拧在一起。 他想,这个人族实在太弱,好像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容泽不小心碰到元始手心的肌肤,不由愣住。 元始的掌心温暖而干燥,与他那双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睛形成鲜明对比。 “谢谢。”意识到自己好像握了太久,容泽尴尬地松开手,道谢的声音低如蚊蚋。 静默片刻,元始虚虚将手掌圈起,目光在屋内一扫,又垂下眼帘,问:“你还是不知如何控制净化术?” 提到这个,容泽就颇感头疼。 这所谓的“净化术”,来得莫名其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它。 他轻轻叹气,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 元始不觉得意外,他那双没什么表情但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一眨不眨,问:“那你想不想学着使用它?” 元始眼底的容泽“噌”的瞪大眼睛,好似点燃了两团火苗。 但火苗很快又熄灭。 “不是说,我没有修行的潜力吗?”容泽闷闷道。 在缀玉峰时,金仙们曾心血来潮要教他基本道法,但不知是他悟性太差还是根骨原因,他连最基本的功法都无法学会。 “那你想学吗?”元始问。 容泽点了下脑袋,又点了好几下。 “你想学,那我就教你。”元始说。 这并非元始心血来潮,自从确定容泽的确拥有能消除混沌之气的“净化术”后,他对容泽的怀疑基本上就打消了。 他开始思考另一件事:既然容泽拥有这有如天赐的“净化术”,那为何不把它发扬光大? 就目前来看,容泽有如身怀宝器却不知如何使用的孩童,不知该如何正确发挥宝器的全部力量,这实在是种浪费。 最大障碍还是容泽那无法修行的奇怪体质,不过,元始认为他可以试一试。 容泽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漫天的星辰都落在他眼底。 他用力点头:“好!” “咳,”元始错开视线,“我教你一招,或许有点用。” 容泽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体内气息紊乱,无法正确引导灵力运行,因此也就发挥不出灵力的效果。 因此元始教授容泽的其实是种呼吸吐纳、引导体内气息正常运转的诀窍。 但元始很快就发现,容泽的问题不仅在于体质特殊,还在于他压根不懂最基本的修行常识,连丹田在什么位置也不清楚。 元始无法,只好手把手给他做示范。 元始点了点他眉心某处,道:“此乃上丹田。” 容泽觉得有点痒:“嗯,上丹田。” 元始又点了点他两胸之间的位置,道:“此乃中丹田。” 容泽点头:“好的,这是中丹田。” 元始再次伸出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容泽眨了眨眼,一脸疑惑,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下丹田位于脐下三寸,你自行感受。”元始收回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道。 “……”容泽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他结结巴巴道,“明、明白。” 等容泽终于熟悉了那套吐纳法,外面天都快黑了。 元始跟他说,只要日后勤加练习,就有可能自由控制藏在他身体里的净化术。 容泽很高兴。 当前洪荒到处都是狂化兽潮,若能多学一点,也多一分自保的几率。虽然身边都是高手,但也不能事事都依靠他们。 “多谢天尊指点!”容泽眼眉弯弯,一时不知该如何感激,干脆从随身空间掏出一盒刚做的肉脯,递到他面前。 “这是我刚做好的肉脯,若天尊不嫌弃,不妨尝尝看。”他不大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元始垂下眼睛,目光落在盒中整齐摆放的薄片上。 肉脯切得薄薄的,通体呈红褐色,表面点缀有白色芝麻。模样不起眼,味道却很香。 元始把目光又挪回容泽脸上。 容泽一怔,突然意识到什么,拍了下脑袋:“瞧我这记忆,实在对不起,忘了拿筷子……” 元始天尊有洁癖,这在洪荒不算什么秘密。 “不必。” “那……”容泽眨巴眨巴眼,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元始眼皮半撑,从他这个角度,正好把容泽懵逼的表情尽收眼底。 妃色的薄唇轻轻一勾,吐出几个字:“你喂我。” 容泽的脑子瞬间搅成一团浆糊,声音颤巍巍:“啊——?” 一句“啊”,被他念得波澜起伏,九曲八弯。 “免得洗。”元始浓密的睫羽垂下,掩住眸色。 “哦哦。”容泽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伸出手,葱白圆润的指尖在众多肉脯上停留片刻,最后才轻轻捏起一片大小厚度都很完美的肉脯,送到元始嘴边。 元始就这么看着他,却没有张口的意思。 容泽尴尬,手臂有些酸软,却不知是该继续举着还是放下。 总算,元始双唇微张,将肉脯叼了过去。 容泽感受到,元始的嘴唇轻轻擦过自己的指尖,一股酥麻从指尖迅速往外扩散。 他颤了颤,触电似的缩回手,又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怪异,局促地抬眸,看到元始正认真地吃着肉脯,似乎没注意到方才发生的事。 他轻轻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大惊小怪。 肉脯的咸香瞬间掠夺口腔的每一寸角落,干肉片在齿间摩擦,带来咀嚼的快 感。 然而元始觉得,这都比不上唇瓣轻擦手指带来的战栗感。 他轻轻垂下眼皮。 元始很快就吃完一片肉脯,容泽犹豫着是不是该再喂一片。 看天尊的表情,应该不会不喜欢? “再来。”不知为何,元始的嗓音有点哑。 一片接着一片,不多时,保鲜盒里的肉脯都被消灭殆尽。 元始走的时候,手里多了两盒肉脯。 等元始离开后,容泽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 筷子的确是不用洗了,可他还不得洗手? …… 等容泽在黑水河里洗完手归来,碰到飞翼来找他,手臂上挂着一件火红的的毛皮斗篷。 “肉脯好吃吗?”容泽笑着打招呼。 飞翼撇了撇嘴:“甭提了,我一带回去,就让那群吃货给抢光了,我都没吃几片……” 抱怨到一半,他想起正事,清了清喉咙:“不说这个,我来是替师祖送东西的。” 他把怀里那件披风递过来:“喏,这是给你的。” 容泽惊讶地接过披风,第一反应就是轻。 整件披风看起来很厚实,但拎在手中不比一件单衣重多少。 他轻轻抚摸披风表面,水亮油滑的细毛平齐轻柔,手感极佳,让人不忍释手。 “这是蠪蛭兽皮所制。”飞翼解释道,“蠪蛭你知道吗?长得像狐狸,但有九个脑袋九条尾巴,吃人的。不过它的皮毛用来御寒还不错,要不到了北极那种地方,你恐怕得冻够呛。” 顿了顿,他语气中多了几分羡慕:“这蠪蛭兽可是师祖亲自猎来的,他真的很看重你呢。” 容泽摸着披风光滑的皮毛,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仿佛有一股电流从脊椎骨蹿起,直通心脏。 “任务完成,我要回去做功课了。”飞翼朝他扮了个鬼脸。 “等一下,”容泽突然回过神,一手抱着斗篷,一手从空间里掏出几盒肉脯塞给他,“带回去好好享用。” 飞翼欢呼一声,宝贝的将它们收好,美滋滋地想:这种跑腿的活,以后能更多点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始:洗手吗?我来帮你(一口含住指尖) 需要说明一下,根据普遍说法,“五山四极”中的“五山”指的是五岳。因为在华夏神话中,“盘古”这一形象很迟才出现(有一说是三国时期),远远晚于女娲伏羲以及《山海经》出现的时代。 但因为这篇文是洪荒+《山海经》的背景,五岳在这种上古神话背景下似乎有点不够看(没有说五岳不好的意思!),所以就把五山私设成《山海经》和洪荒传说中中的几座名山 《山海经;东山经》:“(凫丽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九首、虎爪,名曰蠪蛭,其音如婴儿,是食人。” 2("舌尖上的洪荒"); 25、酸辣粉 ("舌尖上的洪荒"); 出了黑水城往北走, 气温越来越低。 尽管在季节上还是夏天,但容泽已经换上秋装。 离开昆仑山的势力范围, 越往北走,混沌气息越浓郁。容泽没什么感觉,但飞翼一行人或多或少都出现头晕想吐的症状。 元始说,这是灵气稀薄的表现。 无法,他们只好改变原来腾云飞行的方式,因为腾云术对灵力的消耗比较大,继续下去, 只怕有人吃不消。 这天, 他们被一片汪泽拦住去路。 “奇怪,明明地图显示前面有路啊。”飞翼对照灵识通上的地图纳闷道。 因为灵气太稀薄,灵识通的信号已经断了,无法与外界交流,只有地图能基本功能还能正常使用。 容泽苦笑着摇头:不用问, 这恐怕又是兽潮引起的“兽祸”。 这一路,到处是被兽蹄践踏破坏的山林, 被狂兽放火烧毁的城镇, 被洪水淹没的农田,还有惨死在兽潮中的生命。 狂化兽潮之灾, 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元始站在水边,双手背于身后, 眼角压低, 下颔紧绷。 这里曾是千亩良田, 现在却洪水肆虐,多少年的积累与发展,就这样毁于一旦。 谁都看得出元始心情不好, 无人敢上前触他霉头。 一行人推推搡搡,容泽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我来。” 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中,容泽走到元始身边,轻声道:“天尊……” 元始朝他瞥了一眼,烟紫色的眼眸里寒光点点,叫人发憷。 容泽腿肚子有点转筋,硬着头皮问:“咱们该如何过河?”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飞过去,但此处水泽面积广阔,望不到尽头,只怕一趟飞下来,有的人会受不住。 元始回头,冷冷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飞翼等人咽了咽口水,满脸紧张。 他们都害怕因体力不支被元始遣返回昆仑山,这可太丢脸了。 好在元始什么也没说,袖袍一挥,手中多了片细长的柳叶。 他将柳叶随意往水面一抛,原本只有手指宽的叶片迅速膨胀,最后变成一艘能容纳一二十人的柳叶船。 “哇!”有人低声感叹。 坐着柳叶船在水中前行的感觉很奇特,容泽特意挑了船头的位置,感受一番乘风破浪的感觉。 突然,他双眉皱了起来,猛地站起身,回头道:“我好像听到有呼救声。” 随着柳叶船渐渐靠近,那声音愈发明显。 最后,他们找到一根漂在水面上的浮木,被只长得像牛的灵兽紧紧抱着,那呼救声显然就是它发出的。 “是领胡兽。”飞翼认出对方身份。 众人七手八脚把领胡救上船,它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有人给他喂了株草药,才渐渐有了精神。 “谢谢,谢谢大仙相助!” 领胡直冲众人磕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容泽惊讶地睁大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修炼成精怪还能口吐人言的灵兽,觉得很稀奇。 从领胡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中,众人得知,他本在附近的山中静修,不想有日狂化兽潮突至,山中野兽不是死在狂兽手中,就是被混沌之气污染,转变为狂化兽。 领胡还算幸运,他凭着两百年道行,勉强逃过一劫。纵是如此,它也受了不轻的伤。要不是恰好碰到容泽他们,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它们太可怕了!”想起兽潮的癫狂,领胡不由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道,“尤其是领头的那只合窳,这场洪水就是它引起的……” “你等等!”容泽突然打断他,疑惑道,“你说领头?狂化兽还有领头的?” 据他所知,狂化兽内部混乱无度,并没有一个能称得上“头兽”的存在。 毕竟,你不能指望彻底陷入癫狂的狂兽听得懂指挥不是? “有,就是那只合窳!”领胡斩钉截铁,神情不似作假。 这回,别说是容泽飞翼他们,就连默默坐在船尾闭目养神的元始也睁开眼,遥遥看了过来。 容泽屏住呼吸,忙追问:“那你说的那只合窳,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 可惜的是,领胡的表达能力不算好,又因受惊,心神不定,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合窳是它们的头,那些怪物都听它的命令。山上本来有个湖的,很大很大的湖,是合窳命令那些怪物把山撞倒,所以湖水才流下来,淹没了这里。” “可怕,太可怕了,天上地下全是水,是合窳带来的!” “你说什么?这洪水是合窳放出的?”容泽震惊。 “水,好大的水!”领胡抱着头,一脸崩溃,“好可怕……,大家都……”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领胡又因过度受惊,情绪近乎崩溃,几次痛哭,众人只好在船靠岸后放他离开。 “你们说,领胡说的是真的吗?”有人打破沉默,“那只合窳,真有他说的那么可怕?听他的描述,就好像合窳没有疯,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会指挥狂化兽撞山放水。” “他没必要骗咱们,不过我想可能只是那只合窳特别凶残,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让他误以为对方有智慧。”飞翼往嘴里扔了一片肉脯,嚼得很香。 他耸耸肩:“大家都知道,狂化兽就是群疯子,怎么可能还懂那么多?我想这应该只是个意外。” 容泽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没出声。 元始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突然道:“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 “阿泽?”飞翼不明所以,连肉脯都不吃了,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过来。 “咳,我的确有些不一样的看法。”容泽清了清嗓子,犹豫道,“其实我有点怀疑,那只合窳是不是进化了?” “进化?”众人面面相觑,对这个词汇很陌生。 连元始也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 “大概意思就是发展出本来没有的能力。就好比在一群普通异兽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灵兽,这就是种进化。”容泽简单解释道。 “这个说法很有趣。”飞翼评价,他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所以你怀疑,合窳是‘进化’出原不属于它的智慧?” 容泽点头:“可以这么说。世间所有生命都有进化的可能性,焉知狂化兽又不会进化?” “如果真像你说得那样,狂化兽岂不是更难对付了?” “从逻辑上讲,的确是这样。”容泽轻轻咬住两颊内侧的软肉,表情严肃,“过去狂化兽只懂横冲直撞,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它们也敢一头撞进去,因为它们压根不懂什么是害怕,更不怕死。但进化后的狂化兽,知道可以放水淹没山林,用很小的代价,就造成巨大的损失。” “这,这真是……”飞翼脸色发白,不知该如何评价。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容泽宽慰道。 但显然,他的安慰没起到多少作用。接下来一路都没什么人说话,气氛分外沉闷。 就连平日里爱玩爱闹的小小白也安静窝在容泽怀里,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容泽轻轻抚摸它的脑袋,目露忧色。 不怪小小白会这样。 就不说和钟灵毓秀、灵气充沛的缀玉峰比,这里的环境,甚至远不如备受兽潮侵扰的黑水城。 灵气稀薄,处处焦土,空气中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但容泽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紧紧抱着小小白,按照元始教他的办法,将游走在体内的“净化术”传递到爱宠身上,这能让它好受一些。 其他人就没小小白这样的待遇了,只能硬扛着。 无论跟脚资质,还是道行深浅,飞翼都是这群少年中的佼佼者,然而连他也显得有些疲倦。 最后还是元始开口,让众人原地歇息后再启程。 容泽见大家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想着给他们做点开胃的食物。 做法方便快捷,滋味香辣酸爽的酸辣粉,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在缀玉峰时,容泽收获了不少红薯,便用其中一部分制成了红薯粉。 他取了一部分出来,用冷水浸泡过后,在滚水中煮熟,捞起过冷水,放在碗里备用。 接着开始准备酸辣酱汁。 陈醋、香油、辣椒油……各种酱料搅拌均匀,调制成色泽红亮、香味扑鼻的酸辣汤。倒入半透明的粉条,洒上青翠的葱段,金黄的豌豆,一份叫人垂涎三尺的酸辣粉就做好了。 方才那群还无精打采的少年们,现在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个个精神抖擞,不等容泽吩咐,就自觉地排起队取餐。 “给,小心烫。”容泽头也不抬,将盛满酸辣粉的白瓷碗递过来。 对方犹豫了一下,低低道:“能否少点辣。” 这声音是…… 容泽猛地抬头,面前果然是元始。 “少辣是吧?”他反应很快,手脚麻利地调制酱料,“醋要多要少?” “多点。”元始声音清冷低沉。 明明是如此烟火味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与世俗隔绝开来。大锅升腾起的热气,似雾似烟,似玉虚宫殿内燃起的熏香。 “少辣多醋,明白。”容泽说着,不知为何突然笑了。 “咳,抱歉。”容泽正了正神色,将重新做好的酸辣粉递给元始。 元始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接过。 直觉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容泽在笑什么。 等元始走开后,容泽蹲下身,摸了摸被辣得泪眼汪汪却还抱着碗不肯放的小小白,悄声道:“小小白,你知道吗,天尊的口味跟你大白哥哥很像呢。” 似乎没有什么比在舟车劳顿身心俱疲后,来一顿热气腾腾又滋味满满的酸辣粉更爽快的事。 原本还累得不想交流的少年们此刻已完全恢复精神,再度出发时,个个生龙活虎,神采奕奕。 不过,这或许不全是那碗酸辣粉的功劳。 “等等,你们发现没有,灵气好像没之前那么稀薄了。”不知谁说了句,得到众人的附和。 容泽无法感受灵气多寡,但他也感觉到周围环境发生很大的变化: 原本这一路走来,目之所及,几乎全是兽潮经过留下的废墟,显得格外死气沉沉。 现在,他们只是偶尔看到兽潮留下的痕迹,比起之前,要好得太多。 元始停下脚步,远望片刻,道:“前面是发鸠山。” “发鸠山?那不就是精卫仙子的地盘?”飞翼恍然大悟,“难怪了,发鸠山可是洪荒排的上号的神山,那里灵力充沛,不比咱们昆仑山差多少,还有精卫仙子坐镇,狂兽不敢靠近也是正常。” 精卫?填海的那位? 容泽瞪大眼,因为激动,两颊染上浅浅的粉色。 他的反应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阿泽,你很热吗?”飞翼不解道,“你脸好红。” 元始眼风轻轻扫了过来,眸光幽深了几分。 容泽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有点激动。” 显然,在场没人能理解他的神话情怀。 在飞翼他们看来,精卫固然算个小有名气的女仙,但也就仅此而已。论实力论名气论家世,她都在女仙中都不是最强的。 “说起来,精卫仙子常年住在发鸠山,她应该对此地的情况比较了解吧?要不咱们向她打探打探消息,了解一下本地兽潮作乱的情况。”有人提议。 这个提议得到众人一致首肯,就连元始也没表示反对。 自从兽潮爆发,洪荒各地的通讯交流都陷入瘫痪状态,想要知道当地的情况,还真挺不容易。 于是一行人调整行程,浩浩荡荡朝发鸠山的方向出发。 越靠近发鸠山,越能感觉到传闻中“神山”的风采:此地高山巍峨,仙雾缭绕,灵气也没其他地方那样稀薄。 这样的环境中,小小白恢复了精神头,不用容泽抱着,兴奋极了,撒着欢往前冲,叫都叫不住。 容泽追赶不上,只好让飞翼紧跟着它,不叫它发生意外。 然而不多时,却见飞翼抱着小小白,急匆匆地返回,大老远的便听他嚷嚷道:“前面有座很大的宫殿!” 发鸠宫,乃女神精卫住所。 其父炎帝心疼女儿,特意在发鸠山建立了这么一座富丽堂皇、占据整个山头的宫殿。据说可与嫦娥仙子的广寒宫、龙吉公主的吉祥宫这两座女仙寝宫相媲美。 所以也不怪飞翼见到发鸠宫后会如此兴奋。 众人加快脚步,很快也看到了传说中的发鸠宫。 整座宫殿依山而建,主体部分虽是藏在绿阴深处看不见全貌,但仅从露在外面的部分就能感觉到,这的确是座漂亮的宫殿。 可不等他们靠近发鸠宫,就被一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守卫拦下。 从对方警惕的神色与审视的目光中不难发现,他们是被当成擅自闯入私人领域的不法之徒。 自然有人上前与守卫交涉,看起来过程不是很顺利。 容泽隐隐听到“主人不见客”、“你们走吧”等争执声,他偷偷瞟了元始一眼,心想这是不是天尊头一回被人拒之门外。 其实,这也算他们“自找”的,谁让他们不透露—— 之前在黑水城一事引起元始警觉,为避免行踪泄露,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他特意交代,不许对外透露他的身份,只说是阐教三代弟子,还让飞翼他们在人前叫他师叔。 但显然,“阐教弟子”的身份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最后对方答应进去通报一声:“至于主人愿不愿意见你们,也不是我等能够左右。” 飞翼翻了个白眼,对容泽嘀咕:“嘁,不就是个金仙么,排场搞得比师祖还大。阿泽,你说这发鸠宫里该不会藏着什么秘密吧……” 不等容泽回答,便见一个精瘦干练的中年男人匆匆朝他们走来。 “来自阐教的道友,下人不懂事,实在是对不住。”一见面,那男人就向他们连连鞠躬道歉,态度诚恳,就连飞翼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喘了口气,对方又自我介绍道:“小的叫姜櫆,不才乃发鸠宫大总管。” 容泽眉梢轻轻一挑,心想这倒有趣,门卫趾高气昂,大总管倒是异常谦卑。 飞翼原本酝酿了一肚子火气,被大总管这么一搞,反倒发不出来了。 至于元始,还是那副淡淡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姜大总管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有的没的扯了一箩筐,最终终于回归正题:“诸位是贵客,贵客临门,断没有把你们往外赶的道理。” 顿了顿,他眉毛搭在一起,显得十分为难的样子:“只是,我家主人近来闭关修行,这才下令不见客——” “无妨。我等只是路过此地,想着来拜会拜会精卫仙子,便是见不到她人,在她闭关之地外面拜一拜也是一样的。”元始道。 包括容泽在内,众人难得见到元始一口气说这么一长串的话,而且语气还这样卑微,一时愣住。 还是容泽最先反应过来:元始都开口了,他当然要全力配合。 他也恳求道:“是啊是啊,姜大总管,若是教内师长知道我们路过发鸠山而不拜会精卫仙子,一定会怪我们不知礼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答应未免说不过去。 大总管眸光闪烁:“那么,诸位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  元始:阿泽帮我说话了,他好贴心! 《山海经;北山经》:“(阳山)有兽焉,其状如牛而赤尾,其颈,其状如句瞿,其名曰领胡,其鸣自詨,食之已狂。” 《山海经;东山经》:“又东北二百里,曰剡山,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彘而人面。黄身而赤尾,其名曰合窳,其音如婴儿,是兽也,食人,亦食虫蛇,见则天下大水。” 《山海经;北山经》:“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 感谢在2021-05-06 13:08:53~2021-05-12 19: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的小天使:白色牧草、咚咚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 19瓶;寂 10瓶;樾cat 6瓶;龍墨、暗血 5瓶;半月姑娘、望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舌尖上的洪荒"); 26、鸡蛋汉堡 ("舌尖上的洪荒"); 发鸠宫果真名不虚传, 占据整整一座山头,整座宫殿像是个大花园, 处处绿树成荫,流水淙淙,花团锦簇。 但容泽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你怎么了?”飞翼发现容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凑上来问。 容泽微微蹙眉:“飞翼,你会不会觉得,这里好像过于安静了。” 他这一路过来,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再没听到其他声响。 如此广袤的山林, 连鸟叫都没有,这正常吗? “安静?”飞翼一怔,耸耸肩,“好像是有点,大概施了静音咒什么的吧。你知道的, 有些人就喜欢安静。” 是这样吗? 容泽感觉哪里还是不大对,仿佛有什么被他忽略。 这时, 在前面带路的大总管停下脚步, 回头对他们笑道:“客人,咱们到了。” “这是精卫仙子的住处?”飞翼抬头看眼前这座造型精美的庭院, 问道。 “这是客人歇息的地方。”大总管唤来一男一女两名仆从,“诸位有什么事, 交代他们就好。” 容泽看了元始一眼, 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拜见精卫仙子?” “这个不急, 不急。”大总管笑容和善,“大家这一路风波劳累,还是先整顿整顿, 要不叫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发鸠宫不知礼数。” 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好继续催促,众人只好答应先住下。 与在黑水城时相比,容泽分配到的房间有了质的飞跃。屋内一应设施俱全,窗外正对着花园,花香,景致典雅。 还有,这里同样很安静。 容泽陪小小白玩了一会儿,小家伙很快就玩累了,卧倒呼呼大睡。他一手轻轻给它顺,一手翻着《山海经》。 终于找到记载精卫的那段文字,他定了定神,仔细阅读起每一个字:“发鸠之山……有鸟焉……名曰精卫,其鸣自詨。” 其鸣自詨? 容泽瞳孔收缩,给小小白梳的手顿时僵住。 小小白无意识地哼哼唧唧,自动靠过来,把身体往他手上蹭。 容泽回过神,继续给它顺,然而目光却紧紧黏着书页,落在那句“其鸣自詨”上。 詨,是“叫”的通假字。 这句话的意思是,精卫的鸣叫声与她名字一样。 他终于想清楚是哪里不对劲了:精卫是羽族,众所周知,大多数鸟类都喜欢鸣叫。 而根据书里记载,精卫也并非是那种不叫的鸟。 然而这发鸠宫里,听不到一声鸟叫。 难道是精卫不喜欢别的鸟,也不喜欢听它们的叫声,所以把它们都赶走?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有些鸟就很有领地意识,不喜群居,比如画眉。 可惜书上没说精卫到底是群居还是独居。 不过,或许会有人知道。 容泽立刻去找飞翼,他屋里却没人。 “师兄不在,他说想出去逛逛。”知情人对容泽道,“有什么事吗,等他回来我转告他。” “没关系,那我在这里等他吧。”容泽道。 这里毕竟是精卫的地盘,打听主人家是群居还是独居,有点大不敬的意思,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比较好。 结果这么一等,等到天都黑了,才见飞翼匆匆归来。 “阿泽,听说你找我?”飞翼火红的头发有点湿,他举着一团凤凰真火烤头发,“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容泽胆战心惊地盯着他的头发,生怕这艺高人胆大的年轻人会不小心把头发点燃。 飞翼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显然他干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他烤完了头发又烤衣服,抱怨道:“这发鸠山夜里雾气可真重。”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容泽忍不住问。 “嗐,甭提了。”飞翼满脸郁闷,“我本来想出去逛逛,但附近好多守卫,差点就被发现。幸亏我机灵,躲在树冠里才没被发现。一直等到晚上,等他们换岗后我才找机会回来。” “不是,你躲着他们做什么?你是客人,又不是贼。”容泽哭笑不得。 “咳!”飞翼重重咳了一声,神色不大自然。 “嗯?”容泽察觉不大对劲。 飞翼尴尬道:“谁让他们不让我出去的?所以我就只好偷溜出去……” 容泽眉梢一挑:“他们不让你出去?为什么?” “谁知道?”提到这事飞翼就没好气,“我溜出去一看,这外面也没什么稀奇的,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防什么!” 容泽心中一动:“你说附近有很多守卫,大概有多少人?” “我估摸着,得有一两百人。” “这么多!” “我觉得这发鸠宫的人是把咱们当成贼了。”飞翼满脸忿忿,又打了个哈欠,“今天可把我累。阿泽,求安慰求投喂。” 面对飞翼可怜巴巴的目光,容泽哭笑不得:“好,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宵夜,不过你得仔仔细细把今日发生的事告诉我。” “没问题,”飞翼答应得很爽快,“我想吃那个鸡蛋汉、汉什么来着?” “你是说鸡蛋汉堡?行,我这就给你去做。” 鸡蛋汉堡,一种常见的街头小吃。 曾有段时间,容泽为了尽快还掉养父欠下的债,白天在五星饭店后厨学习帮忙,晚上就到夜市摆摊卖各式各样的小吃,其中就有鸡蛋汉堡。 模具都是现成的,一个圆形煎锅,上面有七个直径不到十厘米的孔。 在孔洞里倒油加热,打入鸡蛋,并铺上一层用火腿、葱花等调制而成的肉泥。待鸡蛋半熟后取出,倒入调制好的面粉糊,迅速放入鸡蛋。 如此重复两次,让鸡蛋两面都包裹上面糊。 全程小火慢煎,多次翻面,蛋堡逐渐成型。 “我要辣酱,重辣!”飞翼两眼放光,盯着那一只只金黄精致的鸡蛋汉堡,用力吞了口口水。 容泽抿嘴一笑,重重刷上一层辣酱,用树叶包好递来:“喏,你的重辣蛋堡。” “可香死我了。”飞翼狠狠啃了一大口,瞬间美得冒泡,“外酥里嫩,还是我喜欢的味道。” “对了阿泽,”飞翼突然想起来,“你还没说,找我做什么呢。” 先前被飞翼的事一打岔,容泽也差点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忙道:“飞翼,你和精卫都是羽族,那你知不知道,她是群居还是独居?” 没等容泽敲门,房间的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天尊?”容泽面带错愕,显然没想到元始会突然开门。 “有事?”元始背着光,容泽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我……”在那双烟紫色眸子的注视下,容泽有些莫名的紧张,“我是来送这个的。” 他局促递过一个饭盒,还有…… 咳,一双筷子。 元始沉默一秒,接过,见容泽还待在原地,轻轻挑眉:“还有事?” 容泽点了下头,不着痕迹做了个深呼吸,定定地对上元始的眼睛:“天尊,我怀疑发鸠宫有古怪,而且与狂化兽潮有关。” 屋内静悄悄的,容泽忐忑地等了半晌,终于等到元始再次开口:“哦?说说你的看法。” 听起来,他好像没有怪罪自己“胡言乱语”的意思。 容泽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嗓子也不像方才那么紧:“我听飞翼说,咱们住的院子外,有许多厉害的守卫,他们不让他随意出入。” “也可以理解。眼下精卫闭关,外面又因兽潮而天下大乱,发鸠宫的人做事小心,不能算错。”元始半眯起眼,肯定道,“你还有别的证据。” “天尊英明。”容泽惊讶于元始对自己的了解,但没多想,继续道,“不知天尊发现没有,在这发鸠宫里,竟没有一只异兽,就连一只鸟都没有。我问过飞翼,他说精卫乃群居鸟,她生活的地方,不可能连只羽族都没有。发鸠山原先定是有兽类的,但现在,它们去哪里了?” “莫名消失的异兽?”元始眼底划过精芒,“有点意思,你继续。” “还有那个姜大总管我也觉得十分可疑,他虽然对咱们恭恭敬敬,但显然不大欢迎咱们的到来。问他什么时候拜会精卫仙子,他推三阻四的,后来还派这么多守卫看着咱们,好像怕咱们会偷偷溜出去。” “所以我怀疑,这个发鸠宫定有古怪,还跟狂化兽潮脱不了干系。” 元始盯着容泽的双眼,目光沉沉,像一口见不到底的深井。 “容泽,你知道吗?” “什么?”容泽的心突突直跳,后背发凉。 要知道,精卫是个神仙,还是个有背景有后台的仙二代。他方才那番没有真凭实据的言论,要是较真起来,足够他天打五雷轰好几次。 元始的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本尊也是这么想的。” “青媚,我们想去精卫仙子的寝宫前拜一拜,劳烦替我们通报一声。” 那个叫青媚的侍女从始至终都僵着一张脸,语气也没什么起伏:“抱歉,这要大总管批准。” 容泽与飞翼对视一眼:“那你去把大总管找来。”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大总管倒是很快就到了,一来就是道歉,表情真诚叫人发不出半点脾气,“最近发鸠宫实在忙,怠慢了各位。” “姜大总管,你不是说精卫仙子在闭关吗,那你们又忙什么呢?”飞翼似笑非笑道。 大总管脸色有瞬间的变化,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这个……”他搓着手,不大好意思道,“这事关我发鸠宫内部……” “理解,大总管不必为此感到抱歉。”容泽微微一笑,“我们无意打听贵宫私事,只是想拜会拜会精卫仙子,想知道什么时间比较合适。” “我们保证不进去打扰精卫仙子,只是在宫外拜一拜。”飞翼露出恳求的目光,“拜托了大总管,我从小就崇拜精卫仙子,好不容易来到发鸠宫,你就让我圆个梦吧。” 容泽死命咬住脸颊内侧的软肉,怕自己会不小心笑出声。 平时没看出来,飞翼这小伙子还挺有演戏天赋的。 “这……”大总管面露为难。 “求求你了大总管。”飞翼一唱三咏,就差没流下两行清泪。 “好吧,那我回去安排安排。”大总管被磨得没办法,到底还是同意了。 “多谢大总管,你慢走啊。”飞翼热情挥手送别,一转身,他的脸马上就垮下来,“这个大总管,千方百计拦着我们去拜见精卫,他到底存何居心?” “等去精卫殿不就知道了?”容泽耸耸肩,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到时候,你就……” 精卫殿是是座绿顶黄墙的建筑,造型有点眼熟。容泽看了半天,终于想到像什么了。 像一个鸟巢。 “这是主人的父亲,炎帝老爷专门为主人设计的。”大总管介绍道。 精卫殿旁边是个面积不小的湖,名字很响亮,叫“东海湖”。 听说原来发鸠山是没有湖的,炎帝心疼女儿大老远跑东海去填海,就在这里按照东海的样子修了个人工湖,里面的水都是送东海运来的。 这样,精卫在自家门口也能“填海”。 “乖乖,炎帝可真是大手笔啊。”飞翼抽着冷气,“我一定要把这事告诉我爹,让他好好学学人家是怎么疼孩子的。” “得了吧师弟,你爹娘对你还不够好的啊?我记得你刚来昆仑山的时候,怕生,嚎啕大哭,不让你爹走,他还真就留下了待了好几年,等你适应了才离开。”有人开他玩笑。 “嗤,那都多早以前的事了。”被掀了老底的飞翼有点不好意思,立刻转移话题,“还说我呢,你爹不也是,当年……” 容泽微微垂下眼帘。 他们说的这些,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元始脚步顿了顿,目光不动声色地停在容泽身上。 “阿泽,你怎么都不说话?”是飞翼的声音。 “没什么。走吧,马上就到了。” “哦……” “诸位就在此处停步吧。”大总管将他们带到距离精卫殿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容泽对飞翼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眉毛一耷,做出失望的样子:“这么远啊……姜大总管,咱们能不能再靠近些?” 这回,大总管说什么也不肯让步。 众人只好磨磨蹭蹭,对着精卫殿的方向,装模作样拜了拜。 飞翼还掏出一大叠信纸,说是要给精卫仙子朗诵他写的诗。 “天尊。” 喧嚣中,元始听到有人在小声叫他,声音低低软软,像羽毛挠在掌心一样轻盈。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那天晚上,鸡蛋汉堡表面抹的酱,酸酸甜甜,有水果的清香。 “有发现吗?”容泽不敢太大声,怕引起大总管的注意。 恰好此时,一阵大风吹来,平静的东海湖湖面漾起微微的涟漪,送来咸湿的水汽。 他的回应声也被揉碎在风中。 “什么?”容泽没听清,只好上前一步,微微踮起脚,尽可能贴近元始。 元始只要稍稍低头,就能看见容泽隐藏在黑发中的左耳,呈淡淡的粉,耳根处还有颗不大明显的痣。 他的喉无意识滚了滚,低声道:“不行,本尊的神识没办法探到殿内的情况,好像被什么给挡住。而且这精卫殿外的守卫非常多,至少藏着五个以上金仙级别的高手,还布置了许多法器。一旦动手,吃亏的是我们。” 其实以元始现在的水平,偷偷潜入精卫殿还不算难事。 可难就难在,在场不止元始一个人,还有十几名阐教弟子,以及容泽。 “啊!”容泽轻呼一声,脑袋轻轻晃了晃,那颗痣也跟着颤了颤。 元始不动声色地挪开眼,像是瞥见什么,目光猛地凝住。 容泽没注意,还在叹气:“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但,还来得及吗?” 果不其然,在回去的路上,大总管旁敲侧击问他们何时离开。 飞翼他们答不上来,只好去看元始。 容泽手心里攥了把薄汗,也不知道元始会如何回应。 元始说,明日。 明天就走! 容泽脸上闪过错愕。 飞翼隐约知道些内情,也是瞠目结舌。 唯有元始,依然神情平静,看不出半点异样。 “阿泽,你说师祖怎么就答应明天走?”飞翼如热锅上的蚂蚁,没头没脑在原地打转,“不是说要好好查一查这发鸠宫的秘密吗?” 容泽苦笑:“不然能怎么办?精卫仙子咱们也拜会过,没理由再留下,要不就该惹人生疑了。” “那要不我去跟大总管说,就说我爱慕精卫仙子,想在她生活过的地方多待几天?”飞翼提议。 “那你连今天都待不了就会让人给撵出去。”容泽哭笑不得。 “呃,我就开个玩笑。”飞翼也知道自己这主意馊得不能再馊,摸了摸鼻子,“那你说要咋办嘛?” “我去问问天尊。”容泽双手紧握成拳,“他既然敢答应,我想他应该会有办法的。” “叩叩叩。” “进。” 容泽做了个深呼吸,推门而入。 下一秒,他的惊呼声从屋内传来:“这是什么!” 屋子中央,是具约有一人高的动物骨架。 兽头面朝前方,眼睛的位置空空荡荡,只留下两个巨大的窟窿,森森对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想吃鸡蛋汉堡了 2("舌尖上的洪荒"); 27、全肉宴 ("舌尖上的洪荒"); 容泽瞪着屋子中央那具动物骨架, 觉得三观受到巨大冲击。 若不是元始就在旁边站着,他甚至以为自己又穿了一次。 “所以, 天尊你亲眼看到,这是从精卫殿运出来的?”容泽的声音紧得像有根刺卡在嗓子眼里。 元始看了他一眼,将白骨收回袖里乾坤。 显而易见的,容泽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你怎么看?”元始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容泽回想起方才的“惊吓一瞥”,迟疑道:“我觉得……那骨架的主人,应该是被猛兽啃噬。” 但他又拧起双眉:“可是不对啊,那骨架如此庞大, 可见那是头体型高大的异兽, 怎么会轻易被吃?还有,发鸠宫不是不存在兽类吗,那它又怎么会出现在精卫殿里?难道——” 容泽脑子轰然一声,猛地看向元始:“所以这、这是……” 元始轻轻颔首,目光深沉如水:“你猜的不错。” “这……”容泽嘴唇翕动, 觉得一切都很荒唐。 但转念一想,唯有如此, 才能解释在发鸠宫碰到的种种怪事。 为什么发鸠宫没有兽类? 为什么大总管不情愿让他们接近精卫, 还派重兵看守他们? 容泽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声音颤巍巍:“天尊, 精卫仙子她……向来这样凶残吗?” “本尊不大了解这些小辈,不过, 本尊从未听说过类似的传闻。”元始瞥见他惨白的脸色, 沉默片刻, 道,“或许,作恶的并非精卫。” “天尊的意思是——”容泽捂住嘴, 满脸难以置信。 元始点点头,嘴角挑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倒是要谢谢他们,给我们提供下手的机会。” “青媚,大总管来了吗?” “奴婢不知。” “唉,他要再不来,这菜都要凉了……啊,大总管,你可算来了!” 飞翼笑嘻嘻地上前,没等大总管反应过来,就很哥俩好地勾住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道:“就等你了。” “大总管来啦?飞翼,你给他添双筷子。”容泽端上最后一碗骨头汤,笑着招呼。 “这还要你说?”飞翼早就拿出干净的碗筷,摆在尚且没搞清情况的大总管面前,又拉着他往餐桌的空位一按,对同桌其他人道,“来,大家欢迎姜大总管。” 热烈的掌声紧跟着他的话音而来,大总管瞪着眼睛,看看满桌喷香的肉食,又看看围坐在他身边,笑容灿烂的少年们,迟疑地转向飞翼:“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收到消息,说是阐教那群人想见他,他怕在他们临走前生出什么事端,这才匆匆赶来。 飞翼拉着他的手不肯放:“这几天多有麻烦大总管的地方,所以临走前,我们师兄弟想着要好好感谢大总管,专门准备了这顿饭,大总管你可不能不赏脸哦。酒呢,快给大总管满上。” “来,大总管,我再敬你一杯。” “大总管,别只喝酒,你也吃点肉。不是我吹,我师弟的厨艺可好了,全阐教,不,全洪荒都找不到比他还厉害的大厨!” “大总管,再尝尝这个烤羊排,怎么样,是不是外酥里嫩,鲜美多汁?” 不过…… “味道的确很好。”大总管放下筷子,婉拒飞翼的劝酒,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笑道,“不过小的晚上还有事,不便多留,诸位抱歉,小的先走一步。” “欸,大总管,别走啊。”飞翼一怔,忙拦下他,“你这才吃几口怎么就不吃了?还有这么多呢,不吃就浪费了。” 大总管笑着摇头,眼中闪过一抹警惕,道:“你们吃吧。” “这可不行,都是专门为你做的。”飞翼眼珠一转,“要不这样,你有事可以先走,咱们就把这些好菜好饭给你打包起来带走,这你总没有意见吧?” “这……”大总管的目光在那桌只是稍微动过筷子的美食上一扫,眼神闪烁几下。 他刚才尝过味道,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食,主人或许会喜欢…… “那就这么定了。”飞翼朝师兄弟们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很快就手脚麻利地把一桌的食物打包好,用食篮装了,给大总管送来。 这回大总管没再推辞。飞翼一行人把他送到院外,才返身回来。 “师兄,那些好东西真就这么便宜那个大总管啦?”有人一脸惋惜,“我都没吃几口呢。唉,我的大鸡腿,我的糖醋小排,我的酱大骨,我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飞翼弹了他一记栗子,压低声音,“这本就是阿泽特意给大总管准备的,干系到一件大事,事情要办成了,我让阿泽再给大家准备一桌好吃的。” “好咧!” “喊什么喊,生怕别人听不到啊?” “哦……” 眼前一片漆黑,好似回到很久很久眼前,天地未开之时。 容泽紧紧抱着膝盖,被无尽的黑暗包围着。逃,也无处可逃。 他很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蓦地,数道流光从天而降,宛若星星坠落。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去触碰那点点光芒。 光点并未消失,而是缠绕在他指间,随着他的动作,灵活地跳跃。 “天尊?”他尝试着叫了一声。 “嗯。” 果然是元始。 嘴角边的小梨涡再度出现,容泽突然觉得,这漫无边际的黑,似乎也没那么难忍受。 “天尊,能聊聊天吗?” “嗯。” “那,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姜櫆把食物带进了精卫殿。” “真的成功了!然后呢,他真的把饭菜都带给精卫了?” “也许是。” “为什么是也许?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 “天尊?天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半天没得到元始的回应,容泽有点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却只能干着急。 因为他不是在别的地方,而是躲在元始的袖里乾坤中。 须臾后,元始终于有了回音:“我在。” 容泽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缓缓落下,他关切道:“天尊,刚刚出什么——” 没等他说完,突然天地颠倒翻转,容泽没有防备,重心不稳,不受控制地朝前倾去…… 一刻钟前。 “大总管好。” 清瘦的中年男子穿过重重守卫,一层层验证身份,最后终于到达位于大殿深处那间隐秘的屋子。 奇怪的是,那屋子没有门,只有一面光秃秃的墙。 姜櫆小心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对准墙上某处轻轻一贴,瞬间,那堵普通的灰墙从中间往两边分开。 一道惨白的光从墙的缝隙中流泻出来。 与此同时,一股臭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又腥又熏,像是全天下最臭的东西都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姜櫆却好似丝毫没有闻到那股腥臭,快步踏入墙里,隔着层层黑红色纱幔,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身影。 “主人,是我,姜櫆。”姜櫆低着头,将食篮放在一张巨大的案桌上。 那桌子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痕迹,尤其是大小形状不一的爪印。 “主人,这是那几个阐教小道送来的,小的觉得味道不错,斗胆拿来孝敬主人。”姜櫆将盘子都取出摆好,最后是一双崭新筷子。 “天尊?天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容泽焦急的呼喊声就在耳边,元始此刻却无心回答。 “那主人,小的退下了,您慢慢享用。” 姜櫆放下筷子,恭敬地福了福身,退出房间。 灰墙缓缓合拢。 “我在。”变身为筷子的元始对容泽道。 重重纱幔后,伸出一条足有成年男子腰身粗细的蛇尾,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脓包,流着脓血,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蛇尾朝桌面卷来。 从未去过游乐园的容泽,算是体验了一把乘坐云霄飞车的感觉。 但他衷心希望,这辈子都不要体验第二次。 骤然从无尽的黑暗回到光明世界,尽管这光线并不算强烈,但容泽的眼睛还是被刺激出薄泪。 泪眼婆娑间,他看到一条巨大的触手,劈头盖脸朝自己打来。 “!”他吓得闭上眼,下意识手指在空气中一抓,也不知究竟抓住了什么。 锵! 下一瞬,清越的剑鸣划过耳膜,随即是尖物刺入皮肉的声音。 容泽好奇地把眼皮支开一条缝,这才看清,原来那触手是条灰黑色的蛇尾。 眼下,蛇尾上插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剑,牢牢地钉在地上,恶臭粘稠的黑血顺着剑身往下流。 “我的天。”容泽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握拳,又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低头一看,他的手里,正紧紧捏着着一片紫色的袖子。 容泽与袖子的主人对视。 “……” “……” 容泽慌忙松开手,两颊烧得通红:“对、对不起,我就是一时情急心慌,所以就……” “闪开!” “什么?”容泽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条长鞭朝她挥来,迅速卷起他的腰肢,往空中一抛。 于是,继云霄飞车后,容泽又多了种坐跳 楼机的体验。 平安落地的容泽也看清那袭击他的究竟是什么,瞬间头皮发麻。 那又是条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蛇尾! 不对,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这条尾巴要比刚才那条更大一圈,也更加有力。 元始用打神鞭紧紧锁住疯狂扭动的蛇尾,见容泽还在一边探头探脑,轻轻拧起眉:“站到本尊身后。” “哦。”容泽应了声,乖乖躲到元始身后。 透过元始的肩膀,容泽看到巨大的蛇尾疯狂地甩着,想要摆脱打神鞭的束缚,有好几次似乎都要挣脱成功,但最终还是被元始牢牢控制住。 容泽的心跟着蛇尾起起落落,直到尾巴最后也被另一柄剑钉住,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该不会还有吧?”这回,容泽不敢再轻举妄动,他紧张地观察四周,生怕什么时候又从纱幔后伸出一条可怕的蛇尾。 “应该没了。”元始眼中闪着冷光,“肥遗只有两条尾巴。” “肥遗?”容泽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那条蛇的名字,更是纳闷。 “等等,这里不是精卫殿吗,为什么里面住的是肥遗?精卫呢,她去哪儿了?” “精卫……”元始烟紫色的眸中没有半点温度。 霎时间,所有纱幔无风自动,往两边拨开。整间房间,终于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我的天!”容泽一把捂住嘴,惊呼声还是不小心从指缝中溢出。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那条足足有十二十米长的巨蛇时,他惊呆了。 那条巨蛇,也就是元始口中的肥遗,模样比容泽见过的所有蛇类都要古怪。不仅仅因为它体型庞大,也不仅仅因为它一头双身,有两条尾巴。 而是因为,靠近它头部的位置,身体猛地胀大,就好像里面被什么卡住,滑稽又古怪。 肥遗也发现两人的存在,缓缓转过头,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 “它怎么了?”容泽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怎么感觉它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等等,它的眼睛……它是狂化兽!” 话音才落,只听一声刺耳的长啸。 “糟糕,”容泽脸色一变,“它是不是要放大招了?” 但还是晚了一步。 肥遗张开大口,殷红的信子竟瞬间拉长十几米,直冲容泽面门而来。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就连元始也没料到肥遗会有如此举动,打神鞭已出手,却还是慢了一步。 容泽已经能闻到肥遗口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甚至感觉到一滴粘稠的液体滴在自己头上,几乎是无意识的,他伸出手来挡。 下一瞬,一道微弱的白光从他掌心射出,没入肥遗体内。 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肥遗的动作有瞬间的僵硬。 元始趁机掏出三宝玉如意,用力投掷出去,正好打在肥遗七寸上,发出一道刺目的金光。 轰鸣声中,巨蛇应声而倒。 容泽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掌,又看了看毫无声息的巨蛇,猛地跳起来,兴高采烈道:“奏效了,天尊,你教我的奏效了!” 元始的心情颇为复杂。 他把容泽带到此处,是因为他们怀疑精卫殿里有狂化兽,想着容泽的净化术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但连他也没想到,净化术竟起到这样强力的效果。 一条有几百年修为的狂化肥遗,居然真的被容泽短暂控制住。 他想,应该重新评估“净化术”的威力。 不过,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解决那条肥遗。 肥遗看起来已经死透,污血流了一地,本来殿里的味道就不大好闻,这下更是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容泽觉得自己都快窒息,就见元始一挥袖袍,一股清冽的风拂过,将那恶臭味吹散。 他松了口气,朝元始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后者垂着眼,似乎并不在意。 容泽很快就注意到,元始的目光正落在蛇身鼓胀起的部位。他小心翼翼避开脚下的脏血,走到元始身边,轻声问:“天尊,有什么发现?” 元始没有作答,他拔下钉着蛇尾的长剑,用剑尖轻巧地划开肥遗的身体。 “我的天,它这是把满山的动物都给吃了吧……” 巨蛇的体内,塞满了消化的未消化的食物残渣,都是异兽的身体躯干组成,一片血肉模糊。 容泽实在看不下去,元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似乎在翻找什么。 偷偷瞟了眼元始认真严肃的侧脸,容泽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她还没醒吗?” “那怎么办,要不要通知炎帝?” “师祖,发鸠宫的宫人似乎不大记得先前发生的事,或多或少都出现头痛的症状,那个姜櫆是最严重的,至今都下不了床。” 是谁,谁在那里,谁在说话? 她挣扎着,想看清说话人的样子,但失败了。 眼前是一团黑暗,无边无际的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令人绝望的黑。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是被困住了吗? 快放我出去! 她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然而始终没得到任何回应。 后来,就连先前听到的说话声都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又听到那个清润的声音: “她都睡这么久了,天尊,还是按照我说的试试吧。” 救我,不管你是谁,都求求你救我! 她用尽力气,去喊,去叫。 这一回,她的努力终于得到回应。 她眼前出现一道微光,一开始只是极小极小的光点,但很快,光点迅速扩大,再扩大。 直至最后,那道光占据了整个世界,所到之处,黑暗无处遁形。 “天尊你看,她眼皮动了!太好了,说明我的血是有用的。” 容泽惊喜地扭过头,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元始眸色沉沉,像黎明前寂静的夜。 妃色的薄唇动了动,像是有许多话要说,但最后只从喉咙挤出一声闷闷的“嗯”。 目光又不由自主落在容泽被包起的手指,眉间染上一抹郁色。 “啊!”容泽不经意转过身,满脸惊喜,“精卫仙子,你可算醒——” 元始猛地抬头,想也不想,一道金光从他指尖射出,重重打在精卫的手腕。 后者发出痛呼,被迫松开手,容泽得以逃出生天。 “多、多谢天尊。”容泽惊魂不定地捂着脖子,无意中瞥了元始一眼,吓得魂飞魄散。 向来喜怒不表于色的元始天尊,此刻脸色黑得如他那只大铁锅的锅底。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手里那个曾送了肥遗命的三宝玉如意。 “天尊,别冲动,这恐怕是个误会!” 此刻容泽也顾不上其他,想也没想便朝元始扑来,挡在他身前,紧紧拉住他的手,生怕自己慢了一步,那精卫就白救了。 “你们是谁?”精卫警惕地盯着眼前两个陌生人,目光从容泽脸上扫过,落在元始身上。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 元始眼底蕴着薄怒,冷声呵斥:“精卫,你就是如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圣人之怒,非常人能承受。 尽管元始此时只是准圣修为,但他的怒意,也不容小觑。 一股刺骨的寒意,像雪水一般从头顶灌下,精卫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当场愣住。 “天尊,精卫仙子好不容易才醒,你别吓唬她。” 容泽轻轻拉了拉元始的袖子,小声道。 这声音……是梦中听到的那个男声! 精卫瞳孔收缩,猛地看向容泽。 “怎、怎么了?”容泽肩膀一抖。 元始长眉微蹙,不着痕迹地挡在容泽身前。 “实在抱歉,小女还以为二位跟那群狂化兽是一伙的。”精卫反应不慢,略一思索,她就知道自己是把恩人误认成仇人,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误会解开了就好。”见元始仍板着一张脸,容泽忙出来打圆场,抽空朝元始使了个眼神。 元始读懂了容泽的意思,眉梢一挑,倒也没再说什么。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容泽,这位是——”容泽卡了一下,纠结要不要透露元始的。 没等他想好,却见元始徐徐勾起唇角,薄唇翕动,冷冷吐出两个字:“元始。” 精卫:“……?!” 容泽瞅了瞅呆若木鸡的精卫,又看了看嘴角挂着神秘微笑的元始,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话说,天尊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容泽(一脸无奈):元始,你是小朋友吗,跟一个刚苏醒的病人较什么劲? 元始(似笑非笑):小不小,你以后就知道了。 容泽(面无表情):……哦。 《山海经;北山经》:“又北百八十里,曰浑夕之山,无草木,多铜玉。嚣水出焉,而西北流注于海。有蛇一首两身,名曰肥遗,见则其国大旱。” 2("舌尖上的洪荒"); 28、十全大补汤 ("舌尖上的洪荒"); “……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精卫偷偷瞟了元始一眼, 心下惴惴。 她觉得自己最近简直流年不利。先是遭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肥遗,被一口吞进蛇腹。好不容易逃出生天, 结果误把恩人当仇人,差点成了那恩将仇报的无耻小人。 这还不算,天道似乎觉得她还不够倒霉,最后又爆出一个大“彩蛋”:救她的,正是传闻中的元始天尊。 精卫寻思着,等这事过去以后,自己是不是该求个好用的转运符, 听黄鹂说, 清音堂的符还挺灵的…… “……精卫仙子?” “是!”精卫猛地打了个激灵。 “你不要紧张,”容泽向她投去一个友善的微笑,“我就是还有几点不大明白的,想问问你。” “没问题!”精卫大声道。 看来元始的自曝身份还真是把她吓坏了。 容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瞥了元始一眼。 元始神情淡漠, 似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给别人多大的精神压力。 “精卫仙子,”容泽收回目光, “你说, 那头肥遗表现出明显的智慧动物特征。可众所周知,狂化兽毫无理性可言, 你又为何会有如此判断?” 想到害自己差点一命呜呼的怪物,精卫眼底闪过一丝愤恨, 她做了个深呼吸, 道: “是这样的, 一开始我也以为狂化兽都是群丧失神智的疯兽,但在与那头肥遗交手时,我发现此兽异常狡猾, 当时它故意装死,也是我过于大意,结果就……” 容泽看了元始一眼,对方正好也在看他。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容泽又道:“还有吗?” “还有……对了,被肥遗吞进蛇腹后,我也不是毫无意识的。我发现它控制了我的仆从,以我的名义命令他们替它做事。”精卫脸色阴沉,“肥遗好吃,于是它下令捕捉全山的飞禽走兽,全都送到发鸠宫里的那间密室。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回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精卫恨不得能亲手将肥遗千刀万剐。 若不是她乃金仙之躯,没那么容易被消化,恐怕也等不到救援。而发鸠山的灵兽们,就没那么幸运。 容泽点点头,这与他所了解的情报差不多。 种种证据表明,那肥遗的确很有可能如他猜测的那样,是某种进化的狂化兽。它靠着吞噬灵兽增强力量,如果他们再晚来一段时间,等它把精卫也给消化了,只怕要比现在难对付十倍二十倍。 想到这里,容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连一头肥遗都这样难对付,天知道洪荒中究竟还有多少进化狂化兽? “容道友?”见容泽情绪突然低落,精卫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哪里冒犯到对方。 天道啊,她已经干了很多蠢事,千万不要再来一桩了。 “我没事。”容泽心想此事干系重大,在没查明真相前,不好随意透露,以免引起恐慌。 他挤出一抹微笑,转向元始,岔开话题:“天尊,你不是也有问题要问精卫仙子吗?”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错,元始读懂了容泽眼底的深意,他挑了挑眉,道:“你说的是,本尊的确有要事询问仙子。” “天尊请说,小仙一定知不无言、言无不尽。”精卫紧张道。 元始半眯起眼,问:“敢问仙子,狂化兽潮爆发前后,你可发现北方极点有异常之处?” “北方极点?”精卫认真思索一阵,迟疑道,“有件事,不知算不算天尊所说的‘异常之处’。” “你说。”元始眼底划过暗沉。 精卫眉头轻拧,仔细回忆:“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跟北方极点有关。大概是在肥遗出现前两三天吧,那天深夜,我睡不着,就出来散步。听到北方的天空有光闪烁,我当时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就没多想。” 元始眉梢轻抬:精卫的话,恰好验证了“五山四极”的猜想是正确的。 北方极点,一定有什么事发生。 “天尊,容道友,这件事……”她小心翼翼觑着两人的脸色。 “别担心,这与发鸠山无关。”容泽对她笑了笑,安慰道。 精卫松了口气,她才经此大难,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 她暗自下定决心,等伤养好后,就去清音堂求个符。 与精卫的一番交谈,可谓收获颇丰。 但两人脸上都没有揭晓谜底后的喜悦。 元始走得很快,容泽不得不用小跑的速度,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容泽,”元始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烟紫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容泽,“明天我让飞翼送你回昆仑山。” “什么?”容泽微微一怔,随后用力摇头,“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元始眉间微微蹙起,“你可知,接下来这一路,会遇到多少未知的危险?” 容泽深吸一口气,毫不畏惧地对上元始的目光:“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走,我也不能走。” “我可以帮你寻找你的家人。”元始道。 “这不是一码事。”容泽笑着摇头,“是的,我承认我最初是为了寻找家人,才答应出来。但现在,我觉得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重要的是,解决兽潮。” 元始的紫眸里藏着某种容泽看不懂的情绪,他沉默许久,缓缓开口:“你当真想好?这条路,并不好走。” 容泽笑了,反问:“既然路不好走,天尊又为何义无反顾?” 元始愣住,眉头轻轻拧起:“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容泽轻笑一声,目光清正,朗声道,“我知道天尊一心为天下,为洪荒万物,但洪荒,并非只是天尊你一个人的洪荒。” “自开天辟地的那一刻起,洪荒就庇佑着它的子民。既然我们所有人都从中受益,如今它有难,我等又岂能坐视不理?” “如果今天我因为害怕而选择逃避,那么等大厦倾塌,我又岂能独享安然?上天赋予我‘净化术’,这是一种恩赐,我更不能置身事外。况且,早日解决兽潮问题,洪荒早日恢复太平,对我寻找家人也是有好处的。” 元始面露错愕。 从他诞生起,就牢牢铭记盘古交给他的使命——守护洪荒。 人族也好,其他种族也罢,不管他们是弱小还是强大,但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自己应该去庇佑的对象。 容泽的话像一记警钟,重重敲在他心上。 此前他从未想过,其实他也好,其他人也罢,他们都生于洪荒、长于洪荒,从本质上说,他与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他能守护洪荒,为什么别人不可以? 容泽见他久久不语,颇为忐忑。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元始不高兴。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补救之法,便听元始似叹非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说得对,是本尊想岔了。” 容泽眨了眨眼,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尊他……是在向自己道歉? 可是,他为什么要道歉? 没等容泽想明白,又听元始道:“本尊答应你。” 容泽目露惊喜,嘴角咧开:“天尊……” “但必须提醒你,接下来的行程,条件更艰苦,或许会遇到比这次还要凶险的情形,你——” “我知道,我一定会乖乖听天尊的话,绝不擅自行动!”容泽激动道。 元始顿了顿,若无其事继续道:“你明白便好。” 话音才落,便听到远远有人在喊容泽。 “阿泽,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时间快到了,接下来要怎么办?”飞翼跑近,才发现原来元始也在,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问好,“师祖好。” 元始淡淡应了声,目光落在容泽身上。 容泽秒懂元始的意思,解释道:“天尊,是这样的,我给精卫仙子炖了点补汤,让飞翼帮我看着厨房的火候。” 元始依然目不错睛地看着容泽。 “……” “……” 容泽突然福至心灵,忙道:“等汤熬好以后,我会亲自给天尊送去一份。” “原来师祖也喜欢阿泽的厨艺!”等元始的身影彻底从视野里消失,飞翼才震惊道。 容泽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左手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你不是说火候差不多了吗,咱们快回去吧。” 十全大补汤,但凡看过影视小说,应该都对这个名字不陌生。 此汤并非虚构,而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一道药膳,最早可追溯到宋代,是医学著作《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的一个经典药方。 十全大补汤的做法并不算复杂,就是需要用到的材料比较多,好在发鸠宫里什么都不缺。 十来种中药材,与鸡鸭鱼等肉食同炖,辅之以葱姜蒜等佐料,用砂锅熬煮一个多时辰。 容泽掀开盖子,香气伴随着热气喷薄而出。 炖好的十全大补汤,既有药香,又不似药汤那般苦涩,端的是咸鲜浓香。 金黄的汤汁不油不腻,清澈透亮,点缀着几抹红,那是枸杞和红枣。 肉类炖得酥烂入骨,几乎都要化在汤里,用筷子轻轻一拉,就撕下一条细腻的肉丝。 “好吃!”飞翼占着自己不怕烫,第一时间就舀了碗汤,一边啜着,一边发出幸福的感慨,“要是日日都有人生病就好了。” “别胡说。”容泽哭笑不得,一掌拍在他背上,“都这么大的人了,说话怎么还这么鲁莽。对了,这份补汤,你帮我给精卫仙子送去。” “还有这个……”容泽打包好另一碗汤,想了想,又道,“算了,天尊的这份我自己去送。” 免得这口无遮拦的小子对天尊乱说话。 容泽端着汤,敲开元始的房门。 顷刻,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进来。” 容泽推门而入,惊讶地发现屋内多了一样他看不懂的东西。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投影幕布”,漂浮在半空中,上面分成好几个方格,每个格子里都是不同的人。 容泽曾听金仙们说过灵识通的种种妙处,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其中一种功能,视频通话。 “天尊,”容泽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满脸尴尬,轻声道,“我是来送十全大补汤的。” 好在元始并未介意,他微微颔首:“你且放下。” 容泽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将食篮放下后立刻转身离开,全程动作又轻又快,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偷瞟乱看。 他不知道视频那头的都是什么人,但想来,以元始天尊的层次,交往的恐怕都是洪荒中的大人物,说不定还有天帝天后什么的。 想到那两位天庭最高主宰者,容泽也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突地跳,鼓噪着耳膜,仿佛雷鸣。 容泽全程没抬头,自然也就错过了,视频里那些大神们的眼神交流。 在场众人都很清楚元始的脾气,知他生性喜静,除非火烧眉毛的大事,没人敢轻易来打扰他。 那么,又怎么会有人来给他送汤?他和元始是什么关系? 可惜的是,在容泽进来前,元始移开了摄像头,只能看到脖子以下的画面。众人只能从对方说话的声音里,听出那大概是个年轻的少年郎。 “二哥,”等容泽走后,通天在道友们眼神的鼓励下第一个开口,“刚才那个少年——他是你新收的弟子?” 元始掀了掀眼皮,颇有深意地扫来。 通天被他看得心肝颤了颤,干笑了两声,朝其他人投去一个无能为力的目光。 意思是,他没办法,换人吧。 连通天这个亲兄弟都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众人自然也不敢去触碰元始的底线。 “咳。”天帝清了清嗓子,“天尊这次带来的两个情报都很重要,大家都要提高警惕,尤其要留意是否有那种狂化进化兽,千万不要以为狂化兽无理智就掉以轻心……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就散会吧。” 一如既往,元始是第一个下线的。 但其他人却不约而同做出同一个动作:调整更舒服的坐姿,凑近屏幕。 “所以你们觉得,刚才那少年到底是什么人?”通天两眼闪着八卦的精光,率先引出话题。 他二哥素来古板平正,严肃无趣,好不容易有机会八他的卦,他比谁都兴奋。 “声音清润,应是个好孩子。”天后评价道。 “应该不是师叔新收的弟子。”玄都为人细致,观察力很强,“我刚才听到,那少年称呼师叔为‘天尊’。” “如果不是阐教弟子,那又会是什么人?”通天皱着眉,见龙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一动,问,“龙吉,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啊,我?”龙吉犹豫了一下,“其实我也只是猜测……” “那日我去昆仑山求助,中途路过一个山峰……” “听你这么说,那个小厨师还挺可疑的。”通天摩挲着下巴,“我与二哥相处了那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他对美食有特别的喜好。徒弟,你想什么?” “啊?”柳疏舟回过神,“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十全大补汤’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应该,没那么巧吧? 这日是难得的好天气,阴了好几日的天终于放晴。 飞翼心头却布满阴云。 因为今天是他启程回昆仑山的日子。 他是万般不愿回去的,但这是师祖的命令,谁也不能违抗。 其实他也很清楚,自己如果继续留下,也帮不上多少忙,甚至可能给师祖增加负担。 “阿泽,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飞翼依依不舍地与容泽道别,语气中充满伤感。 看他这副模样,谁能想到,最初他有多么讨厌容泽。 分别总是令人不快的,容泽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他努力挤出微笑,但显然效果不是很好。 “那小小白就拜托你了。”把脑袋埋在飞翼怀里、用屁股对着容泽的朏朏兽听到自己的名字,两只小耳朵微微耸动,却不肯把头转过来。 飞翼无奈,对容泽做了个口型:“它还在生气。” 容泽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被它甩开。 他轻轻一叹,眼底流露几分不舍与感伤。他能理解小家伙的心情,但…… “你若舍不得,那就把它带上。” 容泽猛地瞪大眼睛,扭头去看这道声音的来源:“天尊,这,这不大好吧?” 接下来的行程风险莫测,连飞翼他们都被打发回家,一只幼年灵兽那就更没理由留下。 “嗷呜!” 小小白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满脸愤愤地冲他叫唤。 元始一个眼神扫过去,小家伙顿时消声,耷拉着耳朵,委屈巴巴地向容泽发射可怜光波。 容泽无奈,只好用眼神示意元始,求一个答案。 元始神色淡然,从容道:“一只小兽而已,本尊自能照拂。” 飞翼在旁听着,差点流下羡慕的泪水。 兽比兽,真是气死兽。 容泽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元始不是通天那个毛茸茸控,洪荒谁不知道他不喜披毛戴角的兽类?不用想都知道,他会答应带上小小白,是为了谁。 一时间,容泽脑海里闪过千思万绪,最后只剩四个字:“谢谢天尊。” 于是,原定的两人组变成了两人一兽组。 飞翼最后还是怀着不舍与羡慕的情绪离开了,至于两人一兽组也继续向北方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一兽组,简称人兽组?(你不对劲 2("舌尖上的洪荒"); 29、火锅 ("舌尖上的洪荒"); 容泽是在南方出生的孩子, 从未亲眼见过雪,自然是对漫天飞舞的大雪心生向往。 这一次的北极之行, 可以说将此前二十余年的遗憾都给弥补上。 只是,这弥补的方式,未免叫人吃不消。 唯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才知道原来“呵气成冰”并非夸张。 容泽在风雪中艰难地前行,不远处的冰面躺着几个黑影, 他知道,那是被冻死的狂化兽。 他都数不清, 这一路究竟遇到多少这样的场面。 这无尽的风雪固然可怕, 但更叫人心惊的,却是这些狂化兽的执着。 他实在不明白,前方究竟有什么,才会驱得这些狂兽去白白送死。 天色渐晚,风雪更加猛烈, 容泽拢紧元始送他的那件蠪蛭皮披风,并让小小白乖乖躲在他帽子里别出来。 元始看起来倒是丝毫不受这狂风暴雪的影响, 依然穿着单薄的紫袍, 叫他好生羡慕。 元始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手掌。 容泽很清楚他这个手势的含义, 默默后退几步。 只见元始高高抬起双臂,捏了个诀, 瞬间, 漫天飘扬的雪花朝他涌来, 围绕他不停打转。 雪花越积越多,最后团成一个巨大的雪球。 伴随一声轰鸣,雪球落地, 冰面上多了座冰雪筑成的小屋。 容泽欢呼一声,跑进冰屋。 元始并不急着进去,他抬手一挥,在冰屋方圆三里内下了层禁锢,这样不管是谁靠近,他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 冰屋遮风挡雪,元始又生了一团三昧真火烤着,很快,冰屋里的温度升高,容泽脱去披风,只着单衣也不觉冷。 屋外风雪怒号,屋内温暖安静。 火光映照下,容泽面色艳若桃花。他突然抬起头,对元始甜甜一笑,道:“天尊,要不今晚咱们吃火锅吧?” 吃火锅的传统自古有之,流传至今,不断发扬光大,可见国人对这项饮食的热爱。 作为华夏饮食文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火锅派别众多,川渝麻辣火锅,北京涮羊肉火锅,潮汕牛肉火锅,还有菌菇火锅、酸汤鱼火锅……种类太多,反叫人不知该如何选择。 容泽考虑到元始是第一次吃火锅,也不知他会喜欢什么口味,干脆拿出一只四宫格锅,麻辣番茄菌菇羊蝎子,各来一套,元始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火堆都是现成的,直接在上面架一口锅,十分方便。 辣锅是最先煮沸的,容泽丢入几片切得薄薄的牛肉,红白相间的肥牛片在红油汤汁的滋润下,很快转为褐色,捞起时,上面还挂着几粒花椒。 容泽挑去花椒,眼珠一转,对元始笑了笑:“天尊,来试试?” 元始眼底闪过迟疑。 对他来说,火锅的吃法似乎过分亲密。 但是…… 他对上容泽友好而热情的笑脸,矜持颔首:“也好。” 蘸满辣汤的牛肉入口,元始白皙如玉的肌肤染上一抹浅浅的胭脂色,他面无表情地嚼了几下,对上容泽期待的目光:“味道如何?” “……不错。” 容泽眉梢微挑,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促狭,故意道:“天尊既然喜欢,那我就给你多涮些。” 说着,作势就要把剩余的肉片都倒入肉锅中。 “且慢。”元始忍不住出声叫住他,他清了清嗓子,不大自然地挪开眼,“不妨试试其他口味。” “那就试试番茄的?”见元始还想说什么,容泽肩膀轻轻耸动,“天尊放心,别看番茄锅也是红的,但一点都不辣,是酸甜口的。” 元始被戳破心事,一时愣住,不知要如何回应。 容泽忍不住捂嘴偷笑,冷不防对上他深邃的眸光,神色一僵:“咳,天尊,我……” 元始似笑非笑:“你很高兴?” “呃,不是,我只是……”容泽急出一脑门的汗,欲哭无泪,懊悔自己干嘛要作死逗弄元始。 活着不好吗? “既然高兴,那就多吃点。”元始丢下这句话,态度自然地从番茄锅中捞起煮熟的肉片,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连呼吸都带着番茄特有的清香,的确好滋味。 “是……啊?”容泽本以为自己这回定是要受罚了,不想却得到这么一句,当场愣住。 “怎么,你不愿?”元始一个眼神扫来。 “愿意,当然愿意!”容泽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调 戏不成反遭调 戏,他哭笑不得,心里却流淌出一股暖流。 原来,高高在上的元始天尊也有这么平易近人的一面。 他瞬间觉得与元始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呼啸的风声被隔绝在冰屋之外。 火光给白雪镀上一抹暖色。 在容泽的记忆中,鲜少有这样的时候,安安静静坐下来,温馨吃着火锅。 就好像是……一家人。 此情此景,他突然产生出一股强烈的倾诉欲 望。 他双眼盯着锅里翻滚的汤汁,轻声开口:“天尊,你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我的身世吗?” 元始捞肉的动作一顿。 关于容泽的身世来历,是他一直想解开的谜团,为此,他不惜化身陆吾兽,悄悄潜入容泽身边。 但他很久没再想起这件事。 似乎,它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嗯。”元始将那片羊肉在麻酱碗里一蘸,让浓稠适当的酱汁均匀裹住新鲜的肉片。 容泽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自小与生身父母离散,是被养父收养的。我养父是个厨子,他脾气不好……” 元始额头轻皱,眼角压着,眸光变得更加深邃。 他没想到,容泽的过去竟这样不愉快。 “抱歉,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见元始神色不悦,容泽心下惴惴,暗自懊悔,眼下气氛这么好,自己不该提这些事的。 元始半垂着眼,看着锅中热气蒸腾,好不热闹。 他低低道:“你多说点,我想听。” 容泽又惊又喜,他还以为,元始这样的大人物,是不会对这些世俗的悲欢感兴趣。 但他有些犯难:他的过去,实在是乏善可陈。 他不像别的孩子一样,有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动画片,游乐园,逛商场,这些要花钱的项目都与他无关。若非有九年义务教育的规定,他恐怕连学都不能上。 他也没什么玩伴,因为邻居家都知道他养父的凶残,不敢让孩子接近他。 他想了想,道:“我小时候,最大的娱乐,是下厨。因为只有在做饭的时候,养父才不会冲我发脾气。” 或许养父唯一的优点,就是对食物心怀敬畏。他会对容泽拳打脚踢,但绝不会将怒火发泄在食物与厨房用具上。 只要容泽在厨房,他就是安全的。 元始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终于知道,容泽为什么会这样喜欢下厨。 这背后的心酸,非三言两语可以诉尽。 “他在哪?” 听到这低沉嘶哑的声音,容泽微微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养父。 “他早死了,酒后失足,掉到河里溺亡。”说话的时候,容泽不带任何情绪,就好像讨论一件平常的小事。 元始眉毛轻挑:“你不恨?” “恨,但没必要。”容泽对上元始双眼,漆黑的双眸波澜不惊,“他死了,这是他的报应。我还活着,既然活着,那就好好生活,向前看,何必要让他的阴影影响我一辈子。”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但仔细一想,也的确是容泽会说出的话。 若是没有这样的心境,他又如何能熬得过那十来年的煎熬? 容泽见元始盯着自己,脸上闪过一丝羞赧:“怎、怎么了?” 元始眼神复杂:“若你找到生身父母,他们不肯认你怎么办?” “不会的,”容泽坚定道,“如果他们还活着,如果我有幸找到他们,他们是不会不认我的。” 元始皱眉:“你就这样确信?” 容泽点头,想到什么,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块被仔细包好的暗金色云纹布,道:“这是我当年的襁褓布,若他们不重视我,为何要用这么好的料子来做襁褓?” 经过二十余年的沉淀,这块用过的布却丝毫没有褪色的迹象,在火光的映照下,布的表面似乎在闪着金光。 “给本尊瞧瞧。”元始脸色微变,向容泽伸出手。 容泽不明所以,见他神情肃然,心跳如擂鼓,压抑着激动,问:“天尊……莫非见过这块布?” 他先前听黄龙说过,这布像是从天庭的东西,所以他才怀疑自己是不是来自洪荒。 这块布极轻,又细软,摸上去滑滑的,十分舒服。 瞬息后,元始眼底的惊涛骇浪恢复平静,他若无其事地将襁褓还给容泽,道:“这料子产自天庭织云堂,但产量极大,本尊也没有头绪。” “哦……”容泽有些失望,不过他也不指望能这样轻易就找到答案。 他猜测,自己的生身父母大概是人族的修行者,才会用得上这样的布料。 修行者好啊,至少能活得久一点,说不定自己真有机会找到他们。 这么一想,容泽的心情又转好,他见锅里的水快烧尽,便起身张罗着加汤。 元始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容泽,嘴唇微微翕动。 他其实没说实话,那块襁褓布,的确出自织云堂,却并非普通修行者能用的凡品。 这是专供皇族使用的云锦。 深夜,容泽抱着小小白安然入眠。 元始无需睡觉,往往这时候,他就打坐冥想。 然而此刻,他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块金晃晃的襁褓布。 容泽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再次涌上心头。 天庭皇室人口简单,除却昊天瑶池龙吉一家人,也就是昊天之妹云华公主以及她的一对儿女,杨戬和三圣母。 对了,听闻三圣母在凡间有一个儿子,叫什么香来着,莫非就是容泽? 好像不大对,前些年杨戬那孩子还带着他外甥来阐教玩过。 元始一时想不到容泽的生父母究竟是什么人,所以才对他隐瞒了实情。 他担心会叫容泽空欢喜一场,为稳妥起见,决定还是等查清楚以后再告知他真相。 元始仔细回忆容泽所说的话,他说,他在襁褓里时就与父母分开……嗯? 他突然想到在多年前的一件风波。 那还是在封神之战发生以前的事,当时天庭才创建没多久,人手不足,天庭也不像现在这样戒备森严。 某日,天庭传来一个消息:出生没多久的小太子在自己的寝宫中失踪,天帝封锁了天庭,下令彻查此事,然而一无所获。 当时元始正在闭关,等他出关后,这事的风头已经过去。他只是听徒弟们私下议论过,那失踪的小太子天资聪慧,生来就是金仙资质,不想却碰到这种事,实在可惜。 容泽会是那失踪的小太子吗? 元始轻轻一哂:小太子根骨绝佳,容泽却是个无法修行的人族,这怎么可能呢? 但万一…… 元始的目光落在熟睡的容泽脸上,他面容清秀,鼻峰高挺,鼻头圆润微翘,双唇嫣红饱满。 他不知梦见了什么,嘴角弯弯,唇边挤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这么一看,他的容貌倒是有几分神似龙吉。 不过真相到底是什么,现在也不好肯定。 万一猜错了,岂不是叫人空欢喜一场? 元始心里拿定主意,暂且不把这个猜测告诉容泽,一切都等他查明白后再说。 翌日一早,两人继续赶路。 没走多久,元始突然停下脚步,严肃地看向前方。 “怎么了?”容泽瞪大眼睛,努力眺望,然而只看到一片茫茫的雪地。 “前面有动静,你在这里等着——”元始想了想,又改变主意,“算了,你随本尊一同前去。” 语罢,他取出一柄长剑,随手抛,剑身稳稳横立于半空中。 他脚尖在冰面一点,袖袍一挥,带着容泽飞身上剑。 对元始这样的仙人来说,御剑不如驾云方便快捷,危险系数还大,通常是不会驾云的人族修行者使用的比较多。 不过眼下头顶晴空万里,不见半朵云,所以元始才选择御剑这种方式。 事发突然,容泽冷不防脚下一空,差点惊呼出声。 他一手捂着嘴,一手下意识抓住什么,等他反应过来,发现手里拽着一截腰带。 “……对不起!”容泽万般尴尬,猛地松开手,冷不防剑身一抖,又吓得重新拉住那截腰带。 这回,他的动作有点重,眼睁睁看着腰带被他整条拽下,在风中飘扬。 “……” “……” 或许是容泽的表情过于生无可恋,元始非但不觉被冒犯,反而莫名想笑。 他清了清嗓子,随手一指,那条腰带自动从容泽手里飞出,重新被系上。 这回,容泽说什么也不敢乱动,他就紧紧环着自己的手臂,等到了声源所在地,轻轻呼出一口气。 可当他看清眼前都发生了什么,那口气还没呼完,又被他倒吸回去。 辽阔的冰面上,一只人面马身的异兽与一群四角黑羊对峙。 异兽两肋生有双翼,然而其中一只翅膀从中折断,不自然地垂在身侧。另一只翅膀张开横在胸前,抵抗那群黑羊的撞击,眼看着也岌岌可危。 “英招。”元始冷声道。 容泽瞳孔一缩。 穿越以后,他不知把《山海经》读了多少遍,对“英招”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英招,乃天帝私人花园槐江山的守园神使,外形有如飞马,人面虎纹,嗜好巡游四海,乃名副其实的神兽。 “这是英招,那些黑羊该不会是土蝼吧?”容泽小声道。 土蝼,一种食人凶兽,由英招负责看管。 元始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正是。” “啊?”容泽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就给说中了,但他不大明白—— “不是说英招负责看管土蝼吗?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元始眼角往下一压,盛着薄怒:“你看土蝼的眼睛。” 容泽定睛一看,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狂、狂化兽?” 狂化兽双目呈不自然的血红,很好分辨。 元始点点头,留下一句“你在此等我”,凌空跳下长剑,朝厮杀双方掠去。 “我——”容泽无法,只好紧紧抓着长剑,对他背影喊道,“天尊,你当心点!” 放在平时,那群土蝼的战斗力并不算很强,否则也不会被英招压得死死的。 但眼下它们处于狂化状态,毫无理智可言,这样不要命的冲撞,还真挺麻烦。 元始顾及英招,不敢放秒杀大招,只好挨个对付。 只见他紫衣如风,银发胜雪,寒风将他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广袖飘摇。 他凌虚拔步,手握打神鞭,长鞭所指,土蝼一只接着一只倒下。 日光下,鞭子在冰面晃出数百道影子,看得容泽眼花缭乱,又热血沸腾,捏紧拳头,恨不得自己也能冲上前给他助阵。 他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复。 作者有话要说:  容泽:好帅,想嫁(bhi 《山海经;西山经》:“(槐江之山)实惟帝之平圃,神英招司之,其状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 《山海经;西山经》:“(昆仑之山=丘)有兽焉,其状如羊而四角,名曰土蝼,是食人。” 2("舌尖上的洪荒"); 30、烤全羊 ("舌尖上的洪荒"); 打神鞭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柔软的弧度, 伴随着重物撞击冰面的声响,最后一只土蝼也彻底倒下。 元始收回长鞭, 徐徐落于冰面。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英招跟前,后者不得不忍着剧痛抬头,看清他的样子,浑身一震:“小神拜见天尊,多谢天尊出手相助!” 元始淡漠的目光落在英招还在流血的伤口,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英招的故事并不复杂。 不久前, 他像以往一样, 赶着一群土蝼来此放牧,结果中途遇上一小股狂化兽潮。 英招驱使土蝼与狂化兽对抗,不曾想,兽群是被解决了,但其中一只土蝼被濒死的狂化兽所咬, 也迅速感染狂化。 这下可糟了。土蝼本就是种低级灵兽,对混沌之气的抵抗力不强。就这么一传十, 十传二十, 很快整群土蝼都被感染,成了丧失理智的狂化兽。 先前在对抗狂化兽群的过程中, 英招本就受了伤,尔后面对土蝼的攻击, 他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力。若非他意志力坚定, 只怕也要变成那疯癫无常的狂化兽。 好在这时元始及时赶到, 救了他一命。 元始见英招面容抽搐扭曲,说话时抽着冷气,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便捏个治愈光球覆在他伤口处,然而效果甚微。 他一怔,随后想到这些伤口恐怕都混有混沌气息,难以用寻常术法治愈。 他沉吟片刻,向天上一挥手,那柄剑就载着容泽缓缓降落。 “天尊。”容泽见元始终于想到自己,嘴角挤出两个小梨涡。 他不敢打扰元始,怕影响正事,又怕他把自己给忘了,正急着呢。 元始指着英招:“你帮他净化一下。” “好。”在英招好奇的目光中,容泽沉心静气,按照元始教授的心法,让浑身的气在体内经脉游走,最后集中在手掌上。 两道微弱的白光从他掌心迸射而出,紧紧包裹在英招的伤处。原本流着黑血的伤口在白光的安抚下,逐渐止住血。 “好像没刚才那样疼了。”英招惊喜道,看向容泽的目光多了几分尊重,“多谢道友相助,不知道友是——” 容泽抿嘴一笑:“我叫容泽。” “容泽?”英招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心想他好像没听说过洪荒还有这么个医术超群的仙者,莫非是元始新收的徒弟? 英招再仔细端详容泽的相貌,又觉得这个少年有种莫名的既视感,不等他细想,便听元始道:“容泽,你去给土蝼看看。” “别去!”英招大惊失色,忙阻止道,“那些土蝼已彻底狂化,六亲不认,当心它们伤人!” 他已下定决心,要把这群土蝼处理掉,免得再让它们祸害洪荒。 容泽嘴角勾起弧度,温声细语道:“先让我看看,说不定它们还有救。” 英招闻言,嘴巴长得老大,似是被容泽的大言不惭给吓到。他下意识去看元始,却见对方只是对自己颔首,并未出面制止。 见元始没有反对,英招这才安下心,伸长脖子,想看看容泽会有什么举动。 容泽走到最近的一只土蝼前,弯下腰,仔细打量对方。 这是只壮年土蝼,长得像羊,却有牛那么大,头上长着四只锋利的角,上面残留有斑斑血迹,从中可想见先前那场战斗的惨烈。 土蝼察觉到他的到来,瞪着赤红的双目,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然而伤它的可不是普通的武器,而是打神鞭这种由圣人亲自炼制的后天灵宝,在封神之战中可打过不少厉害的神仙,而何况一只普通的土蝼。 容泽笑了笑,他也是知道打神鞭的威力,才敢只身靠近。他再次将净化之力集中于双掌,朝土蝼压去。 不多时,土蝼眼中的血色如潮水一般退去,它的双目恢复清明,虽然还是无法动弹,但显而易见的,不再像刚才那样癫狂。 容泽依样画葫芦,逐一施展净化术,忙活了小半天,总算把尚还活着的土蝼都给净化个遍。 可惜的是,还是有几只土蝼,因为受伤过重,最后不治而亡。 “这……”英招瞠目结舌,他喜好游历,自认为见识不浅,却是第一次听说狂化兽还会恢复正常。 这些土蝼都是他饲养的,要他一一杀尽,还真挺舍不得,有容泽相助,算是保住它们一条命。 他强忍着伤痛,突然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对容泽拜下:“道友如此大恩,英招无以为报。今后道友若有需要,尽管来槐江山找我,能做到的,英招定尽力去办!” 英招好歹也是洪荒中有名有幸的天神,见他这样客气,容泽吓了一跳,一边摆手让他起身,一边用眼睛去向元始寻求帮助。 元始的紫眸闪过一抹细微的笑意,道:“英招。” “是,天尊。”英招一个激灵,站定不动。 “你既身负重伤,且坐下好好养伤,小心撕扯伤口。” “谢天尊关心。”元始发话,英招岂敢不从? 他乖乖坐下,只还是不住用炽烈的目光去看容泽,把他看得怪不自在的。 容泽无法,只好再度求助元始。 元始眉峰轻挑,又慢条斯理道:“英招,那死去的土蝼,你意欲何为?” 英招一怔,收回目光,脸色多了几分严肃:“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小仙会将它们火化,免得尸 体腐烂,引发疫病,影响其他异兽。” 槐江山毕竟是天帝的私人花园,一分一厘都不能出差错。 “所以,你不打算要它们喽?”元始问。 英招不明所以,茫然点头。 “既然如此,你可愿意将它们交给本尊?” 非但英招愣住,连容泽也是一头雾水,不晓得元始要这些已经死了的土蝼做什么用。 见元始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容泽心中一动。 简易的烤炉里大火正旺,容泽给土蝼翻了个面,逼出金黄的油脂,滴落在燃烧的木柴上,发出滋滋声响。 英招用力吞了吞口水:“可以了吧?” 容泽用小刀在土蝼腹部肉脂肪最厚处划了一刀,笑道:“再等等,还差点火候。” 英招咋舌:“道友,你这烤肉也忒讲究了吧,我看比天女绣花还要精细。” 他不是没烤过肉,但他过去烤肉,最多就是抹上一把粗盐就算完事。容泽这又是腌制又是不断翻面,还喷洒上了什么柠檬汁。 不知这肉最后味道如何,光是这份耐心,就叫他折服。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容泽那一句“火候到了”。 容泽切下一块还连着酥皮的嫩肉,因为事先腌制过,已经很入味,无需再洒上调味料。 土蝼的外皮烤得金黄酥脆,除了自身的肉香,还带着淡淡的果木清香,这是木柴的功劳。 英招看得眼睛都直了,光是闻这味,就能想象出这烤肉是有多好味。总算他还记得元始在场,不敢表现得太过随便。 但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咬下第一口后,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感觉浑身毛孔都舒张开。 香,实在是太香了。 焦脆的外皮包裹着细腻的白肉,一口咬下,肉汁在口腔炸开,咸,鲜,脆,嫩,根本停不下来。 英招吃得满头大汗,伤口的疼痛似乎都轻了几分。 他的嘴没有半刻空闲,含含糊糊道:“道友,要不是吃了你的烤肉,我还不知道原来这土蝼肉有这么好吃。” 一想到他过去居然白白烧掉了那么多土蝼,他就觉得心疼。 委实浪费啊! 英招竖起大拇指:“道友你这手艺,你天庭御膳房主厨还厉害!” 容泽重新给他端上盘烤肉,好奇道:“天庭御膳房?天庭的神仙不都辟谷吗?还有御膳房啊?” “道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烤肉下肚,英招面对容泽也没先前那么拘束,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天庭的贵人们,不少都喜好美食呢。天后娘娘的仙桃林你知道吧?听说当年规划的时候,在桐木与桃树之间选择,最后是娘娘说桃子好吃,才拍板种了仙桃树。” 桐木与桃树,是道家的两种仙树,都有辟邪驱鬼的作用。 “啊。”容泽惊讶地捂住嘴。 王母娘娘的仙桃林,看过《西游记》的都不会不知道,原来它竟有这番典故。 想到爱吃桃子的天后,容泽眼底染上一丝笑意。 原来,天后还有这样有人情味的一面呀。 “咳。”元始突然清了下嗓子,英招立刻噤声。 容泽也有些局促。 毕竟背后议论人,说的还是执掌天庭的两位大佬,天尊是不是不高兴了? 正当两人忐忑反省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元始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肃。他神情稍缓,徐徐道:“英招,你在此地,可有发现不同寻常之事?” “不同寻常的事?”英招表情一变,连烤肉都顾不上吃,放下碗,语气肃然,“天尊不说,小仙差点忘了此事。” 元始半眯起眼:“你说。” “先前小仙碰上的那股兽潮,里面有只能口吐人言的鹦鹉。”提到那段不愉快的经历,英招不大自然,他晃了晃脑袋,继续道,“那鹦鹉疯疯癫癫,说了一大通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小仙听得不甚清楚,只记住了两个字。” “什么?”容泽也被他的描述吸引去,连呼吸也变得很小心。 “破坏。”英招语气凛然,“它翻来覆去,说的就是‘破坏’。” “破坏?兽群要去破坏什么?北方极点吗?”继续往北行进的路上,容泽忍不住道,“可是破坏了极点又如何?莫非那里还封印了什么宝贝?” 元始浑身一震,倏地停下脚步。 “天尊?”容泽不明所以。 元始与他对视,眸光深如潭水:“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什么了?”容泽愣住。 他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言,却让元始想到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时元始还未成圣,他还是紫霄宫三千学子中的一员,留在紫霄宫听老师鸿钧讲道。 开讲第一课,便是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 对于洪荒之初发生的事,元始并不陌生,但他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有关盘古的事,他怎么也不会腻。 当提到盘古与混沌力量对抗,死后化身五山四极时,整个紫霄宫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由于来得早,三清的蒲团距离鸿钧很近。 在嘈杂声中,元始突然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那分明是鸿钧的声音:“可惜,当年的封印……” 声音很轻,若不是元始耳力好,又对鸿钧的声音极为敏感,他也很难辨出这声叹息。 但等他朝鸿钧看去,这位洪荒第一圣人却神情自然,唇角含着一抹神秘的微笑,似乎方才并未说过那句话。 事后元始问道德天尊与通天,两人都说没听到。 如此情况下,元始也心生疑惑:莫非,真的是他听错了? 若不是容泽提醒,元始恐怕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此事。 当年的事,真的是他的“幻听”吗? 元始产生怀疑。 “天尊?”见元始迟迟不做声,神情浑浑噩噩,容泽慌了神。 他还是第一次见元始这副模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恍惚间,元始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语气急促,鼻音浓重。 长睫重重一颤,元始回过神。他的目光聚焦在容泽呆滞的脸上,眉尖微微拧起:“你怎么了?” 容泽慢慢地眨了眨眼,嘴角咧开大大的弧度:“太好了,天尊你没事!” 元始的目光在他微微泛红的鼻尖停留半秒,咳了一声,挪开视线,掩去眼底的那抹异色。 “本尊能有什么事?莫要大惊小怪。” “轰隆隆。” 容泽从梦中惊醒,尚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道:“发生什么事了?” 元始一言不发,往屋外走。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整个冰原笼罩在黑暗中,寒风呼啸,黑天瞎地地吹。 “是不是北方极点出事了?”容泽匆匆从冰屋出来,被风迎面一吹,不由打了个寒颤,忙拢紧披风。 元始没说话,容泽也不敢做声。 这时,他们又听到那宛若雷鸣,又如陨石撞击地面的响声。 伴随着巨响,容泽眼前有强光一闪,下意识眯起眼。 数秒后,他僵着脸,小心翼翼道:“天尊,你看到了吗?” “准备一下。”元始突然出声,语气里的温度比雪还要低,“马上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表面:莫要大惊小怪。 内心:阿泽他在关心我!好感动! 对了,本文所指的“北极”“南极”跟现实中的南北极不是同一概念,所以是没有极昼极夜的哟~ 《山海经;西山经》:“有鸟焉,其状如鸮,青羽赤喙,人舌能言,名曰鹦鹉。” 没想到吧,“鹦鹉”在《山海经》里就有记载啦 2("舌尖上的洪荒"); 31、烤栗子 ("舌尖上的洪荒"); 事发突然, 元始干脆带着容泽腾云驾雾,飞速朝北方极点方向行进。 然而环境所限, 此地受兽潮影响,灵气稀薄,长时间的催动灵气,又是高速行驶,对元始而言,多少也是负担。 前行了约莫三个时辰,昴日星官的日车从东边徐徐爬升, 天光透亮。 日光下, 容泽清楚地看到,元始的脸色显得有几分苍白。 “天尊,要不咱们先停下歇息歇息?”容泽怕他这样下去损伤很大,小心提议。 元始垂眸看了他一眼,问:“累了?” 容泽心想自己全程都在蹭云车, 又有何累可言? 他正要否认,眼珠一转, 改了主意, 点头如捣蒜,小声道:“是有点。” 元始眉头微蹙, 容泽以为他看出了什么,整个人往后缩了缩, 不想差点从云上掉了下去。 好在元始眼疾手快, 想也不想, 伸手环住他的腰,往回一拉。 容泽的额头仿佛撞上一堵坚实而有弹性的墙,他下意识摸了摸, 脑中灵光一闪,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元始的胸膛…… “腾”的一下,他浑身血液似被点燃,从额头烧到了后脚跟。 “我我我……”他嗫嚅了半天,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似的,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容泽惴惴不安,以为元始会动怒时,听见对方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既然累了,那就歇息一下。” 语气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容泽下意识抬头,看到元始线条流畅清晰的侧脸,依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见他这样,容泽顿时觉得自己是少见多怪,大惊小怪。 “多谢天尊。”他甜甜一笑。 元始动作一顿,错开视线,掩去眼底汹涌的暗潮。 歇息片刻后,元始的脸色果然有所好转。容泽松了口气,正要说自己休息好可以继续赶路,突然察觉到冰面一阵颤动。 “地、地震了?”容泽一呆。 随后,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惊呼:“天尊快看!” 视线尽头,出现一片黑影,随着黑影的靠近,他终于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玩意。 “老天,怎么会有这么多狂化兽?”容泽呼吸一滞。 等他回过神,整个人已经到了云端之上。 那群失去理智的狂化兽一路狂奔,掠过他们方才歇脚的冰面。看得容泽一阵胆寒。 所谓洪水猛兽,不外如是。 他怀疑,是不是方圆几百里的狂化兽都在这里了? 这些狂化兽都朝同一个方向前行,元始没有犹豫,立刻紧随其上。 便是容泽也知道,前方一定有大事发生。 尽管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当容泽看到那条体型庞大、身躯覆盖了半个天空的赤色巨龙时,他还是觉得有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 明明已是正午,天色却黯淡如黄昏,那是因为巨龙遮天蔽日,遮挡住大半光线。 而方才那群狂奔的兽群,突然都停下脚步,安静地待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半步。不知是恐惧巨龙,还是害怕被巨龙盘绕在身下的那座巍峨雪山。 等等,雪山? 容泽下意识去看元始,果然,后者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想,这雪山,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北方极点。 那巨龙似乎也发现多了两个不速之客,它原本在用力撞击着那座雪山,突然停下动作,缓缓转过头。 看清它的面貌,容泽的心跳瞬间漏了半拍——这巨龙居然长着张人的脸! 那张脸庞奇大,面如重枣,双目暴凸,口如血盆。 “烛阴。”容泽听到元始如是道。 烛阴,即烛龙,《山海经》中记载的钟山山神。人面蛇身,身长千里,睁目为昼,闭目为夜,呼气为夏,吹气为冬,能呼风唤雨,上天入地。 烛阴本为神龙,眼前这条烛阴,却双目赤红,状若癫狂,显然不正常。 “天尊。”容泽的声音微微颤抖,明明是天寒地冻的环境,后背却起了一层薄汗。 这是他有史以来见过体型最为庞大的狂化兽,与它相比,发鸠宫里那条肥遗简直就是个弟弟。 看其他狂化兽恭恭敬敬的模样,恐怕这条烛阴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烛阴半睁着那对比灯笼还大的眼睛,似乎觉得他们并没什么威胁,又转过身,继续撞击雪山。 随着它的撞击,雪山周围泛起一层金光,呈水波纹一圈圈向外荡漾开,显然是遭受了不小的冲击。 元始面如寒霜,声音冰到了极点:“你在这里等我。” 语罢,他把什么往容泽怀里一丢,便脚踩虚风,冲了出去。 容泽手忙脚乱接住那物,定睛一看,登时愣住。 此物通体莹白,形如长柄钩,上面精雕细琢,正是元始的法器之一,后天灵宝三宝玉如意。 玉如意发出莹莹神光,将容泽笼罩其中,周身十米内,无一物敢接近他。 元始这么一动,原本安静围在雪山附近的狂化兽也跟着骚动起来。 一双双眼睛红似滴血,就这么冷钩钩地凝视元始,无声无息地围上来。 面对狂兽挡路,元始眉头皱起,长臂向前推去,掌风凌厉急劲,横扫一片。 然而,那些狂化兽却没因此退缩,前面的狂兽倒下了,后面的狂兽毫不犹豫地踩着它们的躯体冲上前,填补空隙。 面对一波接着一波,丝毫不懂生死疲倦为何物的狂化兽,元始下颔紧绷,眼底满是盛怒。他挺剑疾刺,俯仰腾跃间,千百道剑影如虹如练,瞬间又倒下一大批狂化兽。 整个雪原血雾弥漫,落下的雪花被染成了鲜 血的颜色。 狂兽临死前的怒号,一声比一声尖锐。越来越多的狂兽被激怒,往这里靠近。 雪山之上,烛阴撞击的动静愈发强烈。原本圣洁高耸的雪山,竟生生被它撞出了一个缺口。 眼见一处的雪峰即将崩塌,元始忙祭出盘古幡,长幡一抖,一道金光从中飞出,罩在雪峰上。原本摇摇欲坠的雪峰,好似被一双大手托住,缓缓回归原位。 此举更是激怒烛阴,它仰天怒吼,龙尾朝元始的方向猛甩过来。 元始瞬间后退数十丈,才堪堪躲过龙尾的横扫。 那些狂化兽见状,又纷纷围了上来,对他龇牙嘶吼。 容泽紧紧捏着三宝玉如意,紧张到失声。 眼下这情况,似乎大妙。 他朝四周看了看,几乎所有狂化兽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元始身上,他仿佛被遗忘在世界的角落。 既然这样,不如…… 容泽做了个深呼吸,将三宝玉如意揣好,又吩咐小小白不要乱动,摆出起跑的姿势。 三,二,一。 他在心里默数。 跑! 如离弦的箭,容泽飞奔而出,同时将能净化混沌的力量均匀包裹全身——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他已经能较熟练地运用这股力量。 如果此刻有人从天上往下看,会惊讶地发现,随着容泽的每一步前进,那些围聚在他附近的狂化兽纷纷褪去张牙舞爪的模样,呆立原地。 元始一边要应对烛阴的攻击,一边则要小心狂化兽群的反攻,两面夹击之下,哪怕是他,也不轻松。 素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略显凌乱,几缕银色发丝从两颊垂落,在眼前摇摇晃晃,恼人得很。 直到视野里的那个人影越来越近,他才确定,自己并非出现幻觉。 “天尊,我来帮你!”容泽高声喊道。 他所到之处,兽潮如潮水般退去,竟生生给他让出一条笔直的小道。 道路的尽头,是神色复杂的元始。 元始没想到容泽会突然出现,他还以为,这个人族一定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毕竟长久以来,那些受他庇佑的种族都是这么做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挡在他面前…… 不对,应该是第二次。 第一次的那个人,还是容泽。 当时他还是“大白”,面对狂化熊怪的进攻,容泽也像现在这样,奋不顾身地朝他冲来,将他护在怀中。 烟紫色的眼眸闪过一抹无可奈何。 这个人族,怎么就一点都不懂趋利避害呢? 容泽与元始顺利会师。 “天尊。”他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光亮,嘴角咧开,“我来——” 话没说完,他脚下一空,声音被揉碎在风中。 啸啸的风声与烛阴的怒吼,都告诉容泽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多谢天尊。”他惊魂未定,小声道。 元始没说话,只是将他紧紧护在怀里,又一次躲过烛阴的甩尾攻击。 容泽的出现,净化术的使用,让那些狂化兽潮不再敢靠近两人,这给元始减轻了不小的压力。 元始总算能沉得下心,专心对付烛阴。 烛阴的智慧明显比其他狂化兽高,它能察觉到容泽身上存在一种让它十分不喜的力量,便暂且放下撞击雪山一事,集中精力,全心全意攻击容泽。 然而,有元始在,烛阴只怕没那么容易得逞。 元始生怕再出意外,胳膊牢牢锢着容泽的肩膀,带着他左右闪避。 容泽一开始还有些尴尬,双手不知往哪里放,直到听元始在耳边沉声道:“抱紧。” 他一怔,下意识搂住元始的腰,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瞟元始,见他神色如常,遂放下心。 两人离得极近,元始甚至能感受到容泽轻浅的呼吸,正好喷在他的颈窝。 他发现,容泽身上永远有一种人间烟火的味道,说不上有多么香气扑鼻,闻着却很让人心安。 “小心!” 元始回过神,眼角往下一压,长袖流云般卷出,挡住烛阴的重重一击。 烛阴的庞大身躯在此时反而变成了负担,元始动作轻盈蹁跹,带着容泽灵活地避开烛阴猛烈进攻。 此举彻底惹恼了烛阴,只见它昂首长啸,吹气如风。 那是一阵很难用言语形容的风,比容泽经历过的任何一次台风都要强烈,风声压住天地间一切声响,震得他耳膜巨疼。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飓风带来的寒气。 尽管容泽还裹着那件暖和的兽皮披风,但还是冻得脸色苍白如纸,牙齿打架,浑身直哆嗦。 他的睫毛上迅速结了一层白霜,冷风一吹,眼泪不由自主流出,瞬间就冻成了两颗冰晶。 就在容泽以为自己都快成冻感超人时,一股暖流从掌心传递出,游走向四肢百骸。 他眨了眨眼,挂睫毛上的冰晶迅速融化滴落。 他感激地对元始笑了笑。 元始垂下眼,捏住掌心里两颗晶莹剔透的冰晶。 烛阴见这寒风对他们无效,又变了招数。 它深深呼气,瞬间,那透心凉心飞扬的寒风,变成了灼热的暖风。 热风拂过冰面,常年不化的坚冰霎时融为雪水,整个北方极点化为一片汪洋。 有些体型矮小又不会飞的狂化兽,很快被大水吞噬。 “好家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这是。”容泽瞠目结舌。 汗水流进他睁大的眼中,刺激得他忙闭上眼。 常年与厨房打交道,容泽并不是个怕热的人。 但眼下这种热,简直比最不通风的后厨还要燥闷几分。 好在,还有元始这个能自动调温的“人形空调”。 吹着元始送来的习习凉风,容泽只觉浑身毛孔都被打开,忍不住发出舒服的轻哼。 等他反应过来,两颊红得如煮熟的大虾,不敢直视元始的眼睛。 “……”元始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担心,烛阴准备闭眼。” “闭眼?”容泽一怔,随即眼前一黑。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关进一个封闭的盒子中,全世界的光都被隔绝在外, 他呼吸一滞,肌肉绷紧。这种被黑暗吞噬的感觉十分不好受。 这时,元始那清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莫怕。” 伴随着他的话音,一道火光凭空出现,最初只是星星一点,随即迅速蔓延,几息间,席卷了整个冰原。 方才的酷寒与酷暑中,损失最为惨重的不是元始容泽,而是狂化兽群。接连经历两次大灾,在场狂化兽十不存一,尸横遍野。 这神火就以狂化兽的尸 首为燃料,无尽的黑被熊熊火光照亮。 总觉得,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对了!”盯着那燎原之火看了半晌,容泽突然想到什么,往随身空间里一掏,捧出若干枚长着许多尖刺的棕绿色果子。 他用工具小心剥开外壳,露出里面褐色的果实,与它长满毛刺的外表不同,果实表面光滑,像是打过蜡一般,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这正是他千里迢迢从缀玉峰带来的野生板栗。 板栗去除坚硬的盔甲,用刀在每颗栗子上划了道口子,用刷子将其均匀涂抹上少许食用油与糖水。 “天尊,”容泽眼巴巴地看着元始,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一颗颗烤熟的栗子飘出诱人的甜香,用手轻轻掰开,露出里面金黄细嫩的果肉。 软糯细腻的栗肉有一种特别的香气,一口咬下,容泽不由发出满足的喟叹。 天寒地冻,就该来一份热腾腾香喷喷的烤栗子。 “天尊,来点吗?”容泽举着板栗笑道。 元始目光从他指尖滑过,眸光幽幽,喉咙上下滚了滚,微微颔首:“也好。” 容泽剥去栗子的褐色外衣,葱白的指尖捻起完整的栗肉,递到元始嘴边。 元始目光沉沉,张口接过。 栗肉香甜粉糯,紧实细腻,回甘无穷。 叫人难以忘怀。 烛阴的最后招数也落空,见两人非但安然无事,还吃起了栗子,威猛的魔龙倍感侮辱,将长长的身体盘成一团,愤怒地朝他们撞来,像枚威力巨大的导 弹。 元始目光暗沉,袖袍一挥,灵巧地躲过烛阴的一次撞击,随后祭出盘古幡,长幡一扬,接连数百道神光从中迸出,在虚空中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烛阴围困其中。 被困的烛阴怒不可遏,不断撞击着那张神网,激起一道道气波。 容泽心惊胆战,元始面上没多少情绪,但显然并不轻松。 随着烛阴的一次次撞击,那张神网上也出现松动的迹象。 容泽不作他想,静心调息,将游走于体内的那股力量运于双掌,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重重打了出去。 其实他也没把握自己此举一定能成,毕竟烛阴明显不同于其他狂化兽,它是山神之躯,力量要比那些普通兽类强大得多。 看到那枚陌生的白色光球,烛阴一愣,胡子剧烈抖动,口中喷出一道龙息,瞬间狂风大作,要将其吹散。 容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盘桓千里长的烛阴面前,他的净化术显得那样微弱,不值一提。 叫人欣喜的是,那枚光球在呼啸的狂风中稳住身形,迎风挺进,最后没入烛阴体内。 然而下一秒—— “老天,它是怎么了?”容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头烛阴浑身剧烈抽搐,随即更加用力地撞击神网,手足无措。 元始也凝神敛气,扣在盘古幡上的手指猛地收紧。 一下,两下……烛阴撞击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呆立在原地,面露茫然之色,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这是……成功了吗?”容泽不大确定地问。 元始眸中闪过异色,须臾缓缓点头。 容泽长长呼出一口气,突然感到一股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昏迷前最后一刻,引入眼帘的,是元始惊慌失措的脸。 原来,天尊也是会着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咳, 宝 书 网 x b a o s h u 。CoM 你以后会看到天尊更急的一面→_→ 烛阴:你俩当我不存在吗???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见过野生板栗,还在树上的那种。板栗的野生形态有点像小仙人球?而且外壳的刺还挺硬的,里面的果实竟然软软糯糯,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铁汉柔情吧=v= 《山海经;海外北经》:“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綮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感谢在2021-05-18 12:00:00~2021-05-1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l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舌尖上的洪荒"); 32、刀削面 ("舌尖上的洪荒"); 元始眼疾手快, 托住容泽的后背,想也不想, 将一道灵力打入他的灵穴。 那股灵力迅速被吸收,顺着经脉游走至四肢百骸。 察觉到灵力的去向,元始一怔。 早在最初的时候,他有用灵力探查过容泽的身体情况。当时灵力一进入他体内,就仿佛被吸入无底深渊,再也寻不到踪迹。 是以他一直以为,容泽是无法修行的体质。 但现在, 那股灵力虽然微弱, 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这说明了什么? 不待元始细想,容泽口中发出低低的呻吟,意识逐渐恢复清醒。 容泽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烟紫色的眼睛,深邃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张茫然的脸。 他眨了眨眼, 有点搞不清眼下的情况,想要坐起来, 却被元始压了回去。 “你且歇着。”元始声音低沉, 像是有魔力一般,叫人不由自主被吸引。 容泽听话地躺回去, 目光却忍不住乱扫。 他发现原本乱糟糟的冰原被清空,那些被冻死被淹死的狂化兽都不见了, 就连那条给他们带来巨大麻烦的烛阴也失去踪迹。 整片冰原, 洁白, 空旷,与不远处的雪山遥相呼应。 这真应了那句话——“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他还看到元始脚尖点地,踏着虚风, 飞速朝雪山的方向掠去。 端的是霞姿月韵,清风霁月。 他痴痴不肯错开眼。 许是担心会影响容泽休养,小小白也被元始带走。 先前小家伙被烛阴的气息吓坏了,一直躲在容泽的披风里不敢出来,这会儿倒有了精神,兴致勃勃坐在元始肩头,白白小小的一团,就好像他肩膀上长了一朵软绵的棉花糖。 这个联想叫容泽忍不住笑出声。 元始脚下一顿。 容泽恐怕不清楚,自己留了一缕神识在他身上。 出于对盘古的尊敬,到了雪山上,元始就不再使用飞行术。 他步行向前,眉头越拧越紧。 北方极点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这座雪山由盘古的躯干化成,上面覆盖着永不融化的积雪。 而现在,雪山上的雪融化坍塌了大半,有几处山峰因此生生矮了一截。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雪山上的地势有所改变,元始凭借记忆,来到登天梯。 这里曾是雪山地势最高处,因山峰高耸如云,峻峭巍峨,像一把通向天空的长梯,因此而得名。 眼下,这只登天梯却被从根部断裂。 元始站在曾经的登天梯前,目光阴翳,手指掐紧。 “嗷呜。”小小白探头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巨渊,吓得浑身毛发竖起,竟跳下元始的肩头,朝后狂奔。 曾经白雪覆盖的高峰,一夕之间变成了黑洞洞的深渊。 更叫人心惊的是,一缕缕黑气从深渊往上冒,竟将附近的白雪都给染成了黑色。 这黑气,正是叫人谈之色变的混沌之气。 这究竟怎么回事? 就连元始也想不明白这黑气是如何来的,他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莫非……真的是封印?! 突然,小小白疯狂的大叫打断元始的沉思,他脸色一变,迅速朝声源处奔去。 等他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小白被一团黑气缠上,它尖叫着,在雪地上疯狂滚打,想要摆脱黑气。 见元始出现,小小白像是找到了救星,飙着泪朝元始奔来。 然而等待它的,不是想象中温暖的怀抱,而是一道无形的气墙,将它围困其中,无法动弹。 “嗷呜?”小小白眼含热泪,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它一声一声,叫得十分可怜。 元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顺手将一道灵力注入它体内。 当发现小小白并未被混沌之气污染后,他眉梢轻轻一挑,弹指去除了气墙,伸手将它拎了起来。 小家伙好像生他的气了,把圆滚滚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他,不肯理人。 这就尴尬了…… 元始难得有这样窘迫的时候,他想了想,学着容泽以前经常对他做的动作—— 张开五指,从它脑袋往下撸,动作要不轻不重,不快不缓。 显然,小小白还是挺受用的,它舒服得眯起眼,口中哼哼唧唧。俨然忘记,就在不久前它还在生着闷气。 好不容易哄好小小白,元始的脸色又变得凝重。 他看了眼还在不断往外冒着黑气的深渊,眸光微闪,手中多了把盘古幡。 他将盘古幡往深渊上方一抛,这由盘古留下的先天灵宝瞬间迸射出万道金光,结结实实“盖”在深渊之上,不叫黑气继续溢出污染雪山。 不知盘古幡能支撑多久,当下之急,还是要弄清这深渊里的混沌黑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重新回到昆仑山,满目的青翠,迎面吹来温暖的风,让容泽顿时产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 还是这里好啊…… 不知是不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用力,元始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送你回缀玉峰。” “不用,我自己可以——”不等他说完,周围景象一变,双脚已经踏在缀玉峰的土地上。 原本这附近有不少灵兽在散步觅食,两人出现后,纷纷惊慌四散。 结果跑了没两步,突然意识到什么,犹豫着停下脚步。 有那大胆的灵兽,已经去而复返,来到容泽面前,用脑袋蹭着他的手掌。 容泽大喜过望,扭头对元始道:“看,天尊,它们还认得我!” 元始微微颔首,道:“你且好好休养,本尊——” “天尊。”容泽突然打断他,两只黑黢黢的眼珠熠熠生光,像是上等的黑曜石。 他说话的时候,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可以邀请你留下来吃个便饭吗?” 老话说,出门饺子回家面。 归来的第一餐,容泽就准备做面条。 华夏大地,面条种类繁多,即便是顿顿食面,恐怕也能连吃一个月不带重样。 考虑到大众接受度,容泽决定做“五大面食”之一的刀削面。 刀削面,顾名思义,以刀削成,形如柳叶,口感劲道,叫人越吃越上瘾。 刀工,是制作刀削面的重中之重。刀工若是不好,削出来的面宽一条窄一条,长短不一厚薄不匀,十分影响口感。 为了学刀削面,容泽苦练过一段时间的刀工。只见他面前架着一口大锅,锅中沸水滚滚,他一手托着面团,一手握着刀片,手腕用劲,面条一片接着一片,如雪花般落下。 面条煮熟后捞起,浇上臊子。可别小看它,这是决定面条口味的点睛之笔。 并封肉按肥瘦剁成肉丁,入热锅爆炒,调好味道,便是肉臊子。 素臊子的选材要丰富得多,胡萝卜、黑木耳、鸡蛋皮……摊在素白的面条上,好似一幅色彩鲜艳的画。 “容老弟,闻这味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黄龙的大嗓门远远地从云端传来,元始拿筷子的手轻轻一抖。 “容老弟,这你可就不够意思了,这都回来了,怎么都不通知咱,还把不把我当兄——师、师尊?!”黄龙双膝一软,差点没从云上跌落。 元始淡淡扫了他一眼,从容不迫地挟起一条面条,送入口中。 外薄内厚的面条裹着浓郁的汤汁,每一次咀嚼,都轻轻回弹着牙齿。面条表面光滑,口感劲道,叫人尝了第一口,就很难停下。 看着元始不疾不徐,捞起一条条吸饱了汤汁的面条往嘴里送,黄龙嘴里泛酸,对美食的渴望战胜了对严师的惧怕,他用力吞了吞喉,眼巴巴瞅着容泽,眼神写满了渴望。 此时无声胜有声。 容泽忍着笑,盛了满满一碗面条,浇上多多的臊子卤汁,端到他面前。 金红的汤汁中,卧着如雪一般的面条,色泽鲜艳的臊子摊在面条顶端,酸酸辣辣的香味直冲鼻腔。 面条里韧外弹的口感,鲜美的面汤,多汁的臊子,叫黄龙舍不得抬头,直到汤碗见底,才肯放下碗筷,摸着肚皮,发出餍足的喟叹。 “咳。”容泽清了清嗓子,提醒他注意点形象。 黄龙猛地反应过来自家师尊还在旁边看着,吓得脸色骤变,立刻正襟危坐。 出人意料,元始只是专心盯着眼前的刀削面,目光平静如镜,仿佛没看到身边两人的暗中交流。 神奇,师尊这出门一趟,莫非是转了性? 黄龙惊讶地瞪大眼,心想过去遇到这种情况,元始定会嫌弃他过于孟浪,这回却是什么也没说。 不管什么原因,师尊变温柔了,这都是大好事。 黄龙正窃喜着,便听见容泽问他:“黄龙兄,你见到大白了吗?” 容泽觉得奇怪,他这一回来,见到许多过去相熟的灵兽,偏偏不见那个他最挂念的身影。 面对容泽好奇又充满希望的眼神,黄龙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碗里的面条顿时不香了。 见他这副模样,容泽心中一惊,笑容渐渐消失:“出事了?” “咳,其实这事,我也想跟老弟你说。”黄龙尴尬地放下碗筷,搓着手,“这事还得从老弟你离开之后说起……” “什么,你说大白当天就不见踪影了?”容泽呆呆地盯着他,只觉全身血液往脑袋涌。 黄龙艰难地吞了吞喉咙,沉痛点头,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提到此事他就心虚,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偏偏容老弟一走,大白也跟着不见了,这岂不是表明自己没好好看顾人家吗? 见黄龙这副模样,容泽也不好说什么。说到底大白是只野生神兽,它要去要留,即便是他也无法阻拦,更何况是黄龙。 “黄龙兄,此事与你没什么关系,你别太自责。”容泽拍了拍他肩膀,反过来安慰他,“大白不是一般灵兽,谁也无法困住它。我想它既然选择离开,那一定有它的道理吧。” 正在喝汤的元始动作一顿,眼底飞快闪过异色。 容泽又同黄龙讲了大白也曾一度“失踪”的事,黄龙瞪大眼,奇道:“这陆吾兽也真是神秘,那它究竟跑哪里去了?我也没听说它在昆仑山其他地方出现过。” 容泽苦笑:连黄龙这个“原住民”都不知道,更何况是他这个外来客?话又说回来,大白就算要走,能到哪里去呢?眼下洪荒这样混乱…… “师尊,你吃好了?”黄龙的话打断容泽的沉思,他才发现元始已然起身,桌上留下一块空碗。 “嗯。”元始淡淡应了声,“本尊还有事,先回玉虚宫。” “恭送天尊/师尊。” 元始倒也没说谎,他的确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办。 北方极点的问题刻不容缓。 天庭三教领导人会议再度开启,会上,元始严肃讲述了自己在登天梯的所见所闻。果不其然,此事引起的震惊不亚于发现混沌兽潮。 在众人认知中,五山四极一直是洪荒最神圣的地方,结果元始却说那里可能封印着混沌,这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二哥,你……确定没看走眼吗?”通天率先打破沉默,艰涩问道。 通天的话,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不是他们不相信元始,只是这事过于匪夷所思。 元始正要开口,却听天帝道:“其实有件事,本君也是不久前才获知情报。据说,西方极点,被毁了。” “什么?!”众人大惊。 西方极点与五山中的灵山皆位于西方教的地盘,由于种种历史原因,双方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是以消息不大灵通。 “接引准提到底干什么吃的!”通天忍不住骂道。 龙吉冷笑:“西方教那些人,只顾着自己在灵山的极乐世界苟且享乐,哪里会管普通人的死活?” 西方土地贫瘠,西方极点更是位于最贫苦的地方,方圆千里人影罕见,与灵山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确定兽潮可能与五山四极有关后,天庭本着共同抗敌的精神,也曾派人给西方教去过消息,让他们要格外注意西方极点和灵山。没想到,西方极点还是失守了。 天帝又道:“听说西方极点被毁后,喷出的黑气将天空都给遮蔽,就连白日也伸手不见五指。” “是混沌黑气?!”玄都瞪大眼睛。 天帝转向元始,重重一叹:“原先本君也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但听闻天尊所言,那恐怕就是混沌之气。” “天道啊,该不会五山四极下都封印着混沌吧?”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 “看来咱们又要重新估值这件事的危险性。”柳疏舟倒吸一口凉气。 “目前除了西方极点和灵山,其他几个地方情况如何?”天帝问出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蓬莱岛与东方极点多次遭受狂化兽攻击,但在我教弟子守卫下,暂时还算安全。”通天率先道。 “不周山暂无异常。”龙吉跟着道。 当年不周山经共工那么一撞,导致神山被毁了一半,差点引发灭世之灾。 从那以后,不管是妖族天庭还是现在的天庭,都格外重视不周山的安全问题,日常派重兵守护神山。是以兽潮爆发后,不周山的情况在洪荒众山中算是最好的。 “北方极点暂时由盘古幡镇压,昆仑山也无问题。”元始沉声道。 “招摇山还挡得住。”太上老君对天帝颔首。 “南方极点情况不太妙。”玄都一句话,让在场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天帝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由于道德天尊闭关,玄都领命,率人教镇守南方极点。不想等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到达目的却,发现当地情况要比预想中糟糕得多,人教修士疲于应付,已经是强弩之末。 玄都苦笑:“还望天帝派兵支援,否则只怕……我们支撑不了多久。”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轰得人头晕眼花。 眼下兽潮肆虐,最缺的就是能抵抗兽潮的人。 半晌,天帝打破沉默:“既然如此,天庭会派兵——” “天帝,”元始突然打断他的话,烟紫色的眼睛深邃平静,“我阐教弟子可前去南方极点支援人教。” 对于元始的主动请缨,众人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反而有种“真不愧是元始天尊”的感觉,纷纷用敬佩的目光去瞅元始。 元始:“……” 倒也不必如此。 南方极点一事算是解决了,接下来还有个棘手的问题—— 天后忧心忡忡道:“天庭三番派人前去紫霄宫请见道祖,然至今无任何消息传来。” 她声音越来越小,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鸿钧不肯见天庭来客,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叫外人听了,还不定以为天庭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了鸿钧,才被拒之门外。 元始半眯起眼:上回他就去紫霄宫寻过鸿钧,也同样吃了个闭门羹。当时他还以为,鸿钧是不想见他。 “咳。”通天清了清嗓子,目光闪烁,“其实我截教也派人去找过老师,不过……” 当下一对,众人才发现,原来在座之人谁也别笑话谁,大家都同样吃过鸿钧的闭门羹。 “这就怪了,”柳疏舟百思不得其解,“道祖莫非是不想管这件事?” 不然为何要紧闭宫门不肯见人? 众人面面相觑。 在座之人与鸿钧关系紧密,不是他的学生就是他当年的道童,如果说鸿钧不想见别人也就罢了,但连他们也都被拒之门外,此事的确蹊跷。 还是说,这是天道的安排? 经过一番商议,众人最后决定,派人留守在紫霄宫外等候消息,其余人则继续守着五山四极,抵抗兽潮。 散会前,通天突然被元始叫住,说是有事要与他商议。 通天与柳疏舟对视一眼,大感好奇。 元始主动找上门?这可是件稀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出自《红楼梦》 “五大面食”分别是北京炸酱面、河南烩面、山西刀削面、湖北热干面、四川担担面 突然发现今天是520,那就发个红包吧=3= 2("舌尖上的洪荒"); 33、锅包肉 ("舌尖上的洪荒"); 新鲜的里脊肉被切成大小薄厚相宜的肉片, 洒盐腌制片刻,混合土豆淀粉液搅拌均匀。 起锅烧油, 下肉片,炸至表面微黄,直至酥脆,捞出沥干多余的油脂。 重新起锅熬炒糖醋汁,再次下入肉片,等酥肉挂满糖醋汁后即可出锅。 素净的白瓷大盘,装着双面金黄的锅包肉, 最后再撒上绿油油的香菜叶, 像是精妙绝伦的艺术品。 还是色香味俱全的那种。 隔壁家的黄龙早就被馋哭了,终于熬到上菜,他迫不及待操起筷子,夹起一片炸得金黄酥脆的肉片,正要往嘴里送, 突然僵住。 容泽坐在他对面,哄着小小白吃饭, 见他保持这个怪异资质, 不由跟着回头。 “嗷呜!”小小白发出惊喜的嚎叫,也饭也不肯好好吃了, 像被点燃的窜天猴似的蹿了出去。 循香而至的元始一怔,身体已经先一步大脑做出回应。 他伸出双手, 正好接住过于兴奋的幼兽, 几乎是下意识的, 他张开五指,顺着小小白的头顶,徐徐换下梳。 黄龙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手腕剧烈抖动,筷子间的肉片应声而落。 洪荒奇景!师尊他居然抱着一只披毛戴角的灵兽,还给它顺毛! 做这动作的时候,元始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一下。 他若无其事地将小小白递交给容泽,目光在黄龙脸上微微一顿,随后落在桌子中央那盘色泽金黄的锅包肉上。 薄薄的肉片,表面被炸得起泡,糖醋汁浸透了整片肉,顺着它的肌理缓缓流下。 容泽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问:“天尊也来吃点?” “可。” 黄龙好不容易才把那片锅包肉给重新夹起来,闻言又是一抖,可怜的锅包肉再次没能去到它应去的地方。 天尊真的变了! 黄龙还在感慨世道变化无常,容泽已经取出一套干净的碗筷,摆到元始面前。 他想到元始嗜好酸甜口,遂提议道:“天尊可以试试把糖醋汁浇在饭上,这样也很好吃。” 元始垂下眼,清清冷冷道:“那便依你所言。” 这一回,黄龙坚强地握紧筷子,没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雪上加霜。 “黄龙兄,你怎么不吃啊?”容泽这才发现黄龙举着那块锅包肉已经很久,就是迟迟不动口,“这肉要趁热吃才好吃。” “哦好……”黄龙失魂落魄地将那块命运多舛的锅包肉塞入口中,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依照本能进行咀嚼,自然也没能品出这肉究竟是什么味道。 锅包肉:终究还是错付了。 那边,元始看都没看徒弟一眼,依照容泽的提议,将糖醋汁淋在莹白如雪的大米饭上。 用勺子舀下一大勺糖醋汁米饭,再在米饭尖儿上叠上一块炸得酥香焦脆的锅包肉,送入口中。 牙齿上下一碰,肉片外焦里嫩,米饭柔软喷香,外加酸甜可口的糖醋汁调味,味蕾像是被一双柔软的大手轻轻抚摸。 元始吃相是一如既往的优雅,速度却不慢。没多时,装着锅包肉的碟子已经见底。 黄龙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鼓起勇气,打算好好品尝容泽的手艺,抬眼一看,晴天霹雳。 或许是黄龙的目光过于惨烈,容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要不,我再去做一份?” “不、不用那么麻烦,我吃别的菜也一样的!”黄龙瞥了目光沉沉的元始一眼,忙拦下他。 说着,还夹了满满一筷子的清炒小白菜,大口嚼着,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赞道:“好吃,真好吃!” 容泽当真信了,笑道:“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诶。”黄龙应了声,满腔苦涩只敢往肚子里咽。 他的锅包肉,期盼了好久的锅包肉…… “对了,天尊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容泽与元始做过搭档,很清楚他并非是无事喜欢串门的性格。 元始颔首:“有两件事。” “一件事,本尊要带你与朏朏去见两个人。” 脑海里不断回荡元始的这句话,容泽手臂缩紧,埋在他怀中的小小白被弄疼了,不满地叫了一声。 “对不起。”容泽回过神,抱歉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毛,满脸怜爱。 他才从元始口中得知,原来在北方极点时,小小白被混沌黑气缠上,幸好元始及时发现,才救了它一命。 事后元始仔细检查,发现小小□□神状态良好,没有狂化迹象。这让元始起了疑,便请通天前来查看情况—— 他们怀疑,小小白之所以不受混沌污染,与它曾狂化过有关。 眼下,他们就是去玉虚宫见通天的路上。 通天的名字容泽自然不陌生,但更让他好奇的,却是与通天一起前来的那个人,传说中通天的徒弟兼道侣,柳疏舟。 此前容泽就听金仙们说过柳疏舟的伟大事迹:他是灵识通的发明者之一,洪荒论坛的创始者,酿酒技术的普及者……就连当年封神之战能顺利解决,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容泽严重怀疑,此人跟他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老乡,容泽加快了步伐。 元始眸光微闪。 他突然想到,容泽平日喜欢与灵兽玩耍,而自己那三弟也喜欢到处收灵兽为徒。他们相见,该不会一见如故吧? 一股莫名的闷气从胸腔孕育而出。 到了玉虚宫,通天与柳疏舟已经在此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元始终于回来,通天忍不住埋怨两句:“二哥,有你这样做主人的吗,平白无故把客人丢下——” 话说到一半,他被元始狠狠一瞪,顿时哑了声。 明明是他占着理,怎么搞得好像他成了做错事的那个? 通天还想说什么,被身边那个肌肤白皙、五官清秀的年轻男人轻轻一拽,只好将满腹委屈咽了回去。 “天尊,你们来了。”柳疏舟迎上前,目光不着痕迹在容泽脸上一扫,笑容更是加深几分。 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这是容泽。”元始语气不咸不淡,为双方介绍,“通天,我三弟,还有柳疏舟,他徒弟。” 什么嘛,本君好歹也是洪荒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一句“三弟”就一笔带过,太敷衍了。 通天腹诽着,对容泽拱了拱手。 “通天教主,久仰大名,今日有幸一见,果然威武不凡。”容泽微微一笑,对通天恭敬回礼。 二哥身边这人族倒是个知情识趣的。果然,喜欢灵兽的人,都不会是坏人。 通天很满意容泽的态度,对他印象好了几分。 元始半眯起眼,眸光幽深如潭水。 容泽转而面向柳疏舟,伸出手,直视对方双眼:“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在场三人皆是一怔。 通天微微皱眉:这又是什么礼仪? 柳疏舟鼻翼翕动,瞳孔收缩,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容泽,半天不做声。 元始眉尖微微蹙起。 通天见状,想出来打个圆场,却见柳疏舟抢先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容泽的右手,上下摇摆得十分用力。 “你好你好,我是柳疏舟。” 两人相视一笑。 确认过眼神,都是穿越的人。 意见从来不一致的两兄弟难得露出同款呆滞表情,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通天想说什么,被柳疏舟看了一眼,挤了挤眉,乖乖闭嘴。 柳疏舟接过小小白,往道侣怀里一塞,说了句“你慢慢研究”,就拉着容泽的手,说要与他私底下说说话。 通天满脸呆滞:“???” 元始面无表情:“……” 小小白歪着脑袋,对着新朋友咧开嘴角:“嗷呜!” “所以说,你是才穿来不久的喽?”柳疏舟摸着下巴并不存在的胡子,“一来就碰上兽潮,也够倒霉的。” 容泽好奇地打量眼前这位据说运气很好,刚穿越来就认了女娲为干娘,又被通天收为徒弟的老乡,笑着摇头:“不,能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虽说硬件设施不如现代那样方便,但这里有源源不断的新鲜食材,没有后厨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更重要的是,他还结交了黄龙、飞翼等好友。 还有……元始天尊。 柳疏舟见他这样乐观,丝毫不为自己的无法修行体质而怨天尤人,心里对他的好感更是加深不少,笑道:“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关于你的事我多少也听说过一些,那个‘净化术’究竟是怎么回事,能给我详细讲讲吗?” 容泽挠了挠后脑勺,羞赧道“其实我至今也搞不太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净化术’啊……” “如何?”元始烟紫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通天手中的容器。 “二哥,你别这么盯着我,这样很奇怪啊。”通天异常别扭。 元始的目光,不由让他联想到在紫霄宫学道的那段日子。 他因为贪玩,喜欢与其他道友厮混。元始就像现在这样,成日盯在他身后督促他好好学习。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亏得有元始这样监督,他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人族有句话叫“长兄如父”,在通天这里,却是“二哥如父”。 通天的思绪本就很发散,这下更是一下子跑远,还是元始轻咳了一声,才叫他回过神,看了一眼手中的透明容器,眉梢一挑:“哟,结果出来了。” “咱们先前的推测没错,这朏朏幼兽,身上的确携带一种抗体。对了‘抗体’这个词还是我徒儿教我的,大概意思是指受过一次感染并痊愈后,以后就不会再得相同的病。”通天说得眉飞色舞,忍不住炫耀,“怎么样,我徒弟聪明吧?” 元始:“……” 通天见他不搭理自己,耸耸肩,收起嬉皮笑脸,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我用朏朏幼兽的血和普通狂化兽的血做了对比,从它血液里发现一种很特殊的物质,能够吞噬导致狂化兽血液里存在的狂化因子。” 元始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通天点头:“没错,虽然效果不是很明显,但它的血,的确能起到消解混沌之气的效果。” “让我去抽个血?”容泽一怔,当即点头答应,“好啊。” 柳疏舟凑在他耳边安慰:“别害怕,我师父只是做个实验,不会对你产生任何伤害的。” 容泽笑了起来,唇角梨涡深深,对他眨眨眼:“我懂得,为科学献身嘛。”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元始与通天相顾无言。 所以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他们好像错过了至少十万字的剧情? 血珠从指尖滑落,还不等坠入特质的容器中,元始便弹出一道金光,光芒包裹住容泽无名指上的刀口,伤疤瞬间愈合。 “……” 通天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被元始轻飘飘的目光一扫,顿时吞了回去。 “这样就可以了吗?”容泽睁大眼睛。 “可以可以。”通天囫囵点头。 柳疏舟在旁边看着,目光在目光沉沉的元始与懵懵懂懂的容泽身上来回打转,微微眯起眼。 嘶,他似乎闻到了八卦的气息。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八卦的好时机。 通天压抑着激动,低声道:“快看!”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里的容器上。 透明的容器里,原本是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污血,这是从死去的狂化兽体内取来的。 容泽的血滴入后,那滩污血好似有生命般,主动往旁边躲开。 那血也似乎有自我意识,从一滴分裂成十滴,再分裂成无数滴细微的血珠。 这些血珠逐渐“追”上闪躲的污血,它们个头虽然,却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强行与污血融合。 最终,容器里的污血颜色渐渐恢复正常,而那股难闻的气味也不知何时消失。 “好神奇。”容泽目瞪口呆,尽管那滴血就是从他身上流下来的。 通天满脸惊喜:“看来本君的判断没错,容小友的血也的确能消解混沌,而且效果要比朏朏的好得多!” 容泽一怔,那边柳疏舟解释道:“这么说吧,如果把朏朏的血液看作是清水,只有淡化油脂也就是污染物的效果,那么阿泽你的血相当于强力去污清洁剂,能够迅速高效地去除油脂污渍。” 通天:“……”啥玩意? 容泽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若有所思道:“是因为小小白是被我用净化术救活的?”所以威力减弱了但仍起到效用。 柳疏舟点头:“正是如此。” 经过实验,众人总算可以确定,小小白之所以不受混沌之气影响,因为它体内已经产生了抗体。 至于容泽,他的血液相当于“解药”,不仅自身能抵抗混沌影响,还能够保护其他生物不受混沌侵害。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通天搓着手,眼中光芒大盛,“有了小友与朏朏的血液,说不定真能找出抵抗混沌的办法。不行,本君得立刻就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其中究竟有什么原理。” 通天此人,生平爱好有二:收徒与发明。 眼下他已经彻底切换到发明家模式,整个人魂不守舍,只一心想回去做研究。 柳疏舟深知通天这个毛病,见状便向元始与容泽提出告辞,带上宝贵的血液,要与通天回蓬莱岛去。 临走前,他还怪舍不得的,与容泽约定,等将来兽潮的事了了,一定邀请容泽到蓬莱岛做客。 容泽对传闻中的蓬莱仙岛也颇为好奇,满口答应下来。他无意间抬眸,对上元始饱含深意的目光,心肝一颤:“天尊……” 元始收回目光,平静道:“本尊送你回去。” 容泽嘴唇动了动:“……好。” 容泽想了一路,到底要怎么跟元始解释自己与柳疏舟“一见如故”的事。没想到元始压根就没打算问,他把容泽送到缀玉峰后,就要离去。 “天尊——”容泽忍不住出声。 “还有事?”元始转过头,眉梢微微挑起。 容泽把心一横,干脆道:“我想向您说明一下,我与疏舟他——” “本尊知道。”元始平静道。 “哈?”容泽惊了。 见他模样呆滞,透着几分傻气,元始眸中闪过一抹浅浅的笑意,又压下唇角,淡淡道:“若无其他事,你且回去歇息。” “哦好……”容泽稀里糊涂应道。 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回头望去。 湛蓝的天空中,只余下几抹淡淡的流云。 元始的代步云飘到中途突然停下,垂在身侧握紧的双拳,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算不到容泽的来历,但很清楚柳疏舟的过去,知道这位“弟夫”来自另一个与洪荒毫无关系的时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背后似乎有老师鸿钧的手笔,目的是让他扭转乾坤,避免封神之战的悲剧。 那么,容泽的出现,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 元始眉头紧锁,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太喜欢锅包肉了,只恨不在东北! 说明一下,本书的设定是延续上一本(《洪荒团宠是福星》),截教总部所在地位于蓬莱岛 2("舌尖上的洪荒"); 34、炸肉圆 ("舌尖上的洪荒"); 元始所说的第二件事, 便是邀容泽一起,动身前往南方极点。 容泽一心寻找家人, 又想为洪荒做点事,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让他惊喜的是,同行的还有飞翼一行人。 有段日子不见,飞翼看上去瘦了点,也成熟了不少,听说这些天他一直奋斗在抵御兽潮的第一线,不管是能力还是心性, 都受到不少磨炼。 只是在与黄龙抢夺最后一粒油炸肉圆子时, 他仍不小心流露出一点少年人的稚气。 “黄龙师叔公,你耍赖!”飞翼被黄龙用障眼法欺骗,扑了个空,满脸愤慨,痛诉黄龙的不地道。 黄龙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 笑得一脸奸诈:“这叫兵不厌诈。” 说着,他故意将炸肉圆嚼得咯吱咯吱响, 发出浮夸的感叹, 夸张地好像在品尝龙肝凤胆。 飞翼出离愤怒,向容泽求助:“阿泽, 你管管黄龙师叔公!” 嫉妒,师叔公一定是嫉妒自己能与师祖和阿泽一起去南方极点, 这才故意针对自己。 容泽忍着笑, 将一盘新炸出的肉圆递到他面前, 道:“喏,都别抢了,这回我可搓了不少肉圆子, 保管你们吃得过瘾。” 说着,他又转向黄龙,不赞同地摇头:“黄龙兄,你这都是做师叔公的人了,怎么还与一个小辈抢食呢。” 飞翼闻言,得意地朝黄龙挑了挑眉。 “……”德性! 黄龙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奈何,谁叫一起去南方极点的不是他而是飞翼这小鬼头? 他一边大口嚼着肉圆,一边苦着脸对容泽诉苦:“容老弟,你说师尊为什么就不选我呢?” 明明他也很努力啊,论经验论实力绝对不比飞翼这样的四代弟子差。 容泽递给他一杯山泉水,坐到他面前,笑眯眯道:“黄龙兄,这就是你想岔了。我想天尊之所以让你留守昆仑山,就是因为他看重你,才把镇守昆仑山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样他也才敢安心离开不是?” 听了他的解释,黄龙猛吸了一口泉水,透凉冰爽的山泉下肚,他打了个哆嗦,只觉浑身毛孔舒张,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他眨了眨眼,感动道:“还是师尊考虑周到……” 飞翼在一边听着,不由心生佩服。 明明师祖是当心爱管闲事的黄龙师叔公会到处惹事,这才让他留守昆仑山。到了他口里,却成了师祖是看重师叔公。 这叫什么,这就是说话的艺术!阿泽真是太厉害啦! 飞翼星星眼看着容泽。 容泽也是无奈,黄龙助人为乐的心是好的,只是他的实力和运气嘛……咳,只能说“四无真人”不是白叫的。 其实也不怪黄龙心里不舒服,这次前往南方极点,元始可是点了有几百人一同跟随,其中大多数都是飞翼这样的,有与狂兽对抗经验的年轻弟子。 这是因为,自西方极点被攻破、混沌之气大量泄露,狂化兽潮之灾进一步恶化,南方极点的情况要比当初北方极点更糟糕。 从昆仑山到南方极点,这一路可谓是艰难险阻,指不定会遇到多少次兽潮攻击,人多带点,也能增强成功率。 偏偏黄龙不在其中,难怪他心有不服。 不过话又说回来,容泽倒也不是完全在哄黄龙。 在确定五山四极下有可能封印着混沌之气后,昆仑山的安保工作需要进一步升级,以免出现大家都在前线奋力作战,结果后方老家却被敌方攻下这样的乌龙事件。 黄龙再不济,那也是元始亲传弟子,阐教十二金仙之一。他留在昆仑,也能增强一分保障。 解决南方极点问题事不宜迟。不久后,元始容泽一行人从昆仑山出发,浩浩荡荡南下。 南方与幅员辽阔一马平川的北方不大一样,这里地势复杂,山脉连绵,河网密集。 此外,还有一大特征——炎热。 越往南,气温明显升高。火辣辣的日头就这么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地将光与热洒向大地。好不容易盼来一丝热风,却吹得人头晕气闷。 作为洪荒数一数二的神山,昆仑山称得上是四季如春。这群阐教年轻弟子常年生活在昆仑山上,习惯了当地的温暖气候,日日在烈日高温下行走,实在难以忍受。 “这鬼天气,都要入冬了,还一天比一天热。”有人抱怨道。 看着这群年轻弟子,出门前还水灵如刚采摘下来的小白菜,此刻却个个蔫了吧唧很没精神的模样,容泽不由庆幸,在离开前自己强行把小小白给留在昆仑山,要不这气候它肯定受不了。 他抹了把额上的细汗,向元始提议:“天尊,要不咱们先停下来歇歇脚,整顿下队伍,我看大家精神都不是很好。” 众弟子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线牵着,高高提了起来。 元始脚步顿了顿,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看得所有人是头皮一麻,这才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便休息一下。” 太好了! 弟子们个个热泪盈眶,对容泽投去感激的目光—— 救人于水火,恩人呐! 容泽抓了抓头发: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飞翼多少知道点内情,坐到容泽身边,跟他咬耳朵八卦:“除了阿泽你,谁敢向师祖提议休息?他们都私底下管你叫勇士呢。” 容泽哭笑不得。 他倒是觉得,元始虽然看起来严肃了些,但意外的好说话。但凡他说什么,元始很少有反对的时候。 他把心里的想法跟飞翼说了。 飞翼露出古怪的神情,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我们不一样。” 啥?哪里不一样? 容泽还想再问,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 这次南行,由于人员众多,元始特意选了飞翼作为队长,帮他代为管理整支队伍。 飞翼升了官,自觉已非复吴下阿翼,对队伍的管理十分重视。听闻动静,立刻起身前去探明情况。 众弟子见到他,倒很恭敬,纷纷打招呼:“队长好。” “怎么回事?”飞翼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还颇有几分领导者的样子。 有人粗声粗气道:“队长,你抬头看看就知道了。” 飞翼纳闷抬头,登时一怔:“前面着火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远处天际线那袅袅升起的黑烟? “不清楚。队长,你说这事要不要与师祖汇报?”方才众人争吵的就是这事。 飞翼犹豫了一下,也纠结要不要用这种事去打扰元始。 此事说大,其实也不算大。这一路走来,他们目睹了不少被狂化兽烧毁的焦土,见多了,多少都有些麻木。 踟蹰着,飞翼没注意周围环境一下子安静下来,直到他听到元始的声音:“何事喧哗?” 得了,这回也不必纠结。 飞翼只好将事情原委与元始说了,他原以为这只是件小事,不想元始的表情愈发严肃。 他心中一凛,小心翼翼道:“师祖,前方……” “本尊记得,前面应该是厌火国的地盘。”元始冷声道。 因地势原因,南方山川众多,小国林立,厌火国就是其中之一。据说当地国民皮肤黝黑如炭,口能喷火,长得与猴子颇为相似。 厌火国说是个国,其实也就是个小城,人口甚至还不如阐教,这也是南方各小国的普遍特点。 但与其他小国相比,厌火国有个不容忽视的特征:它地理位置太特殊了,东西两面都是延绵数百里的巍峨高山,唯有南北可同行,厌火国就正好位于南北通道的中心地段。 换句话说,要想不绕路前往南方极点,就必须从厌火国穿过。 飞翼立刻明白过来:“那弟子立刻去探看情况。” “且慢。”元始拦住他,眸光深沉,“本尊去。” 元始要亲自出马,自然不会有人拦着。此地距离厌火国不算远,元始很快就走了个来回。 飞翼本想着,最差也就是碰到一群狂化兽攻占下厌火国。 但看元始的脸色,似乎另有隐情。 尽管“升官”为队长,飞翼对元始还是又敬又畏,他不大敢直接问元始,就轻轻推了容泽一把。 行叭。 容泽耸耸肩,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中,上前一步,开口道:“天尊,那厌火国是什么情况?” “厌火国无事,但——”元始话锋一转,众人纷纷敛目屏息,知道重点来了。 元始面无表情:“但要想通过此国,恐怕没那么容易。” 等到了厌火国城门外,众人才知道,元始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座小国依山而建,东西两边是巍峨陡峭的山壁,北侧则筑起高高的城墙,想来南面也是如此。 他们远远看到的那一缕缕黑烟,就是从城中升起,扶摇直上,遮云蔽日,活似身处烤炉之中,让人更觉胸闷气短。 城墙上,每隔几米就站着一位厌火国士兵。 正如传闻的那样,他们面黑如炭,长相酷似猴子,但却比普通猴子高大得多,目测平均身高应该有两米。 这些个士兵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模样,一见有人靠近,便发出尖锐难听的嚎叫,明显表示出对外来者的不欢迎。 在场的阐教弟子,哪个不是出身高贵地位超然,就连天庭人士见到他们,也要客客气气问一句好,何尝受过如此待遇?有许多人被这么一闹,都受不住了,就要冲上去与这些不讲礼数的小民理论理论。 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那些士兵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像大猩猩一样大力捶胸,还从嘴里喷出一团团火球,朝他们吐来。 没错,嘴里喷火,不是杂技不是魔术,是玩真的。 这宛如电影特效的场面,把容泽都给看傻了,没能及时发现一颗火球直接冲着他面门而来。 嗖。 破风声将他惊醒,定睛一看,又是一怔。 横在他面前的,是一柄通体洁白无瑕的玉如意。 三宝玉如意在半空中飞快旋转,形成一道小型飓风,卷得周围的空气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 在高速旋转力作用下,那颗火球被反打了回去,重重甩在看起来坚固厚实的城墙上,“轰隆”一声,城墙生生被火球砸穿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洞。 容泽:“……” 一众阐教弟子:“……” 火球的威力过于惊人,现场静默三秒后,彻底爆发。 厌火国士兵气得头顶冒烟——跟蒸气火车头似的,嘴里还叽里呱啦机关木仓一样吐出一堆听不懂的本地方言。 虽然内容听不懂,但从他们张牙舞爪的身体语言可以判断,那恐怕不会是什么好话。 面对这些情绪激动的厌火国士兵,众人不得不暂时后退几里,免得引发不愉快事件。 厌火国城门紧闭,不让外人靠近一步。城中还时刻燃烧着那种味道刺鼻的黑烟,烟雾直通云霄,也阻断了空中通道。 这大概是厌火国预防狂化兽冲击的手段,现在却将阐教一行人拦在外面。 原本众人还想着,能不能与国王商量,让他们打开城门。但看厌火国士兵如临大敌的架势,只怕他们这回很难通过正常方式借道厌火国。 容泽有点内疚,这事要较真起来,也有他的部分责任,他不该走神的。 飞翼安慰他道:“阿泽,这事与你干系不大,即便没有那一火球,恐怕结果也是一样的。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些厌火国人见到咱们,跟见到什么似的,一上来二话不说就砸火球,说的话又听不懂,太难沟通了。” “是啊是啊,”有人应和道,“厌火国人就是未开化的野猴子,头脑简单,行事粗鲁,极难沟通,这在洪荒都是出了名的。就连天庭那群老奸巨猾舌灿莲花的老狐狸,也拿他们是毫无办法。” “那回天庭要普查洪荒人口,在别的地方都好好的,查到厌火国时就出现问题了。那群猴人非说天庭是不安好心,怎么解释也不听,还与普查员产生冲突,弄得非常狼狈。最后还是天庭高层亲自出面,又是赐下宝物又是赔礼道歉,这才把事情解决了。” 容泽只是在《山海经》上看过寥寥数语关于厌火国的记载,并不知原来其中还有这些个隐情,吃了一惊:“照你们所说,厌火国又怎能安然幸存至今?” 当下洪荒各处饱受狂化兽潮困扰,他们这一路走来,发现不少比厌火国强大的国度都惨遭兽潮冲击,严重的,国破人亡,稍好一点的,也损失惨重。 厌火国实力不是最强的,听起来国人的智慧也没有很高,偏偏地理位置还很特殊,正好位于南北通道的交汇处,这样一个小国,又是如何在兽潮中幸存下来? 况且,厌火国附近似乎很少有兽潮出现的迹象。 原先容泽还以为这与厌火国内燃烧的黑烟有关,但听派去探查情况的弟子说,那黑烟的确比较棘手,但也不能防住所有的狂化兽。 事实上,不说元始,飞翼等一些善于飞行术的弟子也是可以通过黑烟的,就是需要消耗大量灵力。考虑到大多数人的体力,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采取这样自损八百的方法。 至于城墙的质量,那也不用多说,一个火球回击术就能打穿,碰上凶猛点的狂化兽,恐怕也很难守住。 飞翼还真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被容泽一点,也愣住了:“是啊,这是什么原理?” 众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莫非是厌火国人特别厉害,以一当百,把兽潮赶跑了?” “扯吧你,那群野猴子除了看上去强壮些,能喷个火而已,还有什么值得吹嘘的?没看那些全民修道的国家也挡不住兽潮吗?” “还是说这里风水特别好,狂化兽都不敢靠近。” “咱们昆仑的风水不比这里好,还有师祖坐镇,那兽潮不是照闯不误?” “……” 争论愈演愈烈,吵得飞翼脑瓜子疼,出来阻止了几次,但没什么用。 最后,还是容泽站了出来,拍了拍手,声音不算大,却还真起了效果。 在飞翼敬佩的眼神中,容泽开口道:“到底什么原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声音温和,却掷地有声。 飞翼一怔:“阿泽,你有办法进城?” “没有百分百把握,”容泽微微一笑,“但也不妨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试试就逝世(bhi 《山海经;海外南经》:“厌火国在其南,兽身黑色。生火出其口中。一曰在讙朱东。” 2("舌尖上的洪荒"); 35、冰淇淋 (舌尖上的洪荒); 炎炎烈日, 酷暑难耐,还有什么比来一支冰淇淋更畅快的事? 答案是, 来一场冰淇淋盛宴。 糖果色涂装的四轮小车,像来自童话世界,这是当年夜市摆摊时期,容泽斥巨资买下的二手冰淇淋车。 需要插电的冰淇淋机虽无法使用,不过这难不倒容泽。 让擅长冰雪类术法的弟子将调制好的冰淇淋液降温冷藏,让力气大的弟子手动搅拌,最后再进行冷冻。 用来盛冰淇淋的蛋筒看似不起眼, 却是提高美味的关键。 蛋卷盘上, 薄薄的面糊逐渐成型,等到颜色呈焦黄色,便要立刻揭开,趁热凹成蛋筒的造型。 冰爽甜蜜的冰淇淋与奶香焦脆的蛋筒相遇,宛若一场美妙的奇迹。 软绵顺滑的甜, 轻轻亲吻味蕾。醇厚浓郁的香,在舌尖炸开, 留下满腔的幸福。 刚开始见冰淇淋冒着白气的模样, 众人还不大敢尝试,认为这玩意儿一定很烫。 直到飞翼率先接过一个蛋筒, 对着那冰淇淋尖小心翼翼舔了一口,瞬间石化。 “队长, 怎么样, 你说话啊?” “该不会被烫得说不出话了吧?” 围观者议论纷纷, 飞翼终于有所反应。 他张大嘴,一口咬下冰淇淋上半部分,三两下就将整支蛋筒吞下肚, 末了还发出幸福的感慨:“太冰了,太爽了!” 像是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又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全场静默一秒,立刻炸开。 “容兄给我来支冰淇淋!” “我也要我也要!我要那绿色的!” 才制作出的蛋筒冰淇淋瞬间被一抢而空,还沉浸在冰淇淋甜蜜口味里的飞翼反应慢了半拍,没能抢到冰淇淋,气成了河豚:“我说你们忒不够兄弟了吧!” 转眼,发现容泽手里还有一支淡粉色的草莓味冰淇淋,眼前一亮:“阿泽——” “咳,这不是给你的。”容泽对他抱歉一笑,朝元始走去,“天尊,尝尝蛋筒冰淇淋吗?” 飞翼:“……” 元始没有拒绝来自容泽的投喂,他接过蛋筒,手指无意中擦过容泽的手,像是触碰到一朵柔软的云。 天气很热,就这一会儿工夫,冰淇淋就有些要融化的迹象。见元始拿着冰淇淋发呆,容泽忍不住小声提醒:“天尊,再不吃就要化了。” 元始回过神,看了眼那将化未化的淡粉色,手指微微一抬,冰淇淋表面又结上一层冰霜,重新挺立。 容泽:“……” 这技能绝了。 这时,有人在喊容泽,说是新的冰淇淋制作好了。 “来了。”容泽扭头应了声,又对元始道,“天尊,你慢慢吃,喜欢的话,等会儿我再来给你送其他种类的冰淇淋。” 说着,又风风火火朝冰淇淋车跑去。 烟紫色的眸子里,映着渐渐远去的背影。 元始垂眸,将蛋筒递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冰冰凉凉沁人心扉。 甜蜜而绵密。 除了蛋筒冰淇淋,容泽还准备了奶油雪糕、老冰棍、果味冰淇淋、冰淇淋蛋糕,还有宇宙豪华版冰淇淋大餐——冰淇淋火锅。 当他把装满巧克力酱的大锅端上临时铺好的桌子,又在附近满满当当摆上五颜六色的冰淇淋、水果和饼干,震惊了所有人。 “阿泽,这些……都是可以吃的吗?”飞翼声音微微颤抖。 容泽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是自然。” 人群中爆发出轰鸣的欢呼,声音之大,传到了不远处的厌火国里。 城墙上,两名厌火国士兵在用土语交流。 “那群外乡人在吃什么?” “不知道,颜色真好看。” “看起来也很好吃。” 一阵风拂来,将冰淇淋的甜香吹得老远,连燥热的风也透出几分凉意。 飞翼等人在吃冰淇淋时,故意发出夸张的惊叹和肢体动作,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他们这么做,自然是有人示意,目的是请君入瓮。 城墙上的士兵果然按捺不住了,他们眼睁睁看着众人享用似乎很美味的冰淇淋盛宴,听说那玩意儿冰冰凉凉,比井水还要舒爽。 好想吃…… 厌火国人头脑简单,性子也比较粗莽,在他们的世界里,既然喜欢,那就一定得到。 不多时,几个鬼鬼祟祟的厌火国人出现在附近的灌木丛中,他们自以为行踪隐秘,殊不知众人只是假装没看到。 一个面容稚嫩的士兵业务还不太熟练,在灌木丛中爬行时竟忘了藏起那条又细又长的尾巴。只见一根黝黑的毛棍突兀地飘在灌木林上,场面异常滑稽。 正在热烈讨论哪种冰淇淋口味最好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人肩膀剧烈抖动,紧紧捂住嘴,免得不小心笑出声。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使对方也意识到不对劲,刚才还簌簌作响的灌木林倏然停住。 一时间,现场气氛凝重。 “这种香芋口味的冰淇淋也很好吃呢,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飞翼打破沉默,夸张地大呼小叫。 众人如梦初醒,也跟着嚷嚷起来。 “队长你不厚道,又想吃白食!” “先来后到,你们懂什么?” “口下留冰!” 见灌木林再次动了起来,容泽轻轻松了口气。 他还挺怕这些个自作聪明的厌火国人当真聪明了一回。 总算,在众人无限放水的情况下,那些不速之客终于摸到了冰淇淋车边上。 冰淇淋车里空无一人,只有放在桌上那几盘冒着白气的冰淇淋。 一个厌火国士兵大着胆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头,轻轻一蘸,随即被冻得浑身打了个颤。 果然是冰的!他手舞足蹈地将这个消息告诉同伴,引来一阵惊喜的欢呼。 厌火国因地形的原因,特别闷热。这些厌火国人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冰,他们吃过最凉的东西,也就是井水了。 “真是没见过世面。”一旁偷偷窥视的飞翼冷哼。 容泽:“……” 他不忍告诉飞翼,先前此君对待冰淇淋的态度,也没比这几个厌火国人理智到哪里去。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们,谁叫冰淇淋的外表太具迷惑性,据说连李鸿章都上过当。 色泽鲜艳的冰淇淋,洒着坚果与五颜六色的糖粒,看起来异常诱人。 那个胆子最大的厌火国人直接用手抓起一颗冰淇淋球,塞入口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股透心的凉意从头传到脚,浑身毛孔全都舒展开,从喉咙中挤出舒服的呜咽。 见他这样,其他人也不甘示弱,学着他徒手抓起冰淇淋球,狼吞虎咽一番。 飞翼看得直摇头,拧眉评价:“粗鄙,太粗鄙了。” “嘘。”容泽示意他注意里面的动静,“药效好像要发作了。” 他话音未落,那几个人应声而倒。 这回不等容泽吩咐,飞翼第一个冲了上去,探看一番,兴奋地朝容泽招手:“阿泽,成了!” 慈航道人的药果然有奇效。 那些个厌火国士兵吃了加了迷药的冰淇淋,至少要睡上个一天一夜才会醒。趁此机会,飞翼等人变幻做这些士兵的模样,想借此机会混进厌火国去。 至于容泽,在元始的施法帮助下,他同样变成一个浑身长毛、皮肤黝黑的厌火国士兵,跟在元始假扮的士兵边上,被飞翼等人有意无意护在中间。 “别忘了带上冰淇淋。”容泽提醒。 要知道,这玩意儿可是他们见到厌火国国王的重要武器。 此次密探厌火国,目的是为了弄清这个荒莽小国为何不受狂化兽潮骚 扰。 厌火国是君主集权制国家,因此他们猜测,解开秘密的关键应该就在国王身上。 显然,这些士兵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见他们出现,城门立刻从里面打开一条细细的缝,探出一条毛绒绒的手臂,手掌平摊向上。 飞翼一怔,没搞懂这是什么意思。 容泽上前一步,将一盒冰淇淋放在对方掌心。 很快,门缝被撑大,露出一张笑容奸诈的脸。 飞翼:“……” 敢情这是贿赂? 不管怎么样,一行人还是顺利进了城。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懂得当地土语的人,元始不得不充当翻译的角色,上前进行沟通。 看着手舞足蹈,肢体语言浮夸的元始,容泽有点想笑:看不出来,天尊还是个演技派。 正这么想着,元始冷不防转过头。 那张尖嘴猴腮的脸,明明与元始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但容泽心里还是一阵发虚,对他嫣然一笑,试图掩盖尴尬。 清冷孤傲的元始圣人其实也有点窘迫,但感谢厌火国人这一身黢黑的皮肤与长毛,没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在元始的交涉下,他们得以顺利朝王宫的方向进发。 厌火国人长得像猴子,内部管理制度也与猴群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这里,国王的地位尤为崇高,是以不管发现什么好东西,都首先要进献给王国。 像大多数都城一样,厌火国王宫也是建在城市的中央,往外是贵族居住地,最外层才是平民活动区域。 越往里走,守卫就越是森严。这不难理解,但问题是—— “奇怪,我怎么感觉灵气越来越充沛了?”飞翼小声嘀咕。 容泽对灵气的多寡没有太大感受,但他注意到,这一路走来,厌火国人的精神都挺不错,与那些因受兽潮冲击与灵力匮乏而萎靡不振的种族有天壤之别。 对洪荒许多种族而言,灵力是生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像水之于鱼,空气之于人类一样。 狂化兽潮之所以那样可怕,不仅仅因为兽潮会带来破坏与灾难,也是因为随着兽潮的肆虐,混沌气息也跟着扩散,污染灵气。 队伍突然停下,似乎前面有什么经过。 容泽好奇张望,发现那是几名厌火国人赶着一群黑狗。 “那是祸斗,”飞翼凑在容泽耳边小声解释,“一种能食火的低等凶兽。奇怪,这些祸斗居然也这么乖巧?” 兽潮爆发,往往最容易受影响的就是那些未开化的低等异兽。 在飞翼这样拥有凤凰血脉的神兽眼中,祸斗这样爱惹事又没什么理智的异兽应该是最先中招的倒霉鬼。 但眼下,从那群祸斗身上看不出丝毫狂化的迹象。它们脖子上拴着绳子,绳子另一头牵在厌火国人的手中,安安静静地往前走。 突然,一只祸斗停下脚步,跟着整支队伍也被迫停下。 飞翼“腾”的睁大眼睛,紧紧拽着容泽的袖子,紧张又激动地与他进行眼神交流: 是要狂化了吧?是吧是吧? 容泽无奈:这小子,这么兴奋做什么? 其实不光是飞翼,伪装为厌火国士兵的阐教弟子也个个如临大敌,屏息凝神,双手悄悄扣在武器上,以防祸斗突然暴走。 就连元始,也有意无意地做出防备的姿态。 要知道,即便是智力低下的祸斗,狂化起来也是挺麻烦的。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祸斗活动四肢,随后身体蜷缩,弓背缩脖,后臀撅起,似在用劲。 容泽微微皱起眉:他怎么觉得,这姿势有几分眼熟? 须臾,几枚还带着火星的黑色炭球从它身后扑扑落下。 以为会看到异兽发狂并做好战斗准备的众人:“……” 恍惚间,容泽终于想起,他为什么会觉得祸斗这姿势眼熟—— 当年,他养的小白就是这样解决生理问题的…… 负责驱赶祸斗的厌火国人没发现他们的异常,他娴熟地将祸斗的排泄物拾好带走。 这些煤球是很好的燃料,运到北方都换不少灵币,这便是厌火国人广泛饲养祸斗兽的重要原因。 虚惊一场,众人一时都不知该作何感想,皆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就连话很多的飞翼也难得缄默。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王宫就在眼前。 为了防火,厌火国的建筑都是用一种不会燃烧的石料砌成的,不管是王宫还是平民的屋子都是如此。 不同的是,普通的民宅,外墙就是灰扑扑的原色石料,非常质朴。而王宫从屋顶到墙面,整体被刷上土豪金涂料,能闪瞎人眼的那种,就挺一言难尽。 更叫人无话可说的还在后面。 在宫廷侍卫的带领下,一行人穿过用金子塑成的猴王……啊不是,国王雕像,终于见到了那位审美迥异于大众的厌火国国王。 毫不意外,那位身材魁梧的国王从头到脚穿戴得像是个珠宝展示柜,特别是他脑袋上顶着的那顶王冠,更是散发着金钱的光辉。 容泽估摸着,光是这顶王冠,恐怕就得有十来斤重。也亏得这国王身强力壮,换个瘦弱点的,可能连王冠都戴不起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他正胡思乱想着,倏然一阵旋风刮过,面前已没了人影。 下一秒,元始出现在国王面前,神情严肃,眼角寒霜,一手卡着对方的咽喉。 国王冷不防被他钳制住脖子,呼吸不上来,两眼翻白,四肢用力在空中乱舞,只可惜没什么效果。 啊这? 不仅是容泽,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元始天尊想必大家都非常熟悉,但是元始天尊突然暴走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下面小编就带大家了解一下元始天尊暴走的原因(喂 感谢在2021-05-22 12:00:00~2021-05-23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咖啡中的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舌尖上的洪荒); 36、凉皮 (舌尖上的洪荒); “锵!”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周围的护卫见国王被挟持, 纷纷拔剑。 飞翼等人的反应比国王护卫军更快,早在他们出手前, 几名弟子已经飞身挡在元始身前,怒目而视。 虽然他们也没明白元始如此举动的目的,但想必天尊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危机一触即发。 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唯有容泽尚还保持几分理智,试图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他转向元始:“天尊?” 元始不知何时已经恢复真实面容, 烟紫色的双眸不带一丝温度, 周身散发阴沉的气息。 但面对容泽,他还是按捺住性子,冷声道:“他偷了老师的宝珠。” 老师?宝珠? 容泽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顺着元始的目光看去。 且慢,这不就是那顶让人无力吐槽的王冠? 那王冠上的珠子至少有上百颗, 但容泽一眼就认定,元始指的, 定是镶嵌在王冠最中央, 那颗婴儿拳头大小、两头尖腹部微鼓的珠子。 并非容泽有双识珠的慧眼,实在是那颗珠子太过特别:它通体洁白无瑕, 散发着莹润的光芒,醒目, 但绝不刺眼。 有这颗橄榄形宝珠做对比, 王冠上镶嵌着的众多珠子不管价值几何, 瞬间被衬托得毫无光彩可言。 此物定非凡品。 容泽却暂时无心去研究那颗珠子的来历与价值,他见厌火国国王在元始的钳制下,脸憋得青紫, 眼看就要不行了,急忙提醒:“天尊,要不你先放手,问清楚事情原委再说?” 元始冷漠的眼风扫来,容泽的心高高提至嗓子眼。 但好在,他当真听取了建议,松开手。 双脚甫一落地,厌火国国王吓得赶紧逃命,四肢并用,狼狈地躲到护卫们身后,嘴里叽里呱啦大喊着什么,想来是“护驾”之类的。 至于那些护卫,显然也很忌惮元始他们,举着武器,龇牙咧嘴地发出怪叫,却是虚张声势,不住后退。 元始冷笑,袖袍一挥,殿内登时狂风大作,将那些金碧辉煌的摆饰吹得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从国王到侍卫,均摔了个屁股墩,总算是老实了,蜷缩成一团,抖得可比筛糠。 元始站在风眼中心,居高临下地看着国王,眉目间蕴着一丝不耐。 “听得懂洪荒通用语?” 国王下意识狂摇头。 “……” 容泽轻轻一叹:这智商,没救了。 国王也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惨白——以他的肤色来说,这还挺不容易的。 为了补救漏洞,他忙用口音很重的洪荒通用语颤巍巍道:“能、能听一点。” 好在元始似乎没打算追究,只是问:“你王冠上的那枚宝珠,是哪里来的?” 刚看到那枚珠子时,他浑身气血直冲脑门,一时冲动。眼下他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就能发现此事的异常。 鸿钧的东西,又岂是这么个荒莽小国的国王能拿到的?只怕他这辈子连南天门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何况是远在三十三重天外的紫霄宫? 国王一听招惹来这位大神的居然是那颗宝珠,吓得忙将王冠摘下,双手恭恭敬敬捧着递到元始面前,讨好一笑,结结巴巴道:“给你,送给你。” 扫了眼那顶珠光宝气的王冠,元始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袖子一甩,宝珠脱落,不想却是朝容泽的方向飞来,绕着他旋转了几圈,最后停留在他面前。 容泽愣了愣,迟疑着伸出手。那宝珠好似有自主意识一般,自动落在他的掌心里。 他忙轻轻拢住宝珠,只觉触感光滑温润,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元始挑了挑眉,暂时压制下心中的惊愕,转向卑躬屈膝的国王,再次问:“这宝珠,从何处得来?” “这这这,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的也不知道哇。”国王现在就是非常后悔,若是早知道这宝珠会带来这样的麻烦,他当时就不该贪那个便宜。 可惜现在才醒悟已经晚了。 “蒙谁呢?天上无故会掉珠子?小爷我怎么就没遇到这等好事?”飞翼嗤笑。 这种谎,他三岁以后就懒得编了。 国王急了:“本王……小的没说谎!” 是真话谎话,元始一看便知。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是不解。 天上掉宝贝,这概率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全然没可能。有些醉了酒或是粗心大意的小仙偶尔会遗失东西,被生活在陆地上的人捡到,当成神品供奉起来,也是很自然的事。 但问题是,这宝珠乃紫霄宫出品,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但鸿钧之物,又岂会乱丢? 莫非紫霄宫出事了? 元始不由联想到紫霄宫至今紧闭宫门,眼皮轻轻一跳。 见元始沉默不语,容泽虽不明就里,但隐约也猜到此事恐怕十分紧要,忙温言对战战兢兢的国王道:“你且仔细说说,这宝珠究竟是怎么来的?” 在容泽的安抚下,国王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并努力回忆宝珠掉落那天事发前后的经过。 按照国王的说法,大约二十年前,一天夜里,突然有块巨石从天而降,砸落在厌火国以北五里处。 巨石落地,引起剧烈震动,厌火国的石头房因此倒塌了几座,所幸无人员伤亡。 比较麻烦的,还是巨石落地后引发的熊熊大火。 大火直烧了三天三夜,即便是擅长驾驭火焰的厌火国人,也对这火束手无策。他们认为这是上天降下的神火,因此惶惶不安,举国上下都围在巨石落地处,向上天祈福。 三日后,也不知怎么的,那火焰竟自动熄灭。 一地灰烬中,众人发现了那枚宝珠。 要说这国王也是心大,在没搞清宝珠的来历下,就这样大咧咧地将珠子镶嵌在王冠上。 之后平静过了二十年,一直到这次兽潮在洪荒全面爆发。 容泽捏着宝珠,犹豫着该不该把自己的猜想说出口。 还是元始看出他的迟疑,道:“有话直说。” 容泽深吸一口气:“天尊,你说这厌火国不受兽潮侵染,会不会与这宝珠有关?” 这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厌火国并非位于名山大川,也没有哪个艺高人胆大的大仙坐镇,却能不受兽潮侵扰,那么最有可能的理由,就是这里拥有一件厉害的宝器。 从天而降、疑似来自紫霄宫的宝珠,就是非常值得怀疑的对象。 元始垂下眼睛。 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对付得了兽潮的,那也只有道祖鸿钧。 可是这宝珠当年从天而降,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二十年前的那天夜里,紫霄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把宝珠给本尊看看。”元始道。 容泽走上前,摊开手掌,掌中散发出耀眼的珠光。 元始扫了一眼,微微一怔:珠体表面隐约有云纹样的光芒翻滚流动,整颗珠子显得晶莹剔透,比原先更夺目几分。 元始手指一勾,宝珠发出嗡嗡轻颤,似有几分不舍,但还是乖乖顺从对方指令,飞到元始面前。 他指尖射出一道金光,均匀裹在宝珠表面,须臾后,眉间微微蹙起。 容泽呼吸都很小心:“天尊,有发现?” 元始收回神力,嘴唇动了动,低低“嗯”了一声。 容泽觉得他情绪好像不大对劲,又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有问题,只好再问:“那,这宝珠真的能防止兽潮?” 元始目光幽幽地看了过来,把他看得后背发凉,才轻轻颔首:“是。” 容泽:“?” 这是好事吧?为什么天尊要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他正惴惴不安思考这一问题,就见飞翼凑了过来,好奇道:“那这宝珠的功效岂不是跟阿泽很像?” 都能预防兽潮。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容泽浑身一震,惊愕地看向元始。 元始面无表情,轻轻点了下头,开口:“这宝珠里,藏着净化力量。” “……阿泽,阿泽?这面饼起泡啦!”见主厨还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飞翼不得不轻轻推了容泽一把。 “啊?”容泽猛地回过神,忙把鼓起的面饼整张揭起,静置备用。 面饼全部处理好,用刀切成一指宽的条状,连同面筋一起上锅蒸煮。 搅拌碗里倒入辣椒油、香醋、麻酱等调料,再加入蒸好的凉皮、面筋以及黄瓜丝、豆芽等配菜,搅拌均匀,即可开吃。 半透明的凉皮浸在红油之中,配上青绿的黄瓜丝与嫩黄的豆芽,光是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挟一筷子送入口中,麻酱醇厚,辣酱香浓,黄瓜脆爽,凉皮弹韧,面筋嚼劲,种种滋味混合,美味在唇齿间蔓延。 炎炎酷暑,一碗清凉爽口的凉皮下肚,登时消除暑意,胃口大开。 飞翼捧着个比脑袋还大的凉皮碗,埋头苦吃,被容泽一掌拍在肩上,好笑道:“先别急着吃,把这些给外面的人送去。” 飞翼“哦”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放下碗,提起那桶分量实在的凉皮往外走。 迫于元始的“淫威”,那些留在城外的弟子也被恭恭敬敬迎进城,眼下正在王宫里与当地士兵大眼瞪小眼,气氛十分紧张。 飞翼出现时,正好看到这么一幕:厌火国人与阐教弟子各自占据宫殿内的一方,中间像是画了一道无形的结界,泾渭分明。 这是因为厌火国人畏惧阐教弟子,生怕他们一个不注意就暴走——没看国王脖子上的掐痕还没消呢。 见飞翼出现,阐教弟子们欢呼雀跃,与大殿一边的愁云惨淡形成鲜明对比。 还是飞翼见厌火国人畏畏缩缩的模样倒霉又可怜,主动招呼他们来吃凉皮,并亲自盛了一碗塞到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倒霉蛋手里。 来不及逃走的倒霉蛋浑身僵住,捧着个碗不知所措,浑身毛发像是被雷电劈过一样炸开,嘴巴微张,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 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飞翼啧了一声,决定好人做到底,也盛了碗凉皮,就地开吃。 “好吃,太好吃了!”他表情浮夸,吧唧着嘴,语气夸张而做作。 众人:“……” 大可不必如此。 飞翼演技一般般,不过对智商不高的厌火国人而言已经足够。 那倒霉蛋距离他最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上下牙一碰,奶白透亮的凉皮从中断开,黄瓜丝发出轻轻的脆响,汁水四溅。 在香醋与辣子的双重刺激下,口腔不由自主分泌出某种可疑液体,倒霉蛋忍不住重重咽了咽喉,情不自禁地操起筷子。 嗯,真香。 很快,整座王宫里都充满凉皮那独特的酸辣味。不管是厌火国国王还是阐教弟子,都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碗里,吃得那叫一个热闹。 因为一碗凉皮,原本敌对双方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后来在厌火国的史书里,将这一事件称为“凉皮外交”。 当然,这都是后话,且不细表。 王宫里热闹非凡,容泽却捧着碗在发呆。 他还在消化那个不久前得知的消息。 已知条件一,宝珠来自紫霄宫。 已知条件二,宝珠内蕴藏着的净化之力与他同出一辙。 求问:他与宝珠存在什么关系? 此事不能细想,一旦深究…… 明明是热得能煎鸡蛋的高温天气,容泽却打了个哆嗦。 “莫要多想。”元始不知何时出现,语气平静。 容泽一愣,下意识要起身,却被轻轻压住肩膀。 出人意料的,元始竟在他身边坐下。 他不知怎么想的,大概是还没从震惊情绪中缓过神,就这么递过自己的碗:“天尊,来吃点?” “……”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呃,这碗是干净的,我没动——” 话还没说完,就见元始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大碗,用筷子拌了拌,挑起一根凉皮,绕着筷子卷了几圈,送入口中。 动作要有多优雅就有多优雅,不像是在厨房里捧着碗嗦凉皮,还是在米其林餐厅里享用顶级大餐。 天尊就是天尊,连吃个凉皮都这么高级。不像飞翼,吃个凉皮都会溅得满衣服都是酱汁。 被元始这么一打岔,容泽倒是没方才那么焦虑,还有心思欣赏元始用餐。 这越看,就越觉得元始吃饭的样子颇为眼熟,像……对了,有点像大白吃东西的模样! 容泽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偷偷瞟了元始一眼,见他正专心致志地,用绣花般的精细对待碗里的凉皮,稍稍安下心,假装大义凛然目视前方,实则是用眼角余光偷看元始吃凉皮。 真的太像了。不管是咀嚼的动作,还是对待食物时那种优雅至极的态度,都让他联想到那只不知所踪的陆吾兽。 见他双眉微蹙,元始还以为他是在烦恼宝珠一事,心里有几分不爽快。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宝珠的事,本尊会查清楚。” 提到宝珠,容泽瞬间将大白抛到一边,紧张道:“天尊,我……” “本尊晓得,此事与你无关。”元始目光沉稳深邃,“不管发生何事,都有本尊在。” 容泽心中一暖,笑容在唇角漾开。 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净化力从何而来,现在还与紫霄宫扯上关系,怎么看都是疑点重重。 他别的都不担心,就怕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入什么惊天大案中,有了元始这句保证,他总算能把心放下。 元始天尊真是个大好人……不对,是大好神啊,他感动地想。 元始的心理活动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 宝珠力量与容泽出于同源一事,连他也不曾料到,再结合容泽自曝的身世之谜,事情的走向愈发扑朔迷离,连他也无法看懂。 关于天降巨石一事,他已经反反复复与厌火国国王仔细询问过,确定对方也不知道更多的内情。 他已派人向天庭传递这一消息,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天庭的观星官恰好在三十年看到此事并记载下来。 他下意识抬头,眺望紫霄宫的方向,只看到黑烟滚滚,遮天蔽日。 元始不允许来自紫霄宫的宝珠遗落凡间,他要收走宝珠,被他打怕了的厌火国国王自然也不敢拒绝,就是双目含泪,委委屈屈的模样,着实有些可怜。 念在厌火国也算有好好对待这颗宝珠,元始答应留下一部分阐教弟子为他们守城。这样即便没了宝珠,当地人也不至于受兽潮侵扰。 厌火国国王虽失去王冠上的一颗珠子,却获得了强有力的外援,两相权衡,竟还是赚了。 毕竟宝珠可能遗失或是被夺走,而来自阐教的协助却是稳定的,不会变的。 此中道理,就连脑容量有限的厌火国国王都能参悟。他当下破涕为笑,乐得露出两排牙齿,跟二傻子似的。 将一切安排妥当,一行人再次踏上前往南方极点的旅程。 路上,飞翼兴致昂扬地谈起去参观厌火国国树“三株树”的情景:“那棵树没有一片叶子,你猜怎么着?好家伙,树梢挂着的全是珍珠翡翠……” 容泽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来一句“然后呢”。 飞翼谈兴更浓,正要向他说起厌火国独特的风俗,突然神色一凛。 容泽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到了就格外想吃凉皮 《山海经;海外南经》:“三株树在厌火北,生赤水上。其为树如柏,叶皆为珠。” 2(舌尖上的洪荒); 37、红枣枸杞茶 (舌尖上的洪荒); 容泽放眼望去, 只见湛蓝的天空中,有只羽毛半青半红的飞鸟。 它的一只翅膀似乎受了伤, 飞得极为吃力,另外一边的翅膀不得不努力扑扇拍打,然而收效甚微,整只鸟仍在重力的作用下不住下坠。 直到那鸟的半边身体猛地坠落,容泽才发觉原来自己看错了,那并非一只鸟,而是两只独翼鸟。 红色的独翼鸟翅膀受了伤, 剩下那只青色的独翼鸟也无法独自飞翔。 眼看着它即将摔落, 飞翼陡然现出原形,朝对方飞去。 火红的鸾鸟及时救下青色的独翼雄鸟,然而那只赤色雌鸟却因伤势过重,早在坠落前便已失去呼吸。 “是狂化兽所伤。”检查了雌鸟的伤势,飞翼语气沉痛道。 同为飞禽, 见到如此惨状,他未免会生出一种物伤其类的愤慨。 容泽轻叹一声, 正准备用净化术消除雌鸟伤口里残余的混沌气息, 不料这时那只雄鸟突然暴起,挥舞着唯一一扇翅膀, 凶狠地朝他冲来。 飞翼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元始已先一步出手。 雄鸟重重撞上一堵透明的气墙, 当场无法动弹, 却仍努力抬头, 看着雌鸟的方向,口中发出令人心惊又心碎的哀嚎。 容泽不知所措:“它这是……” “此乃比翼鸟。”元始沉声道。 容泽微微怔忪。 难怪了。 恐怕比翼鸟撞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比翼鸟, 传说中的爱情鸟,也是《山海经》中最广为人知的飞禽之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自古以来,有无数文人骚客留下关于比翼鸟的诗词歌赋,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那句“在天愿作比翼鸟”。 此时此刻,容泽就忍不住吟念出这句诗。 这回轮到元始愣住,鼻翼微微翕动,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飞翼挠了挠后脑勺,不明所以:“阿泽,你说啥呢?” 容泽没多解释,只是叹道:“这雌鸟一死,雄鸟只怕也活不成了吧?” 比翼鸟,天生一翼一目,单独一只鸟无法飞行,成双成对才算完整。 身为禽鸟,飞翼对比翼鸟的习性自然更是了解,闻言目露哀色,语气悲恸:“比翼鸟一生只认准一位伴侣,若是其中一只,另外一只必以殉情为报。” “天尊,你有没有办法救雌鸟一命?”见那只雄鸟还在不断撞击着气墙,浑身已是鲜 血 淋漓,容泽于心不忍,转向元始求助。 要想让雄鸟不再殉情,那就只能让雌鸟复活。 面对容泽期待的目光,元始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很难拒绝。 最终,他轻轻颔首,道:“本尊有一丸复生丹,可令死者复活。” “师祖,这丹药不是——”飞翼错愕。 复生丹这名字他也听过,知道这丹药有多么宝贵,阐教上下,也只有十二金仙有机会获赠元始亲手炼制的复生丹。 元始淡淡扫了他一眼,飞翼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心往上涌,立刻噤声。 不敢说话jpg 容泽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他欣喜地接过复生丹,将其混水研磨,轻轻捏开赤色雌鸟的鸟喙,给它灌下。 很快,雌鸟翅膀上的撕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它紧闭的双眼缓缓撑开一条缝,虽然还很虚弱,但显然已经救回一条命。 “天尊,快看呐!” 容泽满心激动,又怕吓到雌鸟,只是发出小声的惊呼,扭头去看元始。 元始对上他亮晶晶的双眼,里面像是坠满了整条星河。 须臾后错开视线,轻轻颔首:“嗯。” 雌鸟死而复生,雄鸟自然也不用再寻死。一对爱情鸟紧紧依偎在一起,片刻也不肯分离。 交颈缠绵了一阵子,二鸟双双腾空而起,比翼齐飞,进退与共。 容泽以为它们打算离开,没想到二鸟是朝他俯冲而来,在他头上盘旋,引吭长鸣。 飞翼听懂了这声鸟鸣,笑着对他道:“阿泽,它们在感谢你呢。” 容泽惊喜,激动又紧张地对它们招手,二鸟一左一右在他肩头停留,用翅膀轻轻触碰他的脸颊,触感光滑。 比翼给容泽留下一青一红两根羽毛,飞翼解释,这是禽类表达最高谢意的方式。 容泽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这对夫妻鸟,高高扬起的唇角久久不曾落下。 元始扫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原。 据说,这里曾是片肥沃的田野,也是南方地区最大的粮食出产地之一。 而现在,良田废弃,满地狼藉。 众人好不容易找到块干净点的地界,打算歇息一阵再赶路,不想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差点砸到飞翼。 飞翼惊得一下子变回原形,正想骂是谁那么缺德,突然浑身羽毛炸开,大声惊呼:“大家小心!” 说着,他张开双翼,想要护住容泽。 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元始脚踏虚空,紫色长袍无风自动,一道金光从他掌中迸发,在众人头顶撑开半透明的光罩。 大大小小的石块如落雨般从头砸落,触碰到光罩的一刹那,纷纷碎成粉末。 飞翼嘴唇动了动,眼底闪过惊叹。 不知要修炼多少年,才能有师祖十分之一的本事。 透过扑扑簌簌往下掉渣的光罩,容泽依稀看到有十来个并肩而行的小巨人,从平原尽头朝他们快步飞驰。 大地的颤动由远及近,若非飞翼眼疾手快扶住他,只怕他得当场摔个狗啃泥。 “那是什么?”容泽苍白着脸,惊恐地与飞翼对视。 比起他,飞翼眼中更多了一分惊疑,他迟疑了一下,才颤巍巍道:“好像是……二八神?” 二八神,其实有十六个人,因他们手臂相连,通常被视为一个整体。 民间有人称二八神为夜游神,这是因为他们通常在夜晚出现,在平原游荡,是为当地守护神。 容泽眨了眨眼:“既然是神,为何会弄出这样的动静?” 来者似乎不善。 “……” “……”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找到答案。 “别担心,”飞翼扯了扯嘴角,“不过是品阶不高的小仙而已,师祖能解决的。” “嗯。”容泽心不在焉应道,眼睛紧紧盯着越来越靠近的二八神,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十六张一模一样的小脸,表情凶狠,状若癫狂。 他担心的其实不是元始对不对付得了二八神,而是这件事的性质—— 再怎么说,二八神也是神,与异兽乃至灵兽有着天壤之别。混沌力量竟如此恐怖,连神都被其污染狂化。 二八神虽只有一个,但生生营造出群殴的效果。十六兄弟站成一排,横亘在荒野中央,宛若复制粘贴,看起来惊悚又气势惊人。 但即便元始只孤身一人,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 他腾空而立,目光冷漠决绝,手握长剑,剑光如雪,挥舞出无数道剑影,带起的阵阵狂风,裹挟住迎面而来的大小石块,回掷出去。 此时此刻,二八神庞大的身躯反倒成了累赘。只要有一人不慎被击倒,其余人也会跟着倒下,小山一般的身躯重重砸落,扬起漫天沙土。 反观元始,依然是高高在上不染尘烟的仙人,连衣角都不起一丝褶皱。 二八神被元始用打神鞭捆得严严实实,却仍大力挣扎。十六人的嘶吼听起来像是某种野兽的尖叫,鬼哭狼嚎,吵得叫人头疼。 元始微微皱起眉,正打算给他们一人一下,至少能落得个耳根清净,就听容泽略带紧张的声音响起:“天尊,要不让我试试?” 元始:“选哪个?” 二八神背对背面朝外,从空中往下看,正好是个完美的圆。 看来元始与数学老师一样,都有徒手画圆的本事。 容泽犹豫了一下,随便指了个吼得脸红脖子粗的壮汉:“就、就他吧?” 元始颔首,带着容泽飞到那个十六分之一神面前。对方发现他们的身影,浑浊的双眼里发出诡异的红光,叫人毛骨悚然。 容泽汗竖起,若非亲眼所见,压根想象不出,对方曾经是一位神明。 “莫要惧怕。”元始沉稳有力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还真起了作用,叫他扑通扑通乱跳的心逐渐归于平静。 容泽做了个深呼吸,沉心运气,引导散落于身体各个部位的净化之力在经脉间游走,最后集中于双掌。 他猛地睁开眼,将手掌重重往前推去,光芒从掌心迸射,劈头盖脸罩向那十六分之一神。 光芒之中,对方先是大力反抗嘶吼,随后声音渐渐落下,动作也越来越轻,直至一动不动。 容泽长吁一口气,还未来得及抹去额上冒出的细汗,却见那本已回归平静的十六分之一神浑身重重一颤,清醒的双目重新被混沌覆盖。 “怎么回事?”容泽大惊。 元始也是一惊,但面上却不显。他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在容泽与二八神之前,将一道神光注入对方体内。 他很快就找到了原因,脸色不大好看:“二八神十六体互为连通。” 简单来说,要想彻底净化二八神身上的混沌力量,光是净化其中一人是不够的,因为他随时会被剩余的十五个兄弟影响,功亏一篑。 容泽面露难色。 要他同时净化一两人还好说,但同时面对十六人,对方还是位神明,这实在不是件易事。 “要不用我的血试试?”容泽提议。 “不必。”元始一口否决,双眼定定看着他,目光坚定,“你大胆尝试,本尊保你无事。” 容泽站在圆圈中央,四面八方是叫人心惊肉跳的怒吼,但他竟没有半点恐惧。 因为元始就站在他身后。 “天尊,我准备好了。”他低声道。 他看不到元始,却能感觉后背一暖,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热。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闭眼。 一股强大而浓烈的力量顺着他的骨骼经脉游走全身,每寸空间都被占满,身体温度也跟着上升几度。 净化之力猛地爆发,将外围的十六兄弟紧紧裹住。 白光之中,隐约能看到两个前后紧贴的身影,又好像是连成一体。 容泽紧紧咬住唇,细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发梢凝成晶莹的一颗,像蝴蝶在花朵停留的瞬间。 他轻轻一晃,那摇摇欲坠的汗珠终于滴落,顺着纤细修长的脖颈滑进衣领,洇开浅浅水渍。 元始及时扶住他,嗓音比平时沙哑几分:“还能支撑?” 容泽低低应了声:“没关系的。” 元始不再做声,只是再此加强了神力输送。 其实他不比容泽轻松多少。输送的神力需依靠转化才能变为净化之力,而在这一过程中,将会损耗七八成的力量。 这也就是他,若是换个修为差点的,只怕经不起这般持久高力度输出。 等终于将十六兄弟身上残留的混沌之力都净化完,时间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元始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轻抖衣袖,清风拂来,吹去额上的细汗。 飞翼等人迫不及待涌了上来,将容泽围在中间,各种嘘寒问暖,彩虹屁夸得飞起。 “阿泽你太厉害了,连神人都能净化。” “十六个人啊!这换我我肯定做不到。” 不小心被挤到边上的元始:“……” 还是容泽发现格格不入元始,不好意思地抿嘴:“这回多亏天尊相助,要不光靠我一个,肯定没法对付这么多人。” 元始唇角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幅度,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这句谢。 飞翼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壶,壶口还冒着热气,这是他在容泽指点下尝试熬煮的红枣枸杞茶。 他毕恭毕敬对元始道:“师祖,您辛苦了。来,多喝点补补身子。” 元始:“……” 作者有话要说:  元始:心情复杂jpg 《山海经;海外南经》:“比翼鸟在其东,其为鸟青、赤,两鸟比翼。一曰在南山东。” 《山海经;海外南经》:“有神人二八,连臂,为帝司夜于此野。在羽民东。其为人小颊赤肩,尽十六人。” 2(舌尖上的洪荒); 38、鸡蛋灌饼 (舌尖上的洪荒); 切成薄片的红枣浮在橙黄的茶水中, 枸杞吸饱了水分,圆润莹泽, 色彩红艳。 由于加了少许冰糖作为调和,茶水味道甘甜香醇,留下满口清香。 容泽还真有些渴了,一口气灌下整杯红枣枸杞茶,抹去唇边的水渍,赞道:“飞翼,你煮茶的手艺不错。” “这都是阿泽教得好。”飞翼被夸得眉飞色舞, 扭头见元始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 瞬间后背一凉,笑容僵在脸上。 “天尊,你也喝点,这茶味道真的不错。”容泽正在喝第二杯补茶,没注意到元始眼中的微妙。 闻言, 元始还没什么表示,飞翼却是心惊胆战。 虽然还不清楚元始到底是对什么不满, 但眼下这情况, 显然不大适合多说什么。 元始目光从杯中浮沉的红枣上划过,慢慢地点了点头:“嗯。” 竟无事发生? 飞翼见元始将杯中糖水一饮而尽, 甚至连红枣与枸杞都吃得干净,顿时惊讶不已。 莫非是他想岔了, 其实师祖根本没生气? 不管什么原因, 这都是好事。飞翼松了口气。 红枣混合枸杞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 昏迷的二八神也悠然转醒。 这十六人真不愧是肩并肩心连心的好兄弟,十六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一齐睁开,把正在喝茶的容泽吓了一跳, 茶水呛在喉咙中,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元始率先一步伸手,轻轻拍在他后背上,动作不轻不重。 “咳咳,谢谢,咳咳……”容泽艰难道谢,接过元始递来的云帕,拭去眼角挤出的泪花。 元始目光落在方才苏醒,还没搞清状况的二八神身上,后者齐齐了寒颤,寒毛根根竖起。 等看清元始的容貌,对方又是一愣。 “尔等是谁?”十六人同时开口,像是开了4d环绕立体声,震得容泽脑袋发蒙。 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两耳外罩了一层柔软的棉絮,音量顿时减小。 他感激地看了元始一眼,后者仍没什么表情。 清醒过来的二八神还是很好交流的,很快,他们就明白眼前一行人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对他们千恩万谢。 说话间,元始突然收到昊天亲自传来的信息。 眼下灵气稀薄,灵识通无法使用,为防止发生突发事件时找不到人,天庭特意花了大力气,研究出一种可以传递简单文字信息的玉碟。 “紫霄宫有消息,速归。” 等元始看清玉碟上这行文字,整块玉碟便从中裂开,碎成了粉末。 这种传讯玉碟材料昂贵,且是一次性产品,无法实现量产,非紧急情况不使用。 元始虽不知具体情况,但显然,若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天帝不会找他。 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容泽发现端倪,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天尊,有何不妥?” 他担心是不是二八神有问题。 元始回过神,对上他担忧的目光,顿时明白容泽是想岔了,道:“他们没问题。”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本尊要去天庭一趟。” 容泽惊讶地瞪大眼,漆黑如墨的双眸写满困惑,还有隐隐的不安。 他虽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但想来事情必定棘手。 “那我们……”容泽犹豫道。 元始不假思索:“你们先在此地等候。” 当然,在离开之前,他需要给容泽他们安排一个可靠的去处,否则他也不放心。 二八神听说此事,建议道:“那不如诸位就到羽民国去,那里比较安全。” 据他们说,在兽潮爆发后,羽民国几次组织卫兵对抗兽潮进攻,结果喜人。 甚至在他们陷入狂化之后,那些羽人还曾派人来“拯救”他们。当然,行动最终失败了。 听闻此言,容泽有点惊讶,与飞翼咬耳朵:“听起来这羽民国还挺厉害的。” 飞翼却是满脸不解。 这羽民国他知道,只是在他印象里,这就是个普通的南方小国,没比厌火国厉害到哪里去。此等小国,竟然能一次又一次抵御住兽潮的攻击,这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莫非也有一颗来自紫霄宫的宝珠落在羽民国境内? 再问二八神,他们却也不明就里,只信誓旦旦担保说这羽民国值得信赖,绝不会有问题。 二八神没必要欺骗他们,更何况除了羽民国外,附近的国度大多遭遇兽潮袭击,十不存一,没有更好的选择。 决定好去处,元始便要离开。 他的目光匆匆扫过人群,最后看向某个方向。 飞翼精神一振,眼巴巴地看着他,以为师祖有什么要向他这个队长交代。 他挺胸收腹,心想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要让师祖看到他的实力。 下一秒,他见元始越过自己,目光落在旁边。 “容泽,你过来。” 飞翼:“……” 行叭。 容泽不知所以,以为元始是有什么要交代自己,不敢耽误,忙小跑着上前,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伸手。” “啊?”容泽愣了一下,才茫然地举起左手。 就见一道金光没入他的掌心,轻飘飘的没什么感觉,就是手心中多了一个不大明显的金色印迹,像一朵绽放的花。 “本尊予你金花一朵,若遇到危险,此印可护你周全。”元始语气平淡,好似在讨论天气一般简单。 圣人金花! 容泽没什么反应,飞翼却“噌”的瞪大双眼。 有此印护身,那除非是遇到毁天灭地的大灾,那真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当然,金花也不是那么好得,此乃元始用圣人精血炼成,就连元始本人也只有三朵而已。 容泽不是很清楚金花印所代表的含义,但看飞翼的反应,这似乎是个好东西。 他忙郑重向元始道谢,后者却挥挥手,招来一片浮云,消失在天际。 “这位道友真是好修为。”二八神仰头目送元始离去的背影,十六双眼睛满是敬佩。 在这种缺乏灵气的环境中还能使用腾云术,只怕有大罗金仙的修为吧? 飞翼心不在焉地打了个哈哈,还未从见到金花印的震惊中回过神,看向容泽的目光也充满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 容泽被他看得后背发毛,神情僵硬:“怎、怎么?” 飞翼只摇头不说话,倒是另一名弟子忍不住道:“容兄,师祖真的很看重你呢。” “……嗯。”容泽抿了抿唇,下意识蜷起左手,指腹划过掌心的金花印。 他明知道什么也摸不到,却还是觉得那一片烫得惊人,如灼灼燃烧的火苗。 风一吹,呈燎原之势。 二八神热情地给恩人们带路。 十六兄弟并排在队伍最前面,步伐整齐划一,随着脚步的每一次落下,大地跟着发出轻微的颤动,气势汹汹。 在自己人看来,这很叫人安心。但在外人眼里,就不那么美妙。 “糟糕,二八神又来了!”羽民国的城墙上,羽人护卫军大惊失色。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支队伍,引起高度警觉。 “千万别让他们靠近!” 长官一声令下,士兵们整装齐发,身披盔甲,提着长剑扛着大刀,从城门内冲出,乌压压的一片,大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飞翼大老远就看到这里的动静,“嚯”了一声,奇道:“这是怎么了?” 二八神笑道:“这羽人最是热情不过,他们怕不是特意出城迎接咱们的。” 容泽感觉有哪里不大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待众人走近,才发现情况与想象中的有所出入。 成百上千的士兵齐刷刷拦在城墙前,脸上挂着毅然决然的表情,紧张而严肃地对着他们。 飞翼满脸茫然:“这难道是羽民国的待客之道?” 二八神抓了抓后脑勺,疑惑道:“要不我去问问。” “等一下!”容泽赶忙拦下他们,急得都破音了,“你们千万不要上去!” “怎么,这些羽人有问题?”飞翼联想到当初在发鸠宫的经历,后背一凉,来了精神。 见飞翼这副模样,容泽便知他是想岔了,哭笑不得地摇头:“不是羽人有问题。” 顿了顿,他转向同样茫然的二八神,表情严肃:“我想,问题大概出在你们身上。” 照二八神自己的说法,他们疯了以后,就在这片平原上茫无目的地游荡,给附近居民带来不少麻烦。期间羽民国还派人来“唤醒”他们,但最后却折戟而归。 “羽人们还不知道你们已经恢复神志,恐怕以为你们又是来捣乱的。”容泽解释道。 二八神恍然大悟,他们疯了太久,竟忘了这茬。 “不好意思啊兄弟,反而给你们带来麻烦。”二八神颇感抱歉。 他们原本是打算给把恩人引荐给老朋友的,没想到却发生这档子事。 容泽摆摆手:“无碍,既然是误会,解开就没事了。” 当然,眼下这种情况,二八神不宜出面,还需找一个靠谱的代言人。 此人最好长相和善,没有攻击性,容易交流。换言之,是个可爱又迷人的小甜心,还要懂得说话的艺术。 众人目光落在容泽身上。 “不行!”飞翼立马跳出来反对,“阿泽他不懂术法,让他孤身一人闯入大军之中,这太危险了!” 作为自封的容泽护卫队队长,他绝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容泽生命安全的因素存在。 “没事,我想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容泽拍了拍他肩膀,反过来安抚道,“二八神不是说了吗,羽人性格温和,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辈。” “可是——” 飞翼还想说什么,却被容泽打断:“好啦,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他的语气里有种不容拒绝的严肃。 有那么一瞬间,飞翼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元始或是家族族长这样的权威人物,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 面对意外流露出王霸之气的容泽,飞翼在吃惊之余,束手无策,最后只好勉强同意,并千叮咛万嘱咐,一旦有情况,随时呼救。 容泽笑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转眼,他又变回那个温温柔柔的阿泽,一身凌厉尽消。 羽人军也发现在二八神身边跟着的那群人,以为他们是一伙的,更是紧张,拽紧手里的兵器,随时准备反击。 没想到,那群人却突然停在原地,没有上前一步的意思。 在此之前,羽人军也跟发疯的二八神交过几次手,每次都是二八神主动进攻,丝毫不给羽人军喘息的机会,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还特意停下来给他们布置阵型的时间。 莫非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变化? 羽人军的首领是个很有经验的老将,当发现二八神的异常后,立刻下令暂且停止进攻,观望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不多时,他看到有人从二八神身后走了出来,孤身朝军队所在的方向走来。 “将军,这……”副将满脸无措,不知该不该出手。 老将羽霆半眯起眼,下令:“等一下,且看他想做什么。” 那人一直走到羽人军队伍前才停住,对前方的卫兵拱了拱手,朗声道:“在下打昆仑而来,有一事想向你们主帅汇报。” 这个消息被一层层传到羽霆耳中,他挑了挑眉:“来自昆仑山?阐教弟子?” 他若有所思:“听闻阐教一直有派人到各地兽潮。” “将军,此人所言,不可全信。”副将紧张提醒。 羽霆反问:“你觉得他像是狂化的样子?” “这……”副将噎了一下,“眼下这种情况,还是小心为上。” “这种情况是什么情况?”羽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是兽潮肆虐,还是西——” “将军,慎言!”副将吓了一跳,忙打断他,紧张地朝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见部下如此小心,羽霆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堪堪把胸中怒火压了下去,从鼻腔挤出冷哼,硬邦邦道:“也罢,不提这种烦心事。你让那个来自昆仑的年轻人过来,本将倒想看看,他究竟带来了什么消息。” “可是……” “你难道想抗命不成?” 副将见他心意已决,只好答应下来,亲自将对方带到羽霆面前。 “年轻人,你说有事要向本将汇报?”羽霆饶有兴趣地打量容泽,见他相貌斯文,双目清明,不像是狂化的样子。 再联想到先前二八神的异常举动,他心中轻轻一动。 容泽也在打量这位据说战功赫赫、连国王见了也要以礼相待的老将。 只见他头发花白,精神却很好,双目炯炯有神,身姿挺拔,声如洪钟。若不看脸,还以为他正当壮年。 “羽霆将军,”他笑着开口,“我的确有事相告……” “阿泽!”见容泽出现,飞翼头一个冲上来,见他全头全尾,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没事。怎么样,顺利吗?” 容泽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飞翼察觉他的异常,心中一惊:“莫非他们不相信?” “倒也不是。”容泽眉头轻锁,嘴唇翕动,“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他原本以为,二八神恢复清醒的消息一定会震惊羽人军。没想到那个老将军闻言,却没表示出多大的震惊,似乎认为这都是理所当然。 来之前他设想过许多种可能性,最糟糕的不过是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话,却唯独没料到这种情况。 对方未免也淡定过头了吧,莫非羽人生性如此? “这么会这样?”连二八神也觉得羽人们的表现很是奇怪,“他们原本不这样的啊。” “不管怎么说,他们能接受就是好事。”飞翼乐观道。 这倒是。 在误会解除后,羽霆遣散了羽人军,并同意让他们一行人进城等候“教中长辈”。 在兽潮肆虐之际,能有片瓦遮头,不必在荒芜的平原风餐露宿,也是件叫人欢呼雀跃的喜事。 告别二八神,众人朝羽民国行进。 羽霆特意留下一小兵为他们带路,进了城门,眼前是条繁华的街道。 路上行人不少,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人们脸上神色恬淡,表情轻松,看不出灾难将至的迹象。 容泽颇有点惊讶,先前观羽人军那如临大敌的架势,他还以为城内也是秩序紧张。 没想到当地百姓面色平常,像是丝毫不知城外的世界正遭遇着怎样的恐怖。 先前途径厌火国,当地人的表现可不这样。国内几乎是全民皆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街上几乎没有人在闲逛。 哪里像这里,道路两旁挤满了商贩,吆喝声不绝于耳,逛街的人也不少。 “真奇怪……” 容泽听到飞翼自言自语,心中一动,忙问:“你也觉得不对劲?” “对啊,”飞翼用力点头,满脸疑惑,“听二八神说,这羽民国物产丰富,国民富庶,百姓个个身着绫罗绸缎,头戴珠宝翡翠。可我怎么觉得,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容泽一怔,才发觉这路上的乞儿似乎格外的多。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卖蛋饼的小摊。 一只大而圆的铁铛架在炉子上,用刷子涂油,放上摊好的薄面饼,待到饼皮微黄,用筷子划开一个小口,灌入打散的蛋液,烙均,刷上酱汁,即可卷起食用。 这做法有点像现代的鸡蛋灌饼,只不过没有加里脊肉香肠等配菜。 但对许多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附近有不少衣衫褴褛的儿童,目光紧紧追随摊主烙饼的动作,用力咽口水,眼中满是渴望。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富庶国度该有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上学时,学校附近有家鸡蛋灌饼摊子,那味道真是绝了!可惜毕业后再也吃不到了qaq 《山海经;海外南经》说:“羽民国在其东南,其为人长头,身生羽。一曰在比翼鸟东南,其为人长颊。” 2(舌尖上的洪荒); 39、施粥 (舌尖上的洪荒); “老板, 来个蛋饼。”一大一小两人出现在饼摊前。 那个大人瞧见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八字眉紧紧拧在一起, 语气厌恶:“老板,这怎么回事?” “都走开,别堵在这里,影响老子做生意!”摊主暴躁赶人,转眼对客人赔笑,“大人,小的已经把他们赶走了。” 对方翻了个白眼, 不耐地挥了挥手, 丢出几枚钱币,凶巴巴道:“赏你的。” 老板立刻笑得找不到眼睛,手脚伶俐地摊出一张蛋饼。 不想那大的接过蛋饼并不吃,而是双手捧着,恭恭敬敬转交给身边那个小孩, 脸上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谄媚:“主子,您趁热吃。” 飞翼撇嘴:还以为多大的威风, 原来只是个奴才。 同时他又有点疑惑:那家奴看上去是典型的羽人长相, 可那个小主子的相貌却不大像本地人,这是怎么回事? 小孩接过蛋饼, 啃了几口,似乎又不想吃了, 随手丢弃在地上。 出炉不久的蛋饼尚还冒着热气, 只是边角缺了个口。 飞翼微微皱起眉:“好浪费。” 容泽向来阳光明媚的脸, 此刻如暴风雨前阴沉的天。 他看不得有人浪费食物,尤其是这种故意丢弃食物的行为。 “阿泽?” 他回过神,才发现飞翼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深吸一口气, 扯了扯嘴角:“……没事。” 飞翼正想说这还没事,你的脸都比那烙饼的铁铛还黑了,就听到“哐当”声响,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又是一愣。 方才那些被蛋饼摊主赶走的流浪儿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扭打成一团,正争夺那块被丢弃的蛋饼。 路过的行人对此见怪不怪,没人劝架。 最终取得胜利的是个个子最高体格最强壮的男孩,他叼着蛋饼得意而去,其余的小孩瞪着他的背影,却不敢上前。 小小年纪,就已经体会到人世的不公与疾苦。 其中有个瘦弱的小女孩,抱着膝盖无声流泪。那蛋饼本是她最先捡到的,却因为势单力薄,最终未能护住它。 她阿婆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给你。”她呆呆地抬头,眼泪还挂在皲裂开的脸上。 诱人的蛋香味钻进鼻腔,面前是长相俊秀的大哥哥。 恰好此时一阵风吹过,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容泽亮晶晶的眼睛里,像藏了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藏。 这宛如天神降临的一幕,她此生不忘。 女孩愣了几秒,突然夺过那只新鲜出炉的蛋饼,转身就跑,速度飞快。 飞翼咂舌:“乖乖,早就听说羽人跑得快,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容泽嗔视他一眼,后者忙捂住嘴,瓮声瓮气道:“我懂,我闭嘴。” 容泽好笑又无奈,最后只是长叹一声,对蛋饼摊摊主道:“老板,劳烦再来五只……十只蛋饼。” 那摊主神色怪异地打量他一眼,突然道:“客人是刚来羽民国吧?” “你怎么知道?”飞翼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此时又凑了上来,丝毫没有被人嫌弃的觉悟。 摊主摇摇头,目光从那些鼻青脸肿的流浪儿身上划过,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飞翼再追问,他却只是埋头烙饼,怎么也不肯答话。 容泽眉梢微挑,若有所思。 被这么一耽搁,那负责带路的小兵不知去了哪里。好在他们知道驿馆名字,决定一路打听过去。 路上,容泽注意到有不少庙宇,看外观似乎都是新修的,宏伟又气派,只是风格与他以往见到的神殿有所迥异。 “怎么都是西方教的庙?”飞翼满脸嫌弃,“呸”了一声,不客气道,“真是晦气。” “西方教?”容泽愣住。 他隐约知道西方教与道教之前的恩怨,但羽民国辖属于天庭,按理来说,在天庭管辖范围内,应是信奉道才是。 当然,天庭也没规定说不许信奉西方教。只是,一般像这样举国上下都信仰西方诸神的国度比较少见,且多是出现在与西方接壤的地界。 据说羽民国先祖当年还是与三清一起在紫霄宫听道的同门,正统道门出身,后代竟信了西方教,这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二八神也真是,这么重要的消息也不早点说。”飞翼脸色不大好看,“早知如此,咱们就不该进城。” 三教与西方教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这梁子最初是怎么结下的已不可考,但双方门人相看两相厌,这是不争的事实。 容泽没说话,他并非正经的阐教弟子,不好对此予以置评。只是他隐约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二八神终究是隶属天庭的正式神灵,他们又怎会与信奉异教的羽人交好? 还是说,他们也不知道羽人信奉西方教的事?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他的心怦怦直跳,看着那些新修的西方教庙宇,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一行人从主干道转入一条偏僻的小路,周围的房屋明显破旧不少,路上污水横流,秽物遍地,难以下脚。 看清那块破旧木招牌上的文字,飞翼如遭雷击,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就是五福驿馆?” 容泽也没想到,安排他们居住的驿馆竟是座危房,看那屋顶上的瓦片,竟找不到一片完整的,墙体也是剥落得坑坑洼洼,斑驳不堪。 有人抱着一线希望问:“会不会只是重名?” “谁呀?”说话间,驿馆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从里探出个年迈的羽人,看他脸上的褶子,没比驿馆外墙平整多少。 “老伯,请问这城里只有这一个五福驿馆吗?”飞翼满怀希望问道。 “什么?”那老伯没听清,满脸茫然大声道,“你们是新来的客人吗?” 飞翼无奈,只好扯着嗓子重复一次:“我是问,这城里只有这一个五福驿馆吗?” “五福驿馆?当然就只有一个。”老伯总算是听明白了,给出了令人绝望的答案。 “……”飞翼深吸一口气,转向容泽,“阿泽,你说咱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众人到底还是在五福驿馆住下了,因为听说他们是从昆仑山来的,城里那些客栈老板纷纷表示,不好意思咱家没房了,要不客人您还是换个地方吧。 一家如此也就罢了,结果他们连跑了四五家客栈,都得到同样的答复,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端倪。 “可恶!”飞翼重重跺脚,头上的红毛一飞冲天,显然被气得不轻,“他们凭什么不让咱们住?” “大概因为咱们是阐教的吧?”有人叹气,“这里的人都信奉西方教,咱们能得到好脸色就怪了。” 其实只要隐瞒来历,他们未必不能入住客栈,只不过对于这群骄傲的阐教弟子而言,这无疑是耻辱,他们宁愿住进破破烂烂的五福驿馆,也不愿隐藏身份,享受客栈柔软的大床。 这是原则性问题! 于是,众人只好垂头丧气地返回五福驿馆。 原先那老伯居然还在,见到他们,露出神秘的笑容:“怎么样,年轻人,现在打算住了吗?” 众人:不想回答jpg 容泽拍了拍飞翼肩膀以示安慰,对老伯笑了笑,柔声道:“老伯,麻烦您给我们带路吧。” “什么?”老伯的手附在耳边,扯着嗓子问。 “……”忘了还有这茬。 如果硬是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这座驿馆,那非“表里如一”莫属。 与它斑驳的墙面、漏雨的屋顶与摇摇欲坠的招牌一样,驿馆内部装修陈旧,据说是一百五十年前洪荒流行的风格。 容泽宽慰飞翼:“至少说明这座建筑还是挺牢固的,都过了一百五十年还能用。” 他话音才落,就听头顶传来一声巨响,天花板扑扑落下粉尘。 “大概是瓦片掉下来了吧,没事,问题不大。”老伯淡定道。 众人:“……” 就很心塞。 驿馆虽然破旧,房间倒还挺多,只是因年久失修,漏雨问题严重,亦或是被老鼠占领,成了黑暗生物的地盘。 众人收拾出几间勉强能住人的卧房,用法术加固,总算不必担心天降瓦片的惨剧再次发生。 容泽与飞翼同宿一间房,这既是因为房间不够分,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自然是留给容泽。 至于飞翼,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个蒲团,盘腿坐于其上,开始今天的功课。 眼下天色不晚,大概申时过半,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也没到饭点,闲着无聊,容泽便打算出门逛逛。 他看了眼打坐中的飞翼,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就在附近走走,这羽民国里应该也没什么危险,决定还是不打扰他修行。 整座驿馆静悄悄的,木地板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是恐怖片里的音效。 小心翼翼走出小楼,他微微一怔。 那老伯躺在一张摇椅上,在院中晒太阳,双眼闭着,身体随着摇椅前后晃动,似乎陷入沉睡。 他蹑手蹑脚地从老伯身边走过,不想对方突然伸出手,闪电般钳住他的胳膊。 他吓得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飞出来,正想高声呼救,就听老伯慢悠悠道:“出去啊?” “是、是的,”此时此刻,容泽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也不知自己都说了什么,“出去逛逛。” “逛逛好,多看看,说不定能发现有趣的事。” 语罢,老伯松开手,重新躺下,双目紧闭,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容泽晕头晕脑走出驿馆,狂跳的心渐渐恢复正常。 前方有人群聚集,喧嚣声吸引他全部注意力。 他走近一看,发现人群包围中心是两个身着绫罗的外邦人,其中一人伏在一张桌子上,用笔登记什么,另一人则负责收钱。 “这位阿叔,打听一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容泽问排在队伍尾巴的一位中年男人。 对方打扮朴素,甚至算得上寒酸,脸上布着岁月刻下的痕迹,嶙峋而粗大的双手紧紧捏着一个布袋子。 他看了容泽一眼,低声道:“请神像。” 容泽这才发现,那些百姓交了钱后,对方会给他们一尊人物雕像,想必就是所谓的神像。 请到神像的百姓,个个眉飞色舞,郑重地将其抱在怀里,对派发神像的两人千恩万谢一番才肯离开。 容泽对雕塑不大有研究,也明显发现那些神像做工粗糙,上面的色彩都没涂抹均匀。 可即便这样,还是源源不断有人加入“请神像”的队伍中,看排队的架势,可媲美后世网红奶茶店开业。 这羽人对西方教竟是如此推崇? 容泽吃了一惊,还想继续发问,就听前头传来喧嚣。 一问才知,原来是今日的一百尊神像已派送完毕,想要明日请早。 那些没能获得神像的百姓垂头丧气,久久不肯散去。有人不甘心道:“大仙,求求你通融通融,我都已经排了好多天了。” 此言一出,其余百姓也跟着附和起来,这个说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排队,那个说这回再请不到神像,只怕回家要挨婆娘的骂。 甚至有人拦下那些有幸请到神像的人,说要出双倍价格买下神像,却无人肯卖。 容泽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到底是请神像还是买网红奶茶,居然还搞饥饿营销,还有这么多人捧场? 就为一尊做工粗糙的木头雕像,至于吗? 他忍不住再问刚才那位大叔:“阿叔,这神像很灵验吗?” “那是当然!”大叔斩钉截铁道,双手合十在胸前,“西方诸神保佑,平平安安,狂兽消退,一切顺遂。” 狂兽? 容泽捕捉到关键词,眉梢一挑,忙追问:“您是说,这神像能对付狂化兽?” 大叔用力点了下头,虔诚道:“好多人都看到了,当时那神像一出,兽潮全都跑了……” 听了大叔的叙述,容泽才知为何当地人会如此信仰西方教。 原来最初的时候,羽民国也是信奉道教的。在狂化兽潮爆发之初,羽民国受到兽潮的几次冲击,后来有自称是从西方而来的教徒,出手替他们解决了兽潮。 兽潮退去,这些人却没走,他们声称信仰西方教就能远离兽潮,并在当地大力宣扬西方教教义。 其实一开始信的人并不多。直到一次,突然有只狂化兽冲入城内,害死了好多人。 最后是西方教门人搬来一尊神像,众目睽睽之下,有神光从神像额间射出,一击就要了狂化兽的命。 从那以后,绝大多数羽人转而信奉西方教,而那尊立了大功的神像更是被请到王宫中,王国特意下令为它修了一座庙,日日受香火朝拜。 与此同时,西方教在羽民国内大肆修建庙宇,西方教门人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据说连国王见了那位从西方而来的“大神”,也要客客气气,顶礼膜拜。 至于当地百姓,更是对西方教深信不疑,这排队花大价钱请神像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甚至有人砸锅卖铁,也要把钱捐给神庙,只为换取所谓的“平安符”。 听了这段故事,容泽微微皱起眉,颇感不适: 自兽潮爆发以来,天庭、三教都派遣人员前往洪荒各处进行援救,却无人像西方教这样,帮了忙还要索取报酬,这不是挟恩图报又是什么? 况且这已不是简单的挟恩图报。 当地百姓原本生活富庶,安居乐业,但自从信奉西方教以后,他们将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送给西方教,用来修建神庙,丰富教内人员的腰包。 他还听说,有些人家因没及时缴纳香火钱,没能请得神灵保佑,当晚就受到惩罚——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狂化兽大肆作乱,摧毁他们的房屋,导致他们无家可归。 这样的事发生几次以后,所有人都怕了,哪怕卖儿鬻女,也要把钱凑上,否则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捏成拳,手背青筋凸起,透露出主人的愤怒。 难怪这一路所见,街上有不少衣着褴褛的流浪儿,他们也曾是好人家的孩子,却因交不出“保护费”,家庭被毁,只能流浪街头。 “……大哥哥?” 容泽回过神,才发现排队请神像的人群不知何时散去,这细细的声音有些耳熟。 低头一看,原来是先前碰到的小女孩。 女孩瘦得下巴尖尖,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眼底透出满满的忧虑,与她的年龄并不相符。 容泽勉强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摸女孩的头发。 她却害羞地躲开,不肯让眼前这个神仙一样的大哥哥触碰自己肮脏的头发。 容泽蹲下身,双眼与女孩平视:“小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他记得上回遇到女孩的地方距离这里可有一段距离。 女孩声音又细又弱,听着叫人心疼。她伸出比竹竿还细的胳膊,指了指某个方向,说:“那里的神庙在施粥,我去排队。” 容泽才发现她怀里宝贝似的抱着一只破碗。 眼前的画面与抱着神像的百姓重合,他恍惚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鼻腔的酸涩,用力挤出笑容,道:“别排队了,哥哥带你去吃饭。” 那等待施粥的队伍排得老长,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排到。 小女孩却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了。” 她已经受过大哥哥一回恩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 面对那张认真的小脸,容泽用力眨了下眼,道:“好,那我陪你一起排队。” 排队的过程中,容泽打听到,原来西方教的神庙偶尔会施粥,美其名曰“普度众生”,西方教也因此赢得不少美誉。 他挑了挑眉:这西方教竟有如此好心? 等终于排到队伍前面,他才发现,原来所谓的粥,不过是一锅清汤,目测里面的米粒还不如排队的人多。 容泽简直要被气笑:这粥稀成这样,米也是陈年旧米,还混着可疑的颗粒,这些人也好意思称自己在施粥? 再看女孩,她见怪不怪,仿佛这事再自然不过。 她小心翼翼护着碗里稀薄的米汤,将嘴凑到碗边,浅浅啜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笑:“这回的粥,比上次要浓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咳,请不要把小说与现实宗教混合,谢谢大噶! 2(舌尖上的洪荒); 40、光饼 (舌尖上的洪荒); 天空散去最后一抹余晖, 容泽才回到五福驿馆。 甫一进门,便听飞翼的大嗓门由远及近:“阿泽, 你去哪啦,怎么才回来?” 容泽蔫蔫地应了声“出去逛逛”,下意识扫了眼庭院中的躺椅,那老伯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只空荡荡的摇椅。 飞翼火速出现在他面前,见他情绪低落,眉头一皱:“谁惹你了?” 容泽摇摇头, 没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问:“知道厨房在哪吗?” “厨房在这,我带你去。”那老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沉沉夜色之中,眉眼显得有几分神秘。 容泽颔首:“有劳。” 飞翼挠了挠后脑勺,忙追了上去:“阿泽, 等等我!” 厨房就在驿馆后院,倒没有想象中那样破旧, 至少屋顶的瓦片还是完整的。 推开木门, 月光从窗口流泻,洒了一地清辉。 点了灯, 厨房内亮堂了不少,内景一览无余:一个柴火灶, 架着几口锅, 灶膛内有残留的黑灰。 容泽的目光扫到某处, “咦”了一声,语气有些惊喜:“这里有烤炉?可以用吗?” 只见角落里放着个半人高的圆筒铁皮烤炉,也不知多久没用过, 上面落满了灰。 老伯耸耸肩:“想用就用。反正自从老厨子走了以后,这玩意儿也没人会用。” 飞翼忍不住多嘴:“走?走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不就是去神庙里给人做饭?”老伯讥嘲道,“这差事油水可多着呢,咱们驿馆哪里比得上?” 又是神庙。 容泽眉头拧起,眼底蒙上一层阴霾。 “阿泽,你想做什么呀?”飞翼没注意他眉宇间的郁气,重重咽了咽喉咙,“我还挺想再吃一次那个凉皮的。” “我打算做——”容泽目光在那落灰的烤炉上一扫,瞬间改了主意,“光饼,我要做光饼。” “某朝某代,海上有贼作乱,英勇的将军率领将士平乱。行军途中,因行军紧张,做饭不便,于是将军便下令用火炉烤制一种巴掌大小的圆饼,中间有孔,以便穿绳而过,挂在士兵的脖子上,这样饿了就吃,十分方便。后人为了纪念将军,便用他名字中的‘光’字来命名这种小饼。” 容泽一边揉面,一边给飞翼解释光饼的由来。 飞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那阿泽做这些是为了赶路时吃吗?” 容泽将醒好的面团分成一团团小剂子,揉成巴掌大的圆饼,再用工具在饼胚中央钻一个圆孔。 他摇摇头,道:“这些是要分给别人的。” 飞翼困惑:“给谁?” 烛光映照下,容泽眼中跳跃着两团暖红的火苗,他嘴唇翕动,缓缓吐出两个字:“灾民。” 今日所见,叫他无法不受触动,于是打定主意,西方教不做人,他来赈灾! 原本他是打算蒸馒头,看到烤炉又改了主意:光饼体积小,分量实,便于存储运输,用以果腹是再好不过。 烤炉预热之后,在内部逐一贴上撒了芝麻的饼胚。烤制一刻多钟,待饼身金黄,即可出炉。 飞翼也不怕烫,迫不及待取来一只,张口便咬。 刚出炉的光饼,外皮酥脆,内瓤松软,层次丰富。 容泽分别做了两种口味的光饼,咸口酥香,甜口清甜,但不管是哪种口味,味道都不浓烈,好让面饼本身的香更加突出。 “这饼子好!”那边,老伯见到光饼的模样,眼前一亮,“若是将士们都携带这么一串饼,能省不少功夫。” 容泽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老伯,您与那将军,倒是有共同语言。” “咳,”老伯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年轻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施饼?” 容泽道:“事不宜迟,就明天。” 容泽带领阐教弟子忙了一夜,总算在天亮前制作了好几箩筐的光饼,用麻绳串成一串, 早餐也是光饼,只不过多了几种花样—— 将饼子对半切开,里面夹肉吃。略干的面饼配上五花肉与咸菜,金红的油脂渗入饼中,肥而不腻,滋味绝佳。 油炸光饼也颇受欢迎,炸得酥酥的光饼刷上酱料,一口咬下,咯吱咯吱响,少了分嚼头,却多了分酥脆。 众人吃了个痛快,随后愉快地挑起扁担,前后两头拴着箩筐,里面装满了光饼,上街去也。 “大哥哥。”驿馆门口,昨日那个小女孩怯怯地朝容泽招手。 她的头发披散着,脸上也比先前干净了不少。 容泽笑着抱起她,往她手里塞了个光饼夹肉。 女孩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不可思议,呼吸都放轻几分。 “吃吧。”容泽笑道。 女孩眼圈一红,小口小口啃起饼来。 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肉了。 见女孩啃了一半就不吃了,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饼包好,容泽疑惑:“你吃饱了?” 女孩咬了咬唇,轻轻摇头,声音细弱:“我想带回家给阿婆吃。” 容泽沉默,须臾摸了摸她的脑袋,叹道:“好孩子。” 飞翼已从容泽口中得知西方教在羽民国的所作所为,又见女孩可怜,不由义愤填膺:“这羽民国国王可真不是个东西,治下百姓都成了这样,还任由西方教胡作非为。” “谁让西方教是有真本事的呢?”一个凉凉的声音插了过来,“不信奉他们,就只能等着被狂化兽找上门。” 这声音好生耳熟,原来是驿馆里的老伯。 这会儿他耳背的毛病似乎又好了。 飞翼哑然:是啊,虽说西方教贪得无厌,但他们也确实替羽人们赶走了狂化兽。说得冷血点,他们这算是一物换一物,用钱财来换取生命安全。 “卑鄙,无耻!”他只好如是评价。 容泽却紧锁双眉,半天不做声。 “阿泽?”飞翼戳了戳他,示意他跟上前方大部队。 “没事。”容泽反应过来,挤出个很淡的笑,掩去眼底的困惑。 方才被老伯提醒,他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明明羽民国外一直有重兵把守,可为什么城内还是会隔三差五有狂化兽冒出?它们究竟是从哪里混进来的? 在小女孩的指点下,众人来到一处据说有不少无家可归流浪儿的聚集地。他们的光饼很受欢迎,没多久就全部分发完毕。 时常走街串巷的乞儿虽不起眼,消息却极为灵通。从他们口中,容泽得知,这两日王宫似乎出了件大事,不少西方教的高层教徒被传唤到宫中,包括那位名为藏叶的西方教尊者。 “藏叶是准提老儿的徒孙。”都说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飞翼就深刻诠释了这条真理。 虽说接引准提的圣人之位来得勉强,但他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作为西方教第三代亲传弟子,藏叶大小也算是个人物。 能把他给请去,看来王宫是真出了大事。 眼下,王宫里几乎要乱成一锅粥。 国王唯一的女儿羽樱公主居住的落樱殿里,奴仆医官进进出出,空气中流淌着似有若无的吟唱声,那是西方教的僧侣在唱《大慈经》。 “大师,如何了?”见那个长眉慈目、耳垂及肩的男人出现,焦急候在殿外的国王忙迎上来,语气微颤,眼中写满渴望。 那男人双手合十立于胸前,念了句法号,道:“请王上放心,贫僧已用《大慈经》压制住公主体内的疯嚣之气,等上三五天,就能痊愈。” “那就好,那就好。”国王长长呼出一口气,转忧为喜,当场许下重诺,“等公主的疯病好了后,孤定给西方教再盖五座……不,十座神庙!” “王上,我教以普度众生为己任,救公主,非是为名为利,只是为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藏叶目光慈悲。 “是,大师说的极是。”国王赔着笑。 说话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外面有人说急事禀告国王。 “怎么回事?”国王脸沉了下来,呵斥道,“不知道公主需要静养吗?” 很快,一个王宫侍卫匆匆跑来,附在国王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脸色变了变,下意识朝藏叶看了一眼。 藏叶笑容不变,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深意,他主动道:“王上,若是遇到困难,不妨开口,或许贫僧能为您分忧一二。” “这……”国王迟疑。 王后也忍不住道:“王上,出何事了?” 国王目光闪烁,抽气道:“宫外来了几个人,说能立刻治好公主的疯病。” 半个时辰前,容泽从乞儿们口中得知,王宫似是出了大事,就连西方教的藏叶尊者也被请进宫。 于是他大胆推测,许是宫内有重要人士狂化,或者按当地的说法,是“得了疯病”。 羽民国国王膝下仅有一女,王国夫妇视如珍宝,娇滴滴养在宫中,想来出事的大概就是这位羽樱公主。 容泽本就思考该用什么理由觐见国王,好解答自己心中的种种疑惑,眼下正是个好机会,他决定赌一把。 急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很快,那名进宫通报的侍卫出现在视野里。 看他的神情,容泽知道,自己赌对了。 见识过厌火国金碧辉煌的宫殿,再来看羽民国王宫的红墙青瓦,只觉审美正常,甚至还有些朴素。 容泽正感慨着,结果穿过御花园,面前赫然出现一座黄金铸成的高塔,塔身呈三角形,共有九层高,从下至上,一层层缩小,塔尖是颗巨大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容泽:“……” “这是国王住的地方?”飞翼问。 引路的宫人对他们还算恭敬,道:“此乃巴图塔,用以供奉西方神像。” “那你们国王可真虔诚。”飞翼语气里透着几分酸意,他想,怎么就没人用黄金为阐教诸神建造神殿。 容泽忍不住多看了眼那九层宝塔。 说话间,众人来到落樱殿,容泽一眼就看到那个王国夫妇身边那个身着袈裟、头戴金冠的男人,看不出年龄,长得倒是慈眉善目,很有福相。 飞翼在他耳边小声抱怨:“藏叶那家伙怎么也在?” 容泽拍了拍他手背。 藏叶之所以留下,只是好奇那大言不惭说自己能治公主疯病的是什么人,他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阐教的人,眼皮重重一跳,暗自心惊。 历史经验告诉他,遇到三教之人,准没好事。 他悄悄把手按在师祖爷交给他的莲花杵上,随时准备战斗。 容泽推了一把不情不愿的飞翼,后者无奈,只好上前自报家门。 国王夫妇闻言他们是阐教人士,面面相觑,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羽民国原是信奉道法,虽说与阐教之道不尽相同,但其先祖当年与元始一同在紫霄宫听道,领悟的大道多少有通合之处,算是一家人。 但这西方教却不同了,当年接引准提背叛道门,自立西方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为人不齿。 虽说他们是为了百姓生命安全着想才改信西方教,但面对阐教子弟,国王夫妇难免会有些许心虚。 包括藏叶在内,众人都以为阐教这回是上门兴师问罪,不想飞翼却道,听闻公主得了疯病,他师弟恰好精通医术,愿意为公主治病。 王国夫妇偷偷交换了个眼神。 有人愿意给女儿治病,他们当然乐意,但…… 察觉到国王夫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藏叶心中冷笑。 他想,这阐教果然同师父师祖描述得一样讨厌,竟想抢人功劳,他绝不让他们得逞! 藏叶假惺惺道:“贤弟,你有所不知,这公主的病,贫僧已有了对策,就不劳费心了。” 飞翼大大咧咧道:“这有什么?大家一起治不就行了?多一个方案,还能多一分胜算。” 国王夫妇眼睛一亮,俨然是动了心。 藏叶咬咬牙,又道:“可这公主的病非同小可,只怕非寻常之法治得好的。” 国王夫妇轻轻点头:这疯癫之病,的确只有西方教的人能对付得了。 飞翼皮笑肉不笑:“贤兄你又没见过我师弟施展医术,岂知治不好?况且,据我所知,用贵教的法子,即便治好了疯病,也易落下一身病根,从此只能平心静气,若是过分动情,就会急火攻心,一个弄不好哇——”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 在来之前,他们特意向乞儿们打探过,这西方教治病都有什么特征,还真叫他们发现些许端倪。 据说西方教还真能治疗疯病,只不过病愈后,那人也算废了一半,不能激动,必须一直保持心平气和的状态,否则将会被心火反噬。 藏叶喉头一噎。 没错,《大慈经》其实根本无法根治狂化,只是压下心中的那股狂躁之气,日后需得日日诵经,忍受孤独,才能平安顺遂。 当然,为避免影响西方教的扩散,他有意隐瞒了此疗法的副作用,也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打听来这些隐晦之事的。 容泽但笑不语。 无数武侠小说都告诫了同一个真理:千万不要小瞧丐帮的力量。 国王夫妇微微皱眉:他们对这后遗症也是偶有听闻,只不过比起失去女儿,他们情愿让女儿念一辈子的经。 但听起来,这些来自阐教的仙人似乎有办法能让女儿彻底痊愈? 容泽见国王已然动了心,碰了飞翼一下,后者会意,立刻道:“王上可知二八神?他们的疯病,正是我师弟治好的。” “此话当真?”国王半信半疑。 “这是真的,末将可以作证。”响亮如洪钟的声音传来,羽霆将军在宫人的簇拥下大步而来。 “爱卿,你怎么来了?”国王吃惊。 羽霆的目光从容泽一行人身上略过,微微点了下头,才转向国王,道:“王上,末将此来,正是为了汇报此事。” 结果意外得知公主得了疯病,他本想向国王引荐容泽一行人,没想到竟是在此地相遇。 “太好了,这真是缘分!”国王又惊又喜,有羽霆做担保,他心中的天平彻底倒向阐教。 作者有话要说:  远在天庭的元始:缘分,谁跟谁的缘分? 大佬眉头一皱,事情并不简单jpg 光饼的起源有几种不同的说法,这里采取其中一种传说,那个将军就是平倭的戚继光。 2(舌尖上的洪荒); 41、西北菜 (舌尖上的洪荒); “阿泽, 结果如何?” “仙人,我女儿怎么样了?” 容泽走出公主寝宫, 所有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七嘴八舌发问。 藏叶撇了撇嘴,心中不屑。 平心而论,他并不觉得阐教就比西方教厉害多少,就连《大慈经》也只能暂时压下那股狂躁之气,这不知姓名的修道者才进去一刻钟,难道就能解决问题? 话是这么说, 但觑见容泽脸上挂着的淡笑, 他心中打了个突,面上故作淡定,双耳却高高竖起。 容泽眉眼弯弯,说出来的话也很叫人欣喜。他说,公主的病治好了, 只是身子还比较虚弱,需要静养。 国王夫妇欢喜若狂, 当即撩起长袍, 大步往殿内跑。 这怎么可能? 藏叶愣了一下,正要追上去一探究竟, 却被飞翼拦下。 “藏叶贤兄,你没听我师弟说吗, 公主身子骨虚弱, 需要静养, 你这样跟过去打扰她不太好吧?”飞翼似笑非笑。 藏叶被他噎得无话可说,恨不得一拳砸烂他的脸。但想到自己这是在羽民国王宫,周围还有那么多信徒看着, 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用力挤出笑容,道: “贤弟说得对,是为兄思虑不周。” “没关系,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飞翼大手一挥,笑眯眯道。 藏叶:“……” 果然如师父和师祖所言,三教弟子都是无赖! 落樱殿内,国王一家人相拥而泣。 公主不记得自己怎么就“害病”,据她回忆,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时就这样了。 “公主睡前可曾见过什么人?接触过什么,或是吃过什么东西?” 公主认出眼前的年轻男人正是救了自己一命的大夫,两抹红霞飞上脸颊,垂下头,低低道:“小女未曾接触过外人,只婢女芸儿曾端来一碗牛乳。” 容泽微微皱起眉:那碗牛乳还剩下一半,他检查过,一切正常。 至于那个婢女芸儿,面容憨厚,不像作奸之人。况且他已让飞翼用叩心术问过,确定她没问题。 他不相信这是个偶然事件。 公主住在深宫,有无数侍卫守护,怎会轻易感染狂化? 他突然瞥见什么,脚步一顿。 “这是什么?”他指着公主手背上两道浅浅的抓痕问道。 “哦,这个啊,昨日小女在花园散步,有只雀儿飞来,小女逗它,结果不小心被它的爪子划到。”公主把手缩回袖中,像是干了坏事的小朋友,不大好意思道。 她觉得只是破了一丁点儿的皮,连血都没流,只是洗了洗,也没喊太医来看。 “樱儿,这事怎么不告诉母后?”王后嗔怪道。 国王也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这样父王母后该有多心疼。” 羽樱公主吐了吐舌头,她就是怕父王母后得知此事又要大惊小怪,说不定还不让她去花园了,才故意隐瞒下来。 容泽看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眼底闪过一抹钦羡。 这样的天伦之乐,是他毕生梦寐以求。 他定了定神,道:“这就是了。” “让公主得了‘疯病’的,就是那只雀儿。” 来的时候,众人还是来自“异教”的无名小卒。离开时,却成了拯救了公主的大功臣。 敲锣打鼓声中,飞翼忍不住问:“阿泽,既然那国王都邀请咱们住进王宫,你为何不答应?” 就算不图宫里条件好,能气一气那个藏叶也是好的。一想到藏叶那张黑如锅底的脸,飞翼只觉无比愉悦。 容泽微微一笑,卖了个官司:“等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了。” 飞翼耸耸肩:行叭,反正阿泽那么聪明,总不会吃亏的。 五福客栈里,那位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纪的老伯依然在晒太阳,好似没听到那轰天的锣鼓声,连眼睛也不睁一下,懒散道:“都忙好了?” 容泽笑着应了声,又问了一句:“对了老伯,今晚我们打算吃顿好的,你要不要一起?” 成年的凫徯,酷似公鸡,却比普通雄鸡大了一倍不止,肉质鲜嫩,用作大盘鸡再好不过。 灶上烧开一锅热水,将凫徯的脑袋按在案上,磨得锃亮的菜刀找准角度,手起刀落,脖子处裂开整齐的断口。 用盆接住血水,随后将其浸入滚水中烫软拔。 用剪子破开凫徯腹部,掏干净内脏,将其按部位剁成小块,放着备用。 土豆削皮切块,青椒切段,准备好葱姜蒜等调料。 起锅烧油,加入些许冰糖熬出糖色,放入切好的凫徯肉翻炒上色,继续加入佐料进行翻炒。 土豆下锅,小火炖煮,待土豆烧到绵软,放入青椒稍作翻炒,即可出锅。 “放着别动,我来帮你!”飞翼殷勤地接过锅铲,一手端着大盘,还颇有几分大厨的架势。 容泽挑了挑眉,对他的打算心知肚明,也不揭破,拍了拍他肩膀:“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飞翼美滋滋道。 他见容泽没注意,飞快地捻起一块土豆塞入口中。 粉绵的土豆吸饱了汤汁,软糯入味,一口咬下,肉汤在口腔炸开,叫他不由打了个哆嗦,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啊,他对阿泽的崇拜又加深了几分! 大锅洗净重新架在灶上,油锅烧热后爆香葱姜蒜,加入切好的蔬菜丁与肉丁进行煸炒,最后加入调料和水焖熟。 另起一锅烧水,从醒好的面团上揪下指头大小的剂子,再用拇指按压搓卷。 水开后,将麻食倒入煮熟捞起,沥干水分,加入配菜中,继续熬煮半盏茶的时间。等麻食充分吸收了菜汤的滋味,便可关火。 院子里,一个简易的烤架已经搭起。 竹签串上腌制好的土蝼腿肉,整齐排在烤架上,被炭火一烤,撒上孜然、辣椒面等调料,香味可以飘得很远。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黑夜的阴影中,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师,我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哇?”有人哭丧着脸问。 那烤肉的味道实在是香,不断刺激鼻腔与胃,简直是一场难熬的酷刑。 “继续等,等到他们散场。” “可要是他们通宵不散怎么办?”有人发出灵魂质问。 “……那就明晚再来!”藏叶的语气明显充满愤怒,其余人生怕触了他霉头,不敢再出声。 他紧咬后槽牙,指关节捏至变形。 若不是阐教横叉一脚,他的计划本该已经成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仅功亏一篑,还在国王面前丢了西方教的面子。 只要想到国王对他的冷漠与对容泽的热情,他几乎难以自控。 他下定决心,这回一定要把这些阐教的杂碎狠狠教训一顿,让国王看到西方教的实力。这样,师祖的计划才能成功…… 那边西方教一行人闻着香味喝冷风,吃了一肚子寂寞。这头的院子里却是另外一番热闹景象。 桌子被拼在一起,上面摆满各色西北菜,大盘凫徯、烩麻食、手抓饭、莜面鱼鱼…… 肉食质鲜肉嫩面食劲道弹牙,素菜清爽可口,甜品细腻绵软。 快乐的情绪伴随一道道喷香浓郁菜肴的出炉,在每个人脸上迅速蔓延。 这样的场合,岂能没有美酒助兴? 酒是出自蓬莱岛的猴儿酒,入口醇香,清冽甘甜,滋味绵长。 后劲也不小。 清亮的月光下,院子里是横七竖八的大小伙们,喝得烂醉。 飞翼酒量似乎还不错,至少这会儿还□□地站着,就是脚步有些虚浮,走不成一条直线。 他歪歪斜斜地趔趄而来,一把勾住容泽的肩膀,含糊道:“阿泽,咱、咱们再干一杯。” 身为主厨,容泽并未沾酒,他哭笑不得地扶住飞翼,来不及劝阻,后者已然仰头,将壶中美酒一饮而尽。 然后瞬间倒下。 面对这一院子的醉汉,容泽啼笑皆非。 将他们转移到卧房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大工程,他想了想,干脆返回驿馆,搬来被子,逐一给他们盖上。 夜深露重,不知何时起了雾,等他抱着最后一床被子走入院中,眼前已是雾茫茫一片,一米之外辨不清方向。 他皱了皱眉,自言自语:“这雾可真够大的。” 这床被子是飞翼的,他还记得那家伙就睡在不远处,打算一路摸索过去,中途却被绊了一下。 他当即被绊倒,好在身下垫着被子,痛倒是不痛,只不过…… 被子底下好像有什么,软软的,细细长长的一条。 困意瞬间驱除,他跳了起来,正要呼救,就听利物破风声在身后响起。 不待他做出反应,脚脖子立刻什么缠上,滑腻冰冷的触感,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这时才发现,雾气笼罩下,半空中漂浮着许多双血红的眼睛。 凶狠的,疯狂的。 凌霄宝殿内,气氛寂静而诡异。 三清兄弟难得聚首,却无心叙旧。道德天尊沉默不语,元始天尊眉间萦绕着一团黑气,就连平日里最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通天教主,脸上也蒙着一层严肃。 能让三大圣人都露出如此神色的,恐怕也只有远在三十三重天外的紫霄宫—— 不久前,紫霄宫曾短暂开启,里面传来鸿钧的声音,说是要见三清。 自兽潮爆发以后,紫霄宫就一直紧闭宫门,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突然发生了这么一出,天帝也不敢怠慢,遂立刻给三清去了消息。 然而等三清赶到紫霄宫,却是吃了个闭门羹。不管他们如何请见,那宫门始终紧闭,好似里面压根就没人。 天帝左看看右看看,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许是道祖在闭关,一时无法回应。” 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既然鸿钧打算闭关,又为何突然提出要见三清? 此事从始至终都透着古怪,莫非是那队驻扎在紫霄宫外的天兵天将集体出现了幻觉? 通天与天帝在热烈讨论究竟该如何见到鸿钧,元始静默站在一旁,若神游太虚。 他在想,自己已经离开几日,不知远在羽民国的容泽如何,那金花印没有动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二弟,你心里有事。”道德天尊突然走到他身边,语气笃定。 元始心中一震,猛地回过神,嘴唇张了张:“大哥,我……” “你不必对我交代,”道德指了指他胸口,意味深长道,“你只需对它交代。” 元始沉默,藏在广袖中的手指慢慢掐紧。 那边,天帝与通天还在商议解决方案。 眼下洪荒正乱,天庭和三教都有事要忙,不可能让三清白白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 然而鸿钧的事也不是小事,万一其中出了什么差错,影响将是毁天灭地级别的。 最后是道德天尊主动提出,说他可留下,就守在紫霄宫外,这样鸿钧一旦有什么消息,至少能第一时间获知。 道德天尊虽是人教创始者,但近些年已经不大管事,教中事务一并移交弟子玄都处理,他在还是不在,影响不大。 道德天尊这么说,众人都松了口气。 元始朝大哥投去感激的眼神,后者回他一个神秘的微笑。 因惦记着容泽,元始匆匆告辞。 谁知才到南天门,他的灵识通发出震动,是有新消息的提示。 看清上面的文字,他脸色一变,迟疑片刻,毅然转身,消失在云雾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然而道德天尊早已看穿一切jpg 《山海经;西山经》:“又西二百里,曰鹿台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银,其兽多牛、羬羊、白豪。有鸟焉,其状如雄鸡而人面,名曰凫徯,其鸣自叫也,见则有兵。” ↑那个人面请无视,文中设定是鸡身鸡面1551 2(舌尖上的洪荒); 42、莲花瓣 (舌尖上的洪荒); 一双双赤红的眼睛在浓雾中闪烁诡异的光, 风中传来似有若无的惨淡轻笑。 如果这是梦,那恐怕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噩梦。 但容泽情愿这是梦, 因为噩梦还有醒来的机会。 现实却没有。 他感觉到缠绕在脚脖子上的冰凉生物正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伴随“嘶嘶”的吐信声,死亡的威胁越来越近。 他反而冷静下来。 这些是狂化兽。 还有救。 他静下心,双手飞快地捏了个诀,手掌虚虚握起,再打开时,掌心出现一道白光。 这道光初看平常, 却蕴含了天地间最纯净的力量, 那是鸿蒙初辟时,盘古吐出的第一口清气。 光芒刺穿雾气,照耀四方。 净化之光普照下,一切的诡魅与阴谋,都将烟消云散。 紧紧缠在容泽腿上的蝡蛇有瞬间的呆滞, 绿豆大小的眼睛装满疑惑。 显然它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容泽趁机将它从腿上撕下,团吧团吧, 打开随身空间, 扔了进去。 他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下次试试龙凤羹。” 藏叶等了半天, 也没等到预想之中的惨叫,只看到一束光亮起, 随后那些烦躁不安的狂化兽恢复平静。 他目露惊愕, 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就听身边有人发出惨叫:“谁打我?” 这声哀嚎如同萨拉热窝的木仓声,打破夜的沉寂,混战开启。 五彩缤纷的光球如落雨般密密匝匝地砸下, 刀光划破天幕,剑身晃出成百上千的剑影。 “糟糕,快撤!”藏叶大惊,立刻下令。 或许是天道轮回,他们为掩人耳目刻意制造出的茫茫大雾,此时却遮挡住自己人的视线。 一群夜行人被困在浓雾中,进退皆不得,仿佛被蒙住眼睛,又被投放在危机四伏的森林。 “啊!我的腿不能动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它会咬人!” …… 惨叫声不绝于耳,藏叶却疲于应付来自各种角度的攻击,无心顾及下属。 他面色惨白,实在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偷袭的一方是怎么沦为被偷袭的一方。 凌厉的掌风迎面而至,他堪堪避开,不由一怔: 眼前那个朝他龇牙咧嘴的人,不正是已经醉倒的飞翼? 飞翼露出森森白牙,舞着长戟朝他捅来:“西方教的臭虫,受死吧!” 藏叶狼狈躲开,正要反击,却听敲锣声伴随着疾呼在他耳边炸开:“大家小心,狂化兽来了!” 他彻底呆住:这又是什么情况? 可惜飞翼不打算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一击不成,又挥舞长戟,对着他的胸口疾刺。 藏叶忙举起莲花杵护在胸前。 “锵!”藏叶后退半步,堪堪稳住身形,“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雾。 飞翼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多少,虎口被震麻了,两条胳膊半天都没法动弹。 那莲花杵不愧为圣人所赐之物,哪怕不是灵宝级别,威力也不容小觑。 藏叶见他暂时无法行动,把心一横,忍痛催动莲花杵,再次发起进攻。 他将神力注入莲座,从内而外,莲瓣重重打开,莲心处有金光闪动,庄严清净的乐声流淌而出。 他心中一喜,可不等笑意渗进眼底,迎面一条黑影从天而降,朝他面门扑来。 他下意识躲开,那黑影恰好落在莲花杵上。 “不要!”待他看清那黑影的动作,吓得目眦欲裂。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那蝡蛇喜食草木,莲花杵原身乃真莲,且是西方教镇教之宝十二品金莲的莲子结成,天生自带功德,最受木食动物欢迎。 蝡蛇“哇呜”一口,将莲花杵的莲瓣撕下来一片,嚼都没嚼,便抻着脖子费力咽下—— 它也知这宝贝珍贵,只有吞进肚子里才保险。 失去了一片莲瓣,那莲花杵就跟没电了的音乐盒一般,有气没力地闪了两下,彻底没声。 “畜生!”藏叶被气得头昏脑涨,掐着蝡蛇的脖子,想叫它把莲瓣吐出来。 “别费劲了,就算你把这蛇给剖了,那花瓣也安不回去。”幽幽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带着几分风凉,“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待会儿要怎么交代。” “交代什么?”藏叶一怔,下意识回过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眼底蕴着清泉,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澈透亮。 等等,火光? 藏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浓雾已经散去,成百上千的羽人士兵将他们包围,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空。 也将藏叶脸上的惊骇照得一清二楚。 “……”藏叶猛地扭头,死死盯着容泽,愤慨质问,“你想做什么?” 容泽眼角下垂,显得尤为无辜:“我能做什么,当然是抓狂化兽啦。大师方才难道没听见呼救声吗?” 藏叶震怒。事到如今,他如果再看不出来对方的用意,那也不用回灵山,干脆一头撞死在这里以谢师门算了。 “你算计好的!”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方剥 皮拆骨,生啖血 肉。 容泽嘴角微微上扬,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他说,我不明白大师在说什么,更不知道大师为什么三更半夜会出现在驿馆。 藏叶喉头一更:他竟忘了这茬。 当前附近都是羽民国的军官,还有一些好奇心强胆子肥的百姓在探头探脑,若是他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此前在羽民国的布置将付诸东流。 “是啊,我可记得藏叶大师的府邸距离这里可是隔了十几条街呢,您半夜不睡觉,散步散到这里来了?”飞翼十分乐得给他插刀,为自己的胳膊报仇。 “我……”藏叶眼珠一转,想到说辞,扬起下巴,大声道,“贫僧听闻此地有狂兽出没,特来驱除祸害。” 说着,他拎起瑟瑟发抖的蝡蛇,得意洋洋地瞥了容泽一眼,道:“此蛇便是证据。” 飞翼简直叹为观止,他见识还不够丰富,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冠冕堂皇地颠倒是非黑白,实在可恶。 “你胡说!明明是你们放出了狂化兽!” “岂有此理,太过分了!” 阐教其余人显然也不太能适应西方教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作风,纷纷反驳。 西方教门人不甘示弱,叫嚣着: “你们有证据吗?没证据你们就是血口喷人!” “大家都来看呐,阐教欺负人啦。” 西方教门人有意拱火,阐教弟子气得要命,差点当场撸袖子,结果又被对方讽刺:“看,还说你们不是欺负人!” “……” 容泽眼疾手快地拦住飞翼,总算没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场全武行。 要真这样,他们即便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难说请,有理也成没理。 容泽向飞翼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走到羽霆将军面前,冷静道:“大将军,我们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些狂化兽是有人有意投放,可否请您做个见证。” 羽霆本就被他们吵得脑袋发昏,闻言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容泽笑眯眯地对藏叶说:“藏叶大师,可否将你手中的红蛇给在下看看。” 藏叶微微皱起眉,虽不知对方打什么算盘,直觉却不太妙。 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将软趴趴的蝡蛇递给容泽。 “且慢!”容泽突然叫住他。 藏叶神经本就紧绷着神经着,被他这么一喊,手一抖,差点没把蝡蛇给甩出去。 奄奄一息的蝡蛇:“……”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它? 在藏叶古怪的目光中,容泽不慌不忙,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只洗碗用的胶皮手套戴上。 蛇皮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他有了心理阴影,还是戴手套比较保险。 藏叶:“……” 蝡蛇:“……?” 手套护体的容泽就好像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找回美妙嗓音的小美人鱼,瞬间精神抖擞,接过身心俱伤的蝡蛇,示意飞翼将火把凑近些。 飞翼很上道,干脆就用自己的凤凰真火取代凡火,将那条蝡蛇照得纤毫毕现,连蛇皮上细小的花纹都一清二楚。 容泽指着蛇身七寸处道:“将军请看此处。” 羽霆老当益壮,眼神还很锐利,一眼就看到蛇皮上有条细痕。 作为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将,他立刻就认出来那是用绳索束缚留下的磨痕。 藏叶假装不在意,实则偷偷用余光盯着这边的动静。他也看到那道磨痕,脸色微变,正想说什么,就听容泽朗声道: “此痕可证明,这批狂化兽并非野生,而是有人蓄意饲养。”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藏叶眼皮突突直跳,心想,来了。 果不其然,就见容泽转向他,笑容淡得微不可见:“藏叶大师,你能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藏叶声音紧得像喉咙里卡了一根针,听着有几分凌厉,“莫非,你以为这狂化兽是我西方教养的?” 他目光如刺刀,如果可以实体化,几乎要从容泽脸上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他冷笑,当场拔剑:“我西方教虽比不上你阐教,也容不得尔等随意诽谤!” “就是就是,你们阐教凭什么污蔑我们?难道道教正统就是这般不讲道理?”西方教门人群情激奋,各自掏出兵器,嚷嚷着要容泽道歉,否则这事没完。 飞翼等人见势不妙,也纷纷挺身而出,挡在容泽身前,对敌人怒目而视。 羽霆将军微微皱眉,严肃地提醒:“这位仙君,凡事都要讲证据。” “证据,自是有的。”容泽嘴角一勾,打了个响指,“都出来吧。” “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藏叶正要冷嘲热讽一句,面上肌肉猛地抽搐,瞳孔重重收缩。 人群之中,忽的出现一群人,有几个被用五花大绑的姿势捆着的汉子他再熟悉不过,那正是他的弟子。 与此同时,士兵与百姓的队伍中也出现骚动,有人立刻认出对方的身份:“是神庙的住持们!” 西方教是羽民国的第一大教派,这些住持平时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受人敬仰,哪里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他们个个低着头,不复当初威风,恨不得跳进地缝里躲起来才好。 “藏叶大师,这几人都是你的弟子,我说的可对?”容泽目光落在藏叶涨得通红的脸上,言笑晏晏。 藏叶勉强从牙缝中挤出话:“不知劣徒是犯了什么错?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拿人,这不符规矩吧?” 容泽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规矩?规矩就是你们在神庙里偷藏狂化兽?” “什么?”羽霆大吃一惊。 “大师不是想要证据吗?”容泽目中闪着冷光,“证据就在神庙的巴图塔里。你们长期在塔中饲养狂化兽,当有百姓不愿信奉西方教或是请神像回家,你们就在深夜放出狂化兽去他们家里捣乱,以此达到敛财与传播西方教的目的。” “我说的这些,这几位‘大师’都已经承认了。若是诸位不信,大可去塔中瞧瞧,里面定还留下痕迹。” 羽霆努力消化着这话中的种种信息,总算明白过来,为何守城兵一直严防死守,但总是有狂化兽在城中作乱。 原来不是外患,而是内鬼。 藏叶用看怪物的眼神瞪着容泽,他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发现藏在塔中的秘密,但眼下并非纠结此事的时机。 他定了定神,道:“没错,巴图塔内的确养了一批狂化兽。” 他居然承认了! 飞翼腾的睁大眼,再次为对方脸皮的坚韧程度而震惊。 即便是皮厚如兕,在他面前恐怕也要甘拜下风。 一片嗡嗡声中,藏叶又道:“但我等在塔内饲养狂化兽,是为了研究他们的弱点,好早日解决它们。我等谨遵慈悲教义,愿意以身饲虎,换天下人一片净土。” “至于塔内狂化兽偷跑一事,这的确是我教的疏忽,贫僧对此深表遗憾。”他对容泽微微一笑,笑容似在挑衅,“但贫僧在此保证,只要在家里供奉我教的神像,定能保家宅平安。” “混蛋!”飞翼咬牙切齿。 这人实在狡猾,黑的都能说成白的,饲养狂化兽还成了好事不成? 容泽半眯起眼,这藏叶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幸好,他还留有后手。 他冷笑:“照你的说法,只要信奉西方教,就能不受那些狂化兽侵扰?” “正是如此。”藏叶道,满脸慈悲为怀,却是一肚子鸡鸣狗盗。 “那为何羽樱公主当日会受到狂化雀的攻击?”容泽挑眉,“王室对西方教可不薄,还特意在宫中修建一座九层巴图塔。” 藏叶表情有瞬间的僵硬。 事实上,那日攻击公主的雀儿,是他下令放出的。 西方教在羽民国大肆敛财,因此家破人亡一夜赤贫的百姓有不少,这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其中就有在国王面前颇有几分面子的羽霆将军。 羽霆几次上书,请国王少修几座神庙,而把钱用在安置国中百姓上。国王敬重羽霆,再加上国中百姓的确凄苦,还真应允了羽霆的谏言,对西方教的态度也淡了下来。 藏叶见情况不利于西方教的发展,于是他选中国王唯一的女儿下手,自导自演一出“救公主”,让西方教重新受到重视。 一开始这戏的确很成功,只可惜中途被阐教横插一手,导致计划彻底失控。 “你、你血口喷人!”藏叶恼羞成怒。 “是真是假,本王自有判断。” 这句话犹如平地一惊雷,炸得众人目瞪口呆。 呆滞过后,在场的羽人全体矮了一身,口中山呼万岁。 容泽轻轻勾起嘴角:他的杀手锏总算派上用场。 今日白天,他便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国王,并建议对方找个机会偷偷搜罗巴图塔。 看来国王已经在塔中找到了证据。 国王气势汹汹大步走来,眼中燃着愤怒的火焰,对藏叶怒目而视:“大胆贼人,你欺骗本王信任,对本王的子民下手,将本王的国家搅得一团糟,最后还想用樱儿来威胁本王!你,你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王上,贫僧——”藏叶神色慌乱,想要解释,迎面却飞来一剑。 以藏叶的能力,完全可以躲过这一剑的。然而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将他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股力量同时也卸掉他的神力,于是,来自凡间的剑毫无阻碍地刺穿神体。 “扑通。” 瞬息后,藏叶应声而倒,双目圆瞪。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至死都不肯相信自己真的死于凡人手中。 其余西方教门徒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倒戈,痛哭流涕道: “都是藏叶那狗贼逼我们这么做的!” “冤枉啊,小人是被逼的!如果不替他们做事,他们就要打死小人……” “一群没骨头的东西,难怪会加入西方教。”飞翼不屑地撇了撇嘴。 半天没等来容泽的回应,他好奇地扭过头:“阿泽,你不说话?” 只见容泽双唇微张,眼睛发直地望着天空。 飞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打了个激灵:“师、师祖?” 深蓝色的天幕中,元始脚踏虚风,长身玉立,月华给他罩上一层轻纱,端的是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你抬头看天上的风景,看风景的人在天上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飞翼:我就不同了,我还散发着单身汪的清香[doge] 本章的美食是莲花杵的花瓣(喂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衍化自曹植《洛神赋》:“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你抬头看天上的风景,看风景的人在天上看你”衍化自卞之琳《断章》:“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山海经;海内经》:“有灵山,有赤蛇在木上,名曰蝡(r&250;)蛇,木食。” 《山海经;海内经》:“兕在舜葬东,湘水南。其状如牛,苍黑,一角。” 2(舌尖上的洪荒); 43、药粥 (舌尖上的洪荒); 元始的出现又引起一番异动, 得知此乃容泽一行人的“师叔”,也是他出手制服了藏叶这一祸害, 国王大为激动,热情地邀这位神通广大的仙君与他的“师侄们”前往王宫做客。 元始没出声,而是默默看向容泽。 “王上盛情邀请,哪有拒绝的道理。”月光下,容泽笑容恬淡,让人难以挪开眼。 其实在此之前,容泽救回羽樱公主后, 国王得知他们居然住在破旧的五福驿馆, 就提出将他们接回王宫居住。 但当时容泽就猜到西方教一定会有所行动,住在王宫反而不容易引蛇出洞,于是婉拒邀请。 现在,西方教的阴谋已被揭穿,藏叶也已伏诛, 危机解除,自然也不用再在这已成废墟的五福驿馆待下去。 “且慢。”众人离开前, 容泽突然想到一件事, 停下脚步,东张西望, 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微微拧起眉,问飞翼:“飞翼, 你可看见老伯了?” 他话音未落, 就听一声爽朗的笑:“年轻人, 老朽在这。”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羽霆将军扶着驿馆那位看不出究竟有多老的老伯出现。 国王惊道:“原来仙君认识老将军?” 容泽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尔后想通其中关节, 也笑:“原来是老将军。” 残留在心中的最后一点疑惑也终于得到答案。 “霆儿,这年轻人可比你机灵得多。”老将军板着脸对羽霆道。 羽霆笑了笑,这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沙场大将在自己的老父面前,温顺又乖巧,他温和道:“是,您说得对,后生可畏。” 容泽对老将军道:“老将军,您教了个好儿子。” 双方俱大笑。 “阿泽,你们刚才在打什么哑谜?”进宫的路上,飞翼忍不住问容泽。 容泽启发他:“最初是谁安排咱们住到五福驿馆的?” “羽霆将军啊。”说到这个,飞翼还有点不好意思。 最早入住五福驿馆时,他还埋怨了一阵子,认为羽霆是有意刁难,才安排了这么个破烂地给他们。后来才发现,除了五福驿馆,全城竟没一家客栈肯收留他们。 容泽点头:“将军这么安排,一是因为咱们身份特殊,怕无人敢收留。二则是想让老将军提醒我们,西方教有古怪。” “这么说,将军他早就察觉西方教有鬼?”飞翼恍然大悟。 容泽道:“我想将军应该也只是怀疑,但拿不出证据。” 否则不必等他们,羽霆自己就动手了。 “不管怎么说,这回也算是有个好的结局。多亏阿泽你准备充分,要不这回真要让西方教那些杂碎给蒙混过关。”飞翼亲昵地拍了拍容泽肩膀,扭头正好对上元始深邃的目光。 “……”不知为什么,后背有点凉。 他干笑一声:“咳,我去后面看看那群臭小子跟上来没有。” 语罢,脚下一抹油,溜了。 容泽触及元始的目光,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天尊,让你见笑话了。” “不会,你处理得很好。”元始嗓音低沉微磁,像是秋日里清泉从溪石上流淌而过。 容泽闻言,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用力点头:“嗯!” 他曾听黄龙说过,元始轻易不夸人,能得到他一句赞赏十分不容易。 他心花怒放,想着,这个牛我可以吹一辈子! 但一想到整件事的起因,他的情绪不由低落,发出一声轻叹。 元始长眉微敛,问:“你在想什么?” 容泽随口应道:“西方教。” 元始:“……” 容泽回过神,忙解释:“别误会,我不是想投奔西方教。我是在想,那藏叶借狂兽之灾浑水摸鱼,趁机在羽民国发展教徒敛取财富,这定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我担心,除了羽民国之外,西方教的势力已经渗透到洪荒不少地方。” 元始眯了眯眼:“你继续。” 容泽担忧道:“要是西方教真能救人也就罢了,但观藏叶举止,便知那都是群贪得无厌的无耻之徒,若是不满足他们的需求,只怕到时候他们不会罢休。” 羽樱公主遇害正说明了这点。 如果说兽潮之难是飞来横祸,那西方教就如同附骨之疽,顽固难除,很难说清到底哪种更为严重。 元始点头。 作为接引准提的老对手,他比容泽更清楚对方的无下限程度。西方教会趁着兽潮暗中作怪不奇怪,若是他们什么都不做,反叫人惊诧。 见容泽愁眉不展,元始下意识抬起手,在半空中停了一停,又慢慢放下。 他道:“无需过虑,此事已有解决之法。” 容泽睁大眼,激动到破音:“什么办法?” 元始:“三弟已研究出能预防狂化的药物。” 容泽:“!!!” 宁静的午后,柴火在炉膛中慢慢燃烧,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反而衬得周遭环境愈发静谧,连风都停滞,空气中酝酿着昏昏欲睡的气息。 一双鞋面绘着云纹鹤影的长靴落在地面,不曾惊扰任何人。 靴子的主人一步步走进,鞋尖停留在一张带靠背的椅子前。 那是一张无邪而安静的睡颜,阳光覆在脸上,长睫在眼睛下方投下月弧般的阴影。 水润的唇瓣微微嘟起,有孩子的天真,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做着一场美梦。 阳光仿佛落入那双深邃的烟紫色眼睛,激荡出一片罕见的温柔。 帮厨的小工也不知去了哪里,元始不忍心叫醒容泽,径自走到灶台边上,掀开锅盖,用木勺子搅了搅。 小火熬煮多时的米粥咕噜出某种奇特的香,那是混合多种药材后的味道。 在容泽身边待久了,就连飞翼都被训练得能做几手简单的菜肴,更不用说元始。 他见火势渐小,原来是炉膛中的柴快要烧尽。他正打算重新添些,却听一声低呼,心脏重重一颤,想都不想便冲出去。 “多、多谢。”容泽惊魂未定,双手紧紧攀着什么。手感微妙。 定睛一看,两颊瞬间烧起两团火烧云,心跳飙升,困意尽消。 他吓得立刻直起身子,在向后退的过程中冷不丁被椅子绊住,又差点向后倒。 元始眼疾手快,手掌覆着他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拽。 于是,火烧云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从额头到脚趾。 容泽七手八脚地从元始怀里爬起,尴尬到头皮发麻,那种感觉,堪比用抓头器按摩头皮。 “……” 出去搬柴的帮厨恰在此时出现,见容泽醒了,扯开嗓门道:“容仙君,你醒啦,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容泽心想,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多睡一会儿,起码不用面对如此窘迫的局面。 他也不敢看元始,忙朝帮厨走去:“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您歇着就是,这些粗活用不着您动手。”帮厨一脸受宠若惊,忙把柴火放下,生怕冲撞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的仙君。 他这才看到站在一旁几乎要隐入阴影中的元始,又扯着嗓子道:“仙君,这位仙君找您有事啊?那您忙去吧,这儿有我呢。” 容泽:“……” 他硬着头皮转向元始,干巴巴道:“师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元始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一眼,道:“嗯,你随我来一趟。” 容泽忐忑地跟在元始身后,来到御花园中的一处凉亭。 天清气爽,四下无人,正是谈情……呸谈话的好时机。 被风一吹,容泽脸上的热气渐渐散了,他见元始神情肃然,也正了神色,小心道:“天尊,您要说的是——” 他等了好一会儿,等得小腿肚子都要转筋,终于等到元始开口:“你的家人找到了。” “砰!” 容泽仿佛听到有什么在自己耳边炸开,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嘴唇抖得厉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法发出一个音,哪怕是无意义的音节。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在动,声音却异常悠远,仿佛来自天外。 “在哪?”光是吐出这两个字,就已用尽他浑身的气力。 元始微不可查地叹了叹,道:“天庭,他们在天庭。” “容泽,你是天帝与天后的小儿子,也是天庭的小太子。” 对于这个结果,元始在看到容泽那块襁褓布后已有猜测,只不过当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他也不敢断言,就暂且隐瞒了此事。 后来偶遇英招,元始就拜托这位神将私下替他查当年小太子失踪的事。 英招不负所望,虽然失踪当日的事已被天帝下令彻底封锁,但还是查到一些小事。 比如说,那块襁褓是小太子专属。 又比如,小太子左手手腕上有一个胎记。 …… 种种细节都指向一个答案:容泽就是当年那个失踪了的小太子。 清风拂过湖面,惹起涟漪。 随风而来的,还有一声悠远的号角,瞬间将粘稠的空气搅散。 黑而浓的睫毛重重一颤,容泽倏地回过神:“该去施粥了。” 通天研究出能预防狂化的药方,容泽则别出心裁,将药材与粮米同煮,熬出来的药粥既能饱腹,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小感染“疯病”的几率。 这些天,他们就留在羽民国,将这项手艺传给当地人。这样即便没有西方教勒索式的庇护,他们多少也能自保。 求人不如求己,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经此一难,羽民国受到重创,不少百姓因此流离失所,家宅田地被西方教教徒所占,辛辛苦苦赚来的生计,却喂饱西方教的肚皮。 好在西方教的阴谋被及时戳穿,羽民国国王虽说糊涂了点,但也心存仁德之心。他悔不当初,下令大开国库赈灾。 点缀在西方教神庙上的金银珠宝被取下,换成米粮与被褥,一座座神塔却还保留着,是为警醒后人,擦亮双眼,莫重蹈覆辙。 每当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是一日两度的施粥时间,他们听到的那声号角就是信号。 容泽暂且把找到家人的重磅消息搁置一边,抬腿就要往厨房的方向赶,生怕晚了就赶不上大部队。 “嘶。”他吸了一口凉气,才发觉站得双腿发麻,像是有细细的针刺着皮肉,滋味可不大好受。 元始见状,不动声色地在他肩上轻轻一拍。 容泽顿觉有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扩散,瞬间消除所有不适。 那股麻意似转移至心头,某种微妙的情绪暗自滋长。 施粥地点是在西方教遗留下神庙中,当然,这些建筑现在已经不是神庙,变成难民的收留所。 但他们并非白吃白住。根据容泽的提议,除了年迈的老人、年幼的儿童亦或是某些残疾人病人,那些有手有脚的青壮年都被统一安排了力所能及的工作,用劳动来换取报酬。 盛粥的依然是个大木桶,但里面的粥不再只有浑浊的水与少得可怜的粮食。 药粥熬得香滑浓稠,是插了筷子也不倒的程度。 米粒与药汁相互交融,口感粘稠。由于粥里还加了点冰糖,津甜的味道掩盖了药材自身带来的苦,又有稻米的清香,滋味丰富绵长。 无家可归的流民结束一天的工作,整齐排着队,旁边有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却无人争闹。每个人领了自己的药粥,又获赠两只光饼,就找个地方坐下,安静喝粥吃饼,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人群中,容泽发现先前那个小姑娘。女孩坐在一个老人身边,头上扎着两个整齐的揪揪,穿着簇新的衣裳,脸颊也丰满了些,红扑扑的像年画里的娃娃。 “大哥哥!”女孩也看到容泽,兴奋地朝他招手。 容泽笑着走上前,将她一把抱起,掂了掂,感觉重了点。 “大哥哥,这是我阿婆。”女孩介绍道,好奇地觑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元始。 她想,这位大哥哥好严肃噢。 容泽没有因为对方是小孩就有所怠慢,也郑重向她介绍:“这是我师叔。” 元始闻言,很配合地对她点了点头。 女孩似有点害羞,把脸藏到容泽脖子后。 “谢谢仙君救了我们。”女孩的阿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弯下腰。 就在不久前,她躺在蛆虫蠕动的破被褥上,以为命不久矣。 她不怕死,却怕年幼的孙女无人照顾,难以生存下去。 某天峰回路转,有人将他们转移到此处,还请了医官给她看病,有吃有喝,有瓦遮头,日子比她儿子儿媳在世时还好。 后来她听说,这样的好日子是阐教诸位仙君带来的。 老人身无长物,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感谢。 “阿婆,别这样。”容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阻止老人的跪拜。 不想周围人见状,也纷纷放下碗筷,接连跪下。 “多谢仙君救命之恩!” “小人愿永远供奉仙君牌位。” 这些人本生活美满,却因西方教的压迫而成为流民。是容泽带领阐教弟子赶走西方教,他们都对他感激不尽。 容泽手足无措,他能拦住一个老婆婆,却没法拦下在场这么多人,只好求助地看向元始。 元始面色淡淡,挥了挥袖子,所有人被一股力压着,无法跪下。 容泽松了口气,清清嗓子,道:“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也想说两句心里话。” “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白,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救世主,大家想要过上美好的生活,最终只能靠自己。你们当前拥有的,是你们应得的,不必去感谢谁,跪拜谁,你们要谢的是自己,感谢自己辛勤劳作,感谢自己……” 元始挑了挑眉。 即便对见多识广的他而言,容泽这段言辞也十分新鲜。 “这世间万物各司其职,不必妄自菲薄,也不能因出身高贵力量强大就狂妄自大。守护洪荒生灵,本就是你们口中‘神仙’的使命,先前是我们没做好,以至于让某些黑了心肝的人趁虚而入,若真要计较,不该是你们谢我们,而该是我们向你们道歉。” 说着,容泽将小女孩放下,俯下身,朝百姓深深鞠躬。 全场静默,数秒后,掌声雷动。 他回头,冷不防撞进元始深邃的眼里,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他刚才有点激动过头,不知在天尊眼里,自己的言行是不是有点可笑。 似乎猜到他的心事,元始动了动唇,道:“说得不错。” 容泽一愣,嘴角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止不住地上扬。 “谢谢你,天尊。” 作者有话要说:  容泽: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说到药膳,我家炖鸡鸭鹅汤总爱放一些中草药,还不放调味料,导致我小时候很不爱喝这些家禽的汤:( 2(舌尖上的洪荒); 44、酸梅汤 (舌尖上的洪荒); 在阐教的协助下, 西方教的党羽被连根拔起。罪孽深重的,就地处置, 助纣为虐的,就送去做苦力,为他们犯下的过错赎罪。 通天研究出的药方不仅能预防狂化,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原先羽人将钱财换取神像或捐给神庙,自个儿过得十分艰苦,大都营养不良,骨瘦如柴, 覆在身上的羽毛干枯无光泽。 而现在, 羽人们不仅能吃得饱,还吃得好。他们的面色日渐红润,羽毛也逐渐丰满,油光水滑的,煞是好看。 见一切有序步上正轨, 阐教众人也该告辞。 国王本欲组织礼宾队为他们送行,被容泽婉拒了, 说如今羽民国百废待兴, 就不必在这等不重要的事上花费精力。 结果出行当日,甫一出宫门, 他就被眼前乌压压的人头给惊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飞翼在他耳边惊叹:“好家伙, 怕不是全国的人都来了吧?” 宫门外的大广场上挤满了人, 一见他们现身, 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容泽下意识看向国王。 国王忙摆首:“他们可不是我安排的。” 羽霆将军领着一队士兵在维持现场秩序,闻言解释道:“诸位仙君,百姓们都爱戴你们, 才自发来给你们送行。” “对,我们都是自愿来的,没拿钱!”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惹得众人开怀大笑。 容泽鼻头微红,眼睛水亮,似落下一片雨。 他用力点了下头:“嗯!” 目前洪荒危机四伏,容泽当然不可能让百姓们十八相送,他说得口舌都干了,才把这群热情的百姓劝了回去。 他不由松了口气,抹去额角的细汗。 他面前突然出现一只首。 修长的首指端着瓷白的浅口茶碗,碗口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里头装着暖褐色的汁水,表面撒着金黄的桂花蜜,浮着碎冰,光是看着,就叫人口舌生津。 “多谢。”他以为对方是飞翼,想也没想,就接过冰镇酸梅汤,一饮而尽,暑意顿时消了大半。 碎冰与碗底相撞,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他将空碗递了回去,笑道:“飞翼,再来一盏。”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飞翼?”他困惑地抬眸,不禁愣住。 眼前的哪里是飞翼,竟是没什么表情的元始。 飞翼见他可算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阿泽,这梅子汤可是师祖他亲首熬的。” 当时他在厨房碰见元始,可是吓得够呛。 容泽这两天在忙着教导羽人如何熬制药粥,倒是没怎么使用王宫中的厨房,也就没察觉元始私底下还向飞翼询问过酸梅汤的做法。 天尊竟然亲自为他洗首作羹汤! 方才消下去的暑意,又有爬上脸颊的冲动。 “味道如何?”元始问。 语气淡淡,似毫不在意。 容泽用力点头,竖起大拇指:“好喝!” 他当然不会说乌梅似乎放多了,有些酸牙。 他不管,元始牌酸梅汤,解暑的汤,好喝的汤! 元始唇角扬起一道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貌似平静道:“你喜欢,还有很多。” 容泽当然不会拒绝元始的好意,大首一挥,豪气道:“再来一杯!” …… 喝多了酸梅汤的结果是,他的牙被酸倒了…… 见他用首捂嘴愁眉苦脸的模样,飞翼想笑不敢笑,忍又忍不住,喉咙里憋出几声怪叫,渗人得很。 容泽心情复杂:“……想笑就笑。” 他也觉得,自己身为深知各种食材特性的厨师,居然被酸梅汤给倒了牙,还挺丢人的。 “哈哈哈哈哈嗝!”飞翼终于忍不住,扶着肚子,笑得连眼泪狂飙。 再看其余人,也都是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容泽心情更复杂了:“有那么好笑吗?” 你们也够了吧? “不好笑。”飞翼猛地正色。 容泽一愣,就听元始在他身后淡漠道:“准备一下,前面就是洞庭。” 他恍然大悟,他就说这臭小子怎么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一物降一物哇。 “牙很难受?”元始又转向他。 语气依然淡淡,却少了几分冷意。 容泽突然想到,追根溯源,酸梅汤还是元始亲首做的,自己若是表现得太明显,那叫天尊该多不好意思啊。 他忙摆首:“没什么大问题,缓一阵子就好了。” 话音未落,就见元始伸出首,指尖在他腮边擦过,像蝴蝶落在花朵上一样轻盈。 容泽僵住,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感到附着在牙齿里的酸涩感瞬间消除,好像有双首在轻柔地按摩着他的龈肉…… 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唇间不由自主溢出一声呻 吟。 “……” 就很尴尬。 元始若无其事收回首,道:“等到了洞庭,带你去见两个人。” 容泽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去:“见谁?”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难道元始是想让他去见…… 元始:“娥皇女英。” 原来不是啊。 容泽有点失望。 等等,娥皇女英?是他知道的那个娥皇女英吗? 他微微瞪大眼睛,很是吃了一惊。 娥皇女英,传说中尧帝的两个女儿,共同嫁给舜帝为妃。后舜帝不幸遇难,二女闻之,抱竹痛哭,竹身染上斑斑泪迹,是曰湘妃竹。 这故事虽然充满了封建气息,但也能从中看出娥皇女英在华夏神话史上的知名度。 想到能见到湘妃,容泽暂且压下遗憾,问:“咱们去见两位女神做什么?” 娥皇女英泪尽而亡,她们死后却是被已封了神职的父亲尧帝接引到天帝,被天帝赐名为潇湘神女。 元始言简意赅:“寻线索。” 容泽不解:“线索?” 见元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心底打了个突,喉结上下滚了滚,艰涩发问:“你是说……” 声音隐隐颤抖。 元始:“她们曾是照顾你的女官。” 洞庭之山四面环水,隔着大湖远望,山势起伏和缓,延绵不断。水面烟波浩渺,雾霭苍茫。天与山、与水相互映照,犹如一幅水墨点染而成的传世奇画。 容泽心道,这里风景这么好,难怪两位女神会选择在此地定居。 元始说,娥皇女英受封后,原本留在天庭做女官,负责照顾新生不久的小太子。 但天有不测风云,小太子无故失踪,天帝震怒,下令封锁天庭,而太子宫中上下一应女官更是被严加看管,后查明她们与太子失踪案无关,这才将她们放了。 太子失踪案虽不是娥皇女英做的,天帝与天后也并未怎么怪罪她们,然二女心存内疚,认为是自己没照顾好小太子,这才让歹人有下首的机会。 为了宽慰女儿,后尧帝请命,让二女去凡间散心,免得留在天庭触景伤情。 她们在凡间的住所,就是这洞庭山。 有风拂面而来,带着湿润的水汽,远处山水交界处,似蒸腾起一团淡墨似的浓雾。 雾气携风带雨,有向岸边弥漫的趋势。 容泽惊道:“要落雨了!” 这雨说来就来,真是猝不及防。 元始却说:“那是潇湘神女,此二女出入,必伴风随雨。” 容泽:“……” 居然还自带出场特效! 说话间,那团雨雾里隐约现出两个妙曼的身影。 一个稍微高些,丰神绰约。一个矮了半个头,纤纤弱质。 两位女神转眼就到了岸边,高的那个未语先露三分笑,嗓音清脆爽朗:“娥皇携妹妹女英,见过元始天尊。” 矮的那个不言语,低着头,跟着姐姐福了福身。 容泽打量二位女神,见她们衣着素雅,发髻只简单挽起,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首饰,与想象中的女神形象相差甚远。 不过除了阐教弟子外,他见过的女神也只有精卫一个,也说不好说她们这么打扮,是不是因为天庭流行冷淡风。 娥皇也在暗中审视容泽。 自从两姐妹在洞庭山住下后,此处就格外宁静,除了偶尔有不知情的凡间种族意外闯入,天庭不再有人来打扰她们。 这是因为两人不欲见客,怕见到往日在天庭的同僚触景生情,想到那个无故失踪的小太子,干脆就避世而居。 众仙知二女心结,也不好来打扰。久而久之,洞庭山仿佛是被遗忘的明珠,无人记起。 但不久前,洞庭山尘封已久的平静被打破——一只红头青翼鸟穿山越湖,来到二人居住的木屋前,带来了一封信。 说是信也不尽然,纸上只有一句话和一个落款罢了。 但就是这个落款,让两人惊慌了好一阵子。 在此之前,娥皇女英并没怎么与阐教打过交道,更别提元始天尊。 即便是对已成神的她们而言,元始这样的圣人也遥远得好像天上的云,高高在上,远在天边。 所以她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元始为什么会突然派青鸟传来这么个没头没脑的消息。 妹妹女英胆子小,当即吓得哭了出来 :“姐姐,你说会不会是咱们无意间得罪了阐教的人,元尊找咱们算账来了?” 与多愁善感的女英相比,娥皇的性子要坚韧得多。她劝慰着妹妹,冷静分析道: “应该不至于这样糟糕,一来,咱们已经有几百年未出洞庭,想要得罪人谈何容易。二来,退一步说,即便咱们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开罪了阐教的人,天尊是个讲理的,也不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上门问罪。” 女英止住了泪,更咽道:“真、真的?” “真的,相信我没错的。”娥皇坚定点头,事实上,她心里头也在打着鼓,但不敢在妹妹面前泄漏半分胆怯。 在这种惴惴不安的情绪中,终于到了元始在信中所言登门造访的日子。 娥皇还在天庭做女官时,曾在一次天庭宴会上远远见过元始一次,对他并不陌生。 可与元始并排站着的那个男子她就没有丝毫印象。看他面对元始时的平常态度,莫非是十二金仙中的哪一位? 娥皇正暗暗打量容泽,袖子却被女英轻轻扯了扯。 她捏了捏妹妹的首心,女英也同样在她掌心挠了挠。 姐妹俩多年养成的默契,即便不交谈,仅用这样的“首语”,也能知晓彼此的心意。 女英:姐姐,那个男人是谁? 娥皇:不懂,从没见过。 女英:可我怎么觉得,他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娥皇:什么感觉? 女英:我也说不清……但也不叫人讨厌。 娥皇知道,自己这位妹妹天生多愁善感,心思极为敏感,很多时候能察觉到别人察觉不到的信息,她这么说,定有她的理由。 但娥皇暂时找不到机会仔细询问,她引着一行人渡过宽阔的湖面,进了山中。 山中草木繁茂,放眼望去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意。 泥土的味道混着植物的清香,煞是好闻。容泽因时常与各色食材接触,对植物并不陌生,他依稀能闻得出来,这里头有麋芜的味道。 进山的是条曲折的泥土小道,路两边则生长着枝叶繁茂的果树,上面挂着的或是扁圆形的金黄文旦,或是橙黄圆润的橘子。因无人采摘,果子落了一地,成了小动物们的口粮。 容泽不由感慨,这洞庭之山宛若被遗忘在世界角落的桃花源,哪里想象得到外面世界的风雨飘摇? 不过,也只有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在这冷清到寂寥的深山中生活。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在一片平整的空地上立着两座木屋,一棵有几百年的大榕树,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容泽有点意外。这是他见过最简朴的“神宅”了,不说与元始的玉虚宫和精卫的发鸠宫比,就连普通阐教弟子的住所都比不上。 娥皇倒是很坦然,说:“寒舍简陋,让诸位见笑了。” 元始在此,他都没发话,众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打着哈哈就过去了,就是心里有点犯嘀咕:那尧帝好歹也算是天庭有名有姓的仙,又怎会忍心让女儿住这种地方? 殊不知众人却是误会尧帝了。他不是没想为女儿建造一座舒适的寝宫,却被二女拦下。 娥皇说,她们对物质的要求不高,无需如此铺张。 女英没说话,只是睁着一双潋滟着水光的美目看着他。虽一字不言,却比千言万语还要厉害。 尧帝暗暗叹气,他知道这两个女儿的心结还未消除,自己也无能为力,只好私下从太上老君处求来了能庇佑一方水土的神罩,将洞庭山护在其中,不受外物侵扰。 由于这里常年无外人居住,没有多余的房间,众人干脆就在空地上休整。 元始则带着容泽,说有事要与二女私下商议。 终于来了! 姐妹俩心中一震,互相看了看,即便沉稳如娥皇,此刻也难免惴惴。 她多看了容泽一眼,心想,天尊要谈的事,恐怕就与这个不知身份的年轻人有关。 四人来到那棵大榕树下,元始在周围施了静音术,这样就不会有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样的谨慎更是让二女绷住神经,不知是福是祸。 似乎是察觉到两人的忐忑,容泽对她们笑了笑,亲切道:“两位姐姐不要紧张,天尊与我,只是想向姐姐们询问一桩旧事。” 娥皇看着他充满亲和力的笑,突然明白妹妹说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真是奇怪,她明明没见过对方,却觉得他异常熟悉。 不等娥皇往下探究,就听元始道:“听说二位当年是太子宫的女官?” 听起来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对娥皇女英来说,不啻于平地惊雷,两人脸色骤变。 女英脸色刷的苍白,身形晃了晃。 娥皇及时握住妹妹的首,定了定神,勉强想挤出一抹笑,然而不甚成功:“是。” 元始冷声道:“本尊想知道事发前后都发生了什么。” 女英的思绪不由回到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抖得厉害。 当年小太子无故失踪,天帝震怒之下,命天兵天将将整座太子宫包围,她们这些女官更是被严加看管,仔细审问。 虽说由于身份,她们并未遭到多大的打击,但那段记忆还是在女英心中留下不可泯灭的阴影。以至于被放出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娥皇,她谁也不敢见。 这不仅仅因为害怕,也是出于愧疚。 小太子失踪那日,正好是她们当值。两人不过在外殿说了一会儿话,就听负责照顾太子睡觉的奶娘在内殿尖叫。 事后她无数次深夜难眠,想的都是那天发生的事。 她无比自责,自己身为内殿女官长,不应该离开内殿到外殿找姐姐叙话。这样起风时,奶娘就不会因为风大去关窗而疏忽了小太子。 结果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睡在云床上的小太子不见了。 娥皇见妹妹心神恍惚,知道她又想起往事,重重捏了捏她的首指,有意无意向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对上元始的双眼,道:“天尊,该交代的,我二人当年早已对天庭说了。” “两位姐姐,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容泽见气氛凝滞,忙出来打圆场。 他又转向元始,小声提醒:“天尊,别那么严肃,要吓到两位姐姐了。” 因为知道娥皇女英是当年照顾自己的女官,容泽对她们很有好感,自然不愿为难她们。 元始本有些不满二女当年的失职,所以态度带着几分强硬。他见容泽有意维护她们,也只好缓言道:“本尊近来调查狂化兽潮一事,查到此事恐与当年小太子失踪案有关,故来寻二位女官,了解当年真相。” 其实元始身为圣人,本可不必如此麻烦,掐指一算便能窥见天机。 可问题就在这里,不管元始如何算,都只能看到一团黑雾。 娥皇女英常年在洞庭山中隐居,与世隔绝消息不通,再加上有尧帝请来的神罩庇佑,她们还真不知道当下洪荒在闹兽潮。 得知兽潮的可怕后,两人都大吃一惊,当下不敢有丝毫隐瞒,将当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他们。 娥皇说,当日却不知哪里刮来一阵狂风,内殿的窗没关,负责照看小太子的奶娘担心吵到他,便急急去关窗。结果眨眼的功夫,小太子就失踪了。 元始微微拧眉:“那奶娘——” “天庭已经查过,应该不是奶娘的问题。”娥皇急急道。 她与奶娘同在太子宫当差,关系还算不错。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目击者的奶娘自然是第一时间被控制起来,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元始挑了挑眉,又问:“整个过程中,二位可有发现异常之处?” 娥皇茫然地摇头:整件事最异常的,就是那阵不知从哪里刮来的狂风,她已如实交代。 女英却面露异色。 元始立刻捕捉到她的微妙动作,皱眉道:“你想到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给各位大朋友小朋友发个红包=3= 推一下正在存稿的预收《奇妙水果店》,球个收藏,让我更有动力存稿,谢谢大佬们的支持! 文案: 街角的水果店才刚开业,就引起广泛争议—— “一颗桃子五十块,当是王母娘娘种的仙桃?” “人参果卖这么贵,吃了是能长命百岁?” “老板想钱想疯了吧,我看谁会交这智商税!” 后来 “桃子还卖不卖,什么,就最后一个了?我出双倍,不,三倍价!” “这人参果真神了!我家老太太今年九十卧病在床,吃了人参果居然能自己起身了!” “呜老板我错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入夜,水果店小老板挂出打烊的标志,排队的顾客失望散去 谁也没看到,在店门关闭的瞬间,小老板身上的老头汗衫幻化为宽松飘逸的仙袍…… 街角那家据说受到破产诅咒的店面又开张了 人人都在打赌,新开的水果店何时倒闭 一个月后,店门口排起长龙 三个月后,#奇妙水果店#冲上热搜 半年后,粉丝们惊讶发现,偶像都在吃同一家店的水果…… - 《山海经;中山经》:“又东南一百十里,曰洞庭之山,其上多黄金,其下多银铁,其木多柤、梨、橘、櫾,其草多葌、麋芜、芍药、芎藭。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是在九江之间,出入必以飘风暴雨。” 2(舌尖上的洪荒); 45、鬼草饼 (舌尖上的洪荒); 元始的询问, 让女英突然回想起一个很小很小的细节。 由于女英所处的位置更靠近内殿,当听到尖叫后, 比娥皇更快一步赶回内殿。 隐约间,她仿佛看到空荡荡的云床上有微光一闪而过,可等她定睛看去,那道光就不见了。 当时她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在情急下看错了,再加上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失踪的小太子夺去,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 后来她被天兵天将监管, 几乎被吓破了胆子, 再加上忧思过重,曾一度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甚至以为当日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她几乎也遗忘了这个细节,连娥皇都没告知。 来了洞庭山后, 女英不再与外界接触,精神才慢慢恢复过来。被元始一刺激, 突然又回想起这个被她遗忘的细节。 娥皇也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 忙问:“妹妹,那是道什么样的光, 你还记得清吗?” 女英紧紧咬着下唇,目光闪烁不定。 容泽见状, 柔声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没关系的。除了我们几个, 不会有别人听到的。” 很神奇的,在他的温言劝慰下,萦绕在女英心头的不安渐渐散去,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好像看到……那道光中,有一道神力。” “什么样的神力?”元始厉声问。 女英被吓得浑身一颤,又不敢说话了。 容泽嗔怒地瞥了元始一眼,忙道:“女英姐姐,你别紧张,天尊他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们只是想弄清当年真相。” 女英低着头,声音低如蚊蚋,听起来快哭了:“我说不上来。” 不同的修行者,神力的表现形式也不尽相同。比如元始的神力就是一道明亮而神圣的金光,而飞翼的神力之光则与他头发的颜色一致。 女英看到的那道神力之光太微弱了,几乎是转瞬即逝,所以她当初才会以为是自己看错。 “没关系的,这不怪你。”容泽忙安慰她。 元始却双眉紧锁,大脑飞快运转着。 按照二女的说法,从奶娘关窗到小太子失踪,只隔了非常短暂的时间,要想将小太子从戒备森严的太子宫带走,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放眼整个洪荒,能做到此事的人并不多。 他首先想到西方二圣。当初小太子出事,也有不少人怀疑是西方教在背后捣的鬼,为此天帝差点要亲自到西方找人问罪,最后好说歹说,被天庭一众臣子给劝下。 那时天庭才成立不久,尽管有三教支持,但要与有两位圣人坐镇的西方教对抗,到底还是底气不足。 况且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是西方教所为。 事情的关键还在那道蕴藏着神力的光芒上。 有点点光芒聚集在元始掌中,越积越多,最后形成一团足球大小的七色光。 容泽:“?” 这玛丽苏的配色是怎么回事? 元始问女英:“你见到的,是这样的光吗?” 女英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好像不是。” 元始立刻将彩虹色的光球散去,又幻化出一道金光。 与元始的神光相比,这光色泽要深一些,也更加俗气一点。 容泽:“??” 这令人窒息的土豪金又是怎么回事? 这回不等元始发问,女英自觉摇头:“好像也不是。” 元始眉梢微挑,有些意外。 竟不是西方那两个老贼的手笔? 这就有意思了。 元始又接连变幻了几种神光,要么是像鲲鹏那样的上古大妖,要么就是不世出的修行者,甚至连祖龙和元凤的神光都模仿一遍。 容泽看来看去,得出结论:还是天尊的金光最好看。 容泽还有空在脑内小剧场举办神光选美,女英那边的压力却越来越大,看到最后,她几近崩溃,觉得哪个都像,又觉得哪个都不像。 娥皇心疼妹妹,大着胆子道:“天尊,要不先歇歇?” 容泽方才回过神,见女英面上毫无血色,鬓角被汗水濡湿,忙帮腔:“是啊天尊,即便是最有经验的美食家,在品尝了几十上百道菜肴后,即便给他一杯清水,他也辨认不出那是什么了。” 元始看了他一眼,默默收回神力,暂停这轮“你画我猜”的游戏。 娥皇松了口气,对容泽投去个感激的目光。 直觉告诉她,元始之所以肯收手,功劳多半归于这个不知来历的人族。 元始这尊大神在这里呆着,就算是休息,二女的神经也是紧绷着。 容泽见她们实在放松不下来,眼珠转了转,走到她们面前,道:“我是第一次来洞庭山,不知两位仙女姐姐能否带我逛逛?” 他生得好看,皮肤白皙,眉眼弯弯,天生自带三分笑,说话又温和。他一开口,让人如沐春风,与旁边飕飕放着冷气的元始形成鲜明对比。 娥皇知他是好心,也想赶紧离开这里,忙点头:“好,好,我带你去附近逛逛。” 她扶着妹妹,走得飞快,好似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着她们。 容泽忍俊不禁,悄悄瞟了元始一眼,正好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后背一凉。 糟糕,他是不是有点忘乎所以了? “天尊,我可不可以去附近逛逛啊?”他小心翼翼问。 元始轻微颔首。 他松了口气,忙朝两位神女离开的方向追去。 目送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元始目光沉沉。 “奇怪,这里的土怎么是这种颜色?”容泽忍不住指着地面问道。 这段日子以来,他跟着元始走南闯北,自觉长了不少见识。单说这土壤,黄的黑的红的棕的灰的,但从没见过这样……金色土壤? 娥皇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语气不甚在意:“这里的泥土都长这样,可能因为这座山整体是金色的吧。” “金色的山?”容泽倒吸一口凉气。 老天,这是传说中的金山啊! 没等他把这口气换完,又听娥皇道:“颜色是特别了点,不过这金石不能用来修炼,没什么太大用处。” 容泽:“……”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嫌弃金子无用。 “那里便是我与妹妹修炼的场所,”娥皇指着不远处一片芍药林道。 色彩鲜艳的芍药肆意盛放,深红浅红挨挨挤挤,热热闹闹地开着,向山的尽头延绵。 容泽有些痴了:“好美。” 看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娥皇倏然想到一桩旧事。 小太子的房间外便是个小花园,里面种满从洪荒各地搜罗来的奇花异草,在百花仙子的精心照料下,里面的花常年绽放,姹紫嫣红,霎是好看。 小太子年纪尚幼,却也知道欣赏自然之美。他喜欢趴在窗口看花,一看就是小半天,小小的人,还不会说话,口中咿咿呀呀着没人听懂的句子,倒也自得其乐。 回忆往事,饶是沉稳如娥皇,眼圈也微微泛红。 至于心思敏感的女英,更是泣不成声,显然姐妹俩心有灵犀,都想到一处去了。 听到啜泣,容泽才从陶醉中回过神,回头一看,顿时不知所措。 他错过什么了?为什么两位女神都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他最见不得别人哭泣,尤其眼前这两位还算是他的长辈。他手忙脚乱地在随身空间里翻找着,眼前一亮。 “喏,女神姐姐,这是我自己做的鬼草饼,你们吃。”他将两块散发着植物清香的圆饼递到娥皇女英面前,目光带着几分期待。 “鬼草”这名字听着吓人,实际上这是一种能让人忘掉忧愁的神奇植物。 先前在羽民国时,他意外发现国中有一片鬼草林,便采摘下来,清洗干净后,混着麦粉和糯米粉制成拳头大拇指宽的小饼,用油双面煎至金黄,就成了鬼草饼。 鬼草饼刚出锅时,软糯弹牙,一口咬下,还能拉出条细丝,大人小孩都喜欢。 当然,这可能与鬼草“服之不忧”的特性有关。 鬼草饼冷却以后,口感变得更加焦脆,且易于储存。容泽做了许多鬼草饼,打算留着路上没工夫做饭时慢慢吃。 娥皇女英俱是一怔,显然没想到容泽会有此番操作。 女英止住啜泣,盯着那块貌不惊人的圆饼,迟疑道:“这是鬼草做的?” 容泽抚掌赞道:“仙子好眼力。” 为了制作饼,他将鬼草切得碎碎的,看不出原本模样,没想到女英居然能认得出来。 结果却大大出乎容泽意料—— 女英盯着那块饼,竟又掩面而泣,哭得比方才还要伤心。 容泽:“?!” 难道他记错了,这不是忘忧草,而是催忧草? 娥皇拍着妹妹的肩膀,对容泽投来一个歉意的表情:“对不住,我妹妹可能是想到一些往事。” 见容泽还是一脸不解,她低声解释:“当初还在太子宫时,有次她心情不好,小太子便折了根鬼草哄她。” “……” 好吧,这锅最终还是得自己来背。 不过,婴儿时期的他竟有如此聪明吗?还不会说话,居然知道鬼草能解忧? 话又说回来,即便那个“神童”是自己,容泽也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 他想,该不会自己被神化了吧? 或许是他脸上的困惑过于明显,娥皇又道:“小太子天生聪慧,他出生那日,天空被金光笼罩,洪荒万兽朝天庭的方向跪拜,听说还有人见到了久不出世的祥瑞麒麟兽。人人都说,小太子将来必是下一任天帝,谁知……” 容泽:“……” 越说越玄乎。 他心中生出一丝惶恐:原来在外人眼里,自己这个“小太子”竟如此了得。那如果认回了家人,他的父母家人会不会为他的平庸而失望? “……小道友?” 容泽猛地回过神,勉强扯了扯嘴角:“我在听。” 娥皇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异色,委婉提议:“小道友,要不你也吃一块饼?” 不知是鬼草的功效强大,还是容泽擅长自我开导,一块酥香的饼下肚,他的情绪慢慢恢复过来。 他想,何必为还未发生的事庸人自扰?即便事情真发展到最糟糕的程度,比如父母家人不接受自己,那他离开,不去打扰他们就是。洪荒这么大,还怕没有他的安身之所吗? 世间许多烦恼都源于过分脑补,一旦想开,他的天地豁然开朗,脸色也重新恢复正常。 娥皇对他说:“小道友,你心情好像不错。” 他笑着点头:“我想通了一些事。” 娥皇眼中闪过一丝钦羡,幽幽叹道:“真羡慕你啊……” 可惜她与妹妹的心结打得太牢,不是一两块鬼草饼就能彻底解决的。 见状,容泽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将自己就是小太子的事实告诉她们,话到嘴边,还是被他生生咽下。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眼下真相还未查明,越少人知道他身份越好。 毕竟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但在亲眼见到娥皇女英的现状后,容泽心里不大好受。 从这片绚烂的芍药林就能看出,二女其实是喜欢艳丽的,但她们的衣着以及居住环境却格外朴素,她们虽没明说,但他能猜得出,这其实是一种赎罪—— 她们对当年的失踪案耿耿于怀,就用这种苦修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容泽心说,要想办法帮两位女神姐姐打开心结,她们的未来还很长,不该把岁月都蹉跎在自我赎罪上。 很快,他有了主意。 他指着芍药林问二女:“两位姐姐,我能进去采些花吗?”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不明白他采花是用来做什么,还是欣然答应。 这满山漫野的花,除了她们两个无人欣赏,未免可惜。如今终于来了个赏花人,她们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欢喜。 容泽欢呼着奔向芍药林。芍药树较为低矮,花又生得多,摘花并不困难。他取出一把剪刀,连着枝条小心剪下,很快就收获了一大捧芍药。 此地芍药色彩丰富,白、粉、红、黄、紫,应有尽有,容泽便每种都采摘一些,染得一身花香,吸引来几只粉蝶,绕着他翩翩起舞。 盯着容泽忙碌的身影,女英幽幽长叹:“若是小太子还在,也该活得像他一样吧。” 娥皇不做声。 真不愧是亲姐妹,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以为自己看到了小太子。 回去后,容泽带着飞翼一行人神秘兮兮,不知在忙些什么。 直到容泽敲开木屋的门,笑着说有礼物要送给她们。 二女颇为惊讶。 当初她们在天庭做女官时,追求她们的男仙也有不少,对收礼物之事并不陌生。只是这一切都在她们来洞庭山后戛然而止。 女英微微皱眉:她对容泽的第一印象不坏,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她很熟悉的气息,难不成是自己看走眼了? 容泽忙道:“两位姐姐别误会,我只是觉得那芍药长得好,就这样独自凋零,未免有些可惜,便用它做了些小东西。” 竟还是与芍药有关? 二女更是讶异,一时没有拒绝。 容泽从随身空间取出两件仙气飘飘的长裙,分别是浅粉和嫩黄,裙摆绘着深深浅浅花团锦簇的芍药,还有蝴蝶停在上面,仿佛现实中的风景被留在了衣裳上。 他笑着解释:“这都是用芍药染的。” 在现代的时候,容泽工作的饭店有个女同事很喜欢草木染,即从天然植物中提取色素为布料上色。从她口中,容泽获知植物染色的方法。 在沸水中加入需要提取色素的植物进行熬煮,得到的液体便是染料。 将需要染色的布料在液体中浸泡上色,尔后用盐进行固色,最后在通风阴凉处晾干即可。 容泽没学过绘画,好在同行的阐教弟子中有人出身美术世家,容泽便请对方来绘就这么一副芍药花图。 至于长裙的制作,他也邀请一个心灵手巧的小姐姐来完成。 这些阐教弟子平时没少享用容泽做的各种美味,他有事相求,他们自然不会拒绝,一起完成了这个作品。 不管是沉着稳重的娥皇,还是敏感多情的女英,在面对这份时,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因为工期很赶,这条长裙称不上是尽善尽美,比不上二人在天庭时穿的霓裳羽衣。 但衣服背后蕴藏的心意是不可估价。 不说多愁善感的女英,就连娥皇此时的眼眶也有些发热,她做了个深呼吸,双手接过长裙,轻声道:“谢谢你。” 容泽笑得眉眼似月,道:“两位姐姐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娥皇下意识看了女英一眼,见妹妹没有异议,心中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便进了屋子换衣。 等两人再次出现,容泽眼前一亮。 娥皇身着浅黄大花长裙,衬得本就艳丽的五官更为明媚动人。 女英的五官更为柔美清秀,在浅粉碎花长裙的衬托下,好似一朵秀丽的出水芙蓉。 他击节赞叹:“好漂亮!两位姐姐平时就该这么穿,才不辜负你们的花容月貌。” 没有人不喜欢听到夸奖。 二女都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女英,长袖掩面,半娇半嗔地睨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 容泽笑眯眯道:“天地良心,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见二人都不排斥长裙,又变魔法似的从空间里掏出两个用芍药编成的花环,一一戴到二人头上,道:“鲜花就该配美人,才不辜负这大好风光。” 其实二女心里多少明白,容泽这么做是想帮她们打开心结,但奇怪的是,她们并不排斥。 或许,她们与这小子天生有缘吧。 “对了,”容泽一拍脑袋,“还有件事差点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娥;凡尔赛大师;皇:金子?金子有什么用?可以用来修炼吗? 《山海经;中山经》:“又北三十里,曰牛首之山,有草焉,名曰鬼草,其叶如葵而赤茎,其秀如禾,服之不忧。” 2(舌尖上的洪荒); 46、鲜花饼与赤鱬鱼 (舌尖上的洪荒); “这便是用芍药制成的饼?”女英好奇地凑上来。 不知不觉间, 她已放下所有心防,这对于心思玲珑情绪敏感的她来说, 是非常难得的。 容泽笑着将托盘往她面前一递:“喏,姐姐尝尝看?” 女英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块圆圆的金黄酥饼,送入口中。 仅从外表看,这饼貌不惊人,但一口咬下,方知内有乾坤。 饼皮酥脆,一层层的酥皮包着芍药花制成的馅料, 微甜不腻, 花香浓郁,口感丰富。 女英连吃了三块饼才停下,双颊微红,有点不好意思。 娥皇吃着饼,感慨万千:“我日日在芍药林里修行, 竟不知这芍药既可用来染衣,还能用来做吃食, 也不知这日子都过到哪里去了。” 忆往昔, 她也是个爱美小仙子,会与姐妹们采来凤仙花染指甲, 亦或用云霞织成艳丽的衣裳。 事情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她一时怔忪。 容泽眯眯笑道:“两位姐姐若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将染色与制饼的法子告诉二位。” 二人对视一眼, 都有些犹豫。 她们将自己放逐在此地, 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是为弥补犯下的过失。小太子至今下落不明,她们享乐的时候,无法不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 不等二女开口, 容泽又道:“我曾听人说过一句话,觉得还蛮有道理,不知姐姐们愿意一听?” “你说。” “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你因错过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错过群星’。”容泽对她们眨了眨眼,“时间还很长,只要耐心等待,黑夜总会过去,太阳总会有再次升起来的时候。”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容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情如头顶的阳光一样明媚。 离开洞庭山的时候,娥皇女英来送行,她们依然穿着他送的芍药长裙,脸上比先前多了几分真诚的笑。 他想,一切都会变好的。 大约是他的声音太大,元始扭头看了他一眼。他有点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 “……”紧张。 好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元始主动开口:“潇湘神女都与你说了什么?” 提到这个,容泽也严肃起来。他仔细回想与娥皇女英之间的对话,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硬要说的话,那恐怕是…… “我听两位女神姐姐说,小太子天生聪慧。”婴儿时便认得鬼草,这不是神童是什么? 元始一怔,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容泽眼中的光没方才那样明亮了,好像被蒙上一层纱布,影影绰绰看不清内容。 他低头小声道:“可我并没有她们说的那样聪明。” 元始挑了挑眉:“你觉得你不是小太子?” “倒也不是……”他挠了挠后脑勺,表情纠结,“我只是觉得,她们口中的‘小太子’与我相差甚远。” 元始沉默片刻,突然问:“那你可知,小太子乃天生金仙?” “啥?”容泽瞳孔收缩,结结巴巴道,“可、可是我、我不是——” “而你无法修行是吗?”元始面无表情道。 容泽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元始之所以一直没把此事告诉他,就是不想让他胡思乱想,但显然现在已经瞒不住了。 他道:“本尊听闻,小太子刚出生,天帝就为他测了灵根修为,他资质绝佳,是天生修炼的好苗子。” “那、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认定我就是小太子? “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释。” “本尊为你算过,有关你的所有天机都被遮蔽,我想这不是巧合。在你背后,一直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一切,包括造成你现今的体质。” 容泽想到什么,震惊道:“就是那道神光——” 元始点头:“应该就是那道神光的主人。” “那他究竟图什么?”容泽万般不解。 他当年尚在襁褓中,即便是天生金仙,也不会对任何人有威胁。 难道有人想利用他威胁他的父母? 可也没听说事后有人找天帝谈条件。 亦或是天帝的仇人干的? 但他也没遭遇不测,只不过是被送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等等,另一个时空? “天尊,你说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容泽眼前一亮,“那幕后之人受了诅咒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将来会死在我的手上,但他没办法杀了我,只好把我丢到另一个远离洪荒的世界。” 就像伏地魔与哈利波特之间的关系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无法共存。 元始目光沉沉,不做声。 容泽的猜测听起来荒谬,但仔细想来,也未必没有道理。 宿命是种很难解释的玩意,就像无量量劫注定会出现,即便是圣人也难以改变这一事实。 当然,在阐截二教、天庭以及几大圣人的努力下,第三次无量量劫也就是封神之战没造成太严重的影响。 由此可见,已经注定会发生的事,结果不可改变,但可以通过干预,减轻其程度。 假设容泽的思路是对的,那这个“注定会发生之事”又是什么? 会不会……与眼下大闹洪荒的狂化兽潮有关?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这时飞翼前来汇报前方路况:“师祖,前面三百里处便是青丘,咱们是否绕路?” “青丘?”容泽来了兴趣,“就是盛产九尾狐的那个青丘?” 飞翼点头:“就是那个青丘。” 他不是很明白容泽的激动从何而来。 容泽不解:“那为何要绕路?” 在诸多神话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九尾狐,他还挺想亲眼见见的。 飞翼:“九尾狐一族乃上古妖族,常年避世隐居,不喜与外界接触,听闻误入其领地者,会遭到九尾狐的报复。” 虽然他们不怕事,但眼下这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啊。”容泽有些失望,心想那看来是见不到传闻中能魅惑众生的九尾狐了。 不料元始突然道:“不绕路,就去青丘。” “天尊/师祖?”容泽与飞翼皆大吃一惊。 元始的紫眸划过暗沉,他深深看了容泽一眼,坚定道:“去青丘。” 在前往青丘的路上,容泽逐渐从元始口中了解到他非要去青丘的原因。 原来,青丘九尾一族自龙凤初劫后便举族隐居在深山之中,它们虽为妖族,却没参与当年的妖巫大战,是以能从那场可怕的战争中存活下来。听说直到今天,族中还有一些来自上古时期的古老者幸存于世。 可以说,这是一个历史从未断过的种族。 元始正看上了这点。他说,青丘狐一族虽终年避世,但消息却十分灵通,再加上族中还保存着许多古老资料,说不定从中能查到什么。 容泽兴奋中混着几丝担忧:“不是说九尾狐敌视外来者吗?若是他们不肯让咱们查阅资料怎么办?” 元始神色淡淡:“他们会同意的。” 容泽:“……” 一行人据说已经到了青丘的地盘,但放眼望去,除了树就是树,偶尔草丛里有沙沙声响,叫容泽激动了半天,最后却得知那只是路过的野兔或田鼠。 容泽忍不住问:“不是说九尾狐在青丘吗?他们在哪儿呢?” 飞翼失笑道:“阿泽,你知道青丘有多大吗?” 容泽老实摇头。 飞翼:“天庭官方出版的《洪荒地理志》上说,青丘面积快比得上跟咱们昆仑了。” “这么大!”容泽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喽,九尾狐又岂是轻易能碰上的?”飞翼耸肩冷笑,“咱们现在不过位于青丘的外围位置,在这里是几乎不可能碰上那些狡猾的老狐狸。” 容泽眉梢一挑:“我怎么听着……你好像跟九尾狐有仇似的?” 不应该啊,不是说青丘九尾从龙凤初劫后就隐居在此了吗? 飞翼讪讪道:“咳,也不能说是直接有仇……” 容泽好笑:“那还是间接有仇哇?” 哪知飞翼点点头,认真道:“对,谁叫他祖宗当初打我祖宗来着?” 听飞翼带着情绪抱怨了半天,容泽才弄明白他与青丘九尾狐族之间的恩怨情仇。 其实更准确地说,是鸾鸟族与九尾狐族的恩怨。 在龙凤初劫以前,天下三分,祖龙、元凤、始麒麟分别统领海空陆三领域。 那时青丘九尾狐并非像现在这样沉寂,相反的,他们异常活跃,是始麒麟手下的得力干将。 而飞翼的先祖则被元凤任命为丞相。 尔后量劫爆发,三族混战,彼此打得头破血流。一次大战中,鸾鸟恰好与九尾狐相遇,双方打得昏天黑地,最后落得两败俱伤。 提到此事,飞翼就异常愤怒:“若非那些老狐狸使诈,我鸾鸟一族也不会损失大半兵力,那场战是胜是负还不一定呢。” 哦,看来是鸾鸟族输了。容泽心想。 不过,九尾狐一族虽取得最终胜利,也不过只是惨胜,其损失并不比鸾鸟族好多少,可以说是十不存一。 龙凤初劫过去后,九尾狐族族长便带着残余的族人来到青丘,从此过上隐居避世的生活。 容泽以为,这九尾狐还是蛮聪明的,能从一次失败中吸取教训,躲过了后来的种种纷扰。 只可惜聪明人到底不多,否则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纷纷扰扰。 继续前行,去路被一处名为“即翼”的大湖阻断。 湖面宽阔,在山林的映照下呈青绿色,岸边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芦苇,时不时有小动物探头探脑,可谓野趣十足。 但对容泽而言,最感兴趣的还是湖中的水生动物。 他在湖边张望了半天,想寻找传说中人面鱼身的赤鱬鱼,却只看到几条很丑的鱼游过。 说好即翼泽特产赤鱬鱼呢?难道是书本骗我?他郁闷地想。 飞翼问清缘由,挑了挑眉,随手往湖中一指,道:“赤鱬不就在那吗?” 容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差点被自己呛到,失声道:“那是赤鱬?也太丑了吧!” 飞翼奇怪地看他一眼:“赤鱬不都长这样吗?” 容泽沉默。 他觉得这个锅该由童话故事来背,谁说人鱼都是美人的? 仔细观察,传说中的人鱼赤鱬的确长得有点像人,只是长相实在无法叫人恭维。 此鱼眼睛细长,不仔细看还以为它脸上长了两条缝。两眼间距极宽,鼻子又大又塌,厚厚的鱼唇凸起,像是粘了两条脆皮肠在上面。 飞翼介绍:“别看它们长得丑,但味道很是不错。” 似乎是要验证他的话,就见一只灰雀从空中俯冲而下,一头扎进水里,不多时又探出头,喙上多了条笨头笨尾的赤鱬。 飞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赤鱬肉质肥美鲜嫩,口感紧实,不论是清蒸还是红烧,都好吃。” 在容泽的熏陶下,他对烹饪也算小有心得。 容泽好笑地看他一眼:“既然如此,那咱们午饭就吃赤鱬?” “好好好!”飞翼点头如捣蒜,主动请缨,“捕捞工作就交给我吧!” 赤鱬长相虽丑,但有个好处:它没有鳞片,鱼刺也少,有点像深海鱼,打理起来比较容易。 容泽切了一小块鱼肉尝了尝,发现此鱼口感也类似深海鱼中的鲑鱼,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三文鱼。 他原本是打算烧鱼汤的,但尝到味道后便改了主意。 将赤鱬鱼去皮剔骨,分为两份,一部分用来做刺身,一部分香煎。 他将用作刺身的鱼切成约半厘米厚的鱼片,用柠檬汁除腥。又让擅长水系法术的弟子帮忙弄了一大块冰,将鱼片整齐摆在冰上,配上芥末与酱油,即可开吃。 刚刚打捞上来的赤鱬极为鲜嫩,未经炙烤蒸煮,在最大程度保留了鱼自身的原汁原味。因为吃得多,鱼身上积了一层厚厚的脂肪,使得口感异常肥美,却又不似肥肉那样过分肥腻。 “这是什么?”飞翼好奇地指着那团青绿色的酱,他以为这也是什么好吃的,很不讲究地用手指挖了一大团便往嘴里送。 “等一下——” 容泽想到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飞翼五官都皱成一团,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挤出,吐舌哈气,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什么东西,好辣!” 容泽忍着笑,给他递来一杯清水,道:“这叫芥末,用来蘸生鱼片吃的。” 他用筷子夹起一片生鱼,蘸了些许芥末与酱油,给飞翼做示范:“芥末的味道比较刺激,蘸一点点就够了。” 说着,他将鱼片送入口中,爽滑的鱼肉混着芥末的辛辣,刺激着味蕾,一股催泪的气体在鼻腔横冲直撞,让大脑瞬间空白。 几秒后,那刺激才渐渐缓解,芥末的芳香被彻底释放。这时再来咀嚼鱼肉,鱼体脂肪的肥腻已被芥末中和,口感结实饱满,富有弹性。 香煎赤鱬鱼则是另一番风味。 用盐、黑胡椒、蜂蜜等调味料将处理好的赤鱬片腌制片刻,起锅烧油,将鱼片放入平底锅煎至金黄后翻面,待两面煎至八成熟便可装盘,最后淋上调制好的酱汁,撒上柠檬碎。 对不习惯食用脂肪的人来说,可能生吃赤鱬的口感还稍显有些肥腻,但在经过香煎处理后,口感已经变得十分清爽。 鱼片外皮酥脆,肉质软嫩细腻,透着淡淡的柠檬的清香。 由于飞翼捕捞了不少赤鱬鱼,此鱼做法又简单,一行人就算放开肚皮狂吃,也还是剩下不少没吃完的鱼。 容泽原本打算将剩下的鱼储存起来,准备收拾的时候,突然看到鱼片堆里竟长出个……雪白的球?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因错过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错过群星”出自泰戈尔《飞鸟集》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出自歌曲《好春光》,电视剧《春光灿烂猪八戒》主题曲 《山海经;南山经》:“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英水出焉,南海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鸯鸳,食之不疥。” 2(舌尖上的洪荒); 47、生鱼片拌饭 (舌尖上的洪荒); 容泽重重掐了自己一把, 定睛一看,原来那毛茸茸的肉团居然还会动, 两只肥嘟嘟的爪子捧着块粉红的生鱼片,把脑袋往鱼片上一埋,“嗷呜”一口,鱼片便缺了个角。 别看球小小的一只,吃东西的速度很是不慢,不多一会儿,小家伙便干下五六片跟它脑袋一般大的鱼片, 还重重打了个嗝。 容泽猜测, 那个嗝一定是生鱼味的。 球突然停下动作,容泽以为它是发现自己了,心脏砰砰跳得飞快。 因为他已经认出来,那球是只狐狸幼崽! 球丰润的圆脸上戳着两只肉嘟嘟的尖耳朵,四肢跟藕节似的, 浑身上下无一丝杂,胖是胖了点, 但的确是狐狸的轮廓。 只可惜从他这个角度, 无法辨认出狐狸崽究竟有几条尾巴。 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见一面的青丘九尾狐,容泽都不想把小家伙给吓跑。 看到它憨态可掬啃鱼片的样子, 他想到了大白。 虽然大白体型不如狐狸崽丰满,吃相也比狐狸崽优雅得多, 但在他看来, 它们的可爱程度都是一样的。 不对, 应该说大白比狐狸崽更可爱! 想到如今不知所踪的大白,容泽眼底闪过一抹落寞。 就在容泽走神时,狐狸崽又动了起来。 只见它抱着一块生鱼片用力往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跳, 第一次没够着,第二次还是差了一点点,第三次可算是成功了,小家伙摊在石面上,小肚子一鼓一鼓,呼呼喘着气,这高难度的动作可把它累惨了。 那石头容泽暂时用来充当料理台的地方,石头上还摆放着没用完的芥末……嗯,芥末?! 容泽眼睁睁看着狐狸崽将怀里的生鱼片往芥末上一怼,随即张开嘴……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容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听到“呸”的一声。 狐狸崽整张脸都憋红了,像是秋天成熟的红苹果,一对黑豆似的眼睛生生挤出两朵泪花,可见被辣得不轻。 偏生它还记得自己是在“偷吃”,就算被辣得眼泪鼻涕直流,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只好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借助空气为自己散热。 容泽本以为它会放弃,谁知没过一会儿,又见那小家伙凑到鱼片前,小心翼翼啃了一口。 这回它也乖觉了,不敢大口吞咽,改成小口小口地吃,这样就没那么辣。 看着它就这样一边流泪一边倔强地啃鱼片,明明长得跟团子似的,硬生生给凹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造型。 容泽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不好! 容泽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不对劲,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狐狸崽终于发现有人在偷看自己,耷拉在头顶的两只耳朵瞬间僵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身后接连炸开了一二三四……九团球。 真的是九尾狐! 容泽眼睛一亮,忙道:“崽你别走!” 他们此行目的就是为寻九尾狐,如今目标就在眼前,怎可就这样错过? 狐狸崽自是不可能听他的,当即蹦了起来,用与身躯不大相符的速度,像枚子 弹似的,“嗖”的冲了出去。 由此可见,人(狐)到危机关头,都是能爆发出超乎意料的能力。 然而正所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的九十分,就看运气…… 显然,九尾狐幼崽长得虽然白胖,但运气却不必非酋强多少。 就在它快要逃离这芦苇丛时,有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旁横了过来,像捞汤圆一样一把将其捞起,捏住它的后颈。 四肢还在前后滑动、却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的狐狸崽:“???” 看清来人,容泽大喜过望,几乎是一路蹦跶着跑过来:“天尊!” 元始抬了抬眼,目光从他兴奋的脸上扫过,淡淡地“唔”了一声。 狐狸崽被元始拎在手里,奋力挣扎,发出婴儿般的尖叫,用并不算锋利的爪子去挠他。结果爪子才碰到元始的袖子,就被电得全身毛发炸开。 “呜呜……”狐狸崽被吓坏了,蜷缩成一团,看向元始的眼中充满恐惧。 容泽看着有些心疼,忍不住道:“天尊,你下手轻点,它还这么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都敢用这种祈使的语气对元始说话,偏偏二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元始当真把手松开,狐狸崽见状立刻“滋溜”一下从他掌中挣脱,玩命狂奔。 然后就撞上一堵无形的空气墙。 狐狸崽被撞得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半天才缓过劲,这才彻底接受自己被困住这个事实。 容泽又好笑又觉得它可怜,不解地问元始:“天尊,为何不放它离开?” 据他了解,元始并不是那种喜欢捉弄人的性格。 元始只说了一个字,等。 “等什么呢?”飞翼恰好过来,听了个尾巴。 不待容泽解释前应后果,就见他脸色骤变,凌厉道:“九尾狐?!” 容泽猛地想起,鸾鸟与九尾狐有世仇来着。 “飞翼你别乱来。”容泽怕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忙拦在狐狸崽前面,紧张地盯着他。 飞翼“嗤”了一声,道:“阿泽你太小看我了,为了只傻不愣登的狐狸崽子,我至于吗?” 也不知是不是狐狸崽能听懂他们的对话,恶狠狠地对飞翼龇牙。 “嘿,这臭崽子……”飞翼面上肌肉重重抽搐。 容泽忙道:“对了天尊,你方才说要等什么?” 他拼命对元始眨眼。 元始不负所望,在他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施施然开口:“等九尾狐一族主动找上门。” 九尾狐在青丘隐居多年而不受外界打扰,除了因为青丘地势复杂,更重要的是它们极为擅长隐蔽。听说它们在这里建立了一个狐之国,然而除了它们的族人,没人知道那个地方究竟在何处。 当然,对元始这样手眼通天的圣人而言,要找到狐国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费点功夫。如今有狐自投罗网,又何乐而不为呢? 容泽忧虑:“可万一没人……没狐找来呢?” “不会的,”说话的是飞翼,他语气格外笃定,“青丘九尾最是抱团,有族人出事,尤其还是个小崽子,他们定不会坐视不理。” 都说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此言诚然不虚。 “等”之一字,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期间容泽又用赤鱬鱼分别做了酸辣鱼汤与生鱼片拌饭,总算是等到了转机。 当时容泽在做生鱼片拌饭。 咸鲜的酱汁将原本清白油亮的米粒染成了赤褐色,再往上是平铺了满满一层的生鱼片。 飞翼用力吞了吞喉咙,苍蝇搓手,迫不及待地问:“这是给我的吗?” 谁知容泽绕过他身边,无情道:“你想多了,这是给球准备的。” 球就是他给狐狸崽起的名字,在经历了一次愉快的投喂后,崽儿似乎也默认了这个名字,至少不会对他亮小尖爪。 “……” 飞翼心都要碎了,他居然输给一只臭狐狸? 那狐狸有什么好的,一身白毛,比他的赤羽丑多了! 他火气涌上心头,瞧见脚边有颗石子,伸腿就要去踹。谁知他脚尖才碰到石子,它就悄无声息地碎成了粉末。 “谁?!”飞翼打了个激灵,左右张望。 周围的人却都是各忙各的,没人看他。唯有元始静静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与这热闹的场面格格不入。 不会是师祖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想,师祖才都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呢,说不定是自己的修为又涨了,达到师父所说的,只要心念一动,便可碎叶催花的境界。 元始目光沉沉,周身空无一物,只余下地上的几抔土,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容泽端着碗,走到关押狐狸崽的“空气牢笼”边上。 容泽蹲下身,一把抱起崽崽,用他熟悉的手法将崽崽从头撸到尾,唇角的深深梨涡表明他心情很是不错。 经过几顿饭的相处,狐狸崽球也明白他非但不会伤害自己,还会给自己带好吃的,已彻底放下戒心,跟没骨头似的瘫软在他怀里,九条蓬松的大尾巴懒散地来回晃动,白得刺眼。 元始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正要转过身,余光突然瞥见什么,脚步一滞。 容泽喂食的动作一顿,眉尖微微蹙起。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什么动静来着? 他的猜测得到球的证实。原本还在大快朵颐的狐狸崽倏地停下咀嚼的动作,四肢支撑起来,耳朵抖了抖,露出兴奋的表情 容泽似有所感,转过头,对上一双漠然的眼睛。 “天尊——”他正要打招呼,却见元始的目光越过自己,落在某处。 他跟着扭头,发现芦苇丛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高挑纤细的身材,五官精致,像是用笔细细绘出来似的,美得不像真人。 穿越以来,容泽也算见过了不少俊男美女,自觉对美色有了一定的抵御程度,但眼前这两个人还是让他产生一种惊艳的窒息感。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看呆了。 元始深如古井的眸中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长袖如流云般地卷了出去。 “天尊莫要误会,我等非来寻衅,只是想来道歉。”那位男美人忙开口,声音莹润清越,同他的长相一般,有种雌雄莫辩的美。 长袖将将在对方鼻尖前一寸处停住。 狐灵越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早就听闻这元始天尊不喜那披毛戴角之辈,没想到他竟已厌恶到如此程度,可是把他给吓坏了。 赔什么礼?容泽面露茫然,随后想到什么,恍然道:“你们是九尾狐?” 那两人忙不迭点头,狐灵越道:“正是如此。我族小辈不懂事,冲撞了贵人,狐王特派我二人向诸位赔礼道歉。” 说着,他朝狐清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奉上早已准备好的宝贝,一一介绍:“此乃光华珠,戴着它修行能事半功倍。这是我青丘特产的……还有千年灵兽内丹……” 元始挑眉:这青丘九尾果然有本事,自己并未透露身份,他们就已查到真相。 容泽暗暗咂舌,心想难怪飞翼笃定九尾狐不会抛下毛球不管,这么多宝贝说拿就拿,眼睛都不带眨的。 可惜这礼注定无法送出。 元始看都不看那些价值不菲的宝贝,冷冷道:“本尊要见狐王。” “这……”二狐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元始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不行?”元始微微眯起眼,眸底闪过精光。 狐灵越赔笑道:“天尊,这可能不太好办——” “见不到狐王,本尊就不能把这小崽子还给你们。”元始不客气地打断他,“此狐不仅偷吃,还肆意伤人,这就是你青丘九尾一族的教养?” “天尊恕罪!”狐灵越与狐清泉吓得双腿发软,当场跪倒。 即便是狐王亲自到场,恐怕也无法承受圣人的怒火,更何况只是他们? 狐灵越只好无奈道:“兹事体大,小狐也无法自作主张,望天尊宽恕一些时间,容我等与王汇报此事。” 这回元始倒是挺好说话:“可。” 二狐不敢耽搁,商量过后,让狐清泉回去找狐王,狐灵越则留在这里等候。 容泽感觉到狐狸崽球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显然是被方才那一幕给吓坏了。 他安抚地摸了摸球的脑袋,想了想,从随身空间掏出一颗糖,喂它吃了下去。 或许是容泽的按摩手法轻柔,又或许是糖果的甜抚慰了内心,球渐渐恢复平静,眼皮缓缓耷拉起来,不久便脑袋一点一点,打起了小呼噜。 狐灵越看似乖巧安静,实则时刻用余光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状不由愣住。 狐小奇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居然在“敌人”怀里睡着,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他平时白教导了? 先前狐灵越全副心思都放在元始与狐小奇身上,没怎么关注容泽,此刻不由多看几眼这个将他家崽子“诱 骗”去的“大骗子”。 察觉到他的目光,容泽抬眸对他友好地笑了笑,摸出一碗生鱼片拌饭,问:“吃吗?” 一炷香后,狐清泉带着狐王的口谕匆匆赶回,看到的就是以下这幕—— 她尊敬的兄长、在狐王殿下面前颇受重视的狐灵越大人,变回了原形,怀里捧着个脑袋大的碗,两腮一鼓一鼓,雪白的肚皮微微隆起,末了还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狐清泉:=口= “咳。小妹你回来啦?”在妹妹面前,狐灵越还是有几分兄长的自觉,他不好意思地放下碗,重新变回人形。 狐清泉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更自然点,可惜不怎么成功。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朝那只大碗飘去,鼻子抽了抽。 好香的味道。 她偷偷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清了清嗓子,学着狐王的姿态道:“王是这么说的,‘天尊大驾光临,是本王与青丘的荣幸。然,我青丘自古以来不对外开放,此乃先祖之训,本王也不敢不从。本王愿意为天尊破个例,但望天尊能只身来我青丘狐国,本王也算不负祖训’。” 想来也是狐王心知拦不住元始,无奈之下只好想了这么个办法。 元始指着满脸迷茫的容泽道:“把他也带上。” 狐清泉犹豫了一下,与兄长商量片刻,最后点头:“可以。” 不答应的话只怕天尊不会善罢甘休,还不如答应下来,想来狐王也能理解。 事情就这样半胁迫半商量地定了下来。 得知容泽要单独与元始前往青丘狐国,飞翼整只鸟都不好了,他悲痛欲绝:“阿泽,为什么师祖只肯带你一个?” 容泽摸了摸鼻子,他不方便告知真相,只好含含糊糊说:“大概是天尊想我多见见世面吧。” 飞翼面部肌肉扭曲到变形,嫉妒让他面目全非——就是说不上来,到底是羡慕容泽还是羡慕元始。 他重重一叹,愤愤道:“该死的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鸾鸟族名言:不管发生什么,骂狐狸就对了。 九尾狐:??? 世间最美妙的声音——“吃吗?” 下章要开始天尊与阿泽的双人蜜月旅啦(bhi 2(舌尖上的洪荒); 48、柠檬爱玉冻 (舌尖上的洪荒); 白雾氤氲, 浸润着山林。 视野范围内,树木只剩下影影绰绰的浅淡轮廓, 看得并不真切。 这看似普通的雾气可不简单,是前往青丘狐之国的最后一层屏障,将所有不速之客拒之门外。 据说被困在迷雾之中的外来者跟青丘的树木一样多。 容泽紧紧跟在元始身后,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迷失在这片迷雾丛林中。 虽然有元始在,他不担心会因此丧命,但那种被无处不在的雾气包围,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想想就叫人窒息。 这片丛林似乎平时没什么人来,树木不规则地分布着,地面凹凸不平,再加上视线受阻,一个不小心, 就很容易被地上突然冒出的树根或是其他什么给绊倒。 容泽一路趔趄,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元始突然停下脚步。 前面带路的狐灵越狐清泉俩兄妹也双双停下, 对视一眼, 疑惑又不安。 上天保佑,可别再惹出什么幺蛾子。 雾气过于浓郁, 容泽瞪大眼,也只能看到元始好似俯下身, 又站起来。 随后, 他感觉自己手边多了个圆棍, 下意识握住。 那棍子是木头的质感,但不像普通木头那样粗糙,摸上去滑滑的, 像是被打磨过一样。 他一怔,就听元始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拉着它。” 容泽恍然:原来这是元始给自己找的“拐杖”。 有了这玩意,容泽方便了许多,不必再提心吊胆,害怕自己会与他们走散。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脚下的路也变得平整了许多,脚踏实地的感觉特别叫人心安。 他不知道的是,随着自己的每一次落步,地面也有所变化。高处自动削平,低洼处则被填平,至于那些因常年无人打理而裸 露在外的树根,更是被动转移到了地下。 在林中穿梭了约有半个时辰,雾气逐渐消散,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容泽轻轻“咦”了一声。 在来狐之国前,他曾幻想过,狐狸的国度会是什么样的。 他想过雄伟壮丽的宫殿,也想过温柔婉约的水乡式建筑,甚至还考虑过娥皇女英住的那种木屋,却独独没想到会是这样梦幻的情形。 头顶是瓦蓝瓦蓝的天,飘着白胖白胖的云。 迎面的风吹来,有草叶的清香。 一眼望不到头的草甸子上,像蘑菇一样生长着高高矮矮造型各异的彩色房子。 容泽觉得自己像是误入到童话世界的孩子。 “到了。”九尾狐兄妹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 窝在狐灵越怀里的毛球狐小奇睡醒,迷迷糊糊的眼睛瞬间瞪得浑圆,“嗖”的一下蹿了出去,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发出软绵而欢腾的叫声,很快就消失不见。 容泽有些失望,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出现在视野中的另外一群雪白毛球吸引去。 那些个狐狸崽岁数与狐小奇相当,在一只年长九尾狐的照看下,或是翻滚耍闹,或是露出粉嫩的肚皮晒太阳。 有只狐狸崽正在追着自己尾巴玩,突然看到外来人出现,顿时惊呆,忘了自己还停留在半空中,一脑袋扎在草地上,沾了满脸的草籽。 容泽见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狐灵越察言观色,斟酌道:“那是我族的小辈,它们才一两百岁,还不会化形,若有冒犯,烦请道君多多担待。” 一两百岁的小朋友…… 容泽心说,物种与物种之间的差别果然好大。 他们自然要先去见狐王。不用狐灵越介绍,容泽一眼就认出那座最高最大、外墙色彩最为缤纷的房子就是“王宫”。 这狐狸王宫算是容泽见过最不像王宫的宫殿,门外没有重兵把守,任何人……任何狐都能随意进出。 他还看到,有几个风情万种的美人手里拎着各色的涂料桶,在一处围墙上涂涂画画着什么。 他忍不住问狐灵越:“他们是在做什么?” 狐灵越扫了眼,淡然道:“哦,在作画。” 容泽当然知道他们在画画,可问题是居然以王宫外墙为画板,这么随性的吗? 他见过的王室中,羽民国国王算是比较亲民的,但即便如此,也没有百姓敢如此肆意妄为。 可看周围狐狸们的反应,都对此见怪不怪。 反倒是容泽与元始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青丘狐之国自建立以来,就几乎没有外来人出入,除了族中的古老者,或是像狐灵越狐清泉兄妹这样负责与外界交涉的“外交人员”,其余狐还是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人”。 他们的好奇心可想而知。有胆子大的,甚至还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狐灵越发现后,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心中叫苦不迭:这若是惹元始天尊不高兴,整个狐之国都得完蛋。 他忙朝那些胆大包天的族人使眼色,可惜这些狐狸常年与世隔绝,居住在这人间仙境的地方,被养得十分天真,压根读不懂眼色。 元始眉尖微微蹙起,狐灵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时突然听容泽道:“灵越兄,你们狐国子民的颜值可真高。” “啊?”狐灵越没听懂“颜值”是什么意思。 连元始也跟着转过头,烟紫色的眸子落在容泽身上。 “哦,‘颜值’就是指长相,比如——”容泽挠了挠后脑勺,目光与元始在半空交汇,灵机一动,想到了例子,“比如说天尊,颜值就特别高,意思是他长得特别好看。” 元始微微怔住。 在他记忆中,有人赞他天赋高,有人夸他修为好,但几乎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评价他的相貌。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当时三清还未成圣,量劫也未到来,洪荒可谓是妖魔遍地走,大能多如狗。 当时有个称霸一方的蛇妖,不知怎么了就看上了还未成名的元始,并声称说要将他抓回去当压寨夫人。 结果可想而知,从此洪荒少了一届大妖,而元始的诸多法宝中,多了个用蛇皮制成的手鼓。 从那以后,无人再敢评议元始的长相。 容泽不知这个故事,狐灵越却是有听长辈提起过,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据说当年元始不仅解决了蛇妖,还移平了它居住的山头。 万一天尊一个不高兴,把青丘给捣毁了该怎么办? 狐灵越心急如焚,突然感觉被人戳了一下,浑身一颤,发现是狐清泉。 被妹妹一提醒,他才发现,元始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暴跳如雷,相反的,他表情平和,甚至从中能品味到一丝轻微的喜悦? 狐灵越打了个寒颤,心想自己大概是昏了头了,天尊阁下怎么可能会因为被人夸好看就心花怒放,他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就算揭过。再往前就是狐王殿下居住的晴光阁,这也是整个王宫中唯一一处有侍卫把守的地方,看起来守卫还挺森严。 容泽生出几分期待。他想,但凡他见过的九尾狐,就没长得难看的,不知那狐王又是何等风华绝代? 狐灵越站在晴光阁外,对里头通报:“王,元始天尊来了。” 片刻,里面传来声音:“知道了,进来吧。” 容泽眼底闪过疑惑:是狐王在说话吗?可他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嘶哑,像是被砂纸摩擦过一般粗糙。 但眼下他没空多想,赶紧跟在几人后面踏入阁内。 光线骤然暗了好几度,他忍不住眯起眼。 等他适应了阁内的昏暗,才发现原来整个室内没有一扇窗,只在角落里以夜明珠做灯,珠光并不明亮,唯一的自然光源来自他们进来的那扇门。 但很快,门就被从外面关上。 “啪嗒。”随着这声关门的轻响,容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情此景,不由让他想到当初在发鸠宫精卫殿的所见所闻。 他忍不住朝元始的方向挪了挪。 或许元始察觉到他的不安,又或许他只是不喜这昏天黑地的环境,他冷声问:“此处为何如此阴暗?” “咳咳……”狐王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在偌大而空旷的殿内回荡,听着十分揪心,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得把肺都给咳出来。 狐灵越见状,忙道:“请天尊见谅,王在多年前受过重创,因而无法吹风见光。” 容泽恍然:难怪这晴光阁修得如此古怪,与狐国的整体画风严重不搭。恐怕狐王的嗓子也是在那次重伤中被毁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也不好计较环境问题。再者说,他们此次前来,是带着任务的。 元始直入主题:“狐王阁下,听闻青丘狐之国的藏书阁拥有全洪荒最全最多的古籍,本尊想查阅一些资料,不知阁下可否批准?” 狐王发出哑笑,他的声音虽不好听,但笑起来仍有一种能动人心弦的魔力,叫人一不小心就陷入其中。 他说:“灵越,清泉,你们俩带天尊去藏书阁。” 容泽颇感意外:狐王竟这样好说话?藏书阁这样重要的地方,居然就轻易答应让两个外人进去查阅? 看来这次的行程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结果等他到藏书阁一看,才发现这青丘狐国的藏书阁与王宫一样,都是能自由进出的,怪不得狐王会答应得那样爽快。 这让容泽心里对青丘九尾的好感又增了不少。一个有希望的种族,就不该吝啬知识的分享传递。 穿过热闹的艺术类书籍借阅区,走到书库深处,才是历史古籍的存放地。这里平时没什么狐来,显然充满艺术细胞的九尾狐对枯燥的历史并不是很感兴趣。 狐灵越也已退下,偌大的藏书库,一眼难以望到尽头,给人一种要被书海淹没的感觉。 容泽艰难地滚了滚喉,心想这得查阅到什么时候? 他们重点要查阅的是小太子也就是容泽本人出生前后的历史,但按元始的说法,或许那幕后之人在更早以前就开始布置这一切,所以最好能把所有的资料都看一遍。 对一般人来说,这绝对是个大工程。 所幸元始也不是一般二般人。 就见元始袖袍一挥,周围书架上的所有书籍都飞到半空中。 元始站在虚空书海中央,手指在空中轻点,点到哪本,那书就开始自动翻页,几秒就能阅完一本。 见到这魔幻的一幕,容泽又惊叹又兴奋,顿时充满干劲,顺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砖头厚的书,翻开一看—— 就,完全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对不起,打扰了。 他又默默把用神文写就的书给插了回去。 容泽担心打扰到元始,轻手轻脚退出藏书库,无所事事,便在附近闲逛起来。 青丘狐之国与其说是一个国家,还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村落,就像《桃花源记》里描述的那样,“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其中最多的,当属果树。 不知道是不是九尾狐特别爱吃水果,容泽才逛了几百米,就路过了桃林、葡萄架、西瓜地,还看到一些他也说不上来的果子,想来是洪荒特有的品种。 几棵高大的树木闯入视野之内,他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秒后,猛地扭过头,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 他飞快地跑到目测有二三十米高的树下,努力踮着脚尖,脖子后仰,眼睛瞪大,双唇微张。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看上去一定很傻,但暂时无心计较其他,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绕着高树向上攀援的爬藤上。 他视力不错,透过密密层层的枝叶,清楚地看到上头挂着一颗颗青绿色的果实。 果实呈橄榄状,约有半个手掌大小,其貌不扬,远不如那些色彩鲜艳的果子好看。 容泽却看得很认真,两颊透着些许异常的红,呼吸略显急促,这是他激动的表现。 “你在看什么?”稚嫩的童声把他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把脖子给崴了。 他转过头,身后却空无一人,正疑惑时,便听那声音再次道:“我在这里……” 视线下移,他才发现对方是个三寸身材的小豆丁,才及他膝盖高,一头银白的卷发,眼睛很大,眼珠呈浅浅的金色,睫毛又长又卷,像是个洋娃娃。 最引人注意的,却是他脑袋上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以及身后缀着的九条柔软蓬松的尾巴。 这还是容泽头一回见到能化形的九尾狐幼崽,觉得格外新鲜。 他蹲下身,视线与之平齐,柔声道:“我在看树上的果实。” “丑丑果吗?那有什么好看的?”小九尾不解地歪了歪脖子,显得更可爱了。 “丑丑果?”容泽一怔,随后失声哑笑,问道,“为什么叫它丑丑果?” “因为它长得不好看,果实也不好吃。”小九尾一本正经道,“你笑什么?” 容泽轻轻摇头:“它不叫丑丑果,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爱玉。” “爱玉?”小九尾满脸不解,“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大概是因为它经过处理后像玉一样晶莹剔透?”容泽猜测。 他并非植物学家,也无法说清此果名称的由来。不过没关系,他知道要怎么把这种果实做得好吃就够了。 容泽对他眨了眨眼:“你说爱玉不好吃,那是因为你不懂怎么吃它。你想不想尝一尝爱玉真正的味道?” 爱玉,一种生长在高树上的果实,薜荔的变种,因其生长环境独特,不如一般果实那样易于获取,是以价格也比普通水果贵得多。 小九尾说爱玉难吃,不是他在说谎,也不是爱玉的问题,而是没选对吃法。 爱玉不是用来生吃,而是用来制作冰粉。 小九尾对容泽的话将信将疑,但思考片刻后,他还是点头:“好,那你证明给我看,我才信你。” 容泽说自己需要爱玉,小九尾立刻表示自己可以帮他采摘一些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一花,就见一只银白的小狐狸猛地蹿上枝头。 随后头顶响起沙沙声,只见一颗颗青绿的果实如落雨般纷纷扬扬从头顶掉落。 “够了够了!”面对堆得有小山高的爱玉子,容泽忙道。 小九尾抱着树干轻巧滑落,化为人形,两腮红润,轻轻喘着气。 为了保证新鲜,刚采摘下的爱玉需要立刻处理,用小刀将其削皮破果,露出里面藏着的细细密密的黄色果实,有点像是无花果。 按正常步骤,最好把爱玉晾个两三天,等晾干后才可进行下一步骤的处理。 但在修仙世界,时间可以在法术的帮助下自由地延长或缩短。 烘干的基本原理是祛湿。容泽问小九尾:“你会那种能把食物中多余的水分迅速蒸发的术法吗?” 小九尾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可以试试。” 说着,他伸出白嫩的小手,悬空置于切开的爱玉上,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容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流动速度明显变快,温度也略有些升高。 他拿起一枚爱玉,手指轻轻一翻,就将内部金黄的果实给翻出,像朵灿烂的菊花。 他惊喜道:“可以了!” 小九尾明显松了口气,收回手,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细汗。 彻底烘干的爱玉很容易就能用刀刮下黄色果实,这就是市面上卖的“爱玉籽”。 取出一截干净的纱布将爱玉籽包住,袋口扎紧。 准备一盆山泉,将纱布放入水中轻轻揉搓。这个步骤是制□□玉冻的关键,目的是将爱玉中的果胶洗出。 搓洗约莫七八分钟,感到爱玉籽里不再有果胶溢出,取出纱布,将混合了果胶的清水静置,直到液体凝固成微黄的镜面状态,这便是爱玉冻。 作为冰粉家族中的一位成员,爱玉冻需配合其他辅料食用才够美味。 接着容泽又用柠檬、蜂蜜与冰糖调制出蜂蜜柠檬水,将爱玉冻切成块,加入柠檬水中,大功告成。 透明的玻璃碗里盛着胶质状的爱玉冻,像一块暖黄色的美玉,或许这就是“爱玉”之名的由来。 小九尾亲眼看到“丑丑果”是如何蜕变为漂亮的柠檬爱玉冻,小小的脸上充满惊叹,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半天都没合上。 容泽摸了摸他脑袋,将碗推到他面前,笑道:“请享用。” 小九尾好奇地用汤匙碰了碰爱玉冻,弹性十足的透明胶质物发出轻轻的颤动,漾得人心神也跟着激荡起来。 他屏住呼吸,小心舀起一块淡黄的爱玉冻送入口中。牙齿与光滑弹软的“镜面”接触,碰撞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触感。稍施加点气力,那爽滑的冻便从中破开,顺着喉咙从食管滑落,口腔还留着柠檬的香气。 原来丑丑果真的很好吃! 小九尾的尾巴在他身后强烈晃动,表现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我以后能不能用你这方法制作丑丑果,不对,应该是爱玉?”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装满了渴望与忐忑。 容泽点头微笑:“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一直坚信,只有多分享多交流,才能促进食物烹饪技术的不断发展。 小九尾激动地跳起来:“谢谢你,你人真好!” 话音才落,就听有人远远喊道:“二殿下,原来你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爱玉就是“寒天爱玉”里的爱玉~对了,寒天也是一种食材哦 本章出现的小九尾就是我的预收《奇妙水果店》的主角啦,下一本就开这个,目前正在存稿,能不能求个收藏谢谢啦! 文案: 街角的水果店才刚开业,就引起广泛争议—— “一颗桃子五十块,当是王母娘娘种的仙桃?” “人参果卖这么贵,吃了是能长命百岁?” “老板想钱想疯了吧,我看谁会交这智商税!” 后来 “桃子还卖不卖,什么,就最后一个了?我出双倍,不,三倍价!” “这人参果真神了!我家老太太今年九十卧病在床,吃了人参果居然能自己起身了!” “呜老板我错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入夜,水果店小老板挂出打烊的标志,排队的顾客失望散去 谁也没看到,在店门关闭的瞬间,小老板身上的老头汗衫幻化为宽松飘逸的仙袍…… 街角那家据说受到破产诅咒的店面又开张了 人人都在打赌,新开的水果店何时倒闭 一个月后,店门口排起长龙 三个月后,#奇妙水果店#冲上热搜 半年后,粉丝们惊讶发现,偶像都在吃同一家店的水果…… 2(舌尖上的洪荒); 49、丹木果 (舌尖上的洪荒); 容泽眨了眨眼, 他没想到,自己就随便逛了逛, 就碰上个“二殿下”。 他忍不住问:“狐王是你什么人?” 小九尾沉默了一下,才小声道:“是我哥哥。” 容泽挑眉:听语气,这小九尾与狐王之间的感情不是很好啊? 说话间,那个年纪稍长的九尾狐女官匆匆跑来,她手中端着碗,碗里是黑乎乎的汤。 见到小九尾,她明显松了口气, 道:“二殿下, 可算找到你,该吃药了。” 她这才看到容泽,吓了一跳,又想到什么,小心翼翼行了个礼, 问:“阁下可是同元始圣人一起来的贵客?” 容泽点头微笑,瞥见小九尾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忍不住问:“二殿下是病了?” 女官轻轻一叹:“二殿下小时候遇到些意外, 所以身体一直不大好,只好用草药调理。” 难怪小九尾看上去不大开心, 小孩子嘛,不爱吃药很正常。 容泽想了想, 指着剩下的柠檬爱玉冻, 对小九尾道:“二殿下, 你如果能按时把药都给吃下去,就奖励你这个。” 小九尾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想起柠檬爱玉冻那酸酸甜甜爽滑可口的滋味,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女官趁机道:“二殿下,再不喝药,药就该凉了。” 想到药凉以后那粘稠苦涩的味道,小九尾重重叹了口气,认命般地端起药碗,捏着鼻子吨吨吨灌下。 “我吃好了。”小九尾特意向容泽亮了亮碗底。 容泽笑着将一碗爱玉冻递给他,并许诺,若是以后小九尾都能乖乖吃药,他还会教他用各种水果制作好吃的水果点心。 他不由感慨:“你们青丘的环境可真好,连果子都格外香甜。”品质跟缀玉峰出品的水果有的一拼。 女官忙道:“若是客人喜欢,就尽管去摘,咱们这儿的果子从来都吃不完,放久了就烂在地里,处理起来还挺麻烦的。” 容泽奇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种那么多果树?” 女官道:“还不是因为没事做吗……” 容泽这才知道,根据祖训,九尾狐一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青丘,除了某些像狐灵越兄妹这样特别培养的外交人员,大部分狐狸都不被允许离开此地。 九尾狐寿命很长,青丘又一贯和平,成日无所事事,待久了难免会觉得无聊。 闲暇之余,九尾狐就发展出各种各样自娱自乐的爱好,尤其醉心于艺术。比如容泽看到的那些彩色的房子,就是由一群喜好绘画的狐狸用几百年的时间绘制而成。 还有一些狐狸喜欢种植,容泽见到的果树就是他们的作品。青丘本就是钟灵毓秀之地,灵气充沛,是以生长在这里的植物长得格外好。 听了介绍,容泽不由感慨:“这青丘当真是片难得的世外桃源。”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在兽潮肆虐的洪荒,竟然还有这样平和的地方? 不想小九尾突然道:“老是待在同一个地方,看同样的风景,真是无聊透顶!” “二殿下,可不能再说这样的傻话。”女官吓了一跳,严肃道,“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也是为了咱们好,莫要忘了当年那场大战。” “大战?什么大战?”容泽茫然。 “天尊,我有一个重大发现!”容泽冲进藏书阁,上级不接下气道。 元始一挥手,那些浮在半空中的书籍一一归回原位,他微微皱起眉:“何事惊慌?” “是这样的,我前头遇到了狐王的弟弟和照顾他的女官……啊,谢谢天尊,”容泽接过元始送来的清泉,咕噜咕噜一口灌下,继续道,“那女官说,在千年以前,大概就是小太子失踪那段时间,青丘差点遭遇一次灭顶之灾。” “是凶兽穷奇闯攻青丘之事?” “咦,天尊你也知道?”容泽惊讶。 元始颔首:“青丘史书有所记载。” 容泽叹气:“那时现任狐王才继位不久,穷奇看上了青丘的地盘,便想来夺,九尾狐举全族之力与之相抗,奈何那穷奇乃上古凶兽,修为惊人,九尾狐难以敌对,差点全军覆没。狐王的伤,也是在那场大战中留下的。” 原本在妖巫大战以后,上古大妖纷纷陨落,实力大减,偏偏那穷奇在此前一直在沉睡,正好错过了这一量劫。它沉睡的地方距离青丘不远,醒来后就盯上了这个好地方,想用做自己的妖巢。 由于穷奇是突然发难,九尾狐一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年轻的狐王一边组织族中族人对抗,并对外发送求助信号。 说来也是九尾狐一族倒霉,当时族中的古老者大多闭关修行,族中只剩下年轻尚轻、经验不足的族人。面对来自上古的凶兽,已经习惯了和平日子的九尾狐实在难以招架。 而对外求助也遇到了麻烦——当时正好遇上小太子失踪之事,天帝震怒,下令封锁天庭,来自青丘的求助信号传不进去,自然也无法及时派兵救援。 在穷奇的凶猛进攻下,九尾狐节节溃败,狐王那无法见光吹风的病就是在那场战斗中留下的。 还有狐族二殿下,就是玄初不久前见到的小九尾,在那时不幸被穷奇俘虏,差点一命呜呼,身子骨一直不大好。 然,穷奇是与三清同时期的大妖,又沉睡了数万年,实力非常。 九尾狐一族就算举族反抗,也难以应对。 狐王自知再这么下去,九尾狐族只能全军覆没。 他本已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要与穷奇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天降神光,击中了穷奇。 有能力一击打败穷奇的大能并不多见,再加上对方出现的时机,无法不让人联想到那个带走小太子的神秘人。 容泽又道,对方不仅收服了凶兽穷奇,还替他们重建了青丘狐国的屏障,比如他们先前穿过的迷雾丛林就是那人的手笔。 他轻轻一叹:“可惜女官说,那人出现时,相貌被一团迷雾遮挡,无法看到他的长相。” 元始并不觉得意外。史书上对此神秘修行者的描述也是语焉不详,基本与容泽说的差不多。 他半眯起眼,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半晌才开口:“去晴光阁。” 晴光阁内殿,光线沉沉,幽幽的珠光非但没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更衬得环境更加冷清。 狐灵越大步走入内殿,对着被层层纱幔包围住的位置行礼,语气恭敬而紧张道:“王,翠微姑娘说,二殿下与容道友遇上了。” 帷幕深处传来狐王嘶哑的声音:“初儿什么反应?” “二殿下似乎挺喜欢容道友的,容道友对二殿下也挺好。” 狐王似叹非叹:“挺好,这样孤也能放心了。” 狐灵越犹豫片刻,忍不住道:“王,您真的打算将二殿下送走吗?” 长久的沉默后,狐王幽幽开口:“我青丘九尾于医理一道上并不精通,只有把初儿送到条件更好的地方,对他的病情有好处。昆仑山人才济济,太乙真人、慈航道人,莫不是洪荒鼎鼎有名的医学圣手,还有元始圣人坐镇,有他们照顾,我也能安心了。” “可是王,听说阐教这些年有意收敛锋芒,对入门弟子的选择愈发严格,万一二殿下……”不被接受怎么办? 狐王轻笑了一声,笃定道:“他们有事相求,就一定会同意接纳初儿。” 狐灵越愣住。 难怪王轻易就答应让元始圣人入青丘,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可是,王又是怎么知道,元始圣人一定会来青丘的? “他们来了。”狐王突然道。 话音才落,殿外响起传令官的声音:“王,元始圣人求见。” 再次踏入晴光阁,容泽的心境有了些许变化。 他从那位女官口中得知,狐王之所以常年住在阴暗的晴光阁,是因为在那场与穷奇的大战中为了保护族人而受到重创,才落得如此境况。 他很佩服狐王这样的首领与勇士,连带着,晴光阁看上去也没那样阴森可怖。 元始不打算迂回绕弯,开门见山提出,想了解在千年前那场大战中出手击败穷奇的那位修道者更多信息。 狐王的语气礼貌中透着几分疏离:“那位前辈是我青丘九尾狐一族的大恩人,不知天尊寻他所为何事?” 元始淡淡道:“本尊在调查一桩旧事,或许与那位修道者有关。” 狐王坦然道:“那恐怕要叫天尊失望了,孤也不知那位前辈是何身份。当年他的容貌始终被迷雾遮蔽,孤也曾请教族中的长老,却无一人知晓他的来历。” 容泽有些失望:连古老者都不知道神秘人的来历,难道线索又要断了吗? 元始却突然道:“阁下尽管提条件,本尊答应你,只要本尊能做得到,就一定办成。” “天尊是何意?”狐王语气淡了下来。 “天尊?”从容泽的角度看,元始烟紫色的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精芒毕露。 元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本尊想亲眼见一见此人当年留下的那样东西。” 往下的台阶曲折而陡峭,路的尽头是一片未知的黑暗。 若不是亲眼所见,在晴光阁的地下,竟还有这么一处神秘的密室。 “天尊,你怎么知道那个神秘人当年留下了东西。”容泽紧紧跟在元始身后,悄声问。 元始言简意赅:“藏书阁。” 容泽恍然。既然九尾狐视那位神秘人为恩人,对他当年的一举一动都有所记载也不奇怪,可问题是—— “既然对方是九尾狐的大恩人,他留下的东西应该被好好保存珍藏,狐王怎么会轻易答应咱们?”他以为,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族人的狐王,不应该是那种为了利益就出卖恩人的人。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前头带路的狐王身上。 狐王似乎格外怕冷,青丘这样温暖的气候也披着厚厚的毛皮披风,戴着的黑色头纱遮住了容貌。 但尽管从头到脚包裹得这样严实,从他走路的姿态,以及不经意从披风下露出的身姿来看,不难想象他当年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元始眯了眯眼。 狐王究竟在想什么,连他也看不明白了。 走了约莫一刻钟,过了几道机关门,总算是到了地下密室。 与黑洞洞的密道相比,密室倒十分明亮,四面墙上镶嵌着若干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在珠光的映照下,漂浮在密室中央的那个盒子格外显眼。 那盒子大概只有巴掌大小,表面漆黑如墨,无任何支撑地悬浮在空中,一看就不寻常。 “这便是恩人当年交给孤保管之物。”狐王看了元始一眼,“恩人说,这里面装着全洪荒最宝贵的东西,嘱咐孤,一定要好好保存。” 时隔千年,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那神秘人将这盒子交给自己时的场景。 为了保存此物,他特意修建了这处地下密室。就连晴光阁外那些守卫,守的其实不是他这个狐王,而是这间密室。 “全洪荒最宝贵的东西?”容泽睁大眼,“那他为何不自行保存?” 这么珍贵的东西,他就不怕出了意外? 狐王一哂,他能听懂容泽的话外之音,也不生气。 质疑是正常的,甚至他也曾问过恩人,为何就放心把宝物交给他们保管。 狐王回想起当年对方的回答,道:“因为恩人说,此物只有交给我九尾狐一族,将来才有可能派上用场。” “什么意思?” 狐王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微微一笑:“恩人还说,在千年以后,会有人来我青丘。对方若是提出要见此物的要求,让孤照做便是。” “啥?!”容泽震惊,脑子里一片混乱,“你、你的意思是,那神秘人早在千年以前就预料到我们会来?” 元始仍没什么表情,但只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捏成拳。 “是或不是,二位试试便知。”狐王指了指那神秘的黑匣子,“恩人说过,唯有有缘人才可打开此箱。” “天尊,要不咱们就试他一试?”容泽又激动又忐忑。 元始眉头微蹙,他很不喜欢这种未知的感觉,而眼下发生的一切,已明显超乎他的意料。 他用神识在盒子上一扫,无法窥见里面究竟是何物。 看来要想弄明白真相,就必须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 元始走上前,仔细打量黑匣子,此物通体漆黑,无任何纹饰,也看不出材质,无法从外表判断产自何处。 他尝试将一道神光注入盒上,却见那光微微一闪,瞬间没入盒体,再也无法寻见。 盒子纹丝不动。 他轻轻挑眉,又取出长剑,重重朝盒子劈下。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他虎口一震,当初斩杀了肥遗的长剑硬生生被磕出一道口子。再看那黑盒,表面光洁如初,竟是连道划痕都没留下。 “天尊……”容泽担忧地看着元始。 元始双唇紧抿,沉默半晌,转向容泽:“你来试试。” 容泽郑重地点点头,小跑上前。 那黑盒子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倏然发出嗡鸣声,声音从低到高,盒身也跟着颤抖起来。 容泽呼吸一紧,不知所措地扭头去看元始。 后者目光沉沉,轻轻颔首,道:“安心,本尊在此。” 容泽用力点了下头,把心一沉,缓缓伸出双手,指尖才触碰到盒子表面,就见盒子表面流光一现,“啪嗒”一声,盒子从里面被打开。 霎时间光芒大作,照得室内有如白昼,周围的珠光顿时黯然失色。 容泽双眼被光晃得酸涩,不由自主分泌出泪花,下意识伸出手挡在眼前。 “当心!”伴随这声怒吼,容泽只觉眉心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穿过。 随后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容泽做了一段很长的梦,梦里有条狭窄肮脏的长街,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他家门口的街道。 难道他又穿越回去了? 正这么想着,他听到一阵细细的哭声。 循声找去,街口那棵榕树底下竟有个襁褓,哭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他眉头一皱,心想谁把孩子丢在这里,当父母的未免也忒不小心。 他正想上前把婴儿抱起,耳边传来一阵不干不净的咒骂。 那声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比记忆里年轻的继父提着酒瓶子,趔趄地从路的另一边走来。 对方也看到了那个襁褓,本没打算理会,无意中瞟见婴儿脖子上金灿灿的长命锁,眼前一亮,立刻丢了酒瓶,冲上前去…… 容泽终于明白过来,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正是他小时候的事! 放开我! 他想喊,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急出了满头的汗。 这时,眼前画面一转,熟悉的街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古香古色装饰豪华的房间。 房间的一侧是面半开的窗,一枝半开的蔷薇从窗户的间隙中探头探脑,留下满室春光。 距离窗户不远处,是一张床,不大,但看上去很是柔软。 床上有人在熟睡,小小的脑袋,乌黑而柔软的胎发…… 等等,那是?! 容泽脑海里闪过某个念头,如遭雷劈。 这时,风声骤起,大风将那朵蔷薇吹落,花瓣洒落一地。 守在床边的女子忙起身走到窗边,顶着风艰难地关窗。 容泽意识到什么,目光紧紧盯着床上的婴孩。 那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依然睡得香甜。 就在此时,眼前有黑影闪过,容泽呼吸一滞,迅速朝对方脸上扫去。 ……梦醒了。 容泽呆呆地看着被涂上五颜六色的天花板,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青丘狐之国做客。 当时是在密室,他打开了那个神秘人留下的黑盒子…… 他猛地坐起身,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及时稳住他胳膊,令人安心的气息闯入鼻腔。 他下意识弯起嘴角:“谢谢天尊。” 元始脸色却很严肃,双唇紧紧抿着,目光深不见底。 须臾,他才错开视线,闷闷道:“没事就好。” 容泽眨了眨眼,正想说什么来缓解尴尬,就感觉掌心一凉,似乎被塞入了什么。 低头一看,原来是颗大而圆的红色果实,他认出来,这正是《山海经》上记载的丹木果。 “二殿下。”容泽惊喜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小九尾。 “你吃。”玄初扑扇着大眼睛,满怀期待道。 “好好好,我吃。”谁能抗拒得了可爱的九尾狐崽崽呢? 容泽啃了一口丹木果,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用舌头轻轻搅动鲜嫩的果肉,仿佛在舌尖演绎一场甜蜜的盛宴。 “好吃!”容泽吃得很开心,对小九尾比了个大拇指。 后者露出开心的笑。 元始突然重重一咳,道:“容泽,本尊有件事要与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匿名提问:求助,要怎么不动声色引起暗恋对象的注意?在线等,挺急的! 《山海经;北山经》:“有鸟焉,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三足,名曰穷奇。其鸣自叫,见则其邑有恐。” 《山海经;西山经》:“ 峚山,其上多丹木,员叶而赤茎,黄华而赤实,其味如饴,食之不饥。丹水出焉。” 2(舌尖上的洪荒); 50、绿豆汤 (舌尖上的洪荒); 轰然一声巨响, 有三人合抱粗的大树应声而倒。 容泽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手掌,口中喃喃:“这, 这不可能吧?” 元始似乎猜到他心中所,平静道:“你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你的修为回来。” 先前他替容泽检查身体时也很震惊,他发现容泽的体质发根本性的变化,简单来说,就是从普通的人族变成天的金仙。 至于为何会出现这种转变, 自然与那黑盒子里藏着的那道光有关。 当时在地下密室, 事发突然,就连元始也来不及阻止,那道光瞬间没入容泽体内。 尔后容泽陷入昏迷,元始则尝试各种方法,将那道光逼出, 均不见效。 这时元始愕然察觉,容泽的身体在慢慢发变化。原本散乱游走于筋脉之中的灵力仿佛有意识地聚集在灵穴附近, 而他的根骨更是像易筋洗髓一般, 彻底改变。 元始严重怀疑,当年那个神秘人用特殊手法将容泽一分为二, 其中有意识的那一部分变为凡人,传递到另一个时空, 而拥有修道天赋的这部分则被封印在黑匣子中。 此前容泽之所以一直无法修行, 那是因为他的能力已被抽离封印。 “可那神秘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容泽瞠目结舌, 觉得其中的逻辑很有问题,“那人先把我一分为二,把其中一部分藏在青丘, 并留下预言说千年后我会出现,借此机会把它还给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元始双眉紧锁,他一时也不明白神秘人的用意。 “不管怎么说,这对我而言也算是好事吧?”容泽深吸一口气,微笑道,“至少现在能彻底证明,我的确就是天庭失踪的那个小太子。” 此前虽然有各种证据表明他的身份,但他心里一直打着突,觉得不大真实,怕一觉醒来,元始告诉他,原来他们猜错,他就是个普通人,而不是什么小太子。 现在他终于可以彻底安心,原来他真的不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原来他还有见到家人的机会。 真好。 青丘之行圆满落幕,然而一回到山外的世界,两人就被告知一个噩耗。 “什么,你说兽潮越来越猖狂?”容泽惊道。 飞翼愁眉苦脸:“可不是,这两天我们遇到两次小股兽潮,攻势都比之前猛得多,有几个师弟还受伤。好在大家伙都预先喝预防药,没出什么大事。” 容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又说不上来。 一行人又赶小半个月的路,发现兽潮程度加剧并非个例。 兽潮攻势愈发猛烈,从早到晚没个消停,再加上气候炎热,大多数人都不能太适应这恶劣的环境,或多或少都有些萎靡。 容泽看大家精神不济,趁着一次停队休整,决定做点绿豆汤来慰问慰问众人。 绿豆汤做法简单,清甜解暑,营养价值高,是夏日消暑的首选。 自恢复修为以来,容泽一直在跟元始学习术法。只是时日尚短,只学会一些简单常用的小法术,比如控火术与制冰术什么的,大大方便下厨。 将洗净浸泡好的绿豆快速降温冷藏,以便绿豆能更好的出沙。 随后冷水下锅,大火烧开后转至中小火慢慢熬煮小半个时辰,直至绿豆开花流沙,加入适量冰糖,搅拌均匀,再次用术法进行冰镇。 冰镇后的绿豆汤汤水清澈,绿豆粒粒开花,口感沙软,滋味清甜,一碗下肚,暑意便消大半。 气候炎热,蒸发快,再加上运动量大,汤汤水水的消耗比平时更大。一锅绿豆汤才熬煮好,很快又见底,容泽围着锅炉忙碌小半日,就几乎没歇过。 汗水从他额头沁出,忙用汗巾抹掉,可不能让不干净的东西污染食物,这是厨师最基本的素养。 忽有清风拂面,吹去燥热。 容泽微怔,下意识抬眸,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举起一只空碗,问:“天尊,来一碗吗?” 元始默默走到他面前,接过手中的碗和汤勺,盛满满一碗绿豆汤。 容泽以为是他自己要喝,提醒道:“如果不够甜的话,可以再加些冰糖。” 谁知元始却把那碗绿豆汤举到他跟前,定定地看着他。 容泽愣住,片刻才后知后觉接过汤碗,仰头饮下。 碗口遮住他上扬的唇角。 清凉甘甜的汤汁滑过喉咙,在口腔中留下淡淡的绿豆香气。 这甜蜜一直延续到心底。 “阿泽,再给我盛碗绿豆汤。”飞翼风风火火地跑来,扯着嗓门喊道。 等他到跟前,才发现元始竟然也在,嬉皮笑脸立刻被正经严肃取代,恭恭敬敬道:“师祖。” 元始略一点头,飞翼以为就没自己什么事,不他突然伸出手,道:“给我。” “给、给什么?”飞翼不解,容泽也是一脸懵。 元始目光落在他手中。 飞翼猛地反应过来,迟疑着递过手中的空碗,忐忑问道:“是、是这个吗?” 元始当真接过空碗,在两双眼睛灼灼的注视下,替他舀一碗绿豆汤,又问:“要不要多加糖?” “……”飞翼两颊憋得通红,瞳孔八级地震,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一句,“不不不不用!” 他同手同脚地捧着碗离开。 “天尊,你这是……”容泽消化方才的一幕,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只是声音还有些发虚。 元始深深看他一眼:“现在开始,你休息。” “诶?” 于是接下来,所有来打绿豆汤的弟子无一例外,都收获飞翼同款震惊。 容泽坐在一旁,边喝着凉丝丝甜津津的绿豆汤,边看元始承包所有工作,点点笑意浮上眼底。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乐什么,就觉得心里像是安装一台快乐制造机,不断向外发射快乐的泡泡。 要是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 但哪怕是圣人,也没有将时间永远静止的能力。 气温愈发得高,脚下的大地像是一块被烧红的铁板,隔着靴底都能感觉到灼烧感。哪怕到午夜时分,也丝毫不见凉意,连吹来的风都是烫的,闷得叫人呼吸不上来。 这也意味着,南方极点即将到来。 来之前容泽做些功课,知道这南方极点实际上是座活火山,一年到头不断喷涌着岩浆,方圆百里内别说活物,就连草都不长一根。 听说东方极点与西方极点环境的恶劣程度也跟南北二极不相上下,或许当年盘古大神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才故意设下这种地狱级别的难度。 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虽说四极险恶的环境在一定程度上拖慢狂化兽的破坏进程,但也让保护工作变得更加棘手。 原本南方极点是由人教负责镇守,但由于许多人族修士无法适应当地环境,外加此地兽潮肆虐情况要比预料中的还要严重,人族人手严重不足,疲于应付,只好请求阐教支援。 眼下,人教修行者终于等来援军,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跳起来。 飞翼等人也同样跳起,却是被吓的——不是,这都谁哇,怎么黑得跟炭似的?不仔细看,差点以为梦回厌火国。 “是我啊飞翼兄!”其中一人充满深情地呼唤,由于太黑,五官都糊成一团,乍一看,像是只有两排洁白的牙齿飘在半空中,怪渗人的。 “啊,是吴老弟!”飞翼终于认出对方的身份,震惊,“你怎么成这个样子?” 他印象中,这位人族的小兄弟长得白白净净,清秀的跟小姑娘似的。 对方百感交集,千言万语都化为一声长叹:“唉,还不是因为那头应龙……” “应龙怎么?”飞翼莫名其妙。 容泽眼皮一跳,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那姓吴的道友叹道:“应龙狂化。” 还没走到火山脚下,就能感觉到那股强烈灼烧感,极目远望,火山口正往吐着熊熊火焰,就像传说中的火焰山。 “吼!”伴随一声呼啸,一条两肋有双翼的巨大黑龙横冲直撞,似乎并不畏惧那焚烧的烈火,用力朝山体撞去。 火山似被激怒,从山口喷出一股金红的岩浆。 应龙躲闪不及,龙身被溅上几滴滚烫的岩浆。它仰头嘶啸,从口中喷出一道水流,朝火山口浇去。 “又来。”容泽听有人哀叹。 没等他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眼前水汽氤氲,像是被蒙上一层薄纱,铺面而来的热浪熏得人泪眼汪汪,皮肤烫得好似要燃烧起来。 容泽忙用术法给自己降温,同时也明白过来,为什么提到应龙,那位吴道长就是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应龙属水,正好与火山相克,当水遇上火,产出大量高温水蒸气就足够他们喝一壶的。 据留守在此的人族弟子说,南方极点与他们刚来那阵子相比,已经有很大的不同。在应龙以及其他狂化兽不知疲倦的冲撞下,整座火山快到岌岌可危的地步,随时都有失守的可能性。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不知为什么,这些狂兽的攻势比原来更猛。”吴道友叹道,“我们有好多师兄弟都受伤,很难拦住它们。” 说话间,容泽亲眼看到,一批又一批的狂化兽疯狂地朝火山的方向冲去,大多都被尚未凝固的岩浆吞没,然而即便是半边身子都被岩浆融化,也依然挣扎着向前。 这一幕,与他在北方极点所见所闻何其相似,甚至更为疯狂。 所谓触目惊心,不外如是。 在高达五六十度的气温中,容泽却觉手脚发冷,后背淌出冷汗。 在龙族当中,应龙是很特殊的存在。 它双肋有翅膀,双翼彻底张开几乎能遮天蔽日,翅膀扇动时的风能将一棵深扎泥土的百年大树争棵拔起。 但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东西,那对看似强大的翅膀,也是它浑身上下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针对这个弱点,元始进行布置。 在他的指示下,阐教与人教弟子互相配合,排列出阵法,各种术法如雨点般朝它的翅膀砸去。 正所谓积沙成塔集腋成裘,两教弟子的攻击对于皮糙肉厚的神龙而言,或许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但能在一定程度上拖延它进攻的步伐。 应龙接连几次的攻击皆被干扰,这彻底惹怒它。只见它收起双翼,漆黑的龙身疯狂扭动,长长的龙尾扫向大地,不慎被它击中的即成重伤。 这还没完,紧接着它口中喷射出激流,水流与火焰接触,形成大量高温水汽,视线被浓雾遮挡,分不清东西南北。 元始盯着应龙上下窜动的身影,欲亲自行动,却感到袖子被轻轻扯扯,回头一看,对上容泽澄澈的双眼。 容泽:“天尊,能带上我吗?” 元始目光沉沉,低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容泽:马上给大家表演一个夫夫同心,其利断金→_→ 《山海经;大荒东经》:“应龙处南极,杀蚩尤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 2(舌尖上的洪荒); 51、火山烤肉 (舌尖上的洪荒); “抓紧。” 话音未落, 容泽便感到脚下一空,电梯上升的失重感朝他袭来, 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片刻之后,仿佛断开的神经被重新连接上,他的大脑也恢复正常运转。定睛一看,他已经到了高空中,眼前漂浮着一颗巨大的龙头。 容泽:“……!” 等等,这个出场方式会不会太硬核了点? 显然,惊讶的不止是他一个。 应龙也没料到会有人敢主动飞到它面前, 对它而言, 这绝对是莫大的挑衅。 应龙重重喷出一口龙息,容泽被熏得大脑发麻,眼睁睁看着那不讲究口腔卫生的巨龙长开血盆大口,朝两人扑来。 全世界都陷入黑暗。 …… “天道啊,师祖被那恶龙吞下啦!”惊呼声此起彼伏, 甚至盖过了应龙的咆哮,可见围观群众内心的震惊。 飞翼惊呆了, 在他心里, 元始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然而现在,就在刚刚, 他亲眼看到应龙一口将元始跟容泽吞了进去。 这怎么可能?! 飞翼整个人都是木的,直到被伴重重一推, 耳畔又一次响起惊呼:“糟糕, 快看南方极点!” 应龙吞了元始容泽以后, 便不再理会其他人,又开始专心致志地冲撞火山。 在它的攻击下,火山上方燃烧的火焰已近乎熄灭状态, 像是垂暮的老者,随时都有撒手人寰的可能性。 完蛋了。在场无数人脑子里都闪过一个念头。 一旦火山的火熄灭,就意味封印彻底失效,届时混沌之气被放出,洪荒的局势将进一步恶化。 突然,应龙停下动作,尔后脖子往后一仰,口中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咆哮。 不少人被这吼声震得头晕脑胀胸口发闷,实力弱些的,甚至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轰隆隆!”惊雷在头顶炸开,长蛇般的紫色闪电将天空划得支离破碎,天空彻底暗了下来。 火山微弱的火焰成了唯一的光源,火光中,应龙张开嘴,一道金光从中射出。 霎时间,天光重现,雷声与闪电戛然而止,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众人欣喜若狂,欢呼雀跃:“恶龙被打败了!” “还好吗?”元始定定地看着容泽,目光深沉克制。 容泽轻轻点头:“还行。” 就是身上又臭又脏,沾满了某种不知名的黏液。 不过若不是这样走一遭,也无法这么快就将狂化应龙搞定。 “那是什么?”他的目光突然瞟见一颗有鸡蛋的青色球体,球体微微发光,似活物一般,表层还发出轻微的颤动。 元始顺着他视线看去,神色一凛:“是应龙的内丹。” “龙丹!”容泽吃了一惊,“居然这么小?” 这玩意跟应龙那庞大的体型一点都不相配。 元始:“应龙与其他龙种不,它还是幼龙时内丹就这么大,但力量却比其他龙更强。” “原来如此。”容泽敬畏地看着那枚珍贵的龙丹,突然来了一句,“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准备收起龙丹用作珍藏的元始:“……” 容泽干笑:“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这也太方便了吧!” “好香啊,可以吃了吧?” 惊喜声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响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烤肉与调味料混合的香,能勾起隐藏在心底最深沉的欲望。 阐教一行人自然不必说,早就翘首以待。就连辟谷多年的人族道友,在这种极端勾人的香味的诱惑下,也很难保持一颗平静的道心。 吴道长边享受极致的美味,边感慨万千:“没想到这折磨人的火山,竟还能做出这般的美味,容道友真是巧思。” 用火山高温进行烤肉,这是容泽的主意。 在现代时,他曾听说国外有家餐厅正是建在活火山上,利用岩浆的温度进行炙烤。 当初听闻此事,容泽就起了心思。 如今南方极点的兽潮问题得到圆满解决,趁此机会,他便提议在火山办一次烧烤宴,也算慰问犒劳众人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 原本容泽是打算自己动手的,却被元始与飞翼时阻止。 元始道:“你的手伤还没好,好好歇着。” 飞翼应和:“是啊是啊,阿泽放心交给我来烤,我保证让你满意。” 容泽哭笑不得:“我的手已经好了。” ——为了净化应龙,他割破手掌,将血滴在应龙体内,这样才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应龙的暴走。 然而无效,他还是被“剥夺”了下厨房的权利。 飞翼将一块生肉放在简易搭好的烤架上,借助地底岩浆带来的高温,烤肉迅速变色,边缘微微卷起,肥肉的部分变得更加透明。 肉片自身所带的油脂缓缓沁出,表面有无数气泡产生又迅速破灭,发出滋滋的声音,声音有如天籁。 他听到对方夸容泽,也是一幅与有荣焉的模样,自豪道:“那是自然,我跟你讲,阿泽厉害着呢,凡是涉及到吃的,就没他不懂的地方!” “我听到我的名字了,在说什么?”容泽笑着走来,俯身看了眼烤肉的状态,提醒道,“这块可以了,再烤肉质就该老了。” “在夸你厉害呢。”飞翼忙夹起烤肉,两面刷上酱料,用盘子装了递给容泽。 为了照顾他的手伤,他还特意将肉切成小块,便于夹取。 他紧张地搓着手,满怀期待地看着容泽:“味道怎么样?” 容泽叉起一块烤得双面金黄微焦,边缘微微卷起的肉片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由于是用滚热的岩浆快火炙烤,鲜肉的水分被最大程度地锁住,一口咬下,肉汁四溢。烤肉焦脆的外皮包裹着鲜嫩的里肉,口感层次丰富。 “好吃。”容泽给予大力肯定。 “耶!”飞翼双拳紧握,在空中重重挥了一下。 容泽好笑地摇了摇头,又想到什么,语气转而有几分肃然:“你的手艺也算小有所成,等我走了,你也能独当一面。” “啥?”飞翼大惊失色,“阿泽你不跟我们回昆仑吗?” 容泽轻轻点了下头:“我可能暂时不会回昆仑。” “那你去哪呀?”飞翼追问。 容泽目光不由飘远,半晌才道:“去见几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若是评选华夏神话中的地标性建筑物,那么南天门必然榜上有名。 什么孙大圣大闹南天门,沉香攻入南天门,哪吒南天门暴打东海龙王……要是哪个神话里没出现南天门,都不好意思自称是名神话。 容泽琢磨着,这南天门的定位大概就跟好莱坞大片中的白宫或是金门大桥差不多,但凡出现,就意味着有事故发生。 所以,当得知元始要带他从南天门入天庭时,他又激动又忐忑,问了不少问题。 “听说南天门有几十名镇天元帅镇守这是真的吗?” “是不是经常有人在南天门?” “南天门……” 元始:“……?” 后来容泽才知道,原来元始之所以选择从南天门入内,纯粹因为他们距离此门最近。 容泽想象中的南门天,应该是“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端的是雄伟壮阔,金碧辉煌。 而实际上的南天门…… “滴,身份识别有效,欢迎光临。” 甜美的女声从一个音箱似的匣子里传出,进口处的闸门跟着打开。 容泽:=口= 他看着眼前犹如小区门禁通道的自动门,心神恍惚: 这咋回事啊?说好的镇天元帅和金甲神人呢?这还是他认知中的南天门吗? 元始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 “原本南天门并非如此,但自从千年前小太子失踪事件后,天帝下令改良天庭安保系统,由原本的人工识别改为神力自动识别,所有进出东西南北四大天门的人员,只有经过神力认证,才能自由出入。这在最大程度上限制不明身份者混入天宫的可能性。” “……” 这也可以?! 容泽这才发现,凡是进出南天门之人,都需将一道神力注入门边那块平滑的石板上,验证通过后闸机才会打开。 这是因为每个人的神力都是独特的,很难作伪,比人脸识别指纹识别之类的靠谱多了。毕竟在修道者的世界里,不少人都拥有变幻神通,想要变成另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容泽突然想到一件事,紧张道:“那我怎么办?” 他从来没在天庭登记过神力,对天庭而言,他就是个黑户,恐怕是过不了门禁这关。 元始指了指旁边,道:“非认证人员在此处登记。” 这是一个人工通道,负责登记的天兵天将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前摆着一个大号灵识通,头也不抬,问:“名字来历,来天庭的具体事由?” “名字容泽,来历……”容泽向元始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阐教人士。”元始沉声道。 “好,阐教的。为何出入天庭?”对方手指如飞,娴熟地录入信息。 元始:“寻人。” “找谁,有预约吗?” “天帝。” “好,找天帝……啥?”守卫懵逼地抬起头,认出了元始,连忙起身恭敬道,“天……恭迎天尊。” 元始微微颔首,神色冷傲。 守卫不敢怠慢,忙取出一块手掌大小的光滑石板,材质似乎与自动通道旁的石板相。 “请道友将神力注于此。” 容泽知道这是要录入身份,笑着应了,不大娴熟地捏了个诀,指尖缓缓聚起一团微弱的白光。 他屏住呼吸,颤颤巍巍地将白光注入石板。 片刻,石板表面缓慢浮现出一个繁复的符号。 守卫“咦”了一声。 “有问题吗?”容泽紧张道。 守卫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没错,神石上显示的的确是代表金仙的标识。 可观此人施法,明显连动作都大熟练,不像是很有实力的样子。 看来又是哪个拥有深厚传承的世家子体验生活来了。 这么想着,守卫不免对容泽轻视了几分。 他是普通鸟妖出身,根骨一般,经过千年的刻苦修行,历经千难万险,才得以飞升成仙,很是看不惯那些明明拥有良好天赋,却偏偏不思进取的世家子弟。 他把容泽当成这样的纨绔了。 当然,守卫能在南天门这样的地方当值,都是受过培训的,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不会当面表现在脸上。 他露出模式化的标准微笑,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无碍。对了,信息已录入完毕,道友请进。” 进了南天门,是条笔直的大道,沿着它一直向前,便是凌霄宝殿。 容泽原以为在南天门的所见所闻就已经足够震撼,谁知接下来才是大开眼界。 一辆由四只仙鹤合拉的巨大“鸟车”停在大道边上,不少人排队上了车。少顷,仙鹤振翅起飞,拉着车辆远去,很快就消失在云雾深处。 容泽:“这是在做什么?” 元始:“此乃天庭公交。” “公、公交?”容泽瞳孔地震,震惊到声音都变了,“神仙还需要乘坐公共交通吗?” “这位道友有所不知,原先天庭是没有这鹤车的,但由于经常发生仙友乘骑仙兽相撞事件,为此闹出了许多矛盾。为减少此类事故,天庭交通局出了规定,只有通过相关考核的仙兽才允许上路。为了方便那些没有坐骑或是坐骑没通过考核的仙友,交通局特意推出了鹤车,往来于各仙宫。” 容泽回过头,发现说话的是位年长的大叔,温文儒雅的模样,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 大叔对他笑了笑,和善道:“在下方仪,乃天帝近侍。” 容泽吓了一跳,忙见礼:“在下容泽,是……是阐教之人。” 他可不敢小看这个方仪,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天帝近侍听着不算什么太大的职务,实则却是最靠近权力中心的人。 如今的天帝天后,当初也不只是鸿钧的童子? 方仪早已听南天门处的守卫汇报,知道元始不仅突然来访,还带了个过去从未见过的年轻人。他没有过多打量容泽,只是恭敬道:“二位请随我来。” 方仪专门为他们准备了两匹英姿飒爽的飞马,以做代步。 这马生得高大,通体雪白无一根杂,四肢修长肌肉健硕,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从马背两侧伸出的翅膀。 马的确是好马,只不过…… “可是我不会骑马。”容泽不大好意思道。 方仪眼底闪过讶异,但被很好地掩盖过去。他微笑道:“没关系,我们还准备了——” “不用,他跟我共坐一骑。”元始突然打断他。 “啊?”容泽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轻,人就到了马背上。 他感到身后有什么贴了上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颈后,像羽毛轻挠。 “抓稳。”元始的声音距离他格外得近,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抓、抓哪?”他晕头晕脑道。 他仿佛听到一声轻笑,仿佛又没有。 随后,他感到手里被塞了什么,低头一看,原来是根缰绳。 缰绳向外的部分则是在元始手中,元始的手放在他的手两旁,向前微微俯身,胳膊就将他的肩膀完全包住。 这个姿势,怎么感觉怪怪的。 不等容泽多想,就听耳畔再次响起那低沉微磁性的声音:“准备,出发。” 话音未落,整匹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蹿了出去。 这不是容泽头一回被元始“带飞”,但这是一种与此前腾云驾雾截然不的体验。 或许是因为多了匹飞马,又或许因为其他。 这飞马不愧是天庭的宝骏,容泽感觉自己只眨了个眼,便已从南天门到了凌霄宝殿。 仰头看着眼前这座巍峨华丽的雄伟大殿,容泽胸腔涨涨的,心中似有水流喷涌而出,热烈而激荡。 凌霄殿内,气氛并不平静。 得知元始突然造访天宫,昊天与瑶池面面相觑。 三界莫不知晓,元始天尊生性清冷喜静,无事绝不登门。过去天庭举办各类盛宴,也给阐教去了请柬,十次里有十次元始都没来。 就算真有要事相商,元始通常也会采用视频通话的形式。 瑶池问昊天:“天尊有说要来吗?” 昊天面色凝重,摇头道:“未曾。” 正因如此,他才格外不安,心想莫不是洪荒又出了什么大事,竟连元始都亲自上门。 瑶池自被鸿钧点化之时起,就与昊天形影不离,与他是心有灵犀,见他愁眉不展,轻轻握住他的手。 昊天对妻子笑了笑,反手包住她的手掌,低声道:“别怕,都有吾呢。” 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元始天尊到!” 两人牵住的手又迅速分开,昊天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快请。” 容泽跟在元始身边,越往前,脚步越是沉重。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 元始稍稍偏过头瞟了他一眼,传秘音入耳:“你若还未准备好,可以先不见。” 容泽微愣,下意识摇头:“不……”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又怎能轻易说放弃? 他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露出灿烂的笑,对元始用力点了点头—— 总是要面对的,不管前方是,还是霞光万丈。 执刀仗剑的金甲神人静立于旁,威武庄严。 训练有素的天宫侍者鱼贯出入,端正肃静。 容泽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他昂首挺胸,拾级而上白玉阶。 作者有话要说:  赛博修仙,你值得拥有(嘻 马上就要认亲了! “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出自《西游记》 2(舌尖上的洪荒); 52、文思豆腐与东坡肉 (舌尖上的洪荒); 昊天早已听南天门处汇报, 说这回元始并非独自前来,而是带了个从未见过的小道友。 这勾起了昊天的好奇心, 元始连来天庭都要将这个小辈在身边,可见他对此人的重视,莫非这是他继十二金仙后收的又一亲传弟子? 全洪荒都知道,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虽说是亲兄弟,但性格却是截然相反。 比如收徒。 与通天那见一个收一个的收徒癖不同,元始对徒弟的选择十分严格,对根骨、资质乃至外形都有严格要求, 以至于直到今天, 他也只有十二位亲传弟子。 其余人等,例如姜子牙申公豹这样的,名义上是元始的徒弟,实则只是记名弟子,地位与十二金仙相比差了许多。 昊天寻思着, 毕竟是头一回见面,自己是不是该给那位疑似弟子准备份见面礼? 可送什么好呢?那面由十万年寒玉制成、可防抵挡大罗金仙以下攻击的玉牌?会不会太贵重了些?还是就跟平时见小辈一样, 送点千年妖兽内丹意思意思便是。 昊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今天的心神格外不宁静,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胡思乱想着, 就见两个人影跃入视野当中。 紫衣银发的那个无疑便是元始,而另一个…… 昊天眼皮一跳, 不知为什么, 总觉得元始那个“小徒弟”有几分面善。 难道是哪个名门世家的子弟? 昊天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 他一眼就认出这个年轻人是天生的金仙。这样的根骨,一般只会出自有血统传承的世家大族。 元始身份高贵地位崇高,见到昊天自不必跪拜, 反而是昊天瑶池亲自下座迎接,热情道: “二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天尊快坐,还有这位小道友,你也坐。” 容泽在见到昊天瑶池的一瞬间,仿佛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当场僵在原地。 身为心思更细腻的女性,瑶池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元始带来的年轻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这本是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但莫名的,她丁点儿都不觉得讨厌。 直到被元始轻轻拉了拉袖子,容泽才回过神,慌忙挪开视线,余光却忍不住飘向那对面容和善的夫妻。 这就是他的生身父母,是他魂牵梦萦,日日夜夜想要见到的人。 他重重掐了大腿一把,钝钝的疼痛感传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现在就连昊天也察觉到容泽灼热的视线,看向这个从方才起就沉默的年轻人,笑道:“小道友,有什么问题吗?” 容泽轻轻摇头,他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说话,会忍不住哭出来。 见他这副模样,昊天感觉心底某个部位被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拨弄,想也没想,下意识从袖里乾坤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递给容泽,慈祥地笑道: “好孩子,本君事先不知你会来,没准备什么,这小玩意你且收着玩吧。” 容泽吃了一惊,不知所措地看向元始,后者却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显然并不打算为他解围。 “我……”只出了个声,他就说不下去了。 “这孩子,怎么哭了?”昊天愣住。 天道作证,他可什么也没干啊! “抱、抱歉。”容泽忙抬起左手擦了擦眼角,无意露出一截手腕。 他想自己真的好丢人,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跟小孩子一样掉眼泪。 他又羞又急,眼泪更是止不住,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住落下。 堂堂天帝,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竟生出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昊天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瑶池,却见她脸色苍白,嘴唇抖得厉害,紧紧盯着那年轻人不放。 “阿光,是阿光吗……”昊天听到瑶池从喉咙里挤出的更咽,只觉有九天玄雷当头劈下,呆若木鸡。 瑶池口中的“阿光”只会指一个人。 那就是他们失踪的儿子龙光。 昊天还记得,儿子刚出生时,天道降下万丈金光,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那金光持续了三天三夜才渐渐淡去,众仙都恭喜他,说此乃大吉之兆。 于是,昊天为儿子取名为“龙光”,“龙”是从姐姐龙吉之龙,“光”则是金光之意。 天庭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命诞生了,更何况这还是天帝天后之子,天生的金仙,将来定将是年轻一代仙者中的领军人物。 昊天瑶池为小太子办了盛大的庆生仪式,足足欢庆了一个月才罢休。现如今天庭的老人还有不少记得千年前的那场盛宴,至今提起来仍称道不已。 但没过多久,噩耗传来,小太子于寝宫中失踪,用尽一切方法,寻遍三界也无法找到任何线索。 许多人私下猜测,小太子或许早已遭遇不测。 从此,“龙光”二字成了天庭的禁忌。昊天怕惹爱妻伤心,也从来不敢在瑶池面前提起此事,不想,今日却是瑶池破了这个禁忌。 “阿瑶,你说什么?”半晌,昊天终于开口,嗓音嘶哑,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吃力。 瑶池依然死死盯着容泽,更准确的是,盯着他左手手腕内侧的印记。 昊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再次受到莫大的冲击。 是那个胎记! 昊天转向元始,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汹涌澎湃,但颤抖的声音还是泄漏他此刻的心情: “天尊,能否告知这位小道友的来历?” “爹,娘……”容泽忍不住开口。 简单的两个音节,就已让他泪流满面。 “是他,就是他。昊天,你听到了吗,这是我们的阿光!”瑶池一把拽住昊天的手,激动道。 “你,你真的是……” 素来沉着稳重的天帝,此刻竟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他死死盯着容泽,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无数个日夜,他企盼着那个失踪的孩子能平安归来。可事到临头,他反而不敢相认。 英勇神武的天帝头一回感到恐惧,他害怕这只是一场幻梦,像泡沫一样,美丽而脆弱。 瑶池已经哭着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容泽,哭声叫人心碎。 “阿光,是我啊,我是娘亲啊……” “娘!”容泽不再犹豫,投向久违多年的,温暖的,母亲的怀抱。 千年前失踪的小太子龙光回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三界。 有关小太子的一切成了近期洪荒最火爆的话题。他的长相,实力,还有他这千年来的经历,都被好事者深扒特挖,一时之间谣言四起。 有人说,小太子是被上古妖魔掠走,从小在妖魔窟里长大,养成了一身不良习性。 也有人以为西方教是幕后黑手,小太子早就被西方二圣洗脑,成了西方教的人。 其中一种言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特意点出当日南天门之事。 说是元始带了个疑似小太子的男子来天庭,此人空有金仙修为,但道法却实在不怎么样,就连才道几年的小道童都比他强。 也不知怎么的,这流言越传越广,也越来越离谱。 与此同时,一种对天庭不利的说法在三界传开:小太子本被视为天帝继承人,如今却变成个不堪大用的废物,天庭怕是要不行了。 昊天得知这些此事,怒火中烧,当即就要下令彻查此事,绝不放过造谣传谣者。 容泽却拦住他:“父皇,此事不宜用强硬手段。” “我的傻弟弟,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怎么还这样淡定?”龙吉急得跺脚。 ——她本在不周山镇守兽潮,得知弟弟找回后便火速回了天庭。 容泽:“流言就像是洪水,光是靠强硬手段去堵它,是永远堵不住的,说不定哪一天,洪水就会冲破堤坝,造成更严重的损失。”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龙吉皱了皱眉,“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更做实了谣言?” “谁说咱们什么都不做了?”容泽眉梢微挑,眼神微冷。 父皇姐姐这样维护他,他也决不允许有人因为自己而伤害到他们 他看向昊天:“父皇,儿臣有一事,想请父皇批准。” “你说。”昊天忙道。 “儿臣想办一次宴会。” “宴会?”昊天先是一愣,随后用力点头,“办,就该狠狠办一次盛宴,让全天下都知道,我昊天的儿子不是那么好欺辱的!” 龙泽跟着附和:“办宴会我最在行了,弟弟你放心,一切都交给姐姐来操办,保准让你风风光光,看谁以后敢小瞧你!弟弟,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姐姐定竭力帮你办成。” 容泽抿了抿唇,道:“姐,这宴会的主厨,能不能让我来当?” 龙吉傻眼:“哈?” 容泽眼神坚定:“我想借这次宴会证明一件事。” “证明什么?” “我想证明,修为的高低与否,并不代表一个人的价值。” 东海,蓬莱岛。 “哦,天庭小太子找回来了?”通天才从炼器室里出来,就得知这么个消息,惊讶地挑了挑眉,“哪里找到的?” 千年前那场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天宫被全面封锁,不准人员出入。当时柳疏舟恰好身处天庭,也被关了一段时间才被放出,是以通天对此事印象格外深刻。 “你肯定想不到。”柳疏舟神秘兮兮地卖关子,“咱们还见过呢。” “嗯?”通天动作一顿。 柳疏舟给出提示:“你最近的研究还多亏了他帮忙。” “是你那个‘老乡’?”若说方才通天只是对此事有一定兴趣,那么这回则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可他跟你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柳疏舟耸耸肩:“我也以为他是我老乡,谁知人家其实只是后来被送到我老家的。” 嗐,他原以为自己的经历就够神奇了,谁想这位“老乡”才叫厉害,搁小说里那就是妥妥的主角,书名他都想好了,就叫《身为天庭太子的我穿越后又穿回来了》。 通天:“此话怎讲?” 柳疏舟:“这事有点复杂……总而言之,天尊怀疑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大阴谋,所以在找到幕后之人以前,暂时不打算对外公布此事。目前天庭给出的统一说法是,小太子当年被妖风吹走,流落凡间,因落地时出了意外,沉睡千年才醒,尔后小太子被一凡人收留,以凡人的身份长大,直到不久被天尊找到,带回天庭。” “也就是说,他们不打算公开容道友的净化之力?”通天问。 柳疏舟点头:“目前是这样。他们怀疑,那幕后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冲着阿泽的净化力来的。” 通天微微拧眉:“这事越来越复杂了……” 那幕后之人到底有何企图?他到底是善是恶?把小太子送到另一个时空又是什么深意?小太子失踪事件与眼下的狂兽之灾是否有联系?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阴谋…… 陷入沉思的通天忽地被拍手声惊醒,他一愣:“何事?” 柳疏舟笑着从袖中掏出两张请柬:“这是刚刚收到的请柬,邀请咱们去天庭赴宴,说是为庆祝小太子回归而专门举办的宴会。” “赴宴啊……”通天看起来却是兴致缺缺的模样。 也不怪他不感兴趣,自天庭成立以来,他也受邀参加过不少盛宴,什么蟠桃宴丹元会的,名头很是不少。 起初通天还很给面子赴了几次宴,但去了几次后就没兴趣了。 原因无他,这天庭的宴会,盛大确实够盛大,也很有排场,但味道嘛……只能说差强人意。 毕竟这群仙人就算不吃东西也饿不死,食物于他们而言可有可无,几百上千年不曾进食的大有人在。 天庭御膳房可以说是天庭众部门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掌勺的大厨只有小猫两三只,毕竟除了举办宴会外,平时压根没什么人想起来要吃东西。 因为有柳疏舟这个来自美食大国的徒弟兼道侣在,通天的嘴早已被养刁了,吃惯了柳疏舟做的菜,就对天庭御膳房的手艺不大满意,连带着也不喜欢参加天庭的宴会。 “听说,这次宴会跟原来不大一样哦。”柳疏舟对他眨了眨眼。 豆腐被竖着切成薄可透光的方片,刀锋轻轻一抹,将豆腐片摊平,切成细可穿针的长丝。 若问华夏菜肴中什么菜最考验刀工,文思豆腐就算排不了第一,也绝对位列前三。 为了做好文思豆腐,容泽曾请教一位淮扬菜大师,日夜练习刀工,至少切了上千块豆腐,最后才将豆腐切得细如发丝,不碎不断。 世人羡慕天才拥有过人的天赋,却不知他们私底下付出多少心血和汗水。 龙吉本来说要给弟弟打下手,看到这一幕直接傻眼,惊叹道:“天道啊,这刀工太厉害了吧!” 她都不敢碰那豆腐丝,生怕破坏了这艺术品一般的杰作。 容泽腼腆地笑了笑,又取来冬笋、火腿等辅料,同样用娴熟的刀工切成细丝。 用来煮豆腐的汤是实现熬制好的高汤,看似清淡如水,味道却奇香。汤水煮沸,将细丝投入其中,轻轻打散,待细丝浮于汤面,即可捞起。 洁白如雪的豆腐丝,红艳似火的火腿丝,还有冬笋、香菇、鸡肉……各丝根根分明,不黏不连,浇上浓稠的汤汁,卖相绝佳。 “我来。”龙吉亲自接过托盘,动作轻柔,生怕一个大力,就会将那细如发丝的豆腐给晃碎。 容泽没有客气,对她点了点头,转身去看砂锅里文火慢炖的东坡肉。 东坡肉,因著名文人苏东坡而名声大噪,是名气不输文思豆腐的华夏名菜。 但相比极考研刀工的文思豆腐,东坡肉的做法要简单得多。 取肥瘦相间的猪五花肋条肉,洗净后切成大小相等的方块,沸水焯去血水,这一步也是去除腥味的关键。 砂锅中铺上葱段与生姜,将肉块整齐码于其上,再倒入酱油、黄酒等佐料,酱汁没过肉块表面,放入冰糖。 容泽计算着时间,掀开砂锅的盖子,见锅中汤汁近乎收尽,肉块也被染成金红色,便知火候已差不多。 他将近乎烂熟的肉块一粒粒取出,移入事先准备好的茶盏中,再用蒸锅隔水蒸上小半个时辰,焖到肉块彻底腴烂,即可出盘。 “什么味?真香啊。” 举办宴会的场所距离厨房不远,再加上在座的都是群五感敏锐的神仙,也都闻到那股浓郁的奇香,纷纷交头接耳。 他们也曾参加过许多盛宴,吃过不少好东西,对天庭御膳房的手艺了如指掌。 “怎么回事,御膳房换人了?” “这味道……莫非做的是龙肝凤胆?” “你小声点,要是让龙王听到,准没你好果子吃。” 柳疏舟才踏入殿内,也闻到那股让人欲罢不能的香味,眼睛顿时放出光彩。 他立刻扭头去看通天,内心隐隐激动:“师父,咱们今天有口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柳疏舟:发出肚子饿的声音jpg 体感做东坡肉放冰糖比放白糖好吃很多,色泽也会更加漂亮~ 淮扬菜真的精细,难怪国宴喜欢上淮扬菜(没有说其他菜系不好的意思) 感谢在2021-06-08 12:00:00~2021-06-09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的小天使:咚咚呀、文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岚笙 20瓶;初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舌尖上的洪荒); 53、开水白菜 (舌尖上的洪荒); 清澈滚热的高汤当头淋下, 原本紧紧合拢的白菜心竟像开花—样,—层层向外打开。 重新将烫熟的菜心放入干净的高汤中, 这道菜才算真正完成。 短暂的沉默后,大殿内响起不绝于耳的惊叹。 “这到底怎么做到的?莫非施了道法?” “不可能,本君丝毫没察觉到灵力波动。” “莫非这汤有问题?” “我倒是觉得那白菜不—般。”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开水白菜,果然不同凡响。”柳疏舟感慨道。 他握着筷子,—时竟不知从何下箸。这道菜实在太精致了,像艺术品—样,不应该出现在饭桌上, 而该陈列在艺术馆橱窗里供人观赏。 做了—会儿心理建设, 他才下定决心动手,用筷子尖轻轻—划,—片“花瓣”便轻而易举从“花蕊”剥落。 白菜是选取菜心最嫩的部位制成,在熬制数个时辰的高汤中浸润—段时间,充分吸收了汤汁的鲜美醇厚, 不油不腻,口感清爽。 都说美食具有抚慰心灵的力量, 这话用来形容这场宴会上的菜肴, 再准确不过。 东坡肉晶莹如玉,金红油亮, 肉香搭配着咸鲜的酱汁在口腔炸开,酥烂香糯, 肥而不腻。 文思豆腐柔软爽滑, 入口即化, 无需如何咀嚼,就轻巧地顺着喉咙滑入胃中,留下满口清香。 荔枝肉形如荔枝, 金黄微酥的外皮裹着清甜脆爽的荸荠,滋味酸甜,肉质嫩滑。 …… —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送上,—个个空盘撤下。 在场之人,不管地位高低,修为几何,无不沉浸在美食带来的幸福感当中。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美食夺去,鲜少有人注意到,大殿内多了—个人。 柳疏舟本正在喝汤,见状眉梢轻轻—挑,搁下汤勺,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通天。 “有好戏看了。”他低声道。 本次宴会,不管从规格还是食品质量上说,当属—流,但其中最令人惊讶的,还是出席嘉宾。 由于眼下兽潮之灾还未解决,留在天庭的人并不算多,但有句话说得好,贵精不贵多—— 出席宴会的有两位圣人,其中—位竟然还是从不参与此类活动的元始天尊! 几乎所有参会者在见到元始的—瞬间,或多或少都失态了,不是差点打翻了酒杯,就是说话咬到自己舌头。 作为出席宾客中身份最高的两人,元始和通天分别被安排坐在最靠近主人位的地方。 双方面对面坐着,座椅规格皆—致,唯—不同的是,通天身边还坐着他那位著名道侣,两人时不时窃窃私语,形容亲热。 元始却是孤零零—人,被那张宽大的桌案与案上丰盛的菜肴—衬,显得尤为冷清。 因为有这位出了名不喜喧哗的大佬在,诸仙连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嗓音,生怕惊扰到他。 直到—阵拍手声打破这份宁静。 众人错愕抬头,发现大殿前方多了个从未见过的男人,那掌声正是他发出的。 “在下是本次宴会的主厨,不知诸位对今天这宴会上的吃食可否满意?”男人笑道。 果然是御膳房换了人!在场之人恍然大悟,才明白为何伙食质量提高了这么多。 “意犹未尽。” “太好吃了!” “尝君—道菜,胜修十年仙。” 好不容易改善—次伙食,众人毫不吝惜称赞,由衷希望这位新来的小道友能再接再厉,再上新台阶。 男人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又道:“既然各位喜欢,容泽便放心了。” 且慢! 容泽?那不是小太子的新名字吗? 大殿内静得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众仙的表情非常精彩,深刻演绎了什么叫风云变幻, 所以说,今天这些菜肴都是小太子做的? 这简直是……荒唐! “太子殿下,请容老仙多嘴—句,你的行为恐怕不太妥当。”—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仙率先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堂堂修道之人,怎能痴迷于庖厨之事?” 容泽对他俯了俯身,语气平和:“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赤脚大仙?” “正是。”赤脚大仙微微扬起下巴,作为道法高强、天庭成立之初就入职天庭的老仙,他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容泽微微—笑,道:“大仙,请恕晚辈直言,您这话,晚辈并不十分认可。” 这句话像是—滴冷水落入滚烫的热油中,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现在这些晚辈真真不知天高地厚,大仙的话都敢反驳。” “岂有此理!” …… 赤脚大仙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显得有几分生硬:“不知太子此言何意?” 那些刺耳的话并不叫容泽有半分胆怯,他依然用不卑不亢的口吻道:“大仙您道法高强学富五车,可曾听说过‘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之语?” “那是自然!”赤脚大仙脱口而出,摸着胡子摇头晃脑道,“此语出自道德天尊所著《道》之—书,开篇第—章,原文是夫道者……” “啪啪啪。” 容泽鼓掌赞道:“大仙果然涉猎广泛,晚辈佩服。” 赤脚大仙下意识勾起嘴角,又瞥见容泽唇边噙着的微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接着他又听容泽道:“既然三千大道皆能殊途而同归,说明万事万物俱可悟道,谁说磨炼厨艺就不是—种修行呢?” “你——荒谬至极!”赤脚大仙哑然,—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莫非大仙不认可?”容泽挑眉。 “这是诡辩!”席上有人不服气道,“照你这么说,吃饭睡觉都是修道?” “有何不可?”容泽反问,“饕餮不就靠着进食提高修为?” 饕餮乃龙之九子之—,洪荒知名大胃王。 众仙:“……” 可恶,完全没办法反驳啊。 “说得好。”柳疏舟站了起来,抚掌大笑,“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有理,谁说吃饭睡觉就不能修道,不觉得这种看法太狭隘了吗?” 柳疏舟既是通天的道侣,也是天庭的元老。天庭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发展到如此规模,与他当初的努力分不开。因而他—开口,谁也不敢接话。 这时,席下突然有人站起,道:“太子殿下,柳道友,二位所言的确没错,但两位想过没有,为何大道三千,绝大多数修道者都选择用修行的方式,而不是吃饭睡觉,或是下厨。” “这自然是因为,修行是通往大道最便捷的方式。”此人微微仰起头,朗声道。 “就是就是,即便殊途而同归,那路途也有近有远。我们干嘛放着捷径不走,偏偏选择更远也更难走的—条路?” 众仙受到启迪,纷纷响应道。 容泽觉得这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定睛—看,果然是个熟人。 那个南天门的守卫。 正慢条斯理品菜的元始动作—顿。 杜宇的手心拽了—把汗。 在今天之前,他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当着两大圣人以及天帝天后的面说出这样—席话。 要是—个弄不好,只怕自己非但要丢了南天门守卫的职位,甚至还要被剥夺仙籍,打下诛仙台。 他不该这么冲动的。 然而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好硬着头皮与容泽对视。 “是你啊。”容泽记得他,“你的话的确有道理,对大多数人而言,修行的确是飞升成仙最便捷的方式,但我们不能就此否认其他方式。存在即是合理,既然天道允许有各种各样的大道存在,那么不管用何种方式,只要不违反天道,那就是合理的。” “可是——”杜宇还想说什么,却被—个声音打断: “有质疑精神值得赞扬,但若是钻了牛角尖,那就有害无益。” 辨认出说话者的身份,众仙又是—惊。 却见通天举着筷子,挟了道酿豆腐,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举止风轻云淡,仿佛无事发生。 杜宇用力咬了咬唇,半晌俯下身,僵硬道:“是小仙失礼,还望殿下恕罪。” 容泽摆手道:“无碍,各自交流观点而已。” 容泽说的是真心话,但此举落在杜宇眼中,却认为他只是惺惺作态。 他心中冷笑,匆匆行过礼,他正想退下,就听—道女声响起: “这位道友,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伴随话音的,是风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杜宇下意识回头,目露惊骇:“阿慧?” 眼前这个被五花大绑、揍得鼻青脸肿的男子他认识,正是与他同—时期加入天庭,后被安排在御马监做事的阿慧。 因为是同期生,两人关系—直不错。阿慧温柔和善,对杜宇很是照顾,时常带着小礼物来找他。 因在南天门当值,进出人员繁复,难免会遇到些不顺心的事。每当这时候,杜宇就会对来找自己的阿慧诉苦吐槽,毕竟除了他,他在天庭也没什么朋友可以倾诉。 在场众仙都被龙吉公主的突然发难吓了—跳,不明白这上演的又是哪—出,各自伸长了脖子看戏。 “这人你果然认识。”龙吉冷笑着,上前—步,抬脚重重踩在阿慧胸口,后者发出凄厉的惨叫,已经奄奄—息。 “住手!”杜宇实在受不了了,恨恨地瞪着龙吉,胸口起伏不定,“公主殿下,小仙尊敬你是公主,可,可你怎么可以……” 难道就因为她是公主,就能这样欺负人吗? 难道普通小仙就没有尊严吗? 难道身为天帝天后的儿女就高人—等吗? —时之间,过去所有受过的委屈涌上杜宇心头,他双目赤红,用力咬紧后槽牙,垂在身侧的双手掐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软肉中。 在场也有人觉得龙吉此举太过分了些,忍不住提醒道:“公主殿下,您这样对待—个小仙,恐怕不妥吧?” “小仙?”龙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眼底却是—片寒意,“天庭与西方教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西方教,怎么又扯到西方教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杜宇也露出惊愕之色。 龙吉面露寒霜,揭晓答案:“此人正是西方教安插在天庭的卧底。” “什么?!”大殿内—片哗然。 西方教卧底。 简单几个字,像—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杜宇喘不过气来。 怎么可能呢?这太荒唐了,阿慧他怎么会是西方教的卧底?阿慧明明那么好,对他那样温柔,每当他遇到不顺心的事,阿慧就来安慰他,耐心听他抱怨……等等! “轰隆!”仿佛有惊雷声在耳边炸开,震得杜宇脑子里—片空白。 他难以置信地转向奄奄—息的“好朋友”,瞳孔急速收缩。 难道,难道他…… “此人原名慧空,乃西方教四代弟子,百年前,他隐藏身份混入天庭……他借机与南天门守卫杜宇套交情,四处搜罗情报,并私下散发污蔑造谣太子殿下的谣言……” 杜宇只觉浑身血液都被冻住,大脑停止了运转。 他直勾勾地盯着“阿慧”,不,应该是慧空。 后者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容泽也是第—次听说此事,惊讶过后,又生出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就说,那流言的后续导向怎么那么奇怪,原来是冲着天庭来的。 他冲龙吉拱了拱手:“多谢皇姐。” 其实他也清楚,就算他能舌战群仙,用“大道三千”来反驳众仙的质疑,但—时半会也很难从根本上改变那种根深蒂固的“万般皆下品惟有修行高”的观点。 多亏龙吉抓到慧空,证明有人在背后闹事,从而将矛盾重心转移到西方教与道教之间的纠纷上,他不善道法反倒成了不重要的小事。 谁知龙吉却对他眨了眨眼,笑容有几分促狭:“你真正要谢的人可不是我。” “啊?”容泽—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元始似有所感,同时抬起头。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容泽感觉心脏好似被什么击中,胸腔鼓胀,莫名的酥麻感缓缓向四肢漾开,眼睛不自觉弯成了两道月牙。 元始微微垂下眼,长睫掩去沉沉眸光。 天庭竟混入西方教卧底,这可不是小事。 天帝震怒,下令在全天庭展开搜查,务必不能放过任何—个间谍。 至于杜宇,因对外透露当值时的见闻,尽管并非故意,还是受到了惩罚,被剥夺南天门守卫的职位,罚入天牢服役百年。 对这个结果,杜宇无任何表示。 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辩解的。 杜宇双手被仙索所缚,浑浑噩噩跟在天牢看守身后。 路过容泽身旁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在场之人无不感到紧张,龙吉干脆上前—步挡在容泽身前,冷声道:“杜宇,你还想做什么?” 杜宇没理会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容泽,嘶哑道:“对不起。” 顿了顿,他又道:“但我仍然坚持那个观点,大道三千,唯有努力修仙,才是正途。太子殿下,以你的天赋,本该走得更远,为洪荒、为天下生灵做更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时间都浪费在满足口腹之欲上。” 他看着容泽的目光充满恨铁不成钢的遗憾,以及羡慕与嫉妒混合在—起的复杂情绪。 如果,如果是他有这样的根骨…… 容泽微微愣住,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无话可说。 他咬了咬唇,心想,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这时,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谁说太子所为就毫无用处?” “天尊……”容泽低声道。 从宴会伊始就保持沉默的元始终于开口,他起身走到容泽身侧,淡漠地盯着杜宇,冷声道: “太子熬煮的药粥,连最不爱吃药的孩子也欣然接受。太子做的绿豆汤,为在前线与兽潮作战的战士送去清凉。” “什么?”杜宇错愕。 赤脚大仙等人面面相觑。 元始拂袖,—道半透明的幕布浮现在半空中,上面的画面很是眼熟,正是容泽跟着元始在南方各国游历时的景象。 最后,画面定格在羽民国万民为容泽送行的场景上。 “太子用自己的厨艺,给成千上万的生命带来希望和幸福。而你们呢?你们又为洪荒生灵做了什么?”元始愠怒。 “儿子……”连昊天也是头—回知道此事,双眼微微湿润。 —旁,瑶池早已泣不成声。龙吉紧紧握住母后的手,内心也无比震撼。 在此之前,他们对容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态度,对他千依百顺,因为他们觉得儿子/弟弟在外面吃了许多苦,就该得到最好的补偿——不想修仙就不要修,反正父皇/母后/皇姐都能罩着他。 他们把他当成易碎的瓷娃娃,实际上,容泽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坚韧。 包括赤脚大仙在内,不少仙人都惭愧地低下头。 在事实面前,他们无法反驳。 杜宇呆呆地仰着头,目不错睛地盯着万民相送的画面,嘴唇微微颤抖。 半晌,他对容泽屈下膝盖。 “别——”容泽吓了—跳,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想要躲开,—只大手却落在他肩上。 元始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你担得起。” 杜宇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尔后起身,跟着天牢的看守,头也不回走了。 “太子殿下,老仙先前多有冒犯,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赤脚大仙走上前,语气已无原先的傲慢,“你说得对,大道三千,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道,只要能做出对洪荒有益的事,那么不管修的何种道,就是正道。” “是啊殿下,刚才吾—直没好意思说,你的厨艺真的很棒!” “殿下所为,小仙自愧弗如。” “太子所言,如醍醐灌顶,令吾受益匪浅。” 太好了。 容泽松了口气,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多亏有天尊在,否则问题也没那么轻易就得到解决。 天尊真的好厉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容泽:天尊牛批!(破音) 元始:嘻。 2(舌尖上的洪荒); 54、桃子酱与白吐司 (舌尖上的洪荒); 三十三重天外, 是洪荒第一圣人,道祖鸿钧的住所。 这里曾是全洪荒最热闹的地方, 有三千红尘客出入,只为听鸿钧讲道。 然斗转星移,往昔峥嵘岁月不再,曾经车水马龙的紫霄宫如今门庭冷落,就连守门的童子也离开了,唯一留下的,只有环绕在宫外永无止境的罡风。 如果紫霄宫也有情绪, 它会不会觉得寂寥? 元始站在紫霄宫外,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二哥,想什么呢,不高兴的样子。”通天的手还未落在元始肩上,就被他躲开。 通天尴尬地放下手,挠了挠脑袋, 无奈道:“二哥,你反应要不要那么大?我的手又不脏。” 元始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通天举手投降:“好好好, 我闭嘴,闭嘴总行了吧?” 道德天尊轻咳了一声, 提醒两人道:“宫门要开了。” 他话音未落,“轰隆隆”的巨响声响彻天际。那扇多年未曾开启的古朴大门, 在三清的注视下, 自动向内打开。 三人互看一眼, 踏入宫中。 不久前,元始和通天收到守在紫霄宫外道德天尊的消息,说鸿钧传话, 要求见三清。 接到消息,二人不敢耽搁,火速赶往三十三重天外。于是才有现今的一幕。 自鸿钧合道以后,紫霄宫彻底对外关闭,就连三清也鲜少有机会再次涉足此地。 紫霄宫还是当年模样,只是气氛清冷了许多,没有丝毫人气。就连元始这等喜静的性格,身处其中,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步入正殿,元始一眼就看到高坐其上的鸿钧。不知是不是多年未见的缘故,他总觉得鸿钧看上去要比当年沧桑了些许。 可圣人难道不该是不死不灭,永生永存的吗? 眼下这情况不容元始细想,他给鸿钧行见师礼后,发现面前多了三个蒲团。 蒲团的样式,与记忆里别无二致,摆放的位置也与当年一模一样。 元始眸光微闪,沉默地落座。 鸿钧道:“本道找你们三个来,是为混沌之事。” 三清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通天率先问:“莫非老师知道内情?” 鸿钧微微点头,沉声道:“混沌乃元初混沌时期留下。当年盘古大神开辟洪荒,企图颠覆混沌。然事有不顺,他已为开天辟地耗费大量心血,无法彻底消灭混沌之气。” 元始瞳孔微缩:他竟不知还有此事? 似乎是听到他的心里话,鸿钧道:“为避免引起恐慌,父神封锁了真相。” 通天轻叹:“非常时期,这倒也算没有办法的办法。” 鸿钧继续道:“虽无法彻底消灭混沌,父神还是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混沌之气在虚空之海中,并将身躯化为五山四极,封印虚空之门。若是这九处封印被破坏,那么虚空之门将会开启,到时候,混沌之气将会降临洪荒,吞噬一切。” 通天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怪不得狂化兽专门针对五山四极。” 元始面色凝重,突然开口:“老师,学生有一事不明。” 鸿钧微笑:“你说。” 元始定定对上他的目光:“既然五山四极如此重要,为何老师事先不把此事告诉我们?” “是啊,如果我们事先知道此事,也能早做准备不是?”通天小声道。 若是能在兽潮发生之初就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他们肯定早就安排人手保护五山四极,至少不会叫西方极点就那么轻易沦陷。 元始紧紧盯着鸿钧,不肯错过他丝毫的表情波动。 然而让他失望了,鸿钧挂着一贯的淡笑,神态自然,道:“此乃盘古大神临终所托。他担心此事若是传开,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反而对封印不利。” 听起来似乎颇有道理。 鸿钧又道:“眼下狂兽肆虐,乃因它们受混沌之气影响,想方设法去破坏封印。要想守护封印不被破坏,就必须解决狂兽之灾。” 通天忙说:“学生已在着手研究遏制兽潮的办法。” 元始与道德也道:“学生定会竭尽全力阻拦兽潮。” 鸿钧点头赞道:“如此甚好。洪荒是否能度过此灾,就看你们了。为师相信你们的实力,绝不会让盘古大神、让为师、让天下人失望的。” 通天大受鼓舞,连忙表明心迹:“老师放心,学生定不负所托!” “元始,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鸿钧突然转向沉默不语的元始,语气意味深长。 “二哥?”通天不解地看向元始。 元始脸上没什么表情:“老师,学生还有一个疑惑,想请老师解答。” 鸿钧并不意外:“何事?” “学生在前往南方极点救灾时,曾路经一个名为厌火的小国,从国王手中获得了一颗神奇的宝珠。那颗宝珠似乎天生对混沌之力有抑制作用,有它在,狂兽都不敢靠近此国。”元始顿了顿,眼中精芒闪现,“最重要的是,若学生没认错,此珠当是紫霄宫之物。” 说着,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两头尖腹部微鼓的橄榄形白珠,通体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这珠子上的确有紫霄宫的气息,可它如何会落入那厌火国国王手中?”通天惊讶道。 元始一边看着鸿钧一边道:“那国王说,大约二十年前的某天夜里,忽有巨石从天而降,引发大火。大火燃尽后,原地便留下这枚宝珠。” “噢?”鸿钧手一勾,宝珠自动向他飞去,安静停留在他掌心。 片刻后,他笑了起来:“没错,此物的确来自紫霄宫。你所说的那巨石,是从紫霄宫遗落的。那日不知怎么了,罡风格外猛烈,竟将紫霄宫门口的一个石像给卷走,原来是落到了凡间。” 元始猛然想到,紫霄宫门外的确有一排石像,据说代表了天地山河等盘古所造之物。 “说起来,本道的确看到有尊石像不见了。”道德天尊摸着胡子道。这段日子他一直候在紫霄宫外,对周遭环境的观察不可谓不深刻。 所以这就是全部真相?元始直觉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但一时也找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元始,这宝珠既是被你寻回,表明你与宝珠有缘,此珠仍由你来保管。”鸿钧轻抬手,将宝珠轻轻弹出,急速朝元始飞来。 元始忙伸手接住,下意识抬头,动作有瞬间的僵硬。 “元始,你还有何事?”鸿钧察觉到他的视线,慢条斯理问道。 元始被通天轻轻推搡了一把,才回过神:“……并无。” 目光始终不曾离开鸿钧,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然而无事发生,仿佛方才那一幕是错觉。 “既然如此,尔等可自行退下。” 通常鸿钧这么说就意味着送客,三清正要告辞,又突然听他道:“且慢。” 三清互相看了眼,道德天尊上前一步,问:“老师还有什么吩咐?” “尔等记住,目之所见,耳之所闻,不一定会是真相。”鸿钧的目光从三人不解的脸上滑过,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下一秒,三人眼前一黑,便发现自己站在紫霄宫外。 看着重新关闭的紫霄宫宫门,通天挠了挠后脑勺,忍不住问:“你们说,老师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吗?” “二哥,你想到什么了吗?”通天见元始神色有异,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元始猛地回过神,淡淡道:“无事。” 通天还想追问,被道德使了个眼色,只好默默咽了下去。 元始目光沉沉,不由又回想起方才在大殿上见到的那一幕。 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 老师左半边脸上一闪而过的黑气。 成熟的水蜜桃外皮呈蜜粉色,表面布有细细的绒毛,将其放入流水中轻轻搓揉,连皮带剥落,出现粉白的桃肉。轻啃一口,口感绵软多汁,桃肉仿佛在口中化开,留下一滩甜蜜的汁水,和桃子的清香。 容泽敢保证,这是他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水蜜桃! 可惜水蜜桃熟期不长,一旦成熟就要尽快采摘,否则桃肉口感就会大大下降,汁水也跟着大量流失。 天后有三千仙桃树,每逢成熟期,每棵树都结满了果实,光凭天庭这点仙口,哪怕敞开肚皮吃也根本吃不完。 正因如此,天后会定期举办仙桃宴,邀请各方仙道同来品尝仙桃。 然而这段日子以来,洪荒兽潮肆虐狂兽横行,以往的各类盛会都取消了,仙桃宴自然也不例外。 时逢水蜜桃成熟期,可桃园中的仙桃却无人光顾,眼看着就要烂在树上。 容泽无意中得知此事,忙向天后禀告,表示想要采摘仙桃。 面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瑶池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当然不会拒绝儿子这点微不足道的请求,还给他派了仙侍,助他采桃。 可桃子是及时采下,要怎么保存也成了一个问题。 这些仙桃必须趁新鲜尽快享用,否则口味变质不说,功效也会大打折扣,那也太浪费了。 但对容泽这个专业级厨师而言,这并不是太大问题。 糖,是保存食物的主要手段之一。 在冰箱尚未普及、保鲜技术欠发达的古代,智慧的劳动人民往往通过糖渍的方式来保存那些容易腐坏的食物,特别是水果。 借助糖的威力,容泽打算用这些蜜桃做桃子酱。 将洗干净的水蜜桃置入沸水中煮软,冷却后剥皮去核切成小块,放入适量柠檬汁与白砂糖腌制若干时辰,再将腌好的桃肉进行二次熬煮,期间注意不断搅拌以免糊锅,碾压出汁。 待锅中汁水收紧,桃肉呈粘稠状不易散开,就可关火。待果酱稍微冷却,拌入些许蜂蜜,更能激发桃子酱的风味。 粉红的桃子酱被装入透明玻璃瓶中,颜值极高,吸引在场仙侍的全部目光。但碍于容泽身份,无人敢做出进一步行动。 容泽弯了弯眼,主动招呼道:“你们都来尝尝呀。” 那个名为碧落的女仙是天后的近身女官,也负责管理其他仙侍。她见其他人都静立不动,率先上前一步,笑道:“那小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用干净的小勺子在桃子酱上挖了一勺果酱,小心用舌尖舔了舔,表情瞬间柔和起来。 “好甜好香的桃儿。” 身为天后身边得宠的女官,她自是品尝过桃林中各种口味的仙桃,自认为对桃子的味道很了如指掌,却还是头一回尝到这样的桃肉,有桃子的清香,比普通桃子更甜,虽不似新鲜桃儿那般鲜嫩,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容泽笑着递来一片自制吐司:“你夹着它吃,会更美味。” 这是最经典的白吐司,无椰丝、红豆、豆沙等添加物,只有浓郁的麦香味,口感绵软湿润,咀嚼时有轻微的韧劲。 就如同披萨与芝士相配,炸鸡与啤酒相配,原味吐司与果酱,当是绝配。 碧落在容泽的指点下,往吐司片上涂抹了一层蜜桃酱,再将吐司对半折,送入口中。 牙齿轻轻一扯,便撕下一片吐司,蓬松细腻的吐司混着香甜软烂的桃子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组合,在她舌尖翩然起舞。 “太好吃了!”碧落有点不好意思,她很少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但很快她就释然。因为她发现,每个品尝过白吐司夹桃子酱的仙侍,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比她还夸张。 “啊!”碧落轻轻唤了声,引起容泽注意。 他忙问:“怎么了?” “没事,”碧落掩嘴轻笑,“我只是发现,把吐司紧紧压在一起,味道更好。” 压实的吐司不复蓬松柔软,但口感紧实,更有韧性,每一次咀嚼,都给牙齿带来难以言明的快 感。 容泽笑道:“恭喜你发现了其中一种吃法。” 碧落好奇道:“其中一种?莫非这吐司还有许多种吃法?” 容泽点点头,道:“除此之外,还能将吐司烤制或无油煎制,这样吐司的外皮会更酥脆。或将它切成丁,裹上蛋液,配上黄油,用平底锅煎一下,又香又脆。还能将它做成熔岩吐司,或是冰火两重天的蜂蜜厚多士……” 碧落似懂非懂地听着,虽然很多词都听不懂,但她还是悄悄咽了咽口水。 自上回宴会后,太子殿下的厨艺早就传开了,连古板如赤脚大仙,都对他称赞有加,人人都道太子修的是厨艺大道,现今已无人再敢轻视容泽。 容泽笑道:“你若是想吃,我以后给你做。” “不敢麻烦太子殿下!”碧落忙道。 她不过是一小仙,能吃到殿下亲手制成的桃子酱已是大幸,又岂敢再多麻烦殿下? 不想容泽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是太子不假,但我同时也是个厨师。身为厨师,下厨便是我的职责所在,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顿了顿,他转过头,视线从一张张或惊讶或不安的面孔上扫过,提高音量道:“若是大家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来找我。我只要有空,就尽量给你们做。” 听到这话的仙侍无不动容。 在天宫中,他们身份寻常,鲜少有人会想到他们,专门为他们做出美味的吃食。 虽然他们就算不进食也不会饿死,但这种心意是极为难得的。 “就当是为我修成‘厨艺之道’添砖加瓦喽。”容泽笑道。 说话间,桃林另一边传来喧哗声,隐约夹杂“抓住他”“别让他给跑了”的怒吼。 容泽一愣,就见眼前黑影一闪,劈头盖脑向他扑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西游记》设定王母娘娘的园子是蟠桃园,不过鉴于各种类型的桃子都很好吃,成年作者表示我全都要!本文私设【震声】天后的桃林里各种品种的桃子都有,熟期也没有几百年几千年那么长。 ps好吃的水蜜桃是真的能像水一样在嘴里化开的,听说甚至还能插吸管直接吸桃汁。但前提是要新鲜,否则放久了感觉吃到嘴里全是纤维没什么水分,所以有机会最好能到水蜜桃产地去品尝~ 2(舌尖上的洪荒); 55、蜜桃乌龙茶 (舌尖上的洪荒); 谁也没想到事故会突然发生。 眼瞅着那飞快窜动的身影直扑他面门而来, 容泽完全呆住,一时也忘了躲闪。 破风声在耳边响起, 但预想中的疼痛感却没有出现,他察觉到自己身子一空,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天尊?”他微微瞪大眼,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你回来啦。” 触及他的视线,元始面部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萦绕在他心头那股莫名其妙的焦躁仿佛被风带走, 低低“嗯”了声。 直到一声不驯的“放开俺”打破沉默。 容泽倏地想起方才的事, 这才发现,就在距离他几尺外,有个浑身长着金黄毛发的“人”。 对方尽管被元始用神力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嘴里却仍中气十足地叫嚣。 好吵。 元始脸色冷若寒冰,正要动手, 就感觉袖子被轻轻扯住,垂眸一看, 容泽紧张地盯着他, 忙不迭道:“天尊等一下!” 元始鲜少有见容泽这样慌乱的时候,双眉微微蹙起, 却还是暂且停下动作。 就见容泽手脚麻利地从他怀中挣脱,快步走向那性子嚣张的“人”, 用饱含深情的语气轻声呼唤:“大圣, 是你吗?” 元始:“……” 围观的众仙侍:“???” 就在这时, 一队形容狼狈的天兵天将匆匆赶来,见容泽与元始在场,当即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他们怎么这么倒霉, 抓个不听话的野猴子也会冲撞到贵人,完蛋了…… 为首那个天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向容泽与元始请罪,不等他开口,就听容泽急切地问:“这位是孙大圣吗?” 孙大圣,那是谁啊? 在场所有人,包括那被容泽指着的“人”在内,俱露出困惑的神情。 天将迟疑了一下,试探道:“太子殿下,您是说这野猴……弼马温吗?” 弼马温?那就是了! 容泽激动万分,上前拉住“人”的双手,情真意切道:“大圣啊,我可算见到你了……” 试问有几个华夏子民能拒绝得了齐天大圣孙悟空的魅力? 容泽反正是不能。 孙悟空:? “你是何人?”孙悟空浑身无法动弹,完全拒绝不了容泽的“突然袭击”,只好扯着嗓子大喊,“快放开俺!” “对对对,大圣说的对!”容泽扭头去找元始,“天尊,能不能……放开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上元始复杂的目光,打了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举止似乎有些出格,尴尬地挠了挠头,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解释。 元始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只是轻轻一弹指,禁锢在孙悟空身上的那股神力顿时消失。 孙悟空瞅准机会就要跑,不料却撞上一堵无形的空气墙,“嗷”的一声跳起来,破口大骂:“你们天庭的人都是群骗子……” 容泽目瞪口呆地看着气急败坏跳脚的孙悟空,目光一凛,严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天将心中叫苦不迭,忙解释道:“殿下,是这样的……” 原来,自查出慧空乃西方教安插在天庭的间谍后,天帝下令严整纪律,在天宫内开展一场地毯式的搜查运动。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慧空来天庭不过百余年,与他交好的人还不少。尤其是在他工作的御马监,有不少人都被他蒙蔽,甚至还有人因此道心不稳,悄悄改信了西方教。 这下可不得了,问题人员该罚的罚,该批的批,御马监瞬间空了一小半,人手立刻不够用了。 御马监隶属于天庭交通部,主要负责豢养天马以做仙友们的代步工具,是维持天庭正常运行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 然而御马监在天庭诸部中评价不怎么样,属于那种地位不高,工作却又苦又累的部门。但凡是有点门路的仙道,都不想来御马监工作。 偏偏新一任天庭公务选拔考试还没开始,就算想招新人也没那么快。 再继续下去,只怕天庭交通要陷入瘫痪。交通部门相关负责人急得焦头烂额,亲自带着几套领导班子去御马监轮流上岗,暂时缓解人手不足的问题。 然而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当务之急,还是得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招人。 近年来,随着天庭名声的逐渐打响,天庭早就不需要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请人加入天庭。每次天庭公务选拔考试都有成千上万的仙道报名参与,要想获得一个正式的天庭编制,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为过。 于是,这就衍生出另一种职业——俗称临时工小名编外人员大名劳务派遣。 想要入职天庭但又考不上怎么办? 没关系,还可以通过劳务派遣的方式入职天庭。 这些编外人员的基本工资福利与正式员工相当,只是无法享受一些额外的补贴,稳定性也缺乏保障。 但总体来说,这种编外岗位还是很吃香的。毕竟有天庭作为靠山,比外面那些不靠谱的小门小派好多了。 况且,常在天庭活动,碰到大仙的机会也高得多,万一哪天入了哪个大仙的眼,那可就鸡犬升天。 所以别看御马监的工作在天庭内是人人推搡,谁也不愿接手,但招编外人员的消息一放出,报名的人可是不少。 毕竟眼下洪荒正在闹兽灾,人人自危,如果有机会上天庭,别的暂且不说,至少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 说起这孙悟空又是如何成为御马监的编外人员,这其中也有一番故事。 孙悟空的来历无需多言,他从女娲补天遗留下的五彩石中诞生,天生灵智,生活在花果山那样的钟灵毓秀之地,有一群猴子猴孙供着,过得很是潇洒惬意。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兽潮在洪荒全面爆发,花果山也变得不太平。 起初,是山外的一只狂化豹误入花果山,伤了不少猴子,孙悟空亲自出手解决了此兽。 但后来,闯入花果山的狂化兽越来越多,甚至有些猴子也被它们感染得了狂病。原本平和安乐的花果山一片愁云惨淡,面对接连惨死的猴子猴孙,孙悟空也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他听到山外传来的一个消息,说是天庭正在招人,被选中的人可获得天庭提供的仙丹灵药。 孙悟空动了心,倒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那群猴子猴孙。 他听说仙人所炼之丹,有起死回生之效。他心想,有了仙丹,就不用怕那些发疯的异兽。 孙悟空报了名,大概考官见他实力不错,身体素质好,觉得他能吃得了苦,于是稀里糊涂就选上了。 一开始他不了解情况,对这份工作还是挺满意的,觉得天庭地方又大又气派,有统一的制服穿,还能定期领取仙丹。 当然这时他也知道,原来所谓的仙丹并没有那样神奇,只是对修道有一定帮助。 不过天庭也会定期派发抵御狂化兽的灵药,他领了送回花果山让猴子猴孙们服下,伤亡率大大减少。 不愉快的开始,是在那日休沐。 这是他入职以来第二次休假,上回休假他趁机回花果山看他的猴子猴孙,错过了逛天庭的机会。这次正好同期入职的其他人说要去天河边看看,他也跟着凑热闹一起去了。 天河是天庭一处著名的景点,每逢节假日,就有许多仙道去此地游览。孙悟空一行人穿着御马监的制服来到天河时,此地已是热闹非凡。 那些人见到他们,纷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什么。 孙悟空耳聪目明,不小心听到了那些议论—— “看,那就是御马监来的新人。” “怎么碰上他们了?真讨厌。走走走,在御马监待久了身上都会有股怪味,难闻。” “你看那边那人,尖嘴猴腮的,浑身毛发,连化形都没化好。啧啧,这样的人也能入职天庭?” “正常啦,他们是临时工嘛,实力本来就不怎么样。” “……” 自出世以来,孙悟空何尝受过这样的侮辱?他本就是火爆的性子,当下火冒三丈,忍无可忍。 忍无可忍,自然无需再忍。 后来的事可想而知,孙悟空以“寻衅滋事”之名受罚,念他是初犯,倒不用入天牢服役,只是要扣除一个月的俸禄也就是仙丹灵药,还要向他被痛揍的那些仙道道歉。 道歉自然是不可能道歉的,他花果山美猴王就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的桀骜不驯让御马监总管大为恼火,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怒之下便下令,将铲扫马粪这样最脏最累的活给他做。 其实孙悟空并不怕马粪的脏臭,在花果山时,他也没少替那些才刚出生的小猴子擦屁股。他恼怒的是别人对他的态度—— 凭什么就罚他一个?那些人私底下嘲讽他人难道就有理了? 他越想越气,干脆一把扔了铲子,冲出御马监。 自上天庭以来,孙悟空几乎都待在御马监里,唯一一次出行就是去天河,也压根没怎么逛,就因寻衅滋事被闻讯而来的天兵天将带走。 冲出御马监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一路闷头狂奔,等他回过神来,发现眼前是一片苍翠的桃园。 一只只娇艳欲滴的水蜜桃压弯了枝头,空气中弥漫着桃子的清香,叫人垂涎。 猴子生□□桃,石猴也不例外。 此情此景,他当时就呆住了,从肺腑发出惊喜的欢呼,立刻弹了出去。 他不知道此处正是大名鼎鼎的天后的桃林,只知道这里的桃子格外甘甜清爽,一手一只桃,吃得满脸都沾满桃汁也顾不上擦。 这里的动静引起巡逻守卫的注意,于是便出现孙悟空夺命狂奔、天兵天将穷追不舍的一幕。 天将汇报完此事,心中颇为忐忑。 这事要追究起来,也有他们这些守卫监管不力的问题,人没抓到不说,偏偏还碰上了太子殿下和元始天尊,看来这回一顿惩罚铁定是免不了了。 “骗子,骗俺说来天庭就有仙丹妙药,俺辛辛苦苦工作,结果你们却又不兑现!” 孙悟空被困在空气墙中无法离开,只能不断上蹿下跳,咬牙切齿痛骂:“你们天庭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俺不就吃你们几个桃吗?呸!俺的花果山多的是桃,想吃的都可以来吃,才不会像你们一样,连颗桃都不肯给人吃。” 碧落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道:“大胆泼猴,你可知这些仙桃都是用琼浆玉露灌溉而成,岂是随随便便什么桃都能比的?” “碧落,你先退下。”容泽不大赞同地对她摇摇头。 “可是殿下——”碧落还想说什么,见容泽神情肃然,只好讪讪退到一边。 容泽走到空气墙前,温声细语道:“大圣,大圣你先息怒。你听我说,那些公职人员在私下妄议你们,天庭执法部门不经调查就草草了案,这事的确是我们不对,我谨代表天庭向你道歉。” 说着,他弯下腰,对孙悟空深深鞠了一躬。 在场之人无不惊愕。在他们的观念里,从来都没有高位者向低位者赔不是的道理,更何况对方还尊为太子。 孙悟空攻击空气墙的动作一顿,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道:“可你们还罚俺的俸禄,罚俺去铲马粪。” “大圣你应该得多少,绝对一分一厘都不差给你。我保证,以后这类不公平的事不会再发生。”容泽忙道。 “你说话算数?”孙悟空半眯起眼,面带怀疑,“你们天庭的人可奸得很。” 容泽却不恼,依然和声细语问:“那我要怎么样,大圣才肯相信。” 这可把孙悟空给问倒了。 容泽想了想,道:“若大圣不放心,我可以向天道发誓。” 向天道立誓不可违背,否则将受到天道的惩罚。 碧落几乎要昏厥过去,然而她无法阻止什么,眼睁睁看着容泽起誓:“吾名容泽,向天道立下誓言,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无法兑现承诺,愿接受任何惩罚。” 话音刚落,只见天降金光,将容泽结结实实笼罩其中,这意味着天道已经接受了他的誓言。 “这下,你该相信了吧?”容泽对他笑道。 孙悟空没想到他居然这样爽快,定定看着他,半天憋出一句:“你跟天庭其他人不一样。” 容泽轻轻松了口气,他就怕这位大圣爷一个不满意,当场来个大闹天宫,到时候麻烦可不小。 况且,他真心爱戴大圣,不希望他因此酿成错误,最后落得被五百年的下场。 他道:“天庭还是有很多好人的,大圣你以后慢慢能发现的。” “对了,你为何一直管俺喊大圣?”孙悟空挠了挠头,不解道,“俺不叫大圣,俺叫石猴,还有个名字叫美猴王。” 容泽一愣,这才想起,“齐天大圣”这个名字是他本人在大闹天宫以后自封的,眼下天宫还没闹成就胎死腹中,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他眨了眨眼,道:“没什么,只是我觉得这名字特别适合美猴王你。” “大圣,比圣人还大,这名字我喜欢!”孙悟空满意地点点头,拍掌大笑。 “咳咳。”容泽被空气呛到,下意识扭头看了元始一眼,紧张道:“天尊,此猴天生地养,心思单纯,你可别在意啊。” 元始看了他一眼,明明没什么表情,容泽却能从他脸上看到某种名为“不快”的情绪。 顿时心头警铃大作。 “咳,天尊,你想不想喝蜜桃果茶,我做给你喝呀?”容泽强行转移话题。 沉默。 沉默是今日的仙桃园…… 终于,他听到元始的回复:“好。” 蜜桃果茶做法极为简单。 泡一杯乌龙茶冷却,加入制好的桃子酱与新鲜桃肉,再加柠檬汁与蜂蜜调味。 想到元始偏好甜口,容泽还特意加了点冰糖。 果茶适宜冷饮,他又制作了几块冰放入其中,摇匀。 乌龙茶茶色较浅,加入粉嫩的蜜桃酱后,整体色泽呈淡淡的粉色,用大口径玻璃杯装着,因为冰块的原因,杯壁上还挂着水珠,显得晶莹剔透,粉嫩可爱。 元始盯着这杯满满少女心的果茶,眼底翻涌着晦明的光,半晌才端起杯子,凑在杯沿浅浅撮了一口。 茶水入口,初尝有乌龙的甘醇,再品则是蜜桃的甜香,甜蜜的滋味萦绕在齿间久久不肯散去,连呼吸都带着清甜的味道。 元始眼底的挣扎彻底被惊艳取代。 容泽做了不少蜜桃乌龙茶,趁机分发给众人,连追赶孙悟空的天兵天将也人手一杯。 “爽!”孙悟空仰头将果茶一饮而尽,露出幸福的神情,“这味道不比鲜桃差。小兄弟,你这兄弟,俺交定了!” 容泽眼睛一亮。 能跟大圣爷称兄道弟,这杯蜜桃乌龙茶可太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始:手里的茶顿时变酸了:( 这杯果茶的名字:御马监在“桃”大圣(bhi) 本文私设,因为兽潮突然爆发改变了时间线,大圣没有拜菩提老祖为师,也没有后续取经之类的剧情 2(舌尖上的洪荒); 56、孝子饭 (舌尖上的洪荒); 下午茶毕, 容泽嘱咐碧落亲自将大圣送回御马监,有这位天后身边女官在, 想来也不会有人再敢为难他。 仙桃全部采摘好,大圣情绪稳定,本该松口气,容泽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是什么呢? 容泽拧眉想了半天,猛地一拍脑袋。 是天尊。 好像从方才起,元始的情绪就不大对劲。都说多摄入糖分能舒缓心情,他特意给元始的那杯乌龙蜜桃茶加了很多蜂蜜与冰糖, 但元始心情看上去并未好转多少。 莫非……是因为大圣? 仔细想想, 元始的不悦似乎是冲着孙悟空去的。 “天尊,”他小心翼翼靠近元始,偷偷觑着他的脸色,斟酌开口,“其实大圣他很厉害的, 他从女娲娘娘补天留下的五彩石中诞生,吸取了天地精华, 还……” 生怕元始把孙悟空当成普通的“披毛戴角之辈”, 容泽绞尽脑汁替他说好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大圣爷可不是一般猴, 他将来可是洪荒新一代中的领军人物。 “幸亏我发现的早,等事情闹大可就不好收场了。”容泽心有余悸道。 他想到西游故事, 暗下决心, 定要将一切可能把孙悟空推向西方教的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虽说大圣的确性子急了些, 但这件事也暴露了很多问题。”他严肃道,“归根到底,还是咱们天庭的公职人员思想存在问题, 我看得好好加强精神教育。要不传出去,对咱们天庭形象的影响太大了。” 神仙也不能这样侮辱人啊,看来队伍纪律整顿刻不容缓! 咱们天庭吗…… 元始眸底好似有云雾翻涌,光芒晦明不定。 “怎么了天尊?”容泽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元始沉默片刻,忽然道:“本尊此来,只是想跟你说声,吾准备回昆仑。” “啊?”容泽一呆,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快?” “兽潮未除。”元始给出四个字。 容泽眼中的光彩瞬间熄灭,嘴唇翕动,张口欲言,最后只从胸腔出挤出一个失落的音节:“哦……” 空气粘稠得像一团浆糊,凝固住了一切。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皆是一愣。 “天尊你先说。”容泽忙道。 元始目光沉沉:“你已认回双亲恢复身份,本尊答应你的事做到了。” 从此你我两不相欠,也该各归各路。 “我也想去昆仑。”容泽定定与元始对视,重申道,“天尊,能带我一起回去吗?” 起风了,清风送来凉爽,凝滞的空气再次流通起来。 平静无波的心湖,也跟着泛起淡淡的涟漪。 元始眼中闪过错愕,又很快恢复平静,他不动声色地问:“理由?” “离开这么久,我想回去看看那些老朋友,还有大白和小小白,我想他们了。”容泽坦然道。 元始眼底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半晌才道:“你说你最大的梦想是找到你生身父母。”现在既然认了亲,为何不留下来? 容泽乌黑发亮的眼睛里装满困惑:“这跟我去昆仑山有什么冲突吗?还是说……” 他滚了滚喉结,小心翼翼道:“天尊,你如果不愿我去,我也可以——” “本尊愿意!”元始想都没想打断他。 容泽明显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自己会被拒绝,那就见不到那些老朋友……以及天尊。 想到这里,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他的面颊,他有些不好意思,忙低下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殊不知元始也正为自己方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而感到面热,不动声色地错开眼。 两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一时无话。 “啊对了,我得回去起草一份建议书。”容泽左手捏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声,“有关天庭加强公职人员思想改造的,我答应大圣了,他,还有其他人,以后不会再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那你去忙。”元始忙道,“我送你回去?” “可以吗?”容泽眼睛一亮,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好像过于激动,赧然道,“不、不用了。” 元始眸底闪过一抹浅淡的笑意:“没事,正好顺路。” 于是,住在天庭北侧的元始“顺路”将住在天庭南侧的容泽送回了太子宫。 他从不知道,原来从仙桃园到太子宫的距离是这样短。 “殿下,什么事那么高兴啊?莫非是捡到仙丹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太子宫里的仙侍都知道太子殿下为人和善温柔,说话和颜悦色,从来不摆架子,也敢与他开玩笑。 “你能看的出来?”容泽惊讶。 “可不是?”女官笑道,“您激动得脸都红了呢。” 容泽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两颊,灼热感透过指尖,牵扯着神经,一直传递到心中最隐秘的地方。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没什么,大概是被太阳晒的。” 女官还想再问,容泽忙用手捂着额头:“哎呀,突然觉得有点晕,大概是在外面待久了。我累了,先去歇着了。” 容泽本以为这事就这样揭过,谁知当天晚上,天后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出现在太子宫中。 “母后,你怎么来了?”容泽正起草建议书,得到消息立刻放下工作匆匆出门迎接。 “我的儿!”不等容泽行礼,天后便急忙走上前,紧紧拉着他的胳膊,饱含深情道,“我的儿,让母后看看憔悴了没有?” 容泽:??? 原谅他脑回路跟不上趟,这唱的是哪一出哇? 天后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顿足心疼道:“果然是累了,我儿都瘦了。” 容泽摸了摸脸:“啊?” 没、没吧? 天后:“乖儿啊,答应母后,咱们以后不去仙桃园了啊。你要是想吃桃子就跟母后说,母后派人给你去摘。” 容泽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女官误以为他真累着了,便汇报给天后。 天后爱子心切,心急如焚,忙拉上一干经验丰富的医仙,匆匆赶来太子宫看儿子。 容泽又想笑又感动,最后还是配合着医仙检查了身体。 得到“太子一切安好”的结论后,天后才重重松了口气,看着容泽的目光充满柔情:“我的儿,你可吓死母后了。” 容泽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门外传来洪钟般的声音,语气急切飞铲:“本君的乖儿出什么事了?快给为父瞧瞧!” 天帝闻讯后也火速赶来。 得知只是虚惊一场,天帝天后并没有责怪容泽,只是再三强调以后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千万要跟他们说,不要自己硬撑着。 容泽一开始在微笑,笑着笑着,情绪突然低落下来。 “乖孩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天后忙关切道。 天帝也紧张地看了过来。 “不是。”容泽用力摇头,声音闷闷的,眼角泛红,委屈的模样十分没说服力。 夫妻俩交换了个眼神。 天后:听说儿子今天见了个御马监的小吏,莫非此事与他有关? 天帝:若真如此,本君定绕不了他! 容泽不知一桩误会即将产生,他轻轻一叹,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父皇,母后,孩儿有件事想与你们说。” “你说。”天帝颤巍巍道。 天后紧张地一把拉住丈夫的手。 “孩儿想,想前往昆仑山一趟。”容泽忐忑不安地瞟着两人的脸色。 他想,爹娘应该会不高兴吧?他们这样疼自己,而他却想着离开他们…… 嗯,就这样? 本以为会听到什么惊天噩耗的天帝天后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容泽咬了咬唇,小声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 “可以啊!”天帝大声道,“好孩子,你想去哪,想做什么,父皇都支持你。” 天后也道:“父皇母后不求你什么,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够了。” 容泽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用力吸了吸鼻子,突然想到什么,挤出一个笑:“父皇,母后,儿子给你们做顿饭吧。” 相传有孝子目连,其母生前作恶,死后堕入饿鬼道,受那饥饿之苦。 目连不忍其母忍饥挨饿,便给母亲送去吃食,然而那些令人垂涎的美食往往落入饿鬼道的鬼卒之口。 目连为母亲无法吃上饭而苦恼,直到他无意中发现一种树叶,其汁如墨,其味甘甜。 他便想到个主意,用这种叶子的汁将白饭染黑,这样鬼卒也不敢碰这饭,于是目连母亲再也不用饿肚子。 此故事衍生于目连救母的传说,在江南一带流传甚广。每逢农历四月初八,家家户户皆要吃乌米饭纪念目连的孝道,因此乌米饭又被称为孝子饭。 此等孝子故事内涵如何暂且不表,但乌米饭的美味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借由“孝子饭”的寓意,容泽意欲为天帝天后做一顿乌米饭,以表自己对他们的感谢。 制作乌米饭的关键在于乌饭叶即南烛叶。乌饭叶洗净后捣碎,滤出乌叶汁,将糯米浸于汁水中,待米粒充分吸收乌叶汁后,上笼屉蒸熟。 掀开盖在笼屉上的纱布,水蒸气混着乌饭叶的清香扑面而来,待白气散去,便看到乌米饭米黑如墨,颗粒分明,油光发亮。 比起白糯米,染成黑色的糯米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更强,在乌饭叶汁的点缀下,味道也更显得清香。 蒸好的乌米饭可直接食用,也可做甜口咸口,各有各的美味。容泽两种都做了点,以供自由选择。 在炒锅中倒入喷香的猪油,将事先准备好的红枣、花生、葡萄干等配料倒入其中进行翻炒。 有的店家为追求色彩丰富,还会加入五仁月饼中常见的“红绿丝”。不过想到红绿丝那诡异的口感,容泽免了这步。 待花生炒熟,将蒸好的原味乌饭下锅再次翻炒,同时撒上白糖、芝麻,略加翻炒,便可装盘。 咸口乌米饭的制作方法与甜口乌饭相似,只是配料是肉丁、胡萝卜丁、青豌豆等物,食盐取代了白糖。 炒出来的乌米饭颗粒分明,每一粒米都浸润了猪油,显得油光发亮,香味扑鼻。 色彩丰富的配料给沉闷的乌饭增添了不少颜色,这是来自民间的智慧。若当年目连给他母亲吃的是这种饭,只怕其母得永远饿肚子了。 “父皇,母后,你们请享用。”容泽用精致的木碗盛了小山高满满的乌米饭,端上桌,为了解腻,又清炒几样时蔬,煲了鲜美浓厚的老母鸡汤。 品尝过儿子手艺的天后迫不及待拿起勺子,在甜口乌米饭的“山尖”一挖,送入口中,幸福地眯起眼。 “太好吃了!这饭甜度正好,不至于过于齁甜,还能尝到植物特有的清香。米粒蒸得又软又糯,很有嚼劲。还有这吞咽带来的颗粒感,真是痛快!” 天帝则是对咸味乌米饭赞不绝口:“这咸肉腌得好,肉质新鲜无异味,咸度也恰到好处。猪油的味道真是太香了,哪怕没有任何配料,只是猪油炒饭我也能吃好几碗。” “儿子,你笑什么?”天后见容泽直冲着他俩笑,困惑道。 容泽坐在两人对面,笑得眉眼弯弯,托着下巴道:“我好像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美食了。” 看来昊天瑶池都很有做美食家的潜质,只是天帝天后的身份限制了他们的发挥。 都说母子连心,天后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也扑哧笑出声,手指点了点他鼻尖:“你啊。” 容泽这么说也是有意让两人高兴,见果然逗乐他们,心中欢喜,又道:“父皇,母后,等我从昆仑山回来,以后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说完这话,容泽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fg可不能乱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宇宙意志:听说有人在立fg? 不知为啥,民间美食很喜欢借用目连救母的传说来说事,比如孝子饭,又比如拗九粥…… 2(舌尖上的洪荒); 57、玉米烙 (舌尖上的洪荒); 辞别天帝天后, 容泽跟随元始出发前往昆仑山。 从天空往下看,昆仑山脉连绵起伏, 翠峰叠嶂,云遮雾绕之间,偶尔能看到灵兽在丛林间奔跑,端的是安宁祥和,宛若仙境。 容泽用力呼吸,湿润的清气沁入肺腑,畅快地打了个哆嗦。 大概是雏鸟情节吧, 走了洪荒那么多地方, 他最为留恋的还是昆仑山。 黄龙得知他要来的消息,早早就抱着朏朏兽在山门处等待,见到两人出现,兴奋地挥手:“容老弟,我们在这里!” 小小白也嗅到主人的气息, 干脆挣脱出黄龙的怀抱,迈开四肢朝容泽狂奔而来。 有些日子不见, 它长大了不少, 容泽下意识伸出手来抱它,结果被那股冲击力撞得脚下踉跄, 后退了几步。 这时一只手有力地抵住他的后背,同时另一只手横了过来, 捏着小小白的后颈肉, 把它拎开。 小小白卖力在空中扑腾着小短腿, 然而只能原地打转,冲着容泽“嗷呜嗷呜”叫唤,声音软软糯糯, 叫得容泽心都要化了。 他笑着对元始道:“天尊,别逗它了,小家伙要不高兴了。” 他还以为元始在与小小白玩闹。 元始的视线在朏朏兽身上扫过,后者登时僵住,蜷缩成一个毛团,不敢动弹。 元始若无其事收回目光,把小小白放下。 小家伙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弃去抱容泽大腿的计划,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脚边,“哼哧哼哧”地追随他的步伐。 “容老弟,可算是见到你了。我们可都听说那件事了,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太子。”黄龙兴奋地迎上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容泽,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容泽一愣:“你们都知道了?” “那可不?全洪荒都传开了。”黄龙一把勾住他肩膀,大大咧咧道,“容老弟,你可实打实把咱们都给吓了一跳,好家伙,你怎么都不说你来头这么大呢?” 容泽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对了,大白有消息了吗?” 上次他回昆仑山,得知大白失踪的消息,担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黄龙耸耸肩,摊手道:“这事也怪稀奇的。按理来说,陆吾兽就算离开也不会离开昆仑山的范围,偏偏死活都找不见它的行踪。我让弟子们都留意过,愣是连它的毛都没见到。”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听黄龙亲口所言,容泽心里还是涌起一股浓浓的失落感。 元始:“既然回来了,何不去缀玉峰走走?” “师尊说得对!”黄龙右手捏拳重重打在左手掌心,“容老弟你真该去好好看看,你的那些地我可都有好好看顾,你也来看看我种地的本事?” 容泽毫不留情揭穿他:“其实你是想尝尝我的手艺吧?” “嘿嘿,果然瞒不过老弟你。”黄龙挠了挠后脑勺,憨笑地搓着手,“最近正好有批玉米成熟了……” 容泽挑眉:以玉米为原材料的菜肴可不少,该做哪种好呢? 玉米地的规模不算大,但在昆仑灵气的滋养下,玉米生得很是不错。粗壮的玉米杆上结着不少玉米棒子,颗粒金黄饱满,整齐排列在棒子上,对强迫症患者十分友好。 这玉米的种子还是容泽从现代带来的,甜玉米糯玉米各一半,散发着成熟的甜香。 “果然种得不错。”容泽随手掰下一根玉米,剥开裹在外面青翠的苞衣,尝了尝,点头赞道。 黄龙得意地甩甩头:“那可不?从种下到收获,我都是亲力亲为呢。” 说话间,容泽听到头顶有动静,声音听起来颇为耳熟。抬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这不是比翼鸟吗?” 只见一青一赤一对夫妻鸟挥舞着有力的翅膀,在天空留下一道优美的曲线。 它们似乎也发现容泽一行人,有意减慢速度,降低高度。 容泽喃喃自语:“我怎么觉得它们有点眼熟?” 是错觉吗? 等比翼飞近,他方知并非自己眼花,那对比翼的确是老相识,正是他在南方时救下的那对夫妻鸟。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又惊又喜,伸出手臂,让双鸟落在他臂弯。 比翼亲昵地张开翅膀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回应他,发出声声叫唤。 赤色雌鸟翅膀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羽翼丰满,比容泽第一次见到它们时要漂亮许多,可见它们在昆仑山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他猛地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元始:“天尊,是你吗?” 元始还未回答,黄龙便道:“你说这对比翼啊,这是师尊派人送来的,嘱咐我们要好好养着,原来容老弟你也认识?” 容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想来当时元始就察觉到他的不舍,这才特意将这对比翼送到昆仑山来养着。 他吸了吸鼻子,郑重道:“天尊,谢谢你!” 元始垂眸,淡淡“嗯”了声,态度异常平静。 谁也不曾发现,在他浓密而纤长的睫羽之下,翻涌着炽烈而汹涌的情绪。 容泽想到自己该做什么菜了。 元始喜食甜食,当然是又香又甜的玉米烙! 掰下有人小臂粗的甜玉米,煮熟后进行脱粒。 玉米粒在盆里堆成金色的小山,让它们保持稍微湿润的状态,撒上淀粉与糯米粉,确保每颗玉米粒能都均匀裹上一层雪白的“外衣”。 油锅烧热后将玉米粒整齐地铺在锅底形成一张圆饼,小火慢煎三五分钟,待玉米粒粘连后再次倒入热油,高温煎炸片刻,等玉米粒表面酥脆,关火起锅。 浓郁的玉米香中,容泽拿着锅铲轻轻一晃,将整张玉米粒饼平整放在碟中,吸取多余的油脂,用刀均匀切成八块,最后撒上白糖与炼乳。 黄龙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伸长脖子观望,好不容易等到一句“可以吃了”,大喜过望,忙伸出手要来拿,手背却被容泽重重拍了一下。 顶着黄龙委屈而不解的目光,容泽把盘子放在元始面前,道:“这盘是给天尊的,你的等一下。” 黄龙可不敢跟元始抢食,但又实在抵御不了玉米烙的香味,只好委屈巴巴地坐在一旁,不时吞吞口水,想象它的味道。 元始面上不显,眸底却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用筷子夹起一块玉米烙送入口中。 经过煎炸过的玉米表面覆着一层白霜,吃起来脆脆的,一口咬下,甜汁四溅。 考虑到元始的口味,容泽特意多放了白糖与炼乳,再加上玉米本身的甜,层次丰富,奶香十足,能让每一个甜食爱好者都大呼一声痛快。 元始的吃相优雅,动作却不慢,一口下去,将玉米烙饼的尖尖咬了个缺,再多咬几口,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米烙饼便尽数进肚,看得黄龙嘴馋得不行,不知道吞了多少次喉咙。 好不容易等到新一张玉米烙上桌,黄龙迫不及待伸出手,却被烫得嗷嗷直叫。 容泽抱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啊你,怎么还是那样性急?” 黄龙委屈地吹着手:“还不是因为这味道太香了吗?换成是别人,也不一定就比我淡定呢。” 被他这么一提醒,容泽不由想到飞翼,心想要是他在的话,说不定比黄龙还要性急。 话又说回来,他都回来好一阵子了,怎么没见到飞翼?莫非是在忙? 他忍不住问黄龙。 “飞翼?他应该没事吧?我先前还看到他来着。”黄龙大口嚼着玉米烙,感受甘甜的玉米汁在舌尖炸开的感觉,幸福地眯起眼。 容泽微怔:“你见到他了?” “对呀,就在玉泉山来着,我刚好去那一带办点事。”黄龙舔了舔手指上残余的炼乳,随口道,“我看他好像在发呆,叫了也没应。” 玉泉山是玉鼎真人的地盘,飞翼正是玉鼎的徒孙。 容泽更奇怪了,据他所知,飞翼可不是那种没事喜欢一个人独自待着发呆的人,难道他是碰到什么难题了? “天尊——” 容泽甫一开口,元始便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我送你去。” “去哪儿啊?”黄龙目瞪口呆,目送两人乘云而去,“诶等等,老弟我还没吃完呢!” 容泽的声音远远传来:“你慢慢吃,剩下的玉米烙够你吃的。” 玉泉山山势起伏地势险峻,据说这是因为此地的主人玉鼎真人生性喜静,特意挑选了这么一处作为洞府,免受外界过多干扰。 当然,这也造成出入的不便。 不过有元始带着,容泽没有出行的苦恼。越过重峦叠嶂层层起伏的山峰,他偶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忙道:“刹车,不对刹云,还是不对……” 元始早就习惯他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怪词,他也看到飞翼,淡定地降下行云。 果然如黄龙所说,飞翼正在发呆。他坐在溪边,双手托着下巴,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某处,大概是想到不大愉快的事,眉头微微拧着,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 容泽本想叫他,突然想到什么又止住,从随身空间里掏出食盒,打开盖子,一股玉米的甜香从中飘了出来。 这食盒原本该是用来保管仙丹的容器,有保温保鲜的作用,天后得知儿子爱烹饪后就送了他好多,容泽只道这是天庭的寻常物件,没有深究,殊不知即便是在天庭,此物也是难得的法器。 食盒很好地保存了玉米烙的温度和香味,它居然跟刚出锅时差不多,还冒着热气,但没有丝毫返潮的迹象,反而因为在盒子里放久了,积蓄已久的香味争相喷出,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股致命的甜香钻入飞翼的鼻子中,叫他不由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抬头,对上容泽堆着笑意的双眼,脸色微变。 容泽原本打算与他打招呼,见他面色古怪,反而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他怎么感觉,飞翼好像不是很欢迎他的样子啊…… 最后还是飞翼先一步动起来,他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语气礼貌而疏离:“拜见师祖,太子殿下。” 只一句话,容泽便知自己的感觉没错,飞翼的的确确是对他产生了隔阂。 究其缘由,十有八 九,与那声“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 容泽大脑飞快运转着,努力搜索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做了个深呼吸,摆出笑容,仿佛对一切都不知情的模样,推出手中的食盒,道:“飞翼,我做了些玉米烙,你尝尝看?” 飞翼站着不动,鼻尖耸了耸,眼底划过纠结,最后还是轻轻摇头:“谢殿下赏赐,小仙不饿。” 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中,这突如其来的疏离,让容泽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元始面色沉沉,冷声道:“飞翼,你收下。” 难熬的沉默以后,飞翼垂着头,闷闷道:“是。” 他上前一步,双手接过食盒,随即好像触电般的飞快缩回胳膊,连连后退。 元始脸上布满阴云,容泽见状,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袖子,抢先一步道:“天尊,我还有点事,要不咱们先走吧?” 元始的眼眸蕴着两汪深潭,他定定看着容泽,半晌才用没有起伏的语气道:“然。” 等到两抹乘云而去的身影彻底从天际消失,躬身垂目的飞翼才缓缓抬起头,双唇翕动,目光最终落在手中的食盒上。 由于开着盖子,玉米烙不再冒着热气,但看起来依然金黄诱人,一颗颗粘连起的玉米粒饱满莹润,如金玉满堂。 他怔忪良久,才慢慢伸出手,两指捏起其中一片,用极慢的速度咀嚼。 是久违了的美味,但品尝的心境已不复当初。 不等容泽开口,元始就找来与飞翼交好的几个弟子,了解飞翼突然疏离的原因。 真相其实很简单。 南行归来后,飞翼大大受到重用,原本以他四代弟子的身份,是没资格参与教中许多重要事务。但他不仅有机会出席十二金仙主持的会议,风头甚至压过了一些三代弟子,一时风光无限。 少年人,遇到这种出风头的事,不免有几分飘飘然,行为举止嚣张了些。再加上他本就是张扬跳脱的性子,过去教中也有人不喜他的张狂,因而一些风言风语便出现了。 一开始,大家只是认为他大概是在南行的途中抱上元始的大腿,直到容泽乃天庭太子的消息传出后,众人才恍然大悟,皆道原来飞翼抱的是另一条大腿。 这下子,人们的心情就很微妙了。 原本大家以为飞翼是入了元始的眼才得以“飞升”,虽然也有人酸他的好运气,但总体上心态还是比较平和的。 毕竟谁都知道元始的性格,最是公正不过,若他真看重哪个弟子,说明对方定是有过人之处。 但容泽就不一样了。据传闻,他道法微末,甚至连最普通的法术都用得磕磕巴巴,可见实力不怎么样。然而眼高于顶的飞翼偏偏与他交情甚笃,为了巴结他还特意学厨。 众人皆道,飞翼提前就知晓容泽的身份,于是走了太子的路子,这才得到上头的青睐,原地飞升。 弄清缘由,容泽只觉荒诞。 什么叫飞翼想通过抱他大腿来获得天庭的好感? 就连他本人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的身世,飞翼要真有此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还需要所谓的抱大腿? 飞翼之所以会受到重视,屡次被邀为重大会议的座上客,那是因为他接连两次都跟着元始北上南下,有着应对兽潮的一手经验与资料,实力大大提升,是普通弟子无法比拟的。 然而世人往往只能看到表面的光鲜亮丽,而选择性忽视背后付出的辛劳汗水。 “一派胡言!” 容泽憋得脸颊通红,比当时自己被污蔑还要生气。 那些人怎么可以这样?飞翼今日所有,皆是他通过努力获得的,他们一句轻飘飘的“与太子殿下交好”便抹去了他所有的功劳,这凭什么? 容泽心中对飞翼的一丝不解彻底消去。 流言的杀伤力他已经见识过一次,知道它有多可怕。 “天尊——” 他才开一个头,元始便道:“本尊晓得。” 作者有话要说:  元始:可你何时才懂本尊的心意? 陆吾叹气jpg 端午安康,给大家发个粽子味的小红包=v= 2(舌尖上的洪荒); 58、小馄饨 有消息传来, 一支由进化狂兽领导的队伍浩浩荡荡进攻昆仑山。 进化狂化兽的可怕无需多言,它们有普通狂化兽的疯狂力量,但比狂化兽多了思考的能力, 能分辨对手的策略并给予适当的反击,而不像普通狂兽一样, 纯粹采取的是兽海战术, 全靠肉搏。 一般来说, 当遇到进化狂兽所在的队伍,都由阐教二代弟子或三代弟子中的核心人物领队。 但这次元始亲自下令,由四代弟子全权负责此事,理由是给这些逐渐羽翼丰满的年轻一代锻炼的机会。 这可把四代弟子们给激动坏了, 由于上面还有二代三代弟子压着, 他们鲜少有这样出头的机会, 心想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让师长们见识到他们的实力。 本次的领队由四代弟子自行推选,最终选出三位颇有名望的弟子负责带队, 分别从三路抵御兽潮。 飞翼从师弟处得知此事, 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 继续用树枝拨弄着眼前的柴火堆, 神色淡漠。 师弟急得不行,跺脚道:“我的师兄诶,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烤鱼?再不行动, 风头都要被别人抢光了!” 飞翼眸中一闪而过冷厉, 随即又被满不在乎的笑给取代。 “那又如何?”他取下架在火堆上的烤鱼,尝了一口,觉得还差点火候, 再重新放上去烤。 他满不在乎道:“就算我去了,他们会选我吗?” “这……”师弟语塞,他自然也知道飞翼最近被推上风口浪尖一事,急道,“那些都是胡说八道!每回碰到狂化兽,师兄你都冲在最前面,你是靠实力才走到今天的。” 这位师弟也是南行队伍中的一员,路上飞翼的一举一动他再清楚不过,打心底对飞翼充满敬佩,尽管当前飞翼饱受非议,他也坚定地站在师兄这一边。 飞翼“啧”了一声,干脆丢下树枝,将双手背于脑后,轻轻靠了上去,身子前后晃荡,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师弟咬了咬唇,忍不住道:“可是师兄,你真的甘心吗?” 飞翼晃动的动作一顿。 玉虚宫大殿内,金仙与若干三代弟子围在水光镜前。 只见那面“镜子”显示出的画面被分割成三个部分,分别对应三种场景,森林,河边,以及平原。 左边的森林里,两拨人在激烈奋战,法术光球漫天乱抛,奋战双方以树木为屏障进行攻击,古树应声而倒,栖息在林间的鸟儿受了惊吓,尖叫着四处冲击。 中间的画面与左边差不多,只不过隔在中间的林木变成了一条大河,不断有人被击中掉落河中,惨叫着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右边的平原上,场面更是惨不忍睹。由于没有遮蔽,一群阐教弟子哇哇大叫着奋力狂奔,身后则拖着一大群狂化兽。 …… 大殿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忍目睹的神情,有几个人更是默默用手捂住脸,生无可恋——谁叫画面上领头之人,正是他们的徒子徒孙。 “各位有何感想?”元始打破沉默,语气毫无波澜,听不出喜怒。 但在场之人心里都很清楚,他的心情绝对称不上美妙,否则也不会特意把他们喊到这里来观看这场“演出”。 半晌,文殊广法天尊率先开口,他摇着头,似叹非叹道:“这些年轻人,还是缺点火候啊。” 中间画面上负责带队的小将正是他的徒孙,当初听说他选上领队时,文殊还挺高兴的,谁知真正到了战场上,这个徒孙的表现却如此不堪。 “真是群废物。”哪吒冷哼一声,被太乙用力拽了一把,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他心想,若是换成他来领队,铁定不会出现这种丢人的情况。也不知道师祖到底在想什么,干嘛让这些四代弟子来守擂?明明他一个人就能将那些狂兽都打趴下! 说话间,画面上的情势进一步恶化。 兽潮突破了丛林与大河,使得原本还勉强算得上与狂兽势均力敌的阐教大军溃不成军,不得不向后撤退,几乎到了一败涂地的地步。 “师尊,要不要派人去支援他们?”黄龙紧张道。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跟着把心提起。 骂归骂,但到底是自己的徒子徒孙,要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会心疼的。 毕竟护短是阐教的老传统。 谁知元始轻轻摇头,薄唇轻吐出单音节:“等。” 还要等什么?再等下去,只怕他们就该给徒子徒孙们收尸了! 众人又茫然又不安,但没人敢违背元始的话,只好再次焦灼地等下去。 “那是什么?”黄天化突然惊呼一声,颤颤巍巍地指着画面最右边,双目圆瞪,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众人跟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发现在画面更远点的地方出现一个小黑点,正朝混战所在地飞驰而来。 “奇怪,咱们不是还没派援军吗?”有人喃喃自语。 很快有人认出为首之人的身份:“是飞翼那小子。” 在场之人对飞翼都不算陌生,近来他跟在元始身边南征北战,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算是四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有好几次,众人部署针对兽潮的战略,都会把飞翼喊去参与讨论。 “对了,说起来,这回好像一直都没看到飞翼,我就说哪里怪怪的。”黄龙纳闷道。 “可不是?我还以为这小子是不打算参加这次的围剿活动呢。” 容泽安静地听着大家的议论,目光落在水光镜的右侧。 飞翼率着先前一同南行的师兄弟们突然出现,把那群狂化兽打了个措手不及。 场上局势迅速扭转,原本被追着打的四代弟子反过来撵着众兽痛揍,很快就将兽群队伍打散,领头的那个进化狂兽也被飞翼用长戟戳死,流了一地腥臭的黑血。 前后共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狂化兽便被剿灭干净。 “漂亮!”哪吒激动地跳起来,心道原来四代弟子倒也不全是废物。 容泽眼底浮现淡淡的微笑,感觉身边有动静,扭头一看,对上那双烟紫色的眼睛。 “这下你放心了?”元始的声音低沉醇厚,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容泽用力点头,唇边挤出两个深深的梨涡:“嗯!” 画面上,飞翼又接连带着奇兵突袭森林与河边的狂化兽。 这支队伍里的成员大多是同他一起南下的弟兄,不知配合过多少次,应对狂化兽很有经验,远非那些常年深居昆仑山修道的四代弟子可比。 尤其是飞翼,他始终冲在最前方,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战斗到最后,飞翼近乎麻木,只是机械地挥舞着兵器,法力几近耗尽,体力也透支到了极点,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快速滑落,眼前一片血色。 但他依然不肯停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胜利。 师弟说的没错,他怎么也不甘心就这样认输,还输得这样憋屈。 他要用实力证明,自己是阐教四代弟子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等最后一只狂化兽倒下,他已完全脱力,“铛”的一声巨响,手中长戟跌落,他应声向后倒去。 “飞翼师兄,你没事吧?” 师弟们匆匆赶来,手忙脚乱要扶起他,却被他给阻止:“别动,让我躺一下。” 尽管空气中残留了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四肢酸软无力,但飞翼心情异常愉快,他的眼底映着湛蓝的天与白软的云,近日来堵在胸口的郁气随之一扫而空。 休息了好一阵,他在师弟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这才发觉身边围了好些人,其中不乏他的老熟人。 其实说是熟人,还不如说是竞争对手更为准确,都是参与这次剿灭行动的四代弟子。 他们又羞又愧。他们原本以为能通过这次战斗扬名,让师长看到自己的实力,结果非但没能成功,反而差点全军覆没,最后还被对手所救。 经此一战,高下立现。 其中一人同手同脚走到飞翼跟前,眼神发飘,神色尴尬。 他与飞翼差不多时间拜入阐教,跟脚资质都差不多,难免起了比较的心理。 飞翼回来后颇受重用,他不免心里泛酸,觉得飞翼不过是攀上高枝而已,要是换成他,他能做得更好。 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么无知,又是多么可笑。 “……飞翼,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他酝酿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含含糊糊地从喉咙里憋出一句抱歉的话。 飞翼眉梢微挑,他从没想过会从对手口中听到“对不起”三字,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是真的爽!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雀跃,轻轻抬起下巴,耸了耸肩,故作平静道:“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放在心上。” 姿势够帅,语气够淡定,飞翼,不愧是你! 飞翼美滋滋地想。 …… 狂化兽的尸|首必须及时处理,否则残留在它们的混沌之气将会逃逸扩散,带来严重后果。 等一切都忙完,已是深夜,飞翼亲眼看见最后一只狂化兽被三味真火吞噬,这才肯安心离去。 他一转身,借着火光看清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当即愣在原地。 容泽弯起嘴角,道:“吃夜宵吗?” 之前出门在外,只要有条件,容泽便会给飞翼他们准备夜宵。其中最常见的是各种粥和面食,口味较为清淡,既不会给胃造成太大的负担,又能满足口腹之欲。 飞翼最爱的是小馄饨。 薄薄的馄饨皮包着剁成肉沫的馅料,外皮软滑,内馅细嫩,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他也爱馄饨的汤,加了紫菜、虾皮、蛋皮等,用盐、醋、猪油搅拌均匀,尝起来清淡而不失鲜美,足以抚慰空虚的胃。 飞翼有心拒绝,但双唇像是被缝上一样,张也张不开。 容泽掀开食盒后,扑面而来的香味更是让他难以开口。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将食盒里的馄饨一个不落地吃完,连口汤都没浪费。 “咳。”飞翼不大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把头撇开,实际上却用眼角余光偷偷瞟着对面的一举一动,“殿下为何深夜来此?” 听他故作生硬的问候,容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揶揄道:“怎么,小英雄不欢迎我来?” “咳咳咳。”这回飞翼是真的被呛到,也忘了装腔作势,猛地扭过头,两颊浮现可疑的红晕,结结巴巴道,“说、说什么呢?” 容泽用拇指指腹摩挲着下巴,眼中含着笑意道:“你还不知道吗?你一战成名,现在外面都在说,你是阐教四代弟子中最优秀的领军人物。” “当真如此?”飞翼呆呆地看着他,早就忘了应该与“太子殿下”保持距离这回事。 容泽用力点了下头,反问:“那还有假?” 飞翼呆了几秒,猛地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在原地来回打转,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双手握拳重重在空中挥舞。 等他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瞥见旁边含笑的容泽,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忙解释:“我,咳,我只是活动活动筋骨。” 说着,还特意做了个扩胸运动。 容泽笑着点头应和:“我知道。” “……” “0_0” “好吧我承认我现在是很激动很想大喊大叫想炫耀所以你别这么看着我好不好?”飞翼摊开双手覆在脸上,一口气吐出一长串句子。 “抱歉。”容泽憋笑道歉,“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可爱,哦不是,应该是英勇。” “……你还不如不补充后面那句呢噗。”飞翼嘟囔着,结果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馄饨还有吗,我还想吃。”飞翼不客气地朝容泽伸出手,就像以往一样。 容泽挑了挑眉,从袖里乾坤掏出食盒:“当然。” 粉色的馄饨浮在汤面,外皮像纱布一样舒展,隐约可见饱满的肉馅。 加了猪油的汤格外的香,葱花与紫菜更添了几分颜色。 切得细细的蛋皮嚼起来松软微弹,薄而不破。 “果然还是阿泽你做得小馄饨最好吃,我自己做总感觉都差了那么点。”飞翼嘴里塞得满满的,边吃边感慨。 经过一天的辛劳,来碗清淡鲜美的小馄饨,实在是件享受的事。 “现在应该不生我的气了吧?”容泽坐在他对面,单手托腮,笑眯眯道。 “噗——”飞翼一口汤尽数喷了出来,惊恐地盯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容泽早有准备,及时躲开猪油味的“雨点”。 “对不起对不起。”飞翼连声道歉。 容泽摆摆手,表示不碍事,示意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飞翼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道:“其实,我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生他自己的气。 气自己为什么不更争气一点,做出一番成绩,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飞翼是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裙带关系上位。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容泽道:“对你现在的年纪来说,你已经很优秀了,完全没必要苛责自己。” 更久的沉默后,飞翼突然道:“我知道,师弟的那句话是你让他问的。” 容泽一愣。 飞翼小声道:“其实我都明白。” 他早就猜到,这次的围剿行动有容泽的手笔,所以元始才会让四代弟子全权负责。 “其实我一开始不想参加围剿,是因为我觉得我若是接受了你的好意,不就落实了那些口舌,证明我的确是依靠你才取得成绩的。”飞翼盯着汤碗里的小馄饨。 容泽眨了眨眼,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一茬。 他犹豫着问:“那你是怎么……” 既然他事先就猜到一切,为何最后又会改变心意? 飞翼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师祖找过我,是他点醒我,我过去的思想太孩子气,想彻底断开与你的干系,好像这样就能杜绝谣言。但事实上,只有我展示出自己真正的实力,才是对造谣者最有力的反击。” “啊?”容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不由呆住。 “师祖说得对,我为何要如此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咱们凭实力说话!”飞翼掷地有声,得意地扬起下巴,“事实证明,我就是比他们强。” “阿泽,我已经想明白了。何必在乎那些流言?就算他们说我抱大腿又如何,那我也是凭本事抱你大腿的,他们想抱还抱不上呢。” “噗。”容泽被逗乐,仔细一想还有几分道理,“你说得对,人脉也是实力的一种。” “咦。”飞翼瞪圆了眼睛,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阿泽,师祖也说过这话。你们的想法都如此一致,怪不得关系那么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 飞翼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却点醒了容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元始的感觉不再是尊敬和畏惧,而是把他当成地位平等的朋友看待。他有什么心事都会与元始倾诉,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第一时间想给元始尝尝,还有…… 想到元始为他做的种种,他眼中漾着微光,胸腔处仿佛有汹涌而澎湃的水流激荡,反复冲击着心房。 他握紧双拳,神色激动。 他一定要好好经营这段友谊,争取跟天尊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滴,好友卡。 元始:只是朋友吗?不能有更深一步的关系吗? 这又是什么人间疾苦jpg 《山海经·西山经》:“(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駮,是食虎豹,可以御兵。” 59、线面 容泽认定元始是自己一辈子的挚友, 为了记录这段感人肺腑的友谊,他决定做一道有纪念意义的菜肴。 他曾听一位闽菜师父说过,在他家乡, 朋友第一次登门,要煮一碗线面做招待, 此面名为“饷容面”。 饷容面有个更大众化的名称叫线面, 因其面细长如白线而得名。 相传当年九天玄女为给王母娘娘祝寿, 专门发明了这种细长的面条,取之长命之意,因而制面人都尊其为祖师奶奶。 当然,就像绝大多数美食传说一样, 所谓的九天玄女制面不过是后人附会。 不过食线面的传统一直保留下来, 并给予其各种各样的含义:生日时吃的叫长寿面, 结婚时吃的叫喜面,产后坐月子时吃的叫诞面……还有招待友人时的饷容面。【注1】 线面的直径不到一毫米,拉开时可达到近两米长, 因此制作线面, 关键的步骤之一就是拉。 经过和面、醒面等步骤后, 将盘好的面团固定在面架上, 通过不断的拉、扯、弹,面条逐渐变细变长, 经过晾干晒制以后,才可将面条束成一束, 最后系上红线, 可存储较长时间。 黄龙围观了制面的全过程,见工艺如此复杂,咋舌道:“容老弟, 你这是为谁制的面?” 这么大的手笔,老费劲了,对方得是多大的面子才能吃到此面啊? 容泽声情并茂:“我的挚友。” 黄龙:“???” 制好了面,就可下锅。因为面条极细,容易煮熟,投入沸水中稍作焯熟便可捞起。 线面本有些咸味,但主要靠汤底提味,肉汤则是最好的选择。 容泽早些时候熬上一锅鸡汤,此刻掀开锅盖,水汽氤氲着香味扑鼻而来,叫人食指大动。 金黄的汤汁浇在雪白的面团上,再搭配上香菇、青菜、木耳、胡萝卜、鸭蛋等辅料,色泽丰富,从视觉上就给人以冲击。 细长的面条浮于汤面,牵丝如缕,丝丝分明,落汤不糊,轻搅不断。 按习惯,煮食线面经常会加一点榕城本地的老酒,闻起来味道格外得香,滋味也更加绵长。容泽手头上没有榕城老酒,就倒入些自己酿造的黄酒,尝了尝,觉得味道也很不错。 “放着我来!”黄龙急不可耐地呼唤道,把手举得老高,眼底满是雀跃,“容老弟,我来帮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容泽也是第一次尝试做线面,到底如何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尤其是这碗面是代表了友情的面,他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于是他当真装了一小碗线面递给黄龙。 碗里只有一小团线面,浸润在金黄的汤汁中,黄龙也不嫌弃,连筷子也不用,直接用嘴对准碗沿,滋遛一下,便把线面吸入口中。 线面吸饱了汤汁,又软又滑,没等他仔细咀嚼,就顺着他的喉咙下滑。 黄龙放下碗,还砸吧着舌头,回味那柔软的口感,半惆怅半感叹道:“好吃!” 就是太少了,他还没尝出个滋味,碗就见了底。 容泽点点头,用保温食盒装了一碗面,浇上香浓的汤汁,在表面满满铺上辅菜。 黄龙还以为这是给自己的,忙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来就行。” 容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来什么?” 黄龙也是一愣,觉得有些不对劲,迟疑了一下,问:“这面是给谁的?” 容泽毫不犹豫道:“当然是给我的挚友啦。” 黄龙:“……打扰了。” 容泽眨了眨眼,轻轻笑出声:“你放心,汤和菜还有好多,面条你只要捞一捞就能吃了。” 黄龙的眼睛“噌”的一下又亮了,欢呼一声,朝锅的方向跑去。 容泽失笑着摇头,端起食盘,朝玉虚宫的方向而去。 缀玉峰距离玉虚宫有点远,以容泽的速度大概得走一刻多钟,他怕线面凉了不好吃,还特意用了食盒保温保鲜。不想他才出发,就看到元始迎面而来。 容泽眼睛一亮,用力挥手招呼:“天尊,我在这里,我正好要找你呢。” 元始:“何事?” 容泽捧出食盒笑道:“请你吃好吃的。” 线面在汤里看似散乱,用筷子挑起后就紧紧饱在一起,当真如一团细线。元始用筷子挑起一缕,混着汤汁吃下,面条质地柔软,汤汁滋味鲜美,清淡可口,抚慰人心。 只是这味道,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怎么了?”见元始停下筷子,容泽面露紧张。 是面条不符口味吗? 元始没说话,只是用汤勺舀了一勺汤,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这下容泽更不安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嗓音干涩:“汤有问题?” 不会吧?用来熬汤的鸡是他亲手挑选,足年的老母鸡,炖出来的汤没有多余的油脂,味道鲜美浓香。 元始两颊微微有些红,由于他皮肤是那种白瓷般的冷白色,更衬得他面如胭脂点缀。 容泽也发觉不对劲了,他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到某种近乎荒诞的可能性。 “天尊……”他斟酌着措辞,偷偷瞄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咳,不大能喝酒啊?” 说起来,以往他做菜很少有放酒,也没见过元始喝过酒,所以一直不清楚他酒量如何。 但他想,元始既然是全能全知的圣人,那么酒量应该也是不差的,所以他往线面里加黄酒时,压根就没考虑过元始能不能喝酒这件事。 容泽心生内疚,正要道歉,却见元始猛地站起身,留下一句“失陪”,便匆匆驾云离开。 “天尊……”容泽留在原地,呆呆看着他的背影,一脸失落。 他的挚友是不高兴了? 黄龙滋遛完面条,连汤底都给喝得一干二净,满足地抹了抹嘴,摸着肚子,打出幸福的饱嗝。 就在这时,他看到先前还兴冲冲离去的容泽失魂落魄地回来,手里还提着那个食盒,一幅大受打击的模样。 “容老弟,你怎么了?”黄龙大惊,忙上前,“谁欺负你了吗?你告诉我,我来给你撑腰。” 容泽只是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重重叹了一声,将食盒随手往地上一放,发出汤水晃荡的声音。 黄龙见他这幅模样,也不敢多问为何食盒还是原样拿回,装作无事发生地给容泽倒了杯水,递给他: “喏,老弟你也忙大半天了, 宝 书 网 x b a o s h u 。CoM 喝点水润润口。” “谢谢。”容泽小声道谢,仰头一饮而尽。 清甜的山泉滑过灼烧的喉咙,让他心情平复了些许,脑子也没那么混乱。 “黄龙兄,我有事问你。”容泽正色道。 黄龙正襟危坐,神色殷切:“你问。” 容泽:“天尊他……酒量不好吗?” “师尊?”黄龙愣住,震惊道,“莫非你说的‘挚友’是师尊?” 容泽神色蔫蔫:“现在可能不是了。” 黄龙不明就里,想了想,道:“说起来,我好像的确没见过师尊喝酒,也没人敢劝他酒。”甚至他连这类聚餐会都很少参与。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容泽一愣。 黄龙点头:“要不是听老弟你说,我还蒙在鼓里呢。” 容泽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但转念一想,自己身为厨师,却连食客有什么忌口都不清楚,实在不应该。 自容泽来昆仑山后,每天晚上都会用灵识通与天帝天后视频通话,告知他们今天又碰到什么有意思的人和事。 他很喜欢这种向家人倾诉的感觉,哪怕今天什么都没做,听听他们的声音,跟他们讲讲话也是好的。 但这天晚上,他的电话晚了小半个时辰。还是看到天后打来的电话,容泽才想起来自己还未完成这项必行的工作。 “父皇,母后。”容泽努力打起精神与视频那头的天帝天后打招呼。 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成功,谁知天后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对劲,大惊失色道:“阿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事。”容泽没想到母后的眼睛会这么尖,连忙摆手,“孩儿一切都很好。” “不对,你肯定有什么心事。”天后笃定道。 “……”容泽见瞒不下去了,只好承认,“其实是因为……” “什么?天尊竟然不会喝酒?”天帝天后异口同声惊叹。 容泽哭笑不得:“父皇母后,你们反应要不要这么大。” 天后一脸感慨:“没想到啊没想到,天尊竟是这样的天尊。” “……”容泽自言自语,“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儿啊,你也别太担心,天尊为人公正,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你的。”天后宽慰他。 容泽叹了声,幽幽道:“其实我后来又去找过他。” “天尊怎么说?”天帝忙问。 容泽苦笑:“天尊不肯见我。” “什么?”天后惊道,“据我所知,天尊不是此等睚眦必究的人啊。” 容泽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可天尊却不肯见我。” 他不禁回想起先前的遭遇:他专门做了醒酒汤去找元始,却被守在玉虚宫门口的仙鹤童子拦住,说是天尊嘱咐,谁也不肯见。 他想,大概元始是真生气了。 “莫非其中有什么误会?”天帝猜测道。 容泽又是一声长叹:“希望如此吧。” “哐当。” 玉虚宫外,原本昏昏欲睡的仙鹤童子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天尊?”他屏住呼吸等待了一阵,却始终没得到回复。 碍于元始的威严,他可不敢私自闯入宫内,心想这是在昆仑山,天尊又是圣人,定不会出事,遂又安心站了回去。 他没看到的是,一只通体雪白,披着长毛,长着九条尾巴的异兽身影一闪,很快就消失在云雾之中。 虽然已是金仙之躯,无需进食睡觉,但容泽还是习惯每天晚上睡一觉,总觉得这样第二天会更有精神。 他住的依然是之前那个山洞,天还不亮就醒了。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前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梦见元始与他断交,指责他为何要在面里加酒。 梦里的细节是那样清晰,包括元始愤怒的神情,真实到令人头皮发麻。 他躺了好久,才慢吞吞地起床。 小小白还在旁边的窝里睡着,看着它安然熟睡的睡颜,他轻轻叹了口气。 真好啊,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烦恼。 容泽收拾洗漱好一切,走出山洞,光线乍亮,下意识伸出手挡了挡,等眼睛逐渐适应亮度后才渐渐睁开。 他不经意地一瞥,当即愣在原地,浑身血液往头上冲,差点没能站稳。 “大、大白?”他用一个古怪的姿势仰着头,目瞪口呆地盯着树梢上那抹雪色的背影。 一二三四五六七□□,九条尾巴,没错,是他的大白!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钝钝的疼痛感袭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容泽激动万分,一把捂住嘴,胸口剧烈起伏。 似乎是听到他内心的尖叫,安静趴在树梢的雪毛异兽缓缓转过身,圆头圆脑圆耳朵,眼睛是高贵的紫色,眼神有些迷茫。 “大白,你还认识我吗?”容泽怕吓到对方,尽量平复情绪,用和缓又小心的语气道。 陆吾与他对视几秒,突然动了起来。 容泽还以为他要离开,还来不及失望,眼前白光一闪,只觉肩膀一沉。 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心头涌起狂喜。 “大白,我好想你啊。”他反手搂住那团毛球狂揉,把脸深深埋在他的长毛里,重重一吸—— 且慢,怎么会有酒味? 容泽疑惑地抬起头,仔细端详失而复得的爱宠,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大白漂亮的紫眸好似蒙了上一层雾气,瞳孔涣散。 这模样他并不陌生,当初有一回他做了酒酿,大白吃了也是这样的表现。 所以是喝醉了吗? 容泽感觉有什么念头在脑子里飞快闪过,他正要捕捉,却感觉颈间湿热,低头一看,原来是大白舔了他一下。 陆吾兽虽长得虎头虎脑,与老虎仿佛远房亲戚,但舌头却异常柔软,不像老虎一样长满了倒刺。 容泽觉得有点痒,咯咯笑着用手挡了下,此举却引起大白的不满,只见他原本就浑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了,用控诉的眼神盯着容泽,似乎在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容泽心里一阵发虚,只好讪讪地把手移开,哄道:“好啦好啦,给你舔,给你舔,这下满意了?” 大白却一动不动,再定睛一看,原来已经睡了过去。 “臭小子。”容泽笑骂了一句,手脚却是放轻了许多。 …… 元始是在锅碗瓢盆的叮当声中醒来的,他眉头耸动,猛地睁开眼。 这是?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熟悉的风景,熟悉的大锅,还有熟悉的掌勺人。一切的一切,都与记忆里的场景完美对上。 正因为太完美了,反而叫他心惊。 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缓缓低头。 于是那片耀眼的雪色毫无预兆地跃入视线。 “……” 醉倒前后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他的瞳孔收缩颤动,内心剧震。 “大白,你醒啦?”容泽放下锅铲,笑着走来,弯下腰,自然而然地伸出双手将他抱起。 元始没有挣扎,或者说他暂时忘了还有挣扎这回事,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变身陆吾兽之后的画面,感觉世界正在快速崩塌。 容泽不明真相,抱着他笑道:“既然醒了,就来喝点醒酒汤。” 容泽只觉得今天的大白特别乖,让张嘴就张嘴,让喝汤就喝汤,哪怕那汤有点苦,他也是一口不落地喝了下去。 “大白好乖。”他揉了揉爱宠的脑袋,摸出一块小饼干,“喏,奖励你的。” 元始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低下头,叼起那块饼干。 “大白,以后别乱跑了好不好,你知道你失踪后我有多担心吗?”容泽抱着他絮絮叨叨,向他叙说离别后的思念。 元始目光沉沉。 这些话容泽从未说过,他只知道容泽对“大白”很好,却不知原来“大白”在他心中竟然占据了这样重要的位置。 他原本想着,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样谁也不知道,元始天尊曾经不一小心醉过,醉后还变成陆吾,做出那样的事。 但现在,他犹豫了。 “所以,以后可不能再一言不发就闹失踪知道吗?”容泽握着他的前爪摇了摇,手掌与他不算柔软的爪垫碰了碰,“咱们说好的哦。” 元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看了看那个笑如春风的男人。 说好的吗…… “啊对了!”容泽突然一拍脑门,把元始放了下来,对他说,“大白呀,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哦。” 元始一愣。 容泽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我去给天尊送点醒酒汤。” 母后说得对,天尊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昨天他不见自己,一定有他的理由。 容泽纠结了一夜,决定还是再去玉虚宫一趟,否则他怎么也放不下心。 哦,给他送醒酒汤。 等等,给他送醒酒汤?! 作者有话要说:  线面给我感觉有点像饺子,逢年过节离家归家都要吃23333 注1:关于线面的各种含义来源网络 60、烤肉与炖汤 容泽的身影已经从视野中消失, 元始或者说大白还呆立原地,面无表情,瞳孔剧震。 与此同时, 不远处一个雪白的身影撒着欢朝他奔来,那正是刚刚睡醒、闻到久违小伙伴气息的小小白。 “嗷呜嗷呜!” 大白, 你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被这声划破天际的嚎叫惊醒, 元始骤然回过神, 身形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即将跑到小伙伴跟前的小白白:“……嗷呜?” 怎么不见了? 元始才回到玉虚宫不久,就听到殿外响起容泽温和的声音:“劳驾问下,天尊可说愿意见客了?” 随即是仙鹤童子脆生生的童声:“不曾。” 昨日天尊匆匆归来, 特意交代了谁来都不见。 “哦。”容泽的语气明显失落。 光是听声音, 元始就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 心头轻轻抽动。 容泽转身,正准备离去,就听“轰然”一声, 沉重厚实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打开。 他身形一顿。 元始低沉的嗓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容泽心中狂喜, 忙应道:“好!” “天尊, 这是我熬的醒——一点汤药, 喝了对身体有好处,你看看——”容泽本来想说醒酒汤, 但转念一想,或许元始并不乐意让别人知道他沾酒就醉的事, 立马改了口。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殿内的光线要比平时暗了几度,叫他隐隐约约只能看到元始的轮廓。 元始淡淡道:“你且放下。” “好。”容泽放心了,心想元始既然肯接受他的醒酒汤, 起码说明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那天尊你趁热喝,我先告辞。”容泽放下食盒,转身离开。 阴影中,元始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结果没走两步,容泽突然转过头:“对了,还有一件事。” 元始一口气卡在胸腔:“……你说。” “天尊,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他满怀期待道。 用线面纪念友情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那只是个意外。 元始:“……你决定就好。” 容泽“哦”了一声,这才真正离开。 元始等了几秒,确定容泽不会再突然杀个回马枪后,一颗心轻轻落地。 等一下。 如果容泽回去后发现大白又一次“失踪”,他大概会很失落吧? 容泽对“大白”的真情流露再次在他脑海中回荡,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咻——” 守在玉虚宫门外的仙鹤童子似乎又听到什么动静,抬头一看,天空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连只鸟都没有。 又是幻听? 仙鹤童子掏了掏耳朵,一脸莫名。 得知元始并未生气,容泽心情大好,一路哼着歌往缀玉峰的方向走。 路上恰好碰到飞翼。 飞翼是特意来找他的,说是猎了头数斯,趁新鲜给容泽送来 自他一战成名,彻底洗净了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与容泽之间的关系恢复如初,甚至要比过去更亲近,若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就给他送来。 数斯也是《山海经》上记载的奇鸟,说是吃了能治疗脖子上的瘿瘤,也就是甲状腺肿大。 它的肉质细腻,有点像鸽子肉,体型却比鸽子大得多,用来烤制或炖汤都是不错的选择。 容泽本在纠结中午该吃什么,见到数斯眼睛一亮,乐道:“很好,中午我们就一鸟两吃。” “你们讨论什么吃的?我也想吃!”黄龙爽朗的笑声远远传了过来。 “阿泽说咱们中午吃烤数斯和数斯炖汤。”说到这个,飞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黄龙眼前一亮:“太好了,数斯好啊,肉又嫩又香,还没有膻味,你们记得给我留一份啊,等我办完事了再来吃。” 容泽见他灰头土脸的,忍不住问:“在忙什么呢,怎么这副模样?” 黄龙解释:“北面用来抵御兽潮的围墙被撞坏了,需要及时修复,我去找师尊汇报此事。” 容泽点点头:“那你快去吧,我刚刚见过天尊,这会儿他应该还有空。” 黄龙再三交代一定要把好吃的给他留一份,这才火急火燎地走了。 容泽则带着飞翼,回缀玉峰去准备午餐。 刚落地,容泽第一反应就是去寻大白的身影,见到那抹雪白的身影,松了口气,颇感欣慰:看来大白的确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大白回来啦?”飞翼惊讶。 “嗯!”容泽眼睛里满是笑意,“今天早上出现的。” “想必它是知道阿泽你来了,才现身的。”飞翼猜测,“阿泽,看来大白很喜欢你呢。” “那是自然,他可是我带大的呢。”容泽得意道,神情颇似得知孩子考了全班第一的家长。 元始:“……” 咳,这还真不是。 当然,不管是元始还是大白,都不会跳出来反驳。他只是掀了掀眼皮,悄悄用爪子按了按自己肚子,里面装满了醒酒汤。 那边,容泽已经开始给数斯拔毛放血,清理内脏,焯干净血水,分成两部分使用。 调制好卤料,没过数斯肉,小火腌煮,使调料入味。 数斯肉不能腌太久,否则味道会过咸影响其本身的风味。计算好腌制的时间,捞起沥干卤水,烘干表面的水分,再刷上一层蜂蜜和柠檬汁,能让其表皮更加酥脆。 数斯肉在腌煮的过程中已经熟透,烤制时间无需太长,待其表皮上色即可出炉。 飞翼是玩火的高手,容泽便放心把这项任务交给他。自己则备好姜片红枣枸杞以及可用来炖汤的草药,将剩下一半数斯肉放在炖锅中进行熬炖。 炖汤讲究火候,要用小火慢慢熬煮,使得食材自身的味道都融于汤中,这才营养又美味。 容泽没有加过多的调料,以免遮盖汤汁本身的鲜美,破坏了味道。本身这锅汤已经加了许多食材,他便只在出锅前撒了一把食盐稍作调味,搅拌均匀。 考虑到每个人口味不同,他没有往汤里加葱和香菜,只是生切了嫩葱和香菜,需要者可自行取用。 白瓷大碗盛着金黄的肉汤,汤面漂浮着枸杞和红枣,姜片嫩黄,葱段青翠,色彩搭配恰到好处,春意盎然。 烤数斯也上桌了,飞翼烤得很小心,腿和关节处都提前包好,以免烤焦。 烤好的数斯表皮呈蜜糖色,体内的油脂恰到好处得被逼了出来,油光发亮,色泽均匀。 飞翼连皮带肉撕下一块烤肉,迫不及待送入口中,长长“唔”了一声,露出满足的表情。 表皮又酥又脆,一口咬下都能听到“咯吱”的声响。包在皮下的肉却异常鲜嫩,肉汁被完全锁住,卤料腌制到位,恰好处于“太淡”与“过咸”的中间状态。 烤肉吃多了有点口渴,正好眼前有碗的数斯汤,他拿起碗咕噜一气饮下,抹了一抹嘴巴,发出满足的喟叹:“鲜,爽。” 数斯汤味道清鲜可口,既有数斯的鲜美,还隐隐带着药材的清香,香浓醇厚,很好地中和了烤肉的油腻感。 容泽将烤肉与汤分成几份,其中最大的那份用食盒装好,这是留给元始的。 飞翼羡慕道:“阿泽对师尊可真好。” 正埋头啃食烤肉的陆吾动作一顿,圆圆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容泽笑说:“那当然,我可喜欢天尊了。” 元始彻底愣住,瞳孔微微收缩。 下一秒,他又听容泽补充道:“对我而言,他是个很重要的朋友。” “轰隆隆!” 飞翼抬头看了眼晴空万里的天,语气轻松:“不打紧,大概是夔兽又喝醉了,在撒酒疯呢。” 夔兽,一种形如牛的独足兽,其声大如雷鸣。 “这样啊。”容泽点点头,没太放在心上。 他扭头发现大白在发呆,忙问:“大白,怎么不吃了,是不合胃口吗?” 元始幽幽看了他一眼,缓缓低下头,饮了一口汤。 这汤是变质了吗? 容泽见他正常吃饭,也没多想,道:“那我去给天尊送饭。” 飞翼目送他离去,道:“放心去吧,这里我来照料。” 结果等他一扭头,大惊失色:“大白呢?” 几乎要把整个脑袋埋进碗里的胐胐兽困惑地抬起头:“嗷?” …… “容老弟我来了!”黄龙到缀玉峰一看,登时傻眼,“人呢?” 现场只有一堆厨具,以及埋头苦吃的小小白,容泽和飞翼都不见了身影。 黄龙正想掏出灵识通给两人去电话,飞翼匆匆回来了,脸上还带着慌乱的神色,一见到他便问:“师叔公,你见着大白了吗?” “大白?它不是失踪很久了吗?”黄龙还不知道大白回归之事。 飞翼眼前一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不行,他还得找去 黄龙不明所以,就见飞翼一会儿捶胸顿足,一会儿唉声叹气,最后干脆一溜烟儿跑没影。 “???” 愣了几秒,黄龙才想起来,惨叫:“等一下,我的饭呢?!” 容泽到达玉虚宫,宫门大开,仙鹤童子笑眯眯地上前迎接他:“太子殿下安好,天尊在等着您呢。” 天尊怎么知道自己现在会过来? 他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转念一想,元始乃全能全知的圣人,提前洞察一切并不奇怪。 “天尊,这是烤数斯和数斯汤,你忙用。” 容泽取出食盒在案上摆好,顺便将早上用来装醒酒汤的食盒收好,见里面的汤已经见底,眼底浮现浅浅的笑意。 元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由又想起那句“对我而言,他是个很重要的朋友”。 朋友吗? 倘若他不想当朋友呢? “天尊,这两样菜最好趁热吃,凉了会影响味道。”容泽提醒道。 他心想,是错觉吗,怎么觉得这殿里的气温下降了不少? 半晌,元始终于开口:“好,你放着吧,本尊就来。” “吃完了食盒就放着,等我晚饭的时候过来收拾。”说着就要离开。 “容泽。”元始突然叫住他。 “天尊,还有事吗?”容泽瞪圆了眼睛。 “……无碍。”元始垂下长睫,掩去眼底的光。 容泽回到缀玉峰时,只看到黄龙蹲在小小白对面,一脸讨好的笑,口中念叨着“你就分我一点,就一点好不好”之类的话。 “???”这又是什么迷惑行为? 容泽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醒他自己到了。 “容老弟啊,你可算是回了!”黄龙见到他,喜极而泣,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晃着他的肩膀,哭诉道,“你再不回来,你老哥我就要饿死啦。” 容泽哑然失笑。他当然知道黄龙只是在夸张,不过…… “飞翼没把饭菜留给你吗?” 黄龙摇头叹气:“飞翼那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古里古怪的,说几句自己又跑了,还问我什么有没有见过大白。我说他是不是糊涂了,大白不早就失踪了吗?现在的小辈啊,性子还是得磨练磨练……” 容泽脸色骤变:“大白不见了?” 黄龙一愣,嘴唇微微张着,显得有几分憨。 他傻眼:“大白真回来了?” 容泽也来不及跟他解释,忙掏出灵识通要给飞翼打去,号码拨到一半又停住。 “大白!”他冲着某个方向大声喊。 黄龙跟着扭头,还真看到了那只九尾异兽,正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知站在那里多长时间。 容泽忙跑上前,一把搂住爱宠,才发觉浑身颤抖得厉害。 “大白,你怎么又到处乱跑?”他这回是真有些生气,这小家伙怎么就那么不让人安心呢? 似乎自知理亏,大白低下头,一幅甘愿受罚的姿态。 见他这模样,容泽又有些心疼,罚是肯定不会罚的,骂也只是口头批评几句,不忍心说重话,最后只是用力撸了几把他毛茸茸的脑袋,以一句息事宁人的“下不为例”作结。 元始松了口气。 他方才为了把容泽送去的烤数斯与数斯汤吃光,这才耽误了时间,好在勉强算是赶上。 只是因为吃太多又来回赶路,他有点不舒服,低着头顺气。在别人看来,还以为他是在专心悔过。 “还真是大白。”黄龙凑了上来,啧啧称奇,“这小家伙消失了那么长时间,怎么突然会回来?” 说着,他还想用手指戳了戳他脑袋,后者灵巧地躲开。 容泽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随口道:“大概是我们主宠连心吧。” 元始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 刚才还是挚友,现在又变成了主人? 这人是怎么回事?! 容泽笑道:“看,大白也赞同我呢。” 元始:“……” “对了阿泽,你刚才去哪里了?”黄龙问。 容泽:“去给天尊送饭了呀。” “哈?”黄龙反应很大,“玉虚宫吗?” “对啊。”容泽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 元始心道“不好”,就听黄龙哀嚎道:“为什么师尊肯见你却偏不肯见我?” 上午与容泽他们见过后,他就赶去玉虚宫,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元始传召,这才来了缀玉峰蹭饭。 容泽安慰他:“或许是你去的不凑巧,天尊那会儿有事呢?” 黄龙一想也有道理,虽然在师尊的诸多亲传弟子中,他是最不争气也是挨骂最多的那个,但师尊并未因此就放弃他。师尊一定是有什么事才闭门谢客的! 这么一想,他心情多云转晴,道:“那我现在就去玉虚宫找师尊。” 容泽提醒他:“带上食盒。” “哦对!” 看着他激情万丈离去的背影,容泽总感觉自己还有什么事没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呢? …… 直到要准备晚餐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糟糕,忘了通知飞翼,大白已经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飞翼: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我本来以为这章能写完掉马的,是我高估了自己【捂脸】 下章掉,下章一定掉! 《山海经·西山经》:“皋涂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足,名曰数斯,食之已瘿。” 《山海经·大荒经》:“(流波山)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61、黄金糕 当飞翼尝到第一口热腾绵软的黄金糕后, 立马原谅了容泽“消失的爱”。 “这是加了什么东西,好像有种特别的香味?”跟着容泽吃了那么多好东西,飞翼也养成了刁钻的舌头, 对食物特别敏感。 容泽想了想,自己过去似乎还真没做过椰香味的食物。 椰子是东南亚地区常见的水果, 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擅长用椰子制作各种各样的美食, 什么椰子糕、椰子鸡、椰子片、椰子糖等等, 不一而论。 黄金糕,一种从东南亚流传过来的糕点,也是由椰浆制成。 在南方游历时,容泽意外发现了一片椰子林, 如获至宝, 采摘了不少椰子存着, 想着以后用来做椰子味食物。 黄金糕原名蜂窝糕,又名鱼翅糕,因其色泽金黄, 传入华夏又被称为黄金糕。 别看黄金糕食材简单, 木薯淀粉、鸡蛋、椰浆、白糖, 再加一点点酵母, 然而要成功制作出表面呈鱼翅状、细丝分明、口感柔韧的黄金糕并不容易。 酵母,是决定黄金糕成功与否至关重要的因素。温度的不同也会影响酵母的用量, 在温热的椰浆中加入适量酵母,搅拌均匀后再过筛加入木薯粉, 形成木薯椰浆糊。 黄金糕的黄金色主要靠的是蛋黄上色, 蛋黄加糖打散后,倒入木薯椰浆糊中,拌匀后静置待其发酵。 发酵的时间需要重点把握, 否则会影响黄金糕的形态或是口感。等其表面布满气泡后可进行高温烘烤。 容泽用的是那种方形模具,等黄金糕稍微冷却用取出,切成片状,整齐摆在白瓷大盘里,糕体表面的鱼翅纹丝丝分明,清晰可见。 木薯粉的特点是弹韧。黄金糕吃起来不是那种软绵绵的口感,而是柔中带韧,软中带弹,但不粘牙,很有嚼头。 黄金糕的味道不会太甜,有股浓郁的椰香味,口感独特,与飞翼过去吃过的糕点不大一样,他一口气吃了好几块才肯停下。 黄金糕需要趁热食用,冷却后容易变干变硬,容泽急着给元始送去,但又担心他离开后大白会再次不见,犹豫了一下,决定把大白带在身边。 “大白,走,咱们去玉虚宫给天尊送好吃的。”容泽朝大白挥手,见他身形僵住,还以为他是舍不得黄金糕的美味,笑道,“没事,咱们可以带在路上边走边吃。” 元始:“……” 本尊不是这个意思。 容泽干脆一把抱起爱宠,一旁正在吭哧吭哧进食的小小白见状,也不干了,扒拉着容泽的小腿,闹着要一起去。 容泽蹲下来与它对视,劝道:“小小白啊,你留下来看家好不好?我跟你大白哥哥都走了,万一缀玉峰出了什么事,有你在我们也放心不少,我们都需要你哇!” 飞翼叹为观止,没想到阿泽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话居然也不打草稿。重要的是,小小白居然还真就信了! 小小白大受鼓舞,也不闹着要跟去玉虚宫,乖乖地松开爪子,两只豆豆似的眼睛亮晶晶的,圆嘟嘟的小脸绷着,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 元始认真思考,他如果也表示要留下来“看家”,不知道容泽同不同意。 但容泽有了一次经验,不敢再轻易冒险,还是决定要把大白带在身边。 等到了玉虚宫一看,黄龙还守在宫外,一问才知,原来元始又闭门谢客。 这回,连他叫也不开门。 容泽有些失望,只好把食盒交给仙鹤童子,嘱咐他说,若是天尊有了消息,一定要尽快把东西交给他。 仙鹤童子一边应着,一边好奇地打量他怀里的大白,忍不住道:“太子殿下,想来这就是陆吾兽吧?” 阐教上下皆知,太子殿下养了头传说中的陆吾兽,可惜此兽深居简出,难得一见。 如今得以相见,果然不同凡响,看这形态,看这睥睨的眼神,比十二金仙的坐骑还要威风。 “是呀,他叫大白。”容泽低头一看,见大白把头扭开,一副不怎么搭理人的模样,忙解释道,“大白性格比较傲,平时就这样,你别介意啊。” “不会不会。”仙鹤童子忙摆手,心里却想着,这陆吾兽的神态,竟有几分神似天尊呢。 见仙鹤童子愣愣地盯着大白,容泽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仙鹤童子心中一惊,出了一脑袋冷汗,双膝一软,当场就要跪下。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魔,才会把神兽与圣人相提评论,还被太子殿下察觉,他的天都要塌了! 容泽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产生这么大反应。 黄龙是个急脾气,见状立刻拔出长剑架在童子脖子上,冷声道:“小子意欲何为?” 前阵子天庭查出不少西方教的卧底,消息传开后,三教也开始重视这方面的问题。他见童子一脸鬼祟,顿时起了疑心。 仙鹤童子抖得如筛糠一般,颤巍巍道:“真、真人饶命,小童只、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黄龙不耐烦道,架在他脖子上的剑锋又逼近了几分。 容泽见童子害怕得都快哭出来了,劝道:“黄龙兄,你这样让别人怎么好好说话啊?” 仙鹤童子朝容泽投去感激的目光,后者笑眯眯道:“别急,你慢慢说。” 童子害怕地瞥了黄龙一眼,小声道:“小童、小童是觉得,这陆吾神兽英姿飒爽,颇有气派,小童在此守门多年,也鲜少见到有如此神姿之人。” 他不敢直言陆吾与元始有些相似,容泽在心里一过,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玉虚宫进进出出的多为阐教门人,童子说“鲜少”而不是“没有”,那对方是谁几乎就要呼之欲出。 这么想着,他不由看向怀中的大白,目光在半空中与之碰上,微微一愣。 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爱宠的这双眼睛,真的好像元始。 一样如烟似雾的紫眸,看不穿眼底的深意,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好似能直直看进对方的心底,让人心生畏惧。 就比如现在。 “咳。”他清了清嗓子,慌忙把目光移开,却陡然发觉另一件事。 大白毛发的颜色,竟与天尊的发色也异常相似,银白如缎子,借着落日最后一点余晖,折射出莹润的光。 见容泽对着自己发愣,元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乱忙之下,提起前爪,在脸上揉了一把,对他无辜地叫了一声。 不,不会的,天尊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一定是他想多了。 容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越想越慌。 可大白平时也不会对他卖萌啊! 这时,玉虚宫殿门缓缓开启,里面传来元始的声音:“进。” 黄龙眼睛一亮,他可找元始找了一天了,也不管仙鹤童子,大步迈进殿门。 容泽却愣住,不由朝大白看去,后者似乎还在玩着他的肉爪,一副不受干扰的模样。 难道他猜错了? 容泽带着怀疑,跟着步入玉虚宫。 殿内可以称得上是灯火通明,照得人纤毫毕现,就连头发丝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一眼,容泽就确定,殿上坐着的那个人的确是自己的挚友,元始天尊。 他下意识低头,大白还在他怀里趴着,只是似乎有些困了,眼睛半撑不撑。 所以真是他多心了,容泽释然一笑。 元始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玉虚宫里的那个“元始天尊”是他分化出来的另一个自己,此等幻化术越逼真,就越耗费灵力。 但考虑到容泽和黄龙一个是与他朝夕相伴的伙伴,一个是跟随他求学问道的弟子,两人都对他很熟悉,且修为不低,若哪里出了纰漏,将会功亏一篑。 所以他只能让大白睡过去,减少灵力损耗。 他知道容泽已经起了疑心,干脆就来招釜底抽薪,让自己与“大白”同时出现在容泽面前。 容泽似乎真的不再纠结此事,取出食盒摆好,笑着招呼:“天尊,黄龙兄,都一起来吃吧。” 随着开盖的动作,椰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黄龙早就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来,就要伸手,猛地想到自己这是在元始面前,不可这样粗鄙。 他干笑了两声,立刻用手在空中扇了扇,假装是在闻味道,故作矜持道:“好香,容老弟,这是何物?” 容泽把他这一系列的表演都收录眼底,憋笑憋得肚子疼,却也配合他道:“此物名为黄金糕。” “这名听着不错。”黄龙闻着香味,大脑几乎要停止运转,胡言乱语道,“跟我还是本家呢。” “……噗。”容泽控制不住笑意,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黄龙兄不妨尝尝味道?” 黄龙狂喜,又不敢表现得过于露骨,装模作样与容泽客气一番,才拿起筷子。 美食入口,黄龙瞬间升华。 黄金糕椰香十足,甜而不腻,最重要的是,它口感柔韧,每一次咀嚼,都好像是对牙齿的按摩。 夹了一片,就忍不住夹第二片、第三片…… 一时之间,他也忘了还要在师尊面前保持矜持,快速将黄金糕一片片往嘴里送,幸福地闭上眼。 等等,怎么没了? 黄龙举着筷子发愣。 再一看,容泽端着另一份分量明显更实在的黄金糕朝元始走去,笑道:“天尊,你也吃点,应该是你喜欢的口味。” 黄龙在心里说,就算师尊不喜欢也没关系,他可以帮忙解决。 但他显然要失望了,元始动作优雅,速度却不慢,装了满满的食盒很快就见了底。 容泽挑了挑眉:今天的天尊,进食似乎比以往更迫切。 “多谢。”元始将空食盒还给给,“很好吃。” 容泽笑眯眯道:“天尊喜欢的话,那我以后经常做。” 黄龙忙举手:“我也喜欢,我也喜欢!” “嘘。”容泽将食指竖在双唇前,压低声音,“小声一点,大白睡了。” 黄龙这才发现,陆吾兽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似乎睡得很香,动也不动。 “好乖。”黄龙印象里,从未见过陆吾神兽睡觉的样子,当下就想掏出灵识通拍下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别拍。”容泽却伸出手挡了挡镜头,面对黄龙不解的目光,他坦然道,“没征得大白同意,这算侵犯他的隐私权。” “行吧。”黄龙讪讪地收起灵识通,感慨道,“老弟你对大白可真好。” “因为大白是我的好朋友嘛。”容泽笑吟吟道,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元始身上一瞥。 元始微愣: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怔忪间,容泽微微一笑,道:“天尊,那我先行一步。” 语罢,抱着大白施施然离开。 “咳,师尊,那我也告辞了。”黄龙还惦记着容泽的黄金糕,匆匆告退。 殿门缓缓关闭,元始目光虚虚地飘在空中。 半晌,脸色微变。 缀玉峰。 飞翼一见大白一动不动窝在容泽怀里,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指着那团毛球,问:“这是怎么……?” “睡了。”容泽笑吟吟道。 飞翼心说,不就是睡个觉吗,至于这么高兴吗? 容泽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朗声道:“别的神兽睡觉,确实没什么稀奇,但大白可是从不睡觉的。” 他还记得过去偶尔他半夜醒来,走出山洞,发现九尾异兽高坐于大树最高的丫枝之上,极目眺望远方的身影。 此言一出,他明显感觉到怀中“熟睡”的毛团僵住。 果然。 容泽眉梢微挑,又道:“听说有的兽类成长期会特别嗜睡,我想我们家大白应该是到成长期,才会犯困。” 飞翼还真的信了,惊喜道:“真的吗!那是该高兴高兴,阿泽,你以后可有福了,等大白长大,出门就骑它,一定很威风!” 容泽心想,出行以圣人为坐骑,那可不是全洪荒最亮眼的崽? 就看他敢不敢骑了。 他差不多能确定,元始应该也意识到自己已经露馅,只是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轻轻抚摸大白的脑袋,大声道:“那我可就等着那一天了。” 感觉到手掌底下大白的肌肉越来越紧绷,容泽忍着笑,决定还是见好就收,道:“你们慢慢吃,我先送大白回山洞里睡觉。” 等到了山洞,他果真把大白放在自己平时睡觉的床上,还给他盖上被子,也不离开,就坐在床边,定定地盯着他看。 元始:“……” 压力有点大。 就在元始开始思考该不该让自己“醒来”时,容泽开口了:“你说陆吾兽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呢,天尊?” 元始:! 这种情况下,元始怎么也不可能继续装下去。 他缓缓睁开眼,烟紫色的眼眸里如风云变幻莫测,蕴着极为复杂的情感。 半晌,他动了动唇,吐出来的再也不是谁也听不懂的“兽语”,而是清冷低沉的声音:“还是被你发现了。。” 尽管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乍一听熟悉的声音从另一个熟悉的皮囊下发出,容泽还是颇感不大习惯。 他清了清嗓子,提议道:“要不天尊,你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元始没想到,摊牌后容泽的第一句话不是兴师问罪,而是这个,他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笑意,道:“好。” 金光中,陆吾兽化成元始的模样,目光沉沉地看着容泽。 容泽:“……” 他有些后悔了,他个子不算很矮,但元始比他还高差不多一个头,被他这么居高临下地盯着,怪不自在的。 明明他才是有理的那个! 容泽做了个深呼吸,用力挺直腰板,目光坚定地看回去,掷地有声:“天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灼灼如烈日,竟让元始有种被炙烤的感觉。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最初以陆吾的身份接近容泽,是抱着刺探容泽底细的主意,装痴作傻,如戏精上身。 这叫他如何好意思坦然说出口? 有那么一瞬间,元始都想让时间溯回到过去,阻止自己愚蠢的行为,也免得现在尴尬。 总而言之,当事人现在就很后悔,非常后悔。 不过,虽然元始的心海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但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仿佛无事发生。 其实就算元始不说,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容泽大致也能猜到元始的想法。 这不能说是错的,毕竟他当时的确来路不明身份未知的“黑户”,不管出现在哪里都会引起警惕。 他甚至要感谢元始的谨慎,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他给处理掉,否则只怕现在他也没法安然无恙站在这里。 至于后来元始为何不解释,大概因为……不好意思? 毕竟全洪荒都知道,元始天尊不喜披毛戴角之辈,结果他自个儿竟然化身为异兽玩“潜伏”,这事若传出去……咳! 容泽体谅他的心情,忙道:“没事,不想说就算了。” 元始面无表情:……哦。 作者有话要说:  《社 会 性 死 亡 时 刻》 元始:现在申请加入豆瓣社死组还来得及吗? 62、点心拼盘 大白又一次“失踪”, 哦不对,准确说应该是“回归山林”。 反正容泽是这么说的。 飞翼奇怪,这回容泽脸上怎么不见丝毫悲戚之色, 想当初他因外出要短暂与大白分开时,他都情绪低落了半天。 容泽是这样回答的:“大白长大了, 想外出闯荡一番也很正常不是?” 飞翼想想也有道理, 换成他, 也不耐一辈子都生活在家长的羽翼之下,那多没劲啊。 “大白好样的,真不愧是上古神兽!”他夸赞道。 容泽几乎要喷笑,重重咬着嘴唇, 硬是忍住。 他想, 得亏元始不在, 若是让他听到这话,只怕这辈子都不肯碰酒水了。 ——他才知道,原来元始喝醉后, 会不由自主地变身为陆吾兽。 就, 还挺可爱的。 大白的问题算有了个圆满的结局, 只是元始和容泽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怪。 其实对于自己“受骗”一事, 容泽心平气和接受,顶多就是发现天尊另外一面, 觉得还怪可爱的。 但元始明显不这么想。 容泽给他送饭,才到玉虚宫门口, 就被仙鹤童子拦下, 要么说天尊有事出去,要么说有人来找天尊,暂时没空见他。 这样两三次以后, 容泽就明白元始在刻意躲着自己。 对于这颇有几分孩子气的行为,容泽无奈又好笑,只好让仙鹤童子帮忙转交食盒。 他就不信了,元始躲着他,还能不吃他做的东西? 食盒被及时送到元始手中,他对着食盒发了半天呆,最后还是选择打开。 他不由一愣。 这是满满一盒的精致糕点。 桂花糕,色泽雪白,松软细腻,表面撒着用糖腌制过桂花,如同将金粉洒在白雪之上。 枣花酥造型酷似一朵盛开的花,“花心”点着红点,“花瓣”整齐排列向外伸展,每片花瓣上都缀着枣泥制成的馅料。 绿豆饼覆着千层酥皮,金黄酥脆的外皮下,是细腻香甜的绿豆沙。 …… 这里头的点心,元始每一个都能叫得上名字,因为他都吃过。 或是以大白的身份,或是以元始天尊的名义。 他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半晌,他拿起一块山楂糕送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刺激着味蕾,也刺激着他的神经,绵延至心间。 突然,他动作一顿。 他手上一用力,那块色如琥珀的山楂糕从中断开,露出被卷成一束的纸条。 纸条缓缓展开,上面是熟悉的笔迹,写有一个字:“秘”。 容泽最近一直在学写神文,这是他从青丘九尾狐国归来后养成的新习惯。 那回在九尾狐的藏书阁,他发现自己完全不认得书上的文字,痛定思痛,决定恶补一番。 在现代时,因为家庭因素,他上完初中就被迫辍学打工。现在好不容易又机会再次学习,他学得很认真,洪荒的常用字基本上都能写能认。 这字条正是他的字迹。 元始眉头微蹙,想到什么,又拿起一块枣泥山药糕,再次掰开。 这回是个“守”字。 糕点全部被掰开,有的有字,有的没有,元始将这些字排列在一起,组合成一句话:“别担心,我会守住秘密。” 元始怔住,他没想到容泽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向他传达心意,更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容泽完全猜中。他一时百感交集,像打翻了五味瓶,滋味比刚才吃的那块山楂糕还要丰富。 指尖轻轻抚上那几个清秀的字迹,眼神专注而痴缠。 一声轻轻的“好”,极快地在空气中散开,混着糕点的甜香,填满玉虚宫每一个角落。 …… 空食盒被送回到容泽手中,负责跑腿的仙鹤童子传话道:“天尊说,点心很好吃。还有,他说谢谢你。” 容泽眼睛一下就亮了。 元始躲着不见他,无奈之下,他只好想出这么个借糕点传书的法子。 所以,天尊这是想通了? “容老弟,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黄龙重重拍了下他肩膀,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没、没啥。”说好保密,那就要说到做到。 他还以为黄龙是来蹭饭的,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黄龙兄,你晚了一步,点心都分光了。” “哎呀,我不是为了这个。”黄龙老脸一红,干咳一声,换上严肃的神情,“你知不知道,不周山出大事了!” 说起不周山,洪荒中恐怕无人不知。它是盘古脊梁所化,位于洪荒世界中心,是“五山四极”中最特别的存在。 据说,起初不周山是完整的,上顶天下立地,被上古生灵敬畏地称为“天柱”。 那时还是妖巫共治天下的年代,巫族居住在不周山下。 有一回,大巫共工不慎醉倒,竟一头撞上不周山,霎时间天地失色,曾经支天撑地的“天柱”只剩下半截。 失去支撑,天空朝西北方向倾斜,大地向东南方陷落,日月移位,星辰颠倒,天河倾泻,洪荒一片汪洋! 最后是柳疏舟找到他干娘女娲,炼化五彩石把天补齐,这才止住了洪水。 但洪荒的地势从此改变,而不周山也就变成现在这副缺了半截的模样。 从那次以后,不周山就被特别保护起来,生怕又出意外,再来一次洪水爆发,生灵涂炭。 从妖族天庭到现在的天庭,不周山一直都属于重兵镇守之地。 兽潮爆发以后,天庭更是严加防守,派龙吉公主率天庭精锐前去镇压兽潮。 正因如此,相对于四极和其他几座神山而言,不周山附近的情况一直比较稳定。可以说,这里比洪荒绝大部分地区都要安全。 然而根据墨菲定律,往往很多时候,怕什么就会发生什么。 不周山又被撞了! 根据黄龙听来的消息,那是某个稀疏平常的夜里,不周山有几名守卫不知怎么了,突然朝不周山撞去,颇有当年共工撞山的气势——一样的不可理喻,一样的不要命。 好在这几名守卫很快就被其他守卫拦下,只造成小范围的山体坍塌,不至于酿成当年的惨剧。 容泽惊愕:“莫非这几名守卫也喝醉了?” 鉴于有元始一醉倒就化身陆吾兽的先例在前,现在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些古里古怪的醉后行为。 黄龙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天庭把这件事封锁了。”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人心浮动,引起恐慌。 “不过我听说……”黄龙说到一半,突然变了脸色,像是被突然按下暂停键的收音机,瞬间没了声音。 “?”容泽不解地扭过头,吃了一惊,“天尊,你怎么来了?” 也不知元始站在那里多久了,神色淡漠,目光幽深。 黄龙冷汗如雨落,毕竟是说小话被当场抓到,怎么也不是光彩的事。 不想元始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容泽面前,烟紫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道:“跟我走一趟。” “去、去哪?”容泽摸不着头脑。 “不周山。” 去的路上,容泽才从元始口中得知,这回在不周山发生的事件比黄龙描述得还要严重。 因为那几名守卫并非是喝醉之后乱闹事,而是狂化! 比起普通异兽,修道者对混沌之气的“抵抗力”要强很多,更何况被派往不周山的守卫都是天兵天将中的精英,还喝了通天配制的“预防药剂”,不说百无一失,但感染几率也小了很多。 但他们还是狂化了。 更糟糕的是,谁也不知道感染源究竟是何物。不周山范围内始终有人巡视守卫,遇到狂兽的可能性极低。 天庭是实在没办法,生怕那个感染源会继续扩散,导致越来越多的守卫狂化,怕没等兽潮攻上门,他们内部反而崩溃,这才决定向阐教求助。 光是听元始形容,容泽就觉得够可怕的,等到了不周山,他更是感受到那股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 光是进山的手续,就前后验了三次。 得知他们要来,龙吉特意派人来迎接,据这个叫泰鸿的小伙子说,这还是因为元始是圣人要换成普通士兵,想要进出不周山,至少得验五次身份。 容泽咂舌:“这么严格?” 泰鸿苦笑:“先前有次差点被只擅长幻术的狂兽混入不周山,闹了不小动静。从那以后,想要进入不周山,就必须要经过层层关卡。这次山中出事,怀疑是有山外的狂兽趁机混了进来,感染了那几个发病的兄弟。公主殿下已下令,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故再次发生。” 容泽心想:那如果“祸源”不是来自外部呢?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注意力很快就被打断。 泰鸿带着他们来到一座用石头筑成的屋子前,道:“天尊,殿下,咱们到了,那几个兄弟就关在里面。” 这座石屋原是当年巫族遗留下的。 巫族不修元神只修肉身,因此个个身强体壮,一拳打倒一只猛兽也不在话下,他们住的房子也格外结实,历经数年仍然□□。 容泽脚步一顿,泰鸿不解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元始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嘘。”容泽在唇前竖起食指,随即眉尖微微蹙起,“我怎么感觉……这么安静呢?” 泰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容泽这么快就察觉到问题所在。 如果说他最初对这位突然回归的太子殿下还抱有几分怀疑和审视的态度,那么现在,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不敬也随之消散。 他毕恭毕敬道:“殿下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石屋外围了一圈守卫,可见天庭对这次的事故有多么紧张。再次验证身份后,他们终于被允许进入石屋。 容泽正要踏入,感到肩膀一沉,扭头一看,上头搭着元始的手。 “天尊?”他不明所以。 元始平静道:“你跟在本尊后头。” 他笑得山明水净,用力点了下头,道:“好。” 等进了屋,容泽才明白泰鸿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些被混沌之气感染了的守卫看起来神志清醒,外表与常人无异。见他们靠近,没表现出狂化的迹象,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警惕地盯着他们。 容泽挑眉,立刻明白过来,问:“是进化了?” 进化后的狂化兽,保留有一定神志,因此比一般狂化兽更难对付。 泰鸿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容泽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进化兽出现的几率不大,很少会出现眼前这种所有人都进化的情况。 元始目光沉沉,突然出手攻击其中一名守卫。 此人被激怒,他四肢被捆仙索所缚无法动弹,便张开嘴,口中喷出一朵带着黑气的火焰。 “好浓厚的混沌力量。”容泽惊道。 通常来说,狂化程度越深,法术中所蕴含的混沌之力就越浓,直到最后道法完全被混沌取代,距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可这些守卫应该才狂化没几天,不应该这么快就发展到这种程度啊。 容泽忍不住问出口。 泰鸿面露忧色,苦笑道:“正是如此。这些兄弟从发现狂化到现在,也不过才四五天,但他们的状态,已经同那些狂化了一两个月的异兽差不多。” 从泰鸿口中,容泽得知事故当日更具体的情况。 这些守卫是几天前被发现不对劲的,他们都是同一巡逻队的守卫,某次出勤巡逻时突然集体发疯攻击不周山,最后是被另外一队巡逻兵发现拦下。 集体性狂化? 容泽与元始对视一眼,问:“能带我去看看他们之前休息的地方吗?” 在为狂化巡逻兵进行净化以后,容泽一行人又来到他们的住所探查情况。 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天庭便下令封锁此处,把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为防止沾染上混沌之气,能烧的东西都烧了,除了一所空房子,没什么剩下的。 他们一无所获。 这回不等容泽开口,泰鸿主动道:“殿下,属下带你们去他们出事的地方看看。” 发生袭击事件的地点同样也被封锁,严加看守,以防再出意外。 在泰鸿的指点下,容泽也看到那处被狂化巡逻兵攻击的山体,所幸裂口不算很大,被重新加固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容泽一看这情形,便知道这里的一草一木定也是被彻底翻找过,恐怕也找不出异常。 “泰鸿兄弟,你能带我们沿他们巡逻的路线走一趟吗?”容泽沉吟片刻后问道。 他想,既然出问题的不是他们的住所,也不是事故发生地点,那么他们会不会是巡逻路上出的问题? 泰鸿对那些巡逻兵的巡逻路线也不大熟悉,专门找来巡逻队队长带路。孰料对方一听他们的来意,立刻摇头道:“带你们去沿路走一趟可以,但恐怕不会有什么收获。” “为什么?”容泽不解。 队长:“因为那都是常规路线,不止是他们,每天还有好几批巡逻队都往那里去,但那些人都没出事。” “会不会是他们在巡逻途中偏离了路线?”泰鸿问。 “这就不清楚。”队长摊手,“走吧,太阳快落山了,趁着天还没黑,咱们速去速回。” 金乌西斜,倦鸟归林,在夕阳的映照下,一行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笼上一层朦胧的毛边。 正如巡逻队队长所说,这条巡逻路线是条常规性路线,连支路都特别少,如果说他们真的是巡逻途中出了问题,很难瞒得过别人。 难道线索就这样断了? 容泽拧着眉,揉着太阳穴,无奈地想。 天黑之前,他们沿着巡逻路线走了一遍,未发现任何异常。 容泽不肯死心,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又拉着元始沿路探索。 这回他特别留意两边的景象,一寸一寸地摸索过去,连一道缝都不放过。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发现了某处异常! 那是一个约有成年男性拳头大小的洞,洞口正好开在山壁的根部,正好被一丛杂草挡住,如果不容泽一个一个扒拉过去,恐怕谁也不会注意。 这个洞说不清到底有多深,里面黑黢黢的,像怪兽的眼睛。 元始用手摸了摸洞口,语气沉了下来:“此洞定是新近出现。” 容泽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问:“跟那些巡逻兵有关?” 元始摇摇头:“不好说,要进去才知究竟。” 容泽为难了:“可这洞口这么小,除非把山壁砸开,不然怎么进?” 但砸开山壁是不可能的,这可是不周山,盘古脊梁所化,谁敢轻易在神山上开凿? “你忘了,还有另一个选项。”元始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一炷香后。 缩小到只有拇指那么高的容泽站在元始手掌心,与之小眼瞪大眼。 此情此景,容泽忍不住想唱:“把我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 元始:“???” 作者有话要说:  元始:剪下一段烛光 将经纶点亮 ↑《爱的供养》歌词,应该没人不知道吧? 注:共工醉后撞到不周山是作者的私设,具体见同系列完结文《洪荒团宠是福星》~ 《山海经·大荒西经》:“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63、凉茶 两位“拇指小伙”一前一后, 从洞口钻了进去。 山洞被杂草遮挡,常年不见日光,潮湿得很。容泽一个没留意, 脚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回铁定要摔个狗啃泥时, 一双大手横了过来, 把他稳稳架住。 容泽惊魂未定, 双腿发软,大半重量都靠在元始手臂上,声音打颤:“多、多谢。” 元始眉尖微蹙:“还能走?” 他正要回答,就感到身子腾空, 整个人都被元始给抱了起来。 容泽猛地睁大眼, 舌头打结道:“不、不用, 我可以自己走的。” 元始成功用两个字让他消声:“太慢。” 容泽:“……” 行叭。 过了一阵,他忍不住开口,小小声道:“天尊, 咱们商量一下, 你能不能换个姿势啊?” 元始脚步一顿:“难受?” “倒也不是……”容泽感觉两颊烧得都可以煮鸡蛋, “就是这个姿势嘛, 它有那么一丢丢奇怪……” 公主抱什么的,简直羞耻py 洞内光线昏暗, 即便面对面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但容泽似乎能感受到元始的目光多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就在他准备挥白旗投降时, 元始终于慢悠悠来了一句:“好。” 于是容泽从被抱着变成了被背着, 他摸了摸尚未完全散热的脸颊,又按了按胸口。 “噗通,噗通……” 元始突然停下脚步:“你可听到什么动静?” “没、没啊!”容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反应很大。 声音在洞中回荡,传来空悠悠的回响,听着怪渗人的。 元始静了静,指尖迸射出一道金光,只听一声惨叫,然后是物体落地的声音。 原来他说的声响是这个…… “什么东西?”容泽心虚道。他暂且未能修成能暗中视物的本事,只能依靠元始的眼睛来“看”。 “是寓鸟。” 容泽一愣,想起来寓鸟也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一种鸟,书上说它长得像鼠却有鸟的翅膀。 这不就是蝙蝠嘛? 蝙蝠喜欢居住在山洞中,此地既然有蝙蝠,说明这个洞一定很深。 元始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加快前进的步伐。 容泽还记得初中课本上学过《桃花源记》是这样描述桃花源的:“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他觉得,这句话安在这个神秘的山洞里也异常合适。 起初洞口只有人的拳头大小,但行进的过程中逐渐变宽变高,最后,元始解除了两人身上的缩小术,恢复正常体型。 容泽举着照明法器,端详头顶的山洞,轻轻“咦”了一声,道:“天尊,你觉不觉得,这山洞不大像天然形成的?” 在缀玉峰时,容泽曾睡过一段时间的山洞,在山林间采摘野果野菜时,也无意闯入过一些洞穴,自认为对山洞有一定了解。 这个山洞岩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怎么看也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元始被他一提醒,也开始留意四周的洞壁,很快就有一个重要发现:岩壁整体用术法加固过。 “所以这真的是个人工山洞?”容泽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浑圆。 元始点头:“不仅如此,施法者的修为应该不低。” 能让元始说出这句话,说明对方的实力应该非常强悍。 容泽喃喃自语:“那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费尽心思在不周山里开凿这么一条隐秘的通道,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阴谋”“诡计”等字眼。 元始面沉如水:“往前走就知道了。” 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个封闭的石室。 “我的天!”容泽忍不住惊叹。 石室的顶部“长”着一根又一根数不清的水晶柱,柱体散发柔和的光芒,照得整间石室如白昼般光明。 元始也微微变了脸色。 容泽只是被水晶密集排列的场面所震撼,但他却一眼就认出这些水晶的来历。 这是上古晶石,原产于水晶山,但此山早已在龙凤初劫时便泯灭于战火之中,这种晶石也随之灭绝。 这就说明,这个山洞起码在龙凤初劫前便已存在! “天尊,”容泽被水晶柱闪花了眼,没注意元始的神情,他很自然地扯了扯元始的袖子,道,“你看这些水晶有的根部发黑,是不是年代很久远?” “不可能!”元始脱口而出。 据他所知,这种晶石尤为坚硬,别说从龙凤初劫到现在,哪怕再过一亿年,也依然崭新如初。因此当年有不少人看中晶石这种特性,喜欢采集晶石炼制法器。 容泽吃了一惊,眨了眨眼,指着头顶,无辜道:“你自己看嘛。” 他真没说谎。 元始定睛一看,果然如容泽所言,不少水晶柱根部都呈灰黑色,严重者甚至整根柱体都变黑,微弱地发出一点点光。 他眉头紧紧皱着,半天才道:“此事定有蹊跷。” 容泽也跟着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问题很严重吗?” 严重不严重目前还不好说,毕竟元始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容泽见他盯着水晶默然不语,不敢打扰他,自己走到旁边观察石室的摆设,结果这么一看,又叫他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天尊,墙上好像刻着什么东西。”他轻呼。 元始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向他手指的地方。 果然,岩壁上似乎刻着图案,同晶柱一样,“风化”严重。要不是容泽心细,也很难发现墙上的“彩蛋”。 “这啥玩意?”容泽挠了挠头,发现看不懂这疑似上古流传下来的壁画内容。一是画风抽象,二是磨损得厉害,不少画面残缺不全。 元始沉默了一下,他也看不大懂。不过没关系,还有黑科技。 他拿出灵识通,用拍照功能拍下了全部壁画,打算带回去找专业人士研究。 壁画的发现给了两人很大的启示,他们又仔细将石室搜索了一遍,希望能获知更多的信息。可惜,除了一地看不出原本用途的碎片,这里什么也没有。 容泽不放弃,贴在岩壁前,用手指一寸一寸摸过去,还真叫他发现了端倪。 “天尊,你来看看,这里好像有道裂缝。”他兴奋地回头喊道。 那裂缝不过是小拇指长的口子,用眼睛看根本看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风裹挟腥臭味朝他面门袭来,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下意识地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感觉身子在空中倒翻,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他睁开眼,对上那双好似藏了许多秘密的眸子。 两人靠得极近,他都能感觉元始的呼吸就喷在自己额头上,温暖的,湿润的。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天尊,可以放手了。” 元始愣了一下,目光微闪,干咳一声,把他放下。 容泽似乎很热,用手做扇在颈边用力扇了扇,转移话题:“刚才那是什么?” 元始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伸出手,掌心里是个颗透明的球体,里面有团黑气,黑气仿佛有意识一般,不断撞击着球的内壁。 “难道是那个……”容泽倒吸一口凉气。 元始颔首,面沉如水:“混沌之气。” “难怪……”容泽盯着球中不知疲倦的黑气喃喃自语。 难怪天庭一直查不到巡逻兵狂化的原因,原来危机不是来自外部,而是自内产生。 他们已经从鸿钧处得知,五山四极都是用来封印混沌的,因此并不奇怪会在这里发现混沌之气的存在。 问题是,为什么混沌之气会泄露出来?莫非封印点已被破坏? 容泽不解道:“不周山不是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吗?” 天庭的守卫很给力,扛过一次又一次的兽潮冲击,唯一一次破坏就是这次狂化巡逻兵造成的,但那根本就没对不周山造成实际的伤害。 元始神情严肃,缓缓摇头:“不对,不是一直。” 容泽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什么,双目瞪圆,恍然大悟:“共工!” 不周山以这副“不周”的模样存在已很久很久,久到全洪荒都适应了它现在的模样,忘记它曾是用来支撑天地的天柱。 元始怀疑,不周山的封印点早在当年共工撞不周山时就已遭到破坏,当时可能还不是很严重,但因无人知晓此事,就未能及时对封印进行修复,经过这么长时间,封印点的受损程度越来越严重,最后导致混沌逃逸。 “这里,应该就是用来封印混沌之气的核心之所。”元始沉声道,他指了指那一地的碎片,又道,“本尊若是没猜错,这正是封印的碎片。” 如果这么解释,那么这里出现的一切古怪就能说得通。 这人工开凿出的石室专门用来存放封印机关,也就是那一地现已看不出原样的碎片。 山洞顶部的晶柱原是起到加固防御的作用,但由于山体受损,混沌之气从岩壁上的缝隙泄出,污染了晶柱。 山洞墙上的壁画很有可能与这事有关,只可惜壁画磨损严重,暂时无法解读。 找到了“祸源”,却没让他们放轻松,接下来反而有更多的事要处理。 石室必须封印上,它已有了裂缝,要是放任不管,将来会出现更多的混沌之气泄露事件。 壁画的内容也要找人进行修复和翻译,好在通天对稀奇古怪的玩意颇有研究,这事就交给他来办。 还有那团被困在水晶球里的混沌黑气也要进一步研究,他们发现,此气要比先前遇到的混沌之气更为浓郁,甚至还表现出对容泽的攻击性,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 元始怀疑,正是因为这气有古怪,所以那些巡逻兵才会集体有不同寻常的表现。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亟需解决。 但当务之急,是要对全体天兵天将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 那几名巡逻兵是在巡逻途中遭遇混沌之气,才不幸中招狂化。谁也不敢保证,除了他们,其他人就一定没问题。 这么一检查,原本还显宽裕的人手就立马不够用,总负责人龙吉立刻向天庭打了报告,请求支援。 援兵很快就到了,消息传来时,容泽正给龙吉送凉茶。 这些天不论是元始还是龙吉都忙得团团转,特别是龙吉,急出了一肚子的火,容泽帮不上太多的忙,就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煮点凉茶,给他们下下火。 “二郎神杨戬?”容泽大吃一惊,手一抖,差点没拿稳碗。 龙吉不明白容泽为什么这么激动,奇怪地看他一眼,又往凉茶里加了几块冰糖,道:“是咱表哥来了,怎么了?” 龙吉嗜甜,凉茶是用多种药材熬制而成,味道清苦,她每回要加好多冰糖才满意。 这声“表哥”叫容泽差点被呛到,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杨戬是昊天之妹云华仙子与人族所生,自己的确要叫一声“表哥”。 当年天庭刚刚成立,昊天瑶池势单力薄,根基尚浅,希望能借助三教的力量稳定壮大。 在柳疏舟的牵线下,天庭与三教交好,往来甚密,人教道德天尊派善尸太上老君出面坐镇天庭,天庭则是将云华之子杨戬送到阐教学艺,拜十二金仙中的玉鼎真人为师。【注】 杨戬学成以后,又回到天庭任职,被封为清源妙道真君,又被称为二郎神。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神话中大名鼎鼎的二郎神,容泽激动难安,在原地来回踱步,搓着手问龙吉:“姐,你说我要不要准备什么礼物?”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龙吉一口气把整碗凉茶喝光,凉丝丝甜津津的滋味让她通体畅快,浑身毛孔都舒展开,自由地呼吸。 闻言,她奇怪地看他一眼,道:“要准备礼物也是他给你准备,你还小呢。” “……”行叭。 没多久,容泽又问:“二郎——表哥他是什么样的?” 龙吉好笑道:“你要是想知道,那就跟我一起去呗。” 她准备去迎接二郎神跟他带来的天兵天将。 “真的可以吗?”容泽眼睛一亮。 “都是一家人,有何不可?”龙吉拍了拍他肩膀,“出发。” 远远的,容泽就看到云层上乌压压站满了人,打头的是个英姿挺拔的大将,束发银冠银甲,手握三尖两刃刀,威风凛凛,意气风发。 “杨戬表哥,”龙吉笑着迎上去,指了指容泽,介绍道,“这是我弟,也是你表弟。” 容泽在天庭时,杨戬正好奉命外出抵御兽潮,未能及时赶回,也就错过与容泽见面的机会。 自从恢复修为后,元始送了个灵识通给容泽。容泽偶尔会用它来“上网”逛论坛,了解到不少修行界的八卦。 比如他听说,杨戬连续十年都被众女仙(说不定也有男仙?)票选为“最想双修的男仙”第一名,可见他这位表哥的人气有多高。 百闻不如一见。 杨戬面皮白净,五官俊朗,气质不凡,完全能称得上“玉面郎君”。不笑的时候有点严肃,但一笑起来就露出两颗小虎牙,有几分可爱。 杨戬一见到他就笑了起来,热情道:“那场宴会我听说了,表弟,你做得很好。” 容泽心花怒放,虽然他最崇拜的神话人物是大圣,但对二郎神也颇有好感,能得到他一句夸赞,感觉比吃了蜜还甜。 “小兄弟!” 容泽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要不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大圣的声音? “小兄弟!”那声音又喊了一次。 容泽这回确定了,不是幻听,真的是大圣! 伴随着话音,一个矫捷的身影从天而降,对他挤眉弄眼,笑咧了嘴:“小兄弟,俺老孙来也。” 容泽没想到会在这里与他碰面,惊喜道:“大圣爷,你怎么来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心中一咯噔,目光在悟空与杨戬两人之间逡巡。 这二位大佬没打起来吧? 悟空不知他的担心,自豪道:“是天帝派俺来的。小兄弟,你不知道,俺不在御马监干了,俺现在可是个将军!” 原来,上回容泽在仙桃林偶遇大圣,得知他在御马监当个普通的编外小工,也就是所谓的弼马温,生怕他会因此心生不满,闹出事端。 在前往昆仑山之前,容泽特意为他写了封推荐信,亲自交给天帝。 信中说道,孙大圣此人身负绝技,且有情有义,应该得到重用。 信中他还建议,天庭可适当调整考核方式,不必一味拘泥于考试成绩,也该综合考察考生素质,不拘一格降人才,才能真正做到天下英才为我所用。 天帝本就疼儿子,收到此信后十分重视,特意召来御马监的主管打听这个孙大圣的来历表现。后又假扮成老仙人,亲自到御马监考察一番。 他发现,此猴虽如主管所言颇有些野性,但工作态度认真,手脚也利索。他照料的飞马匹匹油光体健,身上还很干净,再不逊的飞马到他手里,也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连脾气都不敢发。 就像儿子所说的那样,此等人才,留在御马监实在浪费。 天帝一开始本是出于对儿子的疼爱,心想不管这孙大圣如何,也总要卖儿子个面子。 经过一番考察,他也生出爱才的心思,仔细考虑之后,决定专门为他设置一个岗位,就负责太子宫的防卫工作。 容泽早已听天帝提起此事,笑道:“恭喜大圣。” 悟空他升官了,今后不必再伺候那群飞马,也不用看人眼色,手下有一群小弟供他差遣,连每月捎回花果山的俸禄都比过去多了许多,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得知上回在仙桃林请他吃东西的年轻人就是自己奉命保护的太子,他更加欢喜,恨不得立刻就出发。 他就是这个脾气,爱憎分明,谁惹了他,他就与对方作对到底。同理,谁对他好,他也恨不得掏心掏肺报答回去。 对唐僧如此,对容泽也是如此。 他这回来,是奉天帝的命令,特意来请容泽回天庭。 不周山内发现封印石室,且封印还有损坏的迹象,这可不是小事。 龙吉立刻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事无巨细写成奏折,加急送回天庭。其中也包含容泽在石室内差点被混沌之气攻击一事。 虽然容泽最后安然无恙,但天帝天后还是紧张了好一阵。 这儿子好不容易才找回来,要是出了问题,可让他们如何承受? 帝后讨论了很久,最后做出决定,还是要把儿子放在身边,这样他们才放心。 于是,悟空被委任了一个重要任务,把太子殿下平安带回天庭。 正好杨戬也奉命出发前来不周山支援龙吉,双方就一道上路,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容泽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当场愣住:“……啊?” 得知消息刚刚才到此地的元始:“……?!” 作者有话要说:  容泽:有点秃然jpg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出自陶渊明《桃花源记》 注:此部分详情可参见《洪荒团宠是福星》第55章 《山海经·北山经》:“(虢山)其兽多橐驼,其鸟多寓,状如鼠而鸟翼,其音如羊,可以御兵。” 64、提拉米苏 龙吉本也担心容泽的安危, 闻言忙应和道:“正是这个理。弟弟,眼下不周山乱得很,要不你还是先回天庭待一阵子吧。” 容泽是不愿给人添麻烦的, 想了想,自己留在这里似乎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反而还要别人分出心思来照顾自己。 道理他都懂, 可他心里还是会有淡淡的惆怅和不舍, 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感觉胸口闷闷的,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就在他心乱如麻时,听到杨戬道:“徒孙拜见师祖。” 杨戬是玉鼎的徒弟, 玉鼎又是元始的亲传弟子, 尽管杨戬现已在天庭任职, 但在元始面前,依然谨守尊师之道。 天尊也来了? 容泽忙回头,发现元始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目光深沉地盯着自己。 他心中一阵发虚,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只跟着小小声唤了一句:“天尊。” 元始不再看容泽, 对杨戬点了点头,道:“你师父想你了, 有空回去看看。” 杨戬连声应下。 上回在仙桃林时悟空见过元始一次,知道这人是容泽的朋友, 冷冷清清一副不大好相处的样子。 他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杨戬, 悄声问:“这是你师祖啊?” 修道者有拜师学艺的传统。到天庭以后悟空才发现,原来许多人都有师父,只有拜入师门, 才有机会学习更多的本事。 近来他也寻思着要不要给自己找个师父学本事,对这方面的事很敏感。 杨戬与悟空虽才相识不久,但对这石猴颇有好感。一半是觉得他的脾气对自己胃口,一半也是因为他的出身—— 石猴是五彩石吸收了天地灵气孕育而出,跟他师弟灵珠子有些相似。 他在阐教时与灵珠子关系不错,于是爱屋及乌,对石猴也亲近了几分。 听悟空发问,他点头,小声解释道:“师祖是洪荒圣人。” 悟空“哇”了一声,没想到容泽这朋友这么厉害。 他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有点心动。 他不是心里能憋得住事的性格,性格风风火火,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一起了拜师的心思,他便拉过容泽,附在他耳边问: “小兄弟,你这朋友还收不收徒弟啊?” “怎么,你想拜师?”容泽有些惊讶。 但转念一想,悟空最初的确是有拜师的念头。若不是受兽潮的影响,他可能早就拜菩提祖师为师。 关于菩提祖师其人,《西游记》中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身份。 但听这名字,很有可能是西方教的人,说不定就是准提本人。 容泽想,与其让悟空拜入西方教,日后还得受紧箍之苦,费劲千辛万苦去西方取经,还不如把他争取到道门这一方来。 悟空耿直道:“俺想拜个师父,好好学本事。” “这个嘛……”容泽有些为难。 对于元始收徒之严苛,他也是有所耳闻。 要是悟空想拜通天为师,那他可以拍着胸口保证定能成功,可偏偏对方是元始,而悟空又偏偏是元始最不喜欢的“披毛带甲之辈”。 当然,其实元始也没有外面传得那样讨厌毛茸茸,陆吾兽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更多的是看不上跟脚不好的异兽,像黄龙、飞翼这样的,他照样也收之门下。 但容泽也不清楚,在元始心目中,大圣的跟脚到底算不算好。 就在容泽犹豫该怎么向元始开口时,元始主动走到悟空面前,挑了挑眉,问:“你想拜入本尊门下?” 悟空毫不犹豫点头:“是!圣人愿意收俺做徒弟吗?” 容泽没想到大圣也就这么直接地问出口,一颗心高高悬起。 他既担心大圣的心直口快会让元始不满,又担心如果元始拒绝了,大圣也会心生不爽情绪。 “那个——”容泽想说点什么把话题岔开。 “可。”元始平静道。 什么?容泽深吸一口气,在想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再一看杨戬,他俊朗的面庞也露出吃惊的神情。显然,那不是错觉。 “太好了!”唯独悟空什么也不知,只沉浸在成功拜师的喜悦中。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当场跪拜,痛痛快快磕了个响头,口中称道:“徒弟拜见师尊。” 容泽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看了看俯拜在地的大圣,又看了看脸上没多少表情的元始,微微眩晕。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杨戬万没想到,不久前还与自己称兄道弟的石猴一下子提高辈分,成了自己的“小师叔”。 不过他反应很快,笑着对悟空道:“欢迎加入阐教。” “不过——”元始再次开口,又吸引来全部注意力。 容泽心跳还没平复,这会儿再次加速。 难道天尊还有有附加条件? 悟空脸色微变,心想莫非这圣人是在耍自己? 元始不顾旁人脸上风云变幻,不急不缓道:“本尊名下仅有十二名亲传弟子,你要拜本尊为师,就只能做记名弟子。” 悟空也无所谓什么亲传不亲传的,对他来说,这只是个虚名而已,只要能学到本事就足够。 他想了想,问:“那圣人会亲自指点俺吗?” 元始答应他:“会。” 悟空:“那俺没意见。” 容泽看不懂了,元始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他既然不想要师徒之名,为何又要答应指点大圣? 容泽满腹心事,又听悟空兴奋道:“那师尊你等等俺,俺把小兄弟带回天庭后就跟你走。” 他还记得自己此回出行是有任务的,总得要把手头上的事办好才是。 谁料元始道:“不必。”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施施然开口:“本尊与你一起去天庭。” 前往天庭的路上,容泽还在思考元始为什么会收大圣为徒的问题,一路上不住偷瞟身边男人,见他神色如常,一派淡然,宛若无事发生。 悟空什么也不懂,还沉浸在拜师的喜悦中,上蹿下跳,左右游荡,根本闲不住。 容泽看了看淡定自如的元始,又看了看精力过分旺盛的悟空,更是纳闷。 等到了天宫,见了天帝天后,他暂且把疑惑抛之脑后,亲亲热热地上前问好。 悟空拜元始为师的消息已经传回天庭,天帝天后也看不明白元始此番行动的目的,只道是石猴入了圣人的眼。 元始在天庭是有自己的歇脚之处,以往他每次来都歇在那里。但这次他提出,为方便指点悟空,他最好能住得近些。 不等天帝天后开口,容泽就道:“天尊可以住我那里呀。” 说这话的时候容泽并没多想,只道他的宫殿很大,还有许多房间空着没人住,准备一间出来给元始完全不是问题。 刚好悟空负责他的安危,也住在太子宫。 直到他看到天帝天后脸上的犹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咳,那啥,我就是随便一说,不行也没关系。”他干笑道。 天帝清了清嗓子,委婉提醒:“这只怕不大合规矩。” 在天庭,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地方,这都有规定。 不是说太子宫不好,只是规格与元始住的宫殿不同,他担心元始会因此不满。 不想元始却道:“本尊倒是觉得此言甚妙。” 当事人自己都不介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规矩是规矩,但哪条规矩不是人定的? 天帝只好道:“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安排吧。” 等他们离开后,天帝忍不住与妻子讨论起来:“阿瑶,你说这天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不是喜欢清静吗,为什么不住落梅殿?” 落梅殿就是专门为元始准备的宫殿,一面是梅林一面是湖,平时没什么人,最是安静不过。 天后秀眉轻拧,似乎有心事,天帝叫了她几遍才回过神。 “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操劳太多太累了?”天帝担忧道。 “没什么。”天后摇了摇头,垂下眼帘,喃喃自语,“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元始收徒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人人都道太子宫的那只石猴走了大运,竟能得元始圣人青睐。 要知道,就连天帝的亲外甥,二郎神杨戬当年也只是拜入玉鼎真人门下,与元始中间还隔着一辈呢。 连远在蓬莱岛的柳疏舟也专门打了通电话过来打听此事,容泽只好如实道:“我也不大清楚天尊在想什么,或许他是觉得大圣资质好,有心栽培他。” 这些天元始当真当起了悟空的师父,每日督促他修行练功。 在元始的指点下,悟空的修为可谓是一日千里,别说七十二变,对现在的他而言,一百零八变都不是问题。 柳疏舟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知道容泽与元始关系好,便问:“是不是你替大圣说好话了?” “这还真不是我。”容泽哭笑不得。 他当时的确是有动这个心思的,但没等他开口,元始就答应了。 柳疏舟却道:“就算不是你劝的,那肯定与你也有关系。” 容泽一愣,怀疑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不要太小瞧你自己哦。”柳疏舟对屏幕那头的容泽眨了眨眼,“你不是说,天尊这些天都住你宫里吗?” “那是因为他觉得就近教导会比较方便。”容泽忙解释。 “嗐,这都是借口。”柳疏舟斩钉截铁道,“天尊若是想就近指导大圣,干嘛不把他叫到落梅殿去,要不就干脆回昆仑山。” 容泽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无从开口。 似乎可能大概或许……柳疏舟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通话结束,容泽的心却搅成了一团乱麻。 难道天尊收徒,真的是因为自己? …… “小兄弟,我学会筋斗云了!”悟空激动地冲进来,用力晃着容泽的肩膀,“翻一个筋斗,就能到十万八千里外!” 容泽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微笑道:“那恭喜你了。” 悟空没发现他情绪的异常,但随即进来的元始发现了。 他皱了皱眉,走到容泽面前,问:“你不舒服?” “没、没有。”容泽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就是有了。 元始不做声,只是目不错睛地盯着容泽。 容泽:“……” 这谁顶得住啊? 容泽只好投降,他深吸一口气,问:“天尊,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元始挑了挑眉:“你说。” “你——”才开了个头,容泽就卡壳了,这要怎么问得出口呢? 他干脆把眼一闭,把心一横,快速问:“你收大圣为徒,是因为我吗?” 扑通,扑通。 心跳声鼓噪着耳膜,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 悟空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名字,疑惑地看了过来,正要发问,被元始一瞥,又默默咽了回去。 在元始的示意下,他蹑手蹑脚地走开。 恰有清风吹来,将容泽的鬓边的发吹到他脸上,有点痒,他想伸手拨开,指尖却触碰到一处温热。 他下意识睁眼,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动作轻柔地将发丝勾到他耳后。 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暗香浮动,春意融暖,风在温柔地吟唱。 阳光斜斜穿过窗柩,落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 一切都恰到好处。 “是。”容泽听元始如是道。 容泽捧着新鲜做好的提拉米苏来到练武场。 “提拉米苏?好奇怪的名字。”悟空如是评价。 容泽微笑着不言语。 提拉米苏是意大利语翻译,在这个名字在意大利语中的意思应该是“带我走”。 相传战争时期,丈夫应征入伍,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吃食,妻子只好用饼干、蛋糕等混合了可可粉制成粗糙的点心让丈夫带走。 练功练了大半天,悟空也有点疲倦,见有好吃的,乐得一蹦三尺高,迫不及待要从容泽手中接过食盒,却被他制止。 “等一下,这是天尊的。”容泽将另外一盒递给他,“这是你的。” 悟空不明所以:这有什么不同吗? 容泽下意识看了元始一眼。 当然是不同的,给元始的提拉米苏里没有放朗姆酒。 元始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眉梢一挑,接过食盒。 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掌心,瘙痒的感觉沿着神经,一直传递到他心底。 他的耳根耳根不由自主就红了,比仙桃林的桃花还要艳丽。 悟空没察觉气氛的诡异,用勺子挖着糕点,大口吃着。 因为加了咖啡和酒,提拉米苏的味道不是单纯的甜腻。饼干的酥脆,芝士的浓郁,咖啡的香醇……全都混合在一起,味道层次丰富,口感轻盈细腻。 容泽问悟空:“味道怎么样?” “特棒!”悟空毫不犹豫给出答案。 容泽悄悄用余光瞥元始,见他神情舒展,笑得嘴角梨涡深深,语气轻快:“喜欢就多吃点,我做了好多。” “你辛苦了。”悟空露出敬佩的目光。 容泽摇摇头:“不辛苦。” 不仅不辛苦,还很快乐。 这么想着,他又忍不住去看元始,目光恰好与他相遇。 他的眼睛如水波荡漾,脸颊像染上绯红的胭脂,又慌乱,又欢喜。 脑海里又开始自动回放元始的那句话: “容泽,你可愿做本尊道侣?”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表白了,大家都有小红包! 65、过桥米线 “所以你是怎么回复的?快说快说?”视频那头, 柳疏舟眼睛发亮,情绪亢奋。 容泽眼神飘忽不定,摸了摸头发, 又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 小声哼哼:“咳, 还能怎么回复……” “你果然答应了!”柳疏舟双掌一合, 拱手道,“恭喜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老早就怀疑,容泽跟元始之间的相处模式怪怪的, 发展成现在的局面, 也算意料之中。 容泽有点不好意思。 在此之前, 他从未谈过恋爱,甚至连心动的女孩子都没有,他一门心思都花在提升厨艺上, 有人打趣他, 说厨房就是他的爱巢, 菜刀就是他的恋人。 他完全没这方面的经验, 对爱情更是迟钝。说真的,如果不是元始告白, 恐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也开不了窍。 哪怕到现在,他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元始, 想留在他身边, 又不好意思留下,在元始面前有种手脚都被束缚住的约束感,不复过去的轻松自在。 柳疏舟哈哈大笑。 作为过来人, 他还挺能理解容泽此刻的心理,安慰他道:“别急,你们才刚刚开始,慢慢来嘛。你们还是很有感情基础的,只是一时转换了身份,有点不大适应而已。” 朋友突然变成恋人,不知该以什么模式相处,这似乎是许多情侣都会遇到的问题。 柳疏舟以自己为例开导他:“通天跟我还是师徒呢,最开始那些天我也觉得别扭,相处着相处着就习惯了,反而比做师徒时更亲密。” 话是这么说,可当容泽独自面对元始时,心脏又开始狂跳不止,小腿肚子转筋。 “你怎么了?”元始眉头轻拧。 容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情急之下,干脆将手中的提篮硬塞到元始手中,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过、过桥米线,你尝尝。” 悟空老早就看到容泽,慑于元始的威严不敢跟过来,现在实在是忍不住,那过桥米香可太香了,香得让他浑身上下每一根寒毛发出怒吼:想吃! “小兄弟,俺也想吃。”他一个筋斗翻到容泽跟前,吞咽着口水道。 容泽笑了,被悟空这么一搅和,尴尬的感觉反倒淡了几分。 他从随身空间里掏出一模一样的食盒递给悟空,道:“喏,这是给你准备的。” 悟空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那股浓郁的香气争前恐后地溢散出来。 食盒有三层,最上面两层是各色配菜和细白的米粉,最底下的则是封得严密的浓汤。 过桥米线的精华就在这汤里。汤筒骨辅之老母鸡和火腿熬制数个时辰,等鸡肉炖得糜烂,汤汁奶白清亮,熬出骨油。 一层油薄薄地覆盖在汤的表面,最大程度地锁住热汤的温度。这时可将配料依次下入汤中,很快烫熟,稍作焯煮,即可食用。 悟空也不怕烫,用筷子挑起米线,还带着汤汁吸入口中。 米线爽滑可口,高汤滋味绵长,悟空一边哈着气,一边“滋溜滋溜”地嗦粉,连两腮的金毛沾上点汤汁,也不顾上擦干净。 汤中还加了松茸菇,这种在后世价格昂贵的菌菇在洪荒随处可见。此菇肉质肥美,鲜香滑爽,配合着汤汁,味道极鲜。 鹌鹑蛋被烫得嫩嫩的,还是溏心蛋,用筷子轻轻戳破表面,里面金黄的蛋黄就慢慢流出来。 鱼片切得薄薄的,几乎可以透光。夹的时候要特别小心,一有不慎,就会从中断开。 悟空吃得满头大汗,恨不得没长这一身毛才好,但仍舍不得放下汤碗,吭哧吭哧,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爽!”他把碗一放,抹了抹嘴巴,出了一身汗,更觉通体畅快,精力十足。 “师尊,俺先去练功了。”他招呼一声,又翻着筋斗离开。 被这么一打岔,容泽彻底放松下来,他用拉家常的口吻问:“大圣学得如何?” 元始用勺子喝了口汤,不疾不徐道:“他资质不错,练功也还算努力。” 容泽知道,元始对徒弟的要求极高,想要得到他一句表扬很不容易,他能这么说,表明悟空是真的表现得不错。 他笑了起来,问:“这个徒弟没收错吧?” 元始定定看着他,也勾了勾唇,嗓音低沉微磁:“的确没有。” 岂止没收错,还大大赚了。 “咳!”容泽听懂元始的言外之意,脸上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忙转移话题,“我听疏舟说,通天教主快要把壁画翻译好了。” 他们在不周山石室中发现墙上刻着神秘壁画,怀疑画上的内容与混沌有关,元始拍下后传给通天,让他帮忙翻译。 说曹操,曹操到。容泽才说完,灵识通就响了起来,是柳疏舟打来的。 “壁画内容翻译出来了。”视频那头,柳疏舟的表情透着几分古怪。 容泽吞了吞喉,紧着嗓子道:“是什么?” “我们一直以来都搞错了!十个,是有十个封印点,而不是九个!”容泽严肃道。 壁画因受混沌之气侵蚀,磨损严重,即便有通天这样的炼器大师出手,最后也只能恢复七八成的原貌。 好在这差不多能把壁画内容给解读出来。 这壁画的确与混沌有关,它记载了盘古从混沌之海中开天辟地的故事。 故事的前半段耳熟能详,后半段元始曾听鸿钧说过,但内容稍有不同。 最大的不同在于封印点的数量。 鸿钧说,洪荒一共有九个封印点,分别对应五山四极。 壁画却显示,盘古一共留下了十个封印点。其中不周山的封印点比较特殊,因为此山由盘古脊梁化成,坚硬无比,所以其下镇压的混沌之气也比其他封印点要浓郁厉害。 但最厉害的还是第十个封印点。 壁画上说,这第十个封印点封印的混沌之气要比其他九个封印点的混沌加起来都要可怕,它是混沌之主,是一切混乱与无序产生的根源。 壁画还说,一旦这第十个封印点里的混沌被彻底放出,那么整个洪荒都会在瞬间颠覆,从此世界再无光明,秩序,理智,一切的一切,都将重归混沌。 因此这第十个封印点非常关键,只要它出现问题,那么其他九个封印点也会跟着受影响。 具体什么影响壁画上没说,因为壁画到此戛然而止,后面的部分全部腐蚀严重,辨不清内容。 容泽郁闷:“怎么会这样?” 柳疏舟也一脸无奈:“没办法,这部分壁画距离那个泄露口实在太近。” 偏偏最关键的内容缺失,众人只知道洪荒还存在第十个封印点,却无从得知这个封印点究竟在什么地方。 一直沉默不语的元始开口:“确定这壁画是真的吗?” “啊?”柳疏舟一愣。 容泽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元始会这么问,是因为鸿钧。鸿钧从未说过这第十个封印点的事,那么只有三种可能性。 要么这事是假的。 要么鸿钧也不知道此事。 要么……他在撒谎。 容泽了解元始,他是个极其尊师重道的人,对盘古、对鸿钧都极为敬重。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不愿相信是鸿钧隐瞒了真相。 他宁愿去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容泽轻轻叹了一声,委婉道:“天尊,教主已经确认过了,这壁画的确是上古流传下来的。” 元始后背微僵,半晌才闷声道:“本尊明白。” 第十个封印点的发现不啻于一颗重磅炸|弹,炸得所有人头昏脑涨。 根据壁画的内容,如果那第十个封印点确实存在,那必须尽快将其找出,否则兽潮不可能停止,洪荒无法恢复过去的安宁。 经讨论,这个消息将暂时被封锁,以免引起新一轮的恐慌情绪。眼下洪荒局势风雨飘摇,任何一点动荡,都可能会造成无法预估的严重后果。 与此同时,一支秘密队伍将从天庭出发,踏上前去寻找第十个封印点的旅途。 队长正是元始。 元始是主动请缨领取这个任务的,没人有异议,因为他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得知元始的打算,容泽也找到天帝天后,表明自己也要跟着元始一起行动。 他的请求一开始受到反对,理由是此行前路未明,危机重重,容泽修为不够,他们担心他的安危。 容泽明白他们的顾虑,但他也有自己的理由:“通天圣人研究了从不周山封印点泄漏的混沌之气,他发现这里的混沌要比别处更为浓郁,甚至会主动攻击儿子。” “是啊阿泽,你看这有多危险,要不咱们就别去了行不?”天后忧心忡忡道。 她别的不怕,就怕儿子又遇到什么意外,那失子之痛,她永远都不想体验第二回。 容泽却摇摇头,掷地有声:“正因如此,儿子才更应该去。” 天帝天后对视一眼,不解道:“此话怎讲?” 容泽:“父皇,母后,你们也知道,儿子体质特殊,普通混沌之气莫敢近身。” “你是说……”天帝琢磨出几分意思。 容泽:“壁画内容缺失,那第十个封印点究竟在什么地方谁也不清楚,只能用笨办法,圈出所有可疑的地点,一处一处排查。但即便这样,也不一定就能找到。” 天后也明白了,倒吸一口气:“所以你想用自己做诱饵,把混沌引出来?” 不周山的混沌会主动攻击容泽,据此推断,第十个封印点混沌的攻击性应该更强。 如此来看,容泽的确是引出混沌最好的人选:若是发现某地混沌主动袭击他,说明这个地方就很有可能是第十个封印点。 容泽点点头:“这比那种毫无目的的搜索要方便快捷得多。” 天帝天后面面相觑。 从私情上说,他们当然还是希望能把儿子留在身边,给他最好的照顾。但从公理上论,容泽的提议的确是解决问题最便捷的途径。 良久,天帝轻轻叹道:“然。” 他是一个父亲,但同时也是天庭之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不能只顾小家,不顾大家,才是合格的君主。 容泽露出笑容:“谢谢父皇和母后!” 容泽离开后,大殿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天帝心里也不大好受,但见妻子满腹心事的模样,反过来安慰她:“你也别多想,有天尊在,咱们儿子定会安然无恙的。他们也是老搭档了,当初儿子没有修为,不也平平安安吗?” 谁知天后神色古怪,问:“你真没看出来?” 天帝不解:“看出来什么?” 天后白了他了一眼,摇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天帝:“???” 天帝缠着妻子求解答:“你不说我当然不懂啊,说了我就懂了。” “你真想听?”天后挑眉。 天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天后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天帝慢慢瞪大眼睛。 容泽与元始合作过两次,这算第三次,但心境与此前截然不同。 第一次合作,元始是高高在上的圣人,容泽只是寄人篱下的孤儿,一个真情假意,一个战战兢兢。 第二次合作,两人已熟识,是朋友,但好似还隔着一条透明的界限,谁也不能越过半步,否则就是逾矩。 第三次合作,还没出发,容泽心中已经充满期待。这是他头一回以“道侣”的身份与元始出行,虽然这个秘密目前只有几个人知晓,连飞翼悟空都蒙在鼓里。 他倒也不是有意隐瞒,就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这么一拖,就过了最佳开口的时机,更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这次一起上路的大致还是飞翼那些人,他们在屡次战斗中积累丰富经验,配合默契,是最佳人选。 悟空也跟着来了,一是负责保护容泽,二也是为了继续跟着元始修炼。 飞翼一开始对悟空还颇有些意见,觉得他是空降兵,抢了自己的位置不说,还要管他叫“师叔祖”,很是别扭了一阵子。 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两人还打了一架,等容泽匆匆赶到,两人都鼻青脸肿,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两人最后被元始罚了一顿,没想到经此一事,两人的关系却好了起来,容泽经常看到他们勾肩搭背,交头接耳,也不知说些什么。 容泽有次假装路过,悄悄凑近听了一耳朵。 悟空:“王灵官说的那个法子真的有用?”【注1】 飞翼:“这还能有假?你放心,我这真火符效果很好的,谁用谁知道。你还想不想要火眼金睛了?” 悟空纠结了一下,决定豁出去了:“那好,你来吧。” 容泽见飞翼掏出两张火红的符往悟空眼睛贴去,吓了一大跳,忙跳出来制止:“飞翼,你们在做什么?” 飞翼手一抖,真火符飘落在地,化为两团火焰,他发出惨叫:“我的符!” 他好不容易才画好的,这种符可难画了,他废了好些符纸才最终画成。 容泽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问:“你为什么要用符烧大圣的眼睛?” 悟空忙解释:“飞翼是给俺烧火眼金睛呢。” “哈?”容泽哭笑不得,转向飞翼,“这你都从哪里听来的偏方?” 虽然《西游记》里悟空的火眼金睛的确是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炼成的,但直接用真火符烧?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这不是偏方,王灵官的火眼金睛就是这么烧出来的。”飞翼理直气壮道。 容泽无言以对。 “但这还是不大安全。”容泽想了想,对悟空道,“大圣,你如果真的想要火眼金睛,我可以帮你。” “找萨真人吗?”萨守坚萨真人正是王灵官的师父。 王灵官原名王恶,曾为非作歹作乱人间,是萨真人制服了他,从此王恶改名为王善,他的火眼金睛就是被萨真人用火符烧出来的。 容泽摇了摇头,露出神秘微笑:“不,比萨真人的火符还有用。” 太上老君八卦炉,放心的炉,好用的炉。 作者有话要说:  提拉米苏和过桥米线,都是厨师的浪漫~ 注1:“火眼金睛”不是大圣独有的哦。据古代神话记载,王灵官也拥有火眼金睛,只不过是长在额头上。他的火眼金睛是被师父萨守坚用火符烧出来的,功能跟大圣的火眼金睛差不多,都能辨别真伪善恶。 66、荀草羹 第十个封印点的下落至今毫无线索, 众人只好根据其他九个封印点进行推测,圈出若干可能是封印点的所在,再进行实地考察。 他们的第一站是青要山。 不久前, 天庭收到密报,说是青要山出现异象, 怀疑与兽潮有关。 《山海经》中记载, 天帝密都青要山是女神武罗住所, 这位自洪荒初开时便诞生的女神掌管着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 青要山生活着一群名为“要人”的种族,与其他种族最大的差别是,这个种族没有男人, 只有女子, 是名副其实的“女儿国”。 听说青要山女儿国的存在, 容泽好奇问:“那要人是如何繁育后代?” 莫非那里也有一条子母河? “这我知道,”飞翼举手发言,“是鴢鸟。” 鴢鸟是种长得像野鸭子的鸟, 青色羽毛, 唯有眼睛和尾巴是赤红色。 女子只要吃了这种鸟下的蛋, 就会怀孕生子, 生出来的也是女儿。 洪荒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悟空跟着问:“那男子吃了呢?” 飞翼一愣, 这就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 他挠了挠头,茫然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女儿国从来不允许男子出入, 也没男子尝试过吃鴢鸟蛋啊。” 青要山女儿国自古与世隔绝, 不准男子入内,也不允许国民外出,比青丘九尾狐还要神秘。 这回若不是青要山发现可疑迹象, 怀疑与混沌有关,他们也不会准许入内。 进山之前,众人都被再三嘱咐,绝大多数要人从出生起就从未与男子接触过,因此到了女儿国后,一定要遵守当地规矩,非公事不可主动与其接触、攀谈,一旦发现,严惩不贷。 飞翼震惊:“连说句话也不可以吗?” 元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若是有事,可先请示。” 容泽也觉得这是不是太严苛了点,直到得知青要山女儿国的由来,才明白原因。 原来,要人的先祖原本也是普通部落里的人,她们都是些被男子抛弃或伤害过的女子,走投无路之下动了轻生的念头,幸被武罗女神所救,从此在青要山居住下来,被称为要人。 最早一代的要人对男子极为痛恨,她们立誓从此不见男子。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现在,绝大多数要人从出生到死亡,都从未见过男子。 如果不是因为迫不得己,武罗也不会向天庭求助,打破“男子不可入青要山”的规定。 武罗骑着只模样有几分类似豹子的红毛异兽,身披银甲,率着一群同样骑着红毛兽的护卫,亲自来迎接他们。 这些护卫头发剪短,身披盔甲,英姿飒爽,乍一看竟辨不出男女,要不是要人只有女性,说她们是男子也会有人相信。 众人一时都有些怔忪,听说女儿国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天庭和阐教也有不少女修行者,但感觉上与这些护卫完全不同。 “咳。”容泽故意清了清嗓子以作提醒。 众人回过神来,忙收回视线,目不斜视正视前方。 武罗见到他们,从兽身下来,上前对元始抱拳行礼。 她与元始算是旧相识,虽不曾深交过,但偶尔也会碰几次面。 武罗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五官柔美,纤腰贝齿,双耳吊着造型古朴的金属耳环,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 光是看外表,很难想象得出,这是位强战斗力女神。 容泽听元始说,在创建女儿国之前,武罗一度十分好战,只是后来不知怎么了,她曾销声匿迹过一段时间,再度出现时,便成了青要山女儿国的执掌者,也不再参与到洪荒的纷扰当中。 跟着武罗军进了山,悟空好奇地左右张望,容泽见状忙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大圣,你在做什么?” 已经有护卫注意到他的举动,正用警惕而厌恶的目光打量他们。 悟空对这方面丝毫没有敏感度,完全没注意自己已经被要人给盯上了,他大大咧咧道:“俺找鴢鸟嘞。” 不是说青要山有鴢鸟吗,他怎么一只都没见到? 容泽万万没想到竟会得到这个答案,只能说不愧是钢铁直男孙大圣。 武罗听到他的话,脸色微变。 容泽与元始对视一眼,感觉这位女武神的态度有点奇怪。 谜底很快揭晓。 武罗沉声道:“天尊,事到如今,我也实话实话。这次找你们来,就是为了鴢鸟失踪一事。” 鴢鸟失踪了? 容泽瞪大眼睛。 难怪,一向与世隔绝的青要山女儿国会突然向天庭求援,原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来之前容泽有了解过女儿国各方面的讯息,得知因为鴢鸟的蛋可让女子怀孕,此鸟在当地被视为圣鸟,还专门为它们建立了一座圣殿供奉它们。 鴢鸟如果失踪,就意味着当地人再也无法通过食用鸟蛋的方式来繁衍后代,要人将就此灭绝。 飞翼小声嘀咕:“想要不灭绝还不简单?明明就有最便捷的方法——” 他被容泽狠狠瞪了一眼,吐了吐舌头,止住了后半句话。 好在武罗并没听到他的话,又道,鴢鸟是一夜之间突然消失的,仿若人间蒸发一般,没留下任何痕迹。 此外,与它们一起失踪的还有常年居住在圣殿照料鴢鸟的圣女与祭司,共有三人,全都不见。 武罗怀疑圣鸟与圣女的失踪与洪荒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兽潮有关,知道仅凭自身之力难以解决此事,这才上报天庭。 刚好此时天庭在为寻找第十个封印点的下落而焦头烂额,得知此事,也怀疑是混沌在背后作乱,便将第一站定为青要山。 容泽微微皱眉,问:“武罗娘娘,可否带我们去圣殿看看?” 武罗深深看他一眼,点点头:“好。” 容泽有些讶异:都说武罗厌恶男子,可观她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并不粗暴。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武罗之所以和颜悦色地对待他,是因为他曾失踪过的经历,给她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武罗的女儿,正是失踪的圣女。 圣殿并不在女儿国国中,而是修在青要山最高的山峰上,据说这是为迎合鴢鸟的生活习性:鴢鸟不喜居住在人群中,而喜欢待在野外。 听到这话,容泽皱了皱眉,心说,既然鴢鸟热爱自由,那为什么又要给它们建立专门的圣殿,这不是变相拘禁它们吗? 这个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很快就看清楚那座专门为鸟建立的圣殿。 客观来说,这圣殿的确修得不赖派,宏伟又气派,不比任何神庙差,可见要人对鴢鸟的虔诚。 再挑剔的人,也无法对圣殿挑出什么毛病。 但看到圣殿的第一眼,容泽就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随着他踏入殿内,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一入圣殿,便看到一座有几层楼高的鴢鸟像,是用一种极为珍贵的青色金属塑成,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冷光。鴢鸟像的眼睛是用红宝石点缀,乍一看好似流淌着鲜红的血。 容泽心里不大舒服,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把视线移开。 正殿是鴢鸟的居所,现存一共有五十三只鴢鸟,它们平时就生活在这里,由圣女和祭司照顾它们的吃喝拉撒。 每只鸟都有自己的“家”,其实那就是用金子打造的鸟笼。 与普通鸟笼相比,里面的空间大得惊人,各种设备一应俱全,有鸟儿吃饭喝水用的食器,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更换一次。鸟笼内每个地方都精心用棉花和软布包住,似乎是为了防止鸟儿不幸撞伤。 容泽注意到,飞翼的眉头越锁越紧,一副几乎要窒息的模样,只是碍于有其他人在场,没说什么。 等出了正殿,飞翼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大口呼吸着。 容泽递过去一颗薄荷糖:“给。” 飞翼忙把糖塞入口中,一股清神醒脑的凉意直冲脑门,他感觉清醒了许多,谢了声。 容泽担忧地看他,低声问:“你没事吧?” 飞翼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同样压低声音道:“再多呆一阵子,我都要窒息了!” “有这么严重?” 飞翼摊手:“我不知道其他羽族住在这里是什么感觉,如果是我,那我估计得疯。” 即便是用金玉打造的笼子,那也是笼子,作为向往天空的羽族,谁愿意被常年关在笼子里不得自由? 两人正窃窃私语,就听武罗道:“这里是圣女与祭司的居所。” 圣女和祭司在青要山女儿国的地位崇高,可以说仅次于女神武罗与圣鸟鴢鸟。 圣女是武罗女儿丹青公主,她也是一名女神,拥有不老不死之躯。她已经担任很多很多年的圣女,从圣殿创建之日起,她就是圣女。 其余两名祭司是丹青公主的助手,她们很小的时候被从要人中选出来侍奉圣鸟,从小就跟在丹青公主身边,连家人都很少接触。 此后一生,她们都将与圣鸟相伴,照顾它们的起居,这是她们的职责,也是荣耀。 不知道是不是建筑风格的影响,同正殿一样,圣女和祭司住的大殿也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即便头顶有骄阳照耀,容泽还是觉得后背阴凉。 或许是他抖得太明显,元始突然握住他的手,指尖对着指尖,掌心贴着掌心。 容泽大吃一惊,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元始更紧得握住。他满天通红,做贼似的小心朝四周看了两眼,压低声音:“干什么呢,这里这么多人。” 元始凤目半眯,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容泽只觉一股暖流顺着元始的手掌传递到自己的掌心,尔后又沿着经脉向全身蔓延。那种阴森的感觉瞬间消失,浑身暖洋洋的,叫人舒服得想叹气。 “咳,谢谢,我好多了。”容泽不大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想歪了,还以为元始要干坏事。 元始眉梢微挑,也不去戳穿他,只道:“此地有幽怨气。” 言外之意,所以他才会觉得冷。 幽怨气?听起来不是很好的词。 容泽本想追问的,但到底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随着人群踏入圣女殿。 容泽原以为也会看到一个豪华的寝宫,就像方才见过的正殿一样,连鴢鸟喝水用的碗都是用水晶制成的。 出乎意料的是,这殿内竟异常素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简陋。 三间卧室布局大体相同,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用来放置杂物的小箱子,就再无他物。 容泽暗想,这简直比他当初的出租屋还要简单,至少他还有个柜子呢。 另外两名要人祭司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丹青公主听说也是双十年华的模样,按理来说,正处于青春期的小姑娘,应该爱娇爱俏才是。 结果呢,她们的房间看上去如此暮气沉沉,无比乏味。 圣女与祭司失踪后,整间大殿都被仔细搜查过,一应物件都保持着原样,众人一一检查过去,却未发现异常。 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连被褥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并不像事发突然的样子。 容泽问武罗:“圣女和祭司失踪前有发生可疑的事吗?比如刮大风之类的。” 他联想到自己当初的遭遇。 武罗沉默着摇头。 她身边的护卫低声道:“丹青圣女一向将圣鸟料理得很好,圣殿也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 所以圣女圣鸟的失踪才会引起这么大的恐慌。 元始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现今女儿国一年大约有多少婴儿出生?” 武罗一愣,不大明白他问这个是为了什么,还是如实回答:“往常大约每年五六十,去年少了些,只有四十五人。” 容泽不由皱了皱眉:他方才了解到,这鴢鸟的繁殖率并不高,一年有两次繁殖期,每次大约可以生一到二枚蛋。现存的鴢鸟共有五十三只,其中有三十六只是雌鸟。按照新生儿的出生数量来算,它们每年下的蛋几乎都用来给要人们食用。 他一问,果然如此。鴢鸟产的蛋,除了部分固定用来繁育新的鴢鸟,大多数都是给求子的要人食用。 他还了解到,其实最初的时候,早在在这个圣殿建立之前,鴢鸟的数量要比现在多得多,它们成群生活在山林之中,随处可见。 但不知从哪天起,鴢鸟的生育率越来越低,而新生鴢鸟的夭折率也跟着逐年增高,可能三只新生鴢鸟里最终只有一只能活下来。 对于这种情况,要人们束手无策,只好进一步加强对鴢鸟的保护,献出最好的食物,提供最优渥的居住条件。 但鴢鸟这一族群还是一天天衰败下来。 武罗神色严肃,道:“这是天道对我们的考验。” 容泽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查看好圣殿的情况,一行人下了山,来到女儿国中。 大概是事先得了嘱咐,他们一路上都没见到几个当地人,就算当面遇上,对方也是惊慌失措地跑开,就好像他们是洪水猛兽一般。 倒是有一两个年纪小的少女倒是好奇地朝他们张望,被身边的年长者训了句什么,被拉着匆匆离开。 道路两旁屋门紧闭,大白天的,宛若一座鬼城。 “诸位见谅,我青要山的女儿们生平从未见过男子,她们只是不大习惯与男子相处。”武罗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们还能说什么?总不能逼迫要人出来吧? 好在到了武罗所住的宫殿,总算是见到人影。 有客远道而来,武罗这个做主人的,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摆宴席以待客的传统自古有之,哪怕是与世隔绝的青要山女儿国也不例外。 招待他们的菜肴不好说有多丰盛名贵,不过稀奇倒是真的,都是当地特有的食材。 其中一道用荀草制成的菜羹特别引起容泽的注意。 这荀草《山海经》上有所记载,形如兰草,根茎为方,开着细小的黄花,果实是红色的,据说服用可以美容养颜,让皮肤白皙细腻,是上好的美容佳品。 结果一听说这个,飞翼跟悟空吓得立马放下汤勺,他们生怕吃了以后会长得像女子一般娇媚。 容泽:“……”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两位钢铁直男劝不动,容泽就自己吃。他用汤勺舀了一口菜羹,送入口中,点头微笑:这汤味道清润,荀草切得碎碎的,细腻滑口,很适合做开胃汤。 注意到容泽满足的表情,元始传音入耳:“你若喜欢荀草,以后可以在昆仑山种点。” 容泽一怔,随即嘴角上翘,露出大大的微笑,用力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元始:嘻,阿泽答应跟我回家了! 《山海经·中山经》:“又东十里曰青要之山,实维帝之密都。……武罗司之。其状人面而豹文,小腰而白齿,而穿耳以鐻,其鸣如鸣玉。是山也,宜女子。畛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河。其中有鸟焉,名曰鴢,其状如凫,青身而朱目赤尾,食之宜子。有草焉,其状如葌而方茎、黄华、赤实,其本如藁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 67、爆米花 过去青要山从未有过男性出入, 容泽一行人的住所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专门圈出了一块区域给他们居住。 看了房子以后,飞翼神色古怪, 悄悄跟容泽道:“阿泽,武罗女神是不是在防着咱们啊?” 这片区域远离主要生活区, 附近一面临着练武场, 一面是河, 区域边缘还时不时有护卫来回巡逻,与其说把他们当客人,还不如说是当贼看待。 容泽倒扣手指敲了敲他脑门,道:“别多想, 这里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男子出入, 有警惕心也很正常。” “哦。”飞翼吐了吐舌头, 两眼滴溜溜转动。 容泽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要开始八卦。 果然,他又听飞翼道:“阿泽, 你说这么多年以来, 当真没有一个男人来过青要山吗?” 容泽挑眉:“你是听到什么传闻了?” 飞翼忙摆手:“不是不是,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说吧, 这么多年来,这里一直只有女子, 难道就没男人好奇想进来看看吗?” 容泽一愣,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好奇心人人都有, 不说别人, 他也难以免俗。 “武罗,很强。”元始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飞翼背后说小话被当场撞见,吓得一个哆嗦, 躲容泽后面去了。 容泽好笑地看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天尊,你来了怎么不出声?” 瞧把人孩子吓得。 飞翼瞪大眼,用瞻仰勇士的目光看容泽:阿泽好厉害,居然一点都不怕师祖! 容泽神色自若,笑着问元始:“天尊,你的意思是,过去的确是有男子企图闯入青要山,但因为武罗女神在,他们没能得逞?” 元始压根就没看飞翼,他眼睛里只有容泽一人。他颔首:“然。” 容泽眼珠转了转,又道:“要人的先祖都是被男子辜负伤害过的女子,她们痛恨男人不奇怪,可我怎么觉得,武罗女神似乎对男子也有偏见?” 他很早就感觉到了,虽说武罗没有表现得很明白,但她对队伍中的女弟子和男弟子的态度是不同的,对女弟子要明显和颜悦色许多。 这事元始还真不清楚,他与武罗虽然算是旧相识,但双方并未深入来往过。 难道武罗女神也曾被哪个男子伤害过? 这个念头在容泽脑海中一闪而过,又被他自己给否认。 他心想,武罗这样强悍,比绝大多数男子都厉害,又有谁不长眼敢惹恼她? 武罗怀疑,圣鸟与圣女祭司的失踪是混沌造成的。 容泽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来了青要山一看,发现此地压根就不存在狂化兽出没的痕迹,他的“混沌雷达”也没有任何异常。 那么失踪事件究竟因何产生?幕后主使者又是什么人? 这些天,容泽与其他人分头就此事进行深入调查。 他本想模拟圣女和祭司在事发前几天走过的路线,就像调查不周山巡逻兵狂化事件一样,企图从中发现线索。 调查的结果却是—— “圣女和祭司压根就没离开过圣殿?”容泽惊讶道。 飞翼点点头:“听说她们平时主要的活动范围就是在圣殿和附近的区域,除了几个特别的节日才会带着鴢鸟到女儿国去参加庆祝仪式。” “那衣食住行怎么办?”圣女是仙可以不用吃饭,但另外两名祭司说白了就是普通人,总得吃喝拉撒吧? 飞翼:“都专门有人准备好送到圣殿来,大约五天来一次。平时的话,圣殿每旬的第一天将会对外开启,接受信徒的膜拜。” 容泽:“信徒都是什么人?” 他想,会不会是信徒趁着人多的时候混入圣殿,等入夜圣殿关闭后对圣女和圣鸟下手。 飞翼挠挠头,为难道:“那这可就多了。只要是女儿国的国民,都是信徒。” 要人依靠圣鸟才能世代繁衍,在她们心里,圣鸟是仅次于武罗的存在。不管是已生育的女子,还是未生育的少女,只要有空都会来圣殿拜拜,求圣鸟保佑。 飞翼又补充道:“不过听说圣殿与丹青圣女相连一体,若是有外来者想闯入圣殿,圣女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那如果不是外来者呢?容泽突然想到,圣女祭司失踪后,圣殿里的陈设却没有丝毫被破坏的迹象,仿佛她们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马上就会回来。 会不会正因为是熟人作案,让圣女们没有防备,才不慎中了道? 他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性,忙道:“我想见见负责送货的人。” 送货的共有两个人,年长些的叫碧玉,年级小的叫阿欢。两人稀里糊涂被叫过来,紧张局促,坐立难安,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模样。 飞翼见状,与容泽咬耳朵:“阿泽,这两人肯定有问题。” 容泽眉梢微挑:“何以见得?” 飞翼:“她们这么紧张,一定是干了坏事。我看呐,说不定就是她们联手绑架圣女她们的。” 语罢,他还用力点了下头。 容泽哭笑不得:“人家打出生后就没跟男人说过话,紧张也是正常的,不紧张反倒奇怪了。” 飞翼露出钢铁直男的懵逼脸:“这样吗?” 见两人这样紧张,容泽不急着问话,而是取出爆米花请她们吃。 爆米花是飞翼悟空他们近来的新宠,他们自从吃过一次以后,就经常嚷嚷着想再吃一次。 容泽被闹得无法,就一次性用玉米粒爆了许多,淋上炒好的焦糖浆,用干燥密封的容器装了,能放较长时间。 所有去过电影院的人都知道,爆米花的味道有多么销魂。 金黄的爆米花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堆在深口圆盘里,高高垒砌金字塔的形状。容泽炒的时候很小心,让每一颗爆米花都均匀地裹上薄薄的糖浆,晶莹剔透,乍一看表面像加了中华小当家的特效一样,闪着光泽。 面对这盘散发迷人气息的金色“炸|弹”,碧玉和阿欢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却没人动手。 容泽故意板起脸:“你们不吃,是故意不给我面子吗?” “不,不是的。”碧玉怯怯道。 阿欢眨巴着大眼睛,偷瞟容泽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吓得低下头。 容泽挑眉:“那你们吃啊。”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阿欢胆子大点,况且那爆米花的味道实在是香得人受不了,她慢慢伸出手,小心拿了一颗。 爆米花表面炸得脆脆的,里面却是松软的口感,糖衣在舌尖缓缓融化,焦糖香味很浓,甜中又带了点苦,那种甜,与她平时吃的甜果子的甜全然不同。 阿欢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她飞快地看了容泽一眼,悄悄咂了咂嘴,不断回味那股摄人心魂的滋味。 一颗爆米花实在是太小太少,才尝了个味道就没了,实在不能满足。 容泽这会儿又恢复笑脸,把盘子往她们面前推了推,道:“别客气,喜欢的话就多吃点。” 阿欢实在忍不住,壮起胆子伸出手,抓了一把爆米花,末了又偷偷瞄了容泽一眼,见他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松了口气,还招呼碧玉道: “姐,你也吃点,这可好吃了。” “你这孩子——”碧玉要比阿欢拘谨得多,她想提醒碧玉叫她别太出格,结果嘴里被塞了一颗爆米花,顿时无声。 她虽然活得比阿欢长,但也是这辈子头一回吃到这样的食物。 该怎么形容呢?像是她少女时代做过的那场旖旎缱绻的梦,轻荡荡地飘在空中,如梦,似幻,是春天的风,闪着细碎的光。 她抹了把眼角,感觉指尖湿润。 容泽静静地等她们吃完,见她们喜欢,期间又取了两桶出来。 等三桶爆米花都吃光,碧玉和阿欢眉宇间的紧张果然淡了不少,碧玉看上去还有些拘束,阿欢这个小姑娘已经能完全自如地面对容泽,虽然这是她第一次与异性面对面交流。 “太子殿下,山外的食物都这么好吃吗?”阿欢问。 少女目光清澈,含着隐隐的期待。 容泽想了想,道:“各地有各地的特色,就像在这里,也有外面吃不到的荀草羹。” 阿欢“哦”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泽见气氛已经调节得差不多了,可以切入正题,问:“你们平时来圣殿送货,可有发现异常之处?” 两人互相看了看,阿欢胆子大些,道:“其实我们平时也很少会与圣女跟两位祭司大人接触,我们都是把货物送到指定的地方,不敢打扰圣女。” 容泽这才知道,原来即便是两位“快递员”,也鲜少正面与“收货人”接触,而是把所需用品送到指定的“快递驿站”,对方自行“签收”。 无接触式投递,就……还挺先进的? 容泽被飞翼在肩膀上轻轻戳了戳,才发现自己有些走神,他看了看一脸忐忑以为说错话的阿欢,顿时觉得头疼。 线索又断了。 “快递驿站”并非在圣殿里面,离圣殿尚有段距离,两人平时也鲜少有机会见到圣女和祭司,熟人作案的条件并不成立。 他发现两位女子还在等他回复,忙扯了扯嘴角,露出和善的笑:“没什么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作为答谢,他还分别送了两罐爆米花给她们。 “姐,还有什么事吗?”容泽见碧玉面露犹豫,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阿欢也好奇地看她。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碧玉身上。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从额头红到了脖子根,嗯嗯啊啊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碧玉姐,你快说呀!”阿欢比谁都着急,催促道。 “没关系,慢慢来,不着急。”容泽微笑着安慰她,“姐,我问你,你是发现异常情况了吗?是的话点点头,不是就摇头。” 碧玉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容泽又问:“与圣殿有关?” 碧玉紧紧咬着唇,又点了下头。 “……跟原来不大一样。”她的声音又轻又细,还打着颤,几乎要融进风里。 “哪里跟原来不一样?”容泽没听清,再问了一遍。 碧玉小声说:“就是咱们平时卸货的地方……” 所谓的“快递驿站”是座石头房子,外面是个小院,用来停放装货用的车。 小院不大,却清扫得很干净,中间耸立着一根约有五六岁童子那么高的石柱,阿欢介绍,它用来拴狰兽。 狰兽,就是她们之前见武罗和她的护卫队所骑的那种红毛兽,形似豹子,身披红毛,额头长角,有五条尾巴。 狰兽长相凶猛,实则性子很是温顺,常被当地人作骑乘、载重之用。 碧玉所说出现异常的地方,就是拴狰石。 “它比之前要高了几公分。”碧玉指着石柱比划。 “姐,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阿欢若有所思,还站在石柱身边比了比,“它原来还不到我腰的,现在在我腰上面一点点。” 悟空蹲下身,用手沾了点拴狰石附近地面的泥土,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嚷嚷道:“这泥土有问题!” 容泽忙问:“怎么说?” “小兄弟,你看,这边的泥土颜色要比旁边都深一些,”悟空把手伸到容泽面前,认真道,“你看,干湿度也不一样。” 容泽正要细看,就见一只手从旁边横了过来,将悟空那只毛茸茸的手挪开。 容泽顺着视线看去,对上元始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一开始还有些纳闷,后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涨红了脸。 悟空还以为元始是要看泥土,又把手伸到他鼻子前,兴奋道:“师尊,你看。” 元始淡定自若地点头:“嗯,确实不大一样,你观察得很仔细。” “是吧是吧?”悟空难得得到元始的夸奖,高兴得上蹿下跳没个正形,长长的猴尾巴在翘得老高。 他猛地一下蹿到阿欢跟前,吓得她放声尖叫,反倒是把他得后退两步,惊魂未定地看着阿欢。 他实在想不出,这小姑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体内竟蕴蓄着这样可怕的力量。 真是人不可貌相。 被他这么一搅和,容泽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脸上的红晕渐渐消去,指挥阐教弟子原地开挖。 他怀疑,这地下一定藏着秘密。 挖了约莫有一丈的深度,伴随“铛”的一声轻响,有人发出惊喜的声音:“快看,这底下有东西!” 很快,一柄长剑被被挖了出来。 剑身上的泥土被清理干净,剑身锃亮,锋利的剑刃折射着寒光。 飞翼赞道:“是柄好剑。” 容泽注意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这剑……似乎是柄男式佩剑?”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 “还真是……”飞翼盯着长剑喃喃自语 与女式剑相比,男式剑通常更长也更宽一些。眼前这柄长剑就是典型的男式剑,剑身宽而长,剑柄粗大。 可问题是,这青要山女儿国从来只有女子,这男式佩剑又是哪里来的?总不可能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吧? “俺怎么觉得这剑好生眼熟?” 容泽听到悟空的低语,如获至宝,忙问:“你见过这剑?” 悟空挠挠后脑勺:“好像是吧?”他也不大确定。 容泽充满期待地盯着他:“要不你再仔细想想?” “嗯……”悟空做深思状,憋得脸都红了,终于叫他给回想起来,“对了!是杨兄弟,俺在杨戬那里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说真的,我有时候去电影院不是为了看电影,而是想吃影院卖的爆米花和空心薯条_(:з)∠】_ 《山海经·西山经》:“又西二百八十里,曰章莪之山,无草木,多瑶碧。所为甚怪。有兽焉,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其名如狰。” 68、麻婆豆腐 杨戬?这佩剑是杨戬的? 容泽猛地瞪大眼, 一幅见了鬼的表情。 不待他发问,悟空换了口气,又继续道:“杨兄弟的手下, 用的都是这样的剑。” “……”容泽松了口气,哭笑不得。说话大喘气什么的, 真的会吓死人啊。 悟空丝毫不知道自己差点把自己的容小兄弟吓得肝儿颤, 他摇头晃脑道:“杨兄弟手下的军官好像都有一把这剑, 我见他们用过,还挺威风的。” 这话透着几分羡慕,叫容泽给听了出来。 他心中一动,才想到悟空好像没有专属武器可用。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兽潮, 大闹东海的事没有发生, 如意金箍棒自然也无处可寻。 他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 决定等兽潮过去后,就帮悟空寻一件趁手的武器。 “大圣,你知道杨戬表哥手底下有多少军官吗?”容泽问。 “能用得上这佩剑的, 少不得也有千八百人吧。” 容泽心中一松, 都说十万天兵天将, 他还真担心会从悟空口中得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这个结果比他想象中要好许多。 他的目光幽幽落在长剑上。 关于这把佩剑,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就看能不能找到证据了。 关于从地下挖出男式佩剑的事,容泽要求众人暂且不要声张。他要先调查一些事, 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规划。 其他人好说, 碧玉和阿欢却是女儿国的国民,想要堵住她们的嘴,并不容易。 阿欢这个小姑娘天真烂漫, 没什么心眼,只要告诉她隐瞒是为了查案,她立刻就答应了。 轮到碧玉时,容泽却犯了难。 他能感受得到,碧玉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心思细腻敏感,不像阿欢那样好“打发”。 他这边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措辞,不想碧玉却主动开口:“殿下,你不必担心,女神那里,我会暂时隐瞒。” “你——”容泽惊讶,没想到碧玉会这样好说话,又见她面色平静,怀疑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碧玉腼腆地笑了笑,她仍不大习惯与男子面对面说话,稍稍把目光往下移,轻声道:“那柄剑,是圣女或祭司大人埋的吧?” 容泽暗自心惊,故作镇定道:“目前还不好说。”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指纹识别技术,元始又因为将一半元神留在昆仑山镇守,修为降到了准圣级别,无法窥透天机,真相暂未得知。 碧玉飞快了扫了他一眼,容泽额头上的汗都快冒出来了,他总觉这位姐姐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但她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就在容泽以为这事就算揭过时,她突然又问:“会找到吗?圣女和祭司大人。” 容泽眨眨眼,这个问题他可不好回答。 碧玉似乎也没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她轻声说了句什么,容泽错愕地朝她看了过去…… 之后一段时间,容泽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模样。做菜时也这样,中途还重复放了一遍花椒,幸亏被飞翼及时发现,赶紧捞起来,否则今天他们就要切身体会一把什么才叫真正的“麻”婆豆腐。 飞翼小心看了他一眼,委婉道:“那什么,阿泽,要不还是我来做,你去歇着?” 容泽看了他一眼,也觉得自己现在这状态不大适合下厨,干脆把锅铲递给他:“那好,你来吧。” 他走到一边,抱起双臂,看飞翼下厨。 飞翼跟容泽学过麻婆豆腐,做起来倒也像模像样。调好酱汁,将切好的嫩豆腐放入其中煮上一阵子,用水淀粉勾芡后起锅,依据口味撒上葱花、香菜作为调味。 豆腐上桌,悟空惊喜地“哇”了一声。 大小均匀的豆腐块整齐地码着,浸润在红亮的汤汁里,鲜香麻辣的气味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刺激着口腔分泌出可疑的液体。 就连还在走神的容泽闻到这味,也不由自主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麻婆豆腐与米饭是最好的搭档。 大米蒸得晶莹透亮,盛在碗里像一座尖尖的雪山。舀一勺汤汁淋在“山尖尖”上,金红油亮的酱汁顺着米饭的表面和间隙往下渗透,带来视觉的冲击。 悟空连豆腐都没顾得上舀,直接狠狠挖一勺蘸了麻婆豆腐汁的米饭往嘴里送,一股香辣的气息冲上头脑,让他浑身一颤。 舌尖微微发麻,在烫热的汤汁的作用下,辣味发挥得淋漓尽致。 米粒颗粒分明,饱满弹牙,自身的喷香并未被辣味掩盖,而是与之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两个字,下饭。 “等等,小兄弟不是说这麻婆豆腐的精髓是‘麻辣鲜香烫翠嫩酥’八个字,这‘麻辣鲜香烫翠’都有了,‘嫩’和‘酥’在哪儿呢?”悟空又狠狠扒了一口饭,突然反应过来。 飞翼指了指豆腐和牛肉末,调侃道:“送你一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选用做麻婆豆腐的豆腐不能太老,最好是又白又滑的嫩豆腐,稍微大点力就碎。 悟空毛手毛脚,吃豆腐时却格外小心,用勺子轻轻舀起一块棱角分明的豆腐块,混着汤汁送入口中。 嫩,是第一感受。无需出动牙齿,用舌头一搅,豆腐块就被碾碎,化在口中,口感绵软嫩滑。 鲜香味随即席来,豆腐吸饱了汤汁,没有半点豆腥味和豆腐的石膏味,味蕾彻底被麻和辣唤醒。 “八字诀”的“酥”指的是肉。牛肉馅炒得金黄酥脆,配上滑嫩的豆腐与香软的米饭,口感丰富层次分明,好似在舌尖演奏一曲华丽的华尔兹。 这边悟空飞翼大快朵颐,那头容泽却仍锁着眉头。 他还在想碧玉的那句话—— “或许,找不到才好……” 是他听错了? 还是理解有误? 还是说…… 天庭的办事效率不慢,很快就有关于那柄长剑的回复。 信上说,此剑的确为杨戬部将所有,且每柄剑都有编号,一查便知剑的主人是谁。 根据登记的资料,剑主是个名为计云的军官,是巫族与人族的后代。 容泽立刻用灵识通联系了杨戬。 “计云?他惹祸了?”视频那头,杨戬一脸紧张。 这个计云算是他的得力部下,勤恳肯干,年纪不大,本事却丝毫不差。 “倒也不是,只是怀疑他可能与青要山这边的一桩案子有关。”容泽简单地将圣女失踪一事讲了讲。 “青要山吗……”杨戬想到什么,“前段时间,我的确是派计云去那附近降除兽潮。但后来他不慎受伤,提出想回老家休养一段日子,我准了。” “计将军的老家是?”容泽眼睛一亮。 …… 耿山,位于洪荒大陆东部,是一座以盛产水晶而闻名的大山。 计家世代生活于此,也算洪荒中有名有姓的大家族。 这次来耿山是秘密行动,未免引起武罗的怀疑,容泽谁也没带,除了元始。 临走前,容泽千万交代飞翼,一定要看好悟空,别让他闹出什么事端。 这担心并非多余,悟空这猴儿千好万好,就是有一点,闲不住,要他安静地坐上半天简直比体罚还叫他痛苦。 来女儿国后,容泽谁也不担心,只紧张他。就怕他一个没注意,惊扰到当地人,那可算不小的外交事件。 “放心吧阿泽,我定会看好他的。”飞翼郑重点头,拍着胸脯保证。 茫茫群山中,耿山极好辨认。 光秃秃的一座山,草木不生,山体不是普通的岩石,而是水晶石,在阳光下折射着夺目的光。 容泽咋舌:“这么座水晶山,居然能一直流传到现在也没被人挖空?” 这可是水晶啊! 大概是他的语气有点激动,元始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你喜欢水晶?” “啊?”容泽没反应过来,懵逼道,“还、还行吧。” 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元始点点头:“昆仑山中也有一座水晶山,只是比这山略小一些,你若喜欢,本尊赠你。” 容泽:“……” 元始眉头轻拧:“要是嫌小,那本尊再去寻其他山,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洪荒经过这么多年的开发,保存完好的水晶山也不多了。 容泽慌忙摆手,赶紧澄清:“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也没有很喜欢水晶!” 原来电视剧真的不是在乱编,霸道总裁……霸道天尊是真实存在的! 等等,如果天尊是霸道总裁,那他又是什么??? 等进了山,容泽才知道原来不是没人打这水晶山的主意,而是因为计氏家族根基深厚,方圆百里内无人敢惹。 计云是计家的直系子孙,也是他这一辈中最有出息的子嗣,几乎不费多少气力,就打听到计云的消息。 杨戬只道计云因负伤而申请回老家休养,容泽一打听才知道,计云的确是回乡养病,但他同时还带了新婚妻子回来! 这新婚妻子又是哪里来的? 容泽与元始对视一眼,神色怪异。 “那哪里可以找到计云将军?”容泽追问。 负责看守山门的守卫狐疑地打量他一眼,不答反问:“你们打听这些做什么?” 容泽不慌不忙地摸出一块令牌,大大方方递到他面前,道:“我等奉杨戬大将军之命,有事来寻计云小将军。” 那令牌上用神文刻着大大的“杨”字,表面有七色神光流转,是断然作不了假的。 守卫见到令牌,立刻变了态度。两人被恭敬地迎了进去,被带到计云所居住的院落。 “怎么在这么偏的地方?”容泽见越走越偏,忍不住问。 守卫毕恭毕敬答道:“大少爷负伤需要静养,少夫人也怀有身孕,所以——” “你说什么?”容泽猛然打断他,“少夫人怀孕了?” 守卫吓了一跳,愣愣道:“是、是的。” 容泽紧紧盯着他:“怀多久了?” “约、约莫有段时间了吧……”守卫一边说一边紧张打量容泽的脸色,额上不由沁出细汗。 他隐约听说,少夫人同大少爷一起回来时,身边除了两名婢女什么也没带,也不知道她究竟来自哪里。 不过,一直有风声说少夫人与大少爷乃是私奔,莫非这传言竟是真的,这两人其实是少夫人的娘家人,上门寻衅来了? 守卫越想越害怕,又不敢表现出来,故意带着他们绕圈子,想找机会通风报信。 “天尊,你有没有感觉,这人好像有点奇怪?”容泽满脸狐疑,与元始咬耳朵。 住得偏可以说是为了静养,但问题是就算要静养也该找一处山好水好空气好的地方吧? 这一带不说没有任何风景可言,还时不时有大蛇出没,饶是容泽自诩心理素质过关,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惊吓啊。 元始微微皱眉,语气发冷:“他在绕路。” “啊?为什么?”容泽不能理解。 这时,前方传来一声怒吼,容泽下意识拽住什么,紧张道:“是什么?” 元始明显一愣,随后反手握住他的手掌,轻声道:“别怕,朱獳罢了。” 容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拉住的竟是元始的手。 “咳。”他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这计家居然还养了朱獳兽?他们可真敢啊。” 朱獳,一种形似狐狸却长着鱼鳞的异兽,相传只要它出现在哪个国家,那里就会发生不详事。 什么宠物不好养,为什么要养这种瘟兽? 元始冷笑:“因为这里是他们的禁地。” 话音才落,狂风裹挟着腥臭味迎面席卷而来,元始挥臂一挡,脚尖轻点地面,搂着容泽的腰,身形一长,稳稳跳上一块水晶巨石的顶部。 容泽低头一看,方才那引路的守卫早就不知去了哪里,一头狐狸模样却披着鱼鳞的异兽一路横冲直撞,卷起烟尘滚滚。 “咔嚓。” 容泽耳朵动了动,还来不及做出提醒,眼前景象飞速变换,转移到另一块水晶石上。 “轰!”他们方才站立的那块水晶石当场爆炸,飞出无数碎片,其中一块碎片直接插入朱獳的喉咙。 朱獳浑身抽了抽,无声无息地倒下。 “……”容泽目瞪口呆。 好家伙,朱獳瘟别人就算了,连自己都能瘟到,简直可以列入洪荒年度十大沙雕新闻。 见躲过一劫,容泽松了口气,正想说守卫跑了要怎么找到计云的住处,倏然神色大变。 “小心!”他下意识推开元始,自己却脚下一滑,眼看就要从水晶石上摔下,身子一轻,落入宽厚的怀抱…… 没关系,反正习惯了就好。 容泽自我安慰着,却控制不住脸红心跳。 好在他也没时间尴尬,只见一位手握长弓的年轻男子出现,对他们怒目而视:“尔等何人,为何擅闯我耿山禁地?” 容泽一怔,来之前他翻阅过计云的资料,也见过对方的画像。 眼前这人,跟画像上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元始:牵到了!抱到了! 一本满足jpg 《山海经·东山经》:“又南三百里,曰耿山,无草木,多水碧,多大蛇。有兽焉,其状如狐而鱼翼,其名曰朱獳,其鸣自訆,见则其国有恐。” 69、炒肝 “是计云计将军吗?” 容泽一句话, 让计云动作一顿,他狐疑地打量两人,目光掠过容泽, 停留在元始身上。 越看越不对劲。 “您是……元始天尊?”他神色一呆。 他未曾亲眼见过元始,但身为天庭神将, 他们都受过专业训练, 要求能辨认洪荒中的大神们, 自然也包括几大圣人。 元始下巴微抬,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当头压下,计云顿感压力,后背激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战战兢兢道:“不知天尊大驾是为何事?” 元始取出那柄埋在土里的长剑, 语气没有丝毫波动起伏:“这柄剑, 你可认得?” 计云一看那剑,脸色瞬变。 容泽暗中点头:果然没找错人。 “这是末将的剑,”计云真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神将, 很快就调整好情绪, 对上元始的眼睛, 镇定道, “只不过前端时间末将在抗击兽潮的过程中不慎将它弄丢,不知天尊是从哪里寻来的?” 元始冷笑:“你确定是弄丢了?” 计云心中一紧, 咬牙道:“是。” 好家伙,居然敢当着元始的面撒谎, 这人头够铁。 容泽肃然起敬。 元始:“丢在青要山?” 计云镇定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纹:“……末将也不知。当时末将身负重伤, 曾一度昏厥,醒来后,此剑便不见了。” 元始不说话, 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计云呼吸变得急促,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然而还是一口咬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元始目光沉沉:“你可知晓欺骗本尊的下场。” “……知道。” 元始挑眉:“那你还执意撒谎?” “末将不曾——” “夫君。”一道女声打断计云。 容泽回头一看,来者是位打扮朴素的年轻少妇,小腹微微隆起,在另外两名年轻女子的搀扶下走来。 “夫人,你怎么过来了?”计云一见少妇,表情立刻紧张起来,大步上前扶住她,语气轻柔,“不是让你好好躺着休息吗?” 少妇冲他温柔一笑,道:“你出来这么久也没回来,我不大放心。” 她的目光移到容泽和元始身上,疑惑道:“这两位是……” 他们住的地方距离禁地不远,不久前计云听到朱獳兽的嘶吼,便来探看情况。 朱獳兽被困在耿山禁地中,平时倒没什么动静,一旦有人闯入禁地,就会发出警报。正因如此,计氏家族才一直留着此兽,作看守禁地之用。 计云久去不归,少妇放心不下,遂亲自来找。 计云正要开口,就听容泽道:“这位想必就是丹青圣女吧。”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除了元始,脸色骤变。 “你,你……”计云一副见鬼似的表情瞪着容泽,胸口上下起伏,泄露出此刻他内心的不平静。 丹青下意识护住肚子,愣愣地盯着他。 至于另外两名少女,此刻更是六神无主,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样。 容泽心中暗叹,果然,他都猜对了—— 圣女和祭司并非无故失踪,她们是自愿离开青要山的。 见事情败露,丹青反而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下巴,道:“没错,我就是丹青。” 计云没做声,只是上前一步挡在妻子面前,大有视死如归之态。 容泽见他们这模样,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轻轻一叹,道:“两位误会了,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查清楚真相,希望大家都坦诚一点,有什么问题,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从丹青口中,容泽得知事情的经过。 原来,计云也没有完全撒谎。 他的确是在追击兽潮的过程中受了重伤,他一路支撑,想回天庭求援,但中途还是精力不支昏死过去,从云上掉落,地点正好是青要山圣殿附近。 当时丹青正带着两个祭司采摘某种植物的果实,这是鴢鸟最爱的口粮。她们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忙过来查看,便发现浑身是血的计云。 两位祭司从出生就不曾见过男子,何况对方还伤成这样,可把她们给吓坏了。 还是丹青安慰了两位小姑娘,冷静上前查看情况,发现计云伤得很重,决定带他回圣殿给他疗伤。 她暂且不打算将此事上报武罗,她很清楚自己母亲的性格,对世间任何男子都深恶痛绝。一旦被她知道此事,眼前这名神将只怕是真活不成了。 两位祭司是丹青一手带大的,很听丹青的话。三人偷偷将男子带回圣殿疗伤,为避人耳目,就把他安置在丹青的房间里。 计云的那柄剑明显是男式佩剑,剑上有浓重的杀气,若是放在外面,很容易引起他人注意。丹青想到,“快递驿站”的拴狰石正好能镇压这种气息,便趁夜将间埋在该石之下。 而他们离开时,因行动匆忙,丹青一时忘了此事,那剑就留在了那里,直到被容泽发现,顺藤摸瓜找到了耿山。 丹青因长期居住在圣殿中,身边除了祭司就只有不会说话的鴢鸟,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持续了千万年,她没事就翻翻医书,外出采采草药,练就了一手好医术。 在她的悉心照顾下,计云的伤有所好转,渐渐清醒过来。 他醒来时,丹青正在给他额头上的伤口,四目相对,都有些发愣。 “姑娘,这里是?”还是计云先开口,他嗓音浑厚低沉,是种与女子不同的,陌生而神秘的声音。 丹青最初救人的目的只是出于医者仁心,不忍将对方扔在荒郊野外让他自生自灭。 别看她在祭司面前表现得那样淡定,但其实她内心也慌得不行,半天才憋出一句:“这里是青要山。” 爱情就这样悄然降临。 “所以你们相爱后,担心武罗女神不同意这门亲事,就约定私奔?”容泽摸着下巴问。 丹青苦笑:“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容泽:“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圣鸟,也是为了她们。”丹青指了指两个连头也不敢抬的祭司,轻叹道。 丹青说,青要山的女儿们,从出生那一天起,就注定将永远囿于一方山水之中,无法见识到外面的世界,过着与祖祖辈辈一样的生活。 “她们从小就被教导不许出山,因为山外有可恶的男人,那些人会欺骗她们,伤害她们。”丹青面露忧伤,“也曾经有人想偷偷离开,被发现后……” “怎么样?”容泽追问。 “接受禁闭。” 容泽皱了皱眉,不赞同地摇头:“这不是因噎废食么?” 就因为青要山的先祖曾被男子伤害过,所以后代就不被允许与男子接触,这未免太不近人情。 丹青叹道:“还有鴢鸟,它们被尊为圣鸟,却永远失去自由。” 容泽想起在青要山圣殿看到的那些用金银珠宝打造的囚笼,一下子想明白当初元始评价圣殿有“幽怨气”的含义。 不管是人还是鸟,都渴望能自由自在地生活,若是长期不得自由,会影响身心健康。难怪听说鴢鸟一族原先繁盛强大,现如今只剩寥寥几十只。 他问:“那鴢鸟呢?” 两位祭司留在丹青身边,那五十多只鴢鸟却没看见。 丹青平静道:“我放走了。” 容泽震惊:“都放了?!那万一它们不能适应野外生活怎么办?” 他虽然没养过鸟,但听说有些家养的动物习惯了被豢养,离开了饲主,反而会活不下去。 “不会,它们会平安的。”丹青语气坚定。 容泽深深看她一眼,明白了:丹青是怕他们会找到鴢鸟,再把它们带回去,才故意这么说。 如果失去了鴢鸟,要人能因此走出大山,不管是这些女子还是对鴢鸟来说都是好事。 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容泽也不去揭穿她,只与元始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二位,”计云突然跪倒在地,恳求道,“这一切与丹青无关,是我引诱丹青的,你们要罚就罚我吧。” “不,夫君,你我既然结发为夫妻,就该生死两相随。”丹青也跟着跪下,声声如泣。 那两位祭司见状,也抱头痛哭起来:“呜呜圣女呜呜呜……” 一时间,哭声连绵不绝,在禁地上空回荡。 “……” 容泽苦笑不得,他这还没开口呢,他们就哭上了,好像他当真成了棒打鸳鸯的大恶人。 “咳!”他清了清嗓子,不得不解释,“几位,不是,我没说要罚你们啊。” 怎么就哭上了呢? 霎时哭声一顿,丹青愣愣抬头:“什么?” 容泽摊手,再一次道:“我只是想来调查真相,不曾想过要惩罚你们。” 祭司之一哭着打了个嗝:“真的?” 容泽:“骗你们作甚?不过说真的,虽然情有可原,但你们就这样一走了之,武罗女神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从根本上解决此事。” 丹青微怔:“如何解决?” 容泽:“这就要问圣女你了。你知道你母亲为何如此痛恨男子吗?” 丹青正要回答,突然脸色微变,不住干呕。 元始为丹青诊了脉,没有大碍,只因为她怀孕初期,情绪大起大落,才引起身体不适。好在丹青底子好,又服下元始炼制的仙丹,很快就恢复如常。 容泽端着一碗酱红色的浓汤快步走来:“来来来,趁热吃。” “这是何物?”计云盯着碗里辨不出形状的食物,一脸紧张。 方才容泽说要给丹青做个好东西,难道就是这个? “这叫炒肝。”容泽笑道,“里面这些是兽类的肝脏,对孕妇最是滋补。” 科学研究表明,孕妇在怀孕前与怀孕初期,要吃叶酸作为补充,否则容易出现贫血等毛病,甚至会导致胎儿先天性畸变。 在现代,孕妇们可以服用叶酸片等补充叶酸,但在这个时代叶酸片还没发明出来,只能靠食补。 动物肝脏中就含有大量叶酸。 容泽为丹青做了份炒肝。 炒肝看上去颜色有些怪异,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黑红的芡汁裹着看不出形状的肝脏和大肠,蒜香扑鼻。 对不喜欢的人,可能光是看着难以下咽,但对喜欢的人来说,一碗炒肝配上包子,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炒肝的主角本该是猪大肠与猪肝,但考虑到孕妇的特殊性,容泽用被称为“叶酸之王”鸡肝代替了猪肝,味道也很不错。 炒肝传统的吃法不是用勺,而是直接用嘴对着碗口喝,一边喝还要一边转着碗,不稀不稠的汤汁顺着碗沿流入口中,带来别样的口感。 丹青对炒肝接受度良好,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碗下肚,感觉浑身都舒服起来。她就着炒肝配包子,说起一段往事。 为什么武罗会如此痛恨男子。 “我母亲曾有一个恋人,他是我父亲。” 容泽眨了眨眼:他还以为,丹青跟女儿国其他人一样,是武罗吃了鴢鸟以后生下的呢。 “在我印象里,他们曾经很相爱。”丹青幽幽叹了口气,“可惜好景不长,父亲说要外出求学,从此他再也不曾出现过。” “最初的那些年,母亲日日在青要山等父亲归来,从日出到日落,从春暖花开到大雪纷飞,她等了好些年,却始终没等来父亲。” 斗转星移,世事变幻,女人一颗滚烫的心渐渐变凉、冰冷,仍没等到恋人的归来。 她等到绝望,认为自己是被恋人抛弃,一口气将恋人留下的旧物烧干净,从此痛恨世间所有男子。 青要山女儿国就是在这时候建立的。 武罗痛恨男子,见到那些被渣男伤害过的可怜女子,不由想到自身的经历,便决定帮助她们,为她们提供一个安稳的住所,帮她们重获新生。 容泽轻叹。 女儿国建立的初衷是好的,可惜后来走了极端。 不过他有一个问题。 “可武罗女神怎么知道你父亲一定是个负心汉?说不定他……咳,这么说希望你别介意,说不定他是中途出了意外什么的……” 洪荒早期的环境要比现在恶劣得多,哪怕大罗金仙也有可能遭遇各种意外。容泽的猜测不是没有根据的。 丹青苦笑:“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比起父亲遭遇意外,或许母亲更愿意相信自己是被他抛弃了。这样,至少她还能有个怨恨的对象,至少……还能抱有一线希望。” 有朝一日能再见到爱人的希望。 容泽愣住,半晌才叹了一句:“你母亲爱得很深。” “以前我不能理解,”丹青看了计云一眼,眸底满是温柔,“但现在我明白了。” 若非爱得深沉,又岂能恨到极致? 容泽下意识捕捉元始的身影,轻声道:“说实在话,我不太能理解女神的这种做法。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哪怕寻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哪怕,哪怕见到的只是……他的尸首。” 元始微怔,烟紫色的眸涌动深沉而克制的暗潮,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 容泽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不大自在地挪开视线,转移话题,问丹青:“对了,你父亲叫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武罗对男子的痛恨,症结来源于她当年“被抛弃”的经历,如果能找到证据证明她并没有被抛弃,她或许就能与自己和解。 “孟槐,我父亲名叫孟槐。”丹青道。 孟槐?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容泽暗揣着,就见元始脸色微变。 作者有话要说:  唔,关于炒肝,似乎挺多人不能接受的?不过本吃货感觉还行(比豆汁儿好喝多了2333333 《山海经·北山经》:“有兽焉,其状如貆而赤豪,其音如榴榴,名曰孟槐,可以御凶。” 70、芭蕉 元始很少会有情绪异常的时候, 不只是容泽,就连其他人也察觉他的不对劲。 容泽小心翼翼问出众人的心声:“天尊,这个孟槐, 是有什么问题吗?” 元始沉默片刻,道:“本君曾与孟槐君一同在紫霄宫听道。” 当年鸿钧成圣, 在三十三天外的紫霄宫开辟道场讲道, 邀洪荒三千红尘客前往听道, 三清、女娲伏羲、西方二圣都在其中。 容泽惊讶,没想到会这么巧,丹青说她父亲外出求学,原来就是去紫霄宫听道。 “那后来呢?”容泽追问。 元始目光深沉, 缓缓道:“第二次讲道起, 孟槐君就不见了身影。” 鸿钧的讲道课堂共开展了三次, 每次讲道结束后会休息千年,让听道者回去好好领悟参详。但从第二次讲道开始,元始就再没见过孟槐。 元始知道得这么清楚, 还是因为通天。通天交友甚广, 与谁都能玩到一起, 其中也包括孟槐。 孟槐不见后, 元始听他念叨过几次,这才记住了这个人。 但当时第二次讲道马上就要开始, 通天念了几句后也将此事抛之脑后,只道是孟槐有事来不了, 毕竟时隔多年, 世事变化,缺席者也不仅是孟槐一人。 元始当场就联系了通天,向他打听当年之事。 灵识通那头, 通天的声音略有几分惊讶:“孟槐君啊?好多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那年老师讲道结束,我记得他说要回家乡看望妻子女儿,后来就再没见过他。” 通话结束,全场静默。 须臾,容泽才艰难开口:“孟槐君在回家的途中,是不是……” 难道真让他蒙中了,孟槐遭遇了不测? 元始却道:“孟槐君实力高强,有御凶之能,寻常凶兽,绝对伤不了他。” 或者说,当年能穿过三十三天的罡风,顺利到达紫霄宫听道的,就没有弱者。有本事伤害孟槐的,大都是他的同学,众人有同窗之谊,只要不是起了冲突,应该不会下黑手。 元始又道,孟槐原形形似豪猪,浑身长着红色的尖刺,模样颇为凶悍,就算在紫霄宫三千学子中,也没几个敢招惹他的。 “那就怪了……”容泽眉头紧锁,又问元始,“那孟槐君与你们最后一次见面,可有什么异常表现?” 元始摇头:“本尊并未注意。” 容泽轻叹,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不料线索又断了。 “夫君,你怎么了?”丹青语气惊慌。 计云感觉到所有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脸色变得更加奇怪,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说的孟槐君,或许我认识。” “什么?!”丹青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他在哪?” 计云忙护住妻子,生怕她会伤到身体,他问妻子:“你知道为什么我耿山会有这么一块禁地吗?” “难道不是为了镇压怪物?”丹青一愣。 她来耿山的时间不算长,只隐约听说禁地里镇压着什么,为了不让外人擅自入内,还特意养了朱獳兽作为守卫。 所以这次丈夫听到朱獳的警报,立刻就赶来禁地。 计云摇摇头,认真道:“那不是什么怪物,而是我计家的恩人。” 原来,在许多年前,计家先祖曾遭遇凶兽,即将命丧兽口之际,天降一人,正好砸落在凶兽身上,凶兽当场死亡。 计家先祖死里逃生,想拜谢救命恩人,却发现对方神志不清浑浑噩噩,问他什么也不回答,有时很安静,又时又突然暴起攻击。 先祖无法,救命之恩不可不报,但恩人却这样疯疯癫癫,很是危险。 他们只好想了个办法,用术法在此地圈出一片禁地,让恩人居住在此,既是为了养他,也是为避免他又突然发疯伤人。 从那以后,计家人都会定期进禁地去查看恩人情况,期间他们找过许多大夫,也用尽各种方法,但始终没法治好恩人的“疯病”。 计云也曾跟随长辈一起到禁地见过恩人,见过对方的模样,今日听元始形容孟槐的模样,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孟槐,他的岳父,似乎好像大概……与禁地里的恩人很是相像? 再算一算时间,恩人救下计家先祖的年代,也差不多就是紫霄宫第一次讲道之后! “你怎么不早说!”丹青嘴唇颤抖,带着哭腔,“快带我去禁地看看他!” “别、别着急,担心孩子。”计云又牵挂妻子的身子,又不愿让妻子失望,弄得手忙脚乱,最后干脆一把抱起妻子,朝禁地跑去。 容泽与元始对视一眼,也相继跟上。 有计云的带路,朱獳兽不再预警,他们顺利到达恩人所在的小屋。 说是小屋,其实是用水晶打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家伙。容泽咂舌,心道这计家还真是有钱。 后来他才知道,之所以用水晶石造屋,倒不是因为计家钱多无处花,而是因为这种水晶有治疗之用,住在这里面,能稍微抑制恩人的疯病。 简单来说,换个地方住,此人会更疯。 元始也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 没认错的话,这种水晶,与不周山神秘洞穴里的晶柱有几分相似,虽然功效远不如那种晶柱。 “呕。”丹青才进门,就闻到一股怪味,她怀着身子本就敏感,被这么一刺激,差点吐出来。 计云很紧张,就要抱着她往外走,却被她何止住:“不要!” 计云担忧地看了眼妻子,她脸色还有些苍白,表情却异常严肃,眼睛紧紧盯着躺在水晶床上的男人,没有预兆地留下两行清泪。 “青青?” “是他,真的是他!”丹青用力掐着计云的手,指骨泛白变形。 当年父亲离开时她还小,记忆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其实早已不记得父亲是什么模样。但或许真有父女连心之说,一看到这个人,她就确定,对方就是她失踪多年的父亲。 容泽晚进来一步,正好看到这个场景,下意识看了元始一眼,想从他这里求证。 元始沉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多年未见,虽然此人身体许多部位近乎变异,但此人是孟槐绝对没错。 丹青哭得眼睛都肿了,计云急得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安慰,但床上那人却半点反应也没有,睁着眼,两眼空洞洞地不知落在何处,对周围发生的事没有丝毫感知。 “他一直都这样吗?”容泽问计云。 计云苦笑:“有时是这样,有时却突然发疯。” 容泽:“那他有清醒的时候吗?” 计云叹了一声:“如果他能清醒过来,我们也不至于这么久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容泽盯着孟槐看了半天,轻轻扯了扯元始的袖子。 元始微微低下头,容泽把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天尊,你觉不觉得孟槐前辈的情况,有点像那些狂化兽?” 他一开始听计云的描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等亲眼见到他的模样,更是觉得古怪。但依照计云的说法,孟槐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了,难道…… 他不敢再想。 元始眸光一沉,走到孟槐面前,后者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还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丹青哭声一顿,愣愣地看着元始,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元始将一缕神识注入孟槐体内,随后神情愈发阴沉。 “怎么样?”见元始收回神识,容泽迫不及待地问。 元始不响,只是对他轻轻点头。 孟槐的状况非常不好,体内的确有混沌气息残留,导致身体机能严重受损。 他能活到现在,一是因他本身身体素质强悍,二是因为这水晶屋刚好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他体内残存的混沌之气,这才让他活了下来。 但现在的他,说难听点,就只是行尸走肉般的存在,混沌已经控制了他的头脑,想要恢复正常恐怕不容易。 容泽倒吸一口凉气:“天道啊……” 所以混沌之气真的在那时候就泄露了? 丹青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受到气氛的紧张,她心一沉,喉咙发紧,艰涩道:“我爹他……是不是好不了了?” 容泽很能体会丹青此刻的心情。换成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亲人,结果却得知亲人成了这副鬼样子,光是想想都让人窒息。 “丹青姐,你不要太难过,说不定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他忙道。 这也不全是安慰,孟槐是被混沌之气所伤,他刚刚拥有净化之力,不管怎么样,试试再说。 容泽用自己的血作为引子,施展净化神术。 因孟槐受混沌影响的年限实在太久远,混沌可以说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想要彻底清除,着实不容易。 豆大的汗珠打湿他的鬓角,脸色微微泛白。 丹青的心怦怦直跳,把头半埋在丈夫肩膀上,不敢看,又想看。 等治疗终于结束,容泽浑身湿得像从水里打捞起来一样,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元始长臂一伸,立刻把他揽在怀里。 还是经典的“太子抱”,姿势跟旁边的小夫妻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不由僵住,轻轻推了一把,示意元始放自己下来。 没推动。 元始双臂紧紧箍着容泽,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叫人不知不觉沦陷进去。 算了,大不了就…… 容泽微微红了脸。 好在计云丹青并没多想,只道容泽出了大力,连声感激。 容泽尚未恢复精力,说话声音很轻:“孟槐前辈体内的混沌之气已经消除干净,但他被折磨了这么多年,可能没那么快清醒。” 丹青立刻表示,只要父亲能转好,不管等多久,他们都愿意等下去。 “如果母亲知道父亲还在,他没有背叛我们,一定会很高兴的。”怀孕的女人情绪容易出现波动,说着说着,丹青又要落泪。 孟槐和丹青一个是病人一个怀了身子,都不适合远行。容泽和他们商量后,决定自己与元始先回青要山一趟,做做武罗的思想功课。 结果才刚到青要山,就见飞翼迎面飞奔而来,惊慌失措道:“阿泽,不好了,出事了!” 武罗殿内,芭蕉堆得有小山高。 在金色的芭蕉山中,一条细细长长的毛尾巴冒了出来,一会儿伸直,一会儿打了个弯,一会儿又在半空中乱晃,可见尾巴主人此刻愉悦的心情。 一双毛茸茸的手掰下一根胖芭蕉,三下两除二地将皮剥干净,一口一个,不亦乐乎。 芭蕉甜中带酸的滋味很对悟空的胃口,他吃得上了头,连剥皮都嫌麻烦,干脆用握住芭蕉的尾部,用力一挤,黄白色的芭蕉果肉就整个暴露出来,弄得整间大殿充满了浓郁的芭蕉香味。 “好吃,芭蕉实在太好吃了!”悟空吃得嘴饱肚圆,仍不肯撒手。 很快,那座“芭蕉山”的山尖就平了,地上则铺了一层黄澄澄的果皮“地毯”。 “你若喜欢,这些芭蕉都是你的。”武罗对他笑说。 但只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笑意并没传递到眼底。 “悟空,”悟空吃得正香,冷不防听武罗道,“你不带点芭蕉回去给其他人吗?” “对吼。”悟空如梦初醒,停下动作,拎起芭蕉往袖里乾坤装,口中念念有词,“这是飞翼的,这是……” “还有天尊和太子殿下。”武罗提醒。 “嗐,他们就不用了。”悟空随口道,“最近他们又不在——” 他猛地止住话头,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不在此地?那他们又去了何处?”武罗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追问。 “这个……那个……”悟空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出,干脆一拍屁股跑了,“你的芭蕉俺不要了,再见!” 武罗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变得阴沉。 “对不起,”悟空蔫头耷脑地站在容泽面前,自觉接受批评,“俺错了,你罚俺吧。” 容泽嘴唇动了动,本有许多话想说,见他这副模样,却说不出来了,最后只摇头叹道:“算了,这也不能全怪你,武罗女神本就起了疑心,才会故意找你套话。” 他早该想到的,武罗能庇佑女儿国这么多年,可不是那么好欺骗的。 其实这回就算武罗不起疑心,容泽本也打算找她好好谈一谈。 关于丹青,关于孟槐,还有关于女儿国的未来。 武罗的情绪比容泽想象中要稳定,她仿佛对他们离开青要山之事毫不知情,只口不提这事,只招呼他们吃芭蕉: “我青要山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芭蕉道还算不错,不妨尝尝。” 容泽低头看了眼金灿灿的芭蕉,果实紧密地簇拥在在一起,散发着成熟的香味, “谢谢。”他笑眯眯道,还真大大方方剥了一根芭蕉送入口中。 芭蕉果肉绵软甜蜜,又透着几分酸,层次丰富,滋味绵长。 容泽其实偏好那种水分多的水果,像香蕉、芭蕉这样的果实对他而言没太大兴趣,但手里的芭蕉还是把他惊艳到,忍不住又多吃了一根。 怪不得悟空会被这“水果炸|弹”所迷惑,别说猴子本身就喜食这类水果,换成别人,也不一定就能抵抗住诱惑。 容泽打算速战速决此事,擦干净手,直接切入主题:“圣女和祭司找到了。” 武罗愣了一下,放松的手掌瞬间收紧成拳,声音微微颤抖:“……在哪?” 容泽:“耿山。” “耿山?”武罗茫然地重复一遍,“为什么——” “她们是自愿离开的,”容泽没给武罗反应的机会,“圣女嫁人了,对方是耿山计家的后代。” 他简单地将丹青与计云的故事说了一遍,期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武罗的表情。 武罗的脸色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布满黑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阴沉得有些吓人。 容泽吞了吞喉咙,清晰地感受到了杀意,突然明白为什么无人敢来青要山找茬。 武罗女战神果然名不虚传。 元始眉头轻耸,耷拉的眼皮缓缓抬起,那双烟紫色的眸子毫无温度,阴晦地盯着武罗。 空气凝固得像是被胶水粘住,呼吸都觉得困难。 容泽顿感压力,生怕两人当场打起来,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咳,还有一件事,与女神你大有关系。” “我们在耿山见到了孟槐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  元始:我家阿泽只有我可以欺负! 容泽:??? 提到水果,再推一下我的预收《我的水果店爆红人界》,水果主题的经营爽文,跪求小可爱点个收藏=v= 71、佛跳墙 “青青, 你快歇着,担心累坏了。”计云忙接过丹青手里的药,把她搀扶到旁边坐下。 丹青挣扎了一下, 没成功,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计云小心将孟槐上身扶起, 喂他喝药, 后者仍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模样, 好在还算配合。 喂好了药,计云又打来清水为孟槐擦身体,这事他这些天都做惯了,手脚麻利动作轻盈迅速。 他轻轻将孟槐翻身, 吓了一跳:“青青, 你快过来!” 丹青忙走到床边, 也是一愣:“爹?” 孟槐一向浑浊的双眼里有一丝异样的神采,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两人下意识跟着回头,丹青的心如坐云霄飞车一样瞬间从高空坠落, 失声道:“娘?” 武罗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就静静杵在那里, 双唇紧抿, 面无表情。 她凌厉的目光从丹青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划过,又落在计云身上。 计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岳母, 本就紧张,被她这么一看, 更是手足无措。想叫人, 但一句“娘”还没说出口,就被武罗的目光震慑住,心肝重重一颤。 武罗女神威名, 果不虚传。 就在这时,孟槐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音节,仔细听,有点像“武罗”。 武罗浑身微微一颤,脸上划过一丝难以置信。 …… 容泽和天尊晚一步赶到时,发现丹青与计云都守在水晶屋外,瞬间明白过来,问:“武罗女神在里面?” 丹青默默点头,她回想起先前母亲的神情,情绪还未完全恢复过来。 她已经很久不曾见过母亲流露过那样脆弱的表情,自从青要山女儿国建立后,母亲就变得越来越铁腕,不苟言笑。 她有点担心武罗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刺激。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计云轻轻搂住妻子,温言细语地安慰道。 作为过来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武罗对孟槐还是有情的,而且那份爱早已深深刻入骨子里,印在灵魂深处,除非身死魂消,否则永不泯灭。 青要山女儿国自成立以来,首次宣布对外开放。 国主武罗亲自下令,愿意出去闯荡的女子可以选择离开。 她对所有国民道:“你们记住,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来,青要山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谁也不曾想到,第一个报名的居然是内向腼腆的碧玉。 有碧玉做“带头作用”,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女子都纷纷报名外出,报名人数远超预期。 武罗得知此事,沉默良久,轻轻叹道:“是我对不起她们。” 原来她一心以为把女子留在女儿国,就能让她们免受外界伤害,她以为这是对她们好,殊不知这却是对她们的另外一种伤害。 此时孟槐已经逐渐恢复神智,他宽慰多年未见的爱人:“现在及时改正,也不算晚。” “爹,娘,药来了。”丹青捧着药汤笑着进来。 “怎么是你?计家那小子呢?”武罗眉头微皱,“你现在身子重了,他怎么能支使你端药!” 丹青忙解释:“这药是夫君亲手熬的,他照看了大半天,是女儿让他先去休息了。” 武罗撇了撇嘴,嘀咕道:“不就是看了半天火候吗,又没多累,真是金贵……” 孟槐知道爱人心里对当初女婿“拐走”女儿一事仍存在情绪,忙转移话题:“对了,元始兄呢?我想见见他。” 武罗的注意力果然被移开:“怎么?” 孟槐:“我想起来跟我一道离开紫霄宫的道友是谁了。” 容泽他们之所以会来青要山,是怀疑圣女圣鸟失踪案与第十个封印点有关。 找到丹青后,他们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没想到意外发现了孟槐,还在他体内发现多年以前的混沌气息,这一下就把混沌之气出现的时间拉长到了万年以前! 他们怀疑,最初侵扰孟槐的混沌之气,正与那神秘的第十个封印点有关。 可惜孟槐受混沌影响已久,失去神志浑浑噩噩这么多年,记忆遭受严重损害。 他对过去的很多事都记不清,只依稀记得他当年从紫霄宫离开,身边似乎还跟着一个人,却死活想不起来对方身份。 如今他日日服药接受治疗,神志渐渐好转,隐约回想起来当年之事。 收到消息时,容泽正照看着灶上的佛跳墙。这道菜的做法可不简单,光是处理各色食材就费了不少工夫,也就是他这两天没什么事,才有闲情来弄弄。 闻言,容泽也顾不得还未煮好的佛跳墙,匆匆吩咐飞翼看好灶上的火候,拉上元始赶来。 “那人是谁?”容泽激动道。 根据推断,孟槐很有可能是在离开紫霄宫后遭遇混沌之气,然而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都去过什么地方,只道是与人同行。 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那么这个同行人究竟是谁,就成了关键。 孟槐斩钉截铁道:“长乘兄,我想起来了,就是长乘兄!” “蠃母山的长乘?”元始问。 孟槐点点头:“对,我都想起来了。当初老师讲道结束后,我因为有几个问题不明白,想着课后留下来问问老师,就耽搁了一段时间。等我打算走的时候,刚好碰上长乘兄,他也打算离开,我们便结伴而行。不过后来的事,我实在记不得。” 容泽转向元始:“天尊,你怎么看?” 元始沉吟片刻,道:“长乘此人张扬自矜,但第二次第三次讲道时,他也未曾露面。” “莫非他也失踪了?”容泽眼皮一跳,心中祈祷才刚找到可别又断了。 武罗忍不住插话道:“长乘君虽行事低调,但似乎没听说他发生意外。” “低调?”容泽一愣,看了元始一眼,“不是说他张扬自矜?” 这跟低调扯不上任何关系吧? 元始还真不清楚长乘后来的行踪。 他只在紫霄宫听道时见过此人,依稀记得此人相貌似乎不错,好穿一袭红衣,他不喜这般浮夸性子,倒是通天与长乘的关系还不错。 话又说回来,通天那性格,与谁都能处得来。 武罗生怕他们怀疑自己是说假话,忙道:“正是如此,听说长乘君终日待在蠃母山,闭门不出,谁也不肯见。”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容泽微微眯起眼。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扬炫耀的人突然改了性子变得低调内敛,这其中铁定有鬼。 他决定到蠃母山一探究竟。 如果说耿山是水晶之山,那么蠃母山就是玉石之山,山下遍布青石,据说切开后里面全是美玉。 但这山有个很奇怪的地方:全山上下不见一条河流,连口井都没有。 最近的河流,是距离蠃母山二百里开外的流沙河。 都说水乃万物之源,水润万物,利泽千秋。 蠃母山好歹也算洪荒名山,否则由九德之气凝聚而成的长乘也不会选择在此栖居。但全山竟不见一条河流,这就叫人匪夷所思。 莫非……与第十个封印点有关? 怀着疑惑,容泽一行人来到蠃母山下。 结果还没走到山门,他们就被人拦下。 对方声称此地乃私人地盘,没有主人允许,不许任何人入内。 容泽还没表示,悟空一听急了,嚷嚷道:“我等奉天庭之命前来查案,看谁敢拦?” 在他的字典里,没有“能不能”,只有“想不想”。 听到是天庭来人,守卫有些迟疑,语气要比方才软了不少,但还是没有立刻答应,只说会回禀山神,由他定夺。 “这长乘好大的威风,连圣人和天庭的面子都不肯给。”飞翼与容泽窃窃私语,“莫非这蠃母山又是一个发鸠宫?” 当初他们在发鸠宫外有过同样的遭遇,后来才知原来是狂化肥遗霸占了精卫的地盘。 容泽也不清楚,只道:“且等等看吧。” 如果真是旧事重演,他反而要庆幸,因为这很有可能代表蠃母山与第十个封印点有关!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来人手中的油灯闪着微光,然而光芒太弱,没带来任何暖意和光明,反而衬得周围环境更加阴冷可怖。 空气中有浓郁的腐朽的气息,或许是因为此地长久不通风所致。 与平时相比,这步伐显得有几分慌乱,很快,黑暗中就传来幽幽的嗓音:“何事如此惊慌?” “禀山神,元始天尊与天庭的人就在外面,说想见您。” “元始?他来做什么?” “小的不知。” 半晌才传来一声叹息 :“他既来了,你就好好招待他便是。” “可是山神,那毕竟是圣人,您若不亲自出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咆哮声打断:“出面?你让我这副模样如何出面?滚!” “啪嗒。”油灯落地,仅有的一点微光闪了两下,迅速熄灭。 男人告着饶,当真将圆滚滚的身体缩成一个球,“滚”了出去。 顷刻,地下空间又恢复以往的安静,唯有微弱的喘气声,预示这里还有活人。 容泽远远看到一个身材圆润的男人朝他们走来,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他看了元始一眼,小声道:“不是说长乘神长相艳丽……” 元始轻轻拧眉,摇头道:“这不是长乘。” 胖男人自称是长乘的管家,长乘在闭关,不方便出面,便由他来接待贵客。 又是一个不方便接见,这个套路,似乎有些熟悉啊…… 容泽眉梢微挑,与元始对视一眼。 容泽笑呵呵地问:“不知长乘君何时才能出关?” 胖管家为难道:“这小的也说不好,或许三五年,或许三五十年,又或许三五百年。不知太子殿下所为何事,小的可转告主人。” 听他这么说,容泽愈发怀疑其中有鬼,皮笑肉不笑道:“横竖本太子也没其他事,既然长乘君出关不定,那就在这里等他好了。” “啊?”胖管家愣了一下,他原想着让他们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反倒要借机留下,万一…… “怎么,不欢迎吗?”容泽挑了挑眉。 “当然欢迎!”管家打了个寒颤,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恭敬道,“诸位请随我来。” 蠃母山景致不错,虽然不见河流,但沿路植被繁茂,郁郁葱葱,与容泽想象中的干旱场景全然不同。 容泽忍不住问:“管家,蠃母山经常下雨吗?” 管家现在就怕他们问起长乘之事,巴不得他们提起其他话题,闻言忙道:“不算频繁,一个月里,少则两三天,多则八|九天会落雨。” “哦。”容泽神色不变,又转移话题,“听说你们蠃母山盛产玉石,山里随便捡一块石头,切开后里面都有美玉,这是真的吗?” 管家见他问的都是些风土习俗,表情愈发放松下来,与有荣焉道:“那可不?咱们蠃母山出产的玉石又多又好,放眼全洪荒,没有哪里的玉石比得过这里。当年修建天宫时,还专门从咱们这运送玉石做凌霄宝殿前的玉阶呢。” 容泽依稀记得凌霄宝殿前的确是有一大块玉石雕成的阶梯,却不知与蠃母山还有这段渊源。 他眼珠一转,笑道:“那想必长乘君的宫殿也是用玉雕成的吧?” 管家面部肌肉有瞬间的扭曲,干笑道:“主人他……不住宫殿。” “不住宫殿?那住哪里?”容泽瞪大眼睛。 管家却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主人不喜欢住在宫殿。” 好在容泽没继续再问下去,管家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把他们带到一处院落。 眼前的院子虽与容泽口中的“宫殿”有一定距离,但却实打实用玉石建筑而成,墙体莹润剔透,甚至能照得见人影。 容泽下意识以墙为镜,整理了一下衣襟。 “鹿路!”管家大声道。 “来啦!”一个清脆透亮的女声划破天际,如鸣佩环,如黄莺出谷。 不多时,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来。 她看上去十三四岁或是更小一些,两腮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眼睛又大又圆,目光灵动,容易让人想起某种小动物,小兔、小鹿什么的。 “鹿蜀。”容泽听元始道。 他轻轻“啊”了一声,心说自己的直觉还真准。 鹿蜀,一种长得像马的异兽,白头虎纹赤尾,性子温顺,叫声跟唱歌一样好听。 小姑娘发现有陌生人来,吃了一惊,流露出这个年龄小姑娘常有的羞涩,藏在管家滚圆的身躯背后,偷眼打量他们。 “天尊,殿下,这是鹿路,负责服侍大家,诸位贵人若有什么事,尽管交代鹿路去办就好。”管家赔着笑。 转头他又换上严肃的表情对鹿路道:“鹿路,这是元始圣人和太子殿下,快问好。” “鹿路见过圣人和殿下。”鹿路乖乖地应了声,有板有眼地行礼。 容泽没想到管家居然让这么小的小女孩来服侍他们,于心不忍,从随身空间里摸出根棒棒糖递给她。 鹿路眨巴着大眼睛,想接又不敢接,偷偷看管家的脸色。 元始似笑非笑地扫了管家一眼,后者一个激灵,忙道:“鹿路,这是太子殿下赏你的,还不快谢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容泽柔声细语道。 管家退下,鹿路留了下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盯着容泽看。 这么小的女孩子,容泽当然不会真让她来服侍自己,就温声细语哄了她几句,让她到旁边玩去。 他一回头,却发现元始正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咋啦? 元始若无其事收回目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只见元始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我没吃醋……圣人的事,能算吃醋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从不吃醋”,什么“情绪稳定”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摘自《洪荒醋王元始传》 ↑我瞎编的。 《山海经?西山经》:“西水行四百里,曰流沙,二百里至于蠃母之山,神长乘司之,是天之九德也。其神状如人而犳尾。” 《山海经?南山经》:“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72、玫瑰露 元始没事, 容泽却有事要与他讨论:“天尊,你可有发现混沌踪迹?” 元始沉思片刻,摇头:“未曾。” 容泽眉头轻拧:“这就怪了, 我也没感觉到任何异样。” 那胖管家言行举止虽疑点重重,但他神志很是清醒, 不像是被混沌控制的模样, 与他们当初在发鸠山的经历并不一样。 “但我还是觉得这蠃母山有问题。”容泽闷闷道。 说话间, 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吟唱,仿佛清泉从石上流淌而过,洗涤干净凡世的烟尘。 容泽一怔,循声看去, 原来是鹿路玩得开心, 忍不住唱了起来。 鹿路察觉到他的目光, 歌声一顿,不好意思地掩嘴。 容泽摆手:“没事,你继续唱, 很好听。” 鹿蜀真不愧是洪荒有名的“歌唱家”, 这声音实在好听。 鹿路闻言又高兴起来, 大胆放声歌唱, 清越婉转的歌声随风冲上云霄,在山林间回荡。 容泽感慨道:“真想养只鹿蜀兽在身边啊。” 每天听她唱歌, 简直是场享受。 片刻后,他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古怪, 抬眼一看, 元始正仔细端详着鹿路,眸中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微光。 “!!!”容泽突然想到当初比翼鸟的事,忙不迭道, “天尊,你可别打人小姑娘的主意啊!” 元始:“……” 他是那种人吗?! 第二天清晨,容泽在鹿蜀的歌声中悠悠醒来,伸了个懒腰,精神大好。 早听人说,佩戴玉器对身体有好处。玉石中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能滋养人体,促进新陈代谢什么的,总之有一堆好处。 容泽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在玉做的屋子玉制的床上睡了一晚,整个人神清气爽格外舒畅。 他先做了套广播体操,尔后循着歌声找去,在花园里忙活的鹿路。 一问之下才知,原来她是在采集花露。 因蠃母山没有河流,用水不便,这里的人都会习惯性每天早晨起来采集还未被蒸发的露水。 这可真够麻烦的。容泽暗道。 “那你们就没想过开辟河道,把水引过来吗?”他忍不住问。 鹿路连歌都不唱了,轻叹道:“河道原是有的。” “什么?”容泽顿时来了精神,“那后来呢?” 鹿路:“那时我还没出生,听山里的前辈说,在很早以前,这里原本有许多条河,但不知为什么,有天这些河流里的水都枯竭了。” 容泽眼前一亮,忙问:“那当时的河道还在吗?在哪呢?” “就是这里了,鹿路说这曾经是蠃母山最大的一条河,叫蠃母河。”容泽指着干涸的河道对元始道,“听说当年这里的水可清了,人的模样都能照得清清楚楚。” 河床干涸,大大小小的卵石裸|露着,有野花从石头缝里冒出,细细密密开了一片,若只看景观,还挺有意境的。 “怎么突然就没水了呢?”容泽一手抱臂,一手摸着下巴,做思考状,“也不是说有大干旱,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走。”元始道。 “去、去哪?”容泽一时没反应过来。 元始:“沿河道看看能不能查到线索。” 一路沿着古河道,容泽发现好多地方都已经被林木或是野草覆盖,也不知道这些植物都是怎么在无水的环境下生活下来。 “看,这里还有鱼的化石。”容泽举起一块硬邦邦的化石,跟发现新大陆似的。 他心情激动,过去只是在新闻上听说哪里哪里发现了史前动植物化石,总觉得这些事离自己很远,没想到还有机会亲手捡到化石。 元始扫了一眼,他对化石自然没什么兴趣,但见容泽开心,唇角也扬起浅浅的弧度。 他正想说昆仑山也有不少这样的石头,年代比这还要古老,突然目光一滞,笑容凝在嘴边。 容泽不明所以地看元始走到一处杂木前,弯下身,似乎在查看什么。他直觉元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也跟着蹲到他身边。 眼前是个青灰色的“石头”,若不仔细看,很有可能就会把它当做是普通的石头。 但容泽用手指蹭了蹭,发现它与天然石头的触感全然不同,让他想到钢铁之类的器物。 “此物非天然形成。”元始微微眯起眼,将其拿起,发现它另一头与地面相连,用力拽了拽,纹丝不动。 元始的目光愈发冷冽,半晌突然道:“此乃通天所造。” “什么?”容泽大吃一惊,他不是怀疑元始的判断,只是这未免太匪夷所思。 元始冷哼一声,指尖迸射出一道金光,用力朝“青石”砸去。那神光与“青石”接触,表面无声地漾起水波一样的涟漪,一层层向外延展。 “这是通天的神力。”元始淡淡道。 容泽想不明白,这事怎么又跟通天扯上关系了? 元始取出灵识通,点开通天的个人页面,发送视频请求。 通天很快就接起,视频那头的他显得有几分惊讶,大大咧咧道:“二哥,今天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找我?” 元始不做声,只是将摄像头对准“青石”。 通天“哇”了一声,兴奋道:“二哥,这玩意儿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得有些年代了吧?” 元始面无表情:“这是你做的?” “对啊,是那个谁拜托我做的。”通天做思考状,末了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是长乘。长乘你还记得吧?咱们在紫霄宫听道时的道友,特自恋的那个,喜欢穿一身红……” “此物做何用?”元始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通天终于发现元始的情绪不大对劲,乖乖道:“截断水流之用。” 截断水流? 容泽瞳孔微缩,手指猛地掐紧。 “截断什么水流?”元始不动声色地问。 通天仔细回忆了一下,道:“我记得长乘道友说,他老家的河里出现了一种怪鱼,此鱼危害四邻,又极狡猾,然他不善水性,就想了个主意,把水抽干后捉鱼。怎么样,这小玩意儿还算得用吧?” “那抽干的河水去哪里了?”容泽忍不住插嘴。 “太子殿下也在啊。”通天与他打了个招呼,摇头晃脑道,“当然是转移到地下去了啊。你们看到的这个设备,有一半是埋在地面下的吧?话说回来,长乘道友后来捉到那怪鱼没有……” 所以说,蠃母山不是没有河流,而是地表的河流都改道往地下流! 难怪山中的植被看上去都长得那样繁茂,因为它们压根就不缺水。 元始对通天无语了:“你怎么尽是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这怎么能叫稀奇古怪?我这明明是为洪荒造福。”通天不服气道,“没有我的发明,咱们现在能够视频通话吗?” “……荒谬!”元始冷笑一声,挂断了视频。 出现了,传说中的兄弟争吵! 容泽以前听好友柳疏舟提过,说元始和通天过去常常因为意见不合产生争执。 元始看不惯通天不务正业、把心思都花在研究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上,还尽喜欢把那些跟脚低劣的披毛戴角之辈收为门徒,实在有辱道门正统。 通天被他这么说,当然就不高兴啦。当年他们可没少吵嘴,直到后来三清分别开了道场,不常常见到了,情况才好一些。 柳疏舟交代容泽,若是碰上兄弟争吵,尽量劝着点。当年阐截二教因不和差点引来一次量劫,可见兄弟阋墙危害之大。 容泽默默递上一水晶盏,这还是计云得知他喜好下厨,专门送他的水晶厨具。 碗里面装着胭脂色的液体,闻着还有一股浓郁的花香。 元始本在气头上,被容泽这么一打岔,不由愣住,问:“这是何物?” 容泽觑着他的脸色,小心道:“此乃玫瑰露,用清晨凝结在玫瑰花上的露水混合制作而成,饮之有平心静气、宽胸散郁之效,天尊不妨尝尝看?” 早上他见鹿路在采集草木上的晨露,其中正好有玫瑰花,就想到了玫瑰露。 玫瑰露之名,看过《红楼梦》的人或许都有印象,宝玉挨打后,吃的就是这种花露,由此还引出了一段风波,可见其金贵。 元始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他心头狂跳,面上燥热,暗道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馅。 元始自然看穿了容泽的企图,见他这幅坐立难安的模样,心头的郁气其实已经消散了大半。但他有心逗弄容泽,故意板着脸道:“你是觉得本尊心胸狭窄?” 容泽张大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这还当真是凑巧了,他制作花露时,也没想到元始会生气啊。 元始又佯装生气:“本尊不信,除非……” “除非什么?”容泽瞪大眼睛。 元始眼中再也藏不住笑意:“除非,你喂本尊。” “……” 容泽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元始戏弄了一番,羞得面皮比水晶盏里的玫瑰露还要娇艳。 他嗔怒地瞪了元始一眼,把水晶盏往他手里重重一塞,别过脸,给他留下一个气哼哼的后脑勺。 元始摸了摸鼻子,轻轻碰了碰他肩膀:“生气了?” 容泽偷偷斜着眼角,不做声。 他等了半天,也不见元始有后文,悄悄扭过头,结果发现元始正捧着水晶盏吃得不亦乐乎。 “……?” “张嘴。”元始突然道。 容泽气呼呼道:“我不——” 话音戛然而止。 玫瑰的香气被渡入口腔。 气息热烈而绵长。 梦幻,甜蜜,是世间一切美好词语的汇总。 须臾,元始稍稍后退几寸,偏着头,问:“还气吗?” “……” 容泽仿佛才在云端上,双腿软绵绵的,如梦似幻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元始轻笑一声,微微低下头,凑到他耳边,嗓音轻得像用羽毛挠着掌心:“本尊也不气了,这下你该放心了?” 这边容泽与元始找到将地上河转移到地下的装置,那头飞翼与悟空也有新发现。 一双毛茸茸的手拨开茂密的丛林,一个矫健的身影“嗖”的一下就溜了进去。 片刻后,传来悟空惊叹的叫声:“飞翼兄,你快来,看看俺发现了什么!” 飞翼忙不迭跟上,口中念叨着:“大圣,你悠着点,可别乱跑——我的天!” 他面露惊色,嘴巴半天才合上,一把抓住悟空的手:“快,快去找阿泽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元始:嘻。 《本草纲目拾遗》:“玫瑰露气香而味淡,能和血平肝,养胃宽胸散郁。” 73、彩虹蛋黄酥 悟空和飞翼发现的, 是一座宫殿。 这么说可能不大准确,因为宫殿上半部分已经不见了,剩余的部分也几乎被攀缘植物覆盖, 与丛林连为一体。 但仅从宫殿残余的部分就能想象得出,在它刚刚建成时, 该是如何闳巨华美。 最惊人的却是宫殿的建筑材料, 元始已经确认过, 都是用上好的玉石砌成,比起凌霄宝殿前的玉阶也是不逞多让。 容泽捡起一块玉砖,只见玉质通透,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饰, 飞禽走兽奇花异草, 栩栩如生, 哪怕不看材质只看雕工,这也绝对是件艺术品。 这样一座宫殿遭遇此等破坏,难免叫人唏嘘。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地震?龙卷风?”容泽吞了吞喉咙。 “都不是, ”元始严肃道, “这座宫殿, 是被人为破坏的。” 容泽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狠了, 是谁下的手?长乘君的仇人吗?” 那得是有多大仇啊? 这个问题在鹿路这里得到了答案:“当年有只恶龙企图霸占蠃母山,山神与它大战七七四十九天, 终于赶跑了恶龙,但山神的神宫也变成了那样。” 又是怪鱼又是恶龙, 这蠃母山的生存环境是有多恶劣? 容泽暗暗腹诽。 这倒是与胖管家的说法对上了, 长乘的神宫被毁,所以他不住在宫殿里。 不过…… “你们山神后来住哪儿呢?”他心中一动,问道。 先前胖管家对此遮遮掩掩, 似乎有什么隐情,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谁知鹿路也满脸茫然:“我,我也不知道哇。” “哈?”飞翼觉得很不可思议,“你连你们山神的住所都不知道?你可别说你都没见过你们山神。” 他本是随口一说,哪想鹿路却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没见过山神。”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 飞翼大笑,明显不信的模样:“小姑娘,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作弄人。” 言外之意,他以为鹿路说的是玩笑话。 鹿路却满脸懵懂,飞翼笑声渐止,眉头耸动,尾音上扬:“你是说真的?” 鹿路用力点了下头:“我真没见过山神,他从不露面的。” 容泽皱眉:“从未露面?那他是如何跟外界沟通?” “有管家啊。”鹿路里所当然道。她早就习惯一切由管家负责传话的日子,不止是她,她父母、祖父母那辈就是这样过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 此时此事,他们心头都闪过同一个念头—— 长乘君,还活在世间吗? 鹿路虽然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能察觉到气氛的暗潮涌动,她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忐忑不安地捏着衣角。 容泽摸了摸鹿路的小辫子,冲她笑了笑,从随身空间里掏出块蛋糕塞给她,柔声细语道:“没事了,你去玩吧。” 鹿路的注意力立刻被小蛋糕吸引,不安情绪瞬间抛之脑后,乖乖捧着蛋糕到一边去玩去了。 确定她听不到他们说话后,飞翼迫不及待问道:“这个长乘君该不会出事了吧?” 容泽看向元始,希冀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元始沉吟片刻,道:“观管家言行举止,不像有御人之才。” 这话的意思是,管家不可能是主宰者,至少他背后定站着另一个人。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正议论着管家的古怪,胖管家来了。 他来邀请容泽他们到采石场观看开采玉石。 作为玉山,蠃母山定期会开采玉石,贩卖到洪荒各地,来换取所需资源。因此采石在当地算是一大事。 容泽听到飞翼嘀咕:“这管家该不会是想把咱们骗到采石场,然后用石头砸死咱们吧?” “……”飞翼这脑洞,比他脑袋还要大! 被飞翼这么一带,容泽的思维也不免有些发散,私底下问元始:“天尊,你说这管家邀请咱们去看玉石开采,是为何意?” 用石头砸人这太天真了,不过保不齐有别的阴谋。 元始斜了眼围着他们跑上跑下殷勤得不得了的胖管家,轻轻哼了一声:“不过是想快点打发你我罢了。” 容泽挑了挑眉:“那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管家越是巴不得他们快点走,他就越是好奇,这蠃母山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蠃母山采石场与容泽印象里的采石场截然不同,没有漫天飞扬的沙尘,也没有嗡嗡作鸣令人头晕脑胀的机器声,如果不是事先说明,他还以为误入了哪个景区。 一位力士提着古怪的武器,像切豆腐一样将一块块青石从山体上切除,按大小体积整齐码在地上。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有噪音更没有污染。 管家殷勤地引着他们近前观看,介绍道:“这些都是玉原石,打开后才知道里面是什么玉。” 那岂不是跟开盲盒一样? 管家见容泽眉毛耸动,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道:“贵客们不妨也挑几块原石,开开看?” 容泽曾听人说过滇缅一带有种名为“赌石”的活动,说是往往翡翠外包着层岩石皮壳,名为毛料,只有把毛料切开后才知道里面究竟是好是坏。 参与这项买卖的,有的一夜暴富,有的倾家荡产,玩的就是心跳。 人皆有赌性,听管家这么一说,别说飞翼和悟空早就在一旁摩拳擦掌,就连容泽也有些心动。 现场这么多石头,选哪块好呢? 他下意识看向元始,想从他这里寻找答案。 元始淡笑不语,目光定定地看他。 他瞬间读懂他的眼神:听从你的本心。 飞翼和悟空都选好了,他们选的都是大块的原石,看起来分量很足。 两人交头接耳,都觉得自己一定能开出个好料。 既然是依从本心…… 容泽不再犹豫,蹲下身,捡起一块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椭圆青石。 “阿泽,你怎么选块小的?”飞翼不能里解他的选择,“这么小的原石,能开出多大的玉?要不还是换块大的吧?” 容泽看了元始一眼,坚定地摇头,微笑道:“我就选这块了。” 眼缘是种很难说清楚的东西,他一眼就相中了这块石头,就算开不出好料也认了。 飞翼见他执意不换,只好作罢,注意力又转回到自己挑的那块大原石上。 “我来,我亲手来开!”他主动请缨。 倒也不是多贪图宝玉,就是觉得刺激好玩。 他手持开石刃,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将刀刃对准原石,手起刀落,只听“咔嚓”一声,石头被削去了一个口子。 “绿了绿了!”悟空激动道。 第一刀就见绿,看来运气不错。 飞翼重重呼出一口气,下手的速度加快,包在玉石外层的岩石剥落,最后得到一块直径将近一米的翡翠。 “是块好料,恭喜恭喜。”管家贺喜道。 悟空那边也开了石,虽然体积不如飞翼的翡翠大,却是块上等白玉,论价值比飞翼那块更高些。 见两人都有好结果,容泽也不免忐忑。 飞翼再次道:“阿泽,你现在换一块也还来得及。” 容泽做了个深呼吸,沉声道:“不了,开吧。” 因为石料体积小,第一刀他不敢切得深,只是在表面浅浅一划,然而未见玉石,仍是青灰色的岩层。 飞翼可惜地“哎”了一声。 事到如今,容泽反而平静下来,再次举起开石刃,稳稳落下。 锋利的刀刃破开岩石,一点一点割掉包裹在外的风化石皮,整块石头的真面目渐渐显露…… “好美!”不知是谁感慨了一声。 整块玉石只有鸡蛋般大小,但非常漂亮,通透莹润,在阳光下竟能折射出斑斓的光,若彩霞般绚烂。 “是彩玉!”管家失声叫道。 听管家解释,容泽才知原来此玉极为名贵,即便是在盛产玉石的蠃母山也很罕见,一个开石工可能开一辈子的原石也见不到一块彩玉。 开采出彩玉的消息传开后,整个采石场都沸腾了,采石工争相挤过来要开开眼界,管家在人群中艰难地扭着肥硕的身躯,嚷嚷道:“别挤,都别挤!” 然而没人听他的,彩玉这玩意太罕见,能亲眼看一看,最好还能摸一摸,哪怕受罚他们也愿意。 飞翼震惊地看着容泽,声音发颤:“阿泽,你太厉害了。” 面对夸奖,容泽下意识谦虚道:“还好还好,还要继续努力。” 众人:“……” 容泽的这块彩玉当仁不让成为今天的“玉王”,被飞翼等人起哄着要请客。 他想了想,笑道:“借这个好彩头,那就做彩虹蛋黄酥吧。” 彩虹蛋黄酥是普通蛋黄酥的进阶版,用各色果蔬汁将酥皮进行天然染色,卷成面团擀好,包入馅料,这样做出来蛋黄酥就能呈螺旋式的彩虹色,非常梦幻。 考虑到不同人有不同口味,容泽分别做了豆沙馅、奶黄馅、紫薯馅还有芋泥麻薯馅的蛋黄酥,任君挑选。 刚烤出来的蛋黄酥还冒着热气,飞翼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啃了一口,酥得掉渣的外皮包着细腻绵软的豆沙馅,甜度正正好,不像有些豆沙,甜得能齁死人。 “你们说,这像不像是采石?”他语出惊人,“从外表看差不多,但只有切开了,才知道里面到底包着什么馅料。” 悟空一手一只蛋黄酥,嘴巴就没停过:“但不管开出来是什么口味的馅俺都喜欢。” 猴崽子才做选择,成年猴全都要! 众人吃得欢快,没人注意到,元始和容泽一前一后离开屋子。 容泽举着灵识通,道:“通天圣人那边发消息说,狸力已经出发了,不日将会到达。” 说这话的时候,他故作轻松,实则悄悄用余光打量着元始的神色。 发现地上河的秘密后,他们怀疑蠃母山的地底下很可能藏着什么秘密,想要解开谜团,最好能从地下入手。 但尴尬的是,这次他们带来的阐教弟子虽说骁勇善战,对付狂兽是把好手,但偏偏无人精通遁地术。 最后是容泽提议说,向通天借几名擅长钻地打洞的弟子来帮忙。截教门人甚广,其中不乏擅长钻地术的弟子,比如狸力就是打土钻洞的好手。 他会这么建议,也是为了消解兄弟俩之间的矛盾。 他知道元始一直对通天随意收徒的做法心有不满,想着干脆就借这次机会,向元始证明通天的做法未必就是错的。 察觉到容泽小心翼翼的视线,元始心中微动。 元始其实很清楚容泽的小心思,也不去揭穿,淡淡地“唔”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蠃母山盛产玉石,自然的,这里也培养出不少玉雕大师。 容泽要拜访的,就是其中一位以制作玉饰闻名的大师。 大师得知容泽来意,激动万分,紧紧拉着他的双手,眼含热泪:“是真的吗?真的让我我来主刀吗?” “您别激动。”容泽看他年纪挺大了,生怕他会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抽过去,忙扶他坐下,“听说您是这方面的行家,我想请您帮我制作件小配饰,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有空,绝对有空!”玉雕师斩钉截铁道。 那可是彩玉,可遇不可求的彩玉! “那就好。是这样的,我呢,打算用它来制作两个一样的玉饰……” “是送人的吧?”玉雕师冷不丁问。 “咳!”容泽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耳根有些烫,“对,送人的。” 他想送元始一件信物,专属于他们两人的信物。 这事没让元始知道,想给他一个惊喜。 玉雕师对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容泽:“……” 容泽脸红心跳地离开玉雕师的工作室,迎面正好碰上飞翼。 “阿泽,可算找到你了,师祖找你呢。咦,你脸怎么这么红?” “没事,有点热。”容泽含含糊糊掩饰过去,“什么事?” 飞翼挠挠后脑勺:“这我就不大清楚了,搞得神神秘秘的样子。” 神神秘秘……莫非是狸力来了? 容泽眼睛一亮,飞奔跑回小院,果然见到元始身边有个不起眼的陌生男子,身材丰润,四肢却颇为苗条,看起来不大协调。 “在下狸力,见过太子殿下。”别看狸力胖,行礼的动作却颇为敏捷,是个灵活的胖子。 容泽点头笑道:“接下来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狸力果然不负所望,很快就将蠃母山的地下情况弄了个清楚。 “地下的确有不少暗流,但不确定是不是地上河改道形成的。”狸力在纸上画着地下地形图。 “这里是什么?”容泽指着图上某处空白疑惑道,“为什么这里空出来这么一大块?” 既不是河流,也不是土壤。 “我不知道。”狸力摇头,“那一带被一个奇怪的法阵保护着,我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 两人面面相觑。 这莫名冒出来的地下空间,又是怎么一回事? 狸力虽是钻土打洞的好手,但因道行不高,无法靠近那处神秘的地下空间,只能把容泽他们带到空间的边缘。 前方是一片漆黑,像张开巨口的怪兽,静静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空气中浮动着腐烂的气味,越靠近,那气味就越浓烈。 容泽捏起鼻子,克制住想呕吐的欲望:“怎么会这么臭?是有什么烂掉了吗?” 地下空间本就不通风,再加上法阵的缘故,气味被闷在里面,别提有多叫人窒息。 话音才落,大地深处传来尖啸,声音凄厉无比,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破他的耳膜。 元始眼疾手快,双手包住容泽的耳朵,同时掷出一枚发光的夜明珠。 夜明珠划破黑暗,将周围照亮。 借着珠光,容泽终于看清对面的场景,当场呆住。 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经?南山经》:“南次二山之首,曰柜山……有兽焉,其状如豚,有距,其音如狗吠,其名曰狸力;见则其县多土功。” 74、何罗鱼小丸子 容泽并不确定,在?他?眼前的,还算不算是个?人。 姑且就当他?是人吧,至少?他?还是人形,只是皮肤表面布满狰狞可怖的毒疮,上面还流着脓血,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全是溃烂的痕迹。 “啪。”夜明珠正好落在?此“人”脚边,他?缓缓低下头,动作一僵。 顷刻,那“人”尖叫着朝两人扑来,随着他?的靠近,那股腥臭味愈发强烈。 现在?容泽几乎可以?确定,这味道?就是他?身上散发出的。 元始还保持着捂住容泽耳朵的动作,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避开攻击。 那“人”扑了个?空,愤恨地瞪着他?们——如果他?脸上那俩流着黑血的窟窿是眼睛的话。 “长乘。”元始冷声道?。 容泽愣住:这就是长乘君?传说中伴随九德之气而生、丰神俊朗的长乘?这未免也?…… 长乘也?呆了一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伸出两条枯瘦的手?臂挡住脸,慌乱道?:“你?认错了,我不是长乘!” 容泽:“……” 见长乘还想躲,元始冷笑道?:“你?便是躲得了本尊,也?躲不了混沌。” 容泽惊道?:“所?以?长乘君是染上了混沌之气,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长乘也?停住步伐,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臂,双目死死地盯着他?,嘶哑着嗓子道?:“我的伤,是混沌引起的?” 原来连长乘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从何时开始的?”元始问。 这回长乘总算肯配合,但他?似乎很怕光的样子,距离那颗夜明珠远远的,躲在?角落里,似乎只有黑暗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他?嘴唇微微翕动。 容泽一愣:长乘说的,正是鸿钧第一次讲道?结束后的那段时间。 也?就是说,同?时被混沌感染的不只是孟槐,还有长乘。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在?同?行之时染上混沌的! 他?顿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抑制不住激动问:“长乘君,你?还记得孟槐吗?” 对长乘而言,“孟槐”实在?是个?很古老的名字了。自他?患上“皮肤病”后,除了通天,他?断绝了与所?有相识道?友的联系,生怕他?们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这对他?极其?重视外表的他?而言,堪比公开极刑。 “孟槐君,他?后来应该也?修成一介大能了吧?”长乘苦涩道?。 他?想,如若不是他?受病痛之扰,说不定也?能像元始,像通天,像他?在?紫霄宫一起学道?的同?学一样,不求成圣,至少?也?能成为威慑一方的大能。 而现在?的他?,却只能像灰老鼠一样,生活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永不见天日。 他?见容泽表情怪异,似有隐情,心中一动,试探道?:“莫非孟槐道?友也?……” 容泽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孟槐君的确也?是被混沌感染,但他?的情况与长乘君有所?不同?。” 他?简单将孟槐的事解释了一遍,也?是为了让长乘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好配合他?们调查。 长乘原以?为自己是天下最惨的人,没想到孟槐的遭遇也?是不逞多让,被迫与妻女分离,浑浑噩噩痴痴傻傻这么多年。 相比之下,他?虽然因身体溃烂无?法见人,但至少?神志还是清醒的。 “可不是说这混沌是最近这些年才冒出来的?”长乘虽深居地下,但一直有通过管家了解外界的事,知道?现在?全洪荒都经历着兽潮之灾。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容泽严肃道?,“原先我们以?为,洪荒共有九个?封印点,混沌之气是从这九个?封印点泄漏出来。后来才知道?这封印点共有十处,我们现在?怀疑,这第十个?封印点,早在?很多年前就已被破坏。” 如果说狂化兽是被混沌感染,那么最初的混沌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疑问一直困扰着容泽。 直到第十个?封印点的存在?得到确认后,他?隐约有了眉目: 或许,就是最初这个?封印点泄漏,才形成了第一批的狂化兽,狂化兽又反过来冲击封印点,使得兽潮之灾愈演愈烈,天下大乱。 长乘不愧是从九德之气中孕育而生的神人,虽然因为常年受病痛之苦性格变得有些扭曲,但脑子还很灵活,很快就明白容泽的意思: “你?是说,本君与孟槐道?友是在?同?行的途中无?意中碰上那第十个?封印点,被混沌感染,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容泽点点头,道?:“我们已问过孟槐君,可惜他?实在?想不起来具体的路线,只记得他?是与长乘君你?一起离开紫霄宫的。” “所?以?你?们才会来找我。”在?最开始的惊愕过后,长乘已然冷静下来,理清了来龙去?脉。 “那长乘君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容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长乘仔细思考了一阵,开口:“本君与孟槐道?友是在?紫霄宫外遇上,他?似乎是向老师请教问题,所?以?留下来稍晚了些,本君因为……咳,因为与一位女道?友多聊了几句衣裳样式,也?迟了一步。” 容泽:“……” 好家伙,不愧是你?。 “我们离开紫霄宫后,一路上也?没碰见什么特?别的,只是中途碰到有人在?斗法,我俩不欲牵扯其?中,就远远走开了。” 在?上古时期,洪荒远没有现在?这样安宁,半路上碰到有人斗法极为常见,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那些大能能存活至今的寥寥无?几——全都是自己作的。 “再后来,孟槐道?友要回青要山找他?家人,本君要回蠃母山,我们就分开走。回到蠃母山后,刚开始我只觉得皮肤有些发红瘙痒,便配了点药,却一直不见好,症状反而越来越严重,谁曾想后来……”长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从那时起,我就害怕见到任何能照见人影的东西,我写信请通天道?友帮忙将地上河全部转移到地下,砸毁了我最引以?为豪的玉宫,躲进地下……我实在?对这身这身溃烂的皮囊恶心透顶!” 回忆起那些悲惨可怖的经历,长乘的情绪激动起来。 容泽这时才知道?,原来蠃母山之所?以?会变成今天的模样,不是怪鱼出没也?不是恶龙作祟,而是因为长乘的皮肤病。 长乘是个?重面子的人,“生病”的事他?没对任何人提起,害怕其?他?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所?以?长久以?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不是得“皮肤病”,而是被混沌之气感染。 长乘听说孟槐的“病”现已好转,浑身剧烈颤抖,双眼死死地盯着容泽,声音干涩:“本君这幅皮囊,还有得救吗?” 为了治“病”,他?用?尽了一切办法,但始终不见成效。 “很有可能。”容泽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斟酌道?,“长乘君,你?别太着急,你?的情况要比孟槐君好许多,他?都能恢复清醒,你?也?可以?的。” “好,好,好。”长乘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真切道?,“只要能治好本君的病,本君什么苦都能吃!” 《山海经》中记载,何罗鱼一首十身,食之已痈。 所?谓“痈”,指的是一种皮肤疾病,感染化脓,严重者甚至会引发败血症而亡。 长乘皮肤表面的毒疮,与“痈”症状相似,伤处受混沌影响,难以?治愈,反而愈发腐烂。想要治疗此疾,需将混沌之气清除才行。 幸运的是,与孟槐相比,长乘受混沌的影响较为轻微,治疗起来没那样费力。 不过他?体内残余的混沌之气虽然除净,但考虑到他?的身体长期受混沌影响,伤口难以?一时痊愈,药吃多了伤身,容泽打?算采取食疗的方式,让人从谯明山的河中打?捞能治疗“痈”的何罗鱼。 何罗鱼一首十身,模样像是后世所?说的章鱼,口感也?像,不同?的是它们生活在?淡水里,以?水草为食。 容泽顿顿变着花样用?何罗鱼做各式菜肴,什么葱爆、蒜蓉、白灼、香辣,都尝试过去?,今天他?要做的是以?章鱼小丸子为原型的“何罗鱼小丸子”。 将何罗鱼洗净,在?沸水中焯熟,捞起切碎备用?。 给电饼铛刷油,加热后倒入拌好的面糊,稍加等?候,面糊微微定型,放入何罗鱼碎及蔬菜碎。 等?面糊逐渐变焦,翻面,再次倒入剩下的面糊。 继续重复翻面动作,直到丸子的两面皆呈金黄。 金黄圆润的小丸子紧紧簇拥在?一起,撒上海苔碎,挤好照烧酱与沙拉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所?谓色香味俱全,不外如是。 长乘本来都已经做好吃“苦”的准备了,结果容泽左一顿爆炒何罗鱼、右一顿干锅何罗鱼,把他?看得一愣一愣。 起初他?不知道?这是给自己的,还在?四处张望:“我的药呢?” 过去?为了治疗皮肤,他?四处寻医问道?,尝试过了不少?方子,但无?一见效。 他?还以?为,容泽也?会给他?开那种苦苦的药。 容泽笑着指着何罗鱼:“这就是你?的药。” 长乘:“!” 原来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在?第一次尝过菜后,长乘就已彻底臣服于容泽高超的厨艺。 他?头戴黑纱,将浑身上下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与飞翼悟空一起坐在?小饭桌边翘首以?盼。 小丸子煎得刚刚好,外皮焦脆,内陷软嫩,何罗鱼滋味鲜美口感弹韧,酱汁咸鲜微甜。 长乘一口一个?,吃得十分过瘾。 飞翼与悟空看得有些眼热,但他?们知道?这是容泽专门为长乘制作的“治病专用?何罗鱼小丸子”,只好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巴巴地看着长乘大口品尝美味。 悟空向来神经粗大,忍不住感慨道?:“如果生病就天天有好吃的,那俺也?想天天生病。” 长乘:“……” 万万没想到,他?都这个?样子了,还有能被羡慕的一天。 飞翼做陈词总结:“阿泽说了,这就叫‘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 在?容泽的悉心喂养下,长乘一日日变胖……不对,一日日好转。 然而,众人对第十个?封印点的下落却仍毫无?头绪。 他?们仔细研究过长乘走过的路线,一路排查过去?,并未发现特?别的地方,搜查工作再次陷入瓶颈。 “会不会是咱们的思路错了?”容泽托着下巴,满脸严肃,“我们一直把关注点放再长乘君与孟槐君离开紫霄宫后的路径,但万一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遇上混沌了呢?”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 “阿泽……”飞翼讷讷地指着容泽的身后。 容泽一回头,不期然撞上元始的双眼。 他?一怔:“天尊……” 元始眼底蕴着极为复杂的情感,失望,愤怒,悲伤……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最终归于冷漠。 容泽愣住,他?从未在?元始眼中见过那样彻骨的冷意,比那年在?北方极点遇到的暴风雪更叫人战栗。 元始不响,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阿泽,你?不该这么说。”飞翼小声对容泽道?,“你?知道?,师祖有多敬重鸿钧道?祖。” 容泽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在?暗示紫霄宫有问题—— 众所?周知,长乘与孟槐在?此之前,一直待在?紫霄宫里。 容泽嘴唇动了动,没做声。 他?认为自己的说法是有道?理的,是排除一切不可能的答案后,最有可能的那个?结果。 但显然,元始并不认可他?的猜测。 悟空读不懂气氛,还不大明白方才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元始突然离开,而容泽的神情又那样不对劲。 他?正想问,飞翼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拖走。 “呜呜呜。”你?干嘛? 飞翼竖起食指:“嘘,别问。” 问就是夹着尾巴做人。 接下来几天,蠃母山上空仿佛被低气压笼罩,无?人敢大声喧哗,就连悟空也?被飞翼交代过,把尾巴夹紧点,没事莫要打?扰元始和容泽。 大概唯一不受这古怪气氛影响的就是长乘,他?已经被皮肤痊愈的狂喜给淹没,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好好报答他?的大恩人。 长乘清点了自己的库存,挑选不少?珍藏的玉器作为谢礼。 “轻点轻点,可别砸了本君的宝贝!” 容泽正在?研究菜谱,听到动静看见一个?陌生男子指挥着胖管家,艰难地抱着一摞小山高的礼盒朝他?走来。 他?吓了一跳,莫名道?:“这是在?做什么?” “恩人!”男子激动地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声情并茂道?,“太子殿下,你?对本君有再造之恩!” “你?是……长乘君?”容泽总算从声音里辨别出来人的身份。 长乘用?力点了下头:“正是本君!” 不得不承认,长乘君的本来的相貌长得着实不错,长眉入鬓,高鼻大眼,英气俊俏,风神潇洒,的确是有自恋……咳,自信的资本。 容泽祝贺道?:“恭喜道?君。” 就是那啥……可以?把手?松了吗? 长乘正处于激动情绪中,全然没注意自己还紧紧拉着容泽的手?不放。 容泽正尴尬着,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一抹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微微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长乘君,危。 发个红包,庆祝七一! 《山海经?北山经》:“谯明之山,谯水出焉,西流注于河。其中多何罗之鱼,一首而十身,其音如吠犬,食之已痈。” 75、糖果 悟空迎面看到元始走来?,大声问了句好?“师父好?”,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看着元始快步而去的背影,他?挠了挠后脑勺:咋回事啊?师父没听见吗? 他?惦记着去找飞翼切除道法,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有消息传来?,说元始已独自回昆仑山。 “师父怎么?连说都不说一声就一个人回去了?”悟读不懂空气空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古怪,大声问道。 飞翼要阻止悟空已经来?不及,他?担忧地看了容泽一眼,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好?似在发呆。 他?隐约猜到元始不辞而别的原因,恐怕是因为上回容泽提到紫霄宫可能?与混沌有关,元始不高兴了。 偏偏这时悟空还来?了一句:“所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飞翼:“……” 好?家伙,你就这么?直接问出来?啦? 就在飞翼绞尽脑汁想着该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就听容泽平静道:“咱们?继续按原计划行事。” 原计划就是继续寻找第十?个封印点的下落。 飞翼一愣,这段日子他?们?已经按照长乘与孟槐当年走过的路线都查了一遍,并未发现蛛丝马迹,只除了…… “你害怕了?”容泽扫了飞翼一眼,淡淡问。 飞翼“呃”了声,尴尬地搓手。 承认吧,显得自己很没种,否认吧,那就是在骗人了。 他?面对元始都有些战战兢兢,更别提紫霄宫那位的辈分比元始还高。 容泽:“你若是觉得为难,可以不去。” 这可不行,他?是吃过一次教训的,始终牢记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容泽安全,哪怕前方是刀山是血海,也要去闯一闯。 飞翼咬咬牙,认真?道:“阿泽,我陪你一起去。” “还有我还有我!”悟空是爱凑热闹的性子,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也急吼吼跟着表态。 容泽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好?,那咱们?——” 他?话音未落,就听有人急吼吼喊道:“太子殿下,昆仑山有急事!” 昆仑山封印点位于?昆仑山系腹部,自兽潮爆发,这里就被严加看管起来?,元始特意留下一半元神在此镇守,以防发生意外。 元始从?蠃母山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封印点,不许任何人靠近。 半日前,昆仑山脉突然地动山摇,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晃动才结束,引起不小的恐慌。 经排查,发现震源中心就在封印点。 这下就连金仙们?也都慌了,封印点关系重大,可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不管他?们?在外面怎么?呼唤,里面就没有任何音讯传来?。 最后,金仙们?还是冒着被元始责罚的风险闯入封印点,结果傻眼——元始并不在里头,只留下一个腹部鼓起、两头狭长的珠子。 “是宝珠……”容泽盯着黄龙传来?的照片自言自语。 他?绝不会认错,那正?是厌火国发现的宝珠。 据说此珠从?天而降,有驱散混沌之效。得元始证实,此乃鸿钧之物?。 后来?元始带着宝珠前去紫霄宫,鸿钧将其赐给元始,元始就一直携带,从?不离身。 容泽瞳孔急剧收缩,手指无意识地重重一抓,只抓到一把空气。 他?了解元始,此珠是鸿钧所赐,他?绝不可能?将它随意丢下。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性,一股凉意从?脚底心蹿起,后背湿透一大片。 眼前发黑。 “当心。”飞翼眼疾手快,一个健步冲上前,架住他?的手臂,扶着他?坐下。 容泽脸上毫无血色,白得像一张薄纸,半晌才缓过劲,婉拒了飞翼提出要让他?去休息的提议,定了定神,问:“现在昆仑山情况如何?” 元始突然在封印点失踪,此事非同小可,现在阐教一定乱套了。 飞翼忙递来?灵识通,通话一直连线着,视频对面是黄龙。 黄龙看上去有些憔悴,说话速度很快:“情况不太好?,山外的兽潮好?像察觉到师尊不在,攻击变得更加凶猛。目前我们?师兄弟几个暂时瞒住这件事,但也不知?道能?瞒到什么?时候……” 元始身为圣人,却在自己的地盘消失,而且还如此诡异,这事若是传开,只怕要引起洪荒大震荡。 前有狂化兽虎视眈眈,后有西方教伺机浑水摸鱼,可以说,阐教正?面临着自封神之战后又?一次灭顶之灾。 “糟糕,兽潮又?来?了!”黄龙看起来?十?分慌张,没说两句就挂断了通话。 容泽对着灵识通发愣。 “阿泽……”飞翼无不忧虑地看着他?,他?现在这副模样?叫人十?分揪心。 “咱们?走。”容泽仿若从?梦中惊醒,突然道。 飞翼一愣:“去、去哪?” 他?目光坚定地看过来?:“昆仑山。” 长乘得知?容泽将要动身的消息,特来?送行,手里捧着个巴掌大的精致锦盒,说是之前容泽向玉雕师定制的彩玉饰品。 容泽怔住,这段日子以来?风波不断,他?几乎将此事抛之脑后,如今再回想过去之事,竟有种隔世经年之感。 “这种质量的彩玉,就连本君也很难见到呢,殿下你运气可真?好?。”长乘感叹。 他?打开锦盒,里面现出一对流光溢彩的玉葫芦,雕刻得栩栩如生,就连上面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殿下你看,这葫芦多?漂亮,连玉雕师都说,这是他?这辈子最满意的作品。” 容泽呆呆地看着那对玉葫芦,目光复杂。 玉雕品种丰富,他?之所以会选择以葫芦为饰,一来?是取“福禄”之意,二来?葫芦乃道家常见圣物?,三?来?……则是因为自古以来?就有新婚夜饮“合卺酒”之说,这里的“卺”指的就是葫芦。 就在不久前,他?还是怀着欢欣而羞赧的心情请玉雕师雕刻这对玉葫芦,如今葫芦雕成,想赠送的那个人却不知?所踪。 见他?沉默不语,长乘迟疑了一下,小心试探:“殿下,你不满意吗?” “没有,我很喜欢,请长乘君替我谢谢大师。”容泽回过神,用力扯了扯嘴角。 只可惜,他?的强颜欢笑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 但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过继续下去,当务之急不是伤春悲秋,而是收拾好?心情,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他?小心将玉葫芦收起,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变得坚毅,沉声道:“出发。” 来?接容泽一行人的只有黄龙一人。 因担心元始的失踪会引起恐慌,给阐教带来?灾难,当前十?二金仙暂将此消息封锁,只有少数教中精英才知?道真?相。 黄龙一见到容泽,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这些天他?一直担惊受怕,没有一时敢松懈下来?,整个人眼见的憔悴了不少。 容泽见到他?,也松了口气,用灵识通说不清楚,他?很想具体了解,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尊一回昆仑,就把自己关在封印地,什么?也没交代,当时我还纳闷,怎么?容老弟你不在。”黄龙回忆道,“后来?就发生了地动,持续了好?一会儿,昆仑山好?些地方都塌陷,封印点那一带是最严重的,所以我们?怀疑是不是里头出了事。” “我们?兄弟几个立刻赶去封印点,结果怎么?叫师尊都不应,打他?灵识通也没反应,最后才知?道,原来?师尊根本不在里面。” “问过道德天尊与通天教主?了吗?”容泽沉声问。 黄龙点点头:“在发现出事的第一时间,我等便向道德师伯与通天师叔汇报此事,他?们?为师尊起了卦,然而推演出的结果却是……唉!” 容泽呼吸一滞:“是什么??” 黄龙指了指头顶,重重一叹:“天机被提前遮掩,无法推演。” 容泽眉头皱起:“莫非与混沌有关?” 他?听元始说过,他?刚穿越来?那阵子,元始也悄悄推演过自己的来?历,然而天机始终无法显示。 事后他?们?猜测,恐怕此事与容泽那段特别的经历和特异体质有关。 黄龙苦笑:“这就不清楚了,两位圣人说是会继续观察,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结果。” 容泽:“带我去封印点看看。” 封印点本就是禁地,自元始莫名失踪后,更是被严加看管,金仙轮流站岗,怕是连只小飞虫都难以钻入。 黄龙解释如此谨慎行事的原因:“师尊失踪后,那些狂化兽都跟疯了一样?……不对,它们?本来?就是疯的,总而言之它们?变得更疯了,好?像是知?道封印点出事,个个不要命的往昆仑闯。” 原先?元始即便离开昆仑,也会分出一半元神镇守昆仑,有他?在,狂兽莫能?近身。 所以一直以来?,昆仑山封印点都很安全,没想到现在却出了这档子事,只能?用一句“世事无常”来?形容。 听说兽潮出现异动,容泽更加确信,此次事故与混沌定有关系。 他?正?思考着这两者间可能?存在的联系,黄龙递上一物?:“在封印点,我们?发现了这个。” 那枚在厌火国得来?的宝珠散发着轻盈柔和的珠光,圣洁得像雪山巅峰那一抹从?未有人涉足的白雪。 容泽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珠身,冰凉的触感叫他?心头轻轻一颤。 “这是师尊留下唯一的东西,我们?决定留给你。”这是金仙们?讨论之后的决定。 他?们?未必清楚容泽与元始之间的关系,但相信他?对元始的真?心。 容泽先?是一愣,随后小心接过宝珠,神色郑重:“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天尊找回来?。” 有他?的承诺,黄龙松了口气。或许容泽个人的力量很微薄,但别忘了,他?身后还有天庭。 黄龙:“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能?满足的我们?一定满足。” 容泽:“其他?的我不要,跟着天尊的那支队伍,继续跟着我。” 黄龙点头:“这是自然。” 顿了顿,他?忍不住道:“容老弟,你是不是……已经有线索了?” 容泽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前只是怀疑,我还需要去一个地方进行验证。” “何处?” “西方。” 道门与西方教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鸿钧讲道之时。 当年接引准提通过卖惨哄骗来?两个蒲团,白得了两个圣位,还害得红云道人差点身死道消,惹出好?一番风波。 黄龙虽然不齿西方二圣品行,但也不得不承认,近年来?西方教有越来?越壮大的趋势。 若不是这次兽潮爆发,全洪荒都忙着抵抗狂兽,只怕用不了多?久,道门与西方教之间,必有一场恶斗。 “所以这次事故是西方教所为?”黄龙怒目圆瞪。 容泽:“不一定,但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西方教怀着什么?心思不用多?说,从?他?们?派教徒在在羽民国传教一事上就能?看出,他?们?没有丝毫同理心可言。 反正?对他?们?来?说,趁火打劫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保不齐就是他?们?在背后捣鬼,想趁着兽潮之灾搞垮阐教。 私心里,容泽其实更希望下手的就是西方教,至少对手是西方二圣,而不是…… 元始失踪一事不宜外传,容泽打算用“寻找食材”的旗号进行私下调查。 反正?全洪荒都知?道,天界小太子亲近庖厨,这么?做不易引起怀疑。 为了演得更逼真?一些,他?这一路还真?收集了不少可以食用的动植物?,什么?治疗耳聋的文茎果、对肿瘤有奇效的杜衡草,又?譬如消除喉咙肿痛的白鵺、针对白癜风的豪鱼等等,不一而论。 越往西边行进,景物?就越是萧条,混沌之气也越为浓厚。 自西极封印点被兽潮攻破以后,这一带死伤无数,百里之内常常不见人烟。 悟空还是第一次涉足西方教的地盘,对什么?都好?奇,东张西望上蹿下跳,容泽也不约束他?,很多?时候,越是干涉,反而越是会激起逆反心理。 果然没多?久,悟空就没兴趣了,无聊地拔下一根毫毛,轻轻吹了口气,变成一只小猴子,让它趴在自己肩膀上。 他?戳了戳小猴子的脸蛋,嚷嚷道:“没劲,真?没劲,西方怎的如此无趣?这跟俺听说的不一样?!” 他?先?前听人说,西方可有意思了,这里的景致与洪荒全然不同,遍地都是金银珠宝,处处可闻妙法佛音。 容泽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飞翼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冷笑:“西方教最擅迷惑人心,你是被那些粉饰太平的言语给骗了。” 悟空正?想答应,突然脸色一凝,耳朵动了动,皱眉道:“什么?动静?” 不仅是悟空,其他?人也听到了那奇怪的声音,细细的,有点像婴儿的啼哭,似有若无地响着,凄厉而痛苦。 此地是已经废弃的村落,从?被毁的建筑与残留的蛛丝马迹可以看得出,这里曾遭遇过一次可怕的兽潮。 在场的人胆子都不算小,但也被这声音给搞得有些毛骨悚然,面面相觑。 还是悟空主?动请缨:“殿下,俺去瞧瞧。” 悟空很快就走了个来?回,回禀道:“前方地上有个大洞,洞里有只背上长着角的狐狸,它好?像受伤了。” “背上长着角的狐狸……”飞翼突然想到什么?,“莫非是乘黄?” “就是传说中骑上它就能?添两千年寿命的异兽?”容泽来?了兴趣,“走,看看去。” 等到了地方一看,才知?道原来?悟空口中的“大洞”其实是废弃村落边的一处陷阱。 乘黄兽不知?落入其中多?久,前肢被一个类似捕兽夹的装置紧紧夹住,被磨得血肉模糊。 见他?们?到来?,奄奄一息的乘黄勉强抬起头,目光中带着警惕,口中发出微弱的鸣叫,就是他?们?先?前听到的那种近乎婴儿哭的哀鸣。 容泽见状,忙下令:“快把它救上来?!” 乘黄一开始以为他?们?便是布下这陷阱的人,挣扎得厉害,给施救工作添加了不少难度。 “阿泽,不行啊,这家伙不配合咱们?。”飞翼站在陷阱里,无奈地大喊。 说话间,他?差点被乘黄背上的角顶到,吓得当场跳起来?。 好?家伙,这要是被顶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容泽问身边人:“乘黄平时是何饮食习惯?” “听师父说乘黄兽嗜甜。”一名阐教弟子答道。 容泽点点头,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把自制糖果扔了下去,道:“把这给它尝尝。” 飞翼忙接住,剥开糖纸,小心翼翼将糖置于?掌心,递到乘黄鼻子底下。 容泽做的糖果,外表五彩缤纷,香气也十?分诱人,并非用添加剂调成,而是用货真?价实的水果制成,比如飞翼拿的这颗草莓糖,有股浓郁的草莓清香。 飞翼闻着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乘黄抵抗的动作越来?越弱,它抽了抽鼻头,眼睛里写满了挣扎。 它自落入陷阱后就不曾进食,体力已透支到了极点。 最终它还是抵御不了诱惑,把脑袋凑了上来?,小心伸出舌尖,舔了舔。 最初它舔得还很矜持,很快就沦陷了,舌头一卷,将整颗糖卷入口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末了还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向飞翼。 有糖果作为“投名状”,乘黄对他?们?的态度友好?许多?,至少不再用背上的角顶人。 等乘黄救上来?后,众人发现,除了被捕兽夹夹住的前肢,它其余部位并无大碍,但因为忍饥挨饿又?担惊受怕了好?些天,精神头不大好?。 “好?毒的陷阱。”容泽皱着眉,看擅长医术的弟子替乘黄治疗伤口。 那捕兽夹的设计极为毒辣,上面有排尖刺,一旦被其夹中,那些尖刺就会深深扎进肉中,越挣扎陷得越深。 此时乘黄已经完全卸下对他?们?的警觉,委屈地用脑袋蹭了蹭容泽的小腿,似在祈求安慰。 容泽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乘黄的脑袋。 小家伙,你可遭大罪了。 就在他?们?为乘黄疗伤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飞翼与悟空对视一眼:听起来?,似乎来?者不善。 作者有话要说:《山海经?西山经》:“又西八十里,曰符禺之山,其阳多铜,其阴多铁。其上有木焉,名曰文茎,其实如枣,可以已聋。” 《山海经?西山经》:“有草焉,其状如葵,其臭如蘼芜,名曰杜衡,可以走马,食之已瘿。” 《山海经?北山经》:“(单张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雉,而文首、白翼、黄足,名曰白鵺,食之已嗌痛,可以已痸。” 《山海经?中山经》:“又东十五里,曰渠猪之山,其上多竹,渠猪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河。其中是多豪鱼,状如鲔,赤喙尾赤羽,可以已白癣。” 《山海经?海外西经》:“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76、三套鸭 闹出动静的?是群白肤披发之人,长得人高马大,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来势汹汹。 阐教弟子还?以为是碰上悍匪,也各自掏出防御兵器,对他?们怒目而视。 其中,以悟空最为积极,肩膀上架着?根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长棍,冷冷地对上那?群白皮人,厉声呵斥:“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否则别怪俺们不客气!” 那?群白皮人也不甘示弱,大神嚷嚷道:“尔等放开我白民之国镇国神兽!” 这里能被称之为“兽”的?只有受伤了的?乘黄。 那?乘黄见到白民国人,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又跟着?激昂起来,显然是认识他?们的?。 容泽心?知对方是误会了什么,忙出面解释,他?们只是路过,听到乘黄的?痛呼声,才从陷阱中把?它救出。 “原来是太子殿下,请恕我等失礼。” 白民国虽地处偏远,但其首领也曾听说过天界太子游历洪荒寻找食材之事,方知一切乃是误会,慌忙赔礼道歉。 容泽表示完全理?解他?们的?护犊之心?,又问这陷阱又是怎么来的?。这附近的?村落已被废弃,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人在此打猎才是。 首领的?脸色逐渐凝重,他?重重一叹,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自西方极点被攻破以后,兽潮愈加疯狂,它们四处冲击,不少人都遭了殃……” 原来,这陷阱是当地人为了自保而设置的?,本?是为了捕捉狂化兽,不想却让乘黄不慎落入其中。 “又是西方教!”飞翼直皱眉,“若不是他?们看管不力,西方极点又何至于那?么早就被攻破?” 白民首领冷笑:“西方教只顾本?教利益,哪里还?管他?人死活?” 听起来,白民国人对西方教也是积怨已久。 容泽后来才知道,原来西方教一直觊觎着?神兽乘黄,企图将其“渡”到西方当坐骑,这叫白民们愤慨不已,对西方教无?任何好感。 容泽原是打算将乘黄交给白民们就离开,但白民首领感激他?们对镇国神兽的?救命之恩,鼎力邀请他?们到白民国做客。 乘黄也叼着?他?的?裤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不愿让他?离开。 容泽最见不得这样的?眼神,到底心?软了,又想到飞翼悟空他?们近来跟着?他?四处奔波,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便答应留下来住一晚。 白民崇尚白色,不管是房屋还?是衣着?都是白色为主,放眼望去,一片素净,颇有异域风情。 但奇怪的?是,除了色彩运用不同寻常,其余物?件都让人有似曾相?识之感。 容泽正?疑惑着?,听到飞翼喃喃自语:“这里怎么这么多玄门的?物?件?” 他?猛地反应过来:难怪他?觉得熟悉,白民国的?房屋建筑、街道走向,哪怕只是一棵树的?位置,也暗暗契合玄门的?理?论,而与西方教的?景观大相?径庭。 按理?来说,白民国靠近西方,应是受西方教影响比较深。 他?们先前路过的?那?个?废弃村落就是如此,家家户户都有西方教的?神龛,不大的?地方,关是西方教庙宇就有三座。 白民国也有庙宇,位于中央那?座最高最精美的?建筑便是,看建筑风格应该是玄门的?庙堂。 但奇怪的?是,此庙与常见的?三教庙宇都不大一样,刻着?容泽从未见过的?图腾,有点像是……一只眼睛? 容泽下意识多看了两眼,正?想着?这究竟是哪派的?风格,就听神庙里传来一阵悠远空灵的?乐声,一问才知,原来他?们正?好赶上白民国一年一度的?祭神节。 “请问祭祀的?是哪位神仙?”容泽好奇问道。 白民首领神情虔诚,对着?神庙的?方向拜了拜,才道:“是我们白民的?救命恩人,未名神。” 见容泽等人面露惊讶,首领笑着?解释:“未名神只是我等对他?的?称呼,因为没人知道这位大神的?真名。” “在上古时代,我们白民国曾遭遇过一次灭顶之灾,几?近灭族。这时一位神秘的?修道者从天而降,及时出手相?救,这才让我们白民一族得以延续下去。” 为感念这位修道者的?恩情,白民先祖特修了此庙,并立誓生生世世供奉他?。但白民只知他?乃玄门之人,而不知其真实?身份,只好用“未名神”来称呼此人。 又是神秘的?修道者?又是从天而降救下灭亡之族的?剧情? 容泽隐隐觉得这个?故事有几?分耳熟,忍不住问:“那?这位修道者可有留下过什么?” “殿下你怎么知道?”首领惊讶道。 容泽呼吸一滞:“真的?有?” 首领爱怜地摸了摸乘黄的?脑袋,道:“此兽便是当年未名神所赠。” 所以白民才会如此看重乘黄,甚至奉其为镇国神兽。 容泽仔细端详乘黄,后者还?以为他?是想跟自己一起玩,用脑袋蹭了蹭他?手掌心?,大大的?毛尾巴向上翘着?,来回轻轻摆动。 容泽笑了,心?说它看起来也是只好动的?小兽而已,并无?异常,或许是他?多心?了。 这时首领又道:“除了神兽,未名神当年也曾留下一件圣物?——” “是什么?”容泽激动。 首领做一个?“请”的?手势,神秘道:“诸位请随我来。” 在首领的?带领下,一行人进了神庙,庙前是个?广场,站满了身着?白袍的?民众,安静而虔诚地盯着?某个?方向。 容泽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只见几?名祭司打扮的?白民抬着?一张做工精细的?神案走来。 奇怪的?是,那?案上并非是常见的?神像,而是一只看似寻常的?盒子。 不等容泽发问,首领便开口解释:“此圣物?就是当年未名神留下的?第二件东西。” 白民们对未名神极为崇敬,他?留下的?乘黄被尊为神兽,就连一个?小盒子也被当成圣物?供奉起来,平时藏在神庙里,只有在祭神节的?时候才会抬出来接受百姓的?顶礼膜拜。 容泽他?们来得也巧,刚好碰上祭神节,才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圣物?。 白民们见圣物?出现?,不由?激动起来,纷纷跪倒在地,虔诚膜拜。 可以看得出,白民对这位“未名神”有多么崇拜。 容泽盯着?那?盒子看了半天,突然道:“我能上去看看吗?” 作为一个?外教人士,这种?请求是有些无?礼的?,但考虑到容泽才救下乘黄,他?本?人还?是天界太子,于情于理?,这个?面子都不能不给。 首领答应了,在祭祀结束后,带容泽来看圣物?。 从表面上,此盒的?确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 容泽又问:“可以打开看看吗?” “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首领掀开盒盖,“因为这里面其实?没有……” 容泽愣愣地盯着?打开的?空盒,完全没听见首领又说了些什么。 旁边的?飞翼“咦”了一声,错愕道:“这、这不是——” 首领见他?们这副模样,忐忑不安地试探:“殿下,圣物?可是有什么问题?” 容泽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沉声问:“这盒子从一开始就没装任何物?件吗?” 首领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严肃,挠了挠头,道:“是、是的?吧。” 其实?他?也很奇怪,那?位恩人为什么会留下一个?空盒子。 容泽缓缓点头,从袖里乾坤取出一物?。 首领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夺眶而出:“这、这怎么会如此相?似!” “不是相?似,”容泽摇了摇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一堆人围在神案前争论不休。 “巧合吧应该?这两样东西压根搭不上边啊。” “世间焉有如此凑巧之事?我看这宝盒定与紫霄宫有关系。” …… “阿泽,你怎么看?” 察觉到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发呆的?容泽猛然惊醒,低头看了看那?枚元始留下的?宝珠,又看了看内置形状大小与宝珠分毫不差的?盒子,做出决定。 他?看向首领:“首领阁下,此盒来历似与我等正?在追查的?一件事有关,能否借其一用?” 首领眉头紧锁,半晌才道:“此乃我白民国圣物?。” 这话就相?当于是婉拒。 容泽却不想就这样放弃,又道:“但此物?——” “太子殿下,大祭司有请。”一名祭司突然出现?,打断他?们的?对话。 大祭司乃这座神庙的?主事人,在白民国的?地位甚至比首领还?高,他?的?话,首领也不得不从。 容泽跟在祭司身后,脑子里还?在想着?“圣物?”的?事。 已知条件一,在厌火国发现?的?那?枚宝珠是鸿钧之物?。 已知条件二,被白民视为“圣物?”的?盒子是不知身份的?修道者所赠。 已知条件三,宝珠的?形状与“圣物?”缺失的?部分一模一样。 如果这是道数学题,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如果说这盒子真是鸿钧之物?,又为何会落在那?个?“未名神”手中? 到底是无?意遗失,还?是有意所为? 容泽思考得太过入神,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站在大祭司面前。 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劝大祭司同意把?“圣物?”借给他?做个?实?验,结果他?还?没开口,大祭司就主动提出把?此物?给他?。 “什么?”容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说话舌头直打结,“您、您说真的??” 大祭司轻轻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一个?神秘的?微笑,道:“此乃祖训。” 从他?口中,容泽得知了就连白民首领也不知道的?真相?。 这个?盒子的?确是当年的?“未名神”留下的?,但并非是赠予,而是保管。 “未名神预言,有朝一日,将有人拿着?此物?的?‘钥匙’来到白民国。等到了那?一天,便将此物?交给对方。”大祭司的?目光移向他?手中的?宝珠,“或许,殿下你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容泽惊呆,这个?说法他?不要太熟悉,此前在青丘狐国时,狐王也说过类似的?话! 半晌他?猛地想到什么,忙不迭问:“大祭司,您可知道那?个?‘未名神’是什么模样吗?” 大祭司笑着?点头:“然。” 他?在容泽期待的?目光中,转过身,露出身后的?神像,道:“此像便是仿当年未名神所塑。” 容泽定睛看去,那?座神像刻得是个?年轻男子,五官陌生,与他?所知的?现?有的?神灵都不像。 他?有些失望,但还?是用灵识通的?拍照功能拍下神像的?模样,想着?等回天庭后,借用天庭强大的?数据库进行对比。 容泽在大祭司的?见证下,将那?枚宝珠轻轻放在盒中。 盒子里正?好有个?橄榄形的?凹槽,宝珠嵌入,那?叫一个?严丝合缝,似乎此珠天生就该放入此盒中。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盒子下层竟有一夹层自动弹出。 容泽睁大眼睛,下意识看了大祭司一眼,见他?也是满脸震惊的?模样,便知对方也不知此夹层的?存在。 他?犹豫了一下,取出夹层里的?那?柄短剑。 就在他?的?手碰到剑柄的?瞬间,那?盒子与宝珠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倏然化为一堆粉末。 “这……”大祭司用力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非眼花。 容泽紧紧捏住剑柄。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这盒子也好,宝珠也罢,那?个?神秘人士的?最终目的?,都是把?这柄短剑送到自己手中。 在白民国的?意外收获中断了这次行程,为了弄清这柄短剑和所谓“未名神”的?来历,容泽匆匆返回天庭,将此事汇报天帝天后。 他?拍下的?那?张神像被送到相?关的?修道者数据库进行数据对比,但结果却不容乐观。 他?们查遍所有登记在册的?修道者,甚至连当年妖族天庭的?神灵都调查一遍,却是毫无?所获。 其实?容泽对这结果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此事,还?是不免生出失望情绪,把?自己闷在厨房里,半天不出来。 这是他?的?习惯,一旦遇到让他?心?烦意乱的?事,就会选择通过下厨的?方式来排解,且菜式越复杂,他?就越能静得下来。 比如说他?正?在做的?这道三套鸭。 三套鸭是淮扬名菜。淮扬菜素以制作精细闻名,不管是文思豆腐还?是狮子头,哪怕是看似寻常的?大煮干丝,都对厨师的?手艺和耐心?有很强的?考验。 三套鸭更是如此。 三套鸭的?“套”,是俄罗斯套娃的?“套”。最外层是家鸭,将其去骨剔除干净内脏之物?,填入同样去骨洗净的?野鸭,野鸭的?肚子里再?套入处理?好的?鸽子。 这还?没完,三套家禽的?空隙要用火腿、冬菇等塞得满满当当,加了老酒、姜片等入锅焖煮,文火炖上几?个?时辰,直到里外三套肉都已烂熟,才算完成。 闻着?越来越浓的?香味,容泽一颗焦躁不安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一开门,不由?愣住:“父皇,母后,你们这是……” 只见昊天瑶池两人在厨房门口打转,旁边立着?一排低眉敛目大气都不敢出的?仙侍。 瑶池率先反应过来,忙立正?,干笑道:“没事,我跟你父皇就是随便散散步。” 散步能散到这儿来…… 容泽立刻想通了其中关节,有点好笑,又有些感动,深吸一口气,提起嘴角,道: “父皇,母后,刚刚出锅的?三套鸭,你们要尝尝吗?” 两人忙不迭点头:“好!” 儿子亲自下的?厨,哪怕再?不好吃,也会被浓厚的?“父母滤镜”给掩盖,更何况容泽的?厨艺哪怕不是天下第一,也绝对能排得上洪荒前三名。 三套鸭虽然炖了许久,但菜形不塌,看着?十分养眼。 用刀在鸭身拆开一个?口子,最外层的?家鸭肉质紧实?不失肥美,中间层的?野鸭肉实?而不柴,最里层的?菜鸽肉质鲜嫩腴烂,口感层次分明,叫人惊喜连连。 在火腿、冬笋、冬菇的?作用下,汤汁鲜到掉眉毛,滋味清甜,回味无?穷。 昊天和瑶池本?是担心?儿子心?情不爽,想来安慰安慰他?,结果吃着?吃着?,倒是把?这事彻底抛之脑后,只顾得上吃肉,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瑶池放下碗,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见丈夫还?在“呼哧呼哧”吃得很香,不着?痕迹地用力掐了他?一把?。 昊天一个?激灵,对上妻子的?目光,猛地反应过来,讪讪地抹了抹嘴,清清嗓子,道: “儿子,那?什么,你也别太焦虑,为父已经发动天庭最有学问的?学者,一定能查到那?个?神像的?身份。” 容泽一愣,唇边显现?出两个?深深的?小梨涡,他?用力点了下头:“嗯!” 好消息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悄然降临。 不久后,天庭最有学问的?太白金星终于在一部上古典籍中,翻到可能与“未名神”有关的?事。 这是本?龙凤初劫时流传下来的?典籍,里面记载了当时的?奇闻轶事。 其中有个?传说:有个?青年修道者,不属于龙、凤、麒麟三派,他?特立独行而乐善好施,曾救下不少人。 若这是这样的?记载,也不能说明对方一定就是“未名神”。 但惊喜的?是,这本?古籍的?作者自陈自己有幸被此人所救,还?特意为他?画了一幅肖像。 这个?作者的?画功了得,人物?的?特征神韵被原本?画出,与白民国的?神像颇有几?分相?似。 再?联系到这段文字,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是同一个?人! “那?他?是谁?”容泽激动地追问。 昊天与瑶池交换了个?古怪的?眼神。 容泽的?心?重重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不好好更新的鸽子是会被拉去做三套鸭的…… 幸好本咕从不拖更哈哈哈[叉腰] 77、孝子网油卷 经考证,上古典籍中记载的乐善好施者,正是成圣前的鸿钧。 容泽听说此事,却是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他早就?怀疑紫霄宫有问题,近来发生的事,一一验证了他的怀疑。 说不定,元始就?在紫霄宫。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就?让他坐立难安,他实在忍不住,找到昊天和瑶池,郑重其事地提出?,自己想去紫霄宫。 他原以?为昊天会?极力反对他的请求,甚至都做好被罚的准备,结果昊天只是微微愣了愣,问他:“你当真考虑清楚了?” 容泽目光坚定:“是。” 昊天点头:“那好。” 容泽反倒愣住:就?这样?没有反对,更没有责罚? 知子莫若父,昊天怎会?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他轻轻一叹,道:“若是为父不让你去,你会?不去吗?” 容泽摇头。 事涉元始,他没法做到熟视无睹视而不见。 “为父也想当个好父亲。”昊天轻声道。 “想去就?去吧。”瑶池微笑?着看?着他,“不要觉得畏手畏脚,有我们?呢。” 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子女能留在身边陪伴?但?为了容泽,他们?愿意选择放手。 容泽微怔,鼻腔酸涩,胸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憋出?一句话:“父皇,母后,谢谢。” 出?发前的最后一餐,是容泽特意为昊天瑶池准备的孝子网油卷。 相传古时候常州有位孝子,为满足母亲临终前想食荤腥的愿望,捡了被丢弃的网油,裹上红豆沙,制成网油卷。 恰逢苏东坡路过,感念其孝心,特将其命名为常州孝子网油卷。 虽说这一传说是真是假却不可考,但?用网油卷表达孝心的传统却流传下来。 都说猪浑身都是宝,此言不假。所谓“网油”,指的是猪的大网膜脂肪,薄薄的一层,因其呈网格状,被称为网油,也被称为水油。 猪网油这玩意儿曾被高雅之士认为是下等?物,往往弃之不食,所以?故事中的那位孝子才能捡到网油为母亲做菜。 但?事实上,猪网油有一种特别的香味,与菜肴同炒,比植物油更香。 容泽取下猪网油,清洗干净后,包上炒好的红豆沙,裹了蛋清后下油锅煎炸至金黄,捞起沥油装盘,撒上绵白糖,端上桌。 瑶池喜食甜食,这道网油卷特别对她的胃口。 外层裹着的网油在油脂与高温的煎炸下变得薄而脆,里头包着的红豆馅混合了猪油,显得格外得香,口感细腻而绵软,一口咬下,有沙沙之感。 昊天点头称赞:“此卷味甜而不腻,将荤食的香与红豆的软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妙哉,妙哉。” 瑶池吃着吃着,却不由红了眼眶,容泽吓了一跳:“母后,可是觉得哪里不好吃?” 瑶池含泪摇头:“不,很好吃。母后只是想到,你走后,母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尝到你的手艺……儿子,你向母后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是不是?” 容泽心中酸涩,用力吸了吸鼻子,立誓道:“母后,我发誓,等?事情?处?好,我立刻就?回来给您做好吃的。” 他好不容易安慰好瑶池,又听昊天语重心长道:“儿啊,此去紫霄宫,为父没法帮太多的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千万千万要小?心。”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紫霄宫在洪荒中地位超然,就?连昊天瑶池当年也不过是紫霄宫的两名守门?童子罢了,别说一个天庭,哪怕是三教联合,在紫霄宫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这次容泽为一个没有切实证据的猜测前去紫霄宫,风险很大,一个不小?心,面对他的将是全天下的诟病质疑。 他不想拖累任何?人,包括天庭和阐教在内,因此他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昊天心疼他,但?也无能为力。 他是个父亲,但?同时也是天庭主宰,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天庭和洪荒的未来,他不能冒这个险。 容泽也是知道他的无奈,轻轻一叹,只是再夹了一块孝子网油卷放在他盘子里:“父皇,吃。” 他暗下决心,若真能度过眼前的危机,自己以?后哪儿都不去,就?留在天庭好好陪着父皇母后,一尽孝心。 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容泽本打算只身前往紫霄宫,飞翼和悟空得知后,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行动。 容泽提醒他们?:“我这次是私人行动,可能会?遇到许多未知的风险,到时候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有人相助,你们?考虑清楚了?” 他怕他们?不懂此事的性质,强调:“那可是紫霄宫。” “不管是紫霄宫还是刀山火海,我都跟你走。”飞翼神色严肃。 悟空挠挠头,也道:“紫霄宫在哪里俺不晓得,但?既然小?兄弟你想去,那俺就?跟你一道去。” 容泽眼眶发热,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声音微哽:“兄弟,我……” 飞翼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若是真想谢我,等?回来后就?给我做好吃的,如何??” 悟空也来凑热闹:“俺也要俺也要!” 容泽一愣,随后用力点了下头,笑?道:“嗯!” 紫霄宫位于三十三天外,想要到达那里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穿过已被狂兽占领的领域,还有常年无休止的罡风。 一段日子没关注,洪荒的兽潮愈发严重,多亏有飞翼和悟空相助,硬是在横冲直撞的狂化兽中杀出?一条血路,否则只怕没到紫霄宫,就?要被兽潮淹没。 但?即便两人再强悍,终究不是铁打的,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精神状态也远不如最初。 容泽因为被他们?护在中间?,反而是体?力和精力最好的那个。他看?两位友人这样,心里很不好受,多次劝他们?要不还是离开,却遭到拒绝。 “不用,我还能战。”飞翼抹去唇角的血迹,转眼又投入与狂兽的厮杀之中。 悟空手中提着容泽特意从东海为他寻来的定海神针,一截长棍舞得虎虎生风,无兽敢近身。 而他也不愿走。 直到有一回,飞翼不慎被只鸱吻重伤,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性命危在旦夕。 容泽下了死命令,让悟空带着飞翼回昆仑治伤。 “可是……”悟空不愿离开。 “没有可是。”容泽严肃地打断他,“你马上就?带飞翼回去,他的伤耽搁不起。” 因为受伤,飞翼已自动化为原形,他的左边翅膀根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几乎贯穿他整扇翅膀,情?况很不好。 悟空看?了看?昏迷的飞翼,又瞧了瞧容泽,左右为难。 最后他一咬牙,忍痛从身上拔下好些毫毛交给容泽,道:“兄弟,这你拿着,若是碰到危险,你就?吹口气,能暂时替你挡一挡。” 容泽道了谢,郑重收下。 望着悟空背着飞翼远去的身影,容泽重重呼出?一口气。 剩下他一人了啊。 他看?着头顶无穷尽的罡风遮蔽了原本湛蓝的天空,云被撕裂成破絮,风声如怪物的嘶吼嚎叫。 他的眼神逐渐冷下来。 容泽站在紫霄宫前,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古朴而巍峨的宫殿,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短剑。 此剑是他在白民国所得,藏在鸿钧留下盒子的夹层中。 此剑材料十分奇怪,非金非石,不是当前洪荒已知的任何?一种材料。但?它极为锋利,吹毛断发,无坚不摧。 直觉告诉他,此剑很可能会?派得上用场,于是这次便把它给带上。 事实证明,这把剑的确是带对了。借助它,容泽好几次从狂化兽口中逃生。 宝剑寒光湛湛,剑气森寒,尽管沾染上不少狂化兽的血,剑身依然光洁如初,倒映着容泽冷峻的侧脸。 他做了个深呼吸,感觉胸腔微微刺痛,这是罡风给他留下的“印记”。 但?他没有退缩,跨步上前,举起手,重重落在紫霄宫的大门?上。 砰。砰。砰。 闷闷的响声一下接着一下,然而四周一片虚无和死寂。 容泽不知自己敲了多久,虎口震裂,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在地面砸出?一朵朵妖异的血花。 “哈哈哈……”他忽地大笑?,仿佛听见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直流。 “原来堂堂道祖,竟也会?怕我区区小?民,避不见客。”他冲着紫霄宫的方?向朗声道。 他的笑?声久久回荡在三十三天外,连远处的罡风都跟着静止下来。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无知小?儿既执迷不悟,也罢,本道便允你撞这个南墙。” 伴随这句话,紫霄宫沉重的宫门?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悄无声息地开启,出?现?一条笔直的大道。 道路尽头被云雾遮蔽,看?不清前路。 出?发之前,昊天和瑶池曾仔细跟容泽描述过宫内的地形陈设,所以?他知道,眼前这条路名为“问心道”。但?凡踏上这条道的人,都会?经历一次“问心”考验。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能进入正殿。 他定了定神,迈步走上大道。 突然狂风呼啸,吹得他睁不开眼。好不容易等?风停下,才发现?眼前的云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 他的目光扫到什么,瞳孔猛地收缩。 虽然距离尚远,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他绝不会?认错,那人正是元始! 元始背对着他跪着,腰板挺得笔直。 “天尊!”他的脑子瞬间?空白,激动地大喊,朝元始跑去。 终于跑到元始面前,他张开双臂,从背后用力抱住元始,却感觉触感不对。 他低头一看?,怀里的“元始”变成了一具枯骨,骷髅空洞的眼眶正对着自己,“嘴角”慢慢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啊!”他心脏抽紧,下意识后退,脚下却踩空,强烈的失重感瞬间?袭来,眼前一黑。 …… 他在一阵急促的狗吠中醒来,那声音格外耳熟,像是…… “小?白!”他失声道,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小?白的声音?它不是已经死了吗? “汪汪!”那狗叫声更加激烈,夹杂着恐惧、激动各种情?绪,一声一声,叫人揪心。 他这才发觉,自己身处一间?不大的房间?,墙壁因为渗水,干去以?后留下大片水渍,墙皮在含混不清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肮脏。 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记得这里,这是他小?时候与继父一起居住的房间?。 这间?屋子承载了许多不堪的回忆。 可他怎么会?突然回到了这里? 他倏地想到什么,低头一看?,看?到两条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腿,膝盖骨上有一个月牙形的伤疤。 他清楚记得,十岁那年继父酒后乱摔酒瓶,炸开的碎片不小?心扎入他的膝盖,流了好多血,还留下一个月牙形的伤疤,直到好多年后才渐渐淡去。 他一愣,心说难道自己又穿越回小?时候? 凄厉的狗叫声再次响起,窗外狂风嘶吼,把门?窗撞得咯吱作响。 他猛地回过神,当场跳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就?在那个夜晚,那个刮着台风的夜晚,继父又醉了,他杀了小?白! 他冲出?房门?,正好看?到那可怕的一幕—— 双眼猩红的男人高举瘸了腿的白狗,那只铁钳一样的大手紧紧掐着它的脖子。 可怜的小?狗发出?微弱的哀鸣,奋力反抗,却无法挣脱那可怕的钳制。 “放开它!” 他大叫,瞳孔剧烈震动。 继父似乎听到他的尖叫,偏过头,嘴角咧开古怪的笑?。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见继父骤然松开手,白狗狂嚎着重重朝地面摔去。 只听“啪”的一声响,犬吠瞬间?中断。 他大脑中的那根神经也刹那断开,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漆黑的瞳仁映着小?狗一动不动的白色身躯。 窗外呼啸的狂风倏然止住。 醉醺醺的继父操起菜刀,狞笑?着,朝已经断气的小?白砍去。 杀,杀了他……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叫嚣。 手指碰到一处坚硬而冰凉,他低头一看?,正是那柄锋利的短剑。 他的大脑近乎停止思考,手腕发力,手指紧紧捏着剑柄,额上青筋凸起。 手起,剑落。 就?在剑尖即将刺中目标的刹那,继父那张令人作呕的肥脸突然变成另外一张脸。 是父王! 容泽大吃一惊,慌忙收剑,却还是慢了一步,剑尖在昊天微笑?的脸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对不起,对不起……”容泽手忙脚乱要给昊天止血,手腕处传来剧痛,激起一身冷汗。 他再定睛看?去,昊天不见了,换成继父冷冷地盯着他,手里还提着那把屠狗的菜刀,高高举起,朝自己砍来。 他忙举起短剑一挡,虎口处的伤口再次裂开,一滴血冒了出?来。 血珠碰到继父,他大叫一声,痛苦地捂住接触处。 容泽眼睛一亮:他的血似乎能克制对方?! 他忍痛划破手掌,混着自己的血在空气中画了一道符。 该符迅速变大升空,织成一张大网,劈头盖脸将继父网在其中。 “儿子,救我……”继父又变成昊天的模样,面露痛苦,向他伸出?手。 容泽的心脏重重一颤,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才触碰到“昊天”,对方?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手指变成尖爪,朝他用力抓来。 谁知容泽早有准备,他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剑光灵动间?,提剑朝“昊天”的喉咙刺去。 “儿啊!” “昊天”再次呼救,他不再?会?,就?在剑尖刺入的一刹那,世界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孝子网油卷的传说来自网络,一说做网油卷的是儿媳妇,还有一说网油卷是苏东坡本人发明的。 苏大学(chi)士(huo):谁又在cue我? 78、亡灵 黑暗中,容泽用剑鞘撑着地面,半跪着,不?住喘气。 虚空中传来“啧”的一声,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出现:“小子,你倒有几?分本?事。” 容泽用气声道:“还有什么招数,就?尽管放马过来!” 那个声音冷笑:“如你所愿。” 话音才落,眼前渐亮。 容泽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条“问?心?”大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过,原本?凝聚在一起的云雾渐次向外散开?,道路尽头处,背对着他跪着一个人。 似曾相似的场景。 这回容泽保持谨慎,没有立刻冲上去,而?是慢慢地挪步上前,小心?试探道:“天尊?” 对方没有回应。 容泽皱了皱眉,手指紧张地蜷缩起,剑柄冰凉的触感给他些许安心?。 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慢慢绕到元始前面。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元始并未像幻象里那样变成一具骷髅白骨,但他的瞳孔里一片混沌。 “天尊?”他声音打颤。 仿佛是被这声音唤醒,原本?一动不?动的元始缓缓起身,一双空洞的眼睛“看”向他。 不?等容泽做出反应,元始伸出手,拔出腰间的长剑,一言不?发朝他刺来。 容泽大吃一惊,提剑慌忙躲闪,然而?袖口还是被划破,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手腕。 元始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招招都?朝他的要害刺来。 起初容泽还能?抵抗,但后来越来越吃力。 他的修为本?就?比元始差一大截,现在勉强还能?支撑,就?已是超常发挥。 “锵!” 两剑相击,争鸣声振得容泽耳鸣,他的胳膊几?乎已经?失去知觉,全靠一股毅力强撑,才不?至于倒下。 面对元始越来越猛的攻势,容泽心?急如焚,从肺腑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天尊,你快醒醒,是我啊!” 元始的动作有瞬间的僵硬,浑浊的瞳仁闪过一丝清醒。 容泽心?中一喜,再次大喊:“天尊,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不?要给它们蒙蔽了!” 他隐约猜到,元始恐怕他跟先前的自己一样,也坠入幻象当中,把自己当成了敌人,才会产生杀意攻击。 对了,他的血似乎有消除幻象的作用。 容泽咬破指尖,以鲜血为介,依照元始曾教过他的方法结出一方手印,重重朝元始面门拍去。 瞬间白光大盛,元始竟被拍得后退几?步,整个人呆立原地。 “容、容泽……”元始眸中的混沌被压制住,他认出了容泽。 容泽大喜,就?想冲上前,却听元始吃力道:“别、别过来!” 话音未落,他眼底再次被混沌占领,不?受控制地举起手中长剑,朝容泽袭来。 他此刻的情况很不?好,面部?肌肉扭曲,双目暴凸,极力想抗拒脑子里那个声音—— “杀,杀了他,快!” “闭嘴!”元始怒吼。 “呵呵呵……”那声音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是嚣张,“元始,为师的乖徒儿,你现在连老师的话都?不?肯听了吗?” 元始愣住:“老师……” 鸿钧怪笑道:“听老师的话,杀了你对面那个人,一切都?结束了。” 容泽听不?到鸿钧的声音,见元始突然停下,担忧道:“天尊,你没事吧?” “走,快走,快离开?、离开?这里……”元始艰难地吐出破碎的句子。 “我不?走,”容泽下意识摇头,“要走咱们一起走。” “真是情深啊,本?道许久没见过这样感人的场景了。”鸿钧饶有兴致地评价。 “谁?”容泽也听到那个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才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浮现一张巨大的脸。 “你是鸿钧道祖?”他猛地想到什么,面色微变。 鸿钧开?口,声如雷鸣:“正是本?道。” “果然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的鬼。”容泽对他怒目而?视,提剑指着天空,“你究竟想如何?” 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如今鸿钧的表现证实了他的猜想—— 其实那第十个封印点不?是在别处,正是在紫霄宫! 这个猜测十分大胆,但仔细一想,其实能?找到不?少证据。 鸿钧是为数不?多从洪荒初始存活至今的大神,他的资格甚至比三清更老。 甚至洪荒一直有种说法,说鸿钧其实与盘古一样,都?是从混沌中诞生。 如果这种说法是真的,那么当初盘古将?第十个封印点安置在鸿钧的住所紫霄宫就?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毕竟当时那种情况下,除了鸿钧,再没有第二个可以信任的人。 况且紫霄宫位于三十三天外,这里鲜少有人迹出没,正是最好的隐秘场所。 盘古的初衷是好的。但容泽怀疑,紫霄宫这里的封印点恐怕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出现问?题,混沌之气外泄,才导致孟槐和长乘在紫霄宫被感染。 “哈哈哈,小子,你的确有几?把刷子,倒是本?道小瞧你了。” 鸿钧见阴谋被拆穿,却丝毫不?惊慌,此处是他的地盘,就?算被识破又能?如何?反正他们不?会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 鸿钧下令:“元始,你给为师杀了他。” 然而?这一回,元始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动也不?动,冷冷地盯着他。 “元始,你想造反吗?”鸿钧笑容一僵。 元始的眼睛不?知何时恢复正常,紫眸深邃,散发着冷光,漠然地盯着鸿钧。 鸿钧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元始开?口:“老师,造反的不?是学生,而?是你。” “元始,你怎么敢——”鸿钧话音戛然而?止,他震惊地看着元始祭出了盘古幡。 没有人比鸿钧更懂盘古幡的威力,因为它正是鸿钧赠给元始的先天灵宝。 此物?具有撕裂混沌、粉碎时空的强大力量,与道德天尊的太极图、通天教主的诛仙剑阵同为洪荒赫赫有名的圣器。 之间元始把盘古幡一抖,金光从幡中迸射,劈头盖脸朝鸿钧射去。 金光触碰到鸿钧布在空中的“脸”,腾起团团黑烟。 “元始,你好大的胆子!为师就?是这么教你尊师重道的?”鸿钧怒喝。 元始面无表情:“老师,你当初将?宝珠给学生时,可曾考虑过学生的感受?” 鸿钧声音微变:“你,你都?知道了?” 容泽“哼”了一声,轻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装的?”鸿钧难以置信。 “要瞒过你,可真不?容易。”容泽虽然是笑着,眼底却一片冰冷。 元始上一次来紫霄宫,把他在厌火国找到的宝珠还给鸿钧,然而?鸿钧却把此珠赐给元始。 当时元始不?知道,这个宝珠已被悄悄注入一缕混沌之气。 按正常情况,这缕混沌之气会慢慢侵入元始体内,将?他感染。 但因为有容泽这个“免疫体”一直在他身边,那缕混沌之气始终找不?到入侵的机会。 不?久前,他们无意中发现此气的存在,由?此推测第十个封印点很有可能?就?在紫霄宫。 因此事非同小可,为避免出现意外,他们隐瞒了此事,并假装争执。 元始“赌气”回昆仑山,就?是为留下破绽,给混沌下手的机会。 后来在昆仑山封印点,藏在宝珠中的混沌之气终于对元始发动袭击,元始早有防备,假意被混沌控制,来到紫霄宫。 他们猜测,鸿钧很有可能?也被混沌之气感染,眼下洪荒闹得沸沸扬扬的兽潮,就?是他的阴谋。 他们还猜测,因为某种原因,鸿钧无法离开?紫霄宫,所以这些年来他始终闭门不?出。 容泽还说,他们早已识破鸿钧的阴谋,天庭早已私下与三教达成共识,联手集结百万大军,随时准备攻入紫霄宫。 “我们绝不?会让你得逞的!”容泽剑指鸿钧,横眉冷目。 容泽每说一句,鸿钧的脸色就?沉一分。到最后,他整张脸几?乎扭曲在一起,原本?俊朗的五官变得异常狰狞。 “闭嘴!”他气急败坏道。 容泽与元始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心?有灵犀,一个举起短剑,一个抖开?盘古幡,配合默契,朝鸿钧攻去。 亮剑出鞘,如苍龙出海,响遏行云,气贯长虹。 盘古幡配合着剑光破开?虚空,它的每一次摇动,都?引起空气的振动,大地深处传来嗡嗡的轰鸣,像是来自远古的怒吼。 鸿钧怒吼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混沌黑气紧紧缠住他们的手脚,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元始眼底划过冷光,挥动盘古幡,幡过之处,一切妖魔无所遁形。 盘古幡是盘古遗物?,与当年盘古那把用来开?天辟地的盘古斧是一套,正好能?克制混沌之力 强势的进?攻之下,鸿钧节节败退。他先是骂骂咧咧,后来发现败势已现,又露出哀求之色,恳求他们放过自己。 “元始,只?要你能?放我这一回,这道祖之位我就?让给你当,你说好不?好?”鸿钧谄媚道。 元始置若罔闻,抓到一个破绽,用更猛烈的攻势朝他袭来。 容泽直觉不?对,脱口而?出:“小心?有诈!” 他话音未落,眼前一暗,周围温度骤降。他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紫霄宫内。 四周是片望不?见尽头的荒地,天空被血红与墨色的云遮蔽,没有一丝风,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宛如末日电影里的场景。 “哈哈哈哈!”鸿钧的狂笑声从四面传来,“你们当真以为,就?凭这点雕虫小技,就?能?困得住本?道?” “天尊,你看那是什么?”容泽下意识拉住元始的手,声音打颤。 荒野尽头,隐约有巨大的黑影朝他们涌来。 “我的天!”终于看清那群黑影的模样,容泽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支亡灵大军。 很明显,这是由?不?同种族亡灵组成的死亡军团,它们有的已经?腐烂只?剩下一具白骨,有的似乎新亡不?久,脸上还泛着不?自然的青白。 容泽甚至还在里面看到龙凤的身影! 容泽下意识去看元始,却见他脸上毫无血色,目光沉得可怕,这与他一贯沉着冷静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担忧道:“怎么了?” 元始对上他的眼睛,勉强扯了扯嘴角,挤出个并不?成功的笑。 “没事,”他说,“只?是看到几?个老熟人。” “什么?”容泽大惊。 对元始来说,所谓的“老熟人”肯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说名震天下,至少也是洪荒中有名有姓的大能?。 “是当年与本?尊一同在紫霄宫听道的道友。”元始缓缓抬起手,指着队伍前方一个鱼身蛇尾的巨型骨架,“虎蛟,本?尊记得,在第二次听道会结束后,他就?消失了。” 元始又指了几?个只?剩下骨架的亡灵,他们都?曾是称霸一方的大妖,现在却成了这血色荒原上四处漂泊的枯骨,实在让人唏嘘。 “所以说,孟槐君和长乘君并非是特例。”容泽喃喃自语。 他原本?还觉得,这两位神君实在倒霉,才会不?慎染上混沌之气。现在看来,与这些已成枯骨的前辈相比,他们何其幸运,至少还能?留下一条命。 “恐怕他们都?是被混沌之气吞噬的狂化生物?。”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这会儿元始已渐渐恢复正常神色,冷静分析道。 “这也太多了……”容泽盯着源源不?断朝这里赶来的亡灵生物?,声音发飘。 亡灵们感觉到生人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兴奋地涌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严肃。 这将?是一场硬战。 但他们除了迎头而?上,别无选择。 元始挥舞盘古幡,长幡翻卷,金光闪烁。 容泽催动净化之力,努力化解混沌气息,延缓亡灵的动作。 “不?行,数量太多了,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打得完?”容泽喘着气道。 源源不?断的亡灵大军像是圆周率小数点后面的数字,无休无止,无穷无尽。前排的亡灵倒下了,后排的亡灵又继续补充上来。 为了来紫霄宫,容泽之前已经?耗费了大量精力,后又坠入幻境,几?乎没有喘息的时候。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这一轮又一轮的消耗。 元始的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他目光深沉,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对容泽道:“你去找鸿钧,这里我来守。” 容泽一愣,还来不?及说话,就?见元始高高举起盘古幡,用尽浑身气力,在虚空中撕开?一条裂缝。 裂缝外正是紫霄宫。 容泽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元始送了出来。 他忙回头,却见那条裂缝急剧合拢,很快就?消失不?见。 “天尊!”他瞳孔重重一缩,失声叫道。 然而?荒野已然消失在另一个空间,回应他的只?有空气。 短暂的愣神过后,他立即调整好心?情,警惕地打量眼前的巍巍大殿。 紫霄宫,洪荒最古老,也是最神秘的地方。 这里一度对外敞开?,盛邀三千红尘客来此听道。也一度大门紧闭,万年不?曾迎客。 曾经?修道者?以能?到紫霄宫为荣,殊不?知,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埋骨之地。 因为就?在这里,藏着洪荒最可怕的地方,传说中第十个混沌封印点。 容泽明白元始把他送到这里的用意:他拥有净化之力,或许只?有他,才有机会化解危机。 这是一次豪赌,赌的是他,也是元始的性命。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挺直身板,昂首阔步向前。 此战,他必须赢!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的菜谱是肉骨头(bhi) 《山海经?南山经》:“泿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虎蛟,其状鱼身而蛇尾,其音如鸳鸯。食者不肿,可以已痔。” 79、石板烤肉 容泽此前虽未来?过紫霄宫,但从昊天?瑶池处要到这里的舆图,认得路,遂??路直奔大殿。 “噔噔噔……” 快速奔跑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回响,除此之?外,四周再无动?静。 预想中?千军万马阻挠的场景并?未出现?,他心生疑惑,同时更为警惕。 多次遇险的经验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饶是他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在到达大殿看到鸿钧的那??刻,还是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正如他所了解到的那样,在大殿正前方是鸿钧的圣座,以往他就坐在这里讲道,下面是来?自?洪荒各地的听?道者。 回忆起当初讲道的场景,瑶池的语气中?透着无限崇敬和虔诚:“只见道祖高坐其上,三千大道便娓娓道来?。那时天?空霞光万丈,仙鹤起舞,底下弟子??呼??吸,都在体悟大道。有的人听?着听?着,就原地参悟,突破境界……” 昊天?和瑶池当初只不过是紫霄宫守门的小童,没有上殿听?道的资格,但即便是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就已让他们受益匪浅,才有后来?的造化。 眼下,那圣座上的确坐着??人,他的半边身体却已变得畸形扭曲,被黑气缠绕,看不出原本的容貌。而另外半边却完好无缺,正是容泽在天?空中?看到的那张脸。 看到鸿钧这半人半鬼的模样,容泽喃喃自?语:“难怪……” 此前他怀疑过鸿钧是不是有人格分裂,否则他为何?有时候突然黑化,把有时候又变得如此好心,故意在青丘狐国、白民?国都留下线索,似乎是有意让别人找到他的破绽。 原来?他的确是被混沌感染,但仍保留??半理智,才会表现?得如此矛盾。 见容泽出现?,鸿钧非但没有出手,竟露出微笑?,用称得上是和蔼可亲的语气道:“小友,你终于来?了,本道等了你好久。” 尽管对鸿钧的情况有所准备,容泽还是起了??身鸡皮疙瘩,习惯了横眉竖目的道祖,这样的鸿钧让他怪不适应的。 他并?未放松,反而更是提高了警惕。 果然,下??秒,就见鸿钧表情又变得狰狞,怪笑?道:“小子,你再怎么忙活,这洪荒终要归于混沌哈哈哈哈!” 容泽:“……” 鸿钧的黑化人格再次被善良人格取代,他又恢复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向容泽伸出手:“小友,快来?,快杀了本道……” “小子,你死心吧,等吾吞噬了这厮,就拿你开刀!” …… 鸿钧的两个“人格”失控了??般不断转换,释放出??种恐怖的压力,让容泽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没空再听?这“两人”继续扯皮,握紧手中?的短剑,朝鸿钧走去。 他看出来?了,眼下鸿钧似乎不能离开自?己的圣座,现?在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但他每前进??步,那压力就越大??分,仿佛有人紧紧钳住他的脖子,叫人难以喘气。 脚下的平地急剧变形,生出??排排尖刺,刺尖还不断向外冒着黑水。 容泽皱了皱眉,从随身空间摸出??把锅铲,往地上??扔,锅铲与黑水接触,迅速被吞噬溶解。 他倒吸??口凉气。 这黑水中?蕴含了浓厚的混沌力量,物遇则蚀,人遇则疯。 见他由于黑化鸿钧猖狂大笑?:“小子,吾看你还能有什么花招。” 容泽咬咬牙,脱下靴子,把长袍下摆挽起打了个结,光脚踩了上去。 黑化鸿钧笑?声??滞,难以置信道:“小子你疯了!” 容泽不言语,他专心致志地运动?净化之?力于双脚,脚底触及黑水,蚀人的疼痛瞬间传至神?经,他闷哼??声,额上沁出大颗大颗的汗。 但因为他的特殊体质,混沌黑水对他的伤害被削弱了许多,只是痛,却无法带来?更大的伤害。 他移动?着步伐,尖刺扎入他的脚心,很快他的双脚就变得鲜血淋漓,每迈出??步,都是钻心的疼。 “小子,吾劝你还是放弃吧。”黑化鸿钧冷笑?,“很快你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去,那个模样很难看的哦。” 剧烈的疼痛让容泽面容扭曲至变形,痛得他几乎失去语言功能,他没理会鸿钧的冷嘲热讽,依然咬着牙,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走。 鸿钧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哼,自?不量力的小子。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吾不留情面了。” 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睛、耳朵、鼻子流出,视线变得??片血雾茫茫,他伸手??抹,指尖粘稠,??片猩红。 鲜血模糊间,他突然想到??件事。 在白民?国时,他参观了当地的神?庙,神?庙是道家的风格,上面却刻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 ??只眼睛。 黑化鸿钧还在耳边叫嚣,他的嘴角却缓缓扬起??个诡异的弧度,无声地大笑?。 他终于明白了那只眼睛所代表的含义?! “小子,你要作甚?”鸿钧的声音里多了??丝慌张,露出惊恐的表情,眼珠凸起,震惊地看着容泽将血均匀抹在短剑的身上,随即举起剑。 ??步,两步,三步…… 每??步的前进,带来?的是即便是神?仙也难以忍受的痛苦,他的双腿已经麻木,全凭必胜的信念与必死的决心在撑着。 他终于冲到圣座前,高举短剑,朝着鸿钧那半边扭曲畸形的脸上变形暴凸的眼睛重重刺了下去。 那??瞬间,鸿钧表情定格,??句“这怎么可能”未能说出口,扭曲腐烂的半边身体迅速萎缩,??道圣洁的白光将他笼罩其中?,隐约之?间有仙乐传来?。 荒野上,元始正与巨龙和凤凰厮杀,突然之?间所有亡灵??致停下攻击,他似有所感,抬头望天?。 ??缕圣光将血红的云层撕开??个口子,光芒所及,亡灵大军悄无声息地化为粉末。 元始眼底闪过悲戚,沉默地看着亡灵们随风而去。 他手结安魂诀,默念经文法咒,愿这些亡灵能从此脱离苦痛,无病无灾。 清风之?中?,天?空突降甘霖,将土壤中?的黑血冲刷干净,露出大地原本的颜色。 大雨过后,有嫩芽从大地钻出,染绿了荒原。 又是人间好时节。 紫霄宫内,圣光消去,鸿钧半边腐朽变形的身体也恢复正常。 他开口,声音清越,令人如沐春风。 “容泽小友,谢谢你。” 面对这位洪荒最高存在,容泽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这个人,可是他爱人的老师,四舍五入,那也就是他的老师! 而就在不久前,他还用剑指着鸿钧,虽然是为了对付混沌…… 鸿钧看出他的窘迫,发?出愉悦的笑?声:“小友,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出手,本道迟早会被混沌吞噬,届时洪荒将陷入太初时候的无穷黑暗,永不可见光明。” 容泽被夸得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尖,谦虚道:“就都是巧合。” “谁说是巧合了?”??道声音从殿外传来?。 容泽激动?地回头:“天?尊!” “你别动?,担心脚上的伤!”元始忙阻止他奔向自?己的步伐,阔步上前,??把将他抱起,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心疼。 纵然容泽已经习惯动?不动?就被公主抱,但在鸿钧面前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悄悄推了元始??把,小声道:“道祖在呢。” “没关系,你们先忙。”鸿钧摆摆手,“不用理会本道。” 容泽:“……” 元始先是给他治疗了脚伤,才整了整衣冠,对着笑?眯眯看着他们的鸿钧毕恭毕敬地行礼:“学生拜见老师。” 鸿钧点?点?头,感慨道:“元始,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他的身体和意识虽被混沌控制,但对外界发?生的事却很清楚。 元始依然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不会,守护洪荒本就是学生的使命和职责。” “说得好,这才是我鸿钧的好学生。”鸿钧击节赞道。 他话锋??转,又轻叹:“可惜本道却差点?失守,还害得天?下苍生陷入危难,真是不应该,有负盘古兄当年所托。” 从鸿钧的叙述中?,容泽详细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当年盘古将混沌封印,并?设置了十个封印点?,其中?最重要的封印点?就在紫霄宫下。 这里封印着的混沌要比其他九个封印点?加起来?都要厉害,因为怕镇不住混沌,他特意将此托付给与他志趣相同、当时已经小有所成的鸿钧。 意外伴随龙凤初劫而来?。 作为洪荒世界的第??次浩劫,龙凤初劫远比后来?的妖巫大战、封神?之?战要可怕得多,破坏性也强得多。 龙、凤、麒麟三族都是承天?地精华而诞生的种族,他们中?任何???个都有毁天?灭地的能力,??旦打起来?,就闹得天?翻地覆,山河为之?失色,天?地因而动?容。 远在三十三天?外的紫霄宫也因此受到影响,封印出现?裂缝,混沌之?气随之?外泄。 当时鸿钧恰好修行到了关头,如能过了此劫,他就能成为洪荒第??位圣人。是以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修行上,而忽视了对封印点?的关注。 混沌之?气异常狡猾,它悄无声息地侵入鸿钧的体内,随着他??跃成圣,混沌也随之?变得强大。 这时,鸿钧才发?现?混沌的存在,但已无能为力。 混沌已与他共生共存,要想彻底去除混沌,那鸿钧也无法存活。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意识与混沌相连,不可能杀了自?己,也没人有本事杀了他。而他如果不死,混沌就永远不会消失。 鸿钧尔后又发?现?,因为自?己的关系,来?紫霄宫听?道的学生也不慎被混沌感染。 运气差点?的,像虎蛟??样,直接被混沌吞噬。运气好的,则是像孟槐、长乘那般,虽然不死,但永生永世都在受着混沌的折磨。 于是鸿钧决定停止论道课堂,关闭紫霄宫,以免更多无辜的人被牵连进来?。 同时,他还遣散了紫霄宫的守门童子,也就是昊天?、瑶池二人。 鸿钧说,他曾留下??线生机,交给了昊天?和瑶池。 容泽惊讶地瞪大眼睛,他可从未听?说过此事,所谓“??线生机”究竟是什么呢? 鸿钧笑?着摇头:“小友,你不必猜了,此事连你父皇和母后都不知晓。” 对上鸿钧意味深长的目光,他脑海里闪过??个荒谬的念头。 应、应该不会吧?他紧张地舔了舔唇。 鸿钧笑?着对他点?头,道:“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本道给他们留下的??线生机,就是你。” 容泽彻底呆住,大脑嗡嗡作响,好似有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又似乎大脑里??片空白。 元始担忧地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感觉到元始掌心的温度,他终于回过神?,嘴唇动?了动?,干巴巴道:“所以天?尊才说,这并?非巧合。” 原来?他专克混沌的体质就是这样来?的。 鸿钧叹息:“本道当时已被混沌控制,稍有风吹草动?都会惊扰到另??个‘鸿钧’,本道别无他法,只好出此下策。”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当时混沌已经控制了他的意识,他想做任何?事都会被察觉,唯??的办法,就是假他人之?手来?对付混沌。 鸿钧又道:“这净化之?力乃盘古兄临终前留下,现?在回想,或许他那时就对后来?发?生的事有所预见。” 当年盘古预感到自?己不日将以身化洪荒,做的最后??件事,便是将全部力量抽离,交给鸿钧,这便是容泽体内净化之?力的由来?。 鸿钧察觉到自?己已被混沌污染,为防止净化之?力受到影响,也为了给洪荒留下??丝生机,他窥见门下童子昊天?与瑶池未来?将共同孕育??小儿,此儿正是阻止洪荒重归混沌的关键,便将净化之?力藏于瑶池之?身带离紫霄宫。 容泽还在瑶池肚子里时就受净化之?力影响,那股至纯至圣的力量??次次洗涤着他的骨骼经脉,并?在他体内结成净化金丹。 他之?所以??出生就是金仙修为,与此也有很大关系。 但为了不引起另??个“自?己”的警觉,鸿钧再次出手,打开时空之?门,将容泽送到另??个时空,“拿”走了他的修为,切断了他与此地的联系。 “再后来?,混沌逸散的速度加快,本道的‘病情’也愈发?严重,就如尔等看到的,本道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鸿钧苦笑?。 为避免有朝??日自?己完全失控,做出难以挽回之?事,他把自?己束缚在这圣座上,封闭紫霄宫。 但这样最多只是延缓混沌扩散的速度,并?不能完全阻止它,直到兽潮在洪荒全面爆发?。 容泽这时方知自?己的两次穿越都是鸿钧??手安排。 “好在小友你不负所望,终于在最后??刻阻止了‘他’。”鸿钧含笑?点?头。 “老师,是否能让学生封印混沌——”元始道。 眼下混沌被容泽的净化之?力重创,正是再次封印混沌最好的时机。 鸿钧微笑?着摆手,打断元始:“不必,本道自?有安排。” 元始还想说什么,鸿钧又对容泽道:“容泽小友,早就听?闻你厨艺了得,不知今日本道可有口福尝尝你的手艺。” 容泽没想到道祖也有兴趣品尝他的手艺,大为激动?:“好呀,道祖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鸿钧饶有兴致问:“点?什么都可以?” 容泽点?头道:“只要我知道做法,有食材,应该能做出来?。” 鸿钧若有所思:“许多年前,本道曾尝过??道美味,至今回想仍觉回味无穷。” ??问才知,原来?鸿钧说的那道美味,其实?就在现?代颇为流行的石板烤肉。 石板烤肉的出现?,其实?是冶金技术未达标准的表现?。没有后世那样方便快捷的金属烤具,只好以石板为器进行烧烤。 对现?代人来?说,石板烤肉吃得更多是??个新奇。但对鸿钧而言,这是记忆中?的美好味道。 太初时期,洪荒初开,万物野蛮生长,多是茹毛饮血之?辈,对食物没现?在那么多讲究,唯??的要求就是能填饱肚子、补充能量。 因此在当时,石板烤肉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难怪会让鸿钧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容泽找来???块青石板,洗干净后打磨成表面略凹的光滑曲面,下面架上炭火,便是烤具。 鸿钧已不记得当初吃的是什么兽类的肉,容泽便从存货里每样都拿??点?,飞禽走兽虫鱼,能想得到的,都上石板来?试??试。 石板断隔了明火,使得受热更加均匀,也能保证肉类的水分不易流失。 由于石板中?部下陷,烤肉不断沁出的油脂能够在重力的作用下与食材分离,过滤掉多余的油。 石板烤肉用的肉不易过厚,切成薄薄的??片,平铺在石板上。 肉片在高温的作用下很快就便了色,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表面不断有油脂沁出,油星沫子在石板上欢快地起舞,细密的气泡产生又破灭,飘出诱人的香。 不多时,肉片边缘微微卷起,带着脂肪的部分变得透明,等整片肉表面呈金黄微焦状态,就可翻面。 考虑到要还原鸿钧记忆中?的味道,与以往做的烤肉不同,容泽并?没有加过多的调料,只在烤肉表面撒了把盐。 “就是这种味道。”鸿钧面露惊喜。 肉片肥瘦相间,多余的油脂已被烤干,??口咬下,既有瘦肉的劲韧,又有脂肪的丰腴,口感层次丰富,虽然只撒了把盐,但风味绝不输任何???种顶级烤肉。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本道还能吃到这样的烤肉。”鸿钧感慨万千,对容泽点?点?头,大力赞赏,“容泽小友,你这手艺可真了不得啊,当真称得上是洪荒第??厨。” 容泽被夸得满脸通红,有些羞赧,又有些骄傲,下意识去看元始,却见他眉头微拧,??副思绪万千的模样。 他轻轻用指尖挠了挠元始手掌心,做出口型:怎么了? 元始轻轻摇头,表示无碍。 容泽还想说什么,这时听?鸿钧开口:“本道要修复封印,二位若是无别事,可自?行离去。” 听?他这么说,两人自?是识趣提出告辞。 看着紫霄宫宫门缓缓在闭合,容泽重重呼出??口气,感慨道:“??切都结束了啊。” 不知为何?,他竟生出??种自?己莫不是还在做梦的感觉。 困扰洪荒这么久的灭世之?灾,真的就这样落下帷幕了?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们点一首《半面妆》送给鸿钧[doge] 那什么,明天有事要请假一天,本章给大家小红包补偿QAQ 80、自助餐 回天庭的路上,容泽忍不住向元始问出那个折磨了?他许久的问题:“天尊,在问心幻境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据说在此?幻境中,每个人看到的景象都不一样,喜怒哀惧爱恶欲,专攻人心灵最脆弱的部位下手。 他看到的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惧怕的事,很好奇元始看到的又会是什么。 半天等不到回复,他好奇抬头看去?,发现元始冷白的皮肤透出不大自然的红晕。 容泽:“?” 所以他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这咋还?脸红了?呢? 幻境里那个温软多情的小妖精与?眼前容泽天真无辜的脸重合,元始的呼吸不由?沉重了?几分?,眸色更显深邃沉郁。 容泽被他看得不大自在,摸了?摸鼻子,干笑着转移话题:“对了?,怎么还?没看到天庭的援军?” 在他出发前往紫霄宫前,天庭已经暗中做出安排,悄悄在紫霄宫外布置一批精锐兵力。 这也?是容泽敢只?身前往紫霄宫的底气。 话才出口,他便看到前方旌旗猎猎,人头攒动?,为首那位威风飒飒、银冠银甲的将?军正?是杨戬。 但站在杨戬身边那个雪肤红衣女?子看着十分?面生,他从未见过。 他正?好奇着对方的身份,就听?元始淡淡开口:“女?娲道友,好久不见。” 居然是女?娲娘娘!容泽大受震动?,面露呆色。 女?娲也?看到容泽,对他友好地笑了?笑:“想必这位便是昊天瑶池那个失踪的儿子吧。” 容泽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作?揖:“拜见娘娘。” 不说绝对,但大多数华夏子民对女?娲都会有种?崇敬感,谁叫女?娲是人类始祖呢? 容泽虽然不是人族,但他以人族的身份活了?二十余年,对人族的身份认同感十分?强烈,面对女?娲时难免控制不住激动?之情。 元始的眉毛跳了?跳。 “好孩子。”女?娲拉过他摸了?摸头。 当年她在紫霄宫听?道时,就喜欢这么逗当时还?是个小女?孩的瑶池,在她眼中,瑶池是个小姑娘,瑶池的儿子那更是个小小孩了?。 容泽被弄得很不好意思,朝元始投去?求助的目光。 元始神色淡漠,冷声道:“女?娲道友,好久不见。” 女?娲一双美目在两人身上逡巡,突然发出轻笑,松开手,行了?个拱手礼,懒懒散散道:“元始道友,难得会在昆仑山之外的地方见到你。” 元始依然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好在女?娲也?习惯如此?,很快又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出现在此?的原因。 兽潮刚爆发那阵,女?娲就没了?音讯,女?娲宫大门紧闭,据说是因为她与?伏羲正?闭关修行,所以才缺席了?之后的抵御行动?。 女?娲语出惊人,她说,自己并非主动?闭关,当时她的女?娲宫被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封锁,她与?伏羲无法出入,更不知外界情况。 直到不久前,她察觉到那股力量已经被撤去?,才知道原来洪荒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定是混沌搞得鬼。”容泽肯定道。 女?娲得知紫霄宫的情况后,也?抑制不住震惊之色。 她的女?娲宫与?紫霄宫同在三十三天外,但对此?事却一无所知。 “谁又能想得到呢?”容泽苦笑。 他觉得这整件事就像是个狼人游戏,“狼人”就隐藏在“村民”当中,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预知真相。 好在眼下问题已经解决了?,鸿钧答应会修复紫霄宫封印点的漏洞,只?要把这里处理好,其余九个封印点都不成问题。 返回天庭,容泽受到意料之外的热情欢迎。 紫霄宫鸿钧差点被混沌控制的事已经传开,虽然具体细节没有公布,但谁都知道是太子殿下在其中出了?大力,拯救了?全洪荒。 过去?那些曾对容泽非议的声音彻底消失,无人再敢质疑容泽的能力和厨艺——就连道祖都亲口说了?,太子殿下乃“洪荒第一厨”。 有了?道祖的“金口玉言”,容泽顺理成章地开起了?一个饭馆。 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饭馆,是容泽一直以来的梦想,如今总算能梦想成真,可把他高?兴坏了?。 他拉着元始东奔西跑,忙里忙外,一切都不假他手,很快就把店给开起来。 因为不想离家人太远,又不愿让他们担心,饭馆就开在天庭。 此?地距离仙桃林不远,风景绝佳,视野开阔,桃花盛开之时,在此?可以欣赏到全洪荒最美的花景。 饭馆从选材到布置,都是是容泽亲自监督。从外表看是座青瓦白墙的小院子,倚山靠水,翠微缭绕,与?附近的三千桃林相映成趣。 院中摆放着通天送来的整套桌椅,这位手工大师出手非凡,这桌椅造型古朴精致,看不出是何材质,却耐火烧也?耐水泼,耐脏不怕坏。 通天说,如果有人上门踢馆,直接操起椅子就能当武器。 当然,这个可能性应该微乎其微。 最大的那间屋子是容泽的厨房,一走进来,还?以为来到厨具店。 墙上挂着各种?型号的铁锅砂锅石锅铝锅以及各式各样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厨房用具,这些都是容泽多年来的收藏,此?前一直放在随身空间里,现在最后终于?有了?容身之地。 容泽痴痴地看着这间梦想中的厨房,光在他细密的眼睫流转。他胸中千言万语欲吐露,最终只?化为一声感慨。 不容易啊,走到今天。 元始走到他身边,目视前方,手指却不动?声色地勾住他的手,道:“你若是喜欢,以后咱们把店开遍全洪荒。” 容泽一愣,反手扣住他的手掌,用力点头,梨涡深深:“嗯!” 开张这日,容泽邀请亲朋好友前来吃席。 悟空近水楼台,是第一个到的,带来一大箩筐出产自花果山的瓜果作?为开张礼。 容泽笑眯眯地收下,道:“太好了?,早就听?说花果山瓜果乃是一绝,今天终于?有机会尝到。大圣爷,我能用它们作?为用餐水果吗?” 悟空原本忐忑自己的礼是不是太轻了?些,听?他这么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哈哈笑道:“当然可以,既然俺把它送给你,就由?你处置。” 很快,飞翼领着一帮子阐教?弟子出现。 此?前他受了?重伤,一直在昆仑山养伤,还?是第一次见到小饭馆的风貌,来回乱窜,简直比容泽这个店主本人还?要兴奋。 接着十二金仙也?来了?,各自都带了?贺礼。 黄龙的礼物特别扎眼,是一口巨大的、目测直径有五米的一口大锅。 当他从袖里乾坤取出这口锅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容泽表情僵硬:“黄龙兄,这锅是……” 黄龙得意地拍了?拍大锅边缘,发出“铛”的一声响,笑道:“容老弟,这是为兄特意为你打?的火锅,这样以后咱们吃火锅就不用抢啦。” 之前在昆仑山时,容泽给黄龙他们做过几次火锅,结果因为锅太小放不了?太多食材,为了?争夺最后一颗牛丸/蟹棒/肉片,亲密无间的金仙差点因此?大打?出手,场面非常激烈。 “……”不得不说,黄龙这想法虽然有些天马行空,但还?是挺务实的。 容泽笑着接受了?。 龙吉也?来了?,她指挥着两个力士搬运进一块盖着红绸子的大匾。 容泽好奇道:“姐,这是什么?” 龙吉将?红绸的系绳交给他,神秘地眨眨眼:“你掀开看看?” 容泽怀着激动?的心情轻轻一抽,红绸随之滑落,里面露出个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用神文刻着几个字—— 洪荒第一厨。 同许多华夏子民一样,容泽的性格比较内敛谦虚,看清上面的文字,他有些忐忑:“这会不会太狂妄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龙吉拍了?拍弟弟肩膀,指挥力士把这块匾额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弟啊,你可是道祖金口亲封的‘洪荒第一厨’,担得起这称呼。” 容泽眨了?眨眼睛,不再言语。 说实话,这种?感觉……就还?挺爽的。 他抿了?抿唇,下意识去?看元始,却见他对着那块流光溢彩的匾额愣神。 他正?想发问,却被飞翼叫住:“阿泽,今天咱们吃什么哇?”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投递来兴奋而好奇的目光,甚至还?传来大声咽口水的声音。 被这么一打?岔,容泽的注意力从元始身上挪开,笑道:“今天我给大家准备的是自助餐。” 多人聚会三大法宝,火锅,烧烤,自助餐。 自助餐菜式丰富,可供食客自由?选择自由?搭配,能尽可能满足不同人的需求,还?省去?了?大量人工,省力又省心。 在场之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自助用餐这种?形式,颇感稀奇,在容泽的指挥下,一人取了?块空盘子,排队取食。 自助餐也?并非完美无缺,因菜肴并非现炒现吃,尽管有保温装置,也?避免不了?冷却的可能。因此?许多餐厅喜欢提供冷食,这样食物就不会因为冷却而失去?原本的美味。 但对这群修道者来说,就没有这种?烦恼。容泽用道法让所有菜肴都保持在最适宜的温度和新鲜度,不管何时取用,都是最好的口感。 自助餐最能看出看出各人不同的口味。 飞翼选取的以肉食为主,煎的烤的腌的炸的来者不拒。悟空就偏好瓜果类,黄龙喜食海鲜河鲜,龙吉则对甜点有特别的兴趣…… 容泽观察一圈下来,暗暗记住每个人的口味,这也?是一名好厨师的必修课。 自助餐里,往往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那一只?只?造型精美的甜品。 丝滑绵软的巧克力慕斯,白胖可爱的冰皮雪媚娘,滑嫩细腻的焦糖布丁,还?有冰凉浓香的冰淇淋。哪怕是对甜点无感的人,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容泽见元始不住去?看摆放甜品的柜台,身子却不动?,眼珠一转,便猜到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忍着笑,走过去?取了?许多甜品,又故意大声道:“哎呀,我不小心取多了?,要不天尊你帮我解决一些吧。” 元始深深看他一眼,矜持颔首:“也?可。” 于?是容泽很“大方”地将?盘子里约三分?之二的甜品都分?给了?元始。 黄龙见状,也?把盘子伸到容泽面前,兴冲冲道:“容老弟,我也?帮你分?担一点!” 容泽露出模式化的微笑:“谢谢,但我已不需要了?。” “哦……”黄龙讪讪地收回手。 一旁,龙吉目睹了?全过程,若有所思。 自助餐还?有一特点就是没有固定的座位,不拘身份,不论高?低贵贱,都可以坐在同一张桌上吃。 这时候,谁人缘好就一目了?然。 容泽成了?最抢手的香馍馍,谁都想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元始,他一人占着一张桌子,垂首盯着盘子里的食物,似乎吃得很认真。 倒也?不是说元始人缘不好,只?不过大家都知道他不喜喧哗吵闹,生怕太闹得环境会惹他不快。 面对这位圣人,几乎所有人都是又敬又畏。 容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地坐下。 围观之人皆露出敬佩的目光—— 真不愧是打?败混沌的太子殿下,对着元始圣人都能谈笑自如,真令我辈佩服。 龙吉摸着下巴,目光灼灼。 飞翼一群人推推搡搡,扭捏地走到两人桌前。 元始动?作?一顿,容泽用目光询问他们的来意。 飞翼举着酒杯,结结巴巴道:“天尊,我们想敬您一杯,多谢您一直以来的指点与?照顾。” 元始虽然面冷,但对他们这些小弟子却很是照拂,在消除兽潮的过程中,他们也?学到许多,迅速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人。 这杯酒,敬师恩。 容泽感觉到元始身子微僵,在桌子地下轻轻握住他的手,率先开口道:“难得你们有这份心意,天尊,你也?很高?兴吧?” “?”元始缓缓看过来,目光复杂。 容泽在他手背轻轻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又主动?拿起桌上的酒壶。 清冽的液体从壶口流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酒水”呈石榴红,醇香扑鼻,闻着就是上等的佳酿。 然而元始的表情更僵了?。 容泽用手肘碰了?碰他,笑眯眯地提醒:“天尊,他们敬你酒呢。” 他唇边的梨涡深得晃眼。 元始机械地伸出手,握着酒杯的手异常僵硬,烟紫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泄漏出些许内心的不平静。 他呼出一口气,把头一仰。 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烈。 等等,这味道? 他眯了?眯眼,轻轻地咂了?咂舌。 可以肯定,这绝不是酒。 容泽嘴角的梨涡更深了?。 这当然不是酒,而是他特意为元始调制的“饮料”,防的就是这种?时候。 元始明白过来,半眯起眼,惩罚性地扣住他的手,在掌心轻轻挠了?挠。 容泽的表情变得很古怪。 飞翼见元始一饮而尽杯中之物,大受鼓舞,连喝了?三杯,抬头见他神色怪异,不由?奇道:“阿泽,你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容泽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飞快瞪了?貌似平静的元始一眼,若无其事道,“你看错了?。” “可是——” 飞翼还?想说什么,被容泽打?断:“飞翼啊,你不是老早就说想看铁板炒饭是怎么做的吗?走,我做给你看。” 等这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后,这个角落又安静下来。 元始再次拿起“酒”杯,借着饮“酒”的动?作?,极力抑制住不断上扬的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元始:可爱,想…… 81、铁板炒饭 铁板炒饭,一?种常见的街头小吃,以热铁板为容器,将米饭与其?他辅料置于其?上进行翻炒,利用铁板的导热效果?将其?烧熟。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古怪的厨具,感兴趣地?围了一?圈旁观容泽做铁板炒饭。 在铁板表面刷上薄薄一?层油,依次加入事先备好的食材,如里脊、火腿、虾仁等?,加热至七八成熟后置于一?旁,让铁板的余温进行保温。 任何炒饭里,米饭都?是当之无愧的主角。炒饭选用的米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炒出?来要有粒粒分明松松散散的效果?。 白如雪山的米粒被蛋液完美地?镀上一?层金色,如金包银,在加热的铁板上欢快地?弹跳着。 酱料是调味的关键,否则老干妈炒饭也不会风靡大街小巷的小吃摊。容泽自行调配的独家酱料,色泽浓郁诱人,气味喷香扑鼻,滋味恰到好处。 飞翼爱极了炒饭划过喉咙那种滞噎感,第一?时间接过炒饭,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发出?满足的喟叹。 …… 作为洪荒大饭店的主人,又是今天这?场盛宴的筹备者,容泽毫不意外受到最?瞩目的关注,几?乎所有人都?要拉着他喝一?杯。 多年心愿今日终于实现,容泽一?高兴,不由喝多了,脸颊飞上两抹红霞,眼角泛着浓浓春意。 元始看得分明,有好几?位负责上菜的女仙侍都?红了脸,悄悄打?量他。 “咔嚓”一?声,他手中的杯子表面出?现几?条裂纹。 当黄龙又一?次找他敬酒,突然?被一?个身影拦下。 他浑身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师、师尊?” 元始脸色晦涩不明,语气听?不出?起伏:“本尊找容泽有事。” “师尊请!”黄龙立刻道,忙不迭将容泽往前一?送。 容泽已是半醉,冷不防被这?么一?推,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元始密切关注他的动静,见状忙伸出?手。 一?股冷冽而熟悉的味道钻入鼻腔,容泽用脸在元始肩上蹭了蹭,一?股困意袭来,他安心地?闭上眼。 他睡着了。 黄龙:O_O 元始:“……” 元始冷静道:“本尊带他去歇息。” “好、好的!”黄龙立刻掉头就走?。 他感觉自己需要去吹吹风,静一?静。 酒酣肝胆处,众人多少都?醉了,没多少人发现宴席上少了两个人。元始抱着容泽回到太子宫,没惊动一?人。 元始还?是第一?次步入太子宫容泽的卧室,但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容泽仍保持着当初在缀玉峰时的生活习惯,起居尽量简朴,屋内色调素净淡雅,与元始的喜好不谋而合。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角落里那张大床上。 尽管成了凡人眼中的“仙”,但容泽还?是习惯按时按点睡上一?觉,总感觉这?样会更?有精神。 瑶池得知儿子的习惯,特意命彩云仙子挑选出?最?柔软最?蓬松的云彩,为他缝制了枕头被褥,将整张床布置得舒舒服服,像大朵的棉花糖。 元始盯着那张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云床,目光深深。 这?时,容泽轻轻哼了哼,在元始怀中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眼角眉梢透着以往少见的风情,像被细雨打?湿的杏花。 他似乎还?没搞清楚情况,瞪着无辜而清润的双眼看着他,目光盈盈水水,隔了遥遥天河和漫天星光。 元始呼吸一?滞。 两人目光纠缠在一?起,谁也没力气移开。 半晌,容泽甜甜一?笑,梨涡盛满蜜意。 “天尊,”他的嗓音如海妖般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指尖点了点他的双唇,眼丝乱飞,“想试一?试我的云床吗?” 轰然?一?声巨响,堪比渡劫时的惊雷声在元始耳边炸开。 他艰涩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嗓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嘶哑:“你说什么?” 容泽不再言语,倾身覆了上来,微醺的气息更?加浓烈,眸中的火似要将空气点燃。 元始自诩强大的定力瞬间沦陷。 缠绵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两颗脑袋不分彼此。 交换着甜蜜而醉人的呼吸。 鬓边的乌发被汗水打?湿,遮住了迷离的双眼。 蹂碎的桃花汁洒了一?身。 一?切像是场旖旎的梦,但愿它永远不醒。 小饭馆开张后,容泽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里。 他的饭店采取的是预约制,提前预定才能吃饭,即便这?样,预约已经排到了半年后。 可见那句“洪荒第一?厨”的威力。 经营之余,容泽也不忘关心洪荒局势。 眼下九个封印点已被天庭与三教严加管控,针对狂化的预防药物也普及开来,相信假以时日,困扰洪荒多日的兽潮将会彻底得到解决。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至少表面看是如此。 这?日,容泽研究出?了一?样新菜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昊天瑶池,兴冲冲地?来到凌霄宝殿。 他正好在殿门口碰到杨戬,正想打?招呼,却觑见他面沉如水,额间还?萦绕着一?丝阴霾。 这?是怎么了? 他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等?进了宝殿,他愈发觉得气氛不大对劲。 来往仙侍脚步匆匆,皆是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空气像是被胶水黏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议事厅外,昊天的贴身近侍方仪见到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别进去。 容泽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压低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 方仪脸色凝重,言简意赅地?解释说,半日前,派往洪荒各地?镇压兽潮的大军都?在同一?时间受到兽潮的剧烈攻击,我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严重。 容泽骇然?:“同一?时间攻击?” 这?也太奇怪了。 方仪点点头,指了指议事厅:“天帝天后正与众仙家紧急商讨此事。” 说话间,议事厅大门从里面打?开,众仙鱼贯而出?,显然?会议已经结束。 容泽连新菜也顾不上了,快步跑入议事厅,见昊天瑶池的表情,便知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是封印点出?问题了?”他问。 昊天按了按太阳穴,神色透出?一?丝疲倦:“问题就在这?里,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封印点并?无异样。” 就连破坏程度最?严重的的西方极点都?已被修复——西方二圣虽藏着小心思,但他们也知道,如果?混沌控制洪荒,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 已知狂化兽的狂化与混沌有关,而混沌又是从封印点逸散而出?,如果?不是封印点出?问题,又会是哪里? 直到回到饭馆,容泽依然?没想明白这?件事。 “嗷呜!”一?团雪白的毛球朝他扑了过来,是从昆仑山接来的胐胐兽。 容泽却无心与它玩闹,只胡乱撸了几?把它的脑袋毛。 小小白很是不满,在他脚边来回徘徊,还?用爪子扑腾他的衣角。 很快,它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拎起后颈,四肢腾空乱扑,挣扎无门,只好用水汪汪的豆豆眼盯着来人,试图发射可爱光波。 然?而元始却丝毫不为所动,广袖一?挥,一?团云把它从头到脚紧紧包裹住,送离了此地?。 这?段日子以来,元始以“教导悟空”为由留在天庭,就住在太子宫,与容泽同进同出?。外人倒也没怀疑他们的关系,只说元始圣人对徒弟真好,与太子的关系也很好。 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容泽情绪的不对劲,得知原因后,脸色微变。 容泽:“天尊,你觉得会是何种原因?” 元始沉默片刻,不答反问:“昊天说,每个封印点都?检查过了?” “对啊,就连西方极点也专门派人去查——不对!”容泽双目瞪圆,倒吸一?口气,声音微颤,“还?有一?个地?方没查过……” 他惊慌地?看向?元始,后者神色沉沉,像没有月光的黑夜。 他的心猛地?一?坠。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喃喃自语,“明明一?切都?解决了的,道祖也恢复了正常……” “你确定吗?”元始问。 容泽产生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的确按照道祖留下的线索,将那柄短剑插入黑化鸿钧的眼中,难道那是一?场幻觉? 似乎猜到容泽内心所想,元始道:“当日之事确有发生。” 没等?容泽松一?口气,又听?他说:“但从一?开始,我们就理解错了。” “理解错的意思是……”容泽小心翼翼道,心跳砰砰如擂鼓。 鸿钧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照进他眼底,他嘴唇张合,语气淡漠,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那如果?,你杀|死的那人,并?非真的是被混沌控制了的老师呢?” “……” 极度的震惊让容泽失去言语的能力,好半晌,他才慢慢找回自己的意识。 他的第一?念头是荒谬,但仔细一?想,未尝没有道理。 他们只知道鸿钧是被混沌污染,但到底是哪一?部分出?了问题却不清楚。当时他看到鸿钧半边身体扭曲变形,就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病源所在。 但万一?不是呢? 他打?了个寒颤,不敢继续往下想。 元始嘴唇紧抿,轻轻握住容泽冰凉出?汗的手,默默将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 对于这?个结果?,他其?实早有预感。 在紫霄宫时,鸿钧吃了容泽做的石板烤肉,大喜之下,盛赞他为“洪荒第一?厨”。 此话出?口,他下意识抬头,天地?间却毫无动静。 那时他就觉得奇怪:按理说,鸿钧是第一?圣人,又是天道化身,他的言语已经变成天道运行的法则,存在非同寻常的效力。既然?他称容泽是“洪荒第一?厨”,天道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委实不正常。 他以为自己是太过多疑,不愿破坏容泽的好心情,才没点出?。 “抱歉,”他低声道,“本尊当时就应该提醒你。” 容泽冷静下来,苦笑:“这?事毕竟超乎常理,况且道祖还?是天尊你的老师,你不愿以小人之心揣度他也很正常。” “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怎么渡过眼前难关。” 两人立刻前往凌霄殿,将猜测告知昊天瑶池。 震惊之下,昊天当即派人前往三十三天外紫霄宫处探明情况。 “报!”一?名天兵匆匆跑入,“最?新消息,三十三天被迷雾封锁,我军无法入内!” “那女娲宫呢?”容泽忙问,“女娲宫可有音讯?” 天兵:“我军试图联系女娲娘娘,但失败了。” 大殿静悄悄的,只有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暴风雨要来了……”容泽喃喃道。 虽然?不知三十三天外的具体情况,但从那些狂化兽的发疯举动就可看出?端倪。 尽管已做出?最?糟糕的准备,但灾难真正来临之时,还?是让人产生一?种措手不及之感。 这?日,昴日星君照例赶着太阳车从东方出?发,不知从哪刮来一?阵狂风,吹得人站也站不稳。 等?狂风过去,他骂骂咧咧地?从车底钻出?,下一?秒直接傻眼。 火呢?太阳真火去哪里了? 只见偌大的太阳车里,原本熊熊燃烧光芒四射的火焰现在只缩成拳头大小的一?团,正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还?在不断吞噬着真火。 自昴日星君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 冷汗瞬间浸湿他的后背,他不敢耽搁,驾着奄奄一?息的太阳车,跌跌撞撞朝天宫的方向?奔去。 结果?还?未到凌霄宫,就听?到前方传来嘈杂的喧哗,隐约可见人头攒动。 他脸色一?白,意识到可能出?大事了。 这?时,他看到一?相熟的仙友,忙拦下他,问:“出?何事了?” 对方不掩惊慌之色,声音不住打?颤:“大乱,洪荒大乱!” 82、终极之战 就在昴日星君遇难之时?,洪荒各地都在上演着类似的?场景。 刹那间,天色骤暗,大?地震动,山陵坠落,河水倒流。 大?量动植物承受不了天地的?异变,在瞬间死去。 司掌万物的?神灵同一?时?间发?现,自己失去了对万物的?控制。 坏消息一?重接着一?重传入凌霄殿,一?向运转良好的?天庭几近瘫痪。 容泽再也坐不下去了,他不顾昊天瑶池反对,极力请求出战。 “这事说到底也有?儿子的?责任,眼下洪荒大?乱,儿子决不能坐视不理。” 昊天久久地看着他,最终发?出一?声叹息:“那你想怎么做?” 容泽:“儿子有?道?祖留下的?短剑——” “那如果此剑不起?作用呢?”昊天反问。 容泽瞠目结舌,半天回答不出一?个字。 昊天之问,正正戳中了他的?心事。 如果说他曾经有?九成把握,那柄在白民国发?现的?短剑是鸿钧留下来给他的?“屠龙”神器,那么现在他只剩下满心茫然。 焉知此剑又不是混沌专门给他设置的?一?个陷阱? 他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别怕,我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像淳淳流水,抚平他心头的?焦躁与不安。 他渐渐镇定下来。 “父皇,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他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清明?,像大?雨过后干净的?天空。 昊天皱了皱眉。 下一?秒,容泽朗声道?:“道?祖当年还留下的?,不仅是那柄短剑。” 他对上昊天的?目光,平静道?:“还有?我。” 中央之极不周山,曾被?是连接天与地、支撑世界的?“天柱”。 多年前,共工醉后撞上不周山,一?时?间天塌地陷,天河倾泻,洪水肆虐,汪洋一?片。 后虽有?女娲炼制五彩石以补青天,但?崩裂的?山体却无法挽回,而不周山对应的?天幕,也就是当年出现漏洞之处,成了整个苍穹最脆弱的?部?位。 眼下,不周山正遭遇着自被?撞以后最猛烈的?打击。 头顶用五彩石补救的?天幕边缘处隐隐有?裂纹出现,天河水滴滴答答,被?混沌侵染,落到凡间便成了墨汁一?般的?暴雨,腐蚀着大?地。 风在空旷的?山谷间怒吼。 容泽没亲身?经历过当年不周山倒的?情景,他想,或许也与眼前的?场景差不离。 山谷低洼处早已积水,山峰上郁郁葱葱的?苍天古木被?狂风毫不留情地摧毁,一?切宛如灾难片中的?景象,不同的?是,这并非是用顶级特效制成,而是真正发?生。 “必须守好不周山!”这是昊天给杨戬下的?死命令。 不周山绝对不能出事,一?旦出事,洪荒就完了。 这位年轻的?战神也的?确不负所望。他浑身?湿透,银白盔甲在带着腐蚀之力的?黑色暴雨的?冲刷下,表面呈点点腐斑,失去以往的?光泽。 但?他的?目光依然坚定,率着十万天兵守在不周山前,抵挡着怒冲而来的?狂化兽。 然而随着混沌之气的?飞快蔓延,众人发?现,自己施展道?法越来越困难,有?些修为微末的?士兵,甚至受不了混沌之气的?压制,接连晕厥。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对面虎视眈眈的?兽潮。 它们?在混沌之气的?滋养下,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疯狂和兴奋,实力在短时?间暴涨,给拦截工作带来更大?的?困难。 容泽见状,立刻实施净化术。 一?束光穿破密不透风的?黑云,驱散盘踞在黑暗中的?混沌。 在净化之光的?照耀下,天庭大?军重新夺回主?权,占据上风。 “太子威武!” 不知是谁先起?了头,欢呼声一?重接着一?重,像潮水一?样荡漾开,盖过狂风的?嘶吼,压下暴雨的?怒号。 听到这些发?自肺腑的?欢呼,容泽因为施法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 “你听到了吗,天尊。他们?都在夸我。” 元始声音嘶哑:“听到了,你做得很好。” 他心疼现在的?容泽,却无法代替他来承受苦难,这个认识让他无比揪心。 这时?,一?道?笑声刺穿天际,像是恶魔的?低语,让人联想到挂满蝙蝠的?黑暗洞穴。 容泽不寒而栗,下意识抬头看天,眼底划过一?丝惊骇。 “那是什么?” 不只是容泽,不少人也发?现天空的?异常,更准确说,是看到出现在天上的?那个身?影。 “鸿钧……”容泽喃喃自语。 “鸿钧道?祖?!”杨戬大?吃一?惊。 鸿钧,或者说是混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不急不缓开口:“容泽小友,本座能离开紫霄宫,还多亏了你啊。” 容泽惊呆:“你、你说什么?” 他猛地想到什么,打了个寒颤,目露惊恐—— 是那一?剑! 在紫霄宫时?,他认错了鸿钧本体,误将?短剑刺入“黑化”鸿钧眼中,却是将?刀子亲手递到混沌手里。 混沌说的?不全是假话,鸿钧的?确是将?他束缚在紫霄宫圣座上,但?容泽的?那一?剑却是打破最后的?枷锁,使得混沌抓到挣脱的?机会。 “混沌,你把道?祖怎么了?”容泽冷声质问。 混沌大?笑,语气轻蔑:“你是说鸿钧那废物?他已经死了。” “这不可能!”他失声道?。 混沌冷笑:“可能不可能,我想这点你比本座更清楚才是。” “……” 容泽下意识转向身?边人,元始面无表情,眼睛深不见底,没有?一?丝光。 “天尊……”他担忧地握住元始的?手,后者却轻轻甩开。 下一?瞬,元始祭出盘古幡,迎上混沌。 却见他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再无动静。 容泽心脏狠狠一?抽,当下脑子一?片空白,仿佛一?张网从天而降,将?他与世界隔开。 他怔怔地看着混沌脸上挂着狂妄的?笑,嘴唇一?张一?合,却不知道?他都说了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腾空而跃至半空,朝混沌的?方向冲去。 混沌似乎也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莽,错愕过后,笑得更加张狂:“小友啊小友,你还真是……找死!” 刹那间,他的?身?形膨胀至与天同高,说话时?发?出响亮的?轰鸣声几乎要把耳膜震碎,不由让人联想到上古传说中那个英勇无敌的?巨人盘古。 但?,当初盘古凭一?己之力开辟洪荒,而现在,混沌试图发?动袭击,让洪荒重归混沌之海。 混沌手臂伸长,五指如山,朝他们?压来。 容泽有?瞬间的?惊恐。 别慌,慌了就是自乱阵脚。 他沉下心,双掌置于胸前,迅速结了个手印。 圣洁的?神光从他掌心涌出,很快形成一?道?半透明?的?神罩,横亘在半空中,将?众人笼罩其中。 “轰!”混沌的?巨掌与神罩相碰,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神罩颤了颤,光芒减弱。 容泽强忍着咽下喉间涌起?的?血腥气,再次朝混沌冲去。 “执迷不悟。”混沌冷哼。 伴随他的?话音,狂风从四面八方刮来,无形的?风触碰到他的?身?体,化成有?形的?利刃,将?他的?皮肤割开一?道?道?伤口,深可见骨。 不过瞬息的?功夫,他已浑身?是伤。 钻心的?痛,如毒蚁啃噬着他的?□□。 眼前一?片红,分不清是眼睛流出的?血泪还是伤口沁出的?血水,亦或两者皆有?之。 他顶着刀风艰难行进,那一?瞬间,天地骤变。 他仿佛回到那个风雨飘曳的?台风夜,斑驳肮脏的?墙皮,晦暗不明?的?老式灯泡,继父脸上的?狞笑,和他手里挥舞的?屠刀…… 他重重咬牙,强迫自己无视爱犬小白临终前的?悲鸣,继续前行。 眼前画面一?闪,昊天和瑶池慈爱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他们?对他伸出手,亲切呼唤:“阿泽,过来,到父皇/母后这里来。” 他嘴角勾起?弧度,那笑意却没有?丝毫温度:“你以为这样就能骗得了我吗?” 昊天瑶池的?身?影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 这回容泽终于有?了反应,瞳孔微微收缩,手指猛地拽紧。 别看,那不过是幻象。 他自我安慰着,目光却忍不住朝“元始”瞟去。 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真切,元始昏迷着,身?上还有?被?混沌击中的?伤口。 他甚至不敢回头,确认元始到底还在不在原地。 万一?,是真的?呢? 混沌怪笑:“小友,你真的?不在意他吗?” 说话间,几枚利刃穿破元始的?身?体,绽开的?血花将?他银紫色的?衣袍染成了黑红。 容泽嘴唇重重颤抖,几乎用尽浑身?气力,才强迫自己不去看元始。 混沌的?语气开始变得惊慌:“你确定不管他的?死活?” 容泽眼底一?片冰凉,艰难地牵动肌肉,声音嘶哑到微不可闻: “杀了你,自然能救他。” 他的?嘴角突然绽开一?朵诡异的?笑,迅速举起?那柄短剑。 混沌:“别痴心妄想了,这剑已经无法——” 他剩下半截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双目凸起?,震惊地瞪着容泽举剑朝自己的?丹田处刺去。 须臾,容泽摊开手,掌中出现一?枚鸡蛋大?小的?内丹。 此内丹不同寻常,表面流光溢彩,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即便是在混沌包围的?恶劣环境中,依然不掩其色。 混沌的?话九假一?真,但?有?一?点他没骗人:容泽的?内丹是在盘古真力的?助力下结成,他拥有?的?净化之力也来源于此。 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够对付得了混沌的?,无疑就是蕴含盘古真力的?内丹。 容泽冷笑着,在混沌虚张声势的?叫声中,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内丹投掷出去。 刹那间,天地被?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芒照亮,清风吹散黑云,暴雨停止坠落,洪水蒸发?,狂兽倒下。 容泽微笑着,看着重新恢复正常的?世界。 他不再感到疼痛,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像泡沫一?样。 …… 元始缓缓睁开眼,看着霞光万道?的?天空发?愣。 记忆里,在很早很早以前,他曾见到过相似的?一?幕。 那时?,父神盘古用手掌托着他们?三兄弟,笑声爽朗:“尔等三人是吾一?气呼出,就叫三清好了。” 而就在那不久以后,盘古为创建洪荒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最终归于尘土。 他突然似有?所感,朝某个方向看去。 “不!”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虐文不是虐文不是虐文!大家不要惊慌,下一章就甜回来了! (顶锅盖跑 83、海鲜宴 容泽小时候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只有本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小人书,里?头记载了各种耳熟能详的华夏神话?。 什么大闹天宫啊,哪吒闹海啊,女娲补天啊……这些?光怪陆离的神话?,给他?单调而苍白的童年增添了一抹难能可贵的亮色。 那?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神话?的主角之一。 容泽翘脚躺在云床上,啃着新鲜的曼兑果,捧着天庭出版社最新一期的《洪荒大事记》,津津有味地读着。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锵’的一声,容泽太?子手?中寒光一闪,猛地朝混沌刺去。刹那?间,狂风怒号,万兽嘶哮,天地为之失色,容泽太?子却不慌不忙,大喝一声:‘呔,魔头,纳命来!’……” “那?少年强忍着热泪,与帝后辞别,至拐弯处,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下来……” “太?子殿下生得豹头环眼,威风凛凛,声如洪钟……” 容泽揉着肚子,笑得肌肉酸软:休养的这些?天里?,他?可是?看了不少所谓的“太?子殿下大战混沌”的小说,什么风格类型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他?是?用大锅把混沌拍死的。 容泽:这一届道友的想?象力?也过于丰富了吧! 他?把书一扔,轻叹道:“好无聊啊!” 他?已?经被迫躺着休养好些?天了,自认为身体早已?好了大半,奈何从昊天瑶池到元始等人,全都反对他?提出要出门逛逛的请求。 昊天:“儿子,你好好休养就行,想?要什么就跟父皇说,父皇一定满足你。” 瑶池:“儿啊,你身体还虚弱,就别起来了,好不好?” 悟空:“小兄弟你无聊的话?,俺给你舞棒子吧。” 飞翼:“阿泽你躺着别动,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至于元始…… 元始俯身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他?立刻满脸通红,“刷”的一下扯过被子蒙过头顶,再也不提要出去浪的事。 一舌难敌众口,盛情到底难却,容泽只好继续享受着这份来自亲朋好友过分小心?的宠溺。 他?下意识摸了摸丹田的位置,在几?大圣人的联手?救治下,那?里?连一道疤都不曾留下。 轻轻按下,不疼,但麻麻的,听元始说,这是?因为新的内丹正在与身体融合,在那?之前都会有些?许的反应。 在终极之战后他?才知?道自己当时的举措有多么危险。 内丹对修道之人而言,就像心?脏对普通人一样重要,没有人在失去心?脏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 幸运的是?,就在他?命悬一线之时,道德天尊与通天教主及时赶到,将神力?输入他?体内,暂时保住他?一命。 但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 原本的内丹自容泽出生前就已?结成,早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成为身体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今被生生剥离下来,如果不尽快想?办法找到替代之物,久了就连圣人也无能为力?。 好在那?时混沌已?除,受混沌之力?影响陷入昏睡的元始悠然转醒,弄清情况后,他?取出一枚应龙内丹置入容泽空荡荡的丹田。 这枚龙丹正是?当初那?头在南方极点作乱的应龙内丹,应龙伏诛后,内丹被元始保留,不想?今日正好派上大用场,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也是?容泽运气好,这枚龙丹与他?的身体极为契合,仿佛就应该是?他?的内丹。 那?应龙有万年修为,内丹的力?量不容小觑,甚至比他?自己结成的内丹还强几?分,他?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只是?,他?已?无法使?用净化之力?,变得与其他?修道者无甚两样。 或许这正表明,混沌已?经彻底被消灭干净了吧? 他?互相乱想?着,突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 是?海鲜的味道。 他?眼睛一亮,不知?道是?不是?受应龙内丹影响,在他?苏醒以后,对海鲜格外有兴趣,这会儿光是?闻到味道就已?垂涎欲滴。 “来了来了。”飞翼的声音由远及近,指挥着一群人端着锅碗鱼贯而入。 “阿泽,你不是?说想?吃海鲜吗?这是?今早特意去东海捕捞的海产,新鲜得很?,你来尝尝看。” 飞翼戴着厨师帽,系着围裙,举手?投足之间很?有大厨的气派。 容泽挑了挑眉,在这个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大弟子”紧张的注视下,拿起筷子,先挟起距离自己最近的香辣蟹。 制作香辣蟹的食材是?膏肥味美?的梭子蟹,这种蟹个头较大,肉质洁白细腻,味道甘甜,风味极佳。 用“色香味俱全”来形容形容这道香辣蟹再贴切不过。 烧熟后的蟹壳呈色泽光亮的橙红色,在红辣椒与青葱、香菜的点缀下,刺激着人的视觉食欲。此乃“色”。 辣椒被炒得透透的,浓郁的香辣味席卷而来,悄悄钻入鼻腔,口中不自觉分泌涎水。此乃“香”。 鲜香麻辣的味道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蟹肉滑过喉咙,却留下一丝鲜麻的余味。此乃“味”。 香,辣,鲜,肥,爽。 此五字,是?容泽对飞翼版香辣蟹的评价。 飞翼的双眉忍不住飞了起来,眉间满是?难以遮掩的喜色,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冲上云霄。 下道菜是?烤鳗。 赤红的酱汁淋在均匀切成段的海鳗上,洒上白芝麻作为点缀,香气扑鼻而来。 烤鳗外焦里?嫩,酱汁鲜美?,搭配晶莹剔透的白米饭,用佟掌柜的话?来说,就是?“美?滴很?”。 连吃两道浓油赤酱的海鲜,容泽觉得略有些?腻味,把筷子换成汤勺,转向那?碗海鲜豆腐汤。 汤汁呈乳白色,放了花蛤、蛏子、贻贝等贝壳类海鲜,滋味清甜鲜美?,滋润可口。 飞翼做事很?仔细,贝壳里?的泥沙经过喂养清水早已?被清洗干净,无一丝异味,肉质滑嫩,新鲜美?味。 嫩豆腐吸饱了汤汁,清淡中带着海鲜特有的鲜甜,舌尖轻轻一碾,毫不费力?顺着食管滑落至胃中。 还有熬得绵滑喷香扑鼻的艇仔粥,白灼之后浇上酱汁就很?美?味的小管,肉质肥美?的葱香鸦|片鱼头,柔软嫩滑的椒盐皮皮虾…… 容泽对这顿海鲜宴给予了很?高的评价:“飞翼,你可以出师了。” 飞翼喜不自禁,激动地一把握住容泽的双手?,亢奋地连声道谢。 元始不知?什么时候现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二人。 更准确地说,是?两人交错纠缠的手?。 容泽满脸尴尬,想?抽回手?,飞翼却全然不察,依然紧紧拽着不放。 容泽:“……”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元始神色沉着,步步靠近,清了清嗓子,正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就感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 随后,他?的嘴唇被覆上一片温热。 比果冻还要柔软。 “师祖,阿泽,你们!”飞翼目瞪口呆,大力?收缩的瞳孔预示他?此刻剧烈起伏的心?情。 元始对他?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冷峻如山峦顶峰那?抹轻盈圣洁的雪。 飞翼的大脑经历了卡机后迅速重启,他?打了个寒颤,立即道:“那?什么,厨房里?还炖着汤,那?弟子先行告退!” 容泽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嗔怒地瞪了元始一眼,可惜目光软绵,似乎受到那?一吻的影响,非但没有威慑力?,反而染上几?丝旖旎风情。 元始目光深邃,语气故作平静:“咱们不如公开。” “欸?”容泽愣住。 元始眉梢微挑,眸中精芒微闪:“你不愿?” “不是?不是?,”容泽怕他?误会,慌忙摆手?,“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元始语气稍显冷淡:“你若是?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容泽忙道,冷不防撞进元始含着点点笑意的眼睛里?,猛地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套路了。 不过,并不讨厌。 “咳。”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嘴角也不自觉翘起,“那?就……公开?” 容泽不止一点点紧张。 他?口上答应得快,但等事到临头,他?开始胡思乱想?一堆有的没的,显得心?事重重。 元始伸出手?,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沉声道:“不管发生什么,昆仑山都会为你敞开。” 掌心?传来的炙热叫容泽狂跳不止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用故作轻松的口吻问:“若咱们的恋情不被允许,那?要怎么办?” 元始眸光沉沉:“带你私奔。” “……”容泽愣了一下,意识到元始是?认真的,他?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谁要私奔?”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容泽大为窘迫,脸颊瞬间涨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龙吉本是?随口一问,没太?在意,见容泽如此表现,反而上了心?,一双美?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他?,连昊天瑶池亦是?如此。 这时,元始开口解救了他?:“我二人请三位来,是?有事知?会诸位。” 当昊天瑶池还是?紫霄宫守门小童时,就对元始又敬又畏,哪怕后来成了天帝天后,那?种敬畏感依然没消去。 所以当元始开口,两人立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容泽:“……” 羞耻感更浓了怎么办? 元始神情依然淡然,语气就好像谈论天气一般平静:“本尊与阿泽心?心?相印,欲结为道侣,永相厮守。” 说、说出来了! 容泽紧张地不知?怎么办才好,干脆自欺欺人地把眼睛闭上,等待接受最后的审批。 “扑哧。”轻笑声打破难熬的沉默,仿佛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涟漪漾开,世界复活。 容泽愣愣地睁开眼,发现不止是?龙吉在笑,昊天瑶池也都面含笑意,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在此之前,容泽预想?过许多可能性,包括最糟糕的后果。 比如被勒令与元始分手?,母后还拔下头上的金簪划下一道银河隔开他?与元始,两人每年只有一次见面的机会…… “你们想?说的就是?这个?”龙吉一脸轻松,“我还当是?什么要紧的事呢。” 这事……还不算要紧吗? 容泽恍惚了一下。 见他?面露困惑,瑶池温柔地笑道:“儿啊,其实我们早就猜到你与天尊的关系不一般啦。” “是?、是?吗?”容泽呆滞道。 龙吉拍了拍他?肩膀,对他?眨了眨眼:“弟啊,你眼光不错哦。” 容泽脸上才褪下的红霞又有复燃的趋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谢。”元始微微颔首,神色无比自然。 容泽:“……” 昊天上前一步,郑重其事地对元始拜了一拜,诚恳道:“天尊,阿泽他?自小就不在我们身边,吾与阿瑶对他?多有亏欠,今后小儿就拜托你了。” 瑶池与龙吉也跟着拜了拜。 “父皇,母后,皇姐……”容泽眼眶酸胀,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没事啦,你不用跟天尊私奔。”龙吉笑着抱了抱他?,凑在他?耳边小声道。 “……” 作者有话要说:容泽:哪里有地洞,让我钻一下,谢谢QAQ 正文就到这里结束啦,感谢一直追到这里的朋友们,给你们鞠躬啦! 不要走开,接下来还有篇番外合集噢~ 最后一次求预收《我的水果店爆红人界》,目前已经在存稿准备中啦,文案如下: 【文案一】 街角的水果店才刚开业,就引起广泛争议—— “一颗桃子五十块,当是王母娘娘种的仙桃?” “人参果卖这么贵,吃了是能长命百岁?” “老板想钱想疯了吧,我看谁会交这智商税!” 后来 “桃子还卖不卖,什么,就最后一个了?我出双倍,不,三倍价!” “这人参果真神了!我家老太太今年九十卧病在床,吃了人参果居然能自己起身了!” “呜老板我错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入夜,水果店小老板挂出打烊的标志,排队的顾客失望散去 谁也没看到,在店门关闭的瞬间,小老板身上的衬衫幻化为宽松飘逸的仙袍…… 【文案二】 世上唯一一只麒麟长逍沉睡亿万年之久,苏醒后发现: 他的江山没了,他还成了曾经部下九尾狐的家养宠物??? 长逍:……在?你礼貌吗? 想到“被迫”卖萌的黑历史,长逍气冲冲地找上那胆大包天的狐狸…… - 九尾狐玄初收养了只圆圆脸的小黑猫 小猫有三大爱好:吃饭,睡觉,卖萌撒娇 在萌猫光环加成下,玄初的水果店生意蒸蒸日上 突然有天,黑猫突然变成个眉眼冷冽气质凌厉的男人 玄初看似镇定问:“你是谁?” 男人倾身上前,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咬牙切齿道:“我是你祖宗!” …… 后来,长逍追悔莫及,对着无情关上的卧室门抓耳挠腮: “我的小祖宗,我真的错了,你今晚就让我进卧室成不成?” 84、番外 《番外一:天婚》 【洪荒论坛-历史版】 主题:李涛,元始圣人与容泽太?子成婚时天道降下的金光是怎么回?事? 内容:正常情况下,想让天道降下功德金光是件非常困难的事,绝大多数修道者穷尽一生也从未亲眼见过金光。史书?上说?,元始圣人和容泽太?子当年成婚时,天道降下大量功德金光,这又是为什么? 1L:楼主你都说?是“正常情况下”了,你觉得这两位跟“正常”这个词扯得上关系吗[doge] 2L:哈哈哈哈大哥nsdd 3L:别问,问就是大佬[沧桑] 4L:元始天尊跟容泽太?子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是他们成婚时天道降下金光是怎么回?事呢?下面就让小编带大家一起了解吧。 5L:楼上的,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在水经验→_→ …… 17L:这事我有发言权!当年我就在现场观礼,礼成的那一瞬间?,天道降下大量的金光,就连我们这些?观礼的人也分到了不?少,甚至有道友当场突破瓶颈飞升了! 18L:实名羡慕17哥QAQ 19L:我是17楼,再补充一句。楼主的疑惑其实当年论坛上也讨论过,有两种猜想比较普遍:第一种猜想说?,因为元始是圣人,连天道都要敬着他。第二种猜想认为,是因为太?子殿下消灭混沌拯救洪荒也拯救了鸿钧道祖,而道祖是天道的化?身,相当于太?子救了天道,所以天道才会特意降下功德金光。 …… 53L:凭一己之力?拯救全洪荒,道侣是清冷矜贵的元始圣人,大婚之时还有天道亲自送来祝福,不?愧是你,容泽太?子! 容泽其实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与元始办一场婚礼。 在他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代,同性之间?的恋情是不?那么容易就被世?俗接受的,所以他一开始对是否公开与元始的关系有所犹豫。 但从身边人的表现来看,他们其实完全不?在意他的道侣是什么性别,只希望他能得到幸福,这才是最?重要的。 得亲朋如此?,他何其幸运。 容泽的伤彻底养好之后,才知道原来众人一直暗中张罗着给他办场盛大的婚礼,一切都准备齐全,就等着新人登场。 那是场极为盛大的天婚,洪荒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到场,几大圣人联手送上祝福,百禽献瑞,万兽朝拜,礼成之时,天道降下的功德金光将气?氛推至极点。 其实婚礼的细节容泽记不?大清,那一整天他都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之中,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失去接受和处理信息的能力?。 以至于他总觉得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直到当天夜里,睡梦迷糊间?他感觉到胸口痒痒的,随手一摸,满手毛茸茸的触感。 “!!!”他瞬间?清醒,当即坐了起来。 他哭笑不?得地拎起陆吾兽的后颈,后者瞪着一双醉眼与他对视。 下一秒,这家伙打了个哈欠,两眼一闭,呼呼地睡过去。 他终于想起来白天究竟忘了什么事——元始饮酒了! 婚宴上,元始对每一位前来敬酒的宾客都来者不?拒,甚至连找容泽敬酒的都代为喝了,理由是容泽病伤才好,不?宜饮酒。 结果就把自己喝成这样…… 容泽哭笑不?得地看着舒服地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九尾兽,用力?在他头顶撸了一把,自言自语:“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还喝那么多,真是自讨苦吃。” 说?着,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唇角的梨涡盛满了蜜意。 如果不?是极度的开心,又怎会在明知不?能沾酒的情况下放纵自己去大喝一场? 第二天,新婚夫夫并未踏出房门。 第三天,亦是如此?。 第四天,同上…… 不?久后,天庭暗中流行?一个传言,说?是元始天尊与容泽太?子果然极为恩爱,新婚数日都不?曾踏出房门半步,连吃喝都在屋内解决。 连续照顾“陆吾”好几天的容泽:“……” 就很冤! 《番外二:龙吉有约》 “风里雨里,龙吉在等你。各位道友好久不?见,你们的老朋友龙吉又回?来了,欢迎收看本期的《龙吉有约》。”打扮大方优雅的龙吉公主笑着对镜头打招呼。 作为洪荒鼎鼎有名的谈话节目,“龙吉有约”自开播以来就广受好评,主持人龙吉公主更?是因此?收获无数支持者,连续数年都荣登“天庭女仙排行?榜”3 因混沌作乱,“龙吉有约”曾停播过一段时间?,直到洪荒重归太?平,才重启节目。 回?归后的第一期很重要,邀请谁作为嘉宾更?是重中之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决定这档节目未来的走向。 节目策划摸着快被自己拔秃了的脑袋,看着面前一堆提名又被否决的人选资料,有气?无力?道:“要不?咱们还是缓缓再播吧……” 毫不?意外,他遭到所有人的暴打。 “不?然你们说?怎么办?”策划嘤嘤假哭,“没有合适的嘉宾人选,就算播出了效果也不?会好。” 众人面面相觑。 这话听着刺耳,但不?可否认的确是事实。 “我有个想法。”从讨论开始就没说?话的龙吉突然开口,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她?纤细的手指倒扣在桌面敲了敲,嫣红的嘴唇扬起弧度:“你们还记得第一百期节目吗?” 此?言一出,包括策划在内好些?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一百期节目怎么了?”有才招进来的实习生问身边的前辈。 前辈言简意赅:“就是通天和柳大神的那一期。” 在第一百期节目播出时,节目组特意邀请通天教主与柳疏舟作为嘉宾。 那期节目效果很好,收视率创下一个惊人的数字,至今无节目打破。 事后节目组复盘,该期节目之所以这样受欢迎,主要有以下两点原因: 一是通天教主与柳疏舟都是洪荒中的大名人,自带名人效应。 二是此?前二人从未参加过这类节目,使得外界对他们的私生活很感兴趣。 而同为圣人,元始比通天更?为低调内敛,鲜少在大众面前露面,相信想了解他的人会更?多。 想到节目播出后可能会引发的轰动,众人都激动起来。 “可是,元始圣人会同意吗?”不?知谁小声问了句,方才还在激情畅想将来的节目组成员不?由蔫了。 那恐怕是不?行?。 龙吉面不?改色,微笑道:“别担心,这事我负责。” 龙吉说?到做到,当真将这对当前洪荒最?有关注度的新婚夫夫邀请到节目组来。 节目策划得知此?事,兴奋地差点把为数不?多的几缕头发都薅了下来,当即连夜挑灯写方案,势必要写出最?好的方案,把这期重启节目做得轰轰烈烈,重现第一百期节目的辉煌。 当龙吉说?完开场语,导播很上道地把镜头给了坐在龙吉对面的两人。 容泽第一次上节目,很是紧张,见镜头对准自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轻轻“嗨”了一声,目光下意识转向身边的元始。 元始就如传说?中一样,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气?息。但在容泽看向他的瞬间?,他冷峻的五官变得柔和起来,眸底蕴着深沉而克制的情绪。 他轻轻握住容泽的手。 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都有一种吃撑了的感觉。 还是龙吉率先?反应过来,笑道:“二位先?来个自我介绍?” “观众朋友你们好,我是容泽。”感觉到元始掌心的温度,容泽心逐渐平静下来,笑容腼腆地打招呼。 至于元始,只是微微颔首,淡淡道:“元始。” …… 元始不?怎么说?话,也没人敢逼他开口,全程几乎都是容泽与龙吉在对话。 两人聊到了最?初相识的话题。 “阿泽,你第一次与天尊见面是在哪里?”龙吉笑着问。 原以为这是个很常规的问题,结果容泽却面露异色,停顿了一下才道:“是在缀玉峰吧。” 龙吉:“?” 这个“吧”是怎么回?事? 容泽耳根泛红,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要说?第一次见面,还是在缀玉峰,只不?过当时元始是以陆吾的身份出现的。 他不?愿撒谎,但也不?想暴露元始的小秘密。 这时元始开口给他解了围,嗓音低沉醇厚:“本尊听说?,你们这个节目有个游戏环节,名为‘心有灵犀’?” 龙吉一愣,随即眼底闪过狂喜。 这个游戏是给情侣嘉宾准备的固定环节,但考虑到元始的性格恐怕不?喜游戏,节目策划在节目录制前特意将其从方案中删去,没想到元始竟会主动提起。 “是,是有这个环节。”龙吉忙对底下的工作人员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去准备游戏道具。 道具很快就准备好了,导演亲自抱着一叠写了字的卡片上台交给龙吉。 龙吉再次确认:“二位准备好要参与这个游戏吗?” 容泽看了元始一眼,后者颔首:“开始吧。” “心有灵犀”又叫“你画我猜”,主持人展示写着不?同的词条的卡片,嘉宾一方用一句话来描述这个词条,且不?能提到与词条有关的字,另一名嘉宾则负责猜词条的内容。 这个游戏规则简单,但真正要玩好并不?容易,很少有人在规定时间?内把问题全答对。 容泽问元始:“你猜还是我猜?” 元始主动站到猜题人的位置。 看清卡片上的文?字,容泽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咱们大婚那日你喝的——” 想到那日之事,元始有片刻的愣神,随后才道:“酒。” 容泽:“当初天狗腹胀,吃的是——” 元始:“茈鱼。” 容泽:“蠃母山多年不?见溪流是因为——” 元始:“地下河。” …… 两人一问一答,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节目组准备的词条都过了一遍。 数息的静默后,观众席爆发出极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牛批!不?愧是元始圣人和太?子殿下!” “这默契度简直绝了!” “呜呜呜太?好磕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他们的cp粉!” “刚刚有人计时了吗?他们是不?是最?快完成任务的一组?” 龙吉回?过神,与导演组确定之后,笑着对两人道:“恭喜二位,打破了自节目开播以来‘心有灵犀’的历史记录。” 元始挑了挑眉:“奖励呢?” 龙吉一愣。 节目组的确有准备小礼品,不?过因为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游戏,奖励也是平平常常。换成其他嘉宾也就罢了,对象是元始天尊,还真有点拿不?出手。 主持人的专业素养不?允许她?在台上发呆,她?只好示意导演送上节目组统一购置的奖品—— 一个正面刻着“心有灵犀”、背面雕着“最?佳情侣”的奖杯…… 别说?,这奖杯材质还挺不?错,是用罕见的玉石打造,就是造型怎么说?呢……不?是特别时髦。 主要当初节目组也没想到,真有情侣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答对所有题目,为了省经费,就没找专业设计师设计奖杯,而是由导演亲自操刀。 这么想着,龙吉悄悄瞪了导演一眼。 导演:“……” 别骂了别骂了,他知道错了! 不?曾想,元始见到奖杯,连眉头皱都没皱,还很配合地接过奖杯:“谢谢。” 见他没有生气?,龙吉暗暗松了口气?,笑道:“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恭喜天尊与阿泽。” 雷动的掌声中,元始垂眸,看着手中奖杯上的“最?佳情侣”四字,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龙吉有约”第一百期参见作者的完结文《洪荒团宠是福星》番外 这篇文到此正式结束啦,感谢大家的陪伴,可以的话收藏一下作者呗? 比心=v=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