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黑莲花女配重生了》 前引 大梁国的历史上有一段逆转乾坤的正史,直到百年后还被后世津津乐道、编撰成册,入戏走文,口口相传。  其中比较有名的有折子戏《巾帼将军》、野史版的《风花雪月册》和正史版的《将军语录》。  《风花雪月册》讲的是辅国公柳家惊才绝艳的嫡出千金,因年少时被名满圣都的未婚夫退婚,遭人诟病。  但她一傲骨不卑不亢,抵住一切流言蜚语,重振家纲,一人书写一段女家主的佳话;后来更是替兄长出征,骄勇善战、用兵如神,震慑敌军于境外八百余里,烁古耀今。  班师回朝的柳家嫡女,铠甲加身、气宇轩昂、沉稳练达,早已不再是柳家那位娇滴滴的大小姐,而是朝中重器,镇国将军。  从此缔造了大梁国第一位女子参政的楷模,兴起了一代女子入学的风潮,带动了整个大梁国的文明进程,创造了不休的神话。  关于这样一位奇女子,她的爱情故事,自然也是众说纷纭、揣度颇多,其中流传最广的两位男子,更是令大梁国无数女子神往。  其中流传最广,也是最令人惋惜的那位,是柳将军的前未婚夫令国公世子项逐元。  项逐元年少便以成名,家学渊源,家风严谨,其人更是有日月之姿,揽天下责任于几身的胸怀,入朝后,更是平步青云,捷战连连,他是大梁国的基石,当代的人杰,贵圈里的绝对统治者。  他是在三原水战时,与柳小姐有了接触,后来两人并肩作战后,在一次重要战役中被其才华折服,但无奈佳人已经另有所爱,空留遗恨。  另一位是当朝摄政王,赫赫有名的明西洛明王爷,大梁国真正的皇帝,他儿子那草包就是傀儡。  两人相识于微末,一位是贫寒公子,一位是高门千金,但都才华横溢,惊才绝艳。  两人一个慧眼识珠,一个不负所望,一个剑之所指,一个所向披靡,一个永固山河,一个忠心耿耿,可以说一张一弛,一柔一刚,配合默契,除旧革新,缔造了大梁国的不朽国业,也是众人最看好的一对。  当然了,摄政王娶妻了这一点让人很郁闷,可两人实在般配,戏文为其著书的拦都拦不住。  至于宫里那位美到极致的妖孽‘太后’,谁管她是什么东西!  后世众人更是为了他们谁才是柳将军的正宫吵的不可开交。  令国公的支持者,觉得令国公为了柳将军,苦守心神,长宿书房,与其夫人貌合神离。  摄政王虽没有给柳将军夫妻之名,可那是柳将军不要啊,柳将军心智高洁,说不忍另一个女人为她伤怀,最后只有错过。  事情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令世子的那位妹妹,摄政王的妻子,当朝心黑手狠的太后项心慈了。  这真的是一个心思歹毒、恶事做尽、惑乱超纲,其罪行罄竹难书,不嗤为武的女人!  据说她小时候便骄纵任性,陷害未过门的柳将军,害一对佳偶分崩离析。  后来嫁给微末时的摄政王,对摄政王极尽侮辱,闹的家宅不宁,最后竟然还要毒杀柳将军,处死令国公子,扶持她自己偏爱的却嗜杀成性的小儿子即位,这是见不得大梁国好啊!好在苍天有眼,她四十多岁便逝去了,简直大快人心……  “不想活了,小声点……”老者谨慎的四下看看,声音压的更低:“少说一句,小心让人听见。”  那人不拍:“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不让说了!”全圣都的诰命谁没有受过太后的折辱,那女人就是心里有病!  怎么就不听劝呢:“少说,末说。”表情忌讳莫深,那位美貌与心机一样让人胆寒的女子,谁提谁遭报应,就这么邪门。  …… 001项家七小姐 绵软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从闺中帷帐中传来:“谁在外大声喧哗,拉出去沉井。”懒洋洋的仿佛没有睡醒。 项心慈也的确没有睡醒,年少的身体正是贪睡的时候,一天要睡够六个时辰才有精神。 如今已是傍晚前后,她才慢慢转性。 床上娇滴滴的少女睁开一双可坠魔可飞圣的眼眸,看眼这架“闭塞”的床,更加不耐,轻蹙的眉头都是说不尽的忧愁烦心事,让周围的死物都生出几分惭愧心,不想招惹了她的眼。 项心慈悠悠叹口气,才想起自己现在是14岁还在闺中的时候,不是位高权重,一呼百应的太后娘娘,不禁神色不耐,更觉无趣!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即便年轻几岁她也不愿意!她耗费那么多精力才走到随心所欲的高度,谁有权利让她重新开始!就是天道规则也不行! 想的再大气有什么用,她依旧是小时候的身体用着孱弱的身份,别说砍谁的脑袋,就是砍只鸡砍只鸭,也得费尽心机! “七小姐。”秦姑姑掀开纱帐,声音恭敬又小心。令国公府规矩森严,府里的公子小姐更是要遵从卯时起,未时息的规律。 但他们七小姐向来随心所欲,估计全令国公府午觉能睡到现在的,只有七小姐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七小姐身份闺中,而是七小姐在出生时就被排除在外。 项心慈坐起身,纤柔的手臂撑开纱帘。 立即有人为她拿来绣鞋,声音沉静的开口:“世子爷,那边的人传话说。让小姐醒了过去一趟。” “不去。”声音散漫无力,一双秀美的脚,踩入白底儿镶边儿的绣鞋中,犹如落入莲池中的凝脂白玉,犹如坠入星辰的漫天大雪,犹如捧在手心里的那一抹奇特心情,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秦姑姑愣了一下,想抬头看一眼自家小姐又急忙垂下头,世子爷可是他们在府里的依仗,出嫁以后的资本,七小姐磨了世子爷这么多年,这是不想要了! 至于七小姐刚才喊的话,七小姐性格本身就不好,远不是在世子爷面前的乖巧温顺,她早就习惯了。 秦姑姑不敢乱猜,安静的服侍着七小姐,除了伺候人她也没什么本事,不能成为七小姐的助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也不成为七小姐的累赘。 项心慈不太高兴,洗涑也不认真,双手漫不经心地浸入水中,又轻轻的撩起,再次漫不经心的是浸入水中后,干脆靠在了背后侍女身上,懒散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秦姑姑赶紧上前伺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七小姐最近的做派,无一不透着一股懒散到极致的娇媚。要知道她们七小姐才刚刚挽发,不应该啊,可如今那几乎要冲骨而出魅…… 项心慈让人擦着手凉凉的开口:“什么时候派人来传话的。” 秦姑姑急忙道:“有半个时辰了。” 粉色的叠袖划过她白嫩的手指。似乎连衣物也怜惜她娇弱的风骨。风过无痕,般的小心:“那就去看看吧。” …… 越往前走,庭院越深,越沉静,这座几乎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深门大宅,掌管着大梁国一半国运。 项心慈以前不屑于顾,如今更不屑于顾。 她只是不想见到项逐元,这位府邸未来的男主人,他的大堂哥,宁国公府的世子爷。 想起来都烦,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烦,如果不是他一再阻止,事情怎么会那么艰难,她称帝有什么不好,明西洛敢反对,就把明西洛毒死好了,家国大业,怎能拘泥于形式。 至于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有什么关系!反正项逐元要辅佐她坐的高枕无忧就行了 他可好,明明说过无论自己想要什么,他都会给,自己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结果呢,不过是一个帝位,看他推三阻四的样子! 所以自己把他下了狱,对他百般折辱他怪谁!是他不信守承诺,没有宠她疼她,她可以容忍任何人因为她无理取闹不喜欢她,但独独项逐元不行!他不行! 他就是不行! 所以他就得去死!背叛她就去死!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不能想了,即便现在,他想到他劝她的样子,都觉得心里难受,心中郁结,区区一个帝位,他就要背弃对她的承诺。 项心慈隐隐觉得头疼,真不能再想了,一回想她就觉得头疼欲裂。 “七小姐您来了,请稍等,小的帮您通传。” 项心慈根本没有注意他,她站在熟悉的庭院中,看着这座宅院几十年不曾变化的样子,心里隐隐升起锥心的痛。 她死之前,这里已经很荒凉了,她把他下了昭狱,这里也再没有人搭理,他年纪也不小了,哪里承受的住牢房里的刑具和潮湿。 那位在她心目中高高在上的男人,原来也有垮下去的时候。 项心慈抬步上了台阶。 秦姑姑想说,里面还没有传话,但立即闭嘴。 守在书房外的人,下意识的互相看了一眼,最终没有拦。 项心慈一步步的踏上去,熟悉的景色,熟悉又陌生的人,熟悉的气息…… 她的大哥哥……她前半生的任性妄为的资本,她对待事物的态度,她骄傲的源泉,她的一切无拘无束都取决与他的高度,他的偏爱。 明明是年少时那样亲近的人,明明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人,她为什么就不能脾气好一点,对他更耐心一点,偏偏要让他痛苦,让他无路可走,逼他自缢。 幽重的声音响起:“怎么自己进来了。”案前芝兰玉树的少年抬头。 项心慈的眼泪瞬间滑了下来。 她又看到了他,少年时他,只需一个回眸,一个转身,便让人觉日月悠长,山河无恙,风光不可方物的少年。 如果问她现在还憎不憎恨让她时光回溯的人,她不恨了,因为她有看到了笑容清浅,自信桀骜的他。 她心目中能令日月无色的大哥哥。 项逐元立即起身,声音带着愧疚,忍不住放柔了下来:“我还没有训话呢,你怎么就哭了。” 她就哭!就是要哭! ------题外话------ 哈哈!新文于10月24更新! 标准的恶毒女配重生了,且本文女主项心慈,终身不洗白。欢脱文风,搞笑虐渣,男主、男配的噩梦型女主文! 秉持咱家一贯的老规矩。 第一:不要问男主是谁,如果有人问,那就是都是男主哈哈。 第二:女主作天作地,男主必须守身如玉,都这设定了,就别较真了哈。 第三:简介中和引中的男人只出现了冰山一角。 第四,项心慈因为三观有问题,大家可以随便骂,但不能诋毁作者君哦,如果实在想诋毁,也可以,咱就是这么大气!(甩袖) 002再相见 哭时光隔开的漫长距离!哭他丢下她一个人走了!哭他狠心让她一个人被所有的恶意包围! 他是最不合格的哥哥!他还有什么自信在两人相见后先冲她摆脸色! 项逐元被她突然的脾气闹的措手不及,不过是在祖母那受了点委屈,而且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不是会为这点小事计较的性格。 总不可能是自己刚刚语气太重把人吓哭了,他又不是没对她凶过,也没见她放在心上,大多时间不管不顾的。 可若是她是装的,又哭的太伤心,好像要抽干自己的力气,尽情抓住浮木般的伤心绝望,让看着她哭的人也不自觉的觉得要透不过气来。 项逐元没管她是不是有小心思,下意识的伸出手要安慰她,手臂抬了一半,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声音放轻几分:“别哭了,是我说话没有轻重。” 项心慈骤然抬头看向他,眼睛里说不出的委屈、骄纵,!委屈的要食人挖骨,骄纵的要移山填海!你何止说话!你做事更没有轻重!死啊!死了多省事一了百了! 项逐元被她眼里燎原的火惊了一瞬。 项心慈很快收敛,撇开头,不顾脸的形象,直接拿袖子狠狠擦擦眼睛,但眼泪还是忍不住继续流,反而越擦越多,越擦越讨厌的止不住! 项逐元瞬间拿下她越来越用力的手臂:“听着,关于那件事,我没有向你兴师问罪的意思。” 项心慈重新看向他,泪痕连连,凄苦如霜,漂亮的犹如雨中清洗的天空,依旧充满倔强。 项逐元神色更柔:“是我有东西要给你,才让你过来的。” 项心慈没管他说什么,她看着他的脸,看着他冷静到熟悉的温柔,隔着永别,隔着千山万重,隔着她的后悔和自责,隔着倾巢而出的思念,她不自觉的伸出一双手,不管不顾的猛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头重重的靠在他胸口上:哥哥。 眼泪比刚才落的更肆无忌惮。 这是她的哥哥,护了她四十多年,把什么都给了她的哥哥。 刚进来的郑管家顿时一惊!急忙垂下头。 小厮也愣了一下,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应该。 项逐元也怔了一下,他与小七关系好,但也秉持着兄妹间最基本的礼数。 亲兄妹尚且七岁不同席,更何况他们还隔着一房,哪里有女孩子这么大了,还如此放肆的,不像话。 项逐元神色严肃下来,抬起手,毫不犹豫的拎住她的衣领,要把她拉开。 项心慈不松手,惶恐了那么久才看到他,就死死的抱住他不放!被拎的狠了,就抓着衣服不放。 项逐元向来一板一眼的着装,生生被她拽开了腰间的盘云玉带。 郑管家心里一万个‘成何体统’呼啸而过!不像话! 项逐元终于把人拉开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也歪了,有心想教育她两句,见她哭的眼睛通红,小手还抓着他腰间的压坠不放,似有无尽的惶恐和害怕。 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声音更轻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 本来就是天大的委屈,项心慈感受着空落落的怀抱,心里木木的,熟悉又想笑,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在还是以后。 这不是他第一次推开他,也不是最后一次,未来还有很多很多次。 他恪守在他的位置,从不曾让她靠近一步,却不计代价的为她撑着一片天,哪怕最后她让他去死,他也死了。 他说,她该有至高无上的位置,有远大的前程,有永生永世的香火供奉。 她真想告诉他:别想好事了!她全搞砸了,别说供奉,连坟都被人移平了! 有想那些的功夫,还不如及时行乐。 可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不是那样的人,也跟本不会如自己的意,说不定就是看不上自己。 项心慈瞬间甩开刚刚还紧抓着不放的压坠:谁稀罕! 项逐元被‘甩’了个莫名其妙。 项心慈才不管他,很多事情,她明白的时候,为时已晚,但想明白了又怎么样,如今她就要按照他的脚步走吗! 项逐元看着倔强的站在一旁,裙摆肆意的垂在青砖上的她,犹如一朵将开未开的盛世花苞,灵动的充满生机,热烈的仿佛要扑灭世俗的烟火取而代之。 项逐元不禁叹口气,止住拿了新衣过来的管家,柔色更甚:“不过是一根钗环,多久了,还哭的像个孩子,善奇。” “世子。” “去我房里,取那根琉璃簪过来。” 郑管家闻言,顿时说不出的恐惧,那根琉璃簪…… 小厮善奇已经开口:“是。” 项心慈才恍惚想起那根簪子,以及簪子背后的事,不禁开口道:“不是我的错。” 项逐元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哭笑不得:“是,不是你的错。” “真的不是我的错,是三姐姐说我的簪子花样好,我才换给她的。” 项逐元要被她的说辞逗笑了,二房的三姑娘什么簪子花样没见过,会觉得她的簪子花样好看。 不过是同时从老太太那里出来,想安慰她一句,她反而乘胜追击,直接给换了,三姑娘不定多措手不及。 项心慈丝毫没有被看出小心思的尴尬,谁让她多话,端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脸,露出要普渡众生的慈悲,她就正好成全她好了,觉的她的好,就换啊,有错吗? ------题外话------ 是不是想我了!!哦哦! 谁在说我会一天更一万字的!是不是想绝交。() 昨天我有修前面的错别字,也小动了一下,大家可以重新看一下,也可以不看,不影响后面滴。 关于错别字,我是真的真的改了三四遍了,汗,所以我会置顶一条评论,大家看到影响阅读的错别字,可以留言到该条 今天给大家回复留言,因为今天不是24号,我能轻松点回复_。 003忘初心 项心慈理所当然,毫不心虚。 项逐元看的心中无奈,有心想让她改改脾气,虽然是没有坏心,但总是这样容易得罪人。 可想到什么又止住了嘴边的话,小七走入人前的机会本就不多,何必再让她不高兴。 别人家这么大的姑娘已经被长辈带着出去做客、接触后宅的事务,小七却连五房的院子都不允许出去。 项逐元伸出手,发乎情止乎礼的帮她扯了扯因为她擦眼泪弄到皱巴巴的衣袖:“多大的人了,还不注意。” 项心慈看着他连指腹都碰不到自己手背的举动,心中空落落的几乎滴血,回来有什么用! 她的大哥哥永远是那个大哥哥,吸天地精华却不肯给她一滴超脱世俗的肆意妄为。 “又不高兴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脾气。老太君送出的几枚簪子他让人问过,金子的重量是相同的。 这种事情上老太君不至于不苛待任何人,不同的是,府里其她几位姑娘都是精心挑选的款式花型,唯独小七这里,花样单一没新意:“那枚琉璃簪是我找人寻了很久才得到的。”就别那么小气了,小七最乖。 项心慈抬头看向他,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她也不在意,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执拗又认真。 从这份认真里她难得从他脸上看到几分小心的安慰,可她知道,他说话的语气再轻,也不会弯下脊背;脸上的柔色填的再满,也不会让人觉得笑脸相迎。 他是这座府邸的骄傲,是勋贵的象征,是大梁国四大国公世家中,生生压下另三家,吸干他们的血,滋养了他自己的朝中脊梁。 他现在的一举一动克己守礼,未来的一言一行编纂成册,他的感情……自然……也不会轻易被人拿走、勘破。 “还在不高兴?” “没有。”项心慈语气冷硬,刚想说什么,随即脑海里不合时宜冒出一句话,吓了她一跳。 她是利用惯自己出身在项逐元这里找存在感的,以前的自己颇为得意自己摆弄出身后在他这里获得的成就感。 ‘项家未来的家主又怎样,还不是她的垫脚石’。 项心慈几乎要笑自己蠢! 是啊!她快要忘了,十四五岁的她,就是这样想的:不计一切代价占住项逐元,哪怕利用自己的容貌,利用自己那个娘留给自己的见不得人的媚宠之术。 所以,什么时候起她忘了龌龊的初心,磨平一切,固执的认为他们是兄友妹谦的温暖午后相识的,而不是十岁的她,故意弄的一身伤,千方百计的躲过守门的姑姑,等在他尊贵的脚下,让他可怜的。 “世子。” 项逐元取出簪子,淡色的葡萄紫静静流淌在透亮的琉璃簪中,簪身的颜色由深到浅,雕刻出一朵朵紫色的花姿,含苞待放的、绚烂明媚的,团团簇簇,紫的让人迷醉,漂亮璀璨。 项心慈怔怔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枚簪子的情景,美到让她暂且忘记出身的喜爱,能让人想看到星河大海的宁静。 项逐元松口气,这是满意了,不枉他让人找了一年多。项逐元把玩了一瞬直接把簪子没入她乌黑的发间,紫色的琉璃尾缀在她发尾,晃晃悠悠的闪着光。 项逐元有片刻怔愣,明明觉得是上等的材质、亦是能衬她颜色的花色,怎么如今看来,反而俗气了,还是他家七妹妹更静然雅致。 项逐元移开了目光。 项心慈还没有回神,人已经先抬起手,摸了发间簪子,眼泪有些控制不住。 她早已没有这枚簪子了!她摔的!在大哥成婚那晚,她把所有他送的东西都摔了!其它东西秦姑姑收的及时,明西洛没看到,独独看到了这枚没来得及收的簪子,明西洛就帮她补了一枚一模一样的,大哥知道后,也给她补了一枚一样的,补给她的……一模一样……呵呵…… 又哭,项逐元无奈:“别愁眉苦脸的,没有人怪……” 项心慈突然开口:“没事的话,我想先走了。”她心里非常难受,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再来一次的无能无力,只会让人难受!何况他们之间从来不是重活几次就能解决的问题!又何必要一次次的提醒她,她有多无能可笑! 项逐元神色严肃了几份:“怎么了?” 项心慈声音压的很低,她怕自己不管不顾的冲过去,问他个问什么!“有点儿困……” 项逐元哭笑不得:“都睡到现在了,还困。” “就是困我有什么办法!”项心慈喊的声音重,当发现口气不对时已经喊完了,只要垂下头,当不存在! 项逐元静静的看了她一会,背肌挺直,神色严肃,最后到底没说什么,就当她还在闹小孩子脾气:“行……你多休息。” 项心慈随意福了一礼,转身离开。再大的脾气她后来也冲他使过。 项逐元站在原地,看着她未出门就拔下头上的簪子,头也没回的出去了,眉头微微蹙在一起:“善奇。” “世子。” “把库房那把琴给七小姐送过去。” 秦姑姑见七小姐走的快,急急忙忙追上去!这是日益院正门的方向!七小姐可不能从那里走!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热情和礼物()。 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哦 004十四岁 可错就错在,她爹猪油蒙了心,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第一眼便被她母亲美貌所惑。  若不是还有年少轻狂的傲气出身撑着,当场就要一掷千金、六亲不认将好友都赶出去。  可她爹撑起来的骄傲毕竟是虚的,想让她母亲先为他的才情倾倒的计划更不会成功。  她母亲又不是傻的,红尘翻滚这么多年,会相信公子哥的郎情妾意才有鬼,让她母亲信那个,不如信男人不爱美色。  可除了小心伺候着,她娘也没有办法。  但她父亲却渐渐的对她母亲的占有欲日渐剧增,后来更是强硬到以势压人不让其接客的地步。  她母亲不是没想过办法,也装过病,也让老顾客劝过五公子。但年轻人根本不管那些,一意孤行的要‘救’她与水火,要让他成为她的唯一!  项心慈觉得,如果不是阶级所限,她母亲得扇她父亲脸上,让她父亲有多远滚多远!  到了后来,她热血的父亲更是非要与万花丛中过的她母亲谈感情,  谈了感情还不算,要命的是她母亲那不知喝过多少次药的破败的身子竟然怀了孩子。  用她母亲的话说,当时急的就要一碗汤结果了肚子里的孽种。她一个名妓,生什么国公公子的孩子,是嫌命长了吗!  如果国公府的颜面在她这里丢了,国公府的百年声誉就能让她们母女都去见鬼!  可她父亲知道爱人怀孕,怎么会甘愿失去孩子,又正是不听劝的时候,一意孤行的换了爱人的药,死活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母亲估计当年弄死她爹的心都有,这是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害她。她母亲什么城府没看过,什么阵仗没见过,就知道要不好!  可决定生下她的时候,她母亲也开始一心为她谋划。往后他爹眼中的浓情,说到底可能是一份为母则刚的算计。  她母亲与父亲瞒着所有人将她怀到七个月,在临产前两个月真真假假的动了胎气无数起,忧思忧虑的险些自尽了无数次后。  国公府曾经明动圣都的五公子为安美人之心,私自让其入了官碟。  可能官府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芬娘是谁,毕竟京都名妓是入化。  她母亲得知官文的事成了之后,一碗催产药下去,国公府晚到了一个时辰,她娘已经进了产房。  进了又如何,国公府会在乎一个孩子,老太君早已经气疯了,被这么一个下三滥的设计到头上,还是带坏老夫人最疼爱的儿子,让她母亲死一万也不足惜。  她母亲见外面闹的厉害,没指望她爹一定挡得住,连续灌了三碗催产药。生下她后,她母亲就‘死’跑了。  对,她娘跑了,不是死了!  她母亲的生存环境,没有为了子嗣生生死死的意念,尸体也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后开始找的。  这也是项心慈很多年后才找人查明的,她母亲甚至还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是个男孩子,就一起都‘死’走,女孩子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毕竟一位女孩,有当时的五公子护着,又看在人死了的份上,五公子说服国公府的机会比较大。  这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她母亲离开后,连脸也毁了,并不是刀刻水泼,而是风吹日晒的彻底毁根基,事后除了是一位精神烁烁的老太太,看不出一丝当年风韵。  她一直隐藏的挺好,怪只怪那个女人闲着没事在她南巡的路上多看了她一眼。  项心慈是能被人多看的吗!只能她多看别人!自然就没有放过那一眼,多查证了一下!有些事也就了解的多了。  项心慈只是没想到,明西洛和她母亲竟然是认识的,据说是成亲后不久见过。  项心慈知道后讽刺一笑,她母亲难道还担心她所嫁非人,也不想想明西洛是谁帮她挑选的相公,坏就坏在这个相公并不是他微末时表现的那般没脾气。  明西洛这个男人向来是什么身份展现什么实力,还能让人觉得他谦虚守礼。这也是项心慈与他成婚多年后才知道的。  不过她懒得管这些,她又不上朝参政,又不与他论实事争官位,所以明西洛爱怎么样怎么样。在家里别妨碍自己行事就行,如果插手家务,那就别怪她闹了,闹到和离了最好!  十四岁的项心慈闲闲的摆弄着手里的扇子,对那本册子毫不好奇,都是她翻烂了的,里面记录了一些床帷之道和保养之事,以及一些暗害得宠妾室的手段。  她以前经常翻,倒是没有害过人,因为那些想给她添堵的人都没来得及用上那些含蓄的手法,就自己非要死了,这能怪谁。  项心慈想到她母亲,心情难得不错,顺带看手里这把不入眼的扇子也好看了几份。  她生下与明西洛的第一个孩子后,与她母亲也见过几次,偶然也在寺庙佛堂里喝个茶,但彼此都默契的不说对方的身份。  说来做什么,让别人想起那些早就遗忘的事,还是知道当朝摄政王有位怎样的岳母,没必要。  “小姐……”秦姑姑等的快要不自信了。  项心慈的声音才响起:“放这里吧。”下一刻扇子瞬间搁放在腿上。  秦姑姑刚想放‘’的手一抖!小姐发现了?!  项心慈觉得时间是不是不对?秦姑姑好像上一世是晚上在她入睡前塞进她床帐的?  项心慈想了一瞬,就瘫软在座椅上不想了,她对变故没什么不安全感,她的安全感又不是来自预知。  秦姑姑却一脸视死如归的等着小姐问!小姐问,她就说!她相信小姐能理解芬娘为她留下这部书的心。  项心慈瞥了秦姑姑一眼:“你还站着做什么?继续找扇子去。”站着就有扇子自己飞过来了吗!  秦姑姑有些懵,小姐刚刚……  项心慈对她母亲手伸多长没兴趣,而且秦姑姑知道的不多,连她母亲没死都不知道,就是一位一心报恩的普通人而已。  秦姑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主动交代一点什么,毕竟小姐如果问书是从哪里来的,她总要说一下,而且……小姐怎么还不把书收起来,万一让人看见…… 005二房 项心慈理所当然,毫不心虚。  项逐元看的心中无奈,有心想让她改改脾气,虽然是没有坏心,但总是这样容易得罪人。  可想到什么又止住了嘴边的话,小七走入人前的机会本就不多,何必再让她不高兴。  别人家这么大的姑娘已经被长辈带着出去做客、接触后宅的事务,小七却连五房的院子都不允许出去。  项逐元伸出手,发乎情止乎礼的帮她扯了扯因为她擦眼泪弄到皱巴巴的衣袖:“多大的人了,还不注意。”  项心慈看着他连指腹都碰不到自己手背的举动,心中空落落的几乎滴血,回来有什么用!  她的大哥哥永远是那个大哥哥,吸天地精华却不肯给她一滴超脱世俗的肆意妄为。  “又不高兴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脾气。老太君送出的几枚簪子他让人问过,金子的重量是相同的。  这种事情上老太君不至于不苛待任何人,不同的是,府里其她几位姑娘都是精心挑选的款式花型,唯独小七这里,花样单一没新意:“那枚琉璃簪是我找人寻了很久才得到的。”就别那么小气了,小七最乖。  项心慈抬头看向他,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她也不在意,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执拗又认真。  从这份认真里她难得从他脸上看到几分小心的安慰,可她知道,他说话的语气再轻,也不会弯下脊背;脸上的柔色填的再满,也不会让人觉得笑脸相迎。  他是这座府邸的骄傲,是勋贵的象征,是大梁国四大国公世家中,生生压下另三家,吸干他们的血,滋养了他自己的朝中脊梁。  他现在的一举一动克己守礼,未来的一言一行编纂成册,他的感情……自然……也不会轻易被人拿走、勘破。  “还在不高兴?”  “没有。”项心慈语气冷硬,刚想说什么,随即脑海里不合时宜冒出一句话,吓了她一跳。  她是利用惯自己出身在项逐元这里找存在感的,以前的自己颇为得意自己摆弄出身后在他这里获得的成就感。  ‘项家未来的家主又怎样,还不是她的垫脚石’。  项心慈几乎要笑自己蠢!  是啊!她快要忘了,十四五岁的她,就是这样想的:不计一切代价占住项逐元,哪怕利用自己的容貌,利用自己那个娘留给自己的见不得人的媚宠之术。  所以,什么时候起她忘了龌龊的初心,磨平一切,固执的认为他们是兄友妹谦的温暖午后相识的,而不是十岁的她,故意弄的一身伤,千方百计的躲过守门的姑姑,等在他尊贵的脚下,让他可怜的。  “世子。”  项逐元取出簪子,淡色的葡萄紫静静流淌在透亮的琉璃簪中,簪身的颜色由深到浅,雕刻出一朵朵紫色的花姿,含苞待放的、绚烂明媚的,团团簇簇,紫的让人迷醉,漂亮璀璨。  项心慈怔怔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枚簪子的情景,美到让她暂且忘记出身的喜爱,能让人想看到星河大海的宁静。  项逐元松口气,这是满意了,不枉他让人找了一年多。项逐元把玩了一瞬直接把簪子没入她乌黑的发间,紫色的琉璃尾缀在她发尾,晃晃悠悠的闪着光。  项逐元有片刻怔愣,明明觉得是上等的材质、亦是能衬她颜色的花色,怎么如今看来,反而俗气了,还是他家七妹妹更静然雅致。  项逐元移开了目光。  项心慈还没有回神,人已经先抬起手,摸了发间簪子,眼泪有些控制不住。  她早已没有这枚簪子了!她摔的!在大哥成婚那晚,她把所有他送的东西都摔了!其它东西秦姑姑收的及时,明西洛没看到,独独看到了这枚没来得及收的簪子,明西洛就帮她补了一枚一模一样的,大哥知道后,也给她补了一枚一样的,补给她的……一模一样……呵呵……  又哭,项逐元无奈:“别愁眉苦脸的,没有人怪……”  项心慈突然开口:“没事的话,我想先走了。”她心里非常难受,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再来一次的无能无力,只会让人难受!何况他们之间从来不是重活几次就能解决的问题!又何必要一次次的提醒她,她有多无能可笑!  项逐元神色严肃了几份:“怎么了?”  项心慈声音压的很低,她怕自己不管不顾的冲过去,问他个问什么!“有点儿困……”  项逐元哭笑不得:“都睡到现在了,还困。”  “就是困我有什么办法!”项心慈喊的声音重,当发现口气不对时已经喊完了,只要垂下头,当不存在!  项逐元静静的看了她一会,背肌挺直,神色严肃,最后到底没说什么,就当她还在闹小孩子脾气:“行……你多休息。”  项心慈随意福了一礼,转身离开。再大的脾气她后来也冲他使过。  项逐元站在原地,看着她未出门就拔下头上的簪子,头也没回的出去了,眉头微微蹙在一起:“善奇。”  “世子。”  “把库房那把琴给七小姐送过去。”  秦姑姑见七小姐走的快,急急忙忙追上去!这是日益院正门的方向!七小姐可不能从那里走!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热情和礼物()。  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哦 006习惯 “小姐,是二房的三少爷。”秦姑姑说完,垂下头尽职尽责。  项心慈慢悠悠的看眼秦姑姑,她会不知道三哥是二房的。  二房。  项心慈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簪子的事,说到底是姐妹之间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她也根本不会为了花样不好看跟那个老太婆计较。  所以当时的自己跟着众姐妹从凝六堂出来,只想着这样的节日,她要跟项逐元要什么东西,才能让项逐元头痛。  是三姐姐和犹犹豫豫的四姐姐,端着一副贤良淑德、矫揉造作的脸先开口:“七妹妹的簪子也好漂亮……”  剩下的话她就没有听:“既然三姐姐喜欢,我跟你换换吧。”看,自己多为她们着想,孔融让梨、姐妹互谦也不过如此了吧。  所以这件事到这里本就结束了,小孩子瞎胡闹罢了。  可偏偏二伯母要为她女儿出头。  项家后宅女人们的手段,若论第二没人敢论第一,就是宫里的娘娘门,与项家世代家族联姻的底蕴相比,都显得太粗俗直接了些。  她二伯母带着一张慈爱的脸,事后和和气气的送了一匣绢花过来,拉着她那便宜继母细水长流的说了一下午体己的话。  她继母的心眼米粒大,就觉得丢了人,含沙射影的学到了她父亲那里,她父亲觉得烦人,几天没有回家。老太婆见爱子没回家,刨根问底的翻,就翻出了这档子事。  于是罚了她和她继母抄养心经。  很小的事。  真的很小,一般情况下她都不会跟二伯母计较,可偏巧,今天不是一般情况。  老而弥坚的年龄并没有让她学会得饶人处且饶人。  项心慈眉目平静的看着折花攀柳走来的少年,以她活了四十多年,见过男子无数的眼光看,二房的三爷,也算是难得一见的风姿不俗,难怪会是二伯母的骄傲。  何况三哥上辈子靠着项逐元的庇护,仕途顺遂,风光无限。既然沾过大哥的光,这辈子替大哥做点什么也是应该!  再说,她怎么能让二伯母的‘满腹才华’没有用武之地呢。  项心慈收敛情绪,整整衣服,脸上笑脸变换了几个,找准自己的定位后,如一条破壳的小蛇从廊柱后悄悄钻了出来,粉色的衣裙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度,一副刚刚偷偷跑出来的小心样子:“三哥哥……”声音轻巧又好奇。  项逐言转头,少年含笑的脸,自带桃花阳光,锦衣华服,嫣然一副贵公子做派,少年的他与繁花似锦处、亭台楼阁间看到了化身成精的小姑娘。  项逐言瞬间扶额,故作晃了一下眼:“这是哪里来的小精怪,还偏偏美成了一幅仙子画,我肯定是看错了。”  “三少爷!七小姐莫怪,三少爷是逗您的。”  “没有呀。”项心慈的声音带着好不容易见到人的甜蜜,犹如沁着甘泉,脸上的笑灵动纯净:“真的是三哥哥,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你这句话我就不爱听了,谁有你三哥这英俊疏朗的外形。”  秦姑姑笑着。  项心慈对三哥的浮夸早已免疫,他一天不纨绔就不是圣都最风流倜傥的的一个:“三哥这是去做什么呀?”如果选三哥也能给那老太婆心底插一刀!项心慈想到这一点,笑的更天真了。  “你猜。”项逐言没正经的弯腰,笑看着自家可爱聪慧的七妹妹,心里无限骄傲,要说这圣都第一美人当属他这位七妹妹,可惜啊。  算了,也不可惜,自家妹妹吗,没那么大名气还是好的,省得一帮狂蜂浪蝶惦记。  “嗯……”项心慈小心又想漫长留人的猜着:“哥哥,也是来看新栽的花的?!”  “俗,谁看那东西。”项逐言跳到小七的台阶上:“这花长在院子里就不美了,要生在陡峭山石间、幽深的丛林中才别有一番滋味。”  “咳咳……”  “真的吗?花不是就长在院子里的?还能长在别的地方。”  项逐言闻言,有些怪自己不会说话,小七连府门都没有出过,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项心慈好像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歪过头看向他身后的老侍,好奇的开口:“百姑姑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哦,千层百花糕,燕新楼的新品,三哥排了好久的队才得到的。”  “千层的?”项心慈眼睛里都是疑惑,心里早已百转千回,凝六堂里那位最看重的是大哥,最喜欢的是三哥,不为别的,因为三哥会讨巧呀。看看,孙子出去逛个街,还记得的给那老太婆带好吃的,怎么能不得老人家的心。  可惜啊,今天这糕点凝六堂那位吃不上第一口了:“真的有千层吗?”项心慈眨巴着一双眼睛好像询问着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秦姑姑闻言差异了一瞬,却没敢抬头看自家小姐,一般她家小姐是不跟不相干的人废话的,说多了就是有目的。  项逐言见妹妹问,立即抖了起来:“当然有一千层,今天给你开开眼界,来,拿来,让小七长长见识,这可燕新楼新请来的外地老师傅的不传手艺,薄薄的千面层上撒上百霜,咬一口,那味道,啧啧绝了。”  百姑姑神色严肃,没有要动的意思。  “是真好吃,三哥不骗你,诶,篮子呢?拿来啊,趁还热着。”  “这是……”  项心慈当没听到,一脸馋相,所有的表情和可爱都是她对着水镜练过多少次的讨人喜欢:“真有那么好吃?”  “当然好吃,我能骗你,百姑姑,百姑姑!”  “比府里的花糕酥还好吃?”  “花糕酥不值一提。”项逐言久久等不到篮子上前,回头,有说有笑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干什么!不过是一块破糕点!  项逐言直接要上手抢。  百姑姑已先一步,‘慈祥’的递了过来:“是老婢老了,耳朵不好使。”  项逐言懒得计较,直接拿过来,取出:“来,张嘴。”  项心慈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千层糕上,见状,立即咬了满满一大口,眼里都是满足的小星星。  项逐言顿时与有荣焉:“好吃吧。”觉得不枉自己辛辛苦苦带回来。  项心慈不断点头,又大大的咬了一口。  项逐言看着自家妹妹咕咕的腮帮子,可爱的忍不住戳了一下:“小馋猫。包两块儿,给七小姐带回去。”  “三少爷……” 007出身 哭时光隔开的漫长距离!哭他丢下她一个人走了!哭他狠心让她一个人被所有的恶意包围!  他是最不合格的哥哥!他还有什么自信在两人相见后先冲她摆脸色!  项逐元被她突然的脾气闹的措手不及,不过是在祖母那受了点委屈,而且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不是会为这点小事计较的性格。  总不可能是自己刚刚语气太重把人吓哭了,他又不是没对她凶过,也没见她放在心上,大多时间不管不顾的。  可若是她是装的,又哭的太伤心,好像要抽干自己的力气,尽情抓住浮木般的伤心绝望,让看着她哭的人也不自觉的觉得要透不过气来。  项逐元没管她是不是有小心思,下意识的伸出手要安慰她,手臂抬了一半,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声音放轻几分:“别哭了,是我说话没有轻重。”  项心慈骤然抬头看向他,眼睛里说不出的委屈、骄纵,!委屈的要食人挖骨,骄纵的要移山填海!你何止说话!你做事更没有轻重!死啊!死了多省事一了百了!  项逐元被她眼里燎原的火惊了一瞬。  项心慈很快收敛,撇开头,不顾脸的形象,直接拿袖子狠狠擦擦眼睛,但眼泪还是忍不住继续流,反而越擦越多,越擦越讨厌的止不住!  项逐元瞬间拿下她越来越用力的手臂:“听着,关于那件事,我没有向你兴师问罪的意思。”  项心慈重新看向他,泪痕连连,凄苦如霜,漂亮的犹如雨中清洗的天空,依旧充满倔强。  项逐元神色更柔:“是我有东西要给你,才让你过来的。”  项心慈没管他说什么,她看着他的脸,看着他冷静到熟悉的温柔,隔着永别,隔着千山万重,隔着她的后悔和自责,隔着倾巢而出的思念,她不自觉的伸出一双手,不管不顾的猛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头重重的靠在他胸口上:哥哥。  眼泪比刚才落的更肆无忌惮。  这是她的哥哥,护了她四十多年,把什么都给了她的哥哥。  刚进来的郑管家顿时一惊!急忙垂下头。  小厮也愣了一下,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应该。  项逐元也怔了一下,他与小七关系好,但也秉持着兄妹间最基本的礼数。  亲兄妹尚且七岁不同席,更何况他们还隔着一房,哪里有女孩子这么大了,还如此放肆的,不像话。  项逐元神色严肃下来,抬起手,毫不犹豫的拎住她的衣领,要把她拉开。  项心慈不松手,惶恐了那么久才看到他,就死死的抱住他不放!被拎的狠了,就抓着衣服不放。  项逐元向来一板一眼的着装,生生被她拽开了腰间的盘云玉带。  郑管家心里一万个‘成何体统’呼啸而过!不像话!  项逐元终于把人拉开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也歪了,有心想教育她两句,见她哭的眼睛通红,小手还抓着他腰间的压坠不放,似有无尽的惶恐和害怕。  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声音更轻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  本来就是天大的委屈,项心慈感受着空落落的怀抱,心里木木的,熟悉又想笑,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在还是以后。  这不是他第一次推开他,也不是最后一次,未来还有很多很多次。  他恪守在他的位置,从不曾让她靠近一步,却不计代价的为她撑着一片天,哪怕最后她让他去死,他也死了。  他说,她该有至高无上的位置,有远大的前程,有永生永世的香火供奉。  她真想告诉他:别想好事了!她全搞砸了,别说供奉,连坟都被人移平了!  有想那些的功夫,还不如及时行乐。  可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不是那样的人,也跟本不会如自己的意,说不定就是看不上自己。  项心慈瞬间甩开刚刚还紧抓着不放的压坠:谁稀罕!  项逐元被‘甩’了个莫名其妙。  项心慈才不管他,很多事情,她明白的时候,为时已晚,但想明白了又怎么样,如今她就要按照他的脚步走吗!  项逐元看着倔强的站在一旁,裙摆肆意的垂在青砖上的她,犹如一朵将开未开的盛世花苞,灵动的充满生机,热烈的仿佛要扑灭世俗的烟火取而代之。  项逐元不禁叹口气,止住拿了新衣过来的管家,柔色更甚:“不过是一根钗环,多久了,还哭的像个孩子,善奇。”  “世子。”  “去我房里,取那根琉璃簪过来。”  郑管家闻言,顿时说不出的恐惧,那根琉璃簪……  小厮善奇已经开口:“是。”  项心慈才恍惚想起那根簪子,以及簪子背后的事,不禁开口道:“不是我的错。”  项逐元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哭笑不得:“是,不是你的错。”  “真的不是我的错,是三姐姐说我的簪子花样好,我才换给她的。”  项逐元要被她的说辞逗笑了,二房的三姑娘什么簪子花样没见过,会觉得她的簪子花样好看。  不过是同时从老太太那里出来,想安慰她一句,她反而乘胜追击,直接给换了,三姑娘不定多措手不及。  项心慈丝毫没有被看出小心思的尴尬,谁让她多话,端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脸,露出要普渡众生的慈悲,她就正好成全她好了,觉的她的好,就换啊,有错吗?  ------题外话------  是不是想我了!!哦哦!  谁在说我会一天更一万字的!是不是想绝交。()  昨天我有修前面的错别字,也小动了一下,大家可以重新看一下,也可以不看,不影响后面滴。  关于错别字,我是真的真的改了三四遍了,汗,所以我会置顶一条评论,大家看到影响阅读的错别字,可以留言到该条,我能轻松点回复_。 008来由 可错就错在,她爹猪油蒙了心,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第一眼便被她母亲美貌所惑。 若不是还有年少轻狂的傲气出身撑着,当场就要一掷千金、六亲不认将好友都赶出去。 可她爹撑起来的骄傲毕竟是虚的,想让她母亲先为他的才情倾倒的计划更不会成功。 她母亲又不是傻的,红尘翻滚这么多年,会相信公子哥的郎情妾意才有鬼,让她母亲信那个,不如信男人不爱美色。 可除了小心伺候着,她娘也没有办法。 但她父亲却渐渐的对她母亲的占有欲日渐剧增,后来更是强硬到以势压人不让其接客的地步。 她母亲不是没想过办法,也装过病,也让老顾客劝过五公子。但年轻人根本不管那些,一意孤行的要‘救’她与水火,要让他成为她的唯一! 项心慈觉得,如果不是阶级所限,她母亲得扇她父亲脸上,让她父亲有多远滚多远! 到了后来,她热血的父亲更是非要与万花丛中过的她母亲谈感情, 谈了感情还不算,要命的是她母亲那不知喝过多少次药的破败的身子竟然怀了孩子。 用她母亲的话说,当时急的就要一碗汤结果了肚子里的孽种。她一个名妓,生什么国公公子的孩子,是嫌命长了吗! 如果国公府的颜面在她这里丢了,国公府的百年声誉就能让她们母女都去见鬼! 可她父亲知道爱人怀孕,怎么会甘愿失去孩子,又正是不听劝的时候,一意孤行的换了爱人的药,死活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母亲估计当年弄死她爹的心都有,这是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害她。她母亲什么城府没看过,什么阵仗没见过,就知道要不好! 可决定生下她的时候,她母亲也开始一心为她谋划。往后他爹眼中的浓情,说到底可能是一份为母则刚的算计。 她母亲与父亲瞒着所有人将她怀到七个月,在临产前两个月真真假假的动了胎气无数起,忧思忧虑的险些自尽了无数次后。 国公府曾经明动圣都的五公子为安美人之心,私自让其入了官碟。 可能官府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芬娘是谁,毕竟京都名妓是入化。 她母亲得知官文的事成了之后,一碗催产药下去,国公府晚到了一个时辰,她娘已经进了产房。 进了又如何,国公府会在乎一个孩子,老太君早已经气疯了,被这么一个下三滥的设计到头上,还是带坏老夫人最疼爱的儿子,让她母亲死一万也不足惜。 她母亲见外面闹的厉害,没指望她爹一定挡得住,连续灌了三碗催产药。生下她后,她母亲就‘死’跑了。 对,她娘跑了,不是死了! 她母亲的生存环境,没有为了子嗣生生死死的意念,尸体也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后开始找的。 这也是项心慈很多年后才找人查明的,她母亲甚至还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是个男孩子,就一起都‘死’走,女孩子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毕竟一位女孩,有当时的五公子护着,又看在人死了的份上,五公子说服国公府的机会比较大。 这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她母亲离开后,连脸也毁了,并不是刀刻水泼,而是风吹日晒的彻底毁根基,事后除了是一位精神烁烁的老太太,看不出一丝当年风韵。 她一直隐藏的挺好,怪只怪那个女人闲着没事在她南巡的路上多看了她一眼。 项心慈是能被人多看的吗!只能她多看别人!自然就没有放过那一眼,多查证了一下!有些事也就了解的多了。 项心慈只是没想到,明西洛和她母亲竟然是认识的,据说是成亲后不久见过。 项心慈知道后讽刺一笑,她母亲难道还担心她所嫁非人,也不想想明西洛是谁帮她挑选的相公,坏就坏在这个相公并不是他微末时表现的那般没脾气。 明西洛这个男人向来是什么身份展现什么实力,还能让人觉得他谦虚守礼。这也是项心慈与他成婚多年后才知道的。 不过她懒得管这些,她又不上朝参政,又不与他论实事争官位,所以明西洛爱怎么样怎么样。在家里别妨碍自己行事就行,如果插手家务,那就别怪她闹了,闹到和离了最好! 十四岁的项心慈闲闲的摆弄着手里的扇子,对那本册子毫不好奇,都是她翻烂了的,里面记录了一些床帷之道和保养之事,以及一些暗害得宠妾室的手段。 她以前经常翻,倒是没有害过人,因为那些想给她添堵的人都没来得及用上那些含蓄的手法,就自己非要死了,这能怪谁。 项心慈想到她母亲,心情难得不错,顺带看手里这把不入眼的扇子也好看了几份。 她生下与明西洛的第一个孩子后,与她母亲也见过几次,偶然也在寺庙佛堂里喝个茶,但彼此都默契的不说对方的身份。 说来做什么,让别人想起那些早就遗忘的事,还是知道当朝摄政王有位怎样的岳母,没必要。 “小姐……”秦姑姑等的快要不自信了。 项心慈的声音才响起:“放这里吧。”下一刻扇子瞬间搁放在腿上。 秦姑姑刚想放‘’的手一抖!小姐发现了?! 项心慈觉得时间是不是不对?秦姑姑好像上一世是晚上在她入睡前塞进她床帐的? 项心慈想了一瞬,就瘫软在座椅上不想了,她对变故没什么不安全感,她的安全感又不是来自预知。 秦姑姑却一脸视死如归的等着小姐问!小姐问,她就说!她相信小姐能理解芬娘为她留下这部书的心。 项心慈瞥了秦姑姑一眼:“你还站着做什么?继续找扇子去。”站着就有扇子自己飞过来了吗! 秦姑姑有些懵,小姐刚刚…… 项心慈对她母亲手伸多长没兴趣,而且秦姑姑知道的不多,连她母亲没死都不知道,就是一位一心报恩的普通人而已。 秦姑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主动交代一点什么,毕竟小姐如果问书是从哪里来的,她总要说一下,而且……小姐怎么还不把书收起来,万一让人看见…… 009盛夏 “还有事?”  秦姑姑想说……书……被人看到会出大事的,可看着小姐镇定的神色,觉得自己太草木皆兵了,这里可是葳蕤院,小姐的地方。  秦姑姑小心的改口:“扇子的事……要去‘问问’郑管家吗?”现有的扇子您都看过来,再找,就是找能提供更好扇子的人了,比如……  只是……小姐已经有几天没有去过世子那里,秦姑姑觉得还是请示一下比较好。  项心慈一时没反应过来‘郑管家’是谁,随即了然,毕竟郑管家死的早,她记这么一个人做什么。死就死了,她也不喜欢那个看她时总觉得她在大哥身上吸血的老家伙。  项心慈身姿不自觉的坐正几分,浑身透出一丝韧性的傲骨,掷地有声:“不必了。”  秦姑姑被小姐的正经弄的疑惑,小姐这是真不在日益堂上费心思了?还是小姐那天在世子那里受了什么委屈,苦大仇深的样子。  ……  烈日正浓,树上的叶子懒洋洋的打折卷,蝉虫奋力嘶鸣,水里的鱼已懒得游动。  项逐元从外面回来,寂静的日益堂突然间向滴入水的油沉默的沸腾起来。  项逐元净完手。  外面的人已经为了这道程序奔忙几道程序。  书房内侧的隔间内,项逐元接过侍女手里的毛巾,没让人伺候,示意人出去,转身进了内书房。  清凉的冷气扑面而来,项逐元的视线在放置果蔬的位置停了一下。  冰镇着的西瓜依旧还在,他走时盘子里凝固完整的冰如今已经化了一半,水滴顺着果盘的凹槽流下,弥散着雾霭般的冰雾,在进入二伏的夏天,看了便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项逐元深邃的眸光微敛,脸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垂下头,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擦着手里的水渍。  项心慈受不得热,性格又急,容易心浮气躁,府里的用冰份额,远不够她过于矫情的养她的骄纵脾气。  每年夏天,她大多时间会偷溜进来,在他这里用冰。  水果自然也不会委屈她自己,只会留字掀种类少,抱怨一堆没有必要的东西。莲子羹也是直接向郑管家要,如果不是燕窝对她来说过于滋补,她一天吃三顿再走也有可能。  项逐元将毛巾放下。  善奇尽责的收起,收起时觉得少了点什么,随即又正色,伺候世子少胡思乱想,否则有的是人想替代他。  项逐元走到书桌前,他走时怎么铺开的纸张依旧怎么铺着,笔架上的笔摆放的整整齐齐,没有少,也没有乱,更没有被字迹堪忧的人,画的乱七八糟的地方。  项逐元视线抬起,越过桌侧的窗看向那扇窄重的门,门锁还是几天前锁上的位置。  这是又闹脾气了?!还闹到夏天跟冰过不去的地步,越来越不像话。  “世子,大老爷派人送来的河西的数据。”郑管家走进来,捧上文书。  项逐元收敛思绪,坐下,接过来。  郑管家最近心态宽和、神色不错,那天七小姐突然冲到世子怀里,还抱的像永远不撒手一样!他心都要吓停了,七小姐这些年越来越没规矩了,对世子爷动手动脚的,又长了一副……  总之,不是他用龌龊的心思揣测七小姐,而是七小姐实在很多做法欠妥,管世子爷穿什么,管世子书房的摆设,管世子身边的女侍,而且管的时候,挑衅的与他们世子对视。  郑管家从小在府中长大,有些不好的事他见过,他又是府里的老人,得以伺候世子也是有拔出不利因素的意思,何况他得老爷和老夫人看中从不敢怠慢,该有的敏感他有。  一直以来他避着没有告诉老夫人,七小姐偷溜进世子书房的事,本就压了火!这可是世子的书房,等闲人等都不让进,七小姐还天天溜进来,说也不停!说重了就拉着他们世子的衣袖一边哭一边告状!  小小年纪就一副不该有的狐媚样,像极了她那位……  郑管家立即拉住思维,其实说到底他没有说出去,那是因为世子心里有分寸。  郑管家想想便有些骄傲,他们世子可不是谁卖两下惨,亲近两下就对谁不一样的。  世子顶多是看七小姐可怜,又是同宗同门对她照顾有佳,七小姐可别真以为她自己不一样了!还不是被世子推开了!人就应该认清自己的位置,认命!何况国公府对她还不够善待吗?  这些天正好,她不来,世子也没问过,大家都清净。  项逐元看完纸上的数据,合上,本来想说什么,又转了话题:“最近后宅有什么事吗?”  郑管家愣了一下,神色变得严肃:“回世子,没有。”  项逐元将数据放下,心里冷哼一声,那就是还在为那天的事不高兴,人没见怎么长高,气性越来越大,就这脾气五叔还给她相看什么人。养着这个祖宗不是更省心。  项逐元抬头:“将历代河西的封册拿出来。”  啊?“是,世子。”  “水果都撤下去,扔了。”  ……  清晨的阳光还没有显示威能的照在花草间。  忙碌的下人们奔忙着自己手里的杂务。  鸟鸣声趁着蝉鸣不显,叽叽喳喳的觅食。  在生机盎然的小院平台旁,项心慈穿着舞衣,轻盈的落在小小的青石台上,正在例行拉伸身体。  秦姑姑欣慰的站在一旁,看着小姑娘轻松的下腰,走基本功,一天初始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项心慈一字拉开,又随意收起站定,像脚下有冰,流畅又自然;随即又屈膝坐在地上抱紧双膝,头部收起,滚起了圈圈。  秦姑姑赶紧一惊,哭笑不得又一脸无奈,上前将小姐拦住,把她解开,多大了还滚圈圈。  项心慈绕过秦姑姑,又将自己缩成一个球,绕着院子滚圈圈。  不远处浇花的焦耳就看到一个五彩的绣球在地上滚,不禁掩着小嘴笑。  项心慈滚了一大圈撞到墙停下来,身体展开,脚下收起,亭亭玉立,手臂向上延展开,缠住树下垂下的绳索,一个借力,人已经坐在了树枝上,整个身体下仰,倒挂其上。  秦姑姑站在树下正好与小姐的视线齐平,和颜悦色:“小姐今早想吃什么?”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礼物。()  月底了,看看有没有免费的评价票记得要投了哦,咳咳,投给黑花。 010开局 项心慈重新铺开一张纸。  不写字,改画画,她的画功与字迹完全相反,是练了很多年的兴趣所在,片刻功夫,一张折柳少年图便栩栩如生的呈现在纸上。  随着少年的形态越来越饱满,项心慈的心思越渐清明,千层糕的事也被她一点点的捋顺。  以凝六堂的掌控欲,少几块的事一定会追究,而百姑姑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她把嘴馋、不孝的形象立起来。  再加上老太婆本就不喜欢自己,肯定会扩大心里的膈应,在越想越气后,不失风度的给她们五房添个堵的办法,大概就是派个糕点师傅来五房,明赏暗贬,以此提醒众人自己做了什么。  可老夫人是长辈,肯定不屑于直接‘教导’自己这位不出门的孙女,最有可能的是直接赏给继母,弄不好还会当着众位伯母和婶娘的面故意敲打。  以继母那小家子气的性格,还不觉得脸都没了。一个月内连续丢两次人,继母就是再不想与自己有来往,也会气的过来含沙射影刺两句。  到时候主动权就在自己手上,老太婆和二伯母,任由她挑选。  项心慈停下笔,满意的看着桌上的画,自己这几块糕点可不是恶心老太婆,她还不够资格。项心慈要的可是画中人的‘同情’和‘开始偏心’的倾向,以及二伯母看着爱子渐渐远去的精彩脸色。  想想都心情愉快,毕竟她项心慈的孝经可不能白抄。  项心慈笑容越发明媚,整个人仿佛都发着光,继母来的时候自己可要哭的惨一点,含沙射影提醒继母就是二房故意骗她吃糕点,还在不愤簪子的事。  以她继母那喜欢学样的脾气,抓住了二房的把柄,还不迫不及待的带着几盘糕点去二伯母那里‘反击’。  二伯母无辜受了这份气,定会更讨厌自己,女儿和儿子都跟自己扯上关系,二伯母能高兴了!定会想自己是不是故意的,甚至是不是因为到了成婚年龄想抓住什么。  所以一定会提醒三哥和三姐姐远离自己,顺便说些自己心思多的坏话。  项心慈无所谓啊,就怕二伯母说的少、不怕二伯母提醒的多。  不过自己这位受了继母和祖母以及众人恶意的小女孩要去哪里‘委屈’的哭两声,才能不留任何痕迹的刚好遇上三哥哥呢?  她可要吸取大哥哥时的教训,不能再让人一眼看出小心思。何况四十多年的经验,也不是曾经小小年纪漏洞百出的小动作了。  项心慈收起笔,心情逐渐不错,一劳永逸的事,果然事半功倍,能收获良多:“裱起来吧。”回头就用它谢三哥的千层糕。  秦姑姑觉得原来小姐除了画世子,画其他少爷也这样好看。  不过,小姐这是想两个都抓着靠呢?还是不想在世子那里下功夫了?  秦姑姑能理解小姐想在三少爷身上投心思的想法,毕竟世子看人太毒,而且五年了,也没有觉得世子有对小姐逾越的关心,逢年过节给的小礼物当然不算,那些旁枝末节的小事不触及根本。  小姐要的是身份、地位的绝对转换才行,她们小姐都十四了,耽误不起。可秦姑姑没见世子要在大事上为小姐出头的意思。  否则小姐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能见人,不能出门,不能做客!  希望三少爷能看到她们小姐的不易吧。  秦姑姑想到这点,拿起三少爷画像的手都虔诚了几分。  ……  天刚刚大亮,五夫人便脸色难看的回了院子。  秀姑赶紧让人去熬煮降火的茶水。  五夫人已经控制不住的摔了手里的团扇:“送个厨娘过来!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嫌我没有照顾好七小姐!连个糕点她都吃不上!还是多苛待她!让她惦记别人几个吃食!”  秀姑姑赶紧命人去外面守着,捡起团扇,急忙低声安抚:“夫人您多想了,老夫人知道您这些年不容易。”  “她如果知道今天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的脸!”  秀姑吓了一跳:“夫人小声音点,让人听见。”  “听见怎么了,我在这府里还有什么脸面吗。”容貌清秀的五夫人嘴上这样说着,声音还是降了下来,今早刚戴的簪子闪着水头足够的光泽。  五夫人今年三十,娘家不错,是当地的清贵之家,说出去也是名门出身。  可与其她几位妯娌相比,她就不够看了,论权势不如妯娌们娘家高,论家财更是与前面几位妯娌没得比。  可她也是被令国公府三请四请嫁进来的,本以为会被小心相待,结果反而处处遭人看不起,不得老夫人喜爱也就罢了,五老爷还动不动就说她多想,她哪里多想了,老夫人今天就没想过给她留颜面。  这件事如果换成大嫂或者二嫂,老夫人会这样说话吗。  说到底,还是五老爷官位低,要仰仗府里,她才会被人处处看不起,她们五房才会落得连弟妹都敢翻白眼的地步!  想到相公的官位,五夫人更觉得委屈。  明明她相公才学更佳,最足智多谋,二房很多事,和三老爷前年起草受了皇上大礼的贺寿词以及去年水患都是她相公背后出谋划策,奔波万里。  结果领好处的都是别人!  她这些年也只能看着老爷不得志、奔忙多年平白给别人做嫁衣!  老爷落得这个下场,都怪项心慈娘那个贱人!否则这府里轮得到别人百花齐开,定然是大老爷和五老爷的天下!  五夫人想起项心慈的娘就心疼,为老爷心疼,连领回来的糕点师傅的难堪都被这份心疼压下了。  五老爷这样坦荡多智的一个人,倒了什么霉,就被那个脏女人缠上了。  “夫人,茶来了,您快消消气。”  五夫人捂着胸口,纤弱秀美:“我怎么消气?晨昏定省的时候当着几个嫂子弟妹的面,直接下我的面子,什么叫七姑娘吃食不丰,我是少了她吃了,还少了她穿的,九小姐有什么她就有什么,九小姐没有的,她都有,我这些年养她,可没有克扣过一分吧,我给她穿小鞋了吗?我提过她的那个娘吗!”  秀姑姑顿时吓的半死:夫人怎么这个都说,要命了!  五夫人也发现自己口误,立即停下来。  但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项心慈那个娘……五夫人觉得提了都脏自己的嘴。  秀姑姑自然也想到了老爷的事,五老爷明明可以……却……  五老爷这辈子可以说就毁在那个女人手里了。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五老爷定然仕途顺利,意气风发!  在令国公府,老太爷是一品令国公,任超一品六省监察,统领六部。  大老爷正一品户部尚书,朝中说一不二;二老爷御前行走,是皇上近臣;三老爷正三品外放大员,一方土皇帝也不为过。  可他们付出更多的五老爷,却只是一位靠着祖上庇佑,皇上怜悯才特给了一个看护书籍的芝麻小官。  怎么不让人觉得不服气!  都怪那个死女人!死了都难以赎罪的女人!秀姑恨的咬牙切齿!不要脸的贱人!项心慈的娘可不是什么清官,也不是艺伎官奴,那可是,可是京城花楼赫赫有名的娇娘子,沉浮此行业二十多年的老手!一双手臂万人枕。  京中有钱有势的少有没有关顾过她生意的,入幕之宾能从她的床榻排到城外面去都装不下,她身上有几颗痣接头地痞流氓都能如数家珍。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富豪乡绅,她谁的床没有入过,最是让人不耻的下九流。  这么一个半老徐娘,红尘能数三丈土的精明女人,若想勾引刚出门的少年公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她怎么就有那个脸!  秀姑每每想起都要厥过去的恨极,更何况还留了一个孽种!  ……  葳蕤院内。  项心慈一身紫色轻纱,风骨欠缺的软绵绵又百无聊赖的靠在坐塌上挑着成排的扇子,紫色的衣裙散在白皙的脚裸处,脚腕处隐隐漏出一律串了银铃的红线。窗外过于浓烈的阳光照进来,却比不过窗内人的浓烈。  少女打了一个哈欠,一直纤细的手臂超出负荷的支撑着她懒洋洋的额头,另一只手拿起扇子,在手里转了一圈扇柄,又不满意的丢下。  这都是什么,她当初什么眼光,如今竟找不出一把让她满意的扇子!  少女动了一瞬,声音像人一样懒洋洋的:“就这些了?”软糯好听,粘人的好像要贴到听见的人心底,再挠上一挠。  侍女焦耳心都颤了一下,陪着万分小心、怜惜:“回小姐,都在这里了。”  项心慈一样都不想入手。  秦姑姑心思没在扇子上,她现在像另一件更重要、更让她两难的事,这件事她已经想了好些天了,自己都快把头发想白了。  一会觉得该给小姐,一会又觉得不该给小姐,毕竟小姐可是令国公府的七小姐,让夫人等人知道小姐手里有这种东西,还不把小姐的皮给拨了!她秦姑姑也会被乱棍打死!  项心慈好像没感觉到秦姑姑这些年的焦虑,只是在她纠结的重的时候,侧目看眼秦姑姑,但随即又拿出最后一把绣工尚算过眼的扇子翻转着,没有要替秦姑姑分忧的意思。  秦姑姑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上前一步,挥手示意众人出去,亲自将所有的门窗关好,视死如归又珍重无比的从袖笼里拿出一本书。  项心慈眼皮慵懒的一掀,哦,上辈子经常翻的,同时也想起了这件事。  秦姑姑被小姐看的发虚,她总觉得小姐最近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家小姐向来难伺候,只是最近更难伺候了,也不去找世子了,越发让人看不懂,所以才让她把这件事犹豫了很久才拿出来。  “小……小姐……”  项心慈没有接,依旧划拉着眼前留下的几把扇子。  她娘的事,对如今的她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何况她娘还是十五年前京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对京中,就是这么近,现在提起来估计一半人都能想起她娘是谁,还能相视一笑,或者流连忘返。  项心慈没什么感觉,生意千万种,她又管不了她母亲从事的哪一行。  只是她娘比较倒霉,遇到了她爹。  这个行业做到三十多岁,基本就开始为各自谋出路了,她娘自然也不例外,就想找个靠山,养三五位身段不错的干女儿,从这一行淡出去,以后只给金主弹唱,数年后彻底被人遗忘。  她娘看中的自然是年龄要长,权势要大,耳根子不软的男人。与她爹那位初出茅庐,年纪又小,一身勋贵气的公子哥没有任何关系。  可好巧不巧,令国公府金尊玉贵五少爷呼朋引伴的要见识京城第一名妓。  她娘还能因为从业时间长,能抖起来所有不接客吗,不但不能,还要陪着千万分的小心和娇媚。 011好歹 她怎么差点儿忘了,七小姐就是一个刺儿头,没有一点寄人篱下的样子。 也不想想五房的后宅是谁做主,得罪了夫人,对她有什么好处!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出身,还非要处处彰显她自己!不是更招人烦! 秀姑心中鄙视,努力挺直腰杆:“七——” 此时,秦姑姑匆忙出来,捧上雕了傲雪寒梅的梳子:“小姐。”您看这个喜欢吗? 项心慈悠悠的叹口气,视死如归的接过来,凑合吧。 秦姑姑见状,笑了,心放了一半。 秀姑看的眼疼,秦老婆子就是助纣为虐,什么都不懂的东西,想讽刺几句,眼却不自觉的跟着七小姐手黏在七小姐的发丝上,白净的手腕,乌黑的长发,仿佛都在发着光,她脑子都要转不起来,就像被忠惑了一般,看着一个人梳头的举动发呆。 直到七小姐一个眼神扫来,她才打个激灵回神,急忙正色道:“小姐,一大早何须如此不克化。”谁怕谁! 项心慈眼神都懒得给她:“你要替我做主了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七小姐,老爷不是也说过要一切从简。” “从简,我爹没银子了?” “小姐——” “没银子就去赚,而立之年了,女儿吃点什么还要下人叨叨个没完!” 秀姑被噎的够呛,她是普通的下人吗,他是五夫人的陪嫁嬷嬷,这五房里的大管事。谁见了她不低下一等,就是九小姐也对自己恭敬有加:“七小姐——老爷每日为府中奔波,您怎么能——” “奔波的那么勤快,连吃顿早饭还这么多事,你这是看不起五老爷的能力,还是觉得你们老爷无能。” 简直——秀姑真想让老爷来听听七小姐说的什么话:“七小姐,您也不小了,该为老爷分忧了,千层糕的事,夫人为您担下了,您怎么还——” 项心慈不明所以:“千层糕什么事?三哥哥非要给我的千层糕?”项心慈摆出疑惑的样子。 秀姑惊讶:“三少爷给您的?” “难道还能是我抢的,我本不想要,三哥哥非要给的。”项心慈仿佛才恍然:“什么是我担下?”项心慈神色间有一丝疑惑,梳头的动作停下:“莫不是……三哥哥也不高兴簪子的事……” 秀姑也想到了什么,早饭的事都要忘。心里一阵不快!二房实在太过分了,下了一次绊子还不成,还来第二次!没有这样的道!。 秀姑也不管什么早饭了,七小姐愿意吃,就让七小姐等着材料吧!反正是她要吃的!匆忙告辞,回去告状。 项心慈抬起手,继续手里的动作。 秦姑姑叹口气,上前一步,接过小姐手里的梳子,语重心长的开口:“小姐,咱们是不是该换换对夫人的态度了,您也不小了,将来的婚事总是要五夫人做主的。” “我对她好些,她就能把九妹的婚事让给我?” 秦姑姑梳着头,不说话,但成婚这种事,难道还能指望老爷事无巨细,女人家考虑的总要比男人细致些,可怜小姐没有亲娘做主。 项心慈见秦姑姑我也是令国公府的七小姐,最不济也会给我找一个清贵人家,再不然也得是秀才举人,否则国公府也丢不起这个人,你还怕她们随便儿找一个贩夫走卒打发了我吗。” “小姐!”秦姑姑不认同:“小姐是五方嫡出,怎么能只是清贵人家,秀才、举人更是不行,以令国公的地位小姐怎么也得嫁的勋贵人家去!” 项心慈忍不住笑了,以前她也是这么想的。 令国公府什么地位,每一房的嫡姑娘都嫁的显贵,凭什么她就不行!她甚至连出门都不被允许,活的像是不存在!哪天自己被害死在这座规矩森严的府邸里,都没有人知道她存在过! 她当然不服气,看任何人都是在针对自己!觉得她们就是见不得自己好,伯母婶娘都是怕自己出门抢了她们女儿的风头! 可事实是,即便她出去了,众勋贵之家也不可能把她当正经嫡出小姐看。 如今反过来重新琢磨,她出去做什么!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爹做过什么,别人猜不出自己最有可能是谁生的女儿吗?然后让她成为京城各个府邸的谈资。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把她低调的养大,然后找一个差不多的低门之家低嫁了。 项心慈也当过一家之主,试问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能用的无非和令国公府差不多。 唯有安静的被人遗忘才是最好的保护,等她嫁人了,以后有府里照看着,即便她的身世被人翻出来,一来,她已经嫁了,加上有令国府这层关系,也没有人会冒着开罪国公府的风险,天天拿她的身份说事; 二来,嫁的低,不用与勋贵之家打交道,至于小门小户也不敢乱议论,除非她们不担心令国公府在仕途上给她们家男人穿小鞋; 三来,只要她孩子争气,事已三代,出身不再被追究,将来再有令国公扶持,仕途定然坦荡。 也就是说,只要她项心慈平稳过度这一世,令国公府就能靠权势,彻底洗刷掉她母亲的出身带来的影响。 多好的决策。 所以令国公府根本不是针对她,是在保护她。所以显得秦姑姑不识好歹。 项心慈也觉得挺不识好歹的! 不过,她决定不识好歹下去!因为最不济也得换一把她看着顺眼的扇子。 秦姑姑皱眉:“小姐笑什么!”没次说正经的都这样,小姐可都十四了。 项心慈更想笑了,歪着头闲适的看着秦姑姑,瞧把人愁的。说起来,凝六堂那老太婆看不上五房的女眷,不是没有道理,看看下人的格局,堪忧啊。 更何况老太婆还还不能随心所欲换她身边的下人,换了,她这个不识好歹的孙女就闹,闹到老太婆最心疼的儿子去凝六堂阴沉着脸才罢休。 连带着老太婆这些年,看五儿子都来气:“没影的事呢,操心什么。” “小姐——” …… 蝉鸣聒噪。 日益堂的左书房内却凉风徐徐、瓜果清香、茶香袅袅,三五才俊聚在一起,有的高谈阔论,有的执棋手谈,有的品茗赏景,有的赏诗论道,各个意气风发,羽扇纶巾,才华横溢。 窗外成片的竹林遮挡了烈日的火热,室内更显清凉舒适。 项逐元远离了热闹了人群,刚刚与人论完当朝改革之道,难得清静,他看眼手里的清茶,突然转向善奇:“琴送过去了?” 012哄 善奇疑惑,不是早就送过去了,多久以前的事了,怎么突然问:“回世子,送过去了。” 项逐元晃着手里的茶杯,思绪暂且离开这里的交谈有些飘远。 她这次闹的时间有点儿长,簪子的事儿太小,她不至于闹到现在,小七虽然有脾气却不是喜欢揪着小事不放的人。 何况从这里已经得到一枚更好的还有一把琴,以她以前的习惯,簪子的事在她那里就等于结束了才对。 她却还没有消气,就还有让他不满的地方,会是因为什…… 项逐元想到她那天不管不顾的扑上来…… 项逐元叹口气,说起来,那天她哭的很伤心,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五叔那里……没听五叔最近有什么异常。 以五夫人的能力没有越过五叔欺负了她的可能,那是因为什么? 或者说不为什么就不高兴了,毕竟那天他不由分说的拎开了她,她也极有可能因为没有让她抱就不高兴。 项逐元有些头疼,她还真有这种可能。 他可不管自己是不是为他好,恐怕自己惹了她就是自己最不好。 项逐元无奈又好笑:“善齐。” “属下在。” “宫里送来的甜瓜,冰好了给七小姐送过去。” 善奇想问今天宫里刚送过来的,那可是:“现在?” 项逐元幽深的眼睛扫他一眼。 “是。” 项逐元在人走后,整理好思绪,向不远处的人群多去。 假山处,郑管家挥退问话的麽麽,看一眼不远处走远的主子。 香瓜是今早宫里送来的,一共送来了十个,老国公和大老爷分走了五个给门下的客卿。大姑奶奶好这一口,老太太让给大姑奶奶送去了三个,府里就剩下两个,一个在老太君那里,一个在大夫人那里。 大夫人知道世子今天待客,特意切开了送了一半儿来日益堂。 世子现在要送到七姑娘那里,郑管家神色严肃,虽然是一点儿小东西。世子如果有用,十个百个都能弄到手,但这不是数量多少的问题。 郑管家觉得有些事,他该向老夫人提一提了。 虽然是志同道合的聚会,论的是天下文章,但依旧坐次鲜明。 名门雅士,朝中新贵,寒门子弟都各有各的群体,谁也不会莽撞的进去对方的阵营。 “明西洛,你怎么不下场一试。” 神色清俊的男子闻言,眉目抬起,眉眼间都是淡薄从容的笑意,他目光清正,镇定从容,虽不是场中最耀眼的,穿着也不是最华贵的,身份,更也谈不上身份。坐在那里却不会让人忽视。 他是侯爷的学生,坐在寒门一派,不骄不躁,说话也不急不缓,自有让人心悦诚服的气场:“我画工一般就不献丑了。” “如果你都画工一般,现场有几个人的画的能看。” “严重了。”明西洛神色不变:“许久不练,生疏了。” 那人见明细洛不接,顿觉无趣:“听说侯爷想把你调到工部去。” 明西洛立即配合的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人一看又没戏:“你……” 项逐元站定:“子恒,你在那里做什么?一起过来坐。”项逐元见他偷懒,把他招到这边来,明西洛是他父亲最得意的门生,他亦欣赏这位年轻人,做事稳重,人也不骄不躁。 虽然刚刚科举入仕,但最近交给他的几件事都办的有张有度,如果不是出身低了点儿,这里大部分人未必比的上他办事周到。 “我先过去一下。” 那人看着同出身的好友被世子叫走,嫉妒都升不起来,子恒确实是他们当中最努力的一个。而且不像有些人得势就猖狂,子恒私下里还是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最多。 …… 葳蕤院的蝉声似乎都静了几份。 下人们轻手轻脚的忙着手边的事务。 秦姑姑拿了针线坐在窗边认真地绣着,不知道小姐想要什么扇子,她只能另绣一些花样,希望小姐能多新鲜两天。 卧室内。 冰放在距离床头最近的案几上。 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盘新鲜的香瓜,香瓜用冰镇着,外圈点缀着一圈儿晶莹剔透的葡萄,盘子的尽头是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 姹紫嫣红的躲在一片冰雾中十分讨喜,看着别让人很有食欲。 树影一点点的推移,冰也在一点一点的融化。 项心慈起床的时候,冰已经化了大半可依旧衬的瓜果鲜艳,让人食欲大开。 项心慈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撑开手,让人服侍自己起身。 秦姑姑自然注意到了小姐的目光,想说些什么,但又闭嘴了。 那么明显的位置,小姐没有提,自然是不想提。 “夫人可去了二房。”项心慈转开头看着秦姑姑放秀品的篮筐,忽略某人的存在。 “去了。” 项心慈活动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肩膀,既然如此, 说的什么不言而喻。 …… 今天一早,天色便有些暗,风起色变看着要下大雨。 到了傍晚雨已经成了气候,城外已有积水。 项逐元从外面回来。 日益堂比往日更加忙碌,热水,姜茶,今天一天府外的拜贴、和衙门送回的公务都已经如往常般准备妥当。 今天主院那边的大夫人又给儿子院子新添了两个姿色尚佳的进侍丫鬟,正端了温水送去卧房。 项逐元却连正门都没进,径自向书房走去。 留下两位容貌绝丽的丫鬟互看一眼,都没有说话。 日益院已经打发过几波姿色不错的丫头,她们深知知道不会顺利,也没有想过一来就会成功,现在重要的是要有耐心,何况那个人是风光霁月的世子,等的再久也值得。 两人垂头,脸颊飞过一抹娇羞的薄红。 雨势再大也没有阻挡项逐元敏锐的视线,那柄锁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项逐元脸色立即沉下来:“七小姐今天没有过来!” 善奇脚步还追得有些急,急忙停下:“啊?”他怎么知道,他也是刚回来,急忙看向赶来的郑管家。 郑管家态度恭敬:没有。 项逐元一时间头更痛了,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他忙了一天,回来还要受她这份气!怎么就不懂事! “世子……”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积压了几天的脾气:“让厨房煮碗面过来。” 算了,跟她计较做什么,一个小孩子,还能指望她懂事的反过来体谅他吗!徒惹自己不痛快,哄一哄吧。 项逐元没有洗漱,直接进了书房,铺开宣纸,拿起笔。 很快一幅坠饰考究,造型唯美压金镶珠的舞裙跃然纸上。 013舞裙 郑管家赶紧指挥着下人将晚饭摆放好,殷切的请世子爷用膳。 低垂的目光微扫,便看到世子笔下事无巨细的衣裙图,心便是一惊,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他们世子,历来写的是治国之道,画的是天下伟业,讲的经论文章,不沾儿女色不染世俗尘,行的正做的直,怎么能做这些……这些…… 项逐元浑然未决,所有的心神都在笔下的画上,画完最后一笔,立即换了蓝批,认真标准每一处细节所有的材料。 领口的位置拉出一条横线,标为东珠;裙摆处的压线勾出,标为金线;胸口的位置,项逐元觉得点翠太老,不够灵动,她又喜欢红色,用石榴石比较合适;袖纱她最为讲究,可无论押金押银,是不是都过于俗气了。 项逐元想起前段时间收到的一批料子,纱织绵软、垂感上佳,自带流光,如果再点上琉璃和金叶,一定更为闪耀。 刚想下笔,项逐元又觉得不妥,金叶和琉璃会加重袖纱的重量?她小胳膊小腿的,想着又忍不住想笑,小胳膊小腿的她曾经突然从房梁上倒挂下来,吓的当时为他束发的小丫头当场尖叫,她自己吓完人,还能顺着垂幔自己滚下来,利落的很,怎么就不能舞起来。 项逐元标上金叶,又展开图看了一眼,这样一条袖纱,舞起来应该也极为好看吧,尤其有她来演绎定然不凡,项逐元想到她跳舞时的样子,嘴角不禁溢出一抹笑容,重新执笔,为袖纱点石。 郑管家被这一笑吓的心惊胆战,瞬间下定决心,七小姐的事儿必须让老夫人知道了。 项逐元写完最后一笔,神色认真的又审视了一遍,在脑海中构想成品可能与原图的差距。最后想了想,又在袖口处添了两颗粉色的宝石,图形瞬间立体起来,拉高了整个舞裙流光溢彩的程度。 项逐元才稍稍满意的收了笔,再次审视,忍不住皱眉,随后又松开,不禁叹口气,过于奢华了。 但有什么办法,她眼光叼毒,不名贵、不好看,估计都不会入眼。这才是老夫人那跟金簪她连计较都懒得给的原因:“拿去给衣阁让他们尽快做出来。”委屈这几块石头蒙尘,给那个不会欣赏的丫头了!“要快。”再拖几天又不知道生出什么邪气! 项逐元不悦又有气,五叔平日太娇纵她,以后该管教的还是要管!看看如今的脾气,都闹到他这里来了。 …… 日益堂外院。 拿到用度的库房管事,笑的你懂我懂大家懂的将郑管家拉到一旁:“老郑,这要一斛东珠了吧?”五斗之多。 郑管家何尝不知道,老太君的制式朝服都没有五斗东珠!何况世子明年就要大婚了,这些东西都是留着给世子夫人置办衣服的,还有上次的琉璃簪,那也是—— 郑管家都不想提:“让咱们出库就出库,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老兄弟这是好事呀!你急什么!”随即笑的更疏朗:“咱们未来的世子夫人真有福气。” 这跟世子夫人有什么关系!郑管家心乱的没工夫跟他扯这些,难道跟他说不是给未来世子夫人的,给五房那个小透明的,说出来谁信!“赶紧出货,世子等着用!” “好嘞。” 葳蕤院内。 精妙的舞步随着琴音在舒缓的节奏里,舞动翻跃。袖笼上十米长的长绫好像她身体的一部分,随着主人的舞动上下翻飞,旋转涌线,银线密布的绫身,在流动间犹如晨光下的长河,时而缓缓时而奔腾,速由心生,美不胜收。 秦姑姑看得眉目含笑,慈祥骄傲。 小焦耳的眼睛里闪着满满的倾慕,不过,她怎么觉得七小姐的舞比以前更流畅更好看了呢,果然她们小姐最厉害了。 曲音渐渐收尾,舞步缓缓而歇,项心慈的容色从翻滚的长河中跃出,犹如芙蓉出水,傲莲出峰,下一刻就能幻化成形,飞天入地。 秦姑姑立即上前,递上毛巾。 焦耳也急忙赶上前伺候。 项心慈走到旁边,脚随意抬起放在压杆而上,手刚按上肌肉,秦姑姑已经代劳。 焦迎抱着琴走来,有些不自信,她刚才弹错了一个音节:“小姐。” 项心慈看她一眼,接过琴,放平,手指压在琴弦上,刚才那一曲《出落》,此刻更为畅快、悦耳灵动的在舞房内响起,仿佛连窗外的燥热都减了一分:“下半阙你谈的还是不够熟练,有这样的成绩已经不错了,下次不用拘泥于手法,使用不出的技巧,用速度绕过就好。” “谢小姐指教,是奴婢愚钝,弹的不如焦耳姐姐好。” “你这么说也没有错,你在琴技上天分一般。” “小姐——” 秦姑姑瞪两丫头一眼:“你跺什么脚,小姐说错了嘛!还有你得意什么!别以为小姐夸你一句你就真好了。” 焦耳撇撇嘴,她哪里有得意,她就是高兴小姐夸她。 项心慈没注意她们的举动,看着手里的琴,思绪还是晃了一下,这间舞房里有很多琴,不是她爹送来的就是项逐元送来的,大多有一定的出处。 不过是些无情之物所做的而已,人们却偏偏用它寄托情感,倒显得木头和琴弦有几分珍贵了。 项心慈将琴怀给焦迎:“多练练,弹琴无外乎听得真切,弹的随性,千变万化毫无错乱就是好曲。” “是,小姐,焦迎一定努力。” “秦姑姑,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 秦姑姑立即躬身:“回小姐,好了。” 项心慈收回腿,向外走去:“走吧,报答二夫人去。” …… 项心慈换了一身去年的她非常喜欢的衣服。 喜欢就意味着穿的次数多,洗的多,虽然不至于洗到脱色,但看着也不新鲜就是了,因为身量长高了一些,又让秦姑姑加了一道花边,既‘旧’又别致,才显得像那么回事不是吗。 焦耳看着小姐的样子表示怀疑:“小姐您这样穿很好看啊?”哪里就显得憔悴了,更漂亮了好不好。 焦迎点头,还可爱,看着就好像捧在手心里看不够的一直看才好。 项心慈撇两人一眼,小小年纪懂什么,‘怜’这个词可是很讲究的。 项心慈又从梳妆盒里选了一枚珠花,不显眼可也不会让人觉得寒酸,她国公府七姑娘,戴的寒酸了未免显得刻意。 项心慈刚想起身,目光从一旁的扇子上扫过,想起自己缺一把得心的扇子,顺手拿起来,回头问秦姑姑:“三哥进府了没有?” ------题外话------ 我受到来自评论区的打击,要罢工了,不能哄好的那种(哼) 除非大家一致改口,说只要我更新就爱我(哦吼吼) 014做戏 “派去的人刚回来。” 项心慈估计现在应该快到门口了:“三房的猫呢?” “奴婢也让人放出来了。”秦姑姑亲自盯着人做的,没有让人发现端倪。 那就好。项心慈起身,准备出场。 …… 偷偷的哭,‘偷’字最重要,怎么能轻易被人发现,不被发现却要被发现。 项心慈一个人慢悠悠的把玩着手里的扇子,边走边在后花院偏僻的角落里挑合适的位置。 所以这只猫至关重要。 项心慈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合适的位置,寻了一处尚算隐蔽的假山花丛处,选了个石头坐下来,将最后一滴水滴在她坐的石头下。 猫不是人,让猫听话又不至于留下痕迹,项心慈也废了一番功夫,她将得到的鱼腥水分散开,滴在一朵一朵的花苞间,人的鼻子嗅不出,动物却可以。 她现在可就指望‘小家伙’给他爱逗猫遛狗的三哥带路了。 项心慈整理着衣裙,将沾了土的一面往前面摆一下,顺便从低矮潮湿的石头露出,顺着不平的石阶将手狠狠蹭上去,伤口瞬间布满青苔和石粒,项心慈才觉的满意。 不过,手里的扇子是不是太完整了,想了想,将它在石头的棱角上磕了一下,瞬间坏了一个洞。 项心慈满意的点点头,生动多了。随即脸上闲适明媚的神色也渐渐被忧伤迷惘取代。 不管那只猫会不会把人引来,她都是在这里尽职尽责‘悲伤’的人。 … 项逐言心情不错的追着乱跑的小东西抚开花丛时:“抓到你了!”就看到一张惊慌失措却又倔强的强忍泪意的脸惊诧的看过来,白与灰相对的颜色,周围的一切都在为她的容色让路,墨黑的眼睛水汪汪的像一座钟,顷刻间撞的人心轰鸣作响。 项逐言愣了一下,忘了抱紧怀里的小东西任它跑远,看着要哭却没有哭出来的小姑娘,项逐言第一次名表了‘被遗忘’的真实意义。 项心慈见他不说话,‘惊觉’回神,似乎认识到在这里哭不好,被人看到更不好,瞬间止住了眼泪,努力压住不好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一点:“三哥哥……”声音好听又尽量欢喜。 一时间母亲最近的唠叨响起,项逐言不知道为什么叹口气,还是随着此刻的感觉走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就是个孩子,为什么一定要用那么大的恶意揣测她。 项逐言随即笑了,明朗阳光,风度翩翩:“瞧我看见了什么,跌倒了躲着哭的小不点。” 项心慈立即急了:“才不是!” 项逐言已经从花丛里跳出来,弯下身伸出手欲拉她起来,垂下头的神色可没有语气那么轻松:“身边的下人呢,怎么自己在这里。”她跌了一跤,扇子坏了,却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下人们都死了吗! “三少爷!三少爷!”百姑姑和小厮追过来,跟一只猫也能追的这么认真,百姑姑无奈又好笑。 项逐言伸出手拉住她,动作轻柔:“哭的脸都花了,不好看了。” 项心慈茫然又被动的起身,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小巧的手掌已经落入他的手心,不知所措的靠着他的力道起来。 百姑姑赶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舒缓的脸色立即难看! 项心慈却好像没看到她,急急忙忙开口口,神色焦急:“三哥哥,你别怪秦姑姑她们,是我趁她们去取东西偷跑出来的,不关她们的事。” 项逐言笑笑,蹲下身帮她拍身上的土。 项心慈不自在的躲了一下,似乎不习惯被人如此温和对待,下一刻又安静的站在原地让三哥哥帮忙:“你真的不要怪她们呀,否则我以后就不能偷跑出来了……”声音细小又乖巧,说完还不忘感激的对三哥哥笑笑:“谢谢……”美丽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满满的濡慕之情。 项逐言心底一阵柔软,与其她几位姐妹比,她得到的太少。 百姑姑脸色铁青,七小姐什么表情!五老爷可没有亏待过她!“三少爷,让奴婢来吧,您笨手笨脚的,哪有奴婢做的熟练。” 项逐言却没有动,仰起头忍不住柔柔她的头发捏她的笑脸,猛然发觉指腹间有哭过的痕迹,只是被小丫头隐藏的很好。 项逐言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厉没有让人看见,她躲在这里哭,只是因为摔倒了吗,又不着痕迹的垂头继续帮她拍裙角的痕迹:“没事了。”神色若有所思。 百姑姑更急:“三少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项心慈闻言才抬头对百姑姑笑了一下,笑的随意敷衍,又低头看向为他拍灰的三哥哥,声音乖的能滴出水来:“不疼了。” 百姑姑的心咯噔一下!再看自家少爷,恨不要自家少爷长出一双火眼金睛,不禁冲的更殷勤了:“三少爷,让奴婢来,奴婢来吧!”硬是挤开了自家少爷,悲天悯人赶紧低下身为七小姐吹伤口:“七小姐怎么摔成这样了,秦姑姑她们呢!不像话!回去看奴婢不告诉五夫人,处罚了她们!”提醒三少爷,七小姐是有人管的,并且管的很好。 项逐言不悦的看眼百姑,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母亲说的那些话,让这些人都以为—— 项心慈扯扯三哥的袖子。 项逐言看着她。 “真的是我自己跑出来的,三哥千万别为难她们,我……秦姑姑对我可好了——” 百姑姑恨不得抬起头质问:秦姑她们那是好吗!那是对七小姐百依百顺,大气都不敢出!所以七小姐说话的语气什么意思! 项逐言立即安抚:“放心,百姑姑就是担心你,不会真告状的。” “真的?”项心慈放心的笑了,笑的又甜又蜜。 项逐言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真的。”小家伙。 项心慈正高兴,突然想到什么,猛然后退一步:“我还有事,先——” 百姑姑扑了个空,险些跌倒。 项逐言却没注意,只顾着拽住七妹妹,将她拽回来:“你跑什么,回来。” “我……”项心慈一脸不知所措的为难。 “怎么了!” 项心慈闻言漂亮的桃花眼小心的看了三哥身后的人一眼,谨慎的将三哥拉到一边,小手再认真的攀着他的手臂登上石头,小脑袋凑到三哥耳边,要说天大的秘密一般,低声道:“会给你添麻烦的……”小心又正式。 项逐言被她弄的心疼又辛酸,下意识的扶住她手臂,别让她跌下来,转开话题:“哥哥上次给你的千层糕好不好吃,还要不要?” 项心慈的脸瞬间变了一下,笑脸苍白又害怕,可立即回复如常,还颇为有脾气:“不吃,难吃。”利索的跳下石头扭头就要跑。 又被眼疾手快的项逐言逮住:“难吃啊,是谁吃的小嘴鼓着不停的。” “才没有,放开我,你揪我头发,我告诉我爹。” “还会告状,告诉你祖宗也没用。”想到她祖母可能真的没用,又不说了:“走,哥送你回去。” “才不要,我能自己回去。” “都脏成这样了,短胳膊短腿的,怎么自己回去。”说着不由分说的扯着人往回走。 项心慈奋力挣扎:“我不要,我腿可长了。” 百姑姑看着闹着走远的两个人,脸色沉得十分难看,赶紧追上,声音还要带着慈祥:“少爷,奴婢来送吧。” 项心慈跑的更快的,琢磨着要不要再刺激刺激姓百的。 不远处的长廊尽头,善行捧着匣子从廊下经过,听到吵闹的动静,回头,见三少爷正拎着七小姐转去了走廊的另一边,那是去后院女眷住处的长廊:三少爷?和七小姐……? 七小姐?! 善史险些撞到大哥,疑惑:“行哥,怎么不走了?”东西太沉了! 善行闻言,神色严肃的直接拿过他手里的盒子,开口:“你派人去打听一下,七小姐最近在做什么?” 善史神色一怔,无声开口:“七小姐?”咱们世子爷书房里的七小姐? “——事无巨细。” 善史正色:“知道了。” 015心思 另一边。项逐言追的轻松,不忘提醒:“你跑慢点,别又摔了。” “才不会,我经常走这条路,可熟了!” 项逐言才注意到这条路很偏僻,因为太过偏僻,一路跑来距离下人们修剪枝杈的距离都很远。 项逐言至少想不到,如果自己被要求不能出门儿,不与外人接触,他会怎么样?“你慢点。” …… 令国公府男眷没有在后宅多留的道理,即便是亲兄妹,也是关系特别好的,才会在妹妹出嫁时有多叮嘱几句的情况。 项逐言这种隔了一房的,更没有留在堂妹那喝茶的可能,离开的自然很快。 “少爷……”百姑跟在少爷身后,觉得有些话她还是要提醒一下,尤其……三少爷脸色看起来不好,不定是想到了什么去,可事实未必是三少爷想的那样。 但百姑不好明说,免得少爷有抵触情绪,看少爷刚才那架势,定是心疼七小姐的,七小姐的事是让人心疼,可谁不让人心疼,三小姐就活该被人换了簪子吗:“少爷,五房,是五老爷当家做主,七小姐定是如意的。”五老爷可不是草包,若说三少爷崇拜谁,定然有五老爷一份。 她这样说,一来,提醒三少爷,五老爷是亲爹;二来是提醒少爷,五老爷不会让女儿受委屈,用不着他出头。 项逐言讽刺的看百姑一眼。 百姑不自在了一瞬,立即垂下头,少爷十七了,院子里要开始有人了,女人的弯弯绕绕也到了该懂的年纪。 项逐言想的却不是这些,家里的都是小事,只是如今小七已经十四了,为什么还不能出门,总要让人知道他们府上有位七小姐也到了适婚年龄可以求娶了吧,虽然……可万一有人不计较小七的出身呢! 再这样耽误着,她才一定不会有好未来! 项逐言想到什么!冲动的抬步要往凝六堂走,可想到决定这件事的就是祖母,他又向日益堂走,让大哥帮帮忙!大哥说话比自己有分量!做事想的也全面!但想到千层糕的事,烦躁的干脆回自己的院子! 他不能冲动,要多想一点,否则倒霉的只能是她。 百姑见状立即松口气,还好,还好。她又没有说谎,七小姐不可能受任何委屈。 五夫人是当年事情不可挽回后,老夫人逼着五老爷娶的,选的匆匆忙忙,稍微矜持点的人家都不会如此匆忙嫁女儿,标准只能一压再压。 所以导致五夫人在出身和能力上都不算好,手段让人一眼就能看清。 五老爷又是说一不二的,这些年虽然因为官碟上那个人的名子不可入仕,但能力有目共睹。 五夫人在五老爷眼皮子底下,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怎么可能发生欺凌上一位留下的女儿这种事,顶多是不理会七小姐罢了。他们少爷不要被人当傻子才好! …… 日益院。 下人们的住所内。 善行一身藏青色家奴服,穿的笔直挺拔的看着善史。 善史也同样看着善行。 两人都是从小与世子一起长大,少爷的贴身随侍。 善行年龄最长,是几人中的老大,人也稳重,经常随侍在外,为世子处理外务。 善史是府中总管家儿子,地位超然,处理内务最是方便,这也是善行让他去打听的原因。 善行被善史看的不能好好思考,让他一边坐着去。他没料到后院真出事了,而且事关七小姐,日益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先不提这个,凝六堂因为这点小事送了一位糕点师傅过去,七小姐竟然没有来找世子哭闹!七小姐可是一点小事都要告状的性格:“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我怎么知道!” 善行皱眉,少喝了一口水都要唠叨世子好几天的七小姐,这次会不吭声?以往不管世子是不是在忙,也要缠着世子说的没完没了,听的世子和他们耳朵里都长茧了,七小姐改天还能换个方式说出花样来。 烦的让人恨不得补她几吨水让七小姐闭嘴才好。 善史也觉得奇怪,七小姐在‘糕点师傅上’碰了这么一个钉子,心里气会顺!不来折磨折磨他们世子出出气! “七小姐找上了三少爷是想——”善行思索着看向善史。 善史猛然一惊:“七小姐不会是在给三少爷下套吧!”说完赶紧打嘴!怎么说话呢!那叫合理反击! 但不离十,鬼才信七小姐缺一口糕点,七小姐在世子这里什么没有吃过,比老夫人吃的都好。 他们厨房里白养的六个大师傅明着是给世子准备的,其实都是给七小姐备着的。 世子根本没有口腹欲,都是七小姐吵着要吃!吵的世子没办法,天南地北的弄了几位厨子在府里养着。做饭的种类之多、口味之丰富,如今都是京中一绝了,如果谁能来他们日益堂吃一顿,可以吹嘘好几天。不过,最近厨子好像挺闲的。 两人互看一眼,有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 “世子最近有问后宅的事吗?” “又来!我这几天都跟着你在外面跑,今天才刚回来,要不,我给你把善奇叫过来?” 善行撇他一眼,现在什么时候!去属衙找人吗:“痕迹打扫干净了?”他们要马上帮着收尾,万一出事了,被人知道了是七小姐做的,罚七小姐罚的狠了,事后七小姐能哭塌世子的书房。 善史正色,这件事他觉得很奇怪,他追的已经很快了,可:“没有找到首尾,只在石头下发现了一些异常也已经不明显了,应该是已经处理干净。”七小姐这次似乎格外小心,他也是靠着反推理出的可能性。 善行点点头,七小姐越来越长进了,是好事:“你现在去跟郑叔说一声这事,一会跟我出去。” “好。” 他们世子也是,与七小姐计较什么,把人惹的哭的走了,现在不过来,回头憋个大招,世子能有什么好结果。好像这么多年来世子逞一时之快有过什么好下场一样! …… “世子,衣坊的杜老板来了。” 016谁先 项逐元闻言,放下手里的书:“让他进来。”随即屏退了要上前整理棋案的侍女。 杜老板四十有九,接的是父亲的班,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也是京中的老手艺人,生意做的有声有色,手下师傅众多。 最近几年生意更是做的坐风生水起,遍布各个王孙侯府。因为他搭上了令国公福的大老爷,项侯爷。生意中人想靠他的关系搭上令国公府的不计其数,让杜家衣坊也得以向其他行业扩张。 杜老板长的十分圆润和善,进来的时候谦卑小心又谨慎,不敢因为其年纪尚轻看低分毫你,甚至更为谨慎。 能让皇上跃过项大老爷直接封为令国公世子,这位世子爷的能力和圣眷自不用说,要知道当年皇上为了封赏世子爷,可是给大老爷安了个侯的。 他这些年也一直试图接近令国公府未来的主事人,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得已被召见,自然提了二十分的小心,事也是办的尽心尽力,定能让世子满意。 “世子。”杜老板头也不不敢抬,恭敬的让人将东西抬进来。 项逐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重新拿起来棋册,对谁进来似乎没有察觉。 善奇见状,上前,打开盒子检查了一下衣服,简单确定了一下他们送出去的东珠宝石,确实没有问题,盖上,提醒他可以下去了。 杜老板见状,心一横,开口道:“世子,奴才见这舞裙鲜丽,私自为这套衣服选了一副头面,不知道世子爷是否需要。” 项逐元闻言才看向他。 杜老板顿时更小心了:“都是家里本就有的,放着也是浪费,就想着配这套衣服刚刚好,冒昧送了过来,希望世子——满意。” 善奇看世子一眼。 项逐元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样。 善奇开口:“杜老板有心了,放下吧。” 杜仲虎松口气:“多谢世子,小的告退。”杜老板退出去才发现自己太紧张了,可若能与世子交好能保杜家百年昌盛,希望自己这次能押对。 善奇打开杜老板送的头面盒子看了一眼,是一副上佳的头面,还配有同套的饰品,一看便是废了心思,不算辱没了少爷亲自画的这套衣服。 “你还等着干什么,东西拿上来。” 善奇赶紧合上,将东西拿上前,由世子检验,如果是送夫人或者大小姐,世子未必会过目,给杜家衣坊十个胆,他们也不敢毁令国公府的东西。 但给七小姐,世子爷一般都要亲自过目。 项逐元确定衣服达到了他几分满意后,目光落在饰品的匣子上。 善奇不解的看眼世子又看眼匣子。 “把匣子拿过来。” “是。” 盒子打开,舞衣上因为有两颗粉色宝色已经价值不凡,头面上竟然也镶嵌了一颗同材质的粉色宝石,两者凑在一起,因为成了套系,最不济能让两者相加价值翻上三倍有余。 项逐元却没有注意这些,他的手触碰到头面的边缘,袖长的手指绕过一圈,衡量完它的大小,慢慢的收回手,又拿起旁边的镯子,锦绣衣袖扫过盒身,华贵的让死物静默。 项逐元在手里把玩一圈,目光顿时深沉了几分。 善奇心中一凛:“世子……” 项逐元神色如旧的将镯子扔回去:“这人没必要留了。” 善奇愣了一下,但没有问为什么,转身去办事。 项逐元重新执起书,语气不急不缓却掷地有声:“带上郑大海一起去办。” 郑管家吗?“是。” 尺寸拿捏的如此精准,在不该聪明的地方聪明,不是活腻歪! …… 葳蕤院内。 焦耳、焦迎围着这套衣裙早已经看花了眼:“好漂亮啊。”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小姐,小姐,你快看啊……” 项心慈慢悠悠的走过来:“看的见。” “小姐是不是很好看,还有这些珠子大小均匀质地莹润,应该是东珠吧?秦姑姑,您见的多,您说是不是东珠?” 秦姑姑也已经看花了眼,她不识看好不好看,她是觉得好奢侈的一件裙子,这得缀了多少好东西。 项心慈神色散漫的多,缓缓的摇着手里的扇子,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裙子本身对她来说勉强入眼罢了,只是送的人的关系,她到底不是无动于衷。 只是,她上辈子没有看到过这样一件裙子?即便他后来有送,也是很久以后了,质地比这一件更加上乘。 项心慈看着眼前不在她预料范围内的东西,忍不住问了一句傻话:“你确定是世子送来的?” 秦姑姑觉得小姐妹不是糊涂了:“不是,世子爷,还有谁?”这样名贵的物价,谁会无缘无故的送小姐。 项心慈笑笑,笑意不达眼底,大哥送过她很多套穿戴,春天的、夏天的、冬天的,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恨不得全年的穿戴都出自令国公府,但这个时候,这段日子,用料如此精美的裙子,她确定没有收到过,如果送过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焦耳兴奋道:“小姐,您要不要穿穿看?” 焦迎不断点头:“一定非常漂亮。” 项心慈却没有动,如果上辈子自己收到这么一件衣服,一定非常开心,这代表项逐元肯为了她挪动库房,这个时候,项逐元院子很多东西是为未来的国公世子妃准备的,她能越过了未来嫂子在大哥这里先得一批,自然高兴满足,一定不吝啬夸赞项逐元几天,求着他再给自己一点才好。 因为这不仅是一点东西,还有谁在项逐元心里价值更高的问题。 项心慈的手抚过上面的亮片儿,想起项逐元孤苦无依的下场,对比他一生对她的疼爱,自己简直就是他的催命符,还唯恐催的不够紧。 郑大海看她的眼神很对,她可不就是趴在他身上吸血,吸的自己像吃了腐尸的花,活的格外滋润。 项心慈怔怔的看了很久,神色才和缓了几分。“收起来吧。”这也许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珍藏了。 焦耳纳闷:“小姐不试试?”如此好看的裙子,小姐不是每次有了新衣裙都要上身的。 “对啊,小姐穿着跳一段,肯定特别好看。” 项心慈已经转身,神色有些疲倦:“回头有时间了吧。” 焦耳还想说什么,见小姐兴致不高,立即闭嘴。 …… 善史凑上前问善行:“你有没有觉得郑叔回来后怪怪的?” “怎么了?” “就是怪怪的?进门时还险些栽倒了,要不然我扶的快,他就栽地上了,还心神不宁的样子?” 世子让他跟着去就很不正常:“年纪大了,有些悲天悯人了吧,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是吗?可善奇史是觉得怪怪的:“等等我。” …… “善奇,你在外面站着干什么?不进去伺候?” 善奇觉得他还是在外面吧,世子脸沉一天了,刚才墨的地质不知道哪里不对惹到了世子,整个看管文房四宝的都被罚了。 017挑选 善史疑惑的看眼善行,这么大火气?最近没什么公案扰人啊?赶紧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 善行看向善奇,低声问:“七小姐过来闹的?”气到了世子? 善奇摇摇头:“根本没来。” 善行不可思议的看眼善奇。 善史闻言也赶紧把耳朵收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善奇,声音压的更低:“怎么会!世子可是送了一套舞裙过去!”按七小姐以前的个性,现在早过来给世子捶肩倒水、谄媚殷勤了,那好听的话肯定是不要钱的往世子面前送,就是临死的人被特设了都说不出那些感激涕零的话。 善奇更不解,本以为今天回来,七小姐肯定在书房里等着,结果什么都没等来。 “以前早来了吧……” 善史也觉得,何况七小姐还受了委屈,世子又给了这么大台阶,没道理七小姐不过来啊。 善行:“善史你去打听一下。” “好。” …… “世子,新研的墨……”善奇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答,又默默的退了回去……板着一张脸,谁愿意过来! 善奇无趣的站在廊下,天马行空的乱想着,就看到一行人从门口进来,都是少年长成的年纪,锦衣玉服,意气风发。 远远就听到三少爷的声音:“善行,我大哥在不在!” 善奇顿时热情洋溢的上前:“三少爷、四少爷、九少爷安,世子在呢,三位少爷里面请。” …… 临近傍晚的圣都,驱散了一天的燥热,微风扫过,清风徐徐。 街道上的行人早已多了起来,为生活奔波的人们开始了临近傍晚的劳作,冒着酷暑忙了一天的人还没有归家,圣都依旧是热闹繁荣不减的嘈杂城市。 最大的两座市场聚集着大梁国最丰富最齐全的粮食和物品。 城东码头上的货物如过江鲤鱼,江面上一艘艘巨大的商船停靠等着检查。 集市上人头攒动。 商业街比肩接踵。 令国公府的车架在一处人流不多,却气派异常的笔墨坊门前停下,区别与后街的繁华,这片商业区显得‘冷清’一些。 店铺门口的小厮眼尖的看到车架上的标志,立即向里面使个眼色,急忙去帮着搬脚凳。 大管事也立即带着人,跑出来相迎:“世子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啊。” 项逐言已经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来,跑到了前面:“大哥,大哥。” 项逐元不用他献殷勤,人从马车上下来,清冷尊贵的气质让周围的人殷勤的笑容都谨慎了三分。 “世子。”大管事的姿态更谦卑了。 “大哥啊,你就当出来走走了,天天不是府里就是属衙多没意思啊。”项逐言陪着笑,心里也有些怕自家大哥,从小到大,大哥管教他们比大伯都严,可他心里也最尊敬大哥:“大哥,小九就要进国子监了,您就当赏他一套笔墨纸砚了,你想想小九拿着一套您挑的笔墨纸砚如国子监,那是何等威风。” “就你话多。” 项四少耸耸肩:“活该,大哥挑的就不是笔墨纸砚。” “那怎么能一样,大哥可是大梁的金科状元,横霸国子监的栋梁,出手的东西怎么能跟凡夫俗子一样。” 大管事立即跟着点头:绝对不一样。 项逐元不理会他们,招呼小九上前。 项小九立即乖巧又有些胆怯的站到大哥身后,眼里的星光从见到大哥就没有落下去过,能得大哥指点是他们的荣幸。 不同于前面的哥哥,他们年龄小,入学的时候,大哥已经入仕了,很少再回家学,他们并没有荣幸得到大哥的亲身指点。 项逐言看项九平时拽上天的样子,此刻老实的眼睛都放光的小弟样,与有荣焉,这小崽子就差让大哥治治,不然真以为他的才学天下无敌了。 在家吵着嚷着不出来,结果一说大哥陪他去选用品,立即像暗恋大姑娘的小秀才一样,腼腆上了! 大管事的腰恨不得弯塌了,令国公府世子光临何等荣幸,回头传遍了圣都,他的生意就能翻两翻:“世子爷请,三少爷请,四少爷请,九少爷请。” 项九年龄不大,堪堪十三,跟在大哥身后,恨不得连大哥走路的姿势都学了,不敢跟丢一步。 一行人逛着。 项逐言跟在最后无聊的转着手里的扇子。 项四最烦这些书本笔墨。 只有项九跟的认真,项逐元不时过问些他平时练字的用度, 几人转了一圈。 项逐元停在了一套孤本前。 大管事立即上前介绍。 小九乖巧的等着,满脸崇拜。 项逐言没小九那么狗腿,早跑开了四下无聊的看着,翻翻这个、挑挑那个没什么耐心。 正逛的无聊,项逐言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排扇子,扇面做的十分讲究,有名家题字,有山水花鸟,有小桥人家,扇子的材质看起来也非常不错。 项逐言敲下手里的扇子,不禁想到了七妹妹摔坏的那把,只是,这里摆放的这些不适合女孩子。“店家。” “三少爷。”立即有人上前。 项逐言不太抱希望的问:“你们这里有没有适合女孩子家的扇子?”毕竟卖文墨的地方,男子的扇子都没有多少,更何况女孩子家的。 二管事躬身:“有,三少爷您里边请。” “真有?” 二管事却没有回应三少爷的惊讶,他让小二人进里面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女眷在里面挑选东西,才请三少爷进去。然后立即让小二将后门看牢,不让人再放女眷进来。 令国府家的公子们,小心几分总是好的,万一惹出什么事来,他们小店也承担不起。 项逐言不管这些小久久,的视线落在最边角的一排扇子上。 因为不是主要经营这项生意,女孩子的扇子更少。 但团扇做工依旧精巧,与前面粗犷的风格不同,这里的扇子做工细腻,造型优雅。扇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种类款式也多种多样。 项逐言一个一个挑过去,很有耐心的逐个看过一遍,觉得这把太素净了,又觉得那把太简单了,手里的这把又太喧宾夺主了,称不上气妹妹的气质,左后这把别提了,太丑,根本不配让小七握在手里:“就这些?” 018扇子 二管家被项三少爷逐个看过的动作弄的有些懵,闻言,赶紧开口:“三少爷,里面还有一批扇子?”心里却更谨慎了三分,赶紧让人将库房里的珍品都摆出来陈列好。 项逐言立即看向他:“你这是担心小爷买不起?” 二管事冤枉啊:“三少爷,小的不是那意思。前面的文房四宝小的都是出的最好的。”这不是没想到您会在这里买扇子嘛:“您现在看的这些扇子也都是最好的,但是这最好的也分个眼光问题,是不是,而且里面的扇子用料过于考究,反而倒显得不实用了,并不是对三少爷藏私。” “量你也不敢。” 二管事陪着笑将人请进去。 最里面的陈设打开。 扇子依旧不多,或者说少的更是可怜,男款女款都有陈列。 扇子本身并不像店家说的不实用,只是用材过于奢华,价位过高,大多数人不会选择而已。 这里面每一把扇子的柄身采用的都是最好的材质,最次的一把也是20年生的红衫木。 上面的题字是名家落笔,从用材到做工、雕花都十分讲究,每一道工序可以说都找的出处,属于奢侈行列。 若是平时拿来用,没有必要选这些扇子,京城并没有收藏扇子的风气,所以店家也不会忘外面摆放。 项逐言并不觉得用材上佳就是最好,他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主要还是看合适。 眼缘来的就是这么快,项逐言一眼,便被一柄雕花团扇吸引,她是用百年红衫木制成,外圈儿一指来厚,上面雕刻着一串串紫色的葡萄,每串葡萄上的叶子都用紫色的油彩韵过。 扇柄做成一丙微弯的葡萄藤,柄下坠着一串儿宝石组成的小指长度的葡萄缀,扇面上绣着一树饱满的葡萄树,葡萄树下一只火红的狐狸正仰头眺望,憨态可掬、灵动异常,项逐言觉得不错,下意识地拿起来。 二管家就知道有着落了:“三少爷觉得如何?” “还可以。” “三少爷眼光真好。” “小爷的眼光还用你肯定,多少银两?”项逐言觉得七一定喜欢。 二管家也没有多要:“80两。”与三少爷结个善缘。 “多少!这么一柄小扇子!”比他家小七脸也大不了多少! 二管家态度和善的陪着笑:“三少不是说笑,单那串儿手指长的葡萄缀就价值五十两了,三少爷也是行家,这东西吧,小了更要工艺,价格自然也就更不便宜。” 项逐言拎起的五脏俱全灵动清晰,仔细一些看,仿佛还能看清每颗葡萄粒上的小水珠,的确不凡。 店家见三少爷认同,继续开口:“扇面上的绣就更讲究了。三少爷,您离远了对着光看看。。” “哦?”项逐言依言将扇面儿抬起对着光,那只狐狸的眼睛,仿佛活了一样灵动的开始转着:“还真是……”可爱的很! 二管家也笑了:“三少爷还可以反过来看。” 项逐言又反过来,背面儿狐身在阳光下已经高高跃起叼到了美食,幸福的小眼眯起。 二管家乘胜追击:“三少爷,这扇子还有个名字‘如意’。” “好名字。”项逐言对这一点扇子更满意了,80两都觉得少了:“小爷要——” “你在做什么?”项逐元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项逐言,狭小的房间因为他的突然出现,似乎更窄小了。 项九从大哥身后探出头,看眼捏着女式扇子的三哥,辣眼睛的撇撇嘴。 项逐言立即显摆的上前:“大哥,你觉得这把扇子怎么样?” 二管家立即恭敬地后退一步:“世子,九少爷。” 项逐元看了一眼,目光冷淡,没觉得好或者不好:“你不出来帮忙选东西,看这些东西干什么。” “大哥,你就说好不好看?”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是上品,小七还不喜欢的不得了! 项逐元冷哼一声:“奢靡不实际。” 项逐言不觉得啊,哪里不实际了,哪里奢靡了,大哥太不懂欣赏了:“好看就行了,哪里管那么多,大哥谢了。” 项逐元无奈,想到三弟在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你注意点儿,别留下什么把柄。”五叔的事是国公府警告他们这些开院子孙的标杆。 项逐言没正经的去攀大哥的肩:“哥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拿来送自己人的。” 项逐元将他的手拿下来:“自己心里有分寸就行。”扫了一眼剩下的扇子,转身出去了。 项逐言看着到手的扇子,好看,小七肯定高兴。 …… “行哥,打听过了,七小姐没有被人禁锢,也没有人不允许七小姐出院门,五老爷也没有罚七小姐禁足,是七小姐自己没来。” 怎么会?善行看着善史。 善史确定自己没有打听错:“而且,我问过咱们的人,七小姐跟本没有穿那件裙子就让人收起来了,也没看过多高兴,但也没有不喜欢的意思,但就是没有穿。” 善行:那是什么意思?不满意,那可是一斛东珠,三颗价值不凡的宝石,更不要提其它的了,七小姐会不喜欢!?“世子呢?” “刚从外面回来,脸色没见好转,也没有留几位少爷用饭,刚刚因为水太温不对,让夫人送来的两位侍女在外面站着呢。” “训人了?” “没有,就脸冷下来,郑叔就赶紧让她们出来冷静一顿饭的时间了。” “郑叔没事了?” “应该没事了。” “糕点师傅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善史也打听了:“因为三少爷送七小姐回去,二夫人不太愿意,昨晚找了三少爷过去吃饭,但没见三少爷有什么变化。”事情应该是三少爷兜住了,往后挺多是二夫人旁敲侧击的念叨,三少爷巍然不动。 善行却不这么觉得,七小姐废了一范功夫,要的结尾会这么简单?但,当务之急不是这个:“我去跟郑管家说一下。” …… 书房内。 郑大海亲眼看着善行动的手,事后又被指派去确定尸身,烧焦的尸体卷曲着像烤糊了的犬类,吓的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回神。 但也因为,郑大海仅在床上躺了一天,便立即过来伺候,他担心时间长了,世子一位他做出来另一种选择。 郑大海今天伺候的格外小心,他以前一直以为世子……原来只是他还没有自作主张,世子没有动手罢了。 这次,郑大海收到善行的消息,没有敢怠慢,小心的站在一旁,先观察眼世子。 世子坐在书桌前在拆各地的文书,然后提笔回执,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内容不顺心,世子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019对峙(一更) 郑管家视死如归的深吸口气,恭敬的上前两步,谨慎开口:“世子……” 项逐元没有抬头,也没有理他,目光沉沉几乎就要耗光他所剩无几的耐心。 郑管家松口气,没有被要求‘出去’,就是可以说话,便更为小心地往前挪几步,缓慢又郑重的开口:“葳蕤苑那边来消息说,七小姐很是喜欢,看了好久爱不释手的,都没有舍得穿便让人收起来了……” 不能照搬事实,更不能说七小姐看了两眼就让人收起来了,那不是……打世子的脸,世子当时做的那么认真。 项逐元闻言,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手里的动作停下,抬头看着他,等着后续。 郑管家不明所以,没有了啊,后面的……后面七小姐,吃好,睡好,而且没有过来的意思。 郑管家觉得最好不要说,说了不好,只好硬着头皮垂下头,一言不发。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郑大海觉得自己头皮都快被人盯化了,撑不住的要跪下来时才觉得身上的压力突然移开,不禁有种虚脱的感觉,好险。 …… 郑大海下了职,一口水没来得及喝,赶紧吩咐,就说……世子给七小姐准备了好东西,请七小姐过来鉴赏。。”反正肯定有好东西,他们日益堂没有女眷,库房里都是皇家赏赐的好东西,全便宜了七小姐都行。 郑大海叹口气,无论世子想做什么他只有照办的份! 郑大海思想转变的很快,如果告密的下场是死无葬身之地,那他的主子便只有世子一人。 何况本身就是他托大了,因为从小看着世子长大,便觉得世子还是一个孩子,忘了世子说一不二的性格。 郑管家坐下来命人拿点吃的垫补一下,杜仲虎错就错在,他能拿到后院女眷的衣着数据是优势,却利用这点,比对了世子爷让他做的那套裙子,还堂而皇之的拿出来。 七小姐是能随便拿出来见人的,那是令国公府捂着都怕人想起的人,更不要提示世子与七小姐有来往了。 世子怎么能和七小姐有来往,简直活腻歪了! …… 翌日一大早,郑大海就收到了消息——七小姐最近有些不好克化,不过来了。 郑大海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别说不好克化,就是撑死了,七小姐都要爬过来让世子看一眼食物是怎么虐待她的! 这么明显的借口,七小姐是懒得敷衍他,还是七小姐因为上次的事有意刁难,郑管家陪着笑:“这样,我让厨房准备些好克化的汤食,你给七小姐送过去。” 焦迎看眼郑管家。 郑管家自信的等着对方谈前段时间凝六堂送过去的厨子,这样他就可以找世子为七小姐私下里讨个公道,那么,这段时间两人长时间的‘对峙’就结束了。 焦迎笑容谦逊:“多谢郑叔,不敢劳烦,焦迎告退。”焦迎客气的转身离开。 郑管家拦都拦不住,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梯子都递到跟前了为什么不上! …… 有时候,越是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它就过得飞快。 郑管家觉得一眨眼的功夫,还没有想好对策,西边已布满半天云火。。 世子回府后的脸色更难看了。 日益堂的下人小心翼翼的,没人敢往跟前凑,也没有人敢多说话,虽然世子一顿火气都没有发,但日益堂今天的气氛格外沉静,连新来的两位美貌侍女今日都没有过来问安。 郑管家伺候的更小心了。 项逐元不觉得有什么不同洗漱完,穿了一件蓝色的锦缎,腰间束者一指宽的腰带,衬的蜂腰挺俊,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也没有传饭,站在大厅前的绣屏,一动不动。 郑管家突然福如心致,开口道:“大少爷,今天焦迎姑娘来说,七小姐不知道吃了什么,胃口不好,怕扰了世子,最近才没有过——” 项逐元看向他,神色清浅,气质高华,沉静的犹如群山万韧。 郑管家急忙点点头,不好克化。 项逐元只犹豫了一瞬,抬步:“去看看。” 郑管家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锁了半个月的窄门被重新打开,看到这一幕的人立即当什么都没有看到撇开头…… …… 夕阳落在成排的石榴树上,橘黄色的光犹如金沙漫舞笼罩在整座幽静的院落中。 葳蕤院的下人无声的玩闹着,因为小姐还在午睡,难得的轻松和懒散,胆子大的在摘廊下的葡萄分着吃。 主楼里安安静静。 秦姑姑带着人坐在廊下绣荷包。 焦迎、焦耳在一旁缠线团,两人不时你挠我一下,我挠你一下,得来秦姑姑一剂冷眼,两人安静片刻,不一会儿又闹到一起。 秦姑姑无奈,也放任她们去了,别吵到小姐就行。 院外的门被无声推开。 院子里的人不慎在意的看过去,本还懒洋洋的样子顿时打个冷战!瞌睡虫都吓跑了,所有人立即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的站定,恭敬的弯下腰,大气不敢喘! 如果给府里的主子分等级的话,是老国公、大老爷、世子,如果再细一点,老国公、世子。 世子啊!世子爷怎么来她们院子了! 躲的隐蔽处的下人立即连滚带爬去找秦姑姑报信:世子爷来了!他们小院什么时候能进这尊佛了! 秦姑姑得到消息也惊了一下!立即起身! 刚走到门口,世子已经到了。 秦姑姑、焦迎、焦耳见状,立即紧张的后退两步请安:“见过世子,世子安好。” 项逐元看也没有看她们,脚步未停,径自向里面走去。 与小七经常去他那么不同,他甚来这里,一来女子的阁楼他不方便来,二来,他也没必要过来。 秦姑姑见状一怔,坏了!急忙要拦,但还没来及开口,世子已经进去了!她只能去拦郑管家,转头继续追世子:小姐在午睡! 屋内,轻纱罗曼开着,深紫与浅紫交织的窗幔犹如一副构思良久的水墨画,床上的人贪凉仅穿了一件小衣睡的正憨,洁白如玉的臂膀从一片深深浅浅的紫色中伸出来,白的如玉如冰,小小软软的搭在紫色的薄缎上,长长的睫毛垂着,乌鸦鸦的发丝散成一片。 床头的冰冒着冷气,薄被盖不住睡的放肆的人,被踢的哪里都覆不住,两条腿明晃晃的露在外面,在这个季节如雪般刺目又沁人心肺,小衣也被她扯的没在原来的位置上,紫色的底色上花苞将开未开,年弱的女主人睡的人神不知。 项逐元扭头就往外走! 020二更(为airen5女王斗篷加更) 秦姑姑追的急正好撞到折返回来的世子爷,赶紧后退俯身行礼,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想必已经看到了,她们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平日睡觉很规整的! 秦姑姑想解释两句,见世子脸色凝重,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项逐元走到门边时,脸上早已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醒了让人通知我。” 秦姑姑急忙应下:“是。” 项逐元还想说点什么,又作罢,转身折去了她的书房。 秦姑姑见状立即命人去备茶:“通知下去,世子今天来的事,不要乱说话。” “是。” 项心慈的书房像她胸中的笔墨一样干净,项逐元本来信上天不会永远的偏爱某些人,看多了自家七妹也就不信了,如果一个人在外貌上过于被眷顾,那她就会忘了怎么在才学上下功夫。 如果努力了,定然就是被偏爱的不够彻底。 所以即便项逐元一再提醒自己,这样认为不对,有的人比他七妹妹会受到更好的教养,也免不了对别人口中一再夸赞的京中才女,生处两分‘才学’弥补不足的定论。 项逐元没想过把自己这个想法公诸与众,自然就没有想过要改。他随手拿起桌上一本琴谱,抬眼,偌大的书架上摆满这样的琴谱和舞史,以及她自己胡乱涂鸦的舞步技巧。 项逐元嘴角隐隐上扬,五叔到底偏爱她了,这间书房装在这里就是浪费,尚且不如给比小七小两岁的妹妹,九妹如今已经能像模像样的写词赋了,只有她,字都写不工整。 项逐元无奈的叹口气,幽香的气息犹如她的人在这间过于女性化的书房内般飘荡。 项逐元走到熟悉的琴前站定,手指拨弄了一下,君子六艺,他也涉猎熟知,收回手,走过去,没有在这间房内停留,绕道后面的一扇门,打开。 一间更大更宽敞,夕阳铺满整个木质地面的舞蹈房呈现在眼前,舞蹈房北面墙上是一整面的琉璃墙,南面是二十四扇全开窗,整间看似空旷的房间比一旁的书房造价更高更得主人的心。 项逐元抬首,左边的琉璃镜上清晰的映着他的身影。 郑管家刚打算跟进去。 项逐元已经关上了门, 如果不是郑管家躲的快,就被夹在门中间了。 项逐元漫步在色调柔和的舞房内,成排的琴放在琴架上,舞衣整整的挂了一排,一人多高的架子环绕了舞房一圈,地板光洁如新,角落里话铺着厚厚的垫子。 这里每一件摆件,每一个物品,几乎能看到她把玩过的样子。小七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出过府,更没有表姐妹与她亲近,府里如果招待重要客人,她还会被要求留在院子里,于是这些事物就成了她的寄托她的偏爱。 项逐元的手扶住一旁的拉伸架,前面的袖陵,长剑,银圈,成排的舞衣和各式各样的琴,好像能看到她在中间跳舞时自由自在的样子。 项逐元没有在成排的舞装里,看到他送的的那件,看来是真的喜欢,收起来了。 项逐元弯腰,将地上的舞纸捡起来,四处看着要找地方放,便在摆放书籍的位置看了一角熟悉的饰物——掉落下来的葡萄坠。 项逐元不确定的走过去,伸出手,抽出来。 跟着一起出来的是一把葡萄藤的扇子,扇尾缀着一串他不至于昨天见过今天就忘的紫色葡萄! 项逐元瞬间目光幽暗,再看看摆放的位置,定是她在这里研究舞谱时,随时拿来用的,会用,当然就是喜欢。 喜欢这把扇子是吧! 项逐元眼角的暗沉更甚,拿着扇子转身出去! 郑管家罕纳,这么快,赶紧追上。 秦姑姑刚把茶放下,就见世子从书房出来了,刚要问安,世子直接绕过她,疾步向外走去! 要走了?秦姑姑急忙追上去,可方向是不是不对!见世子拐入了卧房,秦姑姑追的更急了:“世子,世子——” 焦耳、焦迎也想上去拦。 项逐元脸色一冷。 两人吓的一僵,再不敢动。 “没你们的事!都在外面候着!” 郑管家闻言立即反身拦住火急火燎的秦姑姑。 秦姑姑怎么会停下来:“你让开!” 郑管家会让才怪:“秦姑注意你的身份!”随即又软下来:“世子有交代。” 项逐元直接站在床边,手里握着那把扇子,目光冷凝的看着她。 床上的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睡的安稳,如瀑的长发有一缕垂在床边,更显得床上的人可怜无辜。 项逐元觉得可笑,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在只有两个人的地方,脸色难得的毫不掩饰,尤其看见她此刻的样子,想直接端起床头上的冰,叩她脸上,让她好好想象她自己在做什么! 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觉得可以跃过他去! 项逐元端起床头的冰,想到她一病就会很长时间,到底还是给了她机会收回手,冰盆直接贴上她的脸。 项心慈被凉醒,长长的睫毛微颤,顿时皱眉,不耐烦的睁开眼,脸色比床边上的人还难看,眼里的烦躁毫不掩饰,干什么!娇媚如花的脸都掩不住她眉宇间的戾气! 项心慈刚要发火! 项逐元不用她先发难,冷着脸直接将手里的扇子用力摔在地上,葡萄藤身的扇子顿时四五分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出去能把鬼吓死!好好的一双眼,现在要烧死谁! 郑管家、秦姑姑听到动静都是一惊。 秦姑姑立即要往里面冲! 郑管家立即拦她。 项心慈顿时火冒三丈,瞬间坐起身!多年来被眼前的人娇惯的只会跟他作对的脾气,在起床气的加持下,就像忘了现在的年龄,毫不收敛!也不顾忌!一气呵成!一把扫开脸庞的冰盆!冰盆落在地上发出比刚才更大的声响!“项逐元!你摔谁!” “项逐元是你叫的!” 项心慈哪管那么多!被他凶就像被人往心里扎了刺!谁都可以瞪她,他就不行!一把掀开身上的薄被!“你敢——” 项逐元更快的撤下一旁的帷幔!往她身上、头上盖! 项心慈一把撤下来,不裹,裹什么!怕看到!别站在她床边! 项逐元就要给她裹严! 项心慈就不裹! 两人为了一张床幔深仇大恨的争执着。 地上七零八落的散落着摔坏的团扇和冰盆,冰上散发着阵阵雾气。 争的项逐元烦了,眼看她的衣服也要被她自己当帷幔一起撤下来! 项逐元气的收不住!一把将她按在床上,强硬的给她裹严实! 项心慈恶狠狠的瞪着她,抬头一口咬住他的胳膊。 项逐元立即松手:“你——” 项逐元松开手,确定绑的她不能动了,起身,大度的不跟她计较:“谁准你收老三的东西!” “我收谁的东西关你什么事!”项心慈挑衅的瞪着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眼底火光四射,亮的犹如星辰海洋。 可惜长发零乱的铺散着,人被绑的像个紫色的粽子,少了几分气势,多了几分孩子气的可笑。 项逐元移开目光,一番争执,也让他冷静不少:“扇子我陪你一把。” 021好用 “我就喜欢那把!” 项逐元刚消下去的怒火顿时上升:“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怎么不知道!项心慈想坐起来挑衅他,下一秒又摔回去!可依旧凭着多年练舞的柔韧性,裹成粽子的状态下‘坐’了起来,眼里的火气还能与他再呛个百十回合,直到气死他为止! 但对上项逐元眼睛的一瞬,项心慈怒火中烧的现状被惊醒,所有的力气烟消云散,她在做什么—— 欺负他嘛,就因为他脾气好,一直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项心慈依从身体的惯性,安分的向后倒下去,扭过头,不理他。 项逐元见她安分,神色也缓和了几分,刚才他脾气有些大,吓到了她,也有错。 项逐元坐在她床边,介于少年与青年的背脊挺直,人坐在那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威信,语气柔和的开口:“好了,赔你一把一模一样的,再给你一把喜欢的,说说看,有特别想要的吗?” 项心慈神色平淡:“不过是一把扇子,不用了。” 项逐元怔了一下,随即看着她,就这么看着,目光中的寒意在重新凝聚。 项心慈安分的躺着,不吭声,没有怨,怕他听不懂,或者理解错自己的意思,也看向他,目光异常平静:她不要了,以后也不要了。 项逐元目光越来越冷,声音平和的冷厉:“你不再想想……”你可什么都没有!只凭五叔!你能拿到什么! “不用。”你好好的就行。极致的荣华也已经享受过来,就那样。 “小七……”项逐元伸出手,将团在一起的一缕长发慢慢的帮她顺整齐,垂在她胸前:“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项逐元这人太过嘴硬心软,就自己这种让他声名狼藉的妹妹,能扔的时候绝对不能犹豫!管她有没有血亲关系,留着成绊脚石吗! 项逐元就是个纸老虎!烂好人!多拙劣的演技,他都照单全收!大梁第一奸臣送他一点不亏! 项心慈却神色平静,任由他看。 项逐元等了很久,见她不改口,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项心慈,到时候不要哭着来求我。” 好走!不送!成天装的跟什么似的,这种话她听的耳朵都废了!哪次来过真的!从他处死谏臣开始,他就背离了他自己的信仰!一无所有了! 你要的家国安宁!天下大任都离你而去了!去了你知道吗!还在这里费什么话! 项逐元看她死不改口的样子,直接起身离开。 项心慈也不留他!滚! 项逐元在门口停了一瞬!最后恼羞成怒的转身离开。 项心慈躺在床上,非常想哭!但她憋住了!怕什么!天下大着呢! 项心慈还是哭了,看着床顶的绣画,闭上眼又睁开,又狠狠把眼泪吸回去!想那些干什么,扇子坏了,她得想想怎么进行下一步,气死她那个二伯母! 秦姑姑急切的跑进来,险些被地上化了的冰摔到,狼狈的站定,赶紧往床边冲,见到床上的人,心疼的眼睛都红了,急忙为小姐解身上的床幔。 焦迎、焦耳也跑了进来,看着一地狼藉,都吓的不轻。 焦迎去取新的床幔,为小姐拿衣服。 焦耳收拾地上的残局,捡那把面目全非的扇子,这得摔的多用力,才能摔成这样。 …… 项心慈穿好衣服坐在窗边吹晚风。 一袭蓝色的轻纱长裙,头发用一根同色的带子随意的挽着,带子与乌黑的长发一起垂在软塌上,蓝的冰蓝,黑的沉静。 地上已经收拾干净,换上了新的冰饰。 秦姑姑为小姐换了一杯果茶,想问什么,见小姐不太想说话,只好闭嘴退到一旁,其实又有什么好问的。 焦迎怕小姐不高兴,开开心心的取了琴过来,到小姐跟前卖乖:“小姐,小姐,奴婢弹首曲子您听听奴婢长进了没有。” 项心慈转头,脸上浮现出项逐元走后第一个笑容:“好啊。” …… 日益院的前院大厅内, 郑大海跪在地上,已经把能说的全说了,七小姐接近三少爷的经过,以及糕点厨子的事,所以,七小姐肯定是为了‘报复’,绝对不会有别的,七小姐更没有与三少爷过从甚密的举动!世子看在他一心伺候的份上,饶过他吧! 项逐元冷着脸坐在主位上,不说话,巍然不动,如山似岳。 善行、善史也跪在虚言。 善奇站在世子身后,茫然又无助,他不过是去换身衣服的功夫,回来之后世界就变了。 世子脸色极其难看,地上跪了一地兄弟。 项逐元目光冷厉看着地上的三个人,只是报复二夫人?他看她坚定的很! 郑管家更为无助,明明人都去了,为什么关系没有改善,世子还发了这么大火,那把扇子有什么不对?七小姐也没有哄哄世子吗,七小姐平日不是挺会哄世子的。 善奇觉得这样的气氛下他该说点什么,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七小姐虽然闹了点,但也罪不该责啊,世子不用太追究七小姐想反击的责任:“二夫人也是,一次两次的总为难七小姐,七小姐怎么说也是晚辈,与二夫人也没有绝对的利益冲突,二夫人何必跟小辈计较……” 大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接他的话,也没有人吭声。 郑大海觉得他是不是傻! 善行、善史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可哪里不对也说不出来,所以不说,觉得不是他们该去探究的事不如少知道! 善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垂下头,不说话了。 …… 葳蕤的石榴花开的正艳,清晨的鸟儿跳的叽叽喳喳,蝉鸣还没有成为主力,下人们好像昨晚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人,依旧安分的忙碌着。 项心慈用完早膳,又换了一件去年的衣服,看起来亦没有被人影响情绪。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后续,不继续努力怎么能让二夫人知道她自己有几斤几两。 秦姑姑为小姐簪上一朵真花,繁盛的芍药被小姐衬的少了三分美丽,素朴无华的七小姐,自有一股惹人怜的纯美较弱:“小姐还是自己去?” “那么多人做什么,谁还能吃了你们小姐我。”这里是令国公府,她爹是府里的五老爷,她还是族谱上的嫡出七小姐,给那些下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明着跟她来。 焦迎跑过来:“小姐,扇子,奴婢为小姐沾起来了,小姐还用不用——” 项心慈本想说不用了,随即看了一眼,接过来:“拿来。” ‘沾上’了是高估,这哪里还是那把光彩夺目的扇子,扇坠碎的早已拼不起来了,项心慈刚一入手,沾的好好的地方,又重新裂开,散的粉碎。 焦迎惊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着小姐,她……她…… 项心慈笑了,用仅剩的一截扇柄敲敲她的脑袋:“无用功。”不过,这样子,更好用也说不定…… 022请君入瓮 偏僻的花园脚落里。 项心慈穿着洗的干净的绿色长裙,长发柔顺的垂在腰际,还未完全长成的风弱身姿‘藏’在茂盛的花木间,葱白的手指闲闲的转着手里的扇子,眉目不染而黛,唇色莹润漂亮,不急不缓的假山走着。 这里往来的下人不多,几乎人迹罕至,假山下的泥土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苔藓,三人来高的山石上落着一些枯萎的花瓣和叶子,是下人偷懒时不会着重打扫的地方。 项心慈在一处不起眼的位置站定,比对的看了好久,将手里的扇子放在一边,取出袖笼里的‘如意’,挖个坑,小心的将它‘葬’在假山下的泥土里。 这是她的宝贝,不小心失去了,却依然要为它寻个归宿,证明自己多么‘珍视’此物。 项心慈盖上最后一层土,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这得是受过多少苦,才有如此敏感细腻的心思,想的出葬扇的温柔情谊。 项心慈站定,满意的欣赏片刻,又撩起裙摆踩了踩,粉色的鞋面落在青灰的泥土上,犹如跌落凡尘的瑶池仙草。 项心慈又蹦了蹦,头上的发簪晃晃,她觉得吵,又停下,慢慢踩,踩结实了,又弯着腰看了看,才‘伤心’的离开。 …… “七小姐把扇子埋了。” “七小姐埋扇子了。” “七小姐把扇子埋在西花园墙角下。” 传到郑管家这里版本也没有变。 待世子下衙署,郑管家伺候着世子洗漱完毕。 烛光亮起,世子快看完手里的书就寝时,郑管家终于找了个比较和睦的时间,将事情被修饰成另一个样子,小心的开口:“世子,七小姐估计是后悔了,已经把扇子丢了……” 项逐元看着书不吭声。 郑管家等了一会。 项逐元翻过一页,眉宇微丝不动。 郑管家一时间弄不懂几个意思,只好安分的站在一旁闭嘴了。 …… 项心慈每天都会抑郁不得志的去她‘葬’扇子的地方坐坐,有的时候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有的时候会爬上高高的假山,无声的看着远方发呆;有的时候是弱小的她坐在山石上,抱着双腿,安静的沉默。 总之,自从埋了扇子,就每天都穿着不同款式的旧衣服,去自己的伤心之地坐一坐。 说来也巧,府里不知道为什么在换合作的衣坊,已经好些天没有外人来量身量了,穿了旧的并不会突兀。 不过,为什么换了?上一世不是做的好好的? 更何况,大哥手里的杜氏衣坊是掌握在她手里的,认识的过程虽然不和睦,但和杜家打了三十多年交道,还是比较熟悉的。 从前的时候,她不喜欢杜家的衣裙款式,就自己画了花样和首饰让她们做。 有一次她发现她画的簪子,自己还没有戴上,就出现了几位姐姐头上,才知道杜家偷用了她的花样在京中私售。 她能答应,就哭闹到项逐元面前。 项逐元就将人压到她面前任她处置,她当时是要给这些人一些教训的,看他们还敢不敢看人下菜碟。 结果,杜家很会断尾保命,直接将杜家衣坊改名‘盛世繁华’送她了。 盛世繁华可以说是她后来大部分家底的来源,项逐元也私下里当陪嫁送她了。 怎么现在莫名其妙的换了,可她消息不灵通,听不到外面的消息。 可换了就换了,手下的庄子换了个管事她还要不安、紧张、天塌两天吗! 没人送现成的衣坊了,回头就自己盘一个好了,本来不接触项逐元,也不可能再拿他的东西。 项心慈将这件不重要的事扔一边,认真办手边的事。 在她锲而不舍的坚持四天后,她的‘秘密’所在终于迎来了她等待已久的人。 项逐言再次拨开花丛灌木,抓住了遗落在世俗的小妹妹。 他本是因为看祖母,路过后花园,鬼使神差的就想来这里看一眼,想不到就看到了此刻坐在高高的假山上,一脸吓到的小七,以及他没有出声前,她无声望着墙外的目光,那是被禁锢的茫然和憧憬。 项逐言笑着,没心没肺:“逮住你了吧!” 项心慈又惊又笑,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水汪汪的控诉,下一刻又紧张起来,急忙手脚并用的从假山下爬下来,柔嫩的小手贴在坚硬的岩石上,没有任何娇养的自觉。 项逐言见状,赶紧去扶:“小心点。” 项心慈急忙站在‘葬’扇的地方,唯恐三哥哥发现她没有珍惜他送的东西:“三哥哥怎么来了?” 百姑追来就看到想象中的人,心里翻个白眼,面上却恭敬异常。 “来看看我们爬山的七小姐啊。” “三哥哥——” 项逐言的确没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小七爬山那么利落:“身边的人呢。” “去帮我拿吃的了,三哥哥要去看祖母?” “一起去吗?” 项心慈摇摇头,祖母不喜欢她:“三哥哥去吧。” 项逐言揉揉她的头:“不要再爬了危险,下次三哥给你带好吃的。” 项心慈犹豫了一瞬,可还是不忍扫三哥哥的兴,大力的点点头:“嗯。” …… 项逐言从祖母那里出来,又绕去了小七待着的角落。 百姑见状,想问为什么,但见三少爷脸色不好,没敢问。 项逐言让人挖开七小姐站过的地方。 泥土痕迹已经不明显,但是依旧有,小七觉得她自己做的不明显,可她毕竟还小,又没有接触过什么人,那点小伎俩显得拙劣了。 小厮挖开,愣了一下,这些碎了的小东西他好像见过了,是他想的东西吗—— 项逐言也看到了,那把扇子已经碎的不成样子,如今包在手帕里被埋在这里,项逐言心里一股怒火上涌。 不过是一把扇子!她也不能收吗!项逐言不用任何人解释,几乎就能想到没有娘的孩子,在家里是怎么受人诟病欺凌的。 或者是有人看这把扇子好看,要要了去。 百姑没有见过这把扇子,但观其一角也知道做工不俗:“糟蹋东西——” 项逐言冷着脸让人把东西埋回去,埋成刚才的样子。 …… 项心慈如愿见到动过的泥土,就像没有看到,小小的自己徒手爬上了假山之上,无声的望着遥远的远方。 这面墙的后面自然不是街道,令国公府一进套着一进,一墙隔着一墙,禁锢着恩泽着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秦姑姑仰着头,心惊胆战的盯着,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做什么,但自家小姐这登高上远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项心慈要的是一种仪式,向往的仪式,三哥一定要能解读的仪式。 项逐言今天给她带了酸笋。 项心慈开心不已,爬下来,尝了一口,觉得自己都要飞了。 以后每天项逐言都来找她玩一会。 项心慈好像不知道,还天真的问:“三哥哥又来看祖母?” “不,来看小没良心,吃了三哥这么多好东西都没有收到回礼。”项逐言将她抱到对面的石头上坐下,陪着她聊天说笑。 “我有的。”两人就回礼的问题争论一番后,项逐言又开始他浪荡不已的天南海北吹。 项心慈挺的认真,听他讲到高兴处就没心没肺的跟着他笑,捧场的不得了,就是商家捧个角儿也没有她这么用心的。 几天后,项心慈又听完了一场‘闹市勒马’小心又谨慎的问:“三哥哥,外面真的这么好玩吗?” 项逐言闻言静了好一会,就在项心慈因为说错话打算认错时,项逐言开口问:“你想不想去外面玩?” 023出府 项心慈闻言,眼里顿时散发出斑斓的光,随即又像被人一盆冷水浇下,熄灭。脸上的神采都暗淡了几分,像被人采下的花,表面再光鲜,也已经开始枯萎。 声音却还带着安慰别人的乖巧:“不想的。” 项逐言见状,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摸摸她的头:“你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哥带你出去玩。” 项心慈不可思议的抬头,眼底的光一点点开始蔓延,像搁浅后被人小心捧到水里的鱼,趴在岸边小心又不敢过快相信的看着三哥哥。 项逐言嘘了一声,傻样:“不告诉任何人。” 项心慈顿时激动不已,险些跳起来。 项逐言按着她的头,压制着她的高兴,眼睛与她笑的星光灿烂的眼睛一样,都是光:“真的,真的,我们出去玩。” 项心慈立即拉住三哥跑了两步,又急忙退回来,既然是偷偷跑出去:“那……那我要不要换件男装……” 项逐言看了一眼小七,立即点头:“好。” 两刻钟后。 项逐言看着面前唇红齿白,艳丽不可方物的男童:“换回来。”以后都不许穿! 项心慈转身去换。 …… 秦姑姑急忙为小姐穿着刚换下的衣裙,还是有些担心:“小姐,让奴婢跟着去吧?”这可不是儿戏?三少爷不靠谱,成天走鸡斗狗的,小姐却要跟着三少爷出去,万一出事了…… 项心慈声音沉定,没什么刚才的欢喜:“担心什么,再怎么样,他也令国公府三少爷,谁还能为难他嘛!” 可:“别人不知道您是令国公府七小姐啊,万一冲撞了您……” 怎么冲撞?看她一眼,说她一句,未免想的太多了。 秦姑姑见小姐不高兴,闭嘴,小姐不愿意听,说的小姐不耐烦了,不出事小姐也会弄出点事:“小姐万事小心。” …… 项逐言有点后悔,太冲动了,一点计划都没有,但想到小七刚才的样子,现在告诉她明天再去又太残忍。 不管了!出去就出去! 可项逐言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带着小七从正门走。项家的顾虑他虽然不认同,但也知道家里对隐瞒小七多执着。 项逐言看着换回女装的小七,突然就亭亭玉立的站在他面前,项逐言直接给她脸上蒙了一层面纱。 “嗯——”项心慈看着蒙在耳际的纱幔,心中讽刺,面上柔顺。 只能说瞌睡都有人送枕头,这若是‘不小心’掉了,可不是她的责任。以前项逐元带她出门时,都是直接蒙的斗笠,从头盖到脚,圆筒状没有一丝衔接,脚边还用玉石压重,就是想掉也掉不下来。 而她现在戴的这个与那个比,不值一提。 “走。” … 项心慈紧紧抓着三哥哥的手,紧张的手心冒汗:“会不会被人发现?” 项逐言护着她躲过一批巡视的家卫,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 项心慈心中冷哼,探头看眼前路,不会什么,再过三道墙,守卫更严格,保证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项心慈突然两只手都握住项逐言:“哥……我,我知道一条小路……” 项逐言顿时一喜,但又赶紧收去:“哪里?” “跟我来。”项心慈带着他钻入更道,又担心不保险,拿出去年项逐元给她的玉牌,挂在腰间。 两人一路‘东躲西藏’‘暗度陈仓’的出现在后门时,项逐言终于松口气,竟然出来了。 项心慈也激动不已的看着三哥哥,腰间的玉牌收了回去,至少单她看到的,就有三波侍卫注意到了她腰间的玉牌,她这位三哥哥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他能将项家女眷偷带出去:“我……我们出来了……” 项逐言也很激动:“你在这里等着。”就剩最后一关了。 “嗯。”乖巧又懂事。 项心慈看着项逐言将门卫带开,注意着他的手势,再他给个暗示后,麻利的趁机跑了出去。 …… 后门外,敏大看到被三少爷塞上车的人时,头皮一阵发麻:“少爷,少——” “少废话,快走!” 敏大控缰绳的手都有些抖,那是七小姐!他肯定! 他见七小姐的次数不多,也只在重大的节日里见过一两回,可想不知道那是七小姐很难,七小姐的容色只要看一次,谁敢说下次见了不认识! 何况国公府因为七小姐不常出现,关于七小姐的传闻多如牛毛,他没想到三少爷如此大胆,竟然把七小姐带出来了,这——这—— …… 郑管家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三少爷把七小姐带出去了!!?” 侍卫颔首:“是的。”他们看到了世子的令牌所以没有拦,过来报备一声。 郑管家只觉得头嗡嗡作响,三少爷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他自己再做什么!七小姐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马上就要定亲许人,他现在将人带出去!万一出了什么麻烦,他担的起吗!就算他担的起!七小姐怎么办!一个小姑娘任人说嘛:“你立即派两个人跟上,千万不要被人冲撞了。” “是。” “来人——” “郑叔?” “你让善史去通知世子,三少爷带七小姐出府了。”三少爷那个人简直——胡作非为! “是。” …… 项心慈坐在出行的马车里开心又激动的看着三哥哥。 项逐言热血退尽,但看到小七又重燃斗志,觉得努力没有白费,哪有这么大的姑娘,还没有出过门的道理,随即又豪情万丈:“敏大,去东城区,热闹。” 敏大纠结的想掉头回府!七小姐不出门啊!三少爷这是做什么!让老爷知道了—— 项逐言转向项心慈:“燕新楼的店址就在东城,东城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这次我们就先去茶馆酒楼坐坐,改天我带你去城外玩,姹紫嫣红,比咱们府里破园子好看多了,那才是真有趣。” 项心慈郑重点头,激动的紧紧抓着车内的扶手,身体似乎都因为这份紧绷紧张的放松不下来,眼里都是第一次离开府的光彩。 项逐言被她的‘蠢’样逗的不行,上千抓住她的胳膊抖一抖,才发现她手腕真细,再用点力就能抖散了一样:“放松,不要怕,外面又没有毒蛇猛兽吃了你,要不要往窗外看看?” 024众生入色 项心慈急忙摇头,她不敢!被三哥一抖好像更紧张了:“能……能出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才不要往外看。 不成器的小东西!“这算哪门子出来!出来是能逛街的,你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看看呀,不吓人的。”项逐言将帘子掀开一条缝,一把把她扯过来。 项心慈‘猝不及防’的对上窗户的方向,外面喧闹的场景顿时好像要冲过木质的挡板向她冲过来! 项心慈瑟缩的‘吓了一跳’。 项逐言笑的不行,他怎么有这么傻气又可爱的妹妹,忍不住伸出手揉揉她的小脸,捏到变形了还不解气,真是可爱到犯规啊。 项心慈口齿不清的抗议:“伞,散歌……” “好捏,不逗你了。”项逐言将她拉近一点,示意她从这条缝隙向外看:“热闹吧?” 项心慈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多人……” 这才哪到哪:“也就是我的车窗没有绣镜,如果有,你看的更尽兴,咱们府里的小姐们的马车上都有绣镜,绣镜就是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透过绣品看不到里面,等以后你乖了,让府里也给你定做一辆马车,就可以天天出门了,到时候看的人比现在更多,更热闹。” “真的!” “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项心慈立即憧憬的发誓、保证:“我一定会乖乖的!” “好,我们小七听话。”项逐言心疼的帮她掀着帘子:“你看见那边的那条街没有,拐过去,是咱们圣都有名的香料市场。” “哪里?”项心慈探身,手下意识的压在三哥哥腿上,努力往外瞧。 项逐言将窗帘挂起来一点,向后探手,拿过一个茶托,笑着抬起她的手,往膝盖上垫着让她扶:“是不是很热闹?” 项心慈愣了一下,但面上依旧是为窗外的景色冲击的不可思议的乖巧表情。 她刚刚是下意识的举动,至少项逐元在身边的话,她习惯了。而且项逐元不会提醒她合不合适,但——也别指望他有越桔的举动:“我们可以去吗?” 项逐言立即挠挠头:“下次,下次一定去。” 项心慈笑着,好像完全不懂他的窘状。看着他明明对带自己出来充满担心却还陪自己开心的样子,心想,项逐言得宠不是没有道理的。 赤子之心,爱玩爱闹,性子跳脱,看着就很招长辈喜欢。 都让人不忍心下手了。 项心慈‘痴迷’的看着窗外,却没有要放过对方的意思,至少,她那个娘一再挑衅她,她就要送他们二房一个超乎寻常的‘大礼’!还是三哥哥亲手送的,希望二伯母撑得住。 马车转过数不清几道弯时,进入了一片繁华有序的街道。 项心慈的目光顿时认真了几分,没有从路旁的店铺上移开过,应该是这里……上辈子她这个时候还没有出门,街道上的店铺和她当初的认识还有一定的差距。 突然,项心慈看到在一家熟悉茶馆门匾时,又端起刚才的口吻,不确定的开口:“三哥哥,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人听戏?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项逐言看了一眼,觉得这里熟人太多,不好,而且能不下车当然最好不下,看想到刚才香料市场已经拒绝了小七,如果再拒绝——这次出门还有什么意义。 项逐言顿时来劲,瞻前顾后怕什么,带都带出来了,就让小七尽兴:“敏大停车!” 敏大想再抽马一鞭子:“三少,这里人多嘴……”嘴……三少爷已经扶着七小姐下马车了。 “面纱戴好,这是一家茶点非常讲究的馆子,但茶点不是他们最主要的,主要的是他们的特色,看到他们今天的牌匾了吗,这是今天的诗赋,每天一幅,只有对出来才能进去,三哥就带你见识见识。” “还要对……”诗……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出口,人已经被拽了出去。 “跟在我后面。”项逐言整整衣襟,玉树临风、潇洒不羁,嫣然京中贵公子哥:“哥看起来是不是很有文采?” 项心慈捧场的点头,手却‘害怕又紧张’的抓住了他的衣袖,乖巧的跟在他后面。 项逐言安抚的拍拍她的背。 项心慈眸中波澜不兴,人却安分守己抓着哥哥的衣袖,心里清楚的很这里是什么地方,王孙贵族和所谓的名人雅士,一个都不会少,又因为这条规矩,对出的答案不能重复,确实把很多人挡在了门外,无形中筛选了客人。 即便是靠着买答案进来的,能有闲情雅致买答案的人,自然家世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在这里能遇到的有用的人可就多了。 项心慈都要心疼眼前的人了,如果她以他亲妹妹的名义出现在众人面前,以后他的亲妹妹,自己的三姐姐可怎么见人啊,想想还真是让人担忧呢。 “三少爷果然名不虚传,答对了两对,是可以带人入场,不过,三少爷您是知道的,我们这里有为姑娘家专门准备的——” 项心慈攥哥哥衣袖的手紧了一下! 项逐言立即护住:“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他妹妹的笔墨是能随便让人看的吗! 小二不敢跟三爷呛声:“是,是!”急忙按规矩向馆内喊:“上好龙井一壶,赠项三少爷——” 项逐言得意的看眼项心慈。 项心慈满眼崇拜的看着三哥,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都是温柔的笑意。此笑意盈满眼眶却不达心底,这座茶馆还有一个优点,喊的足够大声,那些想攀附的人、或者关系不好的对头,听到这声喊,想必已经坐不住了。 项逐言飘飘然,自家妹妹的称赞当然要全盘接收:“没见识,但凡来个人都能对出来,咱大哥还能反出一道,让他们十年二十年没有客人,所以他们这些都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咱府里刚入学的小十四都能对出来,别大惊小怪。”这就崇拜的不幸,以后岂不是随便来个人吟几个段子她就找不到北了,不行不行! 项心慈顿时笑的眉目弯弯,隔着面纱也能感觉到无限的甜美和朝气:“只有三哥哥最厉害。” “会说话,走了。” 众生入色有专门为女眷准备的楼梯和包间,项逐言带着她往那边走。 就见对面的楼梯上下来一行人,为首的男子十岁,身穿一袭一眼看上去就珠光宝气、锦绣团云、富贵繁华的衣衫,头发用宝石簪束起,胸前还挂着一副金元宝项圈,趁的他贵气逼人、张扬肆意。 此人一开口也的确与他的衣服一样毫不藏私:“我当谁呢,这不是项三少爷!刚才听到报你的名讳我还以为听错了,你这不在学堂等着更进一步,出来沽名钓誉?” 江小侯爷身后的追随者,立即紧张的开口:“小侯爷——” “闭嘴!” 那人便再不敢吭声。 二楼邻近大堂的一间雅间内,有人正好看到楼下这一幕,不禁兴致盎然,江小侯爷与项三公子,那是老对头了。 隔壁的雅间内,宋宣站在窗前,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他想的是另一件事,令国公府:“子恒,子恒,明西洛!” 明西洛慢悠悠的抬头看向他,不急不缓,面对周围高谈阔论的人,他安静好像不在这片空间。少年容色俊雅从容,眉目巍然,可偏偏却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甘愿折腰的气场。 他一抬手,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下来。 宋宣赶紧招手:“快过来!” “宋宣你喊什么!子恒正跟我们谈到关键处,你有点眼色行不行,有什么事,你自己解决。”老鼠屎,自己不上进还总往子恒身边凑,也不看看他自己什么水平。 025碍事 宋宣最看不上这些自命不凡的人,有什么了不起,也有胆子和子恒论才学,多大的脸! 宋宣不屑于顾的提醒他们:“是令国公府三公子和江小侯爷。”有本事别过来看。“项三少!?”立即有人站起身向窗口走来。 宋宣冷哼一声,怎么不清高了,有本事别过来。 没人理宋宣的阴阳怪气,那是项三少,虽然与他们不同路,但也是他们学弟的目标,何况对方遇到的是江小侯爷这个纨绔:“子恒,子恒,你也来看看。” “子恒,快点。” “子恒。”已经不是宋宣一个人叫,都在喊明西洛了。 明西洛是令侯爷的学生,虽然令侯爷学生不少,但总归是有点关系,而且项三少爷和江小侯爷不对付,就可能出事,到时候别连累了子恒,说他在场却不出来说话就麻烦了。 明西洛漫不经心的起身,神色不变,甚至称得上不关心。 众人默契的为他让开空间,虽然同出寒门,不分高下,可在他面前就会不自觉的退让。 “多谢。”声音不高不低,有些不想说话,明西洛目光冷淡的向下看去。 江小侯爷一身珠光宝气,富贵加身,少年昂着头,眼里全是狂傲,将他不学无术又家财万贯的形象完全表现的淋漓尽致,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项逐言站在台阶下,脸上都是不耐烦,穿戴虽然不如对方骚气,但依旧掩盖不住通身的贵公子气派。 这两人均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勋贵子弟,就算真发生点什么谁拦得住。 明西洛没什么兴致的站在窗前,只觉无趣,刚要转身离开时,目光瞥见项逐言背后露出的一截衣角,本并未在意,下一瞬瞬间回头,眼中锐利的冷光骤然乍现,稍纵即逝—— 楼下大厅的楼梯旁。 项心慈下意识的往三哥哥背后挪一步,小小的身体完全掩在三哥身后。 项逐言立即护住她,眉头微蹙,他怎么忘了众生入色这个惯例,后悔刚才没让小二禁声,他那些仇家听见了,还能老实。小七第一次出门,好死不死的让他遇到这个纨绔:“没工夫跟你废话,让开。” 江小侯爷冷笑一声:“这么着急?”扇子唰的一声打开,香气缥缈的扇面上是山居先生的高山松柏图,扇柄昂贵,扇尾流苏银光交汇,是一把与他身上的衣服,同类骚气的风格。 江小侯爷为什么要让,他项逐言不是自负他自己是他大哥第二,能横行这众生入色瞧不起自己吗。 怎么样,如今自己也进来了,这众生入色也不过如此,用的着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这护的谁啊,这么上心,别是哪个院里的姐儿吧,项三少的风流韵事也是又要加一幢了,可真有雅兴。”本来不至于跟上不了台面的人一般见识,但项逐言一护,那就可以说道说道了。 项逐言瞬间急了:“你说什么!嘴巴放干净点!” 项心慈似乎想到了什么很用力的握了一下项逐言的衣角,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要戳破她的隐秘破土而出。 项逐言感觉到了,小七最忌讳这个!弄死江鸿宝的心都有,但还是极力克制住,不能跟姓江的一般见识:“让开!今天没工夫搭理你!” “噢!恼羞成怒了!?”江小侯爷将扇子合上,兴致正高,怕什么,不过打个嘴仗,就他身后这个人,衣服看着是不错,也是上好的锦缎,但明显不是新的,是去年的旧款,还做了搭边,虽然做的隐蔽,但对深谙衣食住行之道的江小侯爷而言,一眼就能看出对方不是什么不能拿来调侃的人:“别这么不近人情吗,兄弟我对你可是向来不藏私的,背后这位新欢如果真是什么好物的话,别藏着掖着了,大家一起见识见识,陪你玩玩,帮你玩开了怎么样!” 项逐言瞬间上前,一拳—— 项心慈‘猝不及防’的被带的一个踉跄,神色一惊,茫然又无助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一双恍惚的眼睛,成仙入魔,无措纤细。 项逐言急的马上撤回来:“没事吧?” 项心慈摇摇头,本能的先靠向哥哥,抓住哥哥的衣袖:“……没事哥……”声音像山间的冷梅,较弱的犹如初生的生命,紧张又想让人安心。 江鸿宝更茫然。 周围都安静下来。 江小侯爷似乎都忘了刚才险些被人打到脸上,注意力早已从项逐言身上到了他身后,只觉得被一声哥叫的雾茫茫的忘了在做什么。 周围的人也怔怔的,不自觉的想再次看向刚才惊鸿一撇的身影,刚才好像看到了人……应该是人,还有一双眼睛,尤其那双眼睛,嗔怒又害怕的眼睛……那样娇柔。 是人吧,虽然对方带着面纱,但带不带没有任何作用,那姑娘的身量和容色……好像有什么被撞了一下,都无声的看向项逐言身后。 二楼雅间很多窗户被打开。 “等一下子恒呢?” “子恒?刚才还在啊?人呢?” 突然之间静悄悄的一楼大厅内。 明西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项逐言身前,一身质朴的蓝色长衫,身姿挺拔的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躬手,恭敬又不失气度的面向江鸿宝,从容如旧,神色严肃,声音下意识的抬高:“江侯爷,三少爷今日带着家中女眷出来喝茶一时情急才会出手,还请江小侯爷看在三少爷护家眷心切的份上,让路。” 让路说的掷地有声,家眷二字也有加重!如果江鸿宝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就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项心慈听到声音,下意识的看过去,瞬间觉得灵魂都在发疼,本能的就要瞪死他,阴魂不散:碍事!伪君子!裹脚布!烦人精!哪里都有他!一辈子操心操成那样,怎么还没有过劳死! 有这个人在!弄不好就会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扫把星! 项心慈忍住下意识的举动,急忙垂下头,免得气性上来了,抓花他的脸! 明西洛的话换回了大部分人的神志:项家的小姐吗?哪一位? 哪一位? 怎么能不是项家小姐?让项三少这样护着的,定然是家中女眷,江小侯爷说话太没谱,众人的目光立即收敛下来。 ------题外话------ 请评论区车神,就‘疼’这个字为大家讲述一百字小作文。() 026等人走远 江鸿宝不太真实的回神,也隐约听出来了,他刚才可能对项家姑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而且还是对刚才那样一位小美人,他简直…… 不,不是,他刚才什么都没说!江鸿宝混不吝的快速振作起来,如果项家追究起来,就是有太后护着,在项家那里也讨不了什么好。 何况江鸿宝知道有些兜不住,直觉就想先把差点挨打的气出在说话的人身上好蒙混过关。 可江小侯爷想到刚才梦里雾里恍恍惚惚一闪而过的美人姑娘,赶紧收收情绪,整理仪表,把自己胸前显眼的金锁扶的更正一些,还未成年的背脊,尽量挺直,站的玉树临风,潇洒不羁。 痴迷的视线不自觉的往项逐言身后看,长的真惹人心怜,像梦里的仙子一样,忍不住让人想看第二眼确定一下,会不会飞掉。 项心慈垂着头,大脑快速转着。 周围的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了,也不自觉的用余光去瞥:是几姑娘?三姑娘?还是六姑娘? “看什么看!”项逐言烦躁的将小七护在身后,这些人没见过女孩子是怎么了,但现在不是跟他们计较的时候:“还不让开!” 江鸿宝才想起他还挡着路,急忙让开一步,下一瞬又立即站回来,不对啊,他们走了,他不是就见不到人了,笑的自认狂浪不羁的上前:“项老弟,别急着走我们——”视线刚好对上上前两步欲撞开他的项逐言身后的小姑娘身上。 江鸿宝嘴边的话立即卡壳,连说什么都忘了,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她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皮肤白的好像发的光,光芒笼罩着她的神韵,诱惑的人脑子一空,就想伸手去摸一下,如果摸到,一定软糯的不可思议,一定…… 项逐言一脚踹了过去!!干什么!好大的胆子! 明西洛单手已扣着江鸿宝的手又快速松开,任由江鸿宝被踹下去。 江鸿宝也是有脾气的!一次两次的项逐言以为他是谁!他大哥吗!敢对他动手,美人还看着呢!他岂不是成了懦夫:“你竟然敢打——”江鸿宝就要掀袖子露出他没什么力量的手臂。 明西洛立即上前—— 项心慈见状,瞬间扯住项逐言的袖子,不等明西洛再次开口,更快的开口:“哥哥,算了。”去了‘三’,加重了声音,确保就近的人都能听到她叫了什么! 她再不说,明西洛那个搅事精,就能坏了她的好事让她白出来一次! 这个碍事的搞砸了她多少好事!更多的时候恨的人牙痒痒,真想弄死算了。可虽然这个人腻烦,但不否认,待她……还算…… 项心慈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就是她这么挑剔的人,也不能说明西洛不好,勉强还算可以吧,不至于到必须弄死出气的地步。 明西洛的手已经压住了江鸿宝,下一刻,犹豫了一瞬,又装作弱不禁风的松开了。 江鸿宝冲上前。 项逐言抡起一拳过去:“我妹的主意少打!” 明西洛垂手无声的站在一旁。 周围的人见状,下意识的都收敛起来!项家三小姐吗!喊的项三少‘哥’,刚才也是‘哥’。 一定就是了,否则不会直接叫‘哥’。三少爷的亲妹妹排行老三,还是有人知道的。 只是,令国公府的嫡出三小姐,有人打了退堂鼓,对很多人来说,是高攀不起的。 两人打的激烈。 明西洛不知何时已经退的很远,垂下头一声没吭。 项逐言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扔下江换单,拉着小七快速上楼! 项心慈无声的回头。 江鸿宝怒气冲冲的眼,顿时被这一眼看的天旋地转、立地成佛,不知所谓,险些再次跌回地上…… 项心慈‘吓’的一惊急忙反手抓住三哥的手腕。 项逐言怒火中烧的回头,还他娘敢动手!不想活了!下一刻就看到他大哥神色冷酷的大步走来! 项逐言顿时想赔笑,可还没笑出来,就有种泰山压顶的错觉直冲着他来,顷刻间觉得腿肚子都在打转。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鸦雀无声。 二楼刚刚不小心挤开的窗前此刻空无一人。 明西洛沉默着没有动。 项逐元一路跃过所有人,谁也没看,也不绕过地上碍事的江小侯爷,直接踩过去,脚步都没有晃一下,犹如沉寂的压抑过境,手里的斗笠瞬间从头罩到项心慈脚背上。 项心慈就要掀,她不戴! 善行瞬间上前帮七小姐将斗笠拉平:“小姐,小——” 眼看项心慈就要掀开。 项逐元沉着的隔着纱幔稳稳的扣住她的手腕,目光却深沉的看着项逐言,话却是对项心慈说的:“不要动。” 项逐言扶着旁边的扶手才没有软下去,大,大哥,他……他不动。 项心慈不要,凭什么遮着她,谁愿意说谁说去!她怕她们嚼舌根!可无论多用力,胳膊却一点劲也使不出来,心里就一阵烦,听他的才有鬼!刚想用另一个手掀。 项逐元察觉到了,面无表情的快速转身,挺直的脊背一点点的弯下去,在距离她耳边一拳处快速停下,开口,声音是倾尽所有的温柔又宠溺,完全看不出脸上冷到想弄死人的表情:“我错了,是我不会办事,没有眼光,选的斗笠难看到惹我们小七生气,给哥哥一次机会好不好,回去让你打,嗯?”尾音拖的绵软又委屈。 说完慢慢站定,扫向众人的神色依旧冷傲淡然,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嗯什么嗯!项心慈到底没有动。 项逐元察觉到她的顺从,快速拉着安分下的她向外走去!免得一会气不顺了又发脾气! 项逐言离的近,但没有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可也立即擦擦额头上的汗赶紧追出去!他就是,就是——哎呀!下次不敢了还不行! 项逐元带着人路过明西洛身边时,停了一下,居高临下:“做的不错。”拉着不安分的人,赶紧走! 项逐言垂着头没脸的疾步跟!“谢谢。” 明西洛没抬头,余光中那抹颜色越来越远。 江鸿宝忍着剧烈的手疼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胳膊要断了,刚想尖叫,想到项逐元的马车还没有走,又立即脸色痛苦的闭嘴! 那可是项逐元,勋贵界的排面、骄傲,和他这种垃圾之间有天然的鸿沟造成的泾渭分明。 纵然是家里得宠惯了的江小侯爷,也下意识的避其锋芒,平日一点小伤也要尖叫半天的他,这时候也得忍着疼,等人走远了再嚎。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热情,昨日评论区共开出八辆车。 分别来自大家熟悉的【滚蛋吧骚年】【jananeo619】【昵称是毛毛】 和不常开车,但今天也加入的新朋友【ob102】【等不到天亮等时光滴】【符娵】【木易羊木木彬】【姝夜】 【骚年】以她一贯骚气的操作,夺得短篇第一。《皇后在位手册》时就贡献了无数辆车。 长篇车均值得掌声! 最和谐的车来自红袖评论区,含蓄的都不能算车,哈哈哈! 其中三辆脱轨,高铁的脱轨速度啊,开的是大哥哥,明西洛表示不服! 温馨小提示:一:为了维护大家小仙女人设,所有车会在24小时后删除。 二:评论区不重要的车,以后有评论区开,重要的车,以后本鸟亲自为大家开在评论区,所有的车均24小时后删除,只作为追更小福利发给大家。 三:评论区的车大家不要传播,否则会有警察叔叔怜惜你哦,对,是怜惜,不是错字。() 027(为小雅雅baby的女王斗篷加更) 待项逐元带着人完全离开,大厅内紧绷的一根弦放松,整个场地内仿佛都能听到起此彼伏的舒气声。 江鸿宝从地上弹起来,不顾疼痛就要先凑了那挡事的人找回他的威风,可大厅里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刚才说话的人呢!说话的人呢!” 家犬们也才堪堪回神,人呢?!刚才不是还在这里:“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人!” 江鸿宝疼的捂住胳膊:“啊!一群废物!”项逐元肯定把他踩废了! 家犬们一哄而上的上前伺候。 江鸿宝突然想到,废了?如果废了项府是不是就要赔他个小美人,想到刚刚美人看他的那一眼,顿时觉得自己还能再被踩七八次:“啊——啊——我胳膊动不了了!” 他想好了,他以后可以和项逐言做朋友,有好玩的一起玩,有蛐蛐一起斗,有美人……咳咳—— 他何必如此卑微,他出身不错啊!爵位不低,家里银两充足,又有太后娘娘撑腰,就算他一辈子好吃懒做也败不完,谁不愿意嫁给他! 而且嫁给他就是侯府主母,正三品,比项家二房的主母品级都高,项家二房怎么可能拒绝自己这么好的女婿。 江鸿宝想到这一点,顿时又有劲了,嚎的更大声了,唯恐别人不知道:“我的胳膊啊——” …… 宽敞的马车内,气氛异常安静,马车行驶在路上也异常平稳,净路声都不用,自有马车避其锋芒。 国公府世子的车架无论内饰还是规格比项逐言那一辆都高出一大截。 若是以往项逐言能乘大哥的车出门,嘚瑟的能一路掀着车帘花枝招展唯恐别人不知,毕竟这辆车同出工部工艺是国制。 但现在他缩在距离大哥最远的位置,中间隔着书案茶壶和眼花缭乱的装饰品,觉得自己该为小七和自己说点什么,而且……什么也没发生呀,他们马上就要进雅间了,是吧。 项逐言小心翼翼的看眼大哥,可对上大哥的脸色又闭嘴,他觉得不是他的错觉,大哥很生气。 项逐言又不确定的转向小七,小七是女孩子,大哥总不会连女孩子都凶吧,可想到大哥对他亲妹妹好像也没什么不同,觉得又不靠谱。 项逐言试探着给小七发个信号。 小七整个人笼罩在白茫茫的斗笠里,像一个圆筒。 项逐言觉得没戏,肯定看不到自己,怎么有‘默契’的扯谎,可项逐言不放弃,自认右手躲过大哥的视线的冲小七挥一挥,万一有效呢! 项逐元瞬间看过去! 项逐言急忙垂下头,安分的像个鹌鹑。 项心慈撇他一眼,蠢,没发现她斗笠上的纱织是之先前说的纱镜吗,寸尺寸金,怎么可能看不到三哥在出什么傻招。 项逐言安静了一会,又抬起头,他觉得他必须把错误承担过来:“大哥,这件事是我的主意,跟小七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我鼓动她出来的,真的。” 项逐元看向他。 项逐言有些怂,但还是坚持原说辞:“确实是我……把她带出来的……” 项逐元嗤之以鼻,他以为他是谁,能把小七带出去,国公府岂不是成马蜂窝了,谁想钻就钻! “大哥,你一定要相信我,小七很听话的,又乖,是我看她在花园玩一个人无聊,就硬让她陪我出来,不信你问小七。” 项逐元不看项心慈,问她什么!问她为什么挑上老三出去?看老三这样子,恐怕还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项逐元谁也没理,这两个人他现在看谁都一肚子火!一个蠢,一个唯恐天下不乱,很好玩是不是!闹出这一出都觉得很有脸! 项逐言没等到大哥开口,还想说话,注意到大哥穿的事紫色滚金边的官服,又闭了嘴! 这个时间他大哥确实在属衙才对。 …… 马车从侧门进入国公府。 在日益院门口停下。 项逐言垂头丧气的从车上下来,觉得自己失败透了,没有带小七玩好不说,还遇到了大哥,大哥如果回头告他们一状,自己没什么,小七岂不是—— 项逐言越发愧疚,自发站在车旁,伸出双手等着扶小七下车,结果他刚站定,马车直接驶走。 项逐言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抬腿就要追。 善史急忙眼疾手快拦下三少爷:“三少爷,世子让属下问问您,科考准备的怎么样了,十篇策论准备好了吗,如果完成了还请三少爷交上来,世子帮您看看,好增加三少爷今天的高中率。” 项逐言顿时有点悬,但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小七……” 善史不等三少爷开口:“三少爷放心,世子会平安把小七送到葳蕤院的。” 可——项逐言想想也是,现在这情况,大哥肯定看他们两个都不顺眼!送走也好。 项逐言突然想到什么顿时讨好的看向善史。 善史瞬间后退两步,他是一有原则的属下,不会答应无理要求。 “善史小哥,大哥不会出卖我们的是不是?” “三少爷不敢当,不敢当……” “你当得起,仔细想想咱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跟你爹更是多年的老交情了。” 善史觉得有些飘:“三少爷言重……” 项逐言拦住他的肩:“所以你会帮兄弟我说话的对不对?” 呵呵:“这……”世子不会怎么为难七小姐是肯定的,但您吗…… 项逐言赶紧保证:“我写二十篇策论,不不五十篇,善史你跟我大哥说说,帮忙美言几句,我都出五十篇策论了,您问问他我是不是特别有诚意,还是大哥想让我写一百篇?——都是可以商量的吗?”项逐言心都要哭了,小七真应该为此感动的不要不要的,那可是一百篇策论,他为了她都写了!好感动的兄妹情! 善史小心的拨开三少爷金尊玉贵的手,陪着小心:“小的尽力,小的尽力。” 另一边。 马车拐了个弯,直接从后门驶入日益院书房。 郑管家急忙上前打开车门。 项逐元冷着脸下来,想直接就走,可到底忍了三分脾气,伸出手,恩泽般一言不发的等里面的人。 028到头来 项心慈本要下来,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但看他这态度,项心慈又重新坐下,不动了。 项逐元久久等不到人,回头看她一眼。 项心慈戴着严严实实的斗笠,安分守己的在车门口,像个假人一样一动不动。 项逐元反手拽她下来的心都有,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这态度摆给谁看! 不下来是不是!那就别下来了!项逐元反手将车门砸上!也不喊她,就这么跟她耗着! 项心慈头一扭!谁稀罕! 郑管家吓的一个哆嗦,这是干什么,何……何必呢…… 项逐元、项心慈两个人,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隔着一扇门,谁也没有低头的意思。 郑管家早习惯这两位杠上的下场,倒霉的只能是别人,余光紧张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里面那位,想了想,小心的向车门前移动一步……停下,又过了一会,移动两步,停下。 直到移动到车门前,伸出手小心的为七小姐打开门:“七小姐……” 项逐元看郑管家一眼。 郑管家当看不见,一心看着他的七小姐:“七小姐,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还不下来,您不知道,世子听说您出门了,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属衙都没下,就急忙去找您了……” “话多。”项逐元眼里的不悦冷静下来,总归回来的时候没有闹,也算是认理,平稳下情绪,等着她下来。 郑管家陪着笑,期许的看着七小姐:小祖宗,您就下来吧。 项心慈垂着头,手扣着衣裙上的绣花,她没有生气,项逐元说话就这样,要哄人的时候,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达到目的就行,事后未必会认。 如果是以前,她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讨到他承诺的结果才行。 但现在,没有必要,而且……她就这么离开,他其实不习惯吧。 毕竟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说不来往就不来往了,养只猫狗时间久了还有感情呢,更何况自己这么大的人。 项心慈心里有了计较,慢慢来,只要自己不总是粘着他,不要总是无理要求,像正常的兄妹一样,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么好用的人,未必不能又占便宜又不害他,自己何必拘泥于形式把这么好用的人往外推。 项心慈的良心在方便行事和别人死活之间,不用摇摆就毫无压力的选址了对自己有利的。反正她善良过了,是他非找来的。 项心慈起身。 郑大海立即松口气,立即伸出手要扶七小姐下来,七小姐真懂事。 项心慈被郑管家笑的心里发毛,郑大海是不是有病,他平时不是最讨厌自己,觉得自己踩在他们日益院地上都亵渎了他们世子,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郑大海想到什么又收回手,赶紧给世子让路。 项心慈没有计较谁扶她谁不扶她,反正有人扶就好了。 只是,郑管家怎么还没死?莫不是自己最近没来,他吃的好睡的好没有染风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心里痛快了,他的行动轨迹也不见得与上一世一致,更何况是开不开窗户睡觉这种事情。 项心慈之想了一瞬,就扭开头,爱死不死,伸出手刚打算伸出手扶项逐元的手腕。 “还不下来!” 项心慈立即又坐回去了。 郑管家见状,不等世子那只纸老虎逞口舌之快,赶紧上前:“世子您吓到七小姐了。”转而温和的看向七小姐:“世子不是那个意思,担心您才会着急,七小姐您就大人大量快点下来吧,您看世子爷还穿着官服在太阳下站着呢,都一头汗了,您就是不心疼世子,也心疼心疼老奴啊,老奴都一把年纪了。” 呵,再晒死了。项心慈看眼项逐元,见他的确站的有点久,而且自己想与他正常相处,正常相处可没有乱发脾气的。 项心慈起身,没有扶项逐元的手,直接从车上跳下来,轻盈的身体轻松落地,难看的斗笠在她下意识的波动下,在阳光中折射出铁树开花般的涟漪。 她可不能容忍自己身上的东西丑的像冬瓜,径自向书房走去。 项逐元冷哼一声,什么时候都不忘臭美,跟上。 郑管家赶紧让车马去休息,自己急忙追上七小姐:“七小姐身手矫健,有不世之风。” 项心慈忍不住翻个白眼,反正不会有人看见。 项逐元想把这个老东西换了!简直不堪重用!现在却没心思管丢人的管家,只觉得还没有跟小七开始谈,就已经头疼不已。 她要出去霍霍二房,就算老三的路走不通,她也会走三姑娘的路,她还能被方式方法憋死。 项心慈进了书房,抬手将斗笠摘下来直接走到窗边,顺手扔出去,转身自然而然的坐在书桌前项逐元的主位上,顺便扫了眼他书案上的文书,没有兴趣。 郑管家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闭嘴,想坐哪坐哪,赶紧为世子爷搬张椅子,再说七小姐就是看见书房里的国政也没地方说去。 项逐元无意因为位置再与她发生争端,坐在她旁边考虑跟她谈。 项心慈看向他,目光澄澈毫不心虚,心里已经打了无数腹稿,随便问,知无不言,建议不听,装聋作哑,一直点头就对了。 项逐元看了她一会,下一瞬就想让她把斗笠戴上,考虑到她扔出去了,忍着她眼里挑衅的热力,尽量严肃的对着她:“因为我没有让你抱?没有关心到你?所以生气了。”她这件衣服是去年的。 项心慈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不是问她为什么跑出去?什么时候没让她抱了? 项逐元的视线依旧在她肩上,语重心长的开口:“你已经是大姑娘,与兄弟父伯都该保持距离……我不是要教训你,全屏你高兴,还有……上次我不该什么都不问就推开你,那我现在能不能问问你,那天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 郑管家茶都不想给世子上了,那么硬气的把人带回来,刚才进门的时候也一副要给七小姐一个难忘教训的表情,到头来就说这些! ------题外话------ 谢谢【冰之莹舞】【三月的y】的女神王冠。打滚抱抱举高高。 吸取上次《大龄剩女之顾氏长媳》的对我的教训,咱们这次加更斗篷、权杖,完结了还没有还清加更的我默默飘过。 029礼物 项心慈有点反应不过来,没想到他总结出这个结果,但,好像也只有这个结果。 项心慈一时间熟悉又感慨,大哥是很少真正对她兴师问罪的,目光无意识的看着他的脸,很多画面一闪而过,不禁恍惚了片刻,又慢慢的移开目光,将心思放回来。 她大哥哥最擅长‘尊本溯源’,即便这次可能猜错了,但节点确实从那一刻开始的。 项心慈手习惯性的放在腿上,思考的时候手指慢慢曲起,无意识的抚着裙面上的花纹。 项逐元的目光被她的小动作吸引过去,有些褪色的衣裙上,她洁白的手指抚着裙身上一朵不起眼的绣花,一圈绕着一圈的抚弄,漫无目的又认真虔诚。 暗与明的交织,被小心呵护的花瓣,柔亮仿佛散发着粉色光泽的手指,像被圣光眷顾的花苞,下一秒便能化仙,更何况厚待它的人,那么耐心又小意、 “没什么的。” 项逐元不动声色的收回追着她手指的思绪,声音保持着该有的平静:“你要知道,我不是针对你,你不高兴了,可以说出来。” 项心慈的手指停了一下,下一刻又继续绕着绣线打圈圈,项逐元其实是很温柔的哥哥。 这种温柔,时间长了会让人迷惑,会让人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让人想抓着不放,想要独占,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想与任何人分享独一无二的女人:“嗯。” 那你说。 项心慈却不知道她嗯了什么,还在玩她的绣花。 项逐元克制的把目光从她手指上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她肩膀上,突然发现她肩膀的衣料上也绣了一朵同样的小花,相比于另一朵有人精心描绘,它凄凉的多。 项逐元从斑杂的情绪中,努力分解出她正确的思绪:“那就是还在生气?”声音缥缈。 “没有。”有什么好生气了,这朵花丑死了,还抠不下来! 还说没有,头都不抬,项逐元还不了解她,他伸出手,止住她手上的小动作,让她抬起头。 项心慈很配合的看向他,余光瞥见他官服袖笼的一角落住了她的腿上,又因为靠的进,他深紫色的金线下摆贴着她的衣裙,两种颜色混合在一起又泾渭分明,就像他们两个人。 项逐元看着她无嗔无怒的眼睛,一时间深觉无力。随即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豁出去了,克服了极大的心理障碍,压制住他的底线,妥协的开口:“如果现在重新给你抱呢……”只抱一次,下不为例。 项心慈余光收回,突然觉得有点想笑,可看着他努力自我感动的样子,又有点心疼和吐糟,她怎么没发现项逐元这么擅长死缠烂打呀,这是死活让自己不计前嫌了。 可她真没生气。 项心慈将腿动了一下,分开彼此的衣裙。 项逐元才注意到他官袍的袖笼落在她腿上,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的移开。 项心慈当没发现……如此视死如归的,又何必,她没那么不讲理:“不用,我不生气。”没人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开心点了! 以后而且大家好聚好散,都不要凑那么近了,毕竟能落到什么好下场呢! 心里这样不痛快的想着,面上分毫不漏。 项心慈看着项逐元怀疑的眼睛,微微歪头,漂亮的犹如湖水一般的眼眸倒映着太阳的光:“要不,我给你笑一个?”项心慈眼睛眯起,满眼星光。梦里雾里的给他笑了一个。 项逐元轰隆一声!觉得她脑子烧坏了!被她笑的怒火攻心,但又极力压下,看她设计老三的样子,想来是脑子没有问题!“都说了是我不对。” 你急什么!你不对你有理了!项心慈乖巧的立即点头,心中无语,干脆承认:“你不对。”所以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吗? 项逐元一口气被卡在当下,干脆换个话题:“我给你挑了几把扇子,看看喜不喜欢?” 郑管家闻言,赶紧换下手里捧着的常服,急忙把早已经准备好扇子接出来,赶紧为主子说话:“七小姐看看,都是上好的材质,款式也漂亮,是善工坊的手艺,特别适合七小姐,您瞧这把柳絮的是世……” 项逐元直接开口:“赔偿你上次那一把。” 项心慈还没听郑管家说完,被项逐元打断,又重新看向那几把扇子,别说,以她四十多年的眼光看,也好看,尤其那几把做了坠饰了。 项心慈招招手,让郑管家把他捧着的拿进些,上面是一把桃花扇,扇面上绣着层层叠叠的春日桃花,扇柄缀着一串粉玉雕的桃花瓣,散发着温润饱满的光泽。 项逐元看着她,松口气:“喜欢?” 项心慈点点头,真喜欢!还有旁边那把石榴团扇尤其漂亮,火红色的石榴籽粉色的石榴皮,手掌刚好能握住的吊坠,在阳光层次分明,色泽艳丽,看着就想让人摸一下,这样拿在手里,扇动的时候,扇坠微微晃动,一定更加好看。 喜欢为什么还不撒娇?项逐元刚松的口气又提了上来。 项心慈敏感的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喜欢’好像不满意,那……现在拿起来扇一下? 项逐元觉得肯定是东西还不够:“我这里还有几块暖玉。” “嗯?” “一块送给你。” 啊,好:“谢谢大哥哥。” 项逐元看着项心慈。 项心慈也尽量看着他,他看什么呢!她大哥以前都这么难伺候的吗? 项心慈尽量表示自己真的很满意,没有再不高兴了,她也确实没有不高兴啊! 项逐元不那么认为,她以往收到礼物不是这样,那定时问还没有,说不定还得责怪他留着好东西不给她,哪里会这么听话。 项逐元想到此,破釜沉舟的起身,没有办法,张开手臂,决定成全她:“再给你抱一次。”以后不准再生气,还要切忌分寸不能有下次。 030(为cindy19531981的女王斗篷加更) 项心慈都要笑出来了!此刻让对方做个人还有时间吗! 但无意将两人关系再复杂化,想了想,起身,伸出手回抱了大哥一下,片刻,便松开手坐下来:“谢谢大哥哥。” 项逐元还没有感觉出她的依恋已经结束了,心里突然说不出来的烦躁,暴怒:“我是不是说过!不高兴了就说出来!说出来让别人去不痛快!不要憋在心里让自己生气!” 项心慈懂啊,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做的,从没忘记。 项逐元更烦了,在书案前走来走去,官袍带风。 项心慈不看她的扇子了,无聊的看着他走来走去。 项逐元突然站定,她肯定还在不高兴!可是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二房给他的委屈,她也已经开始在布局,不可能把这一点计较到他身上。那么这归根到底想来想去想,项逐元觉得事情还是出在那天哭着走的事情上。 项逐元想了想,站在她身边,突然伸出手将她从座位上拽了起来!还得抱! 项心慈被扯的瞬间向他扑去。 项逐元伸出手禁锢住她。 项心慈撞到他胸口上,呆愣愣的,双手垂在身,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清冷感觉。 可…… 项心慈只允许自己停留了一瞬,便抬起手轻轻的推开他,承认:“我那天一个人从更道走过来,就是突然之间觉得好暗,心情不好。” 项逐元被推的理智回笼,手背在身后,想到那条更道确实弃用很久,空间闭塞窄小,她会不喜欢、有情绪,也情理之中:“真的,只是因为那些?” “嗯,不过现在不生气了,那这些东西我还可以拿走吗?”项心慈笑着看着大哥哥又是可爱懂事的妹妹。 项逐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项心慈觉得她还得检讨一下:“还有我今天出去的事……” “我就不问了,大哥相信你。” 项心慈瞬间把口中一堆‘是三哥哥非要带我去的’收住:“太好了,扇子我可就都带走了哦。”语气活泼自然。 项逐元脸上的凝重之色没有一点散去的意思。。 “我走了……”项心慈一点一点的挪出去。 项逐元就这么看着她。 项心慈克服着极大的心里压力,‘蹦蹦跳跳’的带着东西走了。 项逐元站在门口,没来及说‘以后走正门’她已经走了,脸上神色更加晦暗难明。 郑管家转身,心里跟着松了一口气,两人终于和好如初了,看七小姐开心的,世子爷这下该高兴了吧,结果就对上世子冷着一张脸。 郑管家急忙收住脸上的笑容,垂下头,赶紧上前:“世子,奴才——” “郑管家染了风寒,让他好好休息两天。”项逐元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郑管家不明所以!他怎么了,瞬间看向善奇:“我什么都没有做?”而且足够尊重七小姐。 善奇赶紧安抚的看郑叔一眼:“往好处想,如果你做了恐怕就不是休息两天啦,就当休假了。” …… 同一时间,江小侯爷府邸内。 所有看管不利的下人都被打了板子。 三位京城外科圣手聚集在小侯爷的卧房内,焦急的无法近小侯爷的身子。 江鸿宝就是不让大夫上前,在床上打着滚要一个保证:“老祖宗,我都说了那么多了,我这次一定改邪归正还不行吗,我就要娶项家小姐,就要娶项家小姐,老祖宗,老祖宗——” 精神饱满的江老夫人拄着拐杖,虽然头发全白,但面色红润,威仪尚在,一身锦罗绸缎,身后跟着七八位小丫鬟,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生活无虑的老封君。 老人家并没有因为独孙嚎的可怜就没有原则:“嚎什么!先看伤!” 江鸿宝闻言,继续闭着眼睛嚎:“都说成家立业,我就要娶项家的三姑娘,老祖宗你就答应了吧,我给你娶一位好孙媳妇回来管家有什么不好的,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治伤!” 江老夫人气的半死,拎起拐杖就要把他另一条胳膊打断了。 江大夫人见状,急忙扑向婆婆,抱着婆婆的腿不让婆婆下手:“你老祖宗哪有不答应你的道理,你别乱说话了,伤口要紧,万一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啊——”说着擦着眼泪用余光扫眼老夫人:“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如果不是你爹去的早什么姑娘你娶不得,我可怜的儿——” “闭嘴!”扶不上墙的东西!如果儿子还活着,更不会让他胡作非为!哭什么哭。 赶过来‘关心’小侯爷的几房妯娌,心中窃笑,这是嫌侯府败的不够快呢。 江鸿宝见状捂着胳膊,哎呦哎呦个没完:“疼,疼……” 老祖宗看过去,到底心疼床上正直好年华的孙子,孙子虽然淘气了些,看也孝顺懂事。 江鸿宝见有戏,嚎的更大声了、 他就要老祖宗承诺,他娘说的根本不管用,老祖宗说了才管用,项家如果不同意,老祖宗可以去求太后,他不管,他就要娶那天仙一般的妹妹,他现在心里还火烧火燎的,比胳膊的疼都让他刻骨铭心。 江老夫人探口气,背脊慢慢挺直,拐杖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 房间内顿时一片安静。 江鸿宝也老实了些,他还是比较怕自家老祖宗的,不自觉的往母亲身后躲一躲,可又忍不住可怜兮兮的看向老祖宗,都快要哭了:“老祖宗……” 江老夫人虽然看不上孙子这不成器的样子,还是无奈的松口了:“先让大夫看看。” “老祖宗答应了,老祖宗你快答应我吧,老祖宗我都快疼死了。” 江大夫人也鼓起勇气:“娘,您就答应他吧,我就这么一根独……” “行了!”没眼力!这是她答应就能成的事吗:“我去问问看。” 江鸿宝闻言立即就要从床上跳起来欢呼,不小心扯动了手臂上的伤,疼的又是一波嚎叫。 旁边看着看热闹的几房人见状,没人说话了,老太太真答应了? 031裁衣 就这么答应了? 0icitecitei 可——也不是没有可能,令家二房虽然正当权,但国公府毕竟不是他们继承。 0icitecitei 令国公百年后家业是大房的,二房没了令国公府的余荫,可捞不到爵位,二老爷过世后,也就是一没落的普通权贵之家。 0icitecitei 江鸿宝再不济,那也有皇上钦定的世袭罔替的侯位,恩泽后代,田产无数,只要不是自己撞枪口上,几辈子荣华富贵是跑不了了,项家二房未必不会心动。 0icitecitei 顿时几位妯娌心里都有了计较,如果能与令国公府攀上亲,她们家中的老爷子的官位是不是也能动一动了。 0icitecitei “老祖宗,还是你对孙儿最好了。” 0icitecitei 几位婶娘见状立即笑着开口:“可不是,老祖宗最疼你了,老祖宗一定会答应你的,你可别让老祖宗心疼,赶紧让大夫给瞧瞧。”你可要争点气,娶了项家二房的三小姐,这以后项家还不提拔咱们。 0icitecitei 江老夫人看着几个儿媳妇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蠢:“赶紧让大夫看看。” 0icitecitei “孙儿这就让大夫看。”随即又探出头:“老祖宗,那您什么时候去提亲啊?” 0icitecitei 江大夫人也看向老夫人。 0icitecitei 几位儿媳妇也殷切的看过去。 0icitecitei 江老夫人叹口气,老侯爷去的早,大儿子又战死,江家这一代的独苗苗又是一个不争气的,也不怪她们如此心急。 0icitecitei 再说项家三姑娘她是见过的,是个稳重懂事的孩子,自然是没的说你的,项家的门第对姑娘们的教养自然不差。 0icitecitei 就是怕项二老爷身居要职,项二夫人虽然没有表现出目下无尘的性格,但也是极看中男方品性的,就鸿宝这样的……项二夫人未必同意, 0icitecitei 可也不是没有一搏的实力,毕竟江侯府的爵位世袭罔替,配令国公府大方嫡长女或许配不上,但配她二房的嫡女绰绰有余的。 0icitecitei 再说若是能与令国公府做亲,鸿宝也有个依靠。 0icitecitei “老祖宗,老祖宗……” 0icitecitei “好,等你好了就给你去提。” 0icitecitei 江鸿宝顿时觉得自己伤一点都不疼了:“谢谢老祖宗,谢谢老祖宗,我就知道老祖宗最疼我了。” 0icitecitei “多谢母亲。”江大夫人赶紧让大夫上前。 0icitecitei …… 0icitecitei 中午的烈阳如火,蝉鸣阵阵,树梢上的叶子被晒的无精打采,成排的石榴树没什么生气的耸拉着枝叶。 0icitecitei 此刻阁楼的窗突然打开,瞬间凉意形成气流铺面而来,石榴树瞬间都精神了起来。 0icitecitei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讲究的小楼布局内,凉意依旧。 0icitecitei 葳蕤院的家居最为讲究,都是前个大姑奶奶留下的老物件,质地自不必说,这是蒲团、小垫是后来添置的。 0icitecitei 项心慈穿着一袭浅蓝色薄纱长裙,腰间用锦带轻轻的束者,在腰侧绑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垂在地上,领口的位置别了一朵头上的簪花,瞬间衬的这件简单的衣服都生动起来。 0icitecitei 项心慈趴扶在窗边,腰身纤细的向上延展,她正对着光饶有兴致的转着手里的石榴扇,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0icitecitei 焦耳缕线的动作挺住,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眼睛发直,小姐真好看,小姐的手也好看,扇子都好看,好像都能发着光一样的好看。 0icitecitei 秦姑姑端着冰梨水进来,瞪了焦耳一眼,笑着将冰梨水放在一旁:“小姐可喜欢这把扇子?” 0icitecitei 项心慈闻言,闲闲的将扇子收回来,人没骨头般的靠在窗台前,随意把玩着石榴缀:“还算能入眼。” 0icitecitei 秦姑姑也不揭穿,自然是喜欢,不喜欢能看这么久:“刚才老爷的小厮过来,送了一百两银子给小姐花用。” 0icitecitei 项心慈闻言,看了眼手里的扇子,又无所谓的转手里的吊坠。 0icitecitei 她自然知道父亲的意思,这是看她收了三哥的扇子又收了大哥的扇子,提醒她不要把小恩小惠看在眼里呢。 0icitecitei 切,她看起来像是那种眼皮子浅的,项心慈离了窗台坐到正位上:“量身的人来了吗,让她们进来吧。” 0icitecitei 秦姑姑顿时有点为难:“这……” 0icitecitei “这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说不出来就别开口。” 0icitecitei 秦姑姑立即道:“夫人还没有量裁呢?” 0icitecitei 关她什么事,她不量别人就得光着:“把人叫进来,一会我可要睡了,未必有时间。” 0icitecitei 秦姑姑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去前院叫进来。自我安慰的想:反正她们小姐也不出府,不敬主母的坏名声也是烂在府里头,怕什么! 0icitecitei … 0icitecitei 量身裁衣的几位妇人收到传话,都愣了一下,彼此互看一眼,又急忙收住目光。 0icitecitei 不是该五夫人先,然后 0icitecitei 可那也该是五夫人的人通知她们过去,怎么能是七小姐的人? 0icitecitei 尽管心里早已七上八下,觉得窥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可面上丝毫不显。 0icitecitei 为首的妇人,镇定的留了两个人继续等,随后叫上另两个人,垂着头,无闻不问的亲自跟上。 0icitecitei … 0icitecitei 葳蕤院的阁楼里,凉意沁脾,瓜果新鲜。 0icitecitei 为首的妇人在看到桌上摆放的一盘李子和香瓜后,就更安静了。 0icitecitei 项心慈也快困了,没什么精神的摇着手里的扇子,对这几位妇人没有印象,毕竟是航辈子她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见过的。 0icitecitei 但对这家制衣坊还算有印象——繁兴布行,是京中一个老牌子,做事中规中矩的,没什么跳脱的地方,还算可以,要不然也不会被国公府选中接替杜家。 0icitecitei 说起来,杜家到底怎么了?回头问问项逐元。 0icitecitei “快点吧,别耽误时间。”珠落玉盘的清脆声音响起又像冰裂开的声响。 0icitecitei 为首的妇人下意识的余光一扫,在瞟到坐在上位上这位嫡小姐时,整个人的脚仿佛都是踩在实地上,像被妖法定住了一样! 0icitecitei 好在她经常出入深宅大府,知道什么最要命,立即将头扎到了衣襟上。心里快速转着:令国公府有这样一位姿容绝色的小姐吗?没听京中有传言啊? 0icitecitei 按说此等容貌,不可能在京中后宅无人提起才对?可她们出入京中府邸多年,她确定没有听过令国公府有这样一位让人见之忘俗的嫡小姐。 0icitecitei 五房?五老爷,为首的妇人突然想起来了……倒是听说过一些别的,比如五老爷…… 0icitecitei 032九小姐 她赶紧打住思绪,不会,怎么可能。 那可是项家五爷!虽然曾经与某个人来往甚密,可……不可能,不可能,但凡有个万一,都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苗帧娘尽管这样安慰自己,可为七小姐量身时还是小心再小心,目不斜视,唯恐窥到了什么隐秘,惹的对方因为一些事情敏感易怒。 行走在深府后宅,最难伺候的不是当家主母和嫡出的小姐们,而是那些——出身有瑕疵却受宠的。 这位……恐怕‘嫡出’、受宠还全占着:“七小姐,好了,蔡姐,把布料拿上来让七小姐过目。” 项心慈只扫了一眼便晃着手上的扇子,嫌弃的丢开:“你们就带来了这些布料?”都是什么东西?花样老旧,质地粗糙,能穿出去见人? 苗帧娘被粉色的光晃了一下,突然福如心至,急忙开口:“自然不是,蔡姐,去把南木箱的衣料搬过来。” 蔡姐一惊,楠木箱,那可是——“是。” 楠木箱是一等箱,里面装的是蚕丝、绢丝、棉纺、彩染、绣技均一等一等的料子,非贡品、精品、稀世珍品不入楠木红箱。 片刻,一匹匹锦缎被一一摆上来。 项心慈踩着仿佛不落地的步子,摇着手里的石榴扇,蓝色的领花配合着腰间的丝带,前进的妖里妖气,可又透着一股清灵到极致的仙姿。 苗帧娘急忙甩开脑海里熟悉的身影:不是,不会,不要乱想,除非你不想混了。 葱白的手指滑过冰丝般的布料,丝毫没有被比下去。 项心慈停住,勉强有几卷绸缎和纱丝的绣样,她还比较满意:“就这几样,每样先做七个颜色来看看。” 七个颜色?!不是:“每款七个颜色?” 项心慈回头,怎么:“少了?” “不,不是。”三款,每款七个颜色,二十一件?蔡姐小心的看眼为首的妇人。 苗帧娘不是没见过这样做衣服的,只是:“七小姐,这夏天都过去一半了,一件二十多俩的裙子也未必有小姐身上这件好看……”二十多件,将近五百两了,五百两啊,她绝对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就是…… 项心慈认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你们做不出什么我喜欢的样子,所以才一样做几件看看,免得最后一件都上不了身。” 苗帧娘闻言,深吸一口气:“七小姐说的是。” 苗帧娘从葳蕤院出来,憋着的那口气才吐出来,谁不会做衣服,项侯夫人也没有这样做衣服的。 “帧娘——” “我没事。”能有什么事,苗帧娘想到杜仲虎,心更静了,她要再谨慎一点,虽然杜仲虎的死未必与内宅手段有关,可小心无大错:“别多话,小心伺候着。” “是。” …… 五百两不是小数目。 五夫人刚睡醒,洗漱完,让人叫了宝贝女儿过来,逗着已经长大成人,颇为争气的的心肝女儿聊了会管理下人的闲话。 便心情舒畅的让人叫裁衣的进来,想给女儿做两身好看的衣衫:“马上就是你们小姐妹间的赛香会了,也好多走走。” “娘,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够穿,还是娘多做几件吧。”项心敏说话细声细气的,长的虽不是多出挑,但坐在那里,一看便让长辈喜欢的乖巧懂事、温婉大方的长相。 她今年十二岁,从小长在老夫人身边,虽然年龄小,但举止做派,待人接物都进退有度,很有章法,在姐妹中也颇有分量。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裁衣的娘子还没进来,账房先进来了,通知了个让五夫人险些气出病的消息。 “五百两!?”五夫人眩晕的毛病险些发作!公中是有定制的,超出的部分是各房私出,她们母女还做什么衣服!都给她做好了!“她怎么不去抢!” “夫人——” 项心敏也急忙上前安抚:“娘,你先别生气。” 五夫人捂着胸口:“我能不生气吗!这么多年我是亏待了她还是怎么的!?” 项心敏一心为她顺背:“姐姐没那个意思,姐姐年岁渐长,多做几件衣服也是应该的。” 那是多做几件!“五百两!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六十两都是大数目!给我把她叫过来!把她叫过来!这个家以后我也别当了,给他当好了!” 井姑姑马上就要动。 项心敏看她一眼,冷静的上前,先给母亲倒杯茶:“娘,您冷静点,这个家不就是在您的操持下才像个家吗,您不多费心谁费心。” 井姑姑急忙点头:“九小姐说的对,还是夫人有福气,九小姐这么懂事。” 项心敏晃着手里的茶,看不上这老奴才,无论她还是七姐姐都是母亲的女儿,都是五房的一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娘,姐姐大了,娘也多想想姐姐的难处,娘也别总是一意孤行,首先这教导下人的事,娘也该教起来。” “小姐,您可冤枉夫人了,咱们夫人对七小姐掏心挖肺,是她不里啊!就说是上次,夫人受了多少的委屈,可一句七小姐的坏话都没有说,七小姐这个样了,夫人就是再费心教导,她也未必懂夫人的善心!” 五夫人刚想点头。 项心敏突然停了吹茶的动作看着井姑。 井姑姑立即垂下头。 项心敏慢慢的将茶吹凉了,放入母亲手中,大方的起身:“娘要是信得过我,让我去看看姐姐。” 五夫人闻言,立即心疼的放下茶杯:“你去做什么,再受了委屈!你别管,没我同意我看这五百两,谁敢支给她!” “娘……”何必呢,最后两人僵持,闹的祖母知道,还要怪母亲不会持家,更何况让爹知道了,两人又要生气:“娘又说气话,娘平时最舍不得我们受委屈了,我和姐姐都是您的孩子,还要全仰仗母亲多护着呢,娘就别生气了,母亲笑一个吧,笑一个吧,。” 五夫人看着自家女儿撒娇的样子,不笑也得笑了,她女儿真好,真懂事,不知道把那个不省心的比到哪里去了?“你姐姐不懂事,委屈你了。” …… 项心慈被吵醒后心里一阵不痛快!还让不让人睡了! 秦姑姑眼疾手快的躲的很远,待七小姐气的不砸东西了,才小心翼翼的过去伺候:“祖宗,先穿上衣服。” “不穿!”项心慈将衣服甩一边,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粉嫩的脚趾直接踩在地板,仅穿了一件青绿的薄纱,像一只炸毛的刺猬怒气冲冲的往外走:“项心敏你都打发不走,我要你还能干什么!” 秦姑姑赶紧捡起衣服追上去,几次想为小姐披上都没有成功,她也有想办法,可九小姐一直不走人也和和气气的,她能说什么。 她也说了小姐在休息,可九小姐一副要等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她说等你就让她等!”她还怕人等吗!这破阁楼的走廊怎么这么长,楼梯怎么这么多!项心慈走了没两步,直接坐到走廊的椅子上不走了:“让她上来!” “啊!这……” “不上来算了,等着吧。”说着就要转身往回走。 秦姑姑赶紧拦住她:“别,别,奴婢这就去叫,这就去。” 033二夫人 项心敏独自上来,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小身板,背脊挺的笔直,不说话时眼睛仿佛也含着笑意思。 总给人温温柔柔的面团样,她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猛然看到姐姐衣衫不整的样子惊了一下,随即又有一丝羡慕这份桀骜。 项心敏又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但下一刻还是勇敢的看向走廊上光芒万丈的身影,她的姐姐。 秦姑姑陪着小心:“九小姐请。”九小姐打从心底让人喜欢,性格也好,老夫人教导出的孩子错不了,看着也可人疼,但想到自家小姐就坐在不远方,秦姑姑又赶紧收起这份小心,变得中规中矩。 焦耳、焦迎立即将冰盆摆上来,给小姐乘凉。 项心敏懂事的先给姐姐行礼:“姐姐午安,姐姐——” “还没睡醒,谈不上安,找我有事?” 项心敏被噎了一下,卡了一下壳,下一刻又找回自信,上前一步,她知道姐姐没有恶意,就是不喜欢落锁:“听账房管事说,姐姐买了几身衣服?”项心敏说到正事的时,神色也严肃起来,莫名给人一种超脱年龄的信服力。 项心慈抬头看她一眼。 项心敏神色如旧的回视。 项心慈心里冷哼,不愧是老太婆带大的人,一样讨人嫌:“你也想做几套?” 项心敏没有答她的话:“姐姐这件事做的有欠妥当,五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姐姐应该与母亲商……” “花你母亲的嫁妆了!”项心慈眉毛一挑像突然睁开眼睛的黑豹,发丝散乱衣衫不整,可那股凌厉的气质只盛不减!咄咄逼人!却又让人心驰神往! 项心敏立即垂下头:“当然没有。” “那是花你的嫁妆了。” “自然也没有。” 项心慈装的恍然大悟急切道:“那就是花你弟弟继承的家产了?可,爹爹还没有死啊?着急了?”项心慈眨巴着眼,说的非常无辜。 项心敏一时间被姐姐气的说不出话来,姐姐这人说话能噎死人,让母亲来还不又得闹起来:“姐姐言重了,当然没有。” 那还费什么话! “可姐姐想过没有,父亲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们身为子女能为长辈分一份忧当然好,若是不能,也该往家和万事兴的方向走,母亲的性格您是知道的,裙子。母亲不是不让你做,你跟母亲说一声,商量一下,五百两或许不可能,三百两总会依了你吧,你何必那么着急越过她去。” 项心慈不跟她废话,这点小事也叨叨个没完:“原来我娘去的早,是为了给你腾位置,你看,你把我娘的事都干完了。” 项心敏一个小姑娘瞬间被说的脸色青白交加!你—— “呵,真当自己是什么正经夫人生的正经嫡女,在我这里嘚嘚个没完,继室,也就是比妾听着好听罢了。” 过分!“那你又是什么正经女人生的正经嫡女!” “你看,大家这样说话不是舒服多了,刚才那样多违和,不送,太困了,你自己玩吧。”项心慈说完打着哈欠起身,回去补觉。 项心敏气的脸色通红,却也于事无补,到底是她功力不济,被人抢白的说了不合适的话!气的转身下楼! 项心慈不介意调侃自家‘死’去的娘,反正她娘也不介意,拿来用用呗。 五百两多吗?他父亲把她留在嫡女的位置上,可不是让她为了五百两跟人争论不休的,是希望她能过的比她娘好,可选择性更多,更自由。 当然不是让她与亲妹妹不友好的,可,有些人天生不对付,她也没办法。 说起来,上辈子她也算是尽了孝道了,至少——明西洛是帮她尽了的。 明西洛用人不避亲,将她爹捧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不是阁老胜似阁老,朝中说一不二,抱负得以施展,才华学以致用,挺好的。 如今看,嫁给明西洛还是有很多好处的,要不要,她委屈一下,还嫁给她,就当尽孝道了。 随即急忙摇头,太麻烦了,明西洛那人神烦,还是让她父亲考虑一下,等自己成婚后,把她撸下嫡女的位置,踏实在仕途上奋斗吧。 项心慈决定就这么做。 秦姑姑将帷幔放下,她不担心院子里的这些事,到底是出不了府门的,她担心小姐出去的事,虽然平安回来了,可真的没发生什么吗,怎么心里突突的不安。 …… 一个不起眼的消息,渐渐在圣都小范围内,被人隐隐谈及: 对,令国公府的三姑娘,你们府上的女眷有人见过吗?事做,成天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众生入色那天吗?知道知道,文采?不清楚,只是惊鸿一见!不是造谣。容色自不比说; 听说没,江侯府在试探令国公府的态度; 我听说不止侯府,还有几家也在试探; 还是出身勋贵的好; 能有多好看,不过是附庸风雅,柳国公家的女儿可从未说过自己好看; 类似这样的言论不时有人谈起。 在慢慢发酵的言论下,江侯府的试探也到了让人明示的阶段。 双方这样的人家,当然不会一上来就敞开了说,都要给彼此一个暗示,再来一波观察,然后双方明示,才会找人上门提亲。 这中间但凡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彼此会鸣鼓收兵,默契的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保留最初的颜面。 …… 夜色降下,令国公府的大门已经关了,只有几个小门还开着。 二房的院落也落了钥匙,下人们点亮了廊下的烛火。 拥有实权的令国公府二房,布置的大气内敛,下人们也规矩的没有太大动静,所有事情做起来,一切都井然有序,静默又沉静。 与这一切厚重相对的,是刚刚用完膳的二夫人。 二夫人今年三十有五,却生了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柳叶眉,温柔又和软,与府中所有妯娌的关系都很好,容貌更是仿佛一掐就碎了一样的软模样。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扮的多成熟,穿的也娇嫩,显得更是容色上佳又年轻。 她让人撤下晚膳,端上水果,温婉的给老爷泡杯茶:“休息一会吧。” 她亦出身江南世家,依侬软糯,又深得家中长辈教导,别看长的如此没脾气,可整个二房都在她的掌控,上次女儿吃了暗亏,她也没有受着,暗里就让不懂事的人抄了孝经。 这在大家族生存,她不找事,可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全当给五房一个教训,以后懂事些就好。 别真以为没人敢把他们怎么样。 034发酵 二夫人屏退了下人,笑容温柔,眉目间的和善让人都担心她被人欺负了去,她坐在下首,语气也像人一样好说话:“老爷,我听说江侯府找人向你递话了?” 项堰喝茶的动作停下,看妻子一眼,神色严厉。 二夫人笑笑。 项二老爷叹口气,他在家中排行老二,如果不是个人能力突出,五弟又不听劝,家里不会着重栽培到他与大哥齐平的位置。 所以他也更谨慎,更深思熟虑:“你先别管,这件事,我心里自有计较。” “你是不是不准备答应?” 项堰眉头皱起:“都说了你不用管。” 二夫人闻言,就像没感受到老爷语气里的不耐,语气依旧温温柔柔的,语速都没有提升分毫:“事关女儿的婚姻大事,我怎么能不问。” 项堰见状,眉头松开一些:“我是不准备答应,江家那小子过于不成器,秀才都考不中,成天走鸡斗狗,能有什么出息。” 二夫人笑了:“瞧老爷这话说的,江家堂堂一个勋爵学什么别人考秀才,皇家的一官半职自然是少不了他的,他要是像一些文人一样去挤那个位置,反而成了与民争利的恶人了。” 项二老爷不说话,江鸿宝的确不用像他一样汲汲钻营,但身为男人——“你那都是妇人之见。 “你们男人就头发长见识长了,屋里就咱们两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何必一肚子道貌岸然。你凭良心说,个人成就重要,还是世袭罔替的侯位更重要?” 项二老爷没说话。 “就说你吧,没日没夜的做了这么多年,又靠着府中铺路,也顶天做到现在的位置,与他江小侯爷堪堪持平。” “那也不能——” “就像你说的,女儿能找到更好的,以后定能位列三公九卿,即便真找到那样的人才,等他功成名就,那也是二十年四十年后的事情,那时候咱女儿都多大了,就说你吧,奋斗了半辈子,也无非就这样了。 可侯府夫人的位置就是正三品侯爵。子孙就是世子,世世代代享受这个位置,何必像别人一样。辛辛苦苦去奔一个没有把握的前程。” 项二老爷何尝不明白,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明确拒绝的原因。 “至于江鸿宝怎么样,那是你们男人的事,对女孩子来说,还是第一份踏实的生活最安心。”到了她这个年纪就会发现,什么情爱、才学都是虚的,未来子女的权利富贵那才是最重要的,她女儿若是嫁过去,至少未来的五十年不用愁。 一辈子荣华富贵,封君威仪,子孙若是不争气,大小也能是个侯未,子孙若是稍微争气些,那更是不用说了。所以这门婚事有什么不好。 进士出身的就好了,没有十年二十年,谁能给自己的夫人争得一官半职,什么才子佳人?那都是说说,落实到生活上来看,早早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她女儿嫁过去就是正经的侯夫人,与自己平级,这在外行走,谁不先见礼问安。舒心日子多着呢。 “让我再考虑考虑。” “好,女儿的事还是要你做主,我这在后宅也没什么见识,就是说说我的想法,您要实在不满意,我也同意老爷的安排。” 项堰焉有不知妻子想什么的道理,可妻子说的不无道理,但这件事——他再考虑考虑:“不说这些了,时辰还早,陪我去书房看会书。” …… 热死了,热死了!太阳快落山了还这么热! 善奇赶紧跑进来,跑的比他主子都快,这几天连续陪世子去东城河堤考察,都要被晒糊了!他得赶紧到冰炉前醒醒神。 舒服—— 郑管家斥他一眼!没什么理他!急忙上前为世子除去官服,这么热的天,一天两身都不够换的,世子也是遭罪:“世子也赶紧去凉快凉快。” 项逐元却没那个时间:“一会再说,先让人铺墨。”他要尽快赶文书,明天早朝上议。 咦?善奇捡起掉在桌子上的葡萄塞嘴里,沁心的凉,过瘾:“七小姐来过了?”能将水果吃的如此挑的,除了那位大小姐没别人,不圆不饱满的都被剩下了。善奇扯开衣领,再往冰炉前凑凑,热死他了,又捡了一颗桌上的塞嘴里。 郑管家一惊,余光看着世子。 项逐元已经随手系好腰带,到了善奇旁边,抬手将善奇拎到一遍。 善奇发誓:“世子!世子!不是我弄的!我就捡了桌子上几颗!郑叔你快说话啊!” 郑管家才开口:“七小姐来过了,坐了一会就走了。” 善奇站定,看吧,就是七小姐:“怎么不再等等,咱们世子这不是回来了!” 项逐元将果盘拿到书桌上,被挑剩下的水果看不出很明显的大小不一。 项逐元有时候也纳闷,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郑管家当没看见,勉强开口:“这个时间,七小姐大概是困了吧?” 善奇就佩服自家世子勤俭的品性:“困了就在这里睡啊。”后面就是世子忙了休息的地方,七小姐又不是没睡过:“今天河下有个村子有集市,我和善史去集市上讨了一些小玩意,七小姐见了肯定喜欢,一会郑叔派人去葳蕤院说一声,等七小姐醒了,太阳也落山了,让七小姐过来,咱们一起玩。” “说什么浑话!”七小姐是你说叫就能叫的!但又转口:“算你小子有孝心,一会我让人去通知一声,咱们院子大,也玩的开。” 项逐元提起笔,刀削般的字落在纸上:“不务正业、” “是,小的们不思进取,全赖大人不嫌弃让我们蹉跎至今。” 郑管家就烦这几个不正经:“行了,别贫了。” “谁在外面?”郑管家站在门口。 “郑管家,主院来问,洗漱水已经准备好了,世子什么时候过去?” 郑管家转头。 项逐元低着头,笔在纸上快速转移,凝神静气。 郑管家:“世子不过去了。” “是。” 不一会又有小厮在外面徘徊。 郑管家放下手边的活过去,问的小声又不耐烦:“又怎么了?” “正院来说准备了消暑汤,给世子送过来?” “书房的规矩不懂吗!放门口,人走!” “是。” 不一会,小厮又在书房外徘徊。 郑管家气的直接关门出去:“干什么!没完没了是不是!几个丫鬟都打发不了,书房伺候的没人了吗!要你们这些个不中用的东西!” 门房冤枉,他横那些个自命清高的丫鬟绰绰有余,只是:“善行来报,京中有关于七小姐和三小姐的传闻。”世子懂的? “知道了。” 035罪该万死 “七小姐,这东西神不神奇?!您只要拉动手里这条线,这头木牛就能一边埋头前进一边甩尾巴,您看这牛腿,这牛身,这条牛尾做的是不是像真的一样?”善奇兴高采烈地的介绍着,他包里还有七八十种小玩意,都有意思。 项心慈安静的蹲在地上,漂亮的眼睛茫然的看着脚边的绳子,整个人呆呆的,她刚睡醒,还没什么精神,整个人慢了半拍的捡起地上的绳子。 善奇顿时期待不已:“对,七小姐抻一下就会动了!” 来玩这无聊的东西? 项心慈配合的扯动手里的红线,眼前胖乎乎的木质小牛,果然动了,圆滚滚傻乎乎的任劳任怨的甩着尾巴往前走,动作蠢萌又可爱。 “是吧,动了吧!你看它的牛角哈哈!怎么可以这么憨!太好笑了!” 项心慈无趣的看善奇一眼。 善奇顿时尴尬的止住笑,不……不可爱吗?没关系,他还有。 善奇立即把生下的‘群英大会’、‘猛虎下山’、‘大象踩蛇’、‘狗咬洞宾’都拿了出来:“这些,这些,还有这些,每个动起来都不一样!”真的:“属下还买了弹弓,飞蜓、梭鱼、投壶、飞镖——” 项逐元写完最后一笔,听着外面的声音,起身,欣长的身形站在窗边,借着月色神色严肃的看向蹲在院子里的人。 她穿的并不新鲜,至少那二十多件衣服没有一件穿在身上,过长的衣摆因为主人不慎爱惜,完全落在地上,乌黑的发丝上随意簪了支红色的鲜花,因为那一点红太过突兀,艳的几乎占满人的双眼。 项逐元觉得他是伏案太久了,揉了揉眉心缓解突来的血色。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余辉也已经散去,廊下的烛火照亮了整个院子,项心慈无趣的搓着手里的竹蜻蜓,看着它飞的很高很高,然后啪一声打在烛灯上,烛灯一阵剧烈摇晃。 善奇吓的急忙去固定烛灯:“七小姐别怕,没事,没事——” 项心慈茫然的抬着头。 项逐元重新看过去,她站在台阶下,抬着头,一袭青色的衣衫如月光一般流泻在她身上,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单薄的脊背,没有重量的身形。 项逐元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就这么看着她挑剔的一一点过善奇、善史放在她面前的玩具,逐一拿来玩过,每个都堪堪砸中某样东西。 左手里的飞镖更是擦着善史的头发飞了过去,小姑娘立即露出惊讶、惊吓的害怕目光。 惹的院子里当值的人立即上前,哄着她不要怕,没有碰到人的声音。 项逐元哭笑不得的揉揉眉心,这若是真削下了善史的脑袋,善史还得因为惊吓七小姐过度的罪行不得入坟。 项逐元抿了一口茶,想起刚才郑管家的话:她折腾了那么久,原来在这里等着二夫人。 郑管家笑的走过来,终于将小姐哄高兴了,他怎么能不高兴,还别说,博小姑娘一笑真难,但哄开心了,自己都莫名其妙跟着开心:“世子,时候不早了,奴才就自作主张留七小姐下来用饭了。” …… 书房的晚饭异常丰富。 可以说,久没动静的日益院大厨房今晚进进出出、热闹非凡,难得再次呈现出往日的蒸腾景象。 闲散了一个多月的七八位大厨,唯恐被遗忘,各显神通、各凭本事,大展所长,势必要让吃的人再次想起他们的好来。 加长的餐桌旁。 项逐元站在正中间的项心慈身边一会,见她也没有起身相让的意思,将碗筷勺子都递到她手边,自然的坐在一旁。 项心慈有些饿了,是真饿,平日练舞就很耗体力,她又正长身体的时候吃的非常多,平日除了正餐,都要再加茶点和糕点还有蛋奶。 但最近为了跟他拉开距离,一直在葳蕤院吃,难吃不说,还没吃出什么滋味,现在重新看到自己的口味,真的有些饿了。 项心慈接过项逐元递来的筷子,逐一开始慢慢吃。 她吃饭很有技巧,每一样菜色都不会委屈了,无论哪种都夹了一口来尝尝,造型太大的就咬下一小口,放下,继续下一刻,绝对不会厚此薄彼的一道菜吃饱。 她要逐一慢慢品尝,恩泽全餐桌,每样小小的咬下一小口,下一样接车吃。 项逐元看着她第无数次将咬了一口的东西重新放回去,刚打算去夹的筷子收回来,啪的一声,筷子放下。 一旁伺候的下人顿时惊若寒蝉。 项心慈吃的开心:“你吃饱了?”咬了一口三鲜馅饺子,享受的眯着眼,新鲜,又放下,咬半口牛肉包,这个也好吃,还灌了她最爱的汤汁,再尝半根笋丝,酸脆可口,一吃就知道是老重叔的手艺,正宗;这道咕噜肉也好,就是肥的部分太肥了,只咬瘦的部分好了,嗯嗯,好吃。 项逐元没眼看,不想搭理她,将她咬过的肉片、包子、虾球、戳了两下最后没吃的蟹羹,甩自己碗里:活该!没吃过东西的样子!就该饿着! … 项心慈吃饱喝足,歪在软塌上软绵绵的靠着,青色的衣裙从榻脚垂下,她靠的四仰八叉。 项逐元坐在另一头,不想看她,一手帮她扇扇子,一边翻着手里的书:“吃饱了多走走,别总是坐着,看你像什么样子。” “像人的样子。”项心慈爬起来,双腿劈叉打开,顷刻间占据了整个软塌,右脚用力将另一头的人踢了下去。 项逐元收了书,气的—— 项心慈仰着头,无辜的眨着眼:“哥哥,运动呢。” 项逐元哭笑不得的站在一旁,重新抖开手里的书,一遍给她扇扇子,一边看书。 郑管家看的自然很心疼自家世子,想过去接手,但历来经验告诉他,讨不了好不要过去。只有求生欲没有忠仆心的郑管家就决定让自家世子受着! “哥哥……”声音绵长又拖拽,就像她此刻后仰,后脑抵到的左脚面,柔韧的腰肢可被她随意叠成任何样子。她练舞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就是为了锻炼韧性和身体,降低以后生产造成的危险,她母亲是这样留遗言的。 项逐元警惕感顿时升起,看向她:“什么?” “……我想要辆马车……”声音拖的更远更慢更理所当然,长不到她也有为这座府邸着想的一天。也是,免得变得太快,他再悟出点有没有的,弄个悲凉下场。 项逐元看着她。 项心慈也看着他。 项逐元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与他对峙的:“你又不出门?” “不出门就不能要了吗!”项心慈瞬间收起双腿,坐正,正儿八经的顶嘴:“我放院子里摆着不行吗。” 行,行,你吃了都行。项逐元不想大晚上跟她吵,影响她吃饱后的心情:“知道了!过两天给你送过去。” 项心慈立即补充!“要大姐姐那样规制的!” 项逐元的书瞬间敲她头上:“你怎么不要皇后娘娘规制的!” “太后的也行。” “回去睡觉。” 项心慈闻言又倒榻上,生无可恋的打个滚:“我还没有跳晚课不能睡,可我不想动啊,不想动,那些个死厨子,拉出去砍了——” “撑不死你。” 036 “还有事?”  秦姑姑想说……书……被人看到会出大事的,可看着小姐镇定的神色,觉得自己太草木皆兵了,这里可是葳蕤院,小姐的地方。  秦姑姑小心的改口:“扇子的事……要去‘问问’郑管家吗?”现有的扇子您都看过来,再找,就是找能提供更好扇子的人了,比如……  只是……小姐已经有几天没有去过世子那里,秦姑姑觉得还是请示一下比较好。  项心慈一时没反应过来‘郑管家’是谁,随即了然,毕竟郑管家死的早,她记这么一个人做什么。死就死了,她也不喜欢那个看她时总觉得她在大哥身上吸血的老家伙。  项心慈身姿不自觉的坐正几分,浑身透出一丝韧性的傲骨,掷地有声:“不必了。”  秦姑姑被小姐的正经弄的疑惑,小姐这是真不在日益堂上费心思了?还是小姐那天在世子那里受了什么委屈,苦大仇深的样子。  ……  烈日正浓,树上的叶子懒洋洋的打折卷,蝉虫奋力嘶鸣,水里的鱼已懒得游动。  项逐元从外面回来,寂静的日益堂突然间向滴入水的油沉默的沸腾起来。  项逐元净完手。  外面的人已经为了这道程序奔忙几道程序。  书房内侧的隔间内,项逐元接过侍女手里的毛巾,没让人伺候,示意人出去,转身进了内书房。  清凉的冷气扑面而来,项逐元的视线在放置果蔬的位置停了一下。  冰镇着的西瓜依旧还在,他走时盘子里凝固完整的冰如今已经化了一半,水滴顺着果盘的凹槽流下,弥散着雾霭般的冰雾,在进入二伏的夏天,看了便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项逐元深邃的眸光微敛,脸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垂下头,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擦着手里的水渍。  项心慈受不得热,性格又急,容易心浮气躁,府里的用冰份额,远不够她过于矫情的养她的骄纵脾气。  每年夏天,她大多时间会偷溜进来,在他这里用冰。  水果自然也不会委屈她自己,只会留字掀种类少,抱怨一堆没有必要的东西。莲子羹也是直接向郑管家要,如果不是燕窝对她来说过于滋补,她一天吃三顿再走也有可能。  项逐元将毛巾放下。  善奇尽责的收起,收起时觉得少了点什么,随即又正色,伺候世子少胡思乱想,否则有的是人想替代他。  项逐元走到书桌前,他走时怎么铺开的纸张依旧怎么铺着,笔架上的笔摆放的整整齐齐,没有少,也没有乱,更没有被字迹堪忧的人,画的乱七八糟的地方。  项逐元视线抬起,越过桌侧的窗看向那扇窄重的门,门锁还是几天前锁上的位置。  这是又闹脾气了?!还闹到夏天跟冰过不去的地步,越来越不像话。  “世子,大老爷派人送来的河西的数据。”郑管家走进来,捧上文书。  项逐元收敛思绪,坐下,接过来。  郑管家最近心态宽和、神色不错,那天七小姐突然冲到世子怀里,还抱的像永远不撒手一样!他心都要吓停了,七小姐这些年越来越没规矩了,对世子爷动手动脚的,又长了一副……  总之,不是他用龌龊的心思揣测七小姐,而是七小姐实在很多做法欠妥,管世子爷穿什么,管世子书房的摆设,管世子身边的女侍,而且管的时候,挑衅的与他们世子对视。  郑管家从小在府中长大,有些不好的事他见过,他又是府里的老人,得以伺候世子也是有拔出不利因素的意思,何况他得老爷和老夫人看中从不敢怠慢,该有的敏感他有。  一直以来他避着没有告诉老夫人,七小姐偷溜进世子书房的事,本就压了火!这可是世子的书房,等闲人等都不让进,七小姐还天天溜进来,说也不停!说重了就拉着他们世子的衣袖一边哭一边告状!  小小年纪就一副不该有的狐媚样,像极了她那位……  郑管家立即拉住思维,其实说到底他没有说出去,那是因为世子心里有分寸。  郑管家想想便有些骄傲,他们世子可不是谁卖两下惨,亲近两下就对谁不一样的。  世子顶多是看七小姐可怜,又是同宗同门对她照顾有佳,七小姐可别真以为她自己不一样了!还不是被世子推开了!人就应该认清自己的位置,认命!何况国公府对她还不够善待吗?  这些天正好,她不来,世子也没问过,大家都清净。  项逐元看完纸上的数据,合上,本来想说什么,又转了话题:“最近后宅有什么事吗?”  郑管家愣了一下,神色变得严肃:“回世子,没有。”  项逐元将数据放下,心里冷哼一声,那就是还在为那天的事不高兴,人没见怎么长高,气性越来越大,就这脾气五叔还给她相看什么人。养着这个祖宗不是更省心。  项逐元抬头:“将历代河西的封册拿出来。”  啊?“是,世子。”  “水果都撤下去,扔了。”  ……  清晨的阳光还没有显示威能的照在花草间。  忙碌的下人们奔忙着自己手里的杂务。  鸟鸣声趁着蝉鸣不显,叽叽喳喳的觅食。  在生机盎然的小院平台旁,项心慈穿着舞衣,轻盈的落在小小的青石台上,正在例行拉伸身体。  秦姑姑欣慰的站在一旁,看着小姑娘轻松的下腰,走基本功,一天初始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项心慈一字拉开,又随意收起站定,像脚下有冰,流畅又自然;随即又屈膝坐在地上抱紧双膝,头部收起,滚起了圈圈。  秦姑姑赶紧一惊,哭笑不得又一脸无奈,上前将小姐拦住,把她解开,多大了还滚圈圈。  项心慈绕过秦姑姑,又将自己缩成一个球,绕着院子滚圈圈。  不远处浇花的焦耳就看到一个五彩的绣球在地上滚,不禁掩着小嘴笑。  项心慈滚了一大圈撞到墙停下来,身体展开,脚下收起,亭亭玉立,手臂向上延展开,缠住树下垂下的绳索,一个借力,人已经坐在了树枝上,整个身体下仰,倒挂其上。  秦姑姑站在树下正好与小姐的视线齐平,和颜悦色:“小姐今早想吃什么?”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礼物。  月底了,看看有没有免费的评价票记得要投了哦,咳咳,投给黑花。 037项三 项家二房与江侯府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同僚之间恭贺声不断。 这件婚事没什么好诟病的地方,门当户对,势均力敌,不存在谁家高攀谁家的说法,联姻也是水到渠成、按部就班的进行。 下聘的日子也紧锣密鼓的商议着。 要说,实在有不一样的? 大概就是江小侯爷似乎很满意这门婚事,以前非赌场、马局不去的江小侯爷,最近浪子回头的读起了圣贤书,游手好闲的做派,也准备婚前挂上一官半职,让岳家满意。 就这劲头,看的京中人啧啧称奇,什么‘成家立业’‘责任担当’‘男孩还是要娶了媳妇才是男人’这样的话,此起彼伏。 无形中让项堰和二夫人赚足了颜面。 项二夫人嘴上谦虚着,心里却很满意江小侯爷的所作所为。 在二夫人眼里,自家女儿的颜色是同辈姐妹中最出色的一位,不出门的那位不算。平日里向她打探的夫人本就不少。 自家女儿脾气虽然软了点,可长相自不必说,拿捏个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二夫人照着镜子,说话细声细语的唯恐惊了外面的蝉蜕:“也就是外面的人喜欢乱说,这男人什么样,还能因为女方随便变的,都是贴金罢了,不能信。” 崔姑姑为夫人梳着头,笑道,:“这也要看谁家的姑娘,像二老爷和夫人这样的岳家,女婿家自然要掂量着点。” 二夫人嗔笑:“你这张嘴,越老越贫。” “是,是,奴婢嘴贫。” …… 江鸿宝的确没时间作妖,满脑子都是那双将他三魂六魄都吸干净的眼睛,想的都快魔怔了。 就怕自己出去做点什么让未来岳父岳母知道了,一口否定了他的婚事。 实在憋不住了也只是在院子里跟下人们斗斗蛐蛐,斗的也不认真,不一会就靠着廊柱开始傻笑,珠光宝气的衣服都压不住他身上那股傻劲,竟然真的成了,成了—— 下人对小侯爷这傻样已经见怪不怪,也忍不住托着下巴一块瞎捉摸,到底是多好看的姑娘,能把小侯爷迷的连蛐蛐都不想斗了。 江夫人带着人过来,就看到儿子没出息的样子心里冷哼一声。 江家三姑娘她见过,算不上天姿国色,顶多像她那位娘,有一股让人心生怜惜的气质,远不到令人神魂颠倒的地步。 也就是她傻儿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也是定了亲的人了,改天寻两位好的姑娘放他房里去,免得成婚时让项家女儿看了笑话,以为男人好拿捏。 “娘,你怎么来了?” “先不要叫的那么高兴,没带你的好媳妇回来。” 江鸿宝立即笑的见牙不见眼,脖子上的八宝环饰叮叮当当的热闹:“哪能,我就是想娘了。” “我会信你的鬼话。”江夫人为他正正脖子上的银盘,想起小的时候唯恐他长不大,一直用重金押着,如今呀,都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如果老爷泉下有知也名目了吧:“过两天,项二夫人带女儿去庙里敬香,你远远的……” “真的!娘,你太好了!太好了!等我们成了婚,我和三小姐一定好好孝敬你的!” 江夫人面上嫌弃的不行,心里却高兴:“你挺好了不准胡来,只远远的看一眼。” 江鸿宝点头如捣蒜,往日富贵荣华、拽的二五八万的小侯爷形象也不要了,就像一个达成所愿的孩子,高兴的不得了:“娘,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去好,我这些是不是都太不正经了——不行,叫衣行的师傅过来!爷要做衣服!快去叫——” 江夫人头疼,没出息的样,不过好在都说项家三姑娘是个软和听话的,不会顶破天去。 …… 葳蕤院开饭了,还没有找到自家小姐,秦姑姑收好被小姐随意扔在厅中的琴,让人去花园假山那里寻。 项心慈当初并不是为了算计项逐言特意选的这里,她平时就经常来这里坐坐,自己的院子和偷溜的这片净土是她在别人眼里唯几能活动的范围。 如今的项心慈,自然不会再把这里当做‘救赎’,但在这里躺一会,吹吹风觉得分外不错。 “小姐,开饭了。” 项心慈将扇子从脸上拨开,太阳照的她眯了会眼,新作的衣裙也压不住这张懒洋洋的脸。 项心慈坐起来,看着 “七小姐,内宅女眷不得打听前院的行踪。” 项心慈看了她一会,从假山上跳下来,说的跟真的一样,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焦迎是项逐元的人,要不然就焦迎平日老实巴交,不争不抢事事谦让焦耳,一心为自己弹琴的赤子之心样,还真看不出来。 项心慈神色淡淡:“你去问问洪山。” 焦迎有些为难,洪山是前院世子的人。 项心慈眉毛一挑:“让我亲自去问?” 焦迎立即摇头:“不敢不敢。” “傻样,说句话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小姐!” …… 尽管大福寺群山环绕、层峦叠翠,素来有与绿意盎然中藏着一宝寺的称号,可对江鸿宝来说即便过了中午,太阳还是很烈。 同样焦急的还有他的心情,和他身上新做的比阳光还宝气的衣服,手里的扇子被他翻来覆去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好几次,还是没有见到他的娘子。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 “侯……” “侯什么侯!啊呀,会不会从禅房来这里的路太崎岖,摔到了!我就说不要让她过来我过去!你们就是不听!不会是迷路了吧!你们快去看看!赶紧去看看啊!都愣在这里你们的女主人就能过来了!” 几个人吓的一动不动,互相看一眼,均脸色发白,瑟瑟发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因为刚……刚刚,三……三小姐过去了啊,就刚才,小侯爷说了句‘什么不相干的人,赶紧滚’几个人现在都不敢吭声。 “都听不见是不是!还让小爷一人给你们一脚才肯走!” 几人瞬间跪在了地上:“侯爷,侯爷……项三小姐刚过去了……” “你们说什么,我听不见。”江小侯爷觉得好笑:“那些庸脂俗粉!你们莫不是瞎了!” 为首的侍从都要哭了,他十分确定:“刚才经过的人就是项家三小姐。” 江小侯爷转头,刚才,刚才只有一个人经过,他不至于看不见,可刚才那人……“你说是谁?” “项……项家三小姐……” 038骗子 江鸿宝愣了好一会,回神后气的眼睛发红!抬步就要去砸了项家的招牌!凭什么给他假的! 众家丁见状,吓的更甚,不顾身份差异,一哄而上按住自家小侯爷,不能胡来啊! … 江小侯爷什么人!太后娘娘的掌上小侄孙,宠爱的心肝宝贝一样! 两人虽然血缘关系不是太近,但江家家族最为太后争气,抵御外族入侵几百年,十几年前更是祖孙三代死在了战场上。 皇上为表愧疚,封了当初仅仅是妃的太后做了皇后,儿子也得以有机会封为太子。 太后娘娘怎么会不心疼老姐姐家的小孙孙,就觉得小家伙是她的小福星,与江小侯爷过不去,就是与她当朝太后的福运过不去,与皇上的运道过不去。 有太后这份偏疼,江小侯爷得以叱咤京都这么多年,京兆尹见了都绕道走的人物!会受这个蒙蔽! “凭什么关着我!放我出去!她们李代桃僵她们还有理了!他们项家以为没人敢对他们怎么样就撒这个弥天大谎!我江鸿宝可不受他们蒙蔽!” 江夫人都要急死了,怎么就发生这种事了:“我的小祖宗,您就别闹了,谁能拿这件事骗你,项府的三姑娘就是项府三姑娘,还能有假的,庚帖都换过了你这是要怎样……” “狗屁庚帖!现在还不明显吗!项府就是故意用一个美的骗我去提亲!他们好把丑的嫁给我!好深的算计!告诉他们门都没有!我换的是我的天仙妹妹,谁稀罕她们那家的女儿!” “你说的什么话。”项家没事这么害自己女儿的吗:“你是不是看错了……” 江鸿宝气的踱步!烦躁的将桌子上的茶碗都扫了下去:“我怎么会看错!”有人敢骗他!他江小侯爷还没有怕过谁!项家这样整他!他就让项家好看!把他的人还回来!不还回来!他没完! 江夫人急的不行,自家儿子这是要干什么呀,项家的姑娘中,长的好看的不就是三姑娘,怎么又不是了! 江夫人听着里面哐当的几声响,心里更没底了! 院子里围着的下人更是不知所措,这是何等大事。 江鸿宝还是觉得不解气,怒气冲冲的将房里的东西都砸了,脖子里的八宝环也摔在地上:“放我出去!娘!你放我出去!我要去找他们问清楚!项堰敢玩小爷!当咱们江家好欺负!我不管他们项家怎么想!让把我要的人换回来!否则我让他们不得安生!” “你少说一句吧,让人听见……” “我怕人听见!他们项家做的出来我就喊的出来,让他们——” 江老夫人拄着拐杖,不顾丫鬟的搀扶加急茫茫的来了。 江夫人像看到救星一样,急忙奔了过去:“娘,娘——” “喊什么!一点小事也闹成这个样子!”自己却早气喘吁吁,她接到汇报衣服都没换就赶来了:“把院门关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出府!” 院子里的人立即行动起来:“是!” 江鸿宝听到动静,顿时有了精神:“老祖宗!是不是老祖宗来了!老祖宗你快把门打开!我要找项家说理去!我不认那个丑八怪!” 江老夫人恨不得一拐杖抽死他,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两家儿女亲事,结的的两族之好,不是你们两个人的闲事,更不是结仇!“你给我闭嘴!项家三姑娘我看着长大,哪里就是丑八怪!” “还不丑!与我的神仙妹妹比起来,差远了!老祖宗你快放我出去!老祖宗——” 江老夫人也才发现不对劲,项三姑娘确容貌不俗,尤其是那股让人怜到心里的气质,得男人垂青也极有可能,但:“你在哪里见过项三小姐?” 江鸿宝闻言,好像又看到了她,整个人软在门上,就想到了众生入色那天的情景,羞羞涩涩的将那天看到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强调自己绝对不会听错,她叫了项逐言‘哥’,后来赶到的项世子也说了她是妹妹,不是三姑娘是谁。 江鸿宝说完更理直气壮了:“老祖宗你快放我出去!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门外,江夫人小心翼翼的一声不吭。 江老夫人气的险些昏过去,不争气的东西!不争气的东西啊!:“叫声‘哥’你就觉得是三姑娘,叫声‘侄子’你是不是以为是姑姑辈的,哥就是亲妹妹了,表妹,堂妹、庶妹都不能叫‘哥’了!”你还有脸闹!还有脸! “庶妹当然不会那么叫‘哥’!”江鸿宝丝毫不心虚,给他庶妹十个胆子,他庶妹也不敢扯他衣袖叫哥!堂妹就更不可能了,堂妹一定叫排序,所以那就是三姑娘:“我不管!我不管!老祖宗我要娶的是我见过的妹妹不是那个项三姑娘!他们家骗婚!他们家肯定骗婚!怕自己女儿嫁不出去!老祖宗你快点去找她们算账!让他们换回来!换回来啊!” 江老夫人觉得自己胸口都气疼了:“项家什么人家!骗你这门婚事!这话你连说都不能说!”这是结仇! 江夫人觉得可能啊,忍不住小声嘀咕:“咱家世袭罔替的侯爵,怎么就不值得了……” 江鸿宝才不管!天大地大,也是他姨奶奶最大:“不娶!他们项家用美的骗我在先,嫁丑的再后,背信弃义!我跟他们没玩!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不帮我理论!我自己去理论!别指望我会娶那个女人!” 江老夫人拄着拐就要敲坏了这门,砸死里面的孽障! 江夫人见状,急忙拦上去,她自然知道自家有错在先,可:“娘,娘,您别生气,您先别生气啊,再说……宝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会不会是项家骗……骗婚……” 江老夫人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江夫人。 江夫人勇敢的没有退缩,事已至此,宝儿明显是不同意,如果死活不娶,总要有个说法,不能让儿子把错全背了,最后落得不是人的下场,只能往对自己最有利的方面想。 而且,她儿子见过了那位……漂亮的姑娘后求娶的,也一再说过,钟情三姑娘,钟情自然是见过。 是他们家不严谨,是不是…… 江老夫人难以相信这个蠢儿媳妇——“你不劝说你儿子,你却想着——” 江鸿宝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们关的了我一时能关我一世!我不娶那个丑八怪!就是不娶,如果他们家硬逼着我娶!我就让他们女儿好看!你们不是最担心结仇吗!我就给个大仇给你们看!我看他家还会不会死皮赖脸的将女儿嫁过来——” 江老夫人气的就要命人开门打死他。 江夫人立即跪在地上,哭的痛心不已:“老祖宗,老祖宗,您也听见了,他就是一个混账的,从小到大都这样,改不了了,难道您还能为保两家之好,弄死了您的亲孙子吗!咱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了……” 江夫人抱着老夫人的腿,余光看了眼老夫人接着哭:“咱家又不是靠他项家庇护的,老祖宗,儿媳知道您的顾忌,儿媳不争气没能给您教导出一个好孙子,可您孙子这段时间的变化您也看见了,如果能给她娶一位他心怡的姑娘,难保宝儿不会变好啊,老祖宗,老祖宗——” 039决定(一) “说的什么话!如果有人退亲你的女儿!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倒想有女儿!我有吗!我连老爷都没有!我还有什么!娘觉得我说话刻薄,可我不刻薄别人就是刻薄我的儿子,我又没有七八个儿子扔出去让人评说,我能怎么办,我只能不讲道理,处处为难别人。”江夫人也豁出去了:“我自然知道不对,可这亲您看成的了吗?还是老祖宗想正义到底,打死了宝儿,保全家里的颜面! “你——”江老夫人挣开这不争气的东西,拿着不是当理说:“把门打开!” 江夫人心里一喜:“谢谢老祖宗,谢谢老——” 江鸿宝狼狈的从门里冲出来,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外冲!别以为他会放过项家! 江老夫人见状心里凉了彻底,这孩子看都没有看她们,是根本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啊:“按住他!” 众人顿时一哄而上,按住了要冲出去的小侯爷。 江夫人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 江鸿宝也不服气:“老祖宗!老祖宗——”凭什么不让他去说! 江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走过去,看着自己生机勃勃的孙儿——哎:“你想过没有,你今天出去闹了,江项两家会颜面扫地,成为全圣都的笑柄!你与项家以后就是世仇!项堰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明着不能怎么了你,暗地里他定给你下绊子,所有与项家有旧的人都会疏远你,甚至有可能太后归天之后就是你的死期!你也要闹。” “他们敢!我是朝中勋贵!我祖上有功!” “你手上勋贵的命少了!比的不过是你们背后的靠山罢了!” “那又怎么样!死我也不会让他们如愿!就是他们骗我!”江小侯爷挣扎着。 江老夫人叹口气,她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江夫人看出事情不好,立即爬过去:“老夫人,老夫人,您别这样,以往宝儿虽然不争气但也好好的,没有犯过大错,这次也是气恨了啊,娘您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救救宝儿啊,娘,儿媳求您了,求您了——”江夫人说完额头重重的抵在地上不住地的磕头。她知道老夫人说的对,项家的婚事,岂是她们一家说了算了,弄不好就会要了宝儿的命。 “娘,你干什么!娘——” 江老夫人什么都不想说,无力的扶住丫鬟的手,谁都没有再看,慢慢地离开…… 江夫人凄凉的喊声还在身后:“娘,您真的不管了吗,宝儿是您的孙子啊,娘,您想想办法吧——” …… “这婚事说定了,江家怎么还不下聘?”江二夫人帮老爷脱了鞋,帮其将脚放入水盆中。 项堰最近也在不解这事,他也问过这次的中间人,中间人隐晦的告诉他,那边已经很久没有给过消息了,与前端时间热情积极比判若两人,提醒他小心生变,赶紧应对:“你急什么,女儿才多大。” “是,是,我是不急,不是怕他们急吗。”二夫人嗔老爷一眼,甩着蒲扇走了,谁爱伺候谁伺候,是谁急哄哄的非要定亲的,好像她求着嫁女儿似的。 …… 决定的事,何须犹豫,既然已经是结仇,当然是美化自己,错的都是对方。 而且这件事,本就是项家故意混淆视听。 明知道是江鸿宝在众生入色见过项家姑娘后才决定求亲,正常人自然能分析出鸿宝中意的就是那位姑娘。 她项二房却故作不知就认下这门婚事,有何居心! 江老夫人这样想的多了,也真觉的是这个道理。项家二房没有爵位,难保他们不会看中鸿宝的世袭罔替。 江老夫人越来越怀疑二房是不是本来就知道,故意认下的,如果是这样,简直太—— 江老夫人气的火冒三丈,如果项家欺负鸿宝人傻好骗,就太过分了!真以为她江家没人了吗! 可即便项家就这样欺负到门上了,江老夫人也知道项家她们未必碰的,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后退一步, 如果那位项家姑娘只是妾室生的庶女,能赔过来做位妾室她们江家自然也不计较。 江老夫人可以说给足了项家颜面,不经过第二人之口,亲自上门去说。 江老夫人坐在凝六堂的正厅里,不卑不亢的品过三盏茶后,开口了:“我有一件事想向你打听一下……” 项老太君和乐融融的笑着,论官职地位,自己高,可对方年长,又即将成为亲家,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都是老姐妹:“老姐姐有话就说,不必客套,有话直讲。”项老夫人笑眉目慈祥。 江老夫人不是不羡慕项家人丁兴旺:“是这样,您家是不是有一位长的特别出众的姑娘,哦,无论嫡庶。” 040决定(二) 项老夫人手一顿,立即想到了项七,但很快被她遮掩过去,知道小七存在的下人都是忠仆,外院下人都不知道小七的存在,更何况府外:“我们家漂亮的不是都要被你家小子娶走了……” “我有话就说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家鸿宝是在众生入色见过一位天仙似的项姑娘后才来府上求亲的,当时你府上的三少爷也在,又护的紧,行为习惯展现的都是护妹妹一样……”江老夫人很有技巧的将那天的事说了一下:“其实吧,孩子一直强调他的钦慕,三少爷又见过,我们就以为项二爷是知道的。” 江老太君脸上的神色立即变了,茶也不品了,笑也不用了:“老姐姐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把这件事告诉您一声,我也是为贵府三小姐着想。”江老夫人说完这个问题,断不会再久留,起身就走了。 项老太君气的没有送人,这老东西什么意思,看错了!看错什么了!“项七呢!给我把项七那孽障……不!等等,让我想想。” 这是让二房自己提出退婚!这还了得,又牵扯了小七,到时候二房还不跟五房打起来!江家好大的胆子!当初可是他们指明的三姑娘! 张么么也知道事情不好,见老太君冷静下来,小心询问:“老夫人,还让人传七小姐吗?” “不用,你派人去将二老爷叫回来,动静不要大,也不要提小姐的事,切忌不能提。” “奴婢知道了。” …… 二夫人犹如听到了晴天霹雳! 江老夫人过来,她自然要派人关注着,凝六堂又不是不透风的墙,江老夫人一走,她就听到了消息! “岂有此理!”项二夫人气的起身,抬步就要去找江家理论,结果才走一步,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夫人!夫人——” 项家二房内立即忙成一团,掐人中,请大夫,各个吓的静若寒蝉。 项二夫人很快醒了过来,整个人精神却不太好,看着更加可怜无助。 三小姐项心艾忧心的看着母亲,见母亲醒了,小姑娘立即喜极而泣。 项二夫人茫然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里瞬间像被人扎了一根刺,她藏在深闺,用心教导长大的女儿,怎能让人如此错待! “娘,娘——” “哭什么,傻不傻,娘没事。” 小姑娘立即破涕为笑,笑的像天边的蒲公英,飘逸又可怜,项心艾今年十五岁,长像肖似母亲,是众姐妹中十分出众的一位,说话也像母亲一样细声细语的,是那种别人戳一下都好脾气笑笑的软乎人,下人们没有不喜欢这位小姐的。 “真的没事?”项心艾不太相信。 项二夫人看着女儿圆滚滚的眼睛,笑道:“真没事,刚才就是起的猛了些。”退过婚!呵,江家好大的脸,敢让她女儿退过婚! 她现在并不在乎自己丢出的脸,她气的人有人敢如此对她的女儿!还有五房的那个孽子! 明明是那个贱种闯了祸,却让她的女儿背! “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要说不舒服,确实有点,就是这些天太累了。” “娘,都什么时候您还开玩笑,您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再让大夫来看看,这些天您就歇歇,女儿帮你盯着 “你帮我盯着,库房还不让人搬空了。” “娘——”怎么就总不相信她。 项二夫人见女儿嘟嘴,心里又欣慰又不悦,不悦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个心性,让人看了还怎么信服与她,可又心怜孩子天真,若能有人护着一辈子——“娘没事,你也在这里守了很久了,回去吧。” 项心艾摇摇头头:“娘,我不累,我在这里陪娘。” “你在这里气我还差不多,赶紧回去,娘没事。” “娘,我不走,我——” 崔姑姑也赶紧劝,劝了好久才将三小姐劝走, 项夫人靠在床头。 崔姑姑安静的站在一旁。 房里所有伺候底下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项二夫人目光嘲讽的靠在床头,整个人都没了刚才的柔和,散发着逮谁要弄死谁的阴翳。 她有什么好丢人的,该丢人的是他们,她倒要看看,她如果把五房七姑娘的身份说出去,他们江家还有没有脸! 他们江家还真能娶了那位七小姐!长得好看!?哈哈好看有什么用!全京城的笑柄! 说她的女儿不好看,不是他江鸿宝看中的人!她倒要看看,她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到底谁吓谁!“五房那个就是贱人生的贱种,她江家还能娶回去供着,我这次还非得让他娶回去!也好娶回去让京城的人看看,他们江家怎么丢人现眼!” “夫人,您冷静冷静,夫……夫人您做什么!” 项二夫人下了床!一把扫落丫鬟手里的药碗!喝什么药!贱人们都得到报应她自然就好了!“我咽得下这口气吗!” “夫人——夫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崔姑姑立即追出去! 她不是想和稀泥吗!我偏去:“我去找老夫人做主!我倒要看看老妇人还怎么偏袒五房!”他五房的女儿是女儿我房里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合着二姥爷没有找一个那样的女人,没有在仕途上受挫!还是她们二姥爷没理了!她就活该替他背这个黑锅! ------题外话------ 月底了,此二更,求大家手里有的免费评价票。() 小剧场: 众人:三小姐,七小姐是坏人,她要害你。 三小姐:乱说,七妹妹是好人。 众人:三小姐,七小姐真是坏人,她害你退亲了。 三小姐:啊,我不喜欢江小侯爷,还有,她都不出门的,与她能有什么关系。 众人:-_-|| 众人:七小姐,你对这样残害自己的同胞堂妹有什么看法? 七小姐:。。。。 041委屈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现在头特别疼,二儿子还没有回来,先来了哭哭啼啼的二儿媳妇。 这么多年婆媳,她对二儿媳妇没有意见,只是这件事,她本意是想先与儿子商议,而且……哎…… 项二夫人虞氏哭着跪在地上,早已哭的泣不成声,她是真的不服气,凭什么!凭什么她女儿要受这份委屈。 老夫人赶紧让张嚒嚒去牵人:“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虞氏不起,纤细柔弱的身姿匍匐在那里要为这件事讨个公道:“娘,您要给心艾做主啊。” “这还用你说,这件事江家必须给三儿一个交代!你先起来,我已经让人去叫堰和国公回来了,不会就这么算了。” 二夫人哭得心都寒了,这是丝毫不像提五房了,说是给心艾交代,还不是想偏袒了那些罪魁祸首! 如果这件事她都低声下气地咽了,那以后岂不是谁都能爬到她头上! 虞氏倔强的抬头看向主位上的老夫人,眼睛通红,蒲柳无依,自有其风韵姿态:“娘,儿媳嫁入项家这么多年来,从未要求过娘什么,今日,儿媳斗胆,请娘让项七给我女儿一个交代!” 项老夫人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你……”又想了想,克制了一瞬,算她关心则乱:“说什么!这是江家与项家的事,国公府自然会替你们做主。” “娘!”她女儿都要被人退亲了,连要个公平相待的机会都没有吗!谁可怜可怜她的女儿:“娘竟然不想说,儿媳就直说了!” 项老夫人脸色阴沉的给张嚒嚒一个眼色。 张嚒嚒立即将不相干的人都带了下去。 “儿媳自成婚以来,知道五弟不易,和二老爷一直对五弟多有关照,儿媳这个当嫂嫂的,不敢说做的多好,但自认没有亏待过五弟,如今项七大了,五弟他心急想给项七说一门好亲事,这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能假借她人的名义让别人落得这样的下场!老夫人,您可要为心艾做主啊……” “浑说什么!”老夫人没了刚才的好脸色:“你一向明事理,这件事别说和项七没有关系,就是有!也不可能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怎么不可能!“娘您不能因为我不抢不闹就让儿媳咽下这件事情吧,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什么话都往外说!这里我量你心急不与你计较,你也不想想项七平日连门的不出,你五弟更不可能给项七说门高亲事!你怎么能那么想!” 谁知道他会不会变!谁不想女儿嫁给的好:“不是她,还有谁?”现在还想偏袒:“如果不是,怎么会传出那些话。”什么叫‘倾慕,就是见过’,她女儿不值得人倾慕,她们二房舔着脸接的五房种下的因吗!!她们二房有那么没脸没皮!简直欺人太甚!气的她都不知道要找谁发泄! “你冷静一点儿!这不是还没有出结果。”老夫人有点不耐烦。 “娘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只有一点要求,如果事情查出来与五房有关,娘不可以再偏袒他!” 项老夫人看她一眼。 虞氏不退不让! 项老夫人叹口气,她心里认定这件事与小儿子没有关系!她不想看到的也是几个孩子之间心生隔阂!混账江家!这次要不是江家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来,虞氏也不会气的没了理智。 本来江鸿宝也不是多好的选择,二儿媳应了,本以为江家该知足,结果却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二房恐怕拆了江鸿宝的心都有! 项老夫人点点头:“如果真是你五弟做的,我和老太爷绝不让你们受委屈!” “有娘这句话——” 凝六堂的大管事匆忙走了进来,见二夫人在,立即要退出去,刚才老夫人让他有线索了立即来报,他没想到如今二夫人会在。 老夫人当然看到了他。 虞氏自然也看到了,目光已经落在了蒙户身上,眼泪先落了下来 老夫人也懒得遮掩:“查到了什么,说吧。” 蒙管家上前几步,恭身回话:“三少爷的小厮招了,说是前段时间三少爷带七小姐出去过几个时辰——” “你说什么?”虞氏不敢置信地看蒙户。 蒙管家肯定地点点头:“三少爷带着七小姐去了众生入色,遇到了遇到了挑衅三少爷的江小侯爷。”只有这一点交集,剩下的事儿就不用说了,以七小姐的容貌,的确有可能让江小侯爷…… 虞氏瞬间脸色煞白。 项老夫人不说话,等着她反应。 042应对(为小q家的橙子加更) 虞氏的手紧紧地攥着,突然开始喃喃自语:“不对……整件事情不对……逐言,心艾,逐言……”虞氏猛然一惊:“簪子!对簪子!她在向我报复!项七她一定是故意的!” “混账!你再胡言乱语一句!别怪我不顾你现在的心情!” “娘,您忘了,我罚她抄了经书她怎么可能高兴,怎么不可能找上我儿子,她——” “简直无理取闹,我罚她的更多,她也不是第一次抄经书,我们岂不是都该被她害死了!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都还愣着干什么!送你们夫人回去好好休息,什么时候冷静了,她再过来回话!” “娘,娘——” …… “欺人太甚!”项堰猛然一拍桌子,桌上茶壶茶杯发出哐当的声响。 项老国公久不动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江家简直—— 项老夫人也沉着脸。 “这件事儿子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项家儿女的婚事是能让人随意定退的。 项老夫人看着老爷子和儿子离开去商讨正事,她这边也动了起来,自然是要给后宅一个交代:“张采、蒙户。” “老夫人。” “老夫人。” …… 葳蕤院内。 秦姑姑急的要死,冲进舞蹈室,将在悬空木上倒挂着的小姐翻下来,脸色发白:“小祖宗,您那天出去做了什么?!” 项心慈一个翻身又挂上去,火红色的长裙倒翻下来,犹如一瓣瓣绽开的罂粟,她就是中间的精髓:“没什么呀。” “小姐!您就别不痛不痒的了!”都急死她了:“凝六堂那边气势汹汹的来了一群人!说是三小姐被退亲了与小姐您有关!这是天大的事啊!”可怎么办! “三姐定亲了?”她怎么不知道,她那天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不对……定亲?退亲…… 秦姑姑松口气: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好。 项心慈突然明悟一笑,瞬间从悬空木上翻了下来,火红的衣角在空中滑过一道道红色的彩雾,犹如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 她知道了,她那一眼本以为没用了……效果似乎更好,那个小纨绔很好用啊,不错:“挺会来事。” 秦姑姑刚平静下去的心,瞬间惨白:“小姐?!” 项心慈点点头,眼睛明亮,她做的。 秦姑姑瞬间吓的进气多出气少!她的小祖宗啊!真是祖宗! 项心慈心情更加明媚,她出去的目的就是给二伯母小惊喜,结果是一样的。所以不能因为这件事产生了严重的后果,就不认她做的。 秦姑姑都快被自家小姐给气死了!“您又没有去勾搭江小侯爷——” 她有,那一眼她故意看的,她的本意就是让三哥哥把她带出去就是要顶替三姐,所以本质上来说没有错,二房把这件事赖她头上应该的。她觉得不应该不认哎呦。 “我的好小姐,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认到自己头上——” “我又不傻,我做什么了,三哥哥带我出去,我连路都没看清就被带回来了呢。” “对,对,对,就这样说。”二夫人现在肯定要气疯了,知道了还不把小姐的脸挠花。 项心慈看着秦姑姑担忧的样子笑的花枝招展:“你怕什么,我就是认了,她们能把我怎么样,禁我的足?罚我抄经?把我赶到庄子上?那不跟现在一样,又不影响我什么。” 秦姑姑觉得,对啊。 “这件事你家小姐我认不认,结果都是一样的。” 秦姑姑突然发现也对啊,她们还能把七小姐怎么样?关起来?不是天天在关着吗,罚抄经那就罚好了,打板子?这么大的姑娘了,能直接打吗?那肯定不行。 所以的确无所谓啊,这样,她就放心了。 项心慈看着秦姑姑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摇摇头:“我当然没事,不过,你们可就惨了——” “啊?” “去派人赶紧通知我爹,就说你们要被人打死了。” “嗯。” “等等。”项心慈想了想,虽然有点不仁义,但是这时候也的确只有他:“顺便派人通知世子……”她爹未必挡得住,毕竟二伯母的怒气不好消,死个把个下人能把事情平息的话,老夫人很乐意那么做。 项心慈不介意死身边的人,但要看怎么死,自己拉出去砍了的那是没有办法,别人拉出去砍的,就是砍她的脸! “是。” …… 一刻钟前,凝六堂的老夫人没有任何犹豫,下了一条命令:“当天葳蕤院当值的所有丫鬟婆子,全部拉出去打,还有那个一无是处的秦姑姑,拉出来先打!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国公府要她们干什么!葳蕤院所有近身伺候的打死不论!七小姐出门儿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往上报!还能干什么!” 张嚒嚒一惊! “还不去办!把七小姐也带过来,让她在外面跪着看,也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 ------题外话------ 又到了一年一度吃小q寄橙子的季节了。 我本来想像往年一样吃了就算(我可以的) 但没想到,小q又给我寄了一批红心橙子,我这吃了小q家五六年橙子的嘴,想了想,还是加更吧。 043凝六堂 项心慈走得很慢,刚刚做成的绸缎纱衣在阳光上流淌着丝丝缕缕的光,手腕的位置微微上卷,露出如玉的手背,袖笼处掐着层层叠叠的袖纱,肩膀的位置绣着一只若隐若现的蝴蝶。 下摆的脚踝处绘着是层层叠叠的牡丹,密集炫目,一直延伸到腰际,戛然而止,腰部由一条素净的腰带系着,隔开繁杂的裙摆与素净的上身,修长的腰身往上,只有一直若隐若现的蝴蝶,却衬的花更美,人更艳,成妖成精不可方物。 穿的人未必这么觉得,走的漫不经心,没什么精神,懒散的像要流淌到地上装死。 张嚒嚒急的脸色难看。 凝六堂的人压着一众葳蕤院的下人在后面慢慢的跟着,跟的都焦躁了,可谁也不敢超过去! 项心慈折下一片美人蕉,不太甘愿的遮自己头上,打个人而已,就近不好吗!偏偏要弄到凝六堂,不知道老太婆图什么:“你,过来给我举着。” “七小姐——” 项心慈悠悠的看过去:“你想来?” 张嚒嚒闭嘴,让那人过去,何必呢,七小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惹了能有什么好下场。 秦姑姑等人为小姐捏把汗,这是又将凝六堂得罪了。 项心慈没觉得什么,出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拐过弯,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才想起,她已经好些年没有进过正堂了。 前生是没有必要,老太婆被她气的下不了床,她也懒得再来应付她。 今生,是老太婆早已不让她出现在人前,她也不去凝六堂外表那个孝心,有功夫不如早晨多睡会。 如今想想也是,去的勤快了,遇到叔叔伯伯什么的,多尴尬。 毕竟谁没有照顾过她母亲的生意,再忆苦思个甜,是挺不好看的。 何况,项心慈还琢磨过,当初她母亲是想找谁做金盆洗手后幕后的金主的?是二伯还是大伯,都是有可能的,毕竟以她母亲的级别,能庇护住她的也就这么几位,再不然老国公,都是有可能的…… 张嚒嚒实在忍不住了:“七小姐,您已经一刻钟没有挪地方了。” 项心慈‘恍然大悟’,手臂软绵绵的抬起,忧伤的抚着旁边的柱子,眼眸中蕴藏着无尽的思绪,欲哭未哭,可怜可爱:“多谢嚒嚒提点,怪我太想念祖母,踌躇不前了……”悲伤的真心实意。 众人闻言,也才想起这位伤心的七小姐已经半年多没有见祖母了。谁家正经的姑娘有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可七姑娘不但不怨恨,还睹物思人,怎能不让人感伤。 张嚒嚒闻言也不禁心生感慨,为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有些愧疚,七小姐才十四岁,又一直在府里长大,到底还是孩子,长久不见祖母,如今突然被这么多人带走,她会害怕会踌躇也是应该,怎么能是故意拖延。 张嚒嚒暂且放下对七小姐容貌的成见,忍不住上前:“七小姐勿担忧,没事的。” “不敢耽误嚒嚒时间,我们走吧……” …… 项心慈的时间卡的非常准,她刚诚惶诚恐的跪在凝六堂的院子里。 项五爷一阵风冲了进来,衣衫滚动,脚步稳健,他没有看地上跪着的女儿,径自向正堂而去,快行至台阶的时候,突然停下,回头。 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看向跪在石路上的人。 项心慈立即眼珠一转,再一转,给父亲表演旋转眼珠:好看不,好看不。 项承甩袖进去,留下一句:“先不要动手。” 转瞬,项心慈诚惶诚恐的跪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仿佛一只满怀期待走来,却被告知惨遭遗弃的孩子。 蒙户都忍不住心生同情,七小姐也是一片赤子之心啊。 张嚒嚒心生忧虑,她已经半年多没见七小姐了,这七小姐如今……难怪江小侯爷会,哎…… …… “娘这是在干什么,怪小七出去了!那不如怪孩儿当初决意生下她!”项承贵在地上,目光坚定,背脊挺直!眉目如刻! “你这是干什么!”项老夫人看到爱子,心都要骗过去了,急忙下来扶儿子,她这个小儿子什么都好,没有不好的,都是被那两个东西拖累的……“你先别嚷,我这不是也没有怎么样,打她房里几个下人而已,总要给二房看看吧。” 项承不动:“下人随便打了,小七的面子往哪里放!” “——你怎么就不懂呢,你二嫂的面子就好看!” “那与小七有什么关系!” “浑,我这不是堵她的嘴,回头你再给她寻几个用的趁手的丫鬟婆子不就好了。”那个秦姑姑是一定要打死的,早看她不顺眼了。 项承觉得他看起来像傻的:“孩儿觉得母亲还是不要拿葳蕤院的丫鬟婆子做人情好。” “你怎么说话的,娘是那种人,我还不是为你好,你现在不全靠着大房二房帮衬,否则你一个芝麻大的官,能做什么。” 项承不说话,总之不同意。 项夫人看儿子犯犟就来气,此次都是因为那对母女,自从有了她们就没有好过:“那你想怎么样,把我这张老脸舍出去给你赔不是。” “孩儿没有那个意思——” “你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老夫人,世子来了。” 项老夫人一听立即眉目疏朗,就要迎出去,到底撑住了老太君的做派,瞪了眼儿子,坐回主位:“别烦混,想想你是在谁手底下生存的。”这路又是谁走成这样的,如果不是他当初一意孤行,现在用的着给被人当幕僚,现在二房的位置说不定就是他的,或者更好!他的女儿何至于落得今日的结局! 项逐元抬步进来,青年身姿欣长,眉目肃穆,温文有礼:“见过祖母,五叔。” 项老夫人立即眉开眼笑,,即便今天的事也不能掩盖她对孙子的看中:“你怎么回来了,属衙里没事了,皇上那里也没事了。” “祖母勿担心,我理应回来看看。” 老夫人叹口气:“为难你了。” 屋外,项心慈垂着头,盯着膝盖前的石子要盯出个坑来!项逐元从门口进来到进去,都没看她一眼!呵——人前当不认识彼此,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项逐元你虚不虚伪! 项心慈正有的没的想着,凝六堂的门推开了。 项心慈抬头。 项承走在最左边。 老夫人亲自送孙子出来。 项逐元神色如旧,山岳沉静,似乎外物都无法激起他的喜恶,沉稳的请祖母留步。 项心慈心里撇撇嘴,端的一副严肃的脸。 项老夫人扫眼院子里跪着的一众人,目光刹时停在项心慈身上,险些刺痛自己的老眼,她真是一点都见不得这个孙女,祸害,一次比一次见不得,如今更甚!出去一圈就闯这么大祸!不打一顿实在是—— “祖母,孙儿想法依旧,请祖母再考虑,孙儿告辞。” 项承也拱手告辞:“母亲告辞。” 项老夫人还能说什么,逐元说的有道理,他项家的女儿都出不得门的话,男人在外又是为了什么!哎。 项承经过女儿身边,冷眼扫过去。 项逐元已经走了过去,又回头,目光丝毫没有给地上跪着的人,直接看向五叔,眉目疏朗、不偏不倚:“五叔也冷静些,项七还是孩子。”说完面无表情的告辞转身。 “世子所言极是,承蒙世子说情。”待人走后,项承看向地上的人:“还跪着干什么,走。” “小五,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 项心慈早已跑了出去,不管秦姑姑怎么叫,抬起衣裙往熟悉的道路追。 秦姑姑丝毫不赶让人跟。 项心慈直到看到前面熟悉的衣衫,加快脚步不管不顾的向前扑去,她要咬项逐元一块肉下来!项七叫谁呢! 项逐元早已察觉身后有异,脚步错一步。 项心慈瞬间向前方栽去:“啊——” 善奇笑的开怀。 项逐元一手抓住她后领将她拎起来,又快速放开手:又胡闹! 项心慈吓的脸色发白,站定后,气的半死!转身就往回头!让她摔死好了!摔死她! 项逐元见状,急忙拉着人闪进旁边的更道:“好了,我的错,我这么急赶回来就是让你给我脸色的!” “那你让我扑——” 044胡闹(二更) “扑什么扑!”项逐元放开手:“胡闹!” 项心慈往墙上一靠不走了!不扑就不扑!谁稀罕!你走! 项逐元无奈的看着她,想到上次没让她抱,她发了那么大脾气,也是没有办法:“只此一次。” 项心慈立即眉开眼笑,快速往后撤,还催着项逐元:“你往前走,快走啊!” 项逐元哭笑不得的前行。 项心慈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依旧忍不住浮现出笑意,心里那点不要靠他太近的想法,早丢到了一边,开心的快速跑过去,扑到了他背上,谁管立下的誓言,都是实现不了的东西。 项逐元腰都没有弯一下,当感受到背上的温度时,一只手已经快速伸出,把她从背上捞了下来:“高兴了。” 项心慈笑的眉眼弯弯,拽着他的衣袖跟着他的步调向后走,眼睛都是星星点点的笑。 项逐元也跟着笑:“幼不幼稚——” 项心慈晃着手里的衣袖不认:“我高兴吗。” 项逐元不跟她争论这个,问道:“你爹呢?” “被那老太婆叫回去了。”项心慈试着将脚踩到他脚面上,让他带着走。 项逐元轻描淡写的错开:“又胡说。” 不是老太婆是什么,项心慈继续拉着他的袖子往上踩,像搭顺风车的植物种子:“项逐元,你刚才项七叫谁呢!”她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睛狡黠又控诉的看着她。 项逐元再次将她推开一点,她靠的太近了:“那你项逐元叫谁呢。” 项心慈拽着他袖子倒着走,身体所有的力量都在他的衣袖上,脚下还没有停着:“你管我叫谁,你刚才都没有看我。”他不看她的时候,就好像心里憋了什么,就要掰正他的眼! 项逐元将她再推远一点,袖子依旧让她稳稳的抓在手里:“没大没小,我不看你不是显得更公平公正。” 项心慈生气了,她都踩那么多次了,都没有踩上去,甩开袖子就往外走。 项逐元反手将她抓回来,一天到晚的臭脾气。 “给我踩!” “你自己没长脚。” 项心慈立即把一只脚盘自己腰间,身体柔软的侧弯,线条流畅完美,笑的像吃到葡萄的狐狸:“你看,没有哦。” 项逐元也来了兴致,好整以暇的双手抱胸,提醒她:“另一条腿也盘上。”摔不懵你! 项心慈脑袋瞬间向他怀里扎去,借助他的力量,两条腿就要—— 项逐元立即推开她,把人放正:“好了!给你踩。” 项心慈站定,头上的绢花歪了一点,眼光雾蒙蒙的,等一下:“哥,你刚才是不是凶我了,前面那一句的时候。” “你听错了。” “我又不耳聋,但我大度,嘿嘿,我饶你不死——” 呵呵:“谢主隆典。” 项心慈拉着大哥的衣袖,双脚自然而然的踩他脚面上,整个人的重心微微向后,找准位置,开心的让他带着走:“哥——” “嗯——”他似乎没觉得身上有什么重量。 善奇捉摸着七小姐怎么能踩的那么漂亮,向后闪开的距离就像开在世子的花,丝毫不突兀。 “我刚才追来的时候有人看到了我哦……” 项逐元脚步未停:“嗯——” 项心慈闻言用手戳戳他胳膊,就这一句?没有了?顿觉无趣的撇撇嘴,没意思,他以前不是最烦让人知道的:“骗你的。” 项逐元不回话。 “哥——” “嗯——” “我好想有点饿了。” 项逐元一只手推开厚重的窄门:“让厨房给你做,我一会要去属衙。” 项心慈从他脚上下来,甩开他的袖子就往回跑! 项逐元又转身将她转过来:“看你吃完再走。” 这还差不多,她又凑上去:“二伯母是不是要气死了。” 项逐元闻言神色严肃了几分:“这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吗。” 项心慈见状,再次从他脚上下来,甩袖就走! 项逐元看着她的背影,这次没有拉她,胡闹不能没有分寸。 项心慈又不是做戏,走就走,谁稀罕看到他,回去睡觉! 项逐元等了一会,叹口气,抬步,将她扯回来:“不吃饭了。” “饿死我好了!” “那就饿死你吧。” “那你别拽我啊,饿死我啊!饿死我啊!” 善奇看看天,太阳好大。 项逐元还是提醒:“不可以有下次。” 项心慈听了当没听见,谁管那些,又甜甜腻腻的凑上去开始叫:“哥——” 项逐元没搭理她:心累。 “哥——” 项逐元继续沉默。 “哥——哥——哥——项逐元!你聋了!” “项逐元是你叫的!” 项心慈笑了,笑的犹如此刻的骄阳,肆意又明媚:这是她熟悉的大哥,生她气永远不过两息。 项逐元真想把她从身上甩下来,看着就头疼,回头一定建议五叔好好关她一个月!房门都不能出! …… ------题外话------ 今日书城推荐,求q书城的收藏!! 045训子 二房院内。 二夫人一口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吞,气的目光狠厉:“就那么放走了……” 崔姑姑见状,诚惶诚恐的点点头。 虞氏紧紧的握着双拳,浑身发颤,真是可笑,人都拉过去了!结果连个下人都没有打死就放了!这就是老夫人说的给她的交代!好一个交代! 崔姑姑急忙上前:“夫人,您别生气,要保重身体啊,国公爷和老爷已经在商量对策了。” 虞氏厉目一扫:“他们当然要商量对策!我女儿这委屈能凭百受了!但她项七就不用承担后果了!” 崔姑姑不敢应声。 虞氏胸口起伏,深吸一口气:“去给我把项逐言叫回来。” “夫人……” “还不去叫,我让他好好看看,他怜贫惜弱了个什么结果!” “夫人,三少爷他只是……” “只是什么!不要把他叫回来他还以为他劫富济贫了!赶紧去!” “是。” …… 项逐言跪在门外,垂着头,心里对江鸿宝恨之入骨!他竟然敢! 虞氏将帘子掀着,就这么摔打给他看!她现在还怕什么!一个个都不想出头! 崔姑姑急忙将碎了的药碗收起来:“夫人,少爷已经知道错了……” 虞氏直接冲着外面道:“他知道什么错!他现在高兴了、满意了,我不让他与五房来往,他像吃了蜜一样凑上去。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我们都是坏人,我们不让项七出去!我们对小七不好!我们挡了项七的好前程!他可真是别人的好哥哥!顶了天儿的好哥哥!好人做的将自己的妹妹败成这个样子,他现在满意了,他现在是不是特别满意!” “夫人……”崔姑姑心疼的看眼外间的少爷。 项逐言就这么跪着,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如果他早知道…… 一向对儿子和颜悦色的虞氏,见他像个死人一样,气的直接拿起手边的茶壶砸了过去! 项逐言不偏不躲,任茶壶落在自己的额头上,血瞬间留下来,吓坏了周边的丫鬟仆妇。 虞氏一肚子的火看儿子这个样子,又惊又气!直接哭了出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造什么孽呀!” “夫人您消消气,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别再气坏了自己。” 虞氏眼睛通红:“什么叫事情已经这样!会不会说话!我好好的女儿!我养了这么久,没遭过一点流言蜚语的女儿,无缘无故遇到这种事情!相关的人却一点事都没有!这就公平了! 他五房真是有个好女儿,哈哈,长得天姿国色是不是?长得让江小侯爷也来求亲是不是,到是来呀,江侯爷现在倒是登门来求取啊!看她女儿把身份揭开了有人要吗!看江老夫人敢不敢来娶这么一个女人娶回去,他们江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给我闭嘴!项七是不是勾搭了江鸿宝,才让江——” “娘!没有!”项逐言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对!是他害了自己的妹妹,但这件事跟七妹妹没有任何关系:“那天是我非要带她出去!她什么都没有做,娘,自始至终错的是我!” “我让你闭嘴你听不见是不是!”这是要气死她!气死她! “娘,孩儿知道你会不高兴,但事情就是如此,这件事是我欠考虑,所有的事情也该由我来担——” 虞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觉得他头上的血迹都活该:“你担,你怎么担!你妹妹现在还等着人去通知她这个晴天霹雳!去跟她说呀!你现在就去跟她说!这都是因为你!” “……” “你可真是一个好哥哥!五房里的好哥哥,自己的妹妹放着不管,去跟堂妹表兄妹之心!是不是还觉得我是个恶人! 我们为什么不让她出去!你考虑过没有我们为什么不让她出去! 我和你祖母在你眼里就是坏人!你不明理的老婆子!这么多年,我们是亏待她了!还是虐待她了!你要迫不及待的去伸张正义! 她不出门,不与人交际,参加诗会,不参加聚会,那是为她好!就她那张脸!就她那个出身!你出去问问打听打听!谁不会想起她的娘! 到时候她在京中,只要有一点儿她的风言风语,人们都会往她娘身上联想!一些不入流的话都说得出来!三教九流的都想肖想她! 你还觉得让她出去是为她好!那你现在把她带出去!等回头那些乌烟瘴气的话传入你耳朵的时候,你是能把那些人的嘴封住!还是能把那些人打死!小小年纪,你不懂,你不懂,你按大人说的做呀!你还自有主义!好,你自有主义!你现在可是威风了!付出的代价却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不付出你自己!” 项逐言一言不发,是他狭隘了,他没想过会这样。 虞氏看着儿子,她自己的儿子可不是给别房生的,谁也抢不走:“江鸿宝退亲的事,但凡有一点沾上项七,你可知道等待项七的会什么难听的话!” 项逐言任血一点一点流下,更沉默了。 虞氏就这么看着他,看那个贱人下次还能不能出去:“她娘就是个狐狸精,她现在也是个狐狸精……” “二夫人……”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知道这件事的人背后一定会说的!再说,平时我说不得,现在我怕什么!我不过是想着,老夫人能教训教训那个知情不报的,这件事我也认了,结果呢!我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葳蕤院一个受罚的人都没有,我是不是还要将我儿子的贴身小厮打死,为我女儿讨个说法!” “夫人……” “娘——” “你别叫我!” “是孩儿错了,娘是我错了!我一定给妹妹一个交代!”项逐言突然给母亲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去! 崔姑姑心里一急:“少爷,少爷,夫人……” 虞氏神色早已镇定下来:“不用理他。”江家退婚,讨个说法不是理所当然,项逐言虽然莽撞,但不蠢,出了这种事他不可能再意气用事,定然去找世子了! 虞氏稍算满意的重新拿起茶杯:“我说这个项七心眼多,你们都不信我,现在怎么样,就是一个狐狸精!什么柔柔弱弱,什么可怜可气,她在五房过的是什么日子,五百多两,姓曹的那蠢货敢吭声吗!还有她平时的簪环、住的院子、用的器皿,他项逐言都是瞎吗!我看她项七以后还怎么在我儿子面前卖惨!” ------题外话------ 求推荐票。 046愧疚 “那么急干什么,先坐下冷静冷静。”项逐元坐在首位,平静的喝口手里的茶。 项逐言怎么能不急,直接掀袍给世子跪下:“哥!我知道我要求太过,可这次是三弟求你,他江鸿宝——” “都说了先喝杯茶。” 项逐言没有心情喝茶,他刚从祖父那里过来:“我父亲和祖父都觉得是祖母反映过激,单凭一句话就胡乱判断,觉得既然两家已经定亲,江侯府就不会轻易得罪我们!可,那天你我在现场!江鸿宝见过小七,江畜生说的肯定是小七!那天——” 项逐元皱眉,七妹!项七!哪个不好用吗! “世子——”善行进来。 项逐元看也不看还在‘小七’个不停的人:“说。” 善行恭手:“回世子,事情已经办妥了,断了江小侯爷一条腿。” 项逐言一愣,瞬间抬头,惊讶不敢相信的看向大哥:“——” 项逐元放下茶杯:“不然等着他们一有风吹草动就赖在我们府上。” 项逐言瞬间苦笑不已的不知该摆什么表情,下一刻顿时起身,不敢不顾的跑过去给大哥倒茶:“哥!我亲哥!以后上刀山下火海,您说一声!我项逐言绝没有二话!江鸿宝那杂碎!竟然敢胡乱提亲!还把错误赖到咱家头上!他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项逐元对三弟恢复之快习以为常,这种事易早不易晚,留着只会更畏首畏尾。 项逐言又开始谄媚,赶紧想捶肩捏腿:“大哥,您是怎么办到的?” “你的策论写完了?” 项逐言挠挠头,立即转向善行:“行大哥,你们怎么办到的?” 善行慌忙后退恭手:“三少爷折煞属下了,也不是什么难事,江小侯爷想出府,我们就费了点心思给他创造了一个机会,等他翻墙的时候又费了点心选了个好位置,当然了这些环节如果去查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小侯爷趁人不注意跑了,跑的途中发现大门有人把手所以去翻墙,然后从墙上摔了下来。” “就摔断了腿?” 那哪能,再高的墙也不可能就那么巧,也可能是摔到别的地方,之所有确定是腿,自然出在后续的太医身上。可世子手伸多长的事就没必要说了:“三少爷英明,就是那么巧。” “好!老天有眼!活该!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我们令国公府开玩笑!” 项逐元没有表态,他考虑的更多,小七的事情不能让江鸿宝闹起来,那就是一个没脸没皮的,他不要脸,小七一位女孩子还是要的,不能被牵扯其中。 至于江鸿宝,以后就别下床别开口了,病个一年半载也省的有精力闹些有没有的。 项逐元绕开话题:“这件事二伯母也不是没有责任,如此匆忙的定亲,是大梁没有人了吗。” 项逐言闻言,立即垂下头,的确,江鸿宝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他母亲怎么会答应江家的婚事! “二婶对项七有些意见了吧。” “怎么会,没有。”项逐言神色闪躲。 项逐元语气依旧平平:“我从凝六堂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项七跪着——” 跪着!“我娘她——” “与你娘无关,项七私自出府本就是她错在先——” “不是——” “你也别急,毕竟事关你妹妹,二婶就是想做什么也是人之常情,但有些事事关令国公府利益,项七身份敏感,二婶还是不要太把项七拿到明面上说为好,至于二婶心中不快自有国公府为她做主,还请二婶大局为重,家和万事兴,何须冤冤相报让三妹吃的这个亏成了痈。” 项逐言立即起身恭手保证:“三弟明白,定约束好家母。”有大哥保证,就是项家承认这件事他妹妹受了委屈,以后婚事上定会有所补偿,可如果他母亲咬住不放,甚至将事情放大话,国公府会对此也会采取措施。 项逐元点到为止,却突然看向老三,严肃道:“这件事与项七——” “不可能!大哥你怎么这么想!那天九是我临时起意,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事跟小七有什么关系!再说,谁能想到会碰到江鸿宝那畜生!” 项逐元神色质询的看着他! 项逐言保证:“小七不是那样的人!——真不是!就是我——” “不管怎样!以后这样的事少发生,她毕竟情况特殊,你有点分寸。” 项逐言垂下头,他来时母亲已经教训过了,这件事确实是他没有考虑清楚,那天还多亏了大哥出现。 至于大哥知道那天的事,人又在府中,为什么不阻止妹妹定亲,项逐言觉得大哥公务繁忙,如果二房没人提,大哥怎么会知道。 项逐言又惭愧了几分,这件事都是因为他的错误引起的:“大哥教训的是。”是他鲁莽,如果不是大哥收尾,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现在即便江鸿宝得到了报应,可也改变不了他妹妹即将被人退亲的事实。 何况还无辜牵连了小七,就连大哥也觉得是小七…… 大哥是令国公府未来的大当家,他如果这样想小七,对小七以后有什么好处,都怪自己。 ------题外话------ 有二 047心思(二更) 江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晴天霹雳,脸色惨白如纸:“我儿子的腿……腿……不可能,不可能……” 江老夫人早已经站不住,让人搀扶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声不吭:“怎么跑出去了!怎么就跑出去了!”她才刚回府,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惊愕不已:“江鸿宝的腿断了?”她送小五出去才多大的功夫? 张嚒嚒明着伤感,其实幸灾乐祸:“回夫人,惊动了宫中不少太医,千真万确的事。” 项老夫人说的大义凌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呀,怪可怜的。”该!报应!“派人赶紧去看看。”毕竟在外人眼里两家还有婚事。 …… 令国公和项堰还在商讨如果江家真是要退亲的对策,就听到了这件让人觉得是假消息的消息:“腿断了?”老国公有点恍惚。 “回国公爷,太医院那边证实的消息,的确是摔断了。” 令国公叹口气,一直以来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 项二老爷突然间也没那么生气了。 老令国公突然缓慢道:“侯府因为小侯爷摔断腿要和你退亲,你死活不同意,可拗不过深明大义的侯府,就答应了,顺便帮衬下江家那几个中用的旁支,别让人看了笑话。” 项堰立即起身:“回父亲,孩儿定谨记于心。”落井下石!堵江家个措手不及,反正断腿的他们项家也不要!管他们江家是不是真要退亲,还是纯粹恶心他们府上,他们是不就稀罕了!不但不稀罕,还要追一局! …… 葳蕤院内。 项心慈跪在下首,揉着跪在软垫上的腿,繁花似锦的裙摆在地上铺开,还不时用余光瞥眼父亲。 她心里没有害怕的成分,到是新奇的发现自家爹爹好像也没有生气,就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且,她爹爹真俊美。 说起来,她爹爹无论是现在还是年迈之后,都俊美的格外让人神往,要不然也不会将现在的继室迷的傻里傻气。 相比于后来她遇到的母亲,两人简直是天差地别,一位泯然众人,早已没了当年的风华,一位钟灵神秀,高不可攀。 她母亲再没要求见过他,是因为像母亲说的没有爱过,还是因为容貌不在,不想徒增回忆了? 项心慈第一次想,如果是自己容貌不在了,她会愿意再出现在项逐元身边吗?不会。 “你和逐言出去了?” 项心慈回神:“嗯。” “可有,不适应。” 项心慈想起了她上辈子第一次出门,对什么都好奇,见什么都惊讶,觉得外面的世界无比精彩,再也不想不能做主的关在府里,她于是花了更多的时间在项逐元身上,没怎么看过她‘一无所成’的父亲:“还好。” 嗯?“喜欢外面。”项承看着她。 “就那样。”项心慈答的敷衍,外面她早去腻了,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项承看着女儿不向往不抱怨也没憧憬的样子,神色严肃了几分,但也没在继续:“以后少闯祸。” 项心慈认的坦率:“嗯。” “江鸿宝不是什么好人选。” “江鸿宝是谁?” 项承看着女儿疑惑的样子,起身:“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 “父亲慢走。” …… “娘!妹妹的事情全家都在帮忙了,你为什么非要往小……项七身上看。” 虞氏没想到儿子会这样看她,还是在她说那么多之后:“你怎么突然提这些?” 项逐言想到截获的信息,心里就:“娘,父亲已经在收尾了,江鸿宝现在这个样子,您也该解气了,妹妹的事目前来看没有什么影响,家中也会极力想办法弥补,母亲又何必好好的弱势地位不当,非要去把事情复杂化,如果不是我拦住了出去的人,他们是不是还要去告诉江畜生,他要求娶的人是项七!” 虞氏不敢相信的看着儿子,是踩死一只蚂蚁都没有力气的痛心:“你觉得娘是那种人?” 他有证据的,大哥亲自交到他手上的,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大哥谁都没说:“孩儿没有,只是,娘,这件事是孩儿的错,孩儿以后一定努力上进,也定不会让人失望,娘就不要再让事情复杂下去了好吗?算孩子求你了。” “你……你……”虞氏捂着心口,真被儿子气到了,也怪是谁在背后中伤娘,让你如此误会,娘现在头有点不舒服,你还是先先去吧。” 项逐言见母亲这样,心里过意不去,可母亲再伤心也要有分寸:“孩儿这些天课业不忙,都会在家侍奉母亲,还希望母亲好日好起来。” 侍奉还是监视:“你果然是长大了,长大了啊,咳咳——” “娘,快去请大夫——” ……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日难得有一丝凉爽之意。 曹氏心情也像今天的天气一样,甚是不错,最近二房忙里忙外,在京都赚足了好名声。 谁现在不说一声项府仁义,江侯府明理,可传的在好听,在曹氏耳朵里也是二房的女儿第一门婚事没成,可真是倒霉哦。 井姑也这样想。 两人丝毫看不到这背后可能存在的嫁妆诧异,以及后半生的生活差异。 只觉得这二房女儿今后可就是退过婚的人了,但凡讲究一些的人家,可就要衡量一二了,看二房以后还怎么眼高于顶。 “夫人,莫夫人来看您了。” 曹氏闻言目光平平,不慎欢喜,她,切:“让她进来吧。”不是什么正经亲戚,说的好听了是莫夫人,不过是嫁给了莫国公府上的庶子,她相公也不是受重视的。 按说两人没什么来往的,只不过都是嫁入京城,多少也走动些。主要是她这位庶妹往跟前凑。 莫夫人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先到了,笑的舒朗又大气、客气又谄媚,单凭一个笑脸的音调就将自家嫡姐捧的高高的。 曹氏也笑了,端的高高在上,她这位庶妹出身虽然不高,但会来事:“你呀,越来越客气了,来坐坐就坐坐,还备礼。” 莫夫人心想那是备礼吗,那是礼单,你可没少拿:“姐姐见外了不是,我这都是给外甥备的。” “他才几岁,还让你破费。” “没什么东西,都是姐姐客气。”莫夫人笑的更明朗了,亲近的好像对方是自己的亲姐。 她母亲是府里的妾氏,能嫁给莫国公府养在嫡夫人身边的庶子也是高攀,但她当年凭借莫府庶子替兄下江南办事的时候,就是攀上了。 莫六夫人觉得各凭本事,没什么说不得的,自己过的日子才是日子的,她曹家嫡女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给令国公这样的庞然大物坐了继室,谁又比谁高尚的到哪里去。 可嫁入了高门大户就是好,这次她来,也是天大的好事,至少这机会就百年难得一遇。 如果不是自家女儿身份不够,她恨不得把自家女儿当妾一样送过去,好谋个一生富贵。 可惜容家家大业大,南北商路只手遮天,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她只能转念去谋求容家主母之位。 这可不就是巧了,她身边还真有一位这样的高门嫡女会考虑女儿嫁入商户,而令国公府四个字,又足以让容家考虑。 即便以后知道女方出身有瑕疵,那对方也是令国公府的嫡出,彼此一中和,不就是最合适的,这不就是老天都要成全她这个媒人,让她被夫人刮目相看吗! 048谋算 曹燕热情谄媚的捧了嫡姐的两位儿女好一会,不动声色的叹口气。  “怎么了?”  曹燕将话题转到了今天的正题上:“姐姐知道吗,容家的商船提前来盛都了,同来的除了押送的军需采购,这是又要充盈盛都的用度种类了。”  曹氏矜持的拂拂袖,听说了,一个容家半部海军史,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可容家若是真在官宦间走动,接触的也是正房二房那样的级别,不可能轮的到她们:“倒是听老爷说过一耳朵,都是外面的事,我也不询问。”  说的好像你问就一定能知道一样:“不瞒姐姐说,容家大公子就住在我们府上。”  曹氏心里一动,但极力克制住了,没接这话,在莫国公府又不是你府上,高兴什么。  曹燕笑着:“说来也是我们世子机缘巧合下与容公子交好,我也才得以见过这位容财神”虽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那也是见过:“姐姐,你我都不是外人,实不相瞒,我是觉得有一件特别合的事,想与姐姐商量。”  “什么?”搭容家的顺风车?想银子想疯了吧!不要异想天开了,她们两家凑一起能有一万两!扔容家船上未必能听个响,野心倒是挺大。  曹燕笑着:“那妹妹就直说了……”虽然她没有见过嫡姐前面那位夫人留下的孩子。  但这都不重要,只要不是实在拿不出手,嫡女的身份都足以给她增光添彩:“姐姐,可想过您房里大姑娘的婚事?”  曹氏闻言顿时看向莫夫人!  莫夫人也不慌:“妹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姐姐对其婚事有什么安排?”  曹氏刚想顶回去,这是看她笑话!她能做主项七的婚事!  但突然想到曹燕提到的容家,顿时怒了!:“你好大的胆子!”再说的好听也是商户!  曹燕不急不慌,不知道嫡姐哪里来的自信,江南重地想把女儿嫁给容家长子的达官贵人多的是。  京中也有不少!只是容家不想趟了京城的浑水罢了,你女儿成不成还未必,真当容家是什么攀附的落魄户:“姐姐,您看您错怪妹妹了不是,这容家能是普通的商户,容家大爷若是想要一官半职,那还不是捐份银子的事,再说容家百年皇商,官职祖上是有的,人未必有在京中定下的意思。”  曹氏自知自己托大,这不是习惯使然吗,何况项七配容家公子,如果是正经的容家家主,就项七那要女德没女德要女工没女工的性子,未必配得上:“没定下的意思,还说这些做什么。”反正轮不到她女儿,她懒得给好话。  “自然是妹妹有渠道,想着姐姐想给房里大小姐找门好婚事,妹妹觉得能解姐姐的燃眉之急才提的,何况容爷与我们世子交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必错过,嫡姐若是不喜,就当我没说。”  曹氏闻言若有所思片刻,不说话了,如果是平日她当然不会管这个闲事,葳蕤院那位嫁不出去她才高兴!看她还怎么狂!  可……最近有些不同,项七私自出府不说,还发生……,哎她都觉得丢人,出去一圈就勾搭出这么多事。  想起来就生气,这么大的事,竟然所有人都瞒着她,如果不是老夫人怕项七再跑出去,含沙射影的警告她看住项七,她是不是就不用知道了!  可曹氏心里再不痛快,也知道项七在老爷心里的地位不同一般。发生那种事后,老夫人项七一定更警惕,好婚事是轮不上她了。  但如果自己帮着项七说门好亲事呢?老爷会不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曹氏心里露出一抹笑,仿佛老爷已经夸她了。何况,她是真的听老爷提过容家这位大爷,老爷那样严谨的人,必定是极为欣赏才会忍不住在后宅说上一二:“商户人家是不是不好听了些。”  曹燕心中暗骂矫情,这样的好婚事,若不是您站着令国公府嫡亲五儿媳妇的位置,轮也轮不到你::“不怕姐姐笑话,我们府上的二夫人和五夫人都有那个意思,我们国公爷也同意,可……”  曹燕惭愧的叹口气:“二夫人和五夫人为了女儿这件事闹的太难看,国公爷便严令禁止了,我这才突然想到了姐姐,容家大公子我远远的见过一面,人自不必说,好的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里,只是……”  “只是什么?”  “说起来我就生气,二夫人和五夫人见事不成后,厚着脸皮又请了家中的表侄女、表小姐的来了一堆,将府里弄的乌烟瘴气,也不看看各自都什么身份,急成那个样子。”  曹氏矜持的点点头,是过了。  曹燕笑笑,这次没有哄着:“妹妹跟姐姐说句丢脸的话,我们府上的小姐其实都没有让容公子松口。容家这碗肉谁都想吃,但不是谁都吃的下,我跟姐姐说,也是想让姐姐占个先机。”别到时候不成怪到她头上。  但这真是一个好机会,如果能搭上容家那就是泼天的富贵……所以她才冒着极有可能让嫡姐无功而返,得罪嫡姐的可能,也将这件事透漏了出来!  “我们府上的姑娘还未必愿意呢。”曹氏骄傲的,心里却自认有数,你们莫家的姑娘没有被看上,那是你们莫家姑娘无能。  不是她吹嘘,项七别的本事没有,就她那张看了让人生厌的脸,呵呵,可不是给她找了门好亲事吗?能花银子的好银子!  曹燕凑近道:“姐姐不如带着房里的大姑娘去郊外的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先让府上的小姐看一眼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咱不提也罢。”  曹燕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没底,容公子怎么可能看的上京中府里娇养的大小姐,她是认定那位足不出户的嫡出小姐一定会喜欢,到时候府上的小姐死活要嫁,项五老爷还能不想办法。 049是骂她吧 曹燕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这样最稳妥。 让项家姑娘先动心,既避免项五爷不同意,再凭借她项家嫡出小姐的身份,向容家施压,莫家再从中中和,说不定就成了。 至于容家那边,就更好说服,不过是娶位夫人回去,如果不喜欢,摆在后宅里放着就是了,也不影响容爷在外如何。 曹燕越想越有可能,若是成了,到时候简直流水的好处拿不完,这么好的事,自然值得她冒着得罪嫡姐的危险一博。 …… 这几日连夜下了几场大雨,午后的阳光没那么烈了,令国公府的下人们早已忙碌开,套马车、整理行礼、收拾出行的一应准备,人来人往,忙的不可开交。 日程是早就定下的,也经过了老夫人的同意,条件自然也有,不允许项心慈出庄子。 项承答应了,他本意也不希望女儿突然接触外面的世界。 发生了那种事,心慈心里不说,也对她有一定影响,项承想着,先出去走走,让她在庄子上适应一二,往后再做下一步决定。 曹氏娇羞的牵着儿子的走,没有几分柔弱也拿出了三分少女的焦娇羞,挨着老爷几乎不曾挪开脚步:“老爷不必送了,妾身一定照顾好三个孩子。”说话温温柔柔的。 项承冷淡的点点头,负手而立,看着准备出行的一行人,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小儿子文静的站在母亲身边,既不亲近母亲,也不亲近父亲,小小年纪不哭不闹的神色,是项家养出来的标准形象。 项心慈有些犯困,以往这个时间她已经睡了,现在却被拉出来出门。以至于现在也懒洋洋的,没看依依不舍告别的一家人,不耐烦的登上马车。 下一刻,项心慈突然精神百倍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向府内跑去。 项承、曹氏、项心敏、秦姑姑等人立即看过去。 “小姐!小姐你做什么!” 项心慈远远的声音传来:“我忘了拿东西!回去拿!立即就回来!” “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跟着。” 秦姑姑立即躬身:“是,夫人。”急忙追上。 曹氏叹口气,贤惠的开口:“哎,秦姑姑什么都好,就是太由着心慈了,回头妾身找个稳妥的姑姑送过去,也方便照顾小七。” 项承转回视线:“你有心了,府里事已经够多了,就别在她身上操心了。” “妾身不累,都是为老爷分忧嘛。” 项心敏垂着头没有说话。 项逐霖看眼姐姐。 项心敏笑笑,牵住弟弟的手:“走,和姐姐同乘。” 项逐霖心里立即笑了,他早在这里站累了:“多谢姐姐。” 项心敏眨眨眼,两人心照不宣。 …… 项心慈一路跑到后院,又从后院快速折返回更道,向前跑,奋力推开厚重的小门。 气纯嘘嘘的看着除了日常守卫的下人,空落落的院子,哭笑不得的想起,项逐元还没有下属衙,怎么会在这里。 项心慈擦擦额头上的汗,也真的笑了,她怎么就忘了。 郑管家刚好出来,看到站在角门前笑的比百花都苦涩的七小姐,急忙上前:“小姐怎么过来,快里面坐,怪热的。” 项心慈摇摇头,转身向回跑:“告诉项逐元,谢谢他的马车。”外表一样,里面不一样的,一看就是项逐元的手笔。 项逐元会给她超出规制外所有最好的。 项心慈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重新关上的角门,缓缓眨眨眼任有额角的汗水滑落。 “项逐元——要幸福。”还有,马车,很舒适,很喜欢。 当年,她闹的厉害,其实也是知道柳雪飞人好,知书达理,又不缺自己的见解,虽然只是远远的接触过一次,可柳雪飞那种巍然不动的气场和她举手投足见让人倾倒的气息,都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寒入骨髓的威胁。 她是怕那个女人会轻易转移走项逐元的注意力,夺走项逐元只对自己的所有特殊,抢走了大哥哥对自己的所有例外,大哥哥的库房,大哥哥的关心,大哥哥的独宠都不再属于自己。 她才在见过柳雪飞后闹的殚精竭虑,一次次害她,一次次折腾,一次次威胁,就是不准项逐元娶她。 是!现在的她可以坦然承认,什么柳家小姐不好,虚伪、做作都是假的! 她怕,怕项逐元早晚会把目光转移到别人身上,她再不是他心中的唯一,怕失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 所以前生,根本不顾项逐元死活,自私自利的让项逐元退婚,让项逐元为难,让项逐元一次次在柳家抬不起头来。 可如今……她少要一点呢。 项心慈擦擦额头上的汗,笑的怅然若失,她长大的虽然有点晚,但已经学着不那么自私。 所以大哥哥,你一定会很幸福的,与柳雪飞一起羡煞旁人。 …… 出行的队伍,缓缓从侧门驶出令国公府,护送的队伍紧随其后。 项承远远的看了很久,她——第一次出门,希望一切顺利。 …… 华灯初上。 郑管家见世子不忙,也没有去书房的意思,只是在卧室外的小书房里摆弄琴谱,便为世子倒杯茶,笑的慈祥谄媚:“世子,七小姐临走前来过了,奴才看小姐跑的挺急的,想来是临走想世子爷了来看看……” 项逐元冷哼一声,目光没有离开书册:“何必将她说那么好听,她只不过是看到马车高兴,找个人分享她的喜悦罢了。” 呵呵,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是世子了解七小姐。” 项逐元闻言突然放下琴谱,拿起屏风上的外罩:“善奇,跟我出去一趟。”得告诉她不要有了马车就偷跑出来疯玩,车做多了容易头晕,也容易遇到危险。 “是。” …… 月色皎洁,地上如洒了一层白霜,轻雨落下后的地面,泛着夜间泥土的寂静芬芳。 在距离盛都很远有一片风景气候宜人的山坳,这里没有村落,反而坐落着一座座深宅别庄。 一座座偌大的别庄在夜色下犹如一只只盘卧的巨兽,而每只巨兽后面也的确都是一个庞然大物。 项心慈早已经到了,曹氏带着下人们借着月色归置行装。 项心慈刚刚午睡醒来,睡到了这个时间,换了舞裙,伴随着窗外虫鸣奏响,夜空灿烂的星光,裙摆扬起,歌声清越: 雨落成线 凡尘尽染 你问归去虚无,落处何处? 残殇坠崖 不追昔日荣华 你问天道路途,瑶池何处? 雨归天途 凡尘皆悟。 你是归去来去,大道征途。 三清锋崖 只慕一世牵挂 你是手中风沙,来世境梦无话。 怎及你—— 肆意啊—— 项心慈一曲舞落,脊骨刚刚撑开,突然觉得,明西洛这首曲子是在骂自己吧…… 050不许乱跑 项逐元静静的站在垂花门前,幽暗的目光凝视着跃跃起舞的人,沉默安静。  她的舞步很慢,月色遮挡的朦胧光晕仿佛收敛了毕生的光华倾泻在她的身上,让其与月色一起在光晕里迷人眼、惑人心。  可世间哪有能惑乱人心的妖物,不过是人心自来的贪婪阴暗罢了。  项逐元静静的站着,一身紫色的外袍溶在夜色下,仿佛也归于虚妄。  她最后一个舞步落地,衣裙缓缓停罢,她猛然转身,眸光跳跃着看不见的火焰,瞬间好像有什么也落在了看不见的地方,扎根发芽,破土而出。  项逐元的目光越发幽深,不排斥、亦不刻意抵触,孤傲的任其生发,不拘不束!  一些众生俗情而已,他的傲慢甚至不懈与其对抗,这些浮于表面的阴暗和魑魅魍魉还不足以冲破他的底线,压碎他的道德,他亦能掌控的很好,所以又有什么好介怀的。  项心慈气恼的抬腿直接搭上栏杆!认定就是在骂她!不愧是明西洛!骂人向来含蓄褒义,他怼死人的折子都能写的天花乱坠!  所以这么多年,他就是在暗示她不讲理,不好伺候,还把他家弄的乌烟瘴气!  乌烟瘴气这个词是她从外人口里听说的!哪里乌烟瘴气了,不是挺好的,府里上下都规规矩矩的绝对没人乱说话,没人敢乱走动,见了她也客客气气,非得像一锅粥一样聚在一起就不乌烟瘴气了!  小户人家,没有见识!  项心慈平复下心神,头向前脚尖压去!下落的余光中瞥见一个身影,项心慈突然不敢置信抬头,怔怔的看着月色下一身光色的男人。  项逐元不喜欢这首略带悲凉和说不出哪里压抑的曲词,尤其她演绎出来,有股要飞跃而出的空寂。  他从垂门前走出,走到月色铺就的庭院里。  项心慈嘴角的笑意先于她收回的思绪早已呈现,收回腿,将明西洛扔一边,提起裙摆快速向大哥哥跑去:“大哥!”  项逐元笔直的站在原地,像看到成千上万的蝴蝶像自己扑来。  项心慈冲过来,小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臂,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围着他跳:“大哥哥,大哥哥,大哥哥。”  项逐元也笑了,真闹腾:“第一次出门,有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我可好了,刚才还跳舞了。”  看到了。  “大哥哥,我好像想你了。”项心慈的声音软软的,告别了无尽岁月,如此身的年龄一样想他,非常想,看到他就想靠在他怀里让他遮风挡雨的那种想,项心慈也真的整个身体向他怀里靠去。  项逐元一根手指抵着她额头让她站直:“又胡闹。”  项心慈看他这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死样子心更痒了,死活要靠。  项逐元一只手轻易的制服她七八个回合。  项心慈闹累了,不玩了,老实的抵着他手臂换气:“谁稀罕。”  项逐元不跟她的嘴硬计较。  项心慈才发现院子里不知何时没人了,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身影,切:“哥,马车我很喜欢……非常喜欢……”谢谢你,项逐元。  “我来又不是听你说这些的。”项逐元向屋内走去。  项心慈跟上:“那你来听什么!”  “少顶嘴,你最近在庄子上修养,切忌不要乱跑。”  “知道,我爹已经嘱咐好多遍了,你比我爹还烦,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乱跑,隔壁院子还有三个人看着我呢。”  “曹氏看的住你?”项逐元回头怀疑的看她。  项心慈不以为意,推着他往前走:“热死了,快进屋。”  项逐元没别她糊弄过去,神色严厉:“这里是别庄,不比在城内,住在这里的人又不认识你,你如果私自出去,遇到了什么人,冒犯了你,你连喊叫的地方都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  “记在心上!”  项心慈见他过于严肃,到底正经了几分:“我出去干什么,还不够烦的。”  “你知道就好,你乖乖住着,等回去了,我和五叔提一下,尽量让你出门游玩。”  “真的!?”项心慈特意做出惊喜的样子。  项逐元觉得假,让她收一收:“总之,你只要听话回去少不了你的好东西,你不是一直想要大姐的那套头面吗,都可以。”  “哦。”  “哦什么,没有精神。”  “看不到现有的好处当然没精神。”  项逐元叹口气,无奈又好笑真是个活祖宗:“善奇,进来。”  善奇谄媚的向七小姐问安,小心的捧着两个匣子放在桌子上。  项心慈上前“什么?”  项逐元接过秦姑倒得茶:“打开看看。”  项心慈打开,顿时惊讶欢喜,漂亮圆润的东西聚在一起,美的什么都能跨越:“项逐元!全给我的!”  项逐元!项逐元!叫上瘾了是吗!但项逐元没空纠正她:“嗯!”  “谢谢大哥哥,你最好的!”项心慈抱着两匣红色珠子就要去道谢。  项逐元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座位。  项心慈扑不到人,直接坐在他的座位上,认真的看着匣子里一颗颗打磨均匀的红色珠子,真心喜欢的不得了:“我做串珠戴在手上好不好看?”  项逐元靠在桌子旁:“随你,记得——不要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像我第二个爹!秦姑姑!秦姑——”  “小姐——”在呢,小姐说话真是任性,世子脸色都不好了,谁是您爹了!  项心慈将两匣红珠交给秦姑:“让工匠给我打两串长珠,每一串长珠六十六颗,我明天就要看到。”  秦姑姑惊讶:“这——”得废一箱子吧!做串珠就要打孔,打孔可是个细致活,别说一晚,就是一个月也有可能,为了不打坏珠子,工匠师傅找手感也得仔细了再仔细才行!这若是一晚上出一百多颗,两匣这么好的珠子得废一箱,才能挑出那么几个!  秦姑姑看向世子,希望世子说说她们小姐。  项逐元点点头,让秦姑按小姐的意思去做。  秦姑姑皱眉转身,世子太娇惯小姐了,这可是珊瑚珠和鸡血石,不是路边的石头!  项逐元再次提醒她:“不许乱跑。”  “知道了,我没事乱跑什么。”  ……  ------题外话------  前几天看到评论区有人说,九妹妹三妹妹柳小姐看起来都挺好。  哈哈,不是看起来,是真好,基本上女主不主动挑事,很多人会很幸福!  当然了也有坏人,还没出来。  明西洛现阶段戏份的确多不起来。  今天依旧回复大家的留言,所有平台都回复,只是段评内的不回复-_-||  谢谢大家最近想送水果的热情()真心感谢,过两天给大家二更哦。 051出庄 项心慈的确没有乱跑,她也没有什么要乱跑的,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与丫鬟仆妇填词谱曲。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每一天都是一首浮于指尖的乐曲,好不畅快美妙。  住在主院的曹氏带着一双儿女在庄子上也实打实过了一段舒坦日子。  偌大的温泉山庄,半个后山的果蔬产出,成群的奴仆护卫,穿过层层后院、前院,庄子外是是成片的农田,庄户,谁见了她都要躬身称一声‘夫人万福’,吹捧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有什么不高兴的。曹氏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这个庄子唯一的主人了。  而她现在也的确是这里唯一的女主人。  她想要天上的月亮,是带着成群结队的奴仆陪着女儿山上下田,教导她些她自己都不懂的常识。  项心敏并没有拆穿母亲见识上的不足,国公府的庄子怎么可能用曹家的管理方式,这里有更严密的等级制度和看不见的贪墨舞弊,远不是主子多查几次账就能看出来的。  而且,她未必有机会做有这样偌大家产人家的当家主母,即便是江侯府现在的境地,她都未必能进的去,这些话自然不必与母亲说。  曹氏见女儿听的认真,更加与有荣焉:“刚才管事来说,他家里的马,上个月生了几匹小马,打算给你和弟弟一人送一匹,你回头让他带来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了再挑其它的,我见庄子上养了不少好马。”  项心敏笑着,那些马她见过,都是一等一的好马,有皇上赏的,朋友赠的,还有各地收集的宝马。  都是爷爷和大伯养的,岂是能随便动的,项心敏知书达理的开口:“多谢娘亲。”  就连管家的马都不是给母亲的,是给父亲的,或者说,是给深得国公爷和老夫人宠爱的父亲的:“给姐姐也挑一匹吧。”想必管理着这偌大的庄子,管家不至于拿不出三匹小马。  曹氏美好的心情在听到这个称呼时,有些不痛快,但想到即将谋划的事,又笑了:“你呀,好,给你姐姐也挑一匹,也不知道她有了好事会不会也想着你。”  ……  莫家老夫人最近腿脚不好。而距盛都又近,又有温泉的庄子,与令国公府挨着的,只有这一片最合适。  这一点真让曹燕算着了,棋高一招,让嫡姐先来了。  只是庄子说是挨着,但地界太大,跑马也要跑半个时辰。  而且这附近,还有好几个府上的别庄都在这里,只是规模不如莫府和令国公府大而已。  “你发那么大火做什么。”曹氏不急不慢,她又不是非要成,又不是她的女儿。  曹燕立即收起外漏的脸色,她不是针对嫡姐,而是自己府上那群人。  本来说好是她和四嫂跟来伺候,结果倒好,各房不知道什么心思,塞了一堆表侄女、表姑侄女过来,以为这样就有机会了!哼!  曹燕:“我哪有,就是刚到,庄子上事情多有些急而已,姐姐,我家四夫人知道姐姐也在庄子上,特意邀请姐姐一起去小住两日。”  曹氏看曹燕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我也好久没有见四夫人了,还怪想念的,说起来心敏也好久没有见府上的六姑娘了,去看看也好。”  ……  “去莫国公府的庄子上?”项心慈松开拨琴的手指,雪白的手指搭在暗色的琴弦上,不解的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也不知道:“夫人说不放心小姐一个人在庄子上,让小姐收拾两件行李一起去。”  项心慈讽刺的笑了:“还有谁去?”  “九小姐和十四少爷都去。”  项心慈手指捻着掌下的琴弦,仔细分析着曹氏的意图。自己可不是能随意出门做客的人,是什么让她冒着大不韪也要带自己出去?  父亲的叮嘱?不会,父亲知道自己与曹氏不对付,有事也不会通过曹氏实施。  祖母的吩咐?更不可能,老妖婆恨不得她老死在令国公府,这次出行也是父亲保证她不出府的基础上求来的。  所以曹氏现在是打算冒着得罪老夫人和她父亲的风险,带自己出庄子了?  有意思?  只能是,前面有更大的利益等着曹氏?  项心慈思索着,什么利益呢?莫家……四大国公之一的莫家,虽然在后世项心慈记忆中莫家后来一落千丈,但现在没有,莫家还是鼎盛之家,繁华兴旺,权势滔天,令人趋之若鹜的莫家……  项心慈突然想到了九妹,不是她想不到自己身上。而是有好事曹氏也想不到她身上,可:“项心敏年纪还太小了些吧?”  “什么?”  是该趁早,毕竟是能与令国公府比肩的莫家。不过,莫家为什么败落来着?项心慈仔细想了很久,发现想不起来。  毕竟前世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出过府,更没有因为二房的事来庄子上小住,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就是不知曹氏哪来的自信,觉得莫家公子会看上十二岁什么都没长开的小姑娘。  但也不用谁看上,彼此父母看上就能定亲了,只是上辈子曹氏想过给她女儿说莫家的孩子?  谁知道,反正项心慈也不关注她们的小事:“不去。”谁去凑那个热闹。  秦姑姑也不意外:“奴婢去回话。”  …  “去庶……去姨娘家?”项心敏有些着急:“娘怎么想到去姨娘家了?”还要带上姐姐,让老夫人知道了——  曹氏又不蠢,立即和颜悦色的哄女儿:“娘还不是为了你姐姐,你姐姐也不小了,可曾出过门?”  是不曾,可姨娘毕竟是庶出,只是养在外婆名下,母亲一贯看不上对方走动又不频繁,第一次让姐姐出门去这样的人家是不是太……  “你呀,就是想的多,莫家安不安全,何况两家庄子又挨的进,爬过这座山就是莫家的后山,我们就去住两天,你不告状,谁会知道。”  “可——”  “要去就去,不去你就回老夫人那告状去,让你姐姐嫁人了还没有见过生人才好。”  ……  院落是莫家庄子上早就为曹氏一行人腾出来的。  莫四夫人亲自出来相迎,庶出的六儿媳妇曹燕,在这样的场合到底还是不够分量。  曹氏也端出了嫡出的派头。  两人身份相当,不一会便犹如亲姐妹相见一般热情。  项心慈带着纱笠站在一众……嗯,女眷中间,真的是一众,非常多……尤其十四五到十七八岁之间的姑娘最多,犹如进入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一般,莫家有这么多女眷吗?  ------题外话------  栖衡szy,我真的是……  好吧,我昨天就不该看段评区。-_-|| 052不是大事 莫四夫人说着话,目光却不自觉的向曹氏身后带着帷帽的女孩身上撇去。 跟在莫四夫人身后不言不语的女孩子们,也偷偷用余光打量着曹氏身后带着帷帽的女孩。 并不是对方多好看,她带着纱笠根本看不见她的样子。 引人侧目的是她的帷幔,她的帷幔很长,真的很长,像垂下来的长河,镶嵌银线流光溢彩。 不是没人戴过这么长的帷帽,但是从来没见过帷帽可以像一件衣服一样做的这样好看。 她的帽骨是紫色的,骨架上飞了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纱幔上缘捏了细细的百褶,上好丝缎垂下,缀感高质,前面的长度一直垂到脚背,后面更长,长的拖地,平日单薄的帷幔突然,今日在她这里绣了层层叠得的叶子,犹如落叶纷飞一般,从上面的稀疏到着无数目光,也要一起看过去。 项心慈似乎没注意到别人的打量,福如心至的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曹氏很敢想啊,她就说怎么急哄哄的‘求’着自己来,是被富贵迷了眼啊。 莫家能引来这样的阵仗,只有一种可能:莫家世子选当家主母。因为项逐元退婚后,也一样的阵势。 项心慈冷笑,曹氏觉得她女儿能入莫大夫人的眼?异想天开。何况项九嫁的也不是莫家。 项心慈不等曹氏寒暄完,直接开口,口吻理所当然:“我累了。”反正再客气项九也不会被看上,她就帮曹氏填填脑子里的坑好了。 莫四夫人闻言一愣。 曹燕一愣。 跟在莫四夫人身后出来拜见项五夫人的女孩子们一愣,似乎不敢相信她们听到了什么?长辈在说话呢?! 项心敏眼皮忍不住跳了两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就说不要出来。 项逐霖年纪小没控制住惊讶,忍不住看向大姐姐,他也知道长辈说话的时候孩子不能开口,出门在外更不能,可他大姐姐好像能。 曹燕见状立即:“也是,也是,这太阳大的,咱们都站在这里说什么,孩子们都累了,快进去,让孩子们都歇歇。” 曹氏闻言极力维持着脸上近乎僵硬的笑,心里着实吓的不轻,没料到出门在外项心慈也敢如此说话,她怎么敢!自己好心带她出门谋个前程,她怎么还不知道感激! 可曹氏心里顿时有些不安,她本意是想悄悄带她出来,悄悄带回去!“呵呵,劳烦夫人了……” 项心慈直接跟着下人越过曹氏走在了前面。 曹氏僵硬的笑,什么都没说,连项七都不敢喊!唯恐别人都注意到这个人是谁:“走,走……” 小姑娘们对直接就走的女孩顿时产生莫大的危机感!几乎可以肯定对方身份很高,什么身份能不把项家五夫人和曹家四夫人放在眼里,不言而喻。那么对方极有可能是世子妃的重要人选之一。 想到姿兰玉树的莫家世子,女孩们的思绪顿时风起云涌,隐隐有些焦急。 …… “你娘在想什么?”项心慈一进房间,直接摘了头上的纱笠,随后放在身后,她遮阳的,现在又没了阳光。 跟来伺候的莫家家丁不经间瞥到纱笠下的一张脸,顿时抽一口冷气—— 项逐霖正亦步亦趋的跟着大姐,头上猛然罩个东西,下意识的摘下,茫然的看着薄薄的纱笠。 秦姑姑赶紧接过,看都不敢看九小姐的脸色,赶紧带少爷去一旁喝水,这可是五房的依仗,能当屏风用。 项心敏深吸一口气,到底没说什么,可母亲一片苦心:“如果妹妹没记错,姐姐这是第一次出门吧,还是母亲好心带你出来的,姐姐不该感激一下。” 项心慈想到那位现在不知道跟她那位庶妹去说什么的曹氏,轻蔑一笑,眸光熠熠:“带我出来参加游园会?还是大热的天,那么多小姐过来跑温泉?你不是自负跟着老夫人长大,不如你分析一下,莫家庄来这么多表小姐的原因如何?” 项心敏脸色一白,她刚刚也隐隐觉得不对,可怎么会!母亲怎么能—— 项心慈没管她的脸色:“看在我舍命陪你们的份上,正房我睡了。”说完直接带着自己的人向正房走去,路过项逐霖的时候,瞧了他一会,然后笑了,用力拍拍他小脑袋,捏捏他小脸:“小古板。”走了过去。 十四少的教养姑姑等人走后,赶紧像拍走瘟疫一样为少爷拍头。 项逐霖一个温润的眼神看过去。 教养姑姑顿时止了动作,怯怯的站在一边。少爷是跟在五爷身边长大的,这次肯让夫人带出来,让她们这些女眷跟着伺候本就甚是少见。 项逐霖不急不慢的抬起小手,整整自己被拍过的衣冠,随即看向心神不宁的二姐。 他还太小,不是太懂,但应该是发生了让二姐着急的事,而大姐无所谓。 爹爹说过,大姐姐不急就不是什么大事。 ------题外话------ 下午有二更。() 谢谢每位在段评区辛苦捉虫的亲,前40章错别字已修改,大家刷新一下就好。为表感谢,项心慈第一次,我给大家开车哦! 接下来看到错别字的亲,记得标注,我都有看,都有修!感谢o(n_n)o 053过去的(二更) 项心敏猛然想到:大姐怎么能住正房!?赶紧向里屋跑去! …… “她就是前面留下的那位?”曹燕有点不敢相信!可嫡姐亲口承认的还能有假!什么嫡姐带来的贵人?四嫂根本相差了,再探听也一样! 曹燕不禁皱眉,有些失望,那项七长在继母手里,自己嫡姐又不是对人非常好的人,项七小姐怎么不是怯懦的性子! 而且看那用度?单那条看不到一丝容貌轮廓的帷帽就是普通人家一两年的嚼用,如果真是项七小姐,她这位嫡姐是有多爱屋及乌,才对前面留下的女儿如此好?! 曹氏心里憋了一肚子气,现在也不能表现出来:“还是个孩子,被娇宠的任性了些,让你见笑了。” 那是任性吗?那是不懂事!曹燕心里有些打鼓,觉得怕要不成,不怕女孩子乖巧木讷,就怕对方看不清斤两。容家公子又不瞎,弄这个一个一无是处的回去添堵吗:“容家公子过两天会跟着世子爷过来看望老夫人。” “府上世子也来?” 曹燕的语气早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热络,这项七简直是身份低微还多作怪。 至于嫡姐亲生女儿的主意,曹燕自然不敢打,那可是项家五房的正经婚事,要有多方人点头的,弄不好就会被项家老夫人和项五爷记恨上。 “府上世子住几天?” 曹燕闻言不禁看了嫡姐一眼。 曹氏立即正色。 曹燕便没说,心里却不屑,嫡姐也不怕齐大非偶,自家府上的世子,那是项九小姐能想的,就像四嫂的女儿也不会肖想令国公世子一样,她嫡姐真是顺遂日子过久了。 曹氏见曹燕这样子,心里顿时有气,她什么意思:“两天后,我们就走!” 曹燕也不在乎她走不走,她得赶紧再物色人选,不然到手的鸭子就飞了:“好。” ……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一早起来,庭院里的花草被打折了七七八八,树也倒了几课。 郊外的农田受了很大影响,很多在内伺候的家丁仆役,如今都去庄外帮忙了。 莫家庄内。 吃完早饭的几位小姐,放弃了昨天约好的扑蝶,移到了亭子,看着在整理满园狼藉的仆妇,纷纷讨论昨天的大雨。 “昨晚的动静都把我惊醒了。” “我家嬷嬷也醒了好几次检查门窗。” “太吓人了。” 角落里,不一样的讨论声并不大:“应该身份贵重,项五夫人让她住在正房。” 但保不齐亭子小,看似闲聊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听。 “那是县主?还是郡主?”距离她们最近的小姑娘忍不住回头,实在是那人昨天太让人印象深刻,莫四夫人的面子都没有给。 “不会是公主吧?”又有人插话。 好些人闻言看了过来。 矜持些的姑娘依旧纹风不动,好似没有听见,依旧看着折了的花花草草。 说话的女孩子顿时有些慌:“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听了一耳朵……” … 此刻,距离莫家老太君最近的一座精致小院内,丝毫不见暴雨后的凌乱,轻盈的风拂过廊檐,暴雨后的气候更是怡人。 环绕整个小楼的绿茵遮挡了夏日的骄阳,不用用冰,也让人身心舒适。 二楼打开的大窗边,两位姿容交好的女孩正在说说笑笑的打络子。 其中一位容貌尤其出挑,眉目安静含笑,看着便让人有种夏日清灵的安宁之感:“说了让你认真些了,是不是又想出去玩了?”女孩声音甜美,嗔怪却温柔。 坐在她旁边穿一身绛绿色长裙的女孩虽不慎出挑,但自有让人新生好感的气质,她笑了,笑起来尤其无害:“哪有,陪着表姐打络子才最有意思。”微微低垂下的眉目却掩盖了她在昨夜降雨后沉重的心事。 上辈子,她并没有吵闹着跟表姐北上,西南也没有下这么大的雨,可她知道莫国公世子就是死在这次灾患里,就是这段时间了吧…… 陶子媚并不清楚确切的日期,当年她还太小,即便那样的事传回西南后,她也只是为刚刚定下亲事,未婚夫就死了的表姐伤心。 即便现在跟来,她也不敢保障自己就能力挽狂澜,如今的她也不过是寄主在别人家里,足不能出户的表小姐。 无论是阻止这场婚事,还是避免莫世子一死,都不是容易的事。 何况昨晚那场暴雨…… 陶子媚打络子的手不禁慢了下来,莫国公世子是在与表姐订婚的第二天,死在抢救河堤的大难里。 据说是京中连续暴雨,四方河堤岌岌可危,朝中紧急调派了即将外出任职的莫世子督查,谁知上游突然失守,世子紧急带人疏散下游几万子民,打算撤离时,却得知同届几位明经官员还困在河堤上,毅然折返救人…… 莫家这位大义凛然、才华横溢的世子,直到最后都守在前线……却不幸…… 同样离去的还有素有‘海上一师’之称的容家大公子。容家大爷罹难,造成未来十年海路动乱,如果不是后来令国公力挽狂澜,大梁国几乎要被人断了水路! ------题外话------ 在评论区拿钻石豪赌谁先吃小七的!!我当没看见!╭(╯╰)╮ 看到评论区有亲问段评,解释一下。o(n_n)o。 段评大家都能看到吗? 升级潇湘app,新版本的潇湘平台,每一段,段落后面都可以评论,也可以查看别人的段评。 我说的‘第一次’-_-||不是现在,到了会给大家开群的。因为毛毛的车被删除了,我估计评论区不行了!哈哈!毛毛你检讨吗! 哎,发现小黑花的圈子里,最正经最清纯的就是作者了,哈哈哈哈!!! 你们别不承认!!!!!!!!! 054夜雨 世子的离世,是国葬,可再高的规格有什么用,失去了世子,莫国公府元气大伤。 没有了能与令国公世子项逐元比肩的下一代,再加上后来的派系之争站错了队,后期更是举步维艰。 人才不接,内忧外患,这样的境遇下,莫家在撑了十多年后走向了败落。 莫国公府的衰落影响深远,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些依附莫国公府存在的势力。 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会预料到后来这么多,她只看到了别人议论表姐克夫,为表姐打抱不平。 现在看来,与后来的大势相比,女子后宅这点小伤痛,根本不值得拿到台面上来看,她们当时的那点不幸,甚至不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放在眼里。 或者,如果她当时答应令国公世子的求亲……又是一番光景…… 陶子媚立即收敛思绪,都是很遥远的事了。当初是她将两情相悦看的太重,他稍微薄带她一丝,就闹着不同意,而他也没有坚持。 陶子媚尽量不去想那段无疾而终的过往,显得她宁愿靠自己, 还好这些日子,她也不是空等,前段日子她已经想办法让侍女,结识了容大公子身边的人,打听到他们最近也会来庄子上,这是最后的机会—— 如今她早已不把闺中这点声誉看在眼里,即便让人看到她与外男接触又如何,如果能救下莫国公世子和容家大公子,一点所谓的闺中名声又算什么! “可是昨晚吓到了?” “没有,我看表姐手里的络子好看,我比罩一下。”整件事,根本不是表姐不与莫国公府定亲就能解决的。 …… 临近傍晚,天又快速暗了下来,少卿,便狂风大作下起了大雨,随后又转为倾盆大雨。 项心慈站在窗边,伸出葱白的手掌,雷电划破漆黑的夜幕,她如玉的手掌恍然乍现又快速被黑暗吞噬。 噼里啪啦的雨水打在她看似柔弱无骨的手心,可那双葱白的手任雨水沉重的打在其上也微丝不动! 淋了好一会,项心慈才心满意足的收起手,看着窗外暗幕下的狂风大雨,骤然间心情不错,连外面吵着要进来劝说她的声音也极为悦耳了。 她当然不会让出去,名声这种东西,她生来没有,以后不经营,死后更不计较,所以没什么可妥协的。 一刻钟后。 曹氏躺在厢房的床上,气的头都要炸了!可偏偏是在别人的庄子上,周围都是别人家的奴仆,她想发作,也发作不得!甚至还要忍气吞声的装着无所谓。 她五房主母竟然住在偏房! 项心敏坐在床边为母亲垂着腿,心疼又不悦的不想理会母亲,先不说大姐姐如何,娘这件事办的也太…… 可到底是自己母亲,看着她这样会于心不忍,只能一边安抚母亲,一边催促着母亲明天离开,莫家的水不能趟!莫世子那是她们五房能想的吗?让人知道了,怎么看他们五房。 “我不想走吗,我恨不得现在就走,把她带到老夫人面前,让老夫人看看她在外面是怎么行事的!看她以后能不能出门!可莫老夫人刚说了留我们吃新收,现在怎么可能再走……”曹氏也烦! “下这么大的雨,娘就说不放心庄子上的收成……” 曹氏若有所思,也是个办法。 …… 日益院内。 雷电急促撕裂夜空,瓢泼般的大雨在忽明忽暗间疯狂大作。 项逐元一身深蓝色长衫,腰间束者盘蟒银线腰带,下摆缀着上好的白玉压摆,狂风卷过长廊,穿过高高的门槛快速向里面推进,终只是掀起他一角衣摆又无力的放下。 项逐元负手站在正院的大厅内,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眉头微皱。 郑管家换着香炉里的香,不用琢磨也知道世子在想什么。 绯绯姑娘端了新泡好的二十年白茶过来,见世子还站在门边,也颇为忧心,不禁将茶放在桌子上,接过侍女托盘里的外套,为世子披上:“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城外昨日水深便过膝了。” 她声音暗哑,是小时候为夫人尝药所致,她亦是令国公府家生子,伺候世子至今已经十年,在这日益院除了书房,均能来去自如。 项逐元接过茶,喝了一口,还是不放心,这么大的雨,可有人用心伺候着再着了凉:“善奇——” 郑管家一听世子喊善奇,顿时扔下手里的香灰跑过来:“爷!——” 项逐元刚卖出去的脚步也察觉到不妥,雨太大,会遮了马的视线。 绯姑娘叹息,公子他太过优民,天都这样了怎么出门,温顺的上前:“爷,冬儿姑娘打了几个新鲜的绳结,奴婢看这不错,不如让冬儿姑娘过来,奴婢给爷换上。”以自己的容色,自然入不得夫人的眼,她只求世子念旧,待主母入府后,能有她一席之地,她的手刚要滑过世子腰间的玉佩—— 项逐元转身:“去书房。”连续两夜大雨,京城周围的河道都要排查一遍。 绯姑娘看着空落落的手,看着世子离开的方向,目光才得以放肆一回。 …… ------题外话------ 有二 055她的了(二更) 一大早,天气放晴,庄子上的众人又忙碌起来。  项心慈一身蓝色纱裙,靠着柱子站在抄手游廊边,看着外面的残骸,慢悠悠卷着手里的发丝。  看到她的莫家仆人无不低头绕行,好令人惊艳的一张脸,令国公府有这样的小姐,为何在盛都从未听人提起过?  “秦姑姑。”  秦姑姑急忙出来:“小姐。”  一盏茶后。  秦姑姑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姐,两人踩在园子里刚刚被清扫过的石路上,秦姑姑心里更忐忑了:“小姐,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夫人叮嘱说不让小姐出院子。”这可怎么是好。  项心慈心情不错的走着,不一会就绕过了长青树墙。  秦姑姑赶紧跟上,小姐又怎么会听夫人的话,可:“小姐,小姐——”  秦姑姑不时提醒小姐注意脚下的水洼和冲到青石路上的枝杈。  花园里,下人们手脚麻利整理着一地残骸,来来往往,忙碌不已,偶然有几位抬头的,乍然见到一闪而过的身影,心里一惊。  “小姐,您小心点。”  莫家的花园很大,景色虽然被两日来的暴雨打的七零八落,但依旧能看出布局曲折,匠心独运,包罗万象的大气,如今换个姿态更添一份野性的不羁:“到是不错的园子。”  “小姐又没有见过几座园子,怎知不错了?”  自然知道,项心慈饶有兴致的继续向前走着。  秦姑姑急忙去跟,唯恐自家没出过门的小姐走差了路。  项心慈兴致盎然的从台阶上捡了一段沾了雨的柳条,在手里晃悠着溜达。  秦姑姑被甩了几次水后,无奈的距离那柳枝远一点。  项心慈绕过一座竹山,又踩着水塘里的石头通过一片水塘,转过北面的百花墙,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便听到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姑娘们此起彼伏的说笑声。  项心慈的视线看过去。  亭子四边挂着挽起的纱幔,几道背着她而坐的身影都看的出衣衫质地不俗,不知她们又说了什么,传出无忧无虑的笑声,和一位小姑娘跳脚的抱怨。  秦姑姑见状,急忙要拉了自家小姐离开。  项心慈轻轻挣开秦姑姑的手,视线依旧紧盯着亭子里的一幕幕,好温馨的氛围……那是她这年纪时,绝对不被允许的年少乐事,而她们却可以轻易得到。  秦姑姑心里有些急。  项心慈驻足了一息,突然向那边走去。  秦姑姑慌的就要去拉。  项心慈轻易躲过,人已经走了过去,她也不靠近,就站在不远处被暴雨折腾的快秃了的大树后,望着不远处与她相距遥远的世界。  秦姑姑急的跺脚,却不敢靠近。  “这是去年,我生辰的时候,大哥哥送我的生辰礼物……”小姑娘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华贵的鲜亮襦裙,头上的朱钗一看便价值不菲,小脸生的异常甜美,众多小姐妹围在中间。  本该是高兴的众星拱月,小姑娘此刻却嘟着嘴,甚为不高兴:“是不是很老气,我就说不要了,大哥哥不听非让我戴着,现在被姐姐们笑话,我都要生气了。”说着还不解气,将脖子里的挂饰晃的咚咚响,似乎颇为生气!  周围的小姑娘们见状立即手忙脚乱的安抚。  “卿卿可小心些,这是上好的暖玉,冬暖夏凉,驱邪呈祥,最是祥瑞不过的礼物。”  “就是,就是,我还是托小姐的福第一次见到呢。”  “世子对卿卿真好,这样珍贵的东西,说送就送给卿卿了。”  莫国公府大房嫡出三小姐莫卿卿,矜持不认:“什么嘛,他就是烦啦,喜欢自作主张,他看中的东西,我就是再讨厌也不能违逆了他,好烦的。”  凉亭内众女子的目光落在她颈项上的物品上,恨得替抱怨着的小姑娘受了。  莫卿卿似乎又不解气,嘟着嘴继续抱怨:“说什么公务繁忙,我看他很闲啊,下衙回来还要督促我写文章,我又不考科举,做那些锦绣文章做什么,什么忙的不可开交,我看他根本不忙吗!朝廷该再派他些公务才是!”  亭中的姑娘擦擦唇边的茶渍,垂着头,心中想法不已,都说莫国公世子过于冷清,如今看来,是面冷心热,这样的男子,无论以后为夫为父定然都……  “卿卿别气,世子也是一片拳拳之心。”  “对啊,我们卿卿才学能如此突出,世子也功不可没。”  “何况盛都多少学子想拜听世子讲课一二,挤破脑袋都没有机会。”  项心慈的目光落在叫卿卿的女孩子身上一瞬。  莫卿卿已然急的跳脚:“你们到底是谁的好姐妹向着谁啊!?”  “你,你。”  “当然是你。”  “是我们小卿卿了。”众姑娘说着一片其乐融融的笑声。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世子爷人真好。”  众姑娘瞬间向那人看去。  说话的姑娘立即脸色涨红的摆手:“我没有……没有……我是说世子对妹妹真好……”最后几句羞的几不可闻。  莫卿卿立即为小姐妹解围:“哪里啊,他最啰嗦又坏了,不知道那么多人吹捧他是为了什么。”  “世子用心良苦。”  “世子都是为卿卿你好。”  “不好,不好,又是管这又是管那的,你们谁喜欢谁拿去啦,看他将来管着你们,你们怎么冲我抱怨的哭。”  周围的小姑娘顿时一阵面红耳赤。  项心慈看着唇角不禁扬起一抹笑,真幸福啊,少女心事,聚在一起,探听一二都别有一番滋味,这样的情绪,夜深人静时再琢磨半分,即便不成,也是一番光景的。  真令人羡慕,项心慈突然有一点恶毒,既然如此‘不喜欢’……帮你分担一点好了。  莫世子……她记得了。 056曼陀罗 ……  莫卿卿高高兴兴的踏入祖母的正厅,刚迈进去,脚步突然一滞,声音都有些发颤:“哥……哥……”下意识收住欢快的脚步,将手里的暖玉往袖笼里推一推,小心的往祖母那里挪去:不……不是说下午才到吗……  莫云翳微微颔首。  莫卿卿见状更不敢放肆,握紧手里的玉佩,胆怯的站在祖母身后,不敢触大哥锋芒。她大哥哪里有她口中那么好亲近,更不可能有时间指导她功课,往往一两个月里也不可能在母亲那里见到大哥一次。  莫云翳放下茶杯起身:“祖母这里没事的话,孙儿就先下去了。”  莫老太君欣慰的看着以多住一段时日。”  “多谢祖母。”  莫卿卿看着大哥离开后,才松口气,忍不住拍拍胸口,将玉佩为祖母戴上。她大哥太吓人了,她平时哪里敢跟大哥说话,但在姐妹间怎么能坠了自己的威风。  而这块玉,的确是大哥哥寻来的,不过不是送给她,而是送给祖母。  莫老太君哭笑不得的让她别还了:“喜欢就送你了,你还总是拿回来。”  莫卿卿嘟着嘴:“孙女怎么敢啊,让大哥哥知道孙女还抢您的东西,大哥哥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莫老太君闻言被孙女逗的不行:“让我看看你这泼猴的皮怎么剥——”  “祖母——”  “你这丫头,你大哥还不够疼你们的,你这样编排他。”  莫卿卿觉得还行吧,就是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疼爱自己,如果大哥哥那么疼自己就好了,她就更理直气壮的让人围着她拿乔了。  莫老夫人没管她的那些小心思:“对了,最近你别带着你那些小姐妹们往前院乱跑,你哥领了公务,会在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别给他添麻烦。”  “大哥要住庄子上!?”太好了——下一瞬,莫卿卿顿时又紧张,害怕谎言被戳穿,但没一会又精神百倍,怎么可能有人看出来。  “你呀你,见了你大哥像老鼠见了猫,不见又盼的慌。”  “谁让大哥总冷着一张脸……”  “你大哥是外务繁忙,难道天天像你二哥一样没个正经就好了。”  ……  “我让你收拾行李!我们现在就走你听不见是不是!”曹氏早忍够了项心慈!直接走到她身边夺过她手里的东西!“还不去收拾!”  项心慈看她手里的东西一眼:“送你了,黑色,婚葬嫁娶你看着穿。”  曹氏才惊觉自己抢了什么!顿时一脸晦气的丢开:“你到底听到我说话了没有!”  项心敏见状,急忙拽拽母亲的衣袖,让母亲好好说。  她倒是想好好说,可看她那个样子!  项心慈正在挑晚上行动要穿的衣服:“我不走了。”她找到有意思的事情了。  黑色好呢?还是白色呢?白色夜间明显,容易被看见?可哪里有鬼都穿白色的。如果选黑色……脸上再涂点磷粉呢,当莫世子经过的时候,再点燃,瞬间腾起的妖魔般的火焰……哈哈,这样好,项心慈有些跃跃欲试。  曹氏刚平息下的头疼又发作了!刚要发难。  项心敏急忙按住母亲,开口:“姐姐,连日暴雨,莫老太君也顾不上咱们,我们也回庄子上看看受灾情况吧。”  “你们走吧,等我不玩了自己会回去的。”项心慈决定用黑色,只是单纯的黑不行,要压一半的金红线才足够妖气。项心慈拿起布匹直接向里屋走去。  曹氏不敢置信的看向女儿:“她——她——”  项心敏慌忙开口:“娘先别急,女儿去看看。”结果刚追到门口!门哐当一声上锁了!  曹氏气的眼前发晕:“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仆从们端了茶进来,正好听了半耳朵。  曹氏顿时像被人掐住脖子,一声不吭!  ……  天色越来越黑,翻滚的乌云瞬间遮盖了天幕,大风呼啸而过。  为首的小厮提着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灯快速从游廊另一端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声音,在电闪雷鸣中若隐若现。  “幸好爷英明让大姐撤回来的早,不然可要挨淋了。”  两人正疾步走着,游廊上的灯被风吹灭了几盏,狂风四作的暗夜里,黑漆漆的长廊上,突然一个人头从手抄游廊上方猛然倒挂起来!枯黄的长发犹如水里的厉鬼从上方瞬间垂到地面!  诡异的是这长发竟然还在无限延伸快速生长,仿佛要爬到来人的脚下,将人一起拖入鬼魅的地狱。苍白的面容,吐出来的长长舌头,犹如这诡异的天气里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莫世子身前的小厮被吓了一跳,扔下烛灯!尖叫着往后撤!又猛然想起爷还未动!急忙去拽可能吓傻了的爷!  莫云翳顿时反手扣住阿图的肩,目光微丝不动的看着游廊上倒挂下来的人。  猛然一阵闪电滑坡漆黑的夜空。  阿图尖叫声被雷声掩盖!堂堂七尺男儿险些被吓死过去!好恐怖!  项心慈好似怔愣了一下,柔弱无骨的手绕着旁边的柱子,像一条刚刚冬眠后苏醒的蛇,从上面游下来。  少女一身黑色绘着曼陀罗金线红花的长裙,无骨般盘卧在廊柱的下方,铺开的偌大黑色长裙,犹如在黑夜中绽放的鬼火,脸上戴着骇人的面具,猩红的长舌仿若真的一般拖拽到地面,地上不断蔓延的长发似乎终于达到了极致,停止下来。  阿图瑟瑟发抖的想跑。  莫云翳在一阵阵电闪雷鸣中看着地上的人,镇定若素、微丝不动。  少女似乎有些疑惑,不借助任何外力,身体缓缓站直,黑色的与红色交织图案在她周身开出一朵朵盛放的话,在一簇簇忽明忽暗的雷电里妖艳诡异。  “咦?”  阿图瞬间觉得这空灵的声音顷刻间盖过雷鸣、压过闪电,毫无障碍的冲过层层水雾,清晰的传入他耳朵里,让他生生打个冷战。  少女摘尽气运、狂卷的容颜在黑暗中随着雷电一闪而没,又在下一次光亮起时,骤然浮现!  阿图呆住!像被妖魔摄了心魂的行尸走肉,无法从一息恶鬼地狱一息瑶池莲台间回神,整个人恍惚的浑浑噩噩。  莫云翳肃穆的面容与她的面容在雷光中互相交替。  两人安静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出声。  他好像一个人……少女一身朱砂绘就的黑底鬼服,衣摆大片大片的飘落在地上,长发无声的从腰际垂到地面,一双美目仿佛真的是那炼化而成的鬼魅,又似清灵的净瓶水之,可轻易引人为恶,又能反手度人向善,让看过的人只愿沉沦在她的目光中,一生神鬼转换,生生不息。  少女似乎猛然反应过来什么,转身向不远处跑去,闪耀的曼陀罗之花在响彻夜空的雷电中久久的若隐若现……  ------题外话------  airen5,明天再加更吧。()我就当她同意了 057碾碎 过了很久,阿图腿脚发软的靠在廊柱上:娘呀!他看到了什么!  莫云翳目光凝沉的看向地上朱红的一点。  阿图顺着公子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落在地上一颗米粒大小的珠子,似乎……是耳钉?  耳钉……阿图还有点蒙,看眼公子,又看了看那东西,想到它可能是谁身上落下来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图见世子看的认真,过了一会还在看,一刻钟后还在看!  阿图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颤颤巍巍地爬过去捡了起来:“世子——”  莫云翳眉头顿皱。  阿图心里一紧,不……不是让他拿的意思吗!  “扔了!”莫云翳抬步向前走去。  阿图吓了一跳!为什么让他扔!虽然阿图肯定对方是个人,可刚才那仿若鬼魅的形象太深入脑海,正常人怎么可能吊的那么瘆人!  阿图看着手里的东西,忍不住手脚发颤,总觉得这会是什么法器,如果他一扔,那女鬼就会突然出现,蜿蜿蜒蜒的顺着雨水爬过来看着他奸笑!  阿图又是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是为自己开脱,他本也不是胆小的人,可见过头发会长长的鬼吗!见过摘了面具和带着面具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脸吗!  那姑娘做到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忘了分寸失去理智的去扯世子的衣服!想到自己今晚的表现,阿图觉得那只鬼不如把他带走算了!!丢人丢到家了!  可即便这样!阿图也没胆子就这么扔了,想将耳钉带回去,拜一拜再扔。  莫云翳突然转头,沉默的脸在漆黑的光影中,仿若洞穿一切!  阿图瞬间觉得世子比恶鬼还吓人,猛然将耳钉扔了出去!急忙跟上主子脚步:“世……世子现……现在的表姑娘们……为了接近您,真……真是大胆……”呵呵,也不想想多少人无功而返!那位敢突然出现的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怕被世子当刺客一脚踢死!  ……  项心慈一身水迹从雨中走来,身上的衣服如从海里捞上来,墨黑的长发披散到大腿,整个人狼狈不堪,但依旧美的在人鬼间随意转换。  秦姑姑胆战心惊的迎上来:“奴婢的小祖宗啊!快去打水。小姐,赶紧把湿衣服脱了——”  项心慈丢了手里的面具,有些不悦——没上钩!果然,这张脸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最烦不看脸的男人,这若是看内涵!要到什么时候!事多的男人!  秦姑姑被地上的面具吓了一跳,急忙撇开眼,赶紧认真伺候。不用想也知道小姐出去做的不是什么好事:“小姐,喝碗姜丝汤。”  “不喝!”项心慈目光燃起熊熊火焰,仿佛能焚尽外面的大雨,生气他不扑过来讨好她又因那份冷漠跃跃欲试。  她重新打起精神,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再说,那人也不是不值得费心,至少刚刚那一撇,就像极了某个一本正经的大哥,不是长相,是通身的气派,忍不住让人想握在手里狠狠把玩一二过瘾才行。  而与项逐元性格类似的话……项心慈思索着,那么一般他们不容易被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吸引,因为他们本身已经够刻板无趣了……  所以……  秦姑姑将小勺送到小姐嘴边:“喝一口吧……”  项心慈推开秦姑姑的手,捏了一块蝴蝶酥,待静静的搓揉到稀碎,心里有了计较,决定了!明天就去表白!项心慈眸光中顿时漫天花雨!精光湛湛!  ……  翌日天气并没有放晴,雨势虽然小了很多,可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不走!不要再问了,再问我就到处说你母亲想让你嫁给莫国公世子,想不想试试……”项心慈看着项心敏,慢慢的将红色的串珠一圈圈缠在手上,衬的珠子啼血,白的耀目,这是今晚重要的工具。  “你——”  ……  曹燕听到下人的回话,心里有些奇怪,嫡姐昨天不是就说要离开?怎么今天又有事走不了了?她不会是口是心非不死心吧?  曹燕随即冷笑,装什么清高,现在还不是不死心,也是容家那样的人家,让嫡姐冒着被误会的风险,也要赖在这里也在情理之中:“项家那位小姐真的十分美艳?”  说话的人点点头的。  曹燕不屑于顾,能有多少看,她们这庄子上还住了一位贤秀雅致的杨小姐呢,能比杨小姐更惊艳了去,既然嫡姐有信心,让就让嫡姐试试好了,撞了南墙她总归会知道厉害!  ……  毛毛细雨到了晚上转成了斜风大雨,连续的大雨让夏夜的温度骤降,此时已经冷风刺骨。  阿图收了主子头上的伞,急忙跟进抄手游廊。今天河面上的水更大了,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所有的船只都停了!看着就很吓人,如果这雨再这么下下去,非出事不可。  莫云翳脸色凝重的向前走。  突然两人停下,看到了不远处打着伞仿佛要被风吹散的红色身影。  阿图顿时睁大眼睛,她……她怎么进来的?昨天不是让人排查了!!  ------题外话------  有二。 058二更(为airen5的女王斗篷加更) 少爷这不是他的错!真不是!  阿图跳脚的心都有!害人不浅!让前院混进女眷不是他失职是什么!  阿图突然想起还有挽救自己失职的机会,急忙开口:“奴才问过了,她是项公国五夫人带来的小姐,定是老夫人授意的——”应该不是嫡出!庶出是能当妾的!  如果项家五房硬过来一个当妾,也不是没有可能!对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具体几小姐……管家没有分析出来。  这一点有点奇怪,按说若是项家的小姐,下人们不可能猜不出排行!可昨晚问了几位嬷嬷,他甚至问了老夫人和四夫人那里的嬷嬷,两边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就很值得商榷,什么低等的出身,竟然不上排行吗!可即便如此,他昨晚也已经让人去打听!结果,今天事太多还没有听回报!  莫云翳收回目光,神色沉静依旧,抬步就走,理会她们只会让她们更肆无忌惮。  项心慈见状,急忙提起裙摆,撑着伞,越过层层雨幕一往无前的跑了过来。  小姑娘的眉心点了一粒朱砂,朱砂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与昨晚落在地上的一粒耳坠瞬间交相辉映,仿佛那长发,那舌头,那蔓延的恐怖,又再次顺着地表爬到了脚裸,要蔓延全身!  阿图忍不住打个寒颤,他不信邪的看眼主子,不信主子想不起来——  少女近了,纸伞丢开,突然仰起头,眉心的朱砂红的刺眼耀目,一双不谙世事的清澈眼眸看进人的心底,雪白的肌肤如上好的美玉,美玉却又雕刻不出她半分精髓。  她笑着,如一朵花于青涩中缓缓绽放,明媚到极致的灿烂芳华又带着初次偷窥世界的好奇与无辜。  仿佛能再次见到他,是多么令人开心与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笑容都不加掩饰:“太好了!我又见到你了!”声音空灵清脆,充满了无尽的欢喜,连廊外的雨也仿佛小了下来。  阿图忍不住再偷看世子一眼,他觉得自己腿快软了。  少女突然伸出手,踮起脚,指尖去触眼前鬼斧神工的脸庞。  莫云翳突然后退一步,脸色骤冷!  项心慈仿佛没有察觉道:“你叫什么名字?”不害怕又怎么了,没吓到又如何,她不信,昨晚的印象他全无所觉,让人记住,是一切好的开端,她的开端向来不错。  “让开!——”  阿图闻言神色一肃,急忙要上前拦人!  项心慈更快的,仿佛被惊吓到的菟丝花,瞬间无辜的缩回手,脸上的笑容收敛,一双眼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阿图心一颤,好娇怯的小姑娘:“姑娘,您让一让——”他们爷真会动手的,您还是让一让吧。  “啊,可我我好像真的有点儿喜欢他……”项心慈认真的看着阿图。  阿图头皮一阵发麻:“姑……姑娘,请自重……”  “我很自重啊。”声音无辜又不明所以,似乎完全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莫云翳已经走了。  阿图想追,可小姑娘又挺可怜的:“哎呀,总之,你喜欢别人去,我们世子……”阿图看眼走远的世子,快速指指自己的脑子又赶紧放下:“有病,不适合你。”  “啊——”项心慈一双眼干干净净的:“我不怕,我帮他吹吹——”  阿图只祈祷自家世子没听见:“我的意思是,你是姑娘家,要矜持,不能这样追着男人知道吗?”  “可我不跟他说,他怎么知道我喜欢他?他注意不到我怎么办?”项心慈歪着头问的认真:“遇到喜欢的东西,不是就要让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吗?”  阿图觉得,好……好有道理的样子……  项心慈脸上无辜的笑着,心里冰冷:可恶!竟然头都没有回的真的走了!眼瞎吗!送上门的不尝尝看!还是她演的不够可爱!更甚至眉心的砂没有按进他心底!按死他!  ……  翌日,天刚亮!  秦姑姑急忙将洗漱水扔下,急哄哄的追出来:“小姐!小姐!您去哪里啊!小姐!”  项心慈一身灰色的短打衫,头发全部挽起!早已经跑远了!  三天内!他要让那个眼睛长在天上的男人跪在她脚下说爱她!所有的转身,都要变成求着见她一面的求而不得!  “小姐!小姐!”  “秦姑姑?怎么了?”  “没事,没事……”  ……  城门外的一处草亭外。  项心慈穿着粗布长工衫,头发挽的结结实实,灰扑扑的装扮下,一双眼睛却丝毫没有被埋没,反而犹如明珠蒙尘般,越发生机勃勃。  她从轿子上下来,急忙将遮雨的斗笠戴上,眯着眼透过依旧下个不停的雨掌握下方向,将准备好的蓑衣穿好,一边思考着行进的路线,一边将脚踩进泥里,不一会,啪叽啪叽溅了自己一身泥!  又将蓑衣的衣袖衣摆用水打湿,额头上弹点水,造成她一个人一路从庄子上跑来的假象。不就是一个男人!她当年连上官子都都能弄到手!如今还能翻船!  整理好穿妥当的衣服,向加固中的大坝跑去! 058踢死 ……  项心慈没有去找莫云翳,找他干什么,能有什么作用!  她抹把脸上的雨水,活动下手臂,细嫩的手掌握住借来的独轮车,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搬运石头、泥沙的队伍。  大坝下密密麻麻全是人,一排排人墙组成的一列列队伍,一袋袋泥沙在众多人手间传送,一筐筐石块一手手往上游运转!  “快点!后面的跟上!”  喊促声此起彼伏。  不一会,一排巡查士兵跑来,卸下官职,也焦急的加入了运送石块的队伍!  雨中依稀能听见他们更加高昂的喊声!  项心慈干的更卖力了!  雨水渐渐遮挡了视线,地上溅起一片片水雾,这里的雨下的似乎比庄子上还大,项心慈身上的蓑衣没一会就重了!她毫不犹豫的脱下来继续!  项心慈推着独轮车,冒着雨,夹在队伍中,快速奔跑在不足二十尺长的地方,长期的锻炼让她知道,她足以适应这样的劳动强度。  “小姑娘!累不累!”大雨眯了眼睛!  “不累!”  “车哪弄的?!”他们都是徒肩扛!  项心慈双手将沙土装上车,隔着雨幕大喊:“上来的时候跟寺里借的!”又快速推着车跑向下家!泥土在她脚下高高的溅起!她也浑不在意!  女人在这里卖力气并不稀奇,常年劳作的妇人每个人都能轻易扛起两袋泥沙!  河坝征调的时候,女人也在前赴后继的报名!为家里赚取营生。  在听说水势危机,带队的明经们更是放开政策,来的人更多了!  而越在底层,对女子的束缚越小,田间地头能看到很多绑着裤腿,被太阳晒的脸色通红的女子爽朗的大笑!  她们不读儒家,不懂学术,劳作相夫教子从小耳需目染。但只要有大把力气、有养家的本事,也异常彪悍!  项心慈并没有把脸涂花,雨落在身上脸上,泥土溅了一身,可她虽然狼狈,但依旧美的让看到她的人不自觉的有一把力气干活!  阿图冒着雨,带着属下,巡视各个关卡!  雨越来越大,临近中午也没有停的征兆,阿图皱眉也皱了起来,不禁转头对身后的人大喊:“再加一列!中午前务必堵住一个缺口——”  “是!”  队伍又加了一列!  阿图心中忧虑的扫过一条条搬运线时,在嘈杂的人群里、飞来过往的泥石间,轻易的看到了与前后左右都格格不入的女孩子!下巴险些掉下来!“这——这——”  “侍郎!怎么了?!”雨片刻就打湿了眼睛!  阿图已经跑了过去!  项心慈用擦擦眼上的雨水!也不看他,继续推着车跑!  阿图也只好跟着她跑:“你干什么!”  项心慈喊:“看他!”  “这里看?!”声音淹没在突起的雷里!  “我问过了!他要堵河坝!我帮他堵!”项心慈快速卸下一袋泥沙,又快速往回跑!自始至终没有停下!  阿图慢慢的停下脚步:“胡闹。”转身向上游跑去!  “你认识侍郎大人啊——”泥沙入车。  项心慈笑笑,转身推着车继续跑。  难怪胆子这么大,来这里的女人哪个不是生养过!  …  阿图一把掀开帘子进去,看眼正在与人仪事的世子,急忙凑到世子耳边把项家小姐在的事说了一遍。  莫云翳瞬间一个眼刀飞过去:“你闲着没事了是不是!我让你下去做什么!”现在是理会那些女子的时候!她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又垂下头继续跟在场的明经讨论如果顶不住,可能会造成的后果!愁绪更浓!  阿图吓的不敢吭声,静了一会,转身出去!立即派人去盯着点那位项小姐,万一出事了,可别怪他们世子头上!造成不好的影响,他们世子可不认!  别想赖账。  ……  翌日。  项心慈冒着雨,照旧高高兴兴的推着独轮车马不停蹄的跑着。  不同的是,今日推独轮车的人多了,她下边的大叔也借了一辆,跑完一趟,还能跟项心慈聊一会:“这东西好用!”  项心慈孩子气的点头,笑眯了眼睛,她也觉得好用。  宋大叔被孩子的笑容晃了眼,心里罕纳,达官老爷真奇怪,派这么漂亮的孩子出来:“小妮子有想法。”  “主要是我会偷懒。”  “叔可没见你偷懒!很能干!”  两人说完又互相去忙!  莫云翳披了一件单薄的蓑衣,亲自带着人下来,今天的雨比昨天更大,这雨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停了,上游的局势越发不容乐观。  阿图要为世子撑伞。  被莫云翳推到了一边!  明经们为莫世子指着这一片区域,探讨着逼不得已时泄洪的可能性。  莫云翳站在人群中,他虽然不是其中资格最老的,却带着安定人心的气势!仿佛他站在这里,就是所有勋贵都站在这里,只要他再,这里就绝对不会出事!  莫云翳看着下游成片的农田和房舍,不管心里在想什么,面上丝毫不显:“再看看其他地方。”  “是,大人这边请。”  莫云翳绕过这片堤坝,转过去,沿途就看到不少人推着古怪的车快速运送砂石,一次能运送四五袋沙土。  莫云翳停下脚步。  阿图跟在世子身后,见状也看了过去:“哦!这个我知道!昨天项小姐用的,想不到今天就有很多人用了,看样子还挺好用,别徒手快了一倍不止。”  莫云翳闻言突然回头看了阿图一眼。  阿图肯定的点点头!他亲眼所见是项小姐在用。  莫云翳恨不得踢死他!:“拉出去打二十大板!”没用的东西!瞬间吩咐后面的人:“不管工部想什么办法,这样的独轮车,明天我要看到一千辆,现在立刻派人,去附近的寺庙去借,能借来多少是多少!”  “是。”莫云翳看不都不想看身后的废物!快速上山,重新推算河坝的决堤的时间!  ……  危机局势暂缓后,已经过了三天。  莫云翳才有时间远远的站在河堤上,沉默的看着混在人群中,几乎找不到的她。  阿图一瘸一拐的跟在主子身后,现在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他眼中只有红颜,世子眼中是天下苍生。  项心慈浑然不觉的跑着,明媚的仿佛从不曾见过阴霾。  阿图觉得他还可以再废话一下:“项小姐说……想帮您堵河堤……”  莫云翳回头。  阿图顿时背脊发凉,他……他把所有知道的都说了!没漏了——  莫云翳拍拍他的肩,从未觉得自己的属下如此蠢过,转身离开:“午休的时候让她上来一趟。”  ------题外话------  丫丫,明天加更。()我当丫丫也同意了。 060怀疑 “是!”  …  “小姐,这是我们爷第一次召见姑娘家。”阿福笑着帮她打着伞,板子留下的伤痕都不疼了,恨不得把人供起来:“如果我们世子说话有什么不中听的地方,您多包涵,小心脚下。”  项心慈迈过去,仿佛看不见手上磨出的泡和勒出的痕迹,双手夹着粗粮窝头,一路啃的很香:“不会,见到他我就高兴。”  阿福看着女孩的笑脸瞬间痴了,急忙没脑子的点头:“小姐说的对。”小姐说什么都对!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世子房里一个周正的都没留住,他们爷就像不开窍一样,所有的精力都在方寸间的书桌上,提笔必训民间疾苦,上马就是边疆国事。  连首写景抒情的诗都没有写出来过,他们国公夫人急的不顾礼仪的为府上各位表小姐大开方便之门,随便偶遇他们世子。  结果……结果不提也罢:“小姐快看那边,那边的水位已经挡住了,说起来,堤坝能铸这么快,都是小姐独轮车的功劳,待会见了我们世子不用怕,小姐您有功与我们世子的毕竟尚书都嘉奖了。”  项心慈啃窝头的举动突然一顿,嘉奖?  嘉奖表示有了功绩?这破车帮姓莫的立功了?那——她大哥哥立功了没有!虽然她也没听过她大哥立过独轮车的功!可如果有好处,当然是项逐元得她利益更大!  项心慈窝头都不想吃了!  项心慈刚要甩窝头走人!她不玩了!!结果就看到最高出的建筑外一抹熟悉的背影。  项心慈瞬间捂住肚子拐进了旁边的小路:“哎呀,我有点肚子疼,你等我一下!”瞬间跑进了旁边的密林!善奇怎么在这!善奇在大哥是不是也在!那还了得!项逐元知道她跑出来,还不把她的马车收回去!  项逐元与莫云翳从管辖台出来,两人神色都有些凝重,铸堤的速度解了燃眉之急,可雨还在下,雨如果不停,下游依旧危险,加大开闸口势在必行。  “不管怎么说,当下是稳住了,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莫兄居功甚伟。”  “是项兄思路周全,早已关注到这边时态紧急。”  两人寒暄片刻,匆匆告别。  阿福看眼从小路出来的项小姐,一身粗布衣衫,狼狈不堪,依旧美的像山里跑出来的精怪:“你错过了,刚才我们世子和项世子都站在那边,珠联璧合、双剑合璧!他们两人是我们大梁国一等一的新秀,代表我们大梁国生生不息的国之人杰。”  “你说和谁双剑合璧?”  “项世子和我们世子。”这还用说,盛都谁人不知。  项心慈猛然发现有哪里不对,若说以后有谁能与她大哥齐名,就是明西洛!什么莫世子!?  莫家那个没什么能力的世子吗?  等等?她为数不多的印象里,莫家世子什么形象来着?一般、不出彩、本分、死有余辜。  可这位莫世子?项心慈脑子再不济,几次短暂的接触下来,还有眼前全员独轮车的情况,也不能说这位莫世子,功绩不出彩吧?  可,她确实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我们世子和项世子关系很好,虽说四大国公府,但下一代出彩的也就是我们国公府世子和项国公府世子了。”是不是更喜欢我们世子了。  “莫莫很有名?”  “那当然,等一下,莫莫是什么称呼?叫总领大人,要不然叫世子。不过,为什么是莫莫?”  “他姓莫啊。”  阿图思索的想想自己的二十大板和平时的阵阵眼刀,觉得这个称呼不适合他们世子:“当着世子面不能这么叫。”  项心慈随便点着头,想着莫不是后来受了什么刺激,寂寂无名了?  …  莫云翳抬头,本不经意一个目光,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姑娘。  她一身灰扑扑溅满了泥土雨水的粗布衣服,头上用同样颜色的布袋梳了一个髻,腰间像男子一样绑着一条布袋,小脸脏兮兮的,但也只是不小心溅到泥的地方有些污渍,反而衬的没有泥土的地方白的像玉。  她有一双尤其亮的眼睛,毫不掩饰的探究的看向向自己时生机勃勃的灵动。  莫云翳愣了一下。  项心慈没有任何无措,就站在那里,双手捧着窝窝头,小口小口的嚼着,双手上的伤痕不是有意展现给任何人,只是觉得这样拿窝头更方便。  她突然笑了,那双迎来的眼里都是被莫云翳发现后无法掩盖的笑意,笑的放肆又火热,仿佛开出的花,又一层层的不断绽放,美的没有极限,热烈的足以灼烧一切。  莫云翳察觉时,发现嘴角险些下意识的跟着她笑,但他很快克制住了。  以他的身份,某些喜好,只会让气肆意的女子,她第一次见:“进来了,怎么不说话。”他语气沉稳,听不出一丝刚刚的失态。  ------题外话------  有二 061怜民(为丫丫lena的女王斗篷加更) 项心慈捧着自己的食物,已经不管不顾的跑了过来,仿佛刚才能等那么久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自制力!  此时眼睛近乎贪婪的盯着他,不掺杂任何不看,只有欢喜:“我怕打扰你呀……”声音软绵的像雾,风一吹,就会无限蔓延:“我都快渴死了,快,给我喝口水。”眼睛却还是不管不顾的看着他笑。  莫云翳从未被如此……刚想斥责她两句,看到她手上的伤口时,收住了,近看,她的手泡痕很多,有新的有旧的,有几根指头都伸不直的弯着,却依旧白的瘆人,仿若也会软的不可思议。  莫云翳刹那间移开目光,顿时又对上她浑然不觉,只有见到他时欢喜不已的眼睛。  他猛然想起那天在游廊上她对阿图说的话‘我好像喜欢他——’  莫云翳瞬间低下头,不动神色的为她倒杯茶。  项心慈不断摇头:“有蜂蜜水吗?还是不了,我就喝茶。”项心慈放下窝头,用手捧起茶杯,发现茶杯不量不烫,随即转头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  莫云翳没有出声。  项心慈没什么形象的喝下三杯才停下:“太渴了,我忘了拿水壶。”说完仿佛酒足饭饱后,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他刚刚坐着的的官椅上!  莫云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项心慈浑然不觉,捧起自己快吃完的窝头继续啃,余光却能瞥见他写的回执,纵然她不是都能看懂,也知道他不是草包。  莫云翳看着这样安静的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心里滑过一丝微妙的感觉,如果……项家有意送她过来,也不是不可以……“我让人给你送些烙饼。”她不适合吃这些。  项心慈语气自然:“不用,我已经领了窝头,不吃浪费,而且很好吃的,你吃吗?”项心慈举着自家窝头,要把好东西分享给她。  莫云翳一动不动。  项心慈举累了撇撇嘴:“真的很好吃。”又继续小口小口的啃。  莫云翳突然——其实有些不入流的小家族,会被允许出身低微但姿色最佳的人,生下一些孩子,这些孩子无论男女无一不绝对美貌,他们长大后不会入排行、不会进家谱,但又会以本家儿女的名义进给上峰或者更大的官员。  项家自然不懈出现这个情况,但不妨碍有人用手段生下这样的孩子。  就阿图带回来的消息分析,她最有可能是十几年前的名妓入化为项家五爷生的女儿。  这样的身份,不足进入项家排行,难怪外界没有她一点消息,她来莫家,是她母亲的意思?还是真如她所说‘喜欢’。  项心慈突然抬头,眼睛疑惑干净,还夹杂着只要见到他就有的欢喜,她觉得他在打量她。  莫云翳证了一下,不禁想起那晚她摘却又干净的仿佛不染尘埃!能不凭借任何外物将美色发挥的如此淋淋尽职她是第一个。  莫云翳不否认她很美,他只是不贪色。  可她让这片美色流动了起来,焕发着无限生机。  莫云翳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不管哪一种,那些人不该为了目的,利用她的喜好,让她一个人来这里涉险,她出身不好,也不是那些人不把她的声誉看在眼里的前提。  枉项家五爷一世英名,可能就毁在他看不透形式、遇不可耐的女人手里。  “你的手,需要处理一下。”莫云翳不喜欢拖泥带水,如果项五夫人是那个意思,他可以成全她,以后人在他的庇护下,不允许任何人随意指使。  “啊?”项心慈咽下最后一口窝头,眼睛依旧无畏的看了眼自己的手,摇头,声音软软的,似乎天生提不起音调:“包了不能推车,不要了啊。”  莫云翳看着桌面,好久没有说话。  “我以后中午都可以来找你吃饭吗?”  莫云翳抬头,神色依旧平静,不去想刚才她过于软的语调:“不苦?”  “不!跟他们一起做点什么很开心,而且——”小姑娘似乎难得羞涩了一下:“能看到你……”声音很低,却压不住眼底不掩饰的光。  莫云翳觉得有什么破开了一道缝……“处理一下手指。”不是常年劳作的手,手上的痕迹突兀的刺眼。  项心慈却在想,如此密密麻麻的方案计划,甚至对自己容貌都能无动于衷的人,会需要在后期站队皇子?甚至因为站错队被抄家?  ……  翌日。  项心慈打着伞,穿着与昨日同样的衣服,一张似真似幻的脸明晃晃的摆着,坐在堤坝总衙蜀的门前,看着冒着大雨不断进进出出的人,神色淡淡。  阿图着急,这位小姐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长什么样子!让进去也不进去,急死人了!阿图赶紧找了个大斗笠给大小姐罩上!  项心慈没管头上的东西,依旧若有所思的坐着,她不喜欢劳作,也不忧国忧民,更不怎么同情劳苦大众。  明西洛有次从边陲小地治理瘟疫回来,回府后看到她的吃穿用度,直接甩袖而去!  项心慈追到门口顶了他一句‘你不多看看我,怎么知道什么是民脂民膏,好引以为戒!’把明西洛气住在了属衙,项心慈嫌他不给面子,直接回娘家住了三个月。  最后明西洛自己幡然醒悟说尽好话才回去。  至于他是真幡然醒悟,还是听说自己把项逐元夫人打了不得不去接,谁知道,她也懒得管,总之她好像天生没什么怜民之心。 062蜜 莫云翳走了出来,一身并不考究的黑色官袍,身上没有佩戴任何讲究的饰物,站在那里,却自有他一身济世救民的风骨。 莫云翳停住脚步。 项心慈依旧拖着下巴在台阶上坐着 莫云翳看着依旧固执的坐在门口的人,稍微冷了脸:“还是不进去?” 项心慈正在琢磨功绩到底哪里不对,听到声音,近乎本能的进入状态,声音委屈又抱怨:“我看着他们就想去帮忙啊……”我有什么办法。 莫云翳叹口气,看不见遮在斗笠下她的样子,只能跃过斗笠,看到她包扎的整齐的手,心情比昨日看着好了一些:“你还小。”又是女子,何须下河劳作。 项心慈不服气:“下游有个小孩比我还小!他们可以我也可以,而且……”项心慈有些忧愁:“灾患还没有完全过去,我知他们心中害怕,我也惶恐过……所以我想帮忙……”项心慈说完才仰起头,眼睛水汪汪的又祈求的看着身侧的男子。 莫云翳瞬间撇开头,没有回应她这个问题,只是从她隐含的目光里想起她的身世。 项心慈见状,撒娇卖痴的表象下顿时有了计较,他查她了,他知道了多少? 也就是说该有的谨慎他也有,所以,这位世子绝对不是后来传说中莫家那位无能的世子? 而世子确立,别说家族内部选择,就是朝廷批复就要一年半载。自己是成婚后,十五岁出的家门知晓的外面的事,那时候没听说过莫国公世子去逝的消息。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莫国公世子已经死了,所以莫云翳应该最近半年离世? 项心慈中心思考,那他上一世有没有得独轮车的功绩?他是怎么死的?自己会不会影响他死去? 他还是遵循上辈子轨迹死去的好!毕竟影响了项逐元,就会影响自己说话声音的大小,实在不是令人愉快的猜测。 “先进去。” 项心慈却手却伸出手,可怜兮兮的抱住了他的大腿,身体也靠了过去,撒娇哀求:“你就让我去吧。” 莫云翳瞬间像被烫了一下,下意识的推后一步! 项心慈茫然的看着空落落的手,无措又害怕。 莫云翳心中一顿,他不是——他只是——他没有料到——都不是!这是属衙门前人来人往,她知不知道什么事礼数。 可看着她好似受了打击般,没什么朝气的慢慢的垂下头,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莫云翳又觉得自己有些心急,想来还没人好好教导过她规矩。 莫云翳深吸一口气,声音降低了一些:“里面准备了蜂蜜水……” 项心慈垂着头不说话,他怎么死的?死在哪里?为求不改变他的未来!她明天不来了!别燕没打到,招了晦气。 莫云翳等了一会,见她还是不应,想到她也是因为优思这些时日认识的劳工,心又软了三分,不禁开口:“等雨小一点,让你去看看,现在先进去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我暖着呢。”项心慈在听到他妥协的一刻,已经立即抬起头,脸上是大大的笑容:“你真让我去?!”她决定!明天她就生病不来了,明天下午还要被母亲匆忙带回了庄子! 莫云翳愣了一下,怀疑刚才她故意吓唬人!但见她笑,神色也松缓下来,但看着依旧严肃:“真的,进去吧。” 项心慈立即跳起来开心的就要去晃晃让她开心人的手臂。 刚抓住他的臂膀,就见不远处匆忙跑来一行人:“不好了!不好了!大人!尚书大人泄——泄洪!洪水力度太大,超过了预期,有几处河堤还没有加固坚实!西侧的大坝全被冲垮了!”报信的人上起步接下气!想起那时候的惨状,整个人脸色煞白! 太突然了,下游全是村庄!铺天盖地的洪水突然翻滚而来,闪躲不及毫无危险征兆下,西侧坚守了多日的劳工……劳工……一瞬间就被卷没了踪迹,就像被一只吞天蔽日的野兽,一口吞没了一样! 莫云翳立即欲抓向项心慈的手,快速跟着人向上游跑去! 项心慈没计较他这个,快速去看后面急忙出来阿图! 阿图动作很快,声速更快:“西面的河坝冲不到这里!”他就是知道她要问这个,阿图匆忙穿上斗笠,快速拉下仆人牵来的马绳,还不忘补充一句:“不是我们世子无能!本不是这个时间泄洪,肯定是出事了,小姐先回家去!”说完一拍马身,跟着追了出去! 项心慈闻言站的稳了一些,才发现刚才心跳的有些快。 不禁苦笑,都死过一次了,也嚷嚷着不屑于现在的生活,出了事,却显出贪生怕死来了。 也是,这里,她爱的人,爱她的人,都活的好好的,虽然不免要弱小重来、也可能有前生那么顺畅,但都在又热闹不是吗,难免就瞻前顾后了。 项心慈压压头上的斗笠,并没有下山,而是慢慢向莫云翳离开的方向走去。 063二更(为冰之莹舞的女王斗篷加更) 项心慈走的不急不慢,没什么好急的,最好等她到了,莫云翳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她就感恩戴德又崇拜的看着他就好,毕竟莫名其妙让他立了功,不把人掌握在手里总觉的不踏实。 若是他还没有完全掌控局势,自己也可以无声的帮帮忙,自己这位一心为他好的、心底又善良又能吃苦的形象要立稳了,万一他要不死,用上了呢! 项心慈这样想着,脚步却不快,她更倾向于帮他鼓掌喝彩所以走的越发慢了,身后一群群队伍快速超过了她! 但再慢,项心慈也已经远远看到了大雨的堤坝上,在一片慌乱的翻滚海浪中指挥若定的身影,所有忙忙碌碌如蚂蚁般的人群以他为首,快速的行进着,与这庞然大物做着斗争! 项心慈穿过越来越大雨幕,镇定若素的看着他。 他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负手而立,稳如泰山。 项心慈微微抬头,看着不远处倾斜而下的洪水,惊天动地的响声像要震碎人的心灵!又看看立在其上,微丝不动的人。突然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明知如此危机还不跑了,比他们这些蝼蚁的命更金贵的人都没有走,他们的命又算的了什么! 他们有比照,莫云翳呢?那身姿笔直,不急不躁的人在想什么?救这些蝼蚁?!救天下苍生? 呵呵,项心慈知道他就是死了!这样的人活的久才奇迹! 项心慈微微移开目光,看着在翻滚的浪涛里,磅礴的大雨中,摇摇欲坠却要蚍蜉撼大树的人们。 那么渺小,那么不值一提,犹如大浪中的落叶,被拍烂的商船,被肢解的万千海鬼,像皇权下的贱民,天灾下的乞丐……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瞬间气喘吁吁的跑过莫云翳身边,造成她一路从云翳,马不停蹄的跑过去。 项心慈毫不犹豫的跑出去很远,跳入过腰的水中,顶替上刚刚被洪水冲走的人,接过了他的绳索按照前生明西洛教的方式快速绑在身上,也将她从来没有扛到过肩上的拉石绳架到了肩上! 那一刻,她咬牙发誓!恶心他妹妹的趣事她不干了!她练过臂力没练过负重! 莫云翳百忙之中也早已发现了她!一直以来指挥若定的声音顿了一下!生生在遥远的人群中看着她毫不犹豫的拆开了手指上的纱布,咬牙撑住了第一次拉力。 “大人——大人——” 莫云翳本就严厉的目光,瞬间更加冷凝,觉得肩上的担子从来未有的重过,出口的话都更快了几分:“六十云!加固!”然后快速抓住身后一人,刚想说让他把下游那人抓回来。 就见溅起的重重浓雾中,她趁着空隙将手伸进了—— 莫云翳—— 趁着拉绳没有再次发力,项心慈快速解下束胸,她本也不是掩盖什么,就是觉得缠了好干活,现在缠不缠都一样!快速绑在肩上!又抓了一个游过她身边的浮尸,毫不犹豫解下他身上更坚固加固绳索,一个下潜,游向早已被水位淹没的镇海铁牛位置—— 莫云翳心骤然缩紧! 项心慈已经翻跃而出,又一个猛子扎下去! 项心慈系好牛,又将绳子的另一头固定在她腰上,又抓了几条浮尸上的绳索,全缠绕她身上,甚至在第三次空暇时,又下潜两次,把其余得到的绳索缠在了测量水体的水下石柱上! 浪翻滚的压下她脑袋,她又快速钻出!拉住缰绳! 她特意选的这个位置,挨着十几吨重的镇海铁牛和测量柱,这样三重保障! 即便这样,她钻出水面,看着快速冲过身边的片片浮尸,捉摸着她要不要也跟随而下,跑了算了!代价有点大,而且看他那样子还不太好用! 可她刚缠了那么多绳子!解也得半天!早知道不缠了!项心慈心里不痛快的咬着牙拉铁闸! 莫云翳松了一口气,百忙之中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她的脸即便再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杂乱的场景下,依旧那么清晰,那么执着。 莫云翳莫名的有一刻相信了鬼神的冲动,她在这里,那些海鬼、天道,焉有不平息的道理! 莫云翳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项心慈觉得肩膀勒出了血印,及腰的海水冰凉刺骨,无论她怎么使用巧劲,绳子也散了一根,有种其它几根也会随时失效,被冲走的错觉。 项心慈觉得不能逞能了,她哥怪她不小心让别人得势了也好,还是怎么的,她都决定解绳子晕死过去。 项心慈的手刚触上绳索,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就像庞然大物一脚踩碎了花花草草。数百道几十丈的巨浪!铺天盖地的拍下,将刚刚固定好的闸口轻易掀翻,犹如大人戏耍襁褓中的幼儿,嘲讽又狂卷!大雨蔓延,哈哈发笑! 项心慈猛然被震了一下,自然的力量!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脸上都染上灰白的死色,在大雨飘摇中完全看不到努力的方向。 喊叫声骤然升高。 项心慈看到莫云翳突然冲向刚刚重回,还带着巨大旋涡的海浪中,向突然卷入旋涡中的一行人游去! 项心慈怔怔的看着,骤然平静,面对这样大的力量,人类可笑般的自救……还有那人找死的行为。 此时,身边本还死气沉沉的人看到这一幕,又重新激昂起来,拉的越发卖力。 项心慈也待了一下,下意识扛起绳索,随即又恢复意识,难怪死的早,这样作死的人都不死,天理何在! 项心慈放下绳索,准备走了,她觉得继续下去没有意义,莫云翳可能等不到大雨结束,他可能就英勇殉河了,她这么卖力的演给谁看。 项心慈直接转身,顺着绳索往河堤高处走。 突然又一阵铺天盖地的高喊声,项心慈只觉得一道道浪如同刚才一样,也向自己这边打来! 而刚才莫云翳跳下去的地方,一道道人影也跟着跳了下去。 继而很多新来的人也跳到了那里,隐约间,她听到有人喊,容公子!她便快速被淹没了!项心慈不管不顾的快速吸口气! 而且只一眼,她觉得这些人,无论水性和冷静程度都比这里的要镇定,这是习惯面对海啸的人们才会有的虎口夺食的自信,明西洛就有这种气势。所以她就算被卷走,也要尽量往那边卷! 项心慈快速被卷入海底!四道绳索瞬间拉扯她的身体! 项心慈急忙顺浪翻滚,在水中灵活的挣扎,浮出水面,又被大浪拍下,又挣扎浮出,又被拍下,上面狂风大雨,脚踝! 项心慈头瞬间一懵!我都快淹死了啊! 抓的人却很有技巧,不是溺水的人盲目的拖拽,而是很有章法的借力,但又没有多少力道。 项心慈立即有所察觉,脚下的人不慌,脚上的力度十分微弱,但手掌坚定不容商榷。 项心慈几乎可以想象,如果自己踢他一脚,他立即能拉着她一起去死! 064上岸 项心慈目光一冷。 脚踝处的人微微用力想向上浮,可没有一瞬又无力往下沉,抓着她脚裸的手却没有放。 项心慈内心平静她不恐惧踢向对方的后果!她历来不恐惧死亡!活着本也不是什么特别不能失去的事情! 她讨厌被人强迫威胁。项心慈几乎在肯定对方无力后,立即不再往上挣扎了,装做脱力的样子作死的向下沉:淹不死你! 脚踝处的人似乎感觉到方向不对,瞬间再次传来动静,这次不是向下,而是轻微的向上托举,虽然微弱,但确实是向上。 项心慈稍稍满意了一些,一心让对方死的小心眼也不重了,借助脚踝处上推的力向上游去。 头刚冒出水面,她以为会看到人群,会看到与自己一样都在针扎的人,会看到岸边来来往往的救助人群!可什么都没有!仿佛周围一夕间成了汪洋,四周都是大浪,早已看不见人的踪迹。 怎么会?她现在在哪里?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腰上绳索的另一头是不是那几十吨重的大铁牛! 项心慈来不及多思,立即深吸一口气再次扎入水中,快速将腰上一条确定脱开固定物的绳索固定在 项心慈就要收回绳索。 水中的人骤然握住她的手,却因为脱力,力道轻的可以忽略不计,艰难的在水中睁开一双绿色的眼,目光沉着的看向她。 那双眼—— 项心慈没管他眸色,意思她看懂了,他无所谓拖着一个人,只要让他喘口气,他能带他们平安上岸! 项心慈推开他的手,再次游上去!她要再看一眼外面的形势! 水中,容度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想他常年打雁今天却被啄了眼,要死在他终生讨生活的地方。 也没什么不可,就是临死前着幻象太莫名其妙,幻个女水鬼出来做什么!容度放平了身体的地道,等着沉入水底,然后在泡的变形后浮起,有人发现他,安葬如土,走完自己并不丰富的一生。 项心慈浮出水面!水太浑浊,摇动太快,她很快发现根本分辨不出什么! 项心慈再次快速下潜,重新抓住绳索固定在对方的腰上。 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项心慈抓住绑好的绳索,向上游去。 容度几乎瞬间调整自己与身后人的位置,尽量减轻对方的负担,上浮。 一大口气犹如救命稻草般灌入他心肺! 项心慈猛然有种气流都别他带的一滞的错觉!头顶是倾盆大雨! 容度只一口!便快速下潜!将另一个人脱了上来! 顺便将自己和另一个人的重量,全靠在对方身上。 项心慈险些被压水里! 容度的问题不是窒息,他是脱力,现在不是他客气的时候,他的大手几乎没有任何的负担的攀住身侧人的肩,沉重的身体没有一丝缝隙的靠向对方,拽出脖子上挂着半瓶液体,一口灌进嘴里。 “不都吃点……”毕竟看起来三个人都要死的样子! 容度诧异的转头看过去,难得在危急关头惊了一下,下一刻便收敛心神,四下扫一眼,拉住两跟绳索,毫不犹豫的选择一个方向游过去! 河面不断震荡,阻力、风力和新冲开的旋涡,让行进十分艰难。 容度后来已经无法从水面分析情况,只能从水下旋涡的分布来分辨行进点。 项心慈在他能动后,就不动了,像被拽着的另一位‘浮尸’一样,安心的倒在水里被人拽着走。 不知过了多久,水里的旋涡越来越小,河水快速下坠形成的险境慢慢远离,周围只有磅礴的雨声,少了轰鸣之音。 项心慈觉得又过了很久,天色越来越黑时。 项心慈攀住一根长在山间,快被淹没头顶的大树,如今的地方河面虽然湍急,但河道已经不再具备大的危险。 项心慈攀着树上岸,又恐水位再涨,拉着儿臂粗的灌木向上爬,直到又跑到一棵被风吹的呼啸的树旁才停下脚步。 项心慈才发现离了水后,大雨虎啸般的淋在身上,不禁苦笑,前有狼后有虎! 但相比脚能沾地,随时要死的水里的危机好多了。 身旁也爬上来一个。 项心慈没看,没什么精神的坐在斜坡上喘着气,才发现是一片大峡谷,也不知本来就是,还是洪谁突然决堤,让这里变成现在的样子。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背后是深山他们在山腰上,因为这里普通的草,都有大腿高,手臂粗,地上是厚厚的腐朽的各类植被尸体,在大雨中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气息。 容度倒在另一边,但也仅仅一瞬!他便快速起身!掐莫云翳人中!折腾莫云翳吐水! 项心慈无力的转头看过去,再看清躺着的人脸时,目光只停了一瞬——莫云翳,惊讶也不惊讶,又没什么感觉的移开目光。 项心慈安静的靠在树上,对对方活着她可能会少喝口汤的事实已经表示接受,她如果是花,必要绣在名贵的锦缎上,如果是松柏,也是长在巍峨的山间,如果要经历红尘也必将下凡在国泰民安的国度。 所以这些人活着就活着,反正他现在这死样子,还弄出这么大动静,也立不了功了。 ------题外话------ 有二 莫风流,莫大新书,儿童读物《我要做第一名》大家踊跃点击、收藏啊!育儿的亲可以去看哦。 065冒雨(为189……627的女王斗篷加更) 何况项心慈不否认,那时候的那一刻,有种热血彭拜,死也要贡献力量的错觉,果然不能在某个环境里待久了,容易传染傻气。 项心慈撤下几片宽大的叶子遮头上,所以他除了他妹妹以外,也还是可以相处看看的。 项心慈目光放空的乱想着,人却靠在树上一动不动就好像不认识莫云翳一样,自己呆坐着云里雾里的休整。 容度连续几掌拍的莫云翳后背,直到他吐出一口水后,才松口气,也倒在地上,喘两口气,目光才有空闲看向旁边的女子。 即便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尽管她不修边幅,容度也不否认她依旧耀眼,尤其现在,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衣不蔽体,大雨从她头顶处巨大叶子上哗哗而下没有给她任何优待的将她冲的清清楚楚。 容度突然有些想笑了,也就不客气的笑了!不是人是什么! 项心慈听到动静看过去。 容度目光放肆的看着她!灼热又不客气!打量的明明白白,穿了等于没穿的现状,即便在这生死关头也能轻易激发人兽性的的外在,肌如凝脂,曲线完美,更不要说上身的维度,好一个让人血液沸腾的没人。 容度的目光极有侵略性的打量着,等着她羞愧而逃或者慌乱无措。 项心慈木木的,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的回视,过了一会见他还在看,不禁扫眼自己,水里出来的,又是穿的秋季长衫,现在与一丝不挂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还是有布料挂在身上的。 项心慈手伸向早掉下肩又被自己拎上来的上衣,想了想,看着他,直接掀开了衣服!让他看。 容度整个人—— 项心慈的声音很安静:“看完了赶紧休息,休息好了赶路。”晚上会有虫子。说完又把早已经没什么做用,反而负担的衣服拉回去。虽然没用,但多少能挡住这些锋利的叶子。 容度突然没形象的笑了,笑声爽朗又疏阔,即便在脚下翻滚的河浪和头顶哗哗的大雨中,他的笑声依旧充满力量:“有意思。” 项心慈靠着树,没什么兴致的恢复体力,她不太喜欢绿色的眼睛,所以对他那双珠子也没甚兴趣,至于这副身体,看就看。 项心慈不怎么在意这些,更不会觉得吃亏,她从小可能关注点就有问题,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到死,都觉得不让她出门是不共戴天之仇,死活要求跟她发生什么的,是杀死后不用灭九族的小事。 项心慈继续靠着。 容度突然站了起来向她走去! 项心慈依旧继续靠着,目光都没有给他,对他的接近无动于衷。 男人突然停下,站在她身边,高大的阴影笼罩着她! 项心慈眉心都没动一下。 容度不禁停下,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他容度不至于怎么一位女人:“走了。”转身将还未清醒的莫云翳轻易扛在肩上。 项心慈微微转头,目光看似傻傻的看着他随意的动作,还有力气?!她缓缓抬头,才发现,这人十分高大,却不给人莽夫的错觉,相反他很匀称,虽然眼睛不是她喜欢的,但沉淀再眼里的东西让那双眼睛反而出彩起来。 而且他手臂、腿部、腹部展现触道线条证明这个人现在依旧鼎盛且充满力量,就连莫云翳这样七尺男儿,扛在他肩上也毫不费力。 他可刚从那么汹涌的河道里游上来!还拖着两个人!! 项心慈直接伸出手,声音天生不高:“我也要被扛。”是再平静不过的正常诉求一般! 容度看眼脚边过分美丽,仿佛雨再大一点就要被砸碎的小东西,仰着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乖巧说话的样子,莫名生出一股凶性!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他会好好跟她探讨一天那句‘我也要被扛’的意思,现在讽刺的开口:“你觉得你能挂哪里?”抱她在前面探路?也可以。 三息后。 项心慈坐在容度的脚上,容度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开路,三个人慢慢走着。 容度才发现他身上能挂的地方太多了。 当容度再次感受到腿上的力度时,神色更冷了:“你确定你没力气!” “嗯。”声音软的在大雨中根本听不到,项心慈也是真累,就算在水里时没出力,那么长时间大水冲击的力度也足以把人打的七荤八素:“我以为你不会向救命恩人提这个问题。” 容度突然不说话了! 项心慈想着万一遇到老虎豹子总是要玩命跑的,这时候当然要休息,不过…… 项心慈仰头,他应该能一拳打死它们:“不要再往高处走了……”万一有危险他们还能躲入水里。 容度不用她说,他在选择最容易出去的路。 雨越下越大,天色越来越暗,雷电呼啸着巨大的声响在夜色中发出死亡前的呐喊。 容度向脚边看了一眼。 项心慈的脸颊贴着他的腿假寐,她遮雨的叶子早不知道被哪片灌木割断不见。 容度决定找个山洞。 … 山间的洞穴幽深,漆黑一片,三人不敢深入,只是在洞口,外面电闪雷鸣,大雨没有任何减缓的趋势,反而更加狂暴! 容度将身上的两个人放下,神色间难得露出一丝凝重看着外面,高大的身影沉重如山。 项心慈从他脚下下来,没看他,想了想,勉强废了点劲将莫云翳靠在墙上,自己靠在昏迷的莫云翳身上,这样好多了。 容度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愣了一下,顿时停下要进去看看的脚步,嘲讽的看着她。 项心慈当没看见,安静的靠着,轻易接受了,他对救命恩人不怎么好的现实,但她相信莫云翳不会。 容度看着她比城墙还厚的脸,快被气笑了!瞬间一只手将她提开莫云翳身边,她到底是不是姑娘家! 项心慈被提的莫名其妙,但现在没力气说话,又挪一挪,靠向莫云翳,莫云翳应该发烧了,身上暖和,靠着舒服。 “你知道他是谁!” 066绿眼妖怪 自然:“知道。” “知道你还敢这么靠着他!”故意的!? 容度突然嘲讽无比的盯着她!有什么可奇怪的,这个女人一路不是都在勾搭他!如今突然发现还有更荣华富贵的,突然想做莫国公世子的掌中娇也不足为奇!毕竟人往高处走,看这情况!到时候莫云翳想不承认都难! 也太迫不及待了!容度目光危险,刚才还扒着他不放,她是不是忘了! 项心慈闭上眼睛,不太想吭声,准备休息。 容度还没有见过他还没咽气,就转换目标的:“我劝你少白费力气!就你——没有嫁入莫国公府的可能!还是你准备当个通房,在他夫人体力不支时你进行后半段……”真感人! 项心慈无力的抬眉看他一眼:“你休息会吧……”说完,头靠在莫云翳肩上,想睡。 容度突然毫无征兆的伸出手,瞬间将她扔墙另一边! 项心慈顿时怒目而视!一双着燃着烈火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伴着阵阵雷电凶狠暴戾! 容度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心情甚为不错:“瞪我!不如扑上来打我!顺便说我玷污了你的清白,让我娶你——” 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项心慈垂下头,将眼底的怒火一点点的降了下去,默默的撩撩湿漉漉的长发平复火气,布满伤痕的手指不急不慢的拂过她的发丝,透过雷光将乌发衬的更加黑亮。 好一会,她才抬起头,一双翦水秋瞳般的眼睛带着瑟瑟委屈,仿佛经过风霜蹂躏的柔弱脸庞绵软无力,又像被暴雨被反复磋磨过的蝴蝶,展翅困难。 她带着万分恳切,小心翼翼的挪到他脚边,颤抖的伸出强疮百孔的手,揪住他的裤脚,仰起头,一张脸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面前,犹如弱鹿向老虎递上脆弱的脖颈,捧上生命,无声的看着他哀求。 容度心骤然一紧,黑白交织中,那张出水芙蓉般的脸犹如蔓延近神经的毒药,带着蚀骨的柔弱和毒液的尖牙在肆意攀爬! “公子……”娇娇柔柔的声音若隐若现。 容度呼吸顿时加重!他自认不是克制不住私欲的人!此刻却不由分说的抓起脚边的人,野蛮的吻上去! 几息后……项心慈趴在他肩头突然笑了,起初很轻缓,后来越来越肆无忌惮,最后笑的像个爬出人心底的恶鬼,终生渡人成不了佛的妖怪。 容度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项心慈冰凉的手指犹如水蛇般滑过他还带着微喘的脸庞,目光嘲讽不屑,唇慢慢的靠近他的耳朵,声音轻柔却充满恶毒:“我说呢,怎么反应那么大,原来是喜欢我,可我——不喜欢绿眼妖怎么办!” 容度心中骤然一冷!瞬间将人扔出洞外!眼底一片冰凉!她敢—— 项心慈不痛不痒,任身体撞上灌木,大雨倾盆浇下,哈哈!果然触到逆鳞了呢!长了一双那样的眼睛还不让说可不行哦。 项心慈含笑的看着他,慢悠悠的整理着本也没什么用的衣服,姿态妖娆的靠着洞口,眼底不正经的光毫不见消,声音娇的像哼唧:“瞧你,刚才你说我时,我可没有生气,怎么礼尚往来一下你就要杀人了!那你刚才让我帮忙莫公子床事,我岂不是要诛你九族才行。” 容度心很快静下来!他是没料到那种时候会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 容度整理好衣服,目光阴冷的看着她。 项心慈如圣洁佛莲般看着她,眸光中却是(瘾碎杂念)!勾人射魄!“我说的不对!” “你真当我不敢把你扔出去。”容度神色依然回复平静。 项心慈顿觉没劲,起身,慢悠悠的,身体几乎撑不住雨打晃悠了一下。 容度下意识想上前,很快止住脚步。 项心慈走进洞穴,距离他和莫云翳很长一段距离便停下,靠着墙壁,闭上眼不再吭声,她要休息,没力气跟他闹了。 容度看着她,见她缩在凹凸不平的墙角,小小的缩成一团,很长时间都没有动,想到刚才的触感,心中一动,深吸一口气,打算上前抱起她,她的确不适合靠着墙。 何况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又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她一个小姑娘还有多少精力。 容度刚要上前。 旁边的人突然传来微弱的声响。 容度侧头。 项心慈也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要醒过来的莫云翳,想了想扶着墙起身,走过去。 容度扶了她一下,她的手臂很细…… 项心慈衡量着莫云翳。 莫云翳眼皮稍微动了一下。 项心慈已经蹲下身。 “起来!” 莫云翳睁开眼的一瞬。 项心慈的双手已经环上他的脖颈,‘忍不住’的轻轻抽噎:“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容度—— 莫云翳怔了一下,下一刻已不容犹豫的环住她的腰,此时他有种背离官职的放心,她没事!再没有比这更令他心安的消息:“没事了……没事……”声音暗哑,却强撑着安抚她的不安。 容度脸色微冷!这个女人一路都没有看过莫云翳一眼,现在哭的像死了爹一样!而向来不染女色的莫云翳,竟然吃这一套!! 这两人——本来就认识!!! “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你昏迷着,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莫云翳本皱着的眉松开,轻轻抚着她的背。 项心慈揽着他脖子,靠在他怀里,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容度没想到自己有看走眼的时候! 莫云翳手突然一顿,发现有什么不对,她—— 莫云翳骤然收回轻拍她背的手,尴尬的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怀中的人却还沉寂在悲伤里抱着他:“姑——姑娘——” ------题外话------ 《黑莲花女配重生了》将于本月底入v。 v当天两万字更新,v后每日双更,不定期掉落三更。 现在进入v筹备时间,近期斗篷无法再加更,v后会给大家补更。 昨天看到评论区要集资斗篷,吓的我羽毛一抖!赶紧出公告,不能加更了!┭┮﹏┭┮ 痛并快乐着!过冬呢,留我两根羽毛吧。 谢谢大家追风,本文会倒v。 067如果我说 莫云翳试着推开她。  项心慈顿时惊的浑身颤抖,仿若察觉到他的抗拒瞬间搂的更紧,像惊怕了的稚子,唯有这样才能安心。  莫云翳深吸口气,还有什么可避讳的,已经如此,他还能放开她。莫云翳将人往身侧挡了挡了,隔绝了容度的视线,她衣衫太过单薄。  容度敏感的察觉到了,不禁想,如果莫云翳知道这个女人刚才在做什么还有没有心情怜香惜玉:“世子醒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莫云翳头疼的几乎炸开,面上却不动声色,任有哭的伤心的人靠着他:“无碍……”衡量下周围的环境,莫云翳便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不是说还有几天才回来,怎么过来了!”  “处理完了事早了几天。”容度脱下身上的外衫,大手内旋拧干上面的水渍,毫不避讳他怀里的女人。  莫云翳见状扣着项心慈的头没有让她动:“这次多谢救命之恩。”  项心慈闻言这不行啊,这是她的功劳,‘努力’挣脱莫云翳的牵制,红着眼睛嘟着嘴指指自己:“我,我,我见你跳下去,不管不顾的跳下去救的,想不到,真拉你上来了,我厉害吧?”小姑娘仰着头,哭的红红的眼睛却分外骄傲。  莫云翳愣了一下。  容度也有些差异!她是为了莫云翳跳到洪水中的!那是洪水!还有,她如果不说天才都看不出来她是为了救莫云翳!  项心慈眼睛亮亮的点头,一副快夸我夸我的讨赏样子。  莫云翳怔愣的转头看向容度。  容度垂下头拧衣服,当时她确实在他们的方向,而且出了大力:“确实如此。”  项心慈提醒某个人:“当时你们沉在水里,都快淹死了。”项心慈加重了‘死’这个字:“还好我出现的及时,能救莫莫哥哥,我好开心。”  容度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有点恶心的想吐,莫莫?叫谁!容度等着莫云翳被恶心死。  莫云翳伸手安抚的拍拍她的头。  容度想提醒他!她一路上的偷懒行为很难让人想起是她从水里将他们捞了起来的!她要不说,他的确快想不起来了,因为一路都是她攀着他们在站便宜!不过不可否认,当时的确是她——  项心慈乖巧的在莫云翳手心悲伤:“我……我看你跳下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着如果不能救你一起死了也好……”  莫云翳一时间心口顿痛,手不顾礼节的将她抱紧。  容度眉头微皱,这个女人——可看莫云翳的神色,这两个人很早以前就认识?不等多琢磨,容度已经开口:“如果世子没事,我们去里面看看。”  莫云翳自然知道当务之急是什么,她需要好好休息,莫云翳刚要起身,突然想到什么:“你先进去,我一会过去找你。”  容度看看两人,又无比讽刺的看眼缩在莫云翳身后的女人,想提醒她一句别忘了刚才在谁身边,却发现她根本没有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莫云翳身上!  容度快被她气笑了:好手段!  莫云翳见他没动,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麻烦你了。”  “我在里面等你。”  一刻钟后。  容度看见了走来的莫云翳,他脚步如往常一样,看不出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的不妥。  不过这么长时间,两人在做什么!这么等不及!容度突然开口:“不多缠绵一会儿,我可以先进去看看。”巨大的雷声已经照不近洞穴深处,容度无法从莫云翳脸上衡量他的态度。  莫云翳没有回话,静静的走着,他没有与外人谈自己女人的习惯。  容度不死心,过了好一会,又开口:“如果我说她一路上都没有看你,你信不信?”  莫云翳神色如旧,她连她自己都顾不上。  容度竟然不知莫云翳如此好定力:“如果我说,她还对我投怀送抱呢?”  莫云翳知道,刚刚心慈一本正经的指责容度只抱着他走路没有抱她,那样子气的不行好像要把容度挠死才甘心,可气又可爱。其实她只是孩子气的想找人帮忙,没有投怀送抱的意思。  莫云翳不希望容度误会:“她年少,有些行为引你误会了不要介怀。”  容度想问你是不是傻了!“你对她倒是信任!”口气中的讽刺毫不掩饰!  莫云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继续往里面走走吧……”  …  折返回洞口。  容度才发现刚才想多了,莫云翳给那个女人‘穿’了一身大叶子,从领口盖到脚踝,本来衣不蔽体的女人现在像个绿色的叶子精,但容度不否认,依旧难掩她如玉雕砌的容貌,反而还别有一股……野趣。  现在——谁是绿眼妖怪!不等容度讽刺相问。  莫云翳上前蹲下来身,声音温柔:“我们去看了,里面没有危险,洞穴很深,再往里面还有一些干草,我们进去过一晚,明天再赶路好不好……”  雷电轰隆落下。  容度在雷光中冲叶子精冷笑,想问问那个自私的女人,不进去是不是等着,他们大叫一声!她准备先跑了!  项心慈不看他,撑着一身绿衣服,娇娇怯怯的伸出手臂。  莫云翳也不意外,无奈的抱起她。  容度蹙眉!  项心慈已经找了微烫的舒服位置往他怀里再钻一钻。  “你的人!”容度还是问了!问完发现是废话!  莫云翳认下。  容度突然挑衅的看着莫云翳怀里的人:“你真觉得她会下水救你!”  项心慈就想跳起来——“就该把你淹死在水——”  莫云翳已经将她头按下,不疑有他,因为她一直在水里:“没有说你,躺着。这不重要。”最后一句对容度说的。  项心慈立即给莫云翳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容如大叶子怪上长出的花苞青嫩婉约又俏皮。  莫云翳不自觉的跟着笑了。  容度想一掌扣过去,把这女人扯下来让她当场变了脸!让莫云翳看看她的真面目!可那毕竟是莫国公府的莫云翳!  洞里的木材不多,火堆微弱的燃了起来!  莫云翳没有管自己,他徒手帮靠在他身上的人梳着凌乱的长发,身侧的小人低声不耐烦的嚷嚷着‘太麻烦了,疼死了剪了剪了,疼,啊!给我把它剪了!!’不负责任的话。  莫云翳只能一次又一次哄着,顺便放轻动作,诱哄她住口:小姑娘家怎么能说剪发就剪发。  莫云翳非常有耐心的用手当梳,一缕缕一丝丝一毫毫的梳开她的头发。  容度在跳跃的火光中看着。  ------题外话------  065章前的错别字已修改,谢谢捉虫的亲(づ ̄ 3 ̄)づ 068外室 目光随着火焰忽明忽暗。 莫云翳花了很长时间帮她打理长发直到它恢复该有的顺滑。 项心慈昏昏欲睡。 莫云翳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唯一一堆干草上。 项心慈不太愿意,又缩卷回他的身边。 莫云翳怔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生疏的哄因为自己受了惊吓的人睡。 容度突然移开目光,仰着头,看着被火光照的不清楚的洞顶。 时间过了很久,容度见莫云翳动了,不禁又回过头看他。 莫云翳轻手轻脚的起身,拿起放在她旁边湿透的衣服,走到火堆边,一点点烘干。 容度大刺刺靠在石头上,露着肌肉线条流畅的胸膛,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不真切,语气看似漫不经心:“有什么用,出了洞还不是一样。” 莫云翳神色依旧认真,口吻平静,肃穆的脸在火光下清晰可见:“能干一会是一会。” “呵——”容度忍不住嗤笑出声。 莫云翳没与他计较,就算是自己也不相信会有如此有耐心的时候。 “喜欢她?”容度语气肯定。 显而易见的事,莫云翳不回答。 “谁家送的倒是另辟蹊径?妾还是外室?”容度问草甸上的人的最终归属,这有什么好不肯定,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还能是妻!如果是妻,就刚才被他看光的事实,她可以抹脖子自尽了! 何况谁家正经姑娘她那个德性,他没说她是别人送的玩物是看在兄弟对她格外用心才有所保留。 莫云翳神色动了一下,异常严肃他很认真的审视这个问题,在将衣袖烘干换另一条衣袖时,郑重的给与保证:“仅次于正妻。” 容度突然笑了,说不清什么感受:“你还挺高看她。” 项心慈没有睡踏实,跟着两个陌生男人她睡死过去,这两人跑了怎么办,她留下喂深山老林!? 项心慈朦朦胧胧间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妾不妾,正不正的,与他们也没关系,她又没打算嫁给他。 …… 项心慈醒来发现头发已经干了。 容度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摸着长发的样子,看了一会,才冷哼一声:“猜谁帮你烤的?你——”容度刚打算再讥讽她两句,莫云翳已经走了过来。 青年傲骨清风在熄灭的火光中也难掩其气势,看到人醒来,他松口气,神色间缓和了几分语气温和:“收拾一下出发了。” 容度也不再说话。 … 项心慈重新趴在他背上赶路时发现他还在发烧,并且比昨晚更烫,她愣了一下,看他刚才的样子,她以为他没事了—— 项心慈想了一瞬,便乖巧的开口:“莫莫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让他背我!”手指毫不客气的指着容度!“我救过他!”挟恩图报! 容度难以置信的回头!她当着该讨好、未来就指着这个男人宠爱生活的事实面前说什么! 莫云翳无声叹口气,将她放在她会舒服的位置,口吻轻简不容反驳:“不要动。”一锤定音。 项心慈又乖巧的趴好,还很感动的蹭蹭他的背:“我可以自己走……” 容度见鬼的发现!她平日嘲讽不屑的脸上,此刻一片无辜到极致的天真无邪,堪称孩子气的童言童语!“呵——” 项心慈不理会。 …… 项逐元惊愕的转头!手里救灾部署图捏着死紧! 善奇一时间拿不定世子态度:一大早,世子让他取了新订的帷幔去安抚七小姐,怕七小姐因为昨天动静太大受了惊吓,但——七小姐不在庄子里,与曹夫人去莫家庄上做客了,看似……很正常的事才对,而且他让人问过,各个主子在莫家庄都得到了妥善照看。 项逐元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将目光放在图纸上:“莫家庄子。”声音很轻,莫家有谁?项逐元机会不可控制的浮现出莫云翳和容度,这位刚到盛都没一个月就引来各方关注的人。 莫云翳不可能,项曹氏没有那么蠢!那目标就是容度!!让她把人带到庄子上!是让她带着人躲清静的!项曹氏以为呢? 项逐元的手指像抚过一件艺术品般,慢慢的滑过每一片被标注的区域,仿佛那是再值得关注不过的重视事情。 善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发毛。世子……应该这是放心了……是放心了吧…… 项逐元一直垂着头,掩住眼底翻涌的恶意,修长有力的手在图纸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每一道褶皱都被垂青过,慢慢悠悠开口:“项曹氏的父亲要进京述职了吧?” 善奇不太清楚,一个地方上的五品小官,世子怎么突然问这个:“属下不——” 项逐元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轻缓开口不急不缓:“戍北正好有空缺,项曹氏进行尽力,曹大人也该升一升了。” 善奇一惊,戍北?!边关六大州之一,但戍北成是极寒之地,常年飘雪,好不夸张的说,一年九个月在飘雪,最小的雪也能淹没脚踝,剩下的三个季节在为下雪准备。狂风呼啸潮湿干冷,土地异常贫瘠,要说戍北州产什么,产良将,所以盗匪横行,三年病死两人巡抚和知州都是常事。 善奇不说话了。 项逐元抬起头,眼中已波澜不兴:“告诉项曹氏这个好消息吧。” “是。”善奇转身出去!从五品升到三品知州,连跳两级,当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前提是能活着回来领功! 项逐元神色淡淡,戍北知州人选已经压在他这里很久了,难得有合适的人选! 项逐元提起笔,笔尖突然重重的压在宣纸上犹不解气!曹家三代都要滚出安逸之地!! “大人,明参中求见——” “进。”项逐元神色恢复如常。 …… 069不见 明西洛状似无意的领命出来,关上门的一刻才缓缓站直腰背,放在门上的手却没有马上拿开,清冷透彻的眸间若有所思的神态也不甚明显。  “参中!”同僚焦急唤他一声,神色万分忧愁!不敢不顾的拉着他就要询问!这可怎么办!找不到人!莫国公非拿他们开刀不可!  明西洛方神色自若的松开手,没抵抗的被对方拉着走,一身暗紫色绣植被官袍穿在他身上,修身如玉。  “死定了!死定了!”已经一天一夜!昨晚又那么大雨!莫大人肯定凶多吉少啊!这样凶险的事怎么就落他们头上了!  “小心脚下。”明西洛声音无甚起伏,他在想另一件事。  鲍占杰触及到明西洛平静的神色,焦虑下意识被瞬间被安抚,人也一点点静下来,他怎么忘了,他身边站的可是明西洛,明西洛说‘活人见人死能见尸’那就肯定可以。  鲍占杰整理出三分七品官的气魄,问话也没那么急了:“莫大人如果今天中午还没有消息……”  “那就是人还活着。”他早以派出两对人马去搜,毕竟容度他也接触过一两次,不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那太好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明西洛现在可以肯定世子应该有事,会是什么事?  ……  “什么!”曹氏手里的茶杯哐当摔在地上!脸色煞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戍北是什么地方!皇恩怎么会落到父亲头上!  井姑也心有余悸,这可如何是好!“夫人!”  曹氏匆忙起身!  项心敏被吓的也跟着母亲起身!她虽然不知道外祖可能升官的消息为什么把母亲吓成这样!但现在看肯定不是好消息!  曹氏没工夫自艾自怜了:“快收拾东西!我们即可回府!”  项心敏立即加一句:“通知大姐姐。”  …  秦姑姑心里更急!小姐昨晚一晚没回来!她天都要塌了!她能强硬的打发走来传话的人!但顶不住的!  焦耳早都被吓傻了!木愣愣的坐在空荡荡的床前,觉得现在发卖的婆子已经等在门外,她们以后就永无宁日了!  焦耳茫然的发问:“找……不找吗?……”  “闭嘴!”再等等!这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一次!要相信小姐!相信小姐——  焦耳心里十分悲观:“万一小姐……被坏人掳了去……”  “不会说话就闭嘴!”  焦耳突然跪下来:“通知老爷吧!秦姑姑!我们偷偷通知老爷!卖了咱们就卖了吧!万一耽误了救小姐——”  秦姑姑心咯噔一下!这是她最怕的!她伺候了多年的小姐啊!  “秦姑姑!——说吧!咱们说了吧!”外面那么大的雨!那么大的雨啊!“小姐再有主意,也还年幼啊——秦姑姑!——”  秦姑姑早已闭上眼,身体比外面的雷抖的都无措,听着焦耳阵阵哭声,她像下定了某个决心,深吸一口气,嗓子急的几乎发不出声响:“把……焦迎叫过来……”小姐交代过,万一出事,找她。  焦迎抱着琴进来,还想演一会,毕竟她是买来陪小姐跳舞练琴的丫头,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琴立即掉下地上,不管不顾的转身跑了。  秦姑姑蹲坐在门边,也没空管这位平时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为什么现在跑那么快了。  焦耳比较实在,满脸泪痕的看着把琴一扔跑的飞快的姐妹,她——  ……  善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脚步已经先于意识飞般向堤坝上的世子冲去!中间摔了两脚也不自觉!那可是七小姐!失踪一晚上可能会发生什么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项逐元未穿蓑衣正在指挥调度!听到善奇附耳的话,他骤然转头!脸上的神情几乎控制不住!  善奇也急!摔倒时沾在脸上泥还没有抹干净!整个人还处于懵眩中!  项逐元不管不顾的将手里的图纸扔给明西洛:“你指挥!”脚步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快。  堤坝上所有当值的官吏侍郎差异的看过去。  明西洛沉稳的声音同时响起:“西侧岸依旧要加固,这里的人手……”  众人的视线忍不住又被拉回来,忍不住想明参中就不好奇,抬头看过去,看着明大人沉稳的神色,有条不紊的语气,一心都在河道公事的样子,不禁心生惭愧,也将心思都放在了当下的局势上!  ……  人什么时候不见的!走时说了什么!去了哪里!  焦迎什么都不知道!?她来的匆忙还没问?此刻转身就要去抓秦姑!  项逐元没时间跟她浪费,尽量让自己冷静!小七现在只能依靠他去找!他不能先乱现在也不是杀人出气的时候!  项逐元立即转头吩咐善行立即审查昨天开始所有出入盛京的下九流!即可联系平日游走在城内的各大势力,和小规模团伙!以及所有闲散人士!仔细询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好‘收获’:“等等,不要大张旗鼓的惊动他们,就说,我最近想要一位绝顶美色,只要能令我满意,金钱地位权势都不是问题。”  “是!”  “快去!!答什么话!”都死的吗!!“找人立即把明西洛换下来!让他即刻出发找人!”  “是!”善奇急忙收口!转身就去!  项逐元立即扫开碍事的下人!快速换下官袍!带人迅速下山!  ……  另一边,容度凭借非常的经验,临近中午带着他们走出了大山!主要是洪水也没有将他们冲多远。  项心慈趴在莫云翳背上,无精打采的什么都不想说了,她现在什么德行自己都不抱希望。  “怎么突然间审查这么严,我什么都没带,进不了城了。”  “我也是,我着鲜瓜搁一晚就坏了,哎。”  莫云翳、容度见到人,默契的将身后的人再往后护一护。  “先给她找身衣服。”  容度没意见,她这样子在城内走一圈,回头再羞愧而亡了!  容度下意识的看眼趴在莫云翳身上‘装死’的人,已然上前拦住了那两位农户。 070项五 项心慈换好一身宽大的灰色粗布长袖麻衣,用草绳将过长的部分打了一个结。 容度嘴角率先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看着她没有任何不适的从树后出来,本想讥讽的话突然凝了一下!真是一张得老天厚爱的脸,这样一身补丁缠身的衣服,也能穿出另一番味道。 莫云翳叹口气,没有多诧异,认命的将湿衣服撕开帮她做了简易面纱,将眼睛以下遮起来。 容度闲闲的开口:“别的男人的衣服!她穿的到是稀松平常!” 莫云翳突然开口:“容度!” 项心慈仿佛没听见也不看他,声音软软的关心莫云翳:“你好像烧的更厉害了” “烧成这样!不是也背了你一路!” “没事” 项心慈伸出手指勾住莫云翳的手指,抬着头,对她柔柔的笑。 莫云翳见状,也不自觉的放软了脸上的表情。 容度怀疑这个女人脸皮有多厚!莫云翳就一点不怀疑她! 一队队的人马被派出去!项逐元已经马不停蹄的辗转八座城门!郊外新打捞上的尸体他全都一一看过!慌乱的情绪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侵蚀他强自镇定的心! 觉得天地一夕之间换了颜色!没有他能抓住的任何希望! 项逐元快速下马! “世子!” 项逐元立即站定扶住马缰,稳定突来的眩晕感!自我怀疑却一点点攀升!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他怎么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项府!为什么一夜未归现在才报上来! 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挨家挨户搜了吗!那些死不承认、嘴硬的杀了再说! 项逐元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虐!姓曹必须碎尸万段!她那一双儿女也抓起来逼供! 善奇刚靠近世子,瞬间惊了一瞬,快速垂下头:“世子!明参中换下来了!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让他提审”项逐元突然定住,视野中一闪而过的身影抚过所有的焦躁不安,清风徐徐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越过层层人潮和密集的遮挡物,远在城外的队伍中。莫云翳正带着那抹身影向前走,期间不时回头跟她说些什么,她都安静的点头,偶然笑一笑,笑的仿佛不食人间疾苦一般,旁边还跟着一个即便狼狈,依旧不能让人忽略的人,他不时插嘴,女孩却连看都不看她。 非常平和、不见焦急的画面! 项逐元的心想却像突然被人厄住死穴!订上刑具!密密麻麻的疼从四肢百骸毫无征兆的往上冲!冲的猛烈又没有预兆! 项逐元握紧缰绳,卧到手上青筋泛白也一动不动! “世世子” 项逐元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眼眸中的红光乍现又一点点的消失,继而又不受控制的浮现!有被人生生压下! 善行忍不住顺着世子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惊喜不已!“世子那是” 善奇突然掐了他一下。 善行顿住,收住乍然的惊喜,一声不吭。 项逐元一动未动的看着时现时隐一幕,就那么看着!看着她安分的跟在别的男人身后乖巧的前行,原来她跟着别人是这个湖面 仅仅一瞬,心底翻涌的情绪刹那间被他归于虚无! 项逐元缓缓转身!拉着缰绳的力道丝毫不敢松下,慢慢的与那三人背道而驰。 善行、善奇见状立即跟上。 项逐元突然转头,眼中寒光不缀,快速在善行耳边几句。 善行领命而去! 明西洛迎面见到世子,快速下马,刚要问礼。 项逐元示意他不用,让他调转队伍!找到莫云翳的功劳不用他们领! 一辆马车与莫云翳刚到临时伫衙的马车同时停下,甚至更快。 项承一身锦缎长衫,急切又不失风度的快速向几人走来。 莫云翳下车。 车旁的人不明所以想上前阻止。 容度也跳了下来。 莫云翳认识项五爷,示意众人不用,反身伸手要扶项心慈。 项心慈刚好掀开车帘,扶着莫云翳的手臂下车,抬头:“爹?” 项承急行的脚步顿时慢下来,心瞬间安稳,身形更显沉稳练达,他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接过莫云翳的动作,摘下她脸上不伦不类的东西,一顶崭新的帷幔从上而下罩在女儿的头上,不动声色的将女儿放到身后,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容度瞬间上前要强人! 莫云翳快速按住他的手:“项五叔。”视线随即移向那顶帷帽。 容度也看到了对面马车上项家的标志,项家?! 容度转头也注意到了那顶帷帽,纯粉色的帷幔,颜色不稀奇,精致的是它的独特造型,帷帽的骨架是一条条粉色草丝编制的一朵朵花圃,在顶上撑起粉色的花海,一一束束拇指长的蔷薇垂下,上面是一朵朵逼真的花簇。粉色的纱幔在一片花束中倾泻而下,又从她腰身的位置斜织下垂,弧形的纱幔尾处缀着一颗颗水滴状的深紫色的宝石,将轻薄的幔纱重重压下,唯美又巧思。 在一顶帷幔上费这么多功夫 ------题外话------ 有二 我像大哥哥宠爱小七一样宠爱着跟读的大家t; ̄ ̄ 071嫡亲 项承的声音已经响起:“见过莫世子。” 莫云翳错开一步,心里尚且拿不准对方为什么如此快的出现在这里,如果是那层意思?他没有不认,完全不用如此急:“项五叔客气。”没有受全这一礼。 项承随即对容度点头,快速为女儿整好帷帽,视线再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恭手,语气微快但也不失礼貌:“小女顽劣,多谢两位相救,在下夫人早逝,便对小女多有纵容,这次多谢莫大人‘路上’搭救,回头下官一定登门谢莫世子搭救嫡女之恩,现下实不敢再叨扰,先行告辞。”项承说完不等任何人回话,带上女儿快速上了来时的马车。 马车瞬间消失在衙门前! 容度瞬间看向莫云翳,语气不慢:“他说‘夫人早逝’?项家五爷的嫡出女儿?” 莫云翳脸色忽明忽暗,项承的话耳朵没问题的都听得见!五房嫡女! 容度若有所思,如若不是,项家五老爷怎么会急急赶来迫不及待的表明女儿的身份!摆明有警告意味! 容度又不是不问实事,项国公府上再没落也没有将嫡出女儿送与人当妾的道理,更何况是如日中天的项国公府! 还有那顶帷帽,这种东西,匆忙之下只能是随便取的,小小一件都做的如此精致,受宠程度可见一般,怎么会许人做妾。 莫云翳蹙眉,瞬间明白了项承学富五车,却寂寂无名,如果是他有让人构陷的污点不得不蛰伏呢! 五房嫡出的女儿—— “世子……奴才的主子!您可回来了……”哭嚎传来。 众多属衙官员也围拢过来。 莫云翳不得不抽身应付现下的场面,心绪却恍惚不定。 … 另一边。 善奇恭敬汇报:“回世子,人接上了。” 项逐元神色已经恢复平静,手里回批的案书丝毫减速:自然要五叔去,不去他们以为有什么不该有的机会。 …… 与此同时马车上。 项承克制着不安的情绪,恨不得曹氏撕了!好大的胆子!她怎么敢!她想干什么!带着项心慈去莫家有什么居心!! 看中了莫家的权势!还是容家的富可敌国!她怎么感想!! 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竟然让曹氏做成了! 项承小心地看向摘下帷帽的女儿,想到女儿已经与那两人接触过,一个是养在深闺什么都不懂的女儿家,令两位是大梁国耳熟能详一等一的男郎!会有什么可能几乎不言而喻! 项承想到莫云翳那样的男人极有可能会迷了女儿的心智!项承就想将曹氏沉了井!谁给她的胆子诱惑他的女儿! 项承不管心里想什么,此刻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保持着他一贯的平稳和不在意:“可是有受委屈?” 项心慈将随便绑过的头发散开,长发瞬间披散下来,她拿起梳子,简单梳拢着:“没有。” 项承放了些心:“莫大人当是惊才绝艳……” 项心慈看父亲一眼。 项承仿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没有任何破绽。 项心慈将头发在胸前扎起来:“还好吧。” 项承听着女儿不慎在意的语气,愣了一下,顿时有种心口巨石落地的错觉,说一千道一万,他怕听到肯定答案,女儿也迷失其中哀怨她不得嫁给他的出身,进而埋怨自己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 虽然他觉得他女儿谁人都嫁的,可也明白,莫家的门第不会让心慈进门!就像项家也不会让项逐元胡来! 项承语气终于松缓一些:“莫大人英勇不凡,才学了得,父亲也颇为欣赏。” 项心慈对父亲要打探什么,心知肚明:“与父亲比他还不够吧。” 项承一时间有种伏案大笑的冲动,可在女儿面前他不是孟浪的长辈,心落的更稳了:“莫世子身边的男子也甚为不凡。” “莫云翳身边有人?” 项承突然有点牙疼:“男人的名讳不要挂在嘴边。” “嗯。”项心慈乖巧又听话的应下,打开一旁的餐盒,是她很喜欢的糕点铺子的甜点,里面还散发着奶香的甜气。 “其实你如果喜欢——” “我不喜欢。”项心慈捏了一块吃了一口,才发现好饿,不禁将一大块吞进嘴里。 项承赶紧给她道杯茶:“慢点吃。” 项心慈又捏起第二块。 项承看着她,心才安了一些,他量莫云翳也不敢因为一些可能稍稍越轨的相处就来他这里提妾一说:“心慈,你也大了,爹有件事要跟你说。” 项心慈抬头,将手里的糕点递给爹爹: “我不吃。” 项心慈塞了一块顶了饿,如今又小口小口慢慢吃着。 “爹——永远不同意你为妾,永远不会同意。” 项心慈依旧点头,对党妻还是妾甚至外室都没什么感觉,但如果父亲不喜……她就试着在意。 项承松口气,堵死了莫云翳可能诱骗她的可能:“吃东西时文雅一点,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项心慈立即捧住下颚,眨眨眼睛:“不好看吗?” 项承深吸一口气,不与她计较:“你怎么出去的?” “走着走着就出去了。” “没人看着你吗?” “没有啊。” “怎么去莫家庄子上了。” “夫人要去的,我说不去,夫人就一直说让我去。” 072稍纵 项承目光未动,静静的看着她手上的伤。 项心慈也好奇的看了一眼,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捏着糕点,柔声解释:“就是看着大家都很忙,忍不住帮忙了,爹,他们真辛苦,我以前都不知道外面的人过的这么苦,谢谢爹,如果没有爹,我想我也会很辛苦。” 项承目光缩了一下,他不是让她看这些:“你自己走了那么长的路?” “没有,做马车。” “做了几天?” “三天。” “你每天都出来,没有人发现?” “秦姑姑不敢说的。” “你母亲也没发现?”曹氏怎么会管她乱走或者恨不得她遇到什么人。 “母亲很忙。” 项承将另一盘糕点也推过去:“以后想出门跟爹说,带上些人。” “嗯。”项心慈见父亲不再说话,安静的喝着茶,余光所见,父亲似乎已经恢复如常。 项心慈有时也忍不住想,他后悔了吗?因为年少时一段感情,断送大好前途,如今面对女儿失踪,能做的依旧不多。同届的学子都已经功成名就,就连莫云翳、大哥哥都已经出仕,而他还是一个芝麻小官。 平日更是做的最多拿的最少,就连曾经不能触他锋芒的大伯、二伯,如今都理所当然的把他当门生再用,他后悔了吗?为年少时冲动也好、爱情也好,现在的他回头再看那时候是不是觉的特别傻。 项承见她看过来,又为她道杯茶:“不要往危险的地方去。” “嗯……”项心慈点头,如果父亲对母亲来说是一场要命的祸事!父亲对自己则是恩德,是他义无反顾的将她带到这个世界,并尽最大的努力妥善安置,不管是爱屋及乌,还是她成了他年少时坚持执念的唯一执着,他对自己都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父亲。 …… 大堤上临时驻扎的属衙外。 善奇不解的看眼善行,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低声询问:“世子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七小姐?”当时世子都急成什么样了!?结果人找到了!世子提都没有再提?!不觉得很奇怪吗? 善行瞥他一眼:“哪来那么多问题!如今水势未缓当务之急是什么!” 善奇不服!七小姐和世子什么关系!比与大小姐二小姐都亲!何况刚才调集人手不管不顾的是谁! 善行转头:“明参中问什么了吗?”明西洛被莫名其妙将人换下来,又将人莫名其妙的换回去,放在谁身上没有疑问。 善奇摇头:“没有。” 善行:“明参中是位不多话的。” 废话,明参中什么时候问过不该问的:“不知道七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 项家别庄内。 项心慈在秦姑姑哆哆嗦的伺候下重新沐浴更衣,长发已经洗好,重新换上干净的襦裙,长发烘烤干披散到腰际,屋里燃着炭火驱散房内的湿气,外面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项心慈窝在柔软的藤椅里,身上从里到外每一件都是新的,朱钗翡翠也换了新的样式。 项心慈对用度一向敏感,走时她还没有这些配饰:“大哥在家?”她爹习惯给银子不会事无巨细,而她从回来到现在一路上的茶点都是温的,恐怕也是大哥哥吩咐,大哥……也知道她不见了? 项心慈想到大哥,没有了当时那种情况下家国天下的渲染,现在又有那么一点小后悔。 “没有,世子忙着河堤的事。焦迎的事……” “焦迎有什么事吗。”项心慈语气平静,微微垂下眼眸,白皙落伤的手指无意识的抚着自己的裙摆。他还是这样,永远有比她更重要的事。 尽管每次她觉得不是如此,他是在意她的,可他的在意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收的一干二净。 项心慈搓裙子的动作骤然用力,下一刻又渐渐收住:切! “没有事,没有事……”小姐说没有就是没有,秦姑姑也不知道小姐在想什么,焦迎的事如此,大少爷的事也如此,前段时间一副要与大少爷决裂的样子,现在又问来问去。 但秦姑现在也没空想自家小姐朝令夕改的习惯,她们弄丢了小姐,等五爷腾出空来,她们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 马车快速驶入项家别庄,曹氏不等人搀扶直接从车上跳下来。 井姑急忙上前搀扶。 曹氏扫开井姑的手,六神无主的往里急走!这可如何是好!戍北之地岂是她父亲去得的! 项心敏也急忙从车上下来,见状赶紧让井姑追上,务必让母亲先向父亲道歉,大姐姐先于她们回来,她们竟然现在才收到消息!父亲与母亲又一项会为大姐的事闹矛盾,就怕父亲多想,以为是母亲照顾大姐不用心。 项心敏回身拉住小弟:“走,我们跟去看看。”有他们在父亲也会谅解母亲一二。 … 曹氏哪有心情管项七为什么会先于她们回来!项七愿意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当务之急是她爹的事,晚了会要命的:“老爷!老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井姑最终没有拦住,只好跟着跪下。 项承坐在首位,心里叹口气,她这是准备倒打一耙? 曹氏已然跪行几步,泣不成声:“老爷,妾身父亲为国效力多年早已积劳成疾,如今更是年迈!怎么能去戍北极寒之地,老爷!您就当心疼妾身,快想想办法吧,老爷……” 项承以为她要说心慈的问题,虽然会有狡辩嫌疑,但至少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想到说的却不是这个:“你可知心慈先于你们回来。” 曹氏知道:“老爷我父亲……” ------题外话------ 《黑莲花女配重生了》于12月27日入v。 在入v之前,给大家接一天间一天的双更,一直到26日。虽然字数可能会超的很厉害,估计v 时候都快二十万了,但那不重要,为了大家少拽我几根毛,我就更吧。 快夸我一下(),等着呢。 073居心 项承直接打断她:“你身为人女心急你父亲我很理解,但你女儿不见了,你不问?!” 曹氏见状,恍惚才察觉出情况不对,可:“小七不是回来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时辰几何从莫家别庄出来的?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危险?一个姑娘家不见这么长时间你不心急?” “老爷——我!不是!大小姐根本不让我过问!”再说莫家别庄到项家别庄有多远,闭着眼睛都能走回来!曹氏哭着抓住老爷的衣角,她父亲的事却能要命:“妾身知道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以后都会好好教导小七,可妾身父亲的事刻不容缓啊,老爷求求你想想办法吧,老爷——” “所以女儿的名节!清誉都不重要!”项承气到极致反而不气了:“对你来说恐怕只有在乎的事才重要,既然如此担心你的父亲,我是不敢耽误你尽孝了,让管事送你回家曹家去吧,待你为岳父大人想到办法我再让你接你回来。” 井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曹氏猛然抬起头,目瞪口呆喊声撕心裂肺:“老爷——” “套马车!夫人着急!” 曹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哭泣都忘了,见项承不是作伪,瞬间抓紧老爷衣角:“老爷!老爷!我没有!老爷!你不能!我没有犯错,我……” 项承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曹氏从里面看到了失望和果然如此的落定,她像被人扒了皮看的明明白白,顿时贴坐在地上:“老爷!我是没有看住项七!可她得听我的吗!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在莫家庄子上,我把主卧都让给了她!对她还不够好!” “说到这里……”项承停了一瞬,看着她才开口:“你为什么带孩子们去莫家庄子?” “我……我……”曹氏慌张的看向井姑! 井姑头压的低低的,瑟瑟发抖,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曹氏只觉得一慌,顿时放软了语气:“心……心慈从来没有出过门,我就想着两家挨的进,就……” 井姑姑急忙开口:“对,老爷,夫人就是这个意思,夫人见你天天为七小姐的事愁眉不展,心有忧虑,想为老爷分忧啊老爷!” “莫家庄子上住了那么多位表小姐,所以你们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你庶妹为了‘陷害’你也没有告诉你!?” 曹氏就是再傻现在也绝对不能承认:“老爷我没有,老爷妾身没有,如果妾身有那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天打五雷轰!” “所以报应到了你父亲身上?” 曹氏不敢相信身盼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老爷——” “婚姻是两家之好,夫妻同力,同德治家,岳父在政途上有什么问题,项家能帮忙的地方,我自认这些年绝无二话,小七的问题在成亲前曹家也是知道的,我想着不管如何你远嫁来此,也是委屈了你,心敏出生后我求了母亲抱过去教导,这样她的嫁妆和身份都会有所抬高,逐霖是男丁,我们要的无非是他成才有德,我我自认有做的不足的,但也带在身边尽心尽力,所以你就是放着母亲的话不听,儿女的事不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既然如此,我有什么理由阻止夫人回去为其父分忧。” 曹氏脸色发白,浑身发软的看向井姑! 井姑姑早傻了!五爷这是要休——休了夫人!“老爷!老爷你手下留情啊!夫人就是再不对!也为了您呀!七小姐那样钟灵神秀的一个人!夫人也是心疼她!想为她说一个好人家啊!听说容家大爷住在莫家庄上!夫人才失了分寸啊!” 曹氏想点头,可脑子里嗡嗡的,明明听的见,却早已吓的没有了方向。 容家?项承若有所思,面上不显:“所以七小姐九小姐,包括令国公府所有小姐说亲都是这么说的,只要觉得男方好,就赶紧将自家女儿送上去?” 井姑闻言吓的立即磕头!头重重的磕在石板上不敢停下:“奴婢该死!老爷都是奴婢迷了心窍!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曹氏看着额头磕出血的井姑,傻愣愣的一动不动。 项承也不动,对地上咚咚咚的声响充耳不闻。 井姑姑磕了近一百下,直接磕晕了过去。 项承依旧不动。 曹氏看着地上的血迹,手脚发抖惊的也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项承才开口:“天气不好,我让管事给你套辆马车——” 撕心裂肺的喊声瞬间刺穿沙哑的端庄:“老爷——” 项心敏慌忙牵着项逐霖跑进来,哐当一声跪在地上! 项逐霖小小的身影更是跪在了井姑磕出来的血上!小孩子的目光却微丝未变,只是懵懂的看着在场所有人。 “爹!求您手下留情!” “爹爹……”项逐霖小小的声音还没有脱离奶声奶气的稚嫩,茫然的看着父亲。 曹氏像看到唯一的救命稻草!眼里顿时迸发出光芒!瞬间扑向一双儿女,紧紧地抓着!她不要走!她不走!她—— ------题外话------ 有二 074关系 项心敏向前跪行两步,衣裙沾了血也不在意,脸上都是无声掉下的泪,这是她娘啊:“爹,都是我娘不好,是我娘不懂事,求求你了,爹爹” 项承无声的看向女儿,虽然不是那个人女人为他生的,但也是他的女儿:“家规为何?定家之本是什么?” 项心敏已经哭花了眼睛!她知道!她在外面听见了!单是弄丢大姐姐这一项就足以治母亲管家不严的罪责,更何况母亲竟然还有那等心思,即便大姐姐的身份再也不是说亲的时候就能将女儿家往男儿家面前推的! 可学再多的道理、书册又怎样!那是她母亲!就算好坏都是她的母亲!“爹,女儿知道母亲错了,女儿愿意代母受过!父亲罚什么都可以,请父亲网开一面吧女儿求父亲了”项心敏哭着直接向父亲磕下去。 项逐霖见状,不解的看看娘亲又看看父亲,再看看二姐姐,小手放下去,头结结实实的落在地板上 别庄后院尤为精致的小院内。 婆子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七小姐安心,夫人段不敢在老爷面前乱说您的坏话,夫人现在都自身难保呢了”别庄管事婆子说着不禁压低声音,在摇扇喂鱼的七小姐耳边把前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像老母鸡一样畅快的咯咯笑着。 项心慈慢悠悠的看她一眼,一双如星坠月的眉目美如星河,却也寒冷如冰。 管事婆子不自觉的咽口吐沫,立即收敛笑容。 项心慈又神色淡淡的移回目光,袖笼随着她的动作自然垂落在光洁的手背上,粉的葳蕤,白的如玉,她继续捏了几粒鱼食扔进水缸中,团扇轻轻的摇着,晃眼的折柳玉坠跟着微微摇摆,仿若真的一般。 管事婆子被晃的更不敢说话了。 项心慈顿悟,原来曹氏是带她给人相看去了?!帮自己相看?!真是够操心的。容度吗?先前见的那位绿眼睛的。 还行吧。项心慈将一纸袋鱼食都拿起来,倾数倒进鱼缸。 管事吓了一跳!这这会喂死的! 项心慈安静的看着,不觉得父亲会将曹氏怎样,曹氏再如何还有一双儿女,只要没有造成既定的严重后果,她爹还真能将人休了!?项心敏和项逐霖是生出来吃干饭的吗! 所以,她从不与项心敏和项逐霖过分亲近,利益都不一样,有什么好亲近的,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会倾尽一切保护他们的母亲,她挺多就看戏,本质是弄不到一家子的,所以面上差不多过的去就行了。 至于前面会具体吵闹出什么结果,项心慈也不关系:“秦姑姑。” 一直在外候着,不敢进来的秦姑姑战战兢兢的进来:“小小姐” 项心慈从高凳上下来。 秦姑姑立即去抚。 壮实的管事婆子立即挤开秦姑姑的小身板去扶:“七小姐小心”她本来没想巴上七小姐,巴结九小姐也比巴结这位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姐好,但跟着这一圈下来,她觉得跟着七小姐绝对有肉吃! 项心慈当没看见,上辈子秦姑姑从未因为纵容自己被罚,她只会因为企图管控自己被罚。 不过,也没必要提醒,怕着怕着就总觉出经验了:“天色不早了,准备晚课吧。”她有几天没有舒展筋骨了。 夜幕降临时,淅淅沥沥的阴雨仿佛受到某种召唤,渐渐地倾盆而下、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黑的好似要将天幕吞噬了一样。 别庄的小院里灯光亮起,进进出出的人各自忙碌着。 秦姑姑、焦耳不安的等了一天,也没有等来把她们拖出去卖了的消息,做事做的更勤奋了。 咔嚓一声巨响,张牙舞爪的雷电将夜幕震出丝丝裂缝又如鬼怪般快速消失收敛! 项心慈三曲终了,手里百米长的绫段落下,她拖着长裙站在窗口,看着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色。 雷电炸起!雨幕折射出万道水影! 秦姑姑急忙端上热茶:“小姐,刚才庄管事说,今天下了一天的雨,这座院子有点潮了,庄管事为小姐准备了另外熏干的阁楼,问小姐是不是现在过去” 壮实婆子被声音惊的回神,急忙拿起团扇要为主子扇风,但想到外面狂风大雨,小姐还站在窗口,赶紧把团扇放下,拿起毛巾帮小姐擦汗。 她伺候什么神仙小姐,跳舞真好看!她都看花眼了!不知将来谁有那等福气,又能嫁到什么人家!享怎样的清福! “小姐要现在过去吗” 项心慈突然开口:“大哥回来了?!”下个雨都要给她换院子,怎么没来看看她!说来也是,只要梅雨季,项逐元就要一天给她换一间屋子,这是怕她发霉了吗!这种没根据的事,非项逐元谁能干的出来。 “啊?”她没问 壮实婆子立即开口:“回小姐,是问世子爷吗?回来了回来了,一个时辰前厨房要了水说是世子沐浴,这回估计都快睡下了。” 项心慈瞬间推开她的手,转身拿起门口的伞跑了出去! 壮实婆子急忙就要追。 秦姑姑不壮的身形瞬间将人拦下! 焦耳也拦在了路中间!“做什么!小姐是你能追的!” 以为伺候小姐们是什么轻省的活计!回头你会知道,还不如在庄子上耕种几亩田地安心,哎 075多活几年 项逐元很忙,忙的明明距离这里这么近,今天才是第一次住进来! 刚回来还没洗漱完就被叫去五叔的院子里处理争端,回来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又进了书房。 钦天监言定雨还会连续下! 如今郊外乱成一片,这次决堤!流民已经成片!户部工部还在争论不休!城外已经发生死人的现象,管控瘟疫发生是当务之急,疏通河道也刻不容缓! 项逐元的确没有时间去看小七,可想到她也在这座宅子里一处舒服的待着,项逐元便会心安下来,继续公务。 书房外。 庄管事穿着蓑衣激动又唯恐伺候不好的在外面转着,想着一会要不要再派位水灵的丫鬟去送送茶,也不知道世子对前面那位哪不满意。 善奇堵在门口,将人驱赶出去!他们世子多久没好好休息了!还一个两个往前凑!不想活了早点开口! 善奇不悦的站在门外,突然一道雷电落下,他吓的一惊!突然看到电光中,七小姐撑着伞站在不远处,仰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牌匾上的字,长发被大风刮的扬起又落下,朦朦胧胧间仿佛要随着雨一起度化。 善奇急忙回神!慌张去拿外衫,这要是受冻了—— 善奇拿着衣服跑出来,人已经不见了,人呢?人—— 善行站在门口,指指里面。 善奇松口气,将衣服搭在臂膀处于善行一起守着门口,都不禁叹口气。 … 项心慈的伞滚在脚边,她一袭月华长裙站在门口看着灯火通明中日月悠长的身影! 项逐元从忙碌中抬头,看到了站在廊下,微弱烛火照耀的单薄身影,怔了一下又恢复平静,继而顿时蹙眉,却在下一瞬垂下头,继续演算着手里的数据:“不冷是不是。”声音清冷。 项心慈没动,她冷啊,怎么能不冷,这么大的风吹在她身上她当然冷,她都快冷死了! 所以只要她再多等一会,再冻的瑟缩两下,项逐元就会放下一切公务带她进去取暖! “怎么,还让我亲自去接你。”忙碌算各种行书的项逐元再次抬头,看着站在门口将暴雨都安抚下的她,又在左手的算盘卡壳时看一眼数据,珠子相撞重新发出的悦耳又密集的声响。 项心慈笑了,看吧,她还没瑟缩呢,就等不及了!她就慈悲点好了。 项心慈走进去,摇曳的长裙如月华绽开,她却未观己身,看着烛光透亮处他坐在桌案前,忙碌拨弄算盘的样子,像位账房先生。可他怎么是账房先生,他不能是账房先生。 项心慈停在他书案处。 淡淡的香气日然掩盖了屋内的檀香。 项逐元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算盘声都没有任何停顿:“不累?”声音轻缓干净如他手上干净利落的算盘声。 “累。” 累为何不休息:“住的不满意?” “切,这都不满意我住天上得了。”项心慈上前,推推他:“让开一点。” 项逐元没动:“没事去休息。” “你不动我就坐你腿上了——” 项逐元忍者把算盘扣她头上的冲动,挪开。 项心慈乖巧的坐了一角,挽住他的胳膊,脑袋轻轻靠上去。 项逐元神色仿若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左手弹了一下,算盘快速滑入右手边,声音重新响起。 项心慈静静的靠着他,长发垂在他的肩上:“哥哥……” 项逐元右手边的珠子,有一颗重重的撞在了前一颗上,但又很快淹没在众多上上下下的柱子上,可今天一天的焦躁仿佛被这一声不轻不重的称呼抚平,压抑在心底进又进不去、出又出不来的不安也被一脚踩下,得以给他片刻清静:“嗯。”声音看似没有任何不妥。 项心慈抱紧他的胳膊,没理他过分冷静的情绪,这是她的大哥哥,不管看起来多严厉也没什么杀伤力的大哥哥。 所以让她越来越觉得他好欺负,以至于未来的日子里,总埋怨他为什么不能再洒脱一点!为什么不坚持一点!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可沉下来想想,抛下一切又如何,他不坐在如今的位置上,陪着她辗转入市井一起被人戳扁揉捏吗!那还不如他们站在云上,搓圆捏扁别人! 其实她是知道的,失去了这些,他们什么也不是!她大哥哥必须坐在这个位置上,必须这个样子,必须克制隐忍!必须收敛住她可以任意外放的情绪! 可她呢,端起大哥的碗吃饭,放下大哥的碗就骂他对自己不好!不在乎她!不来看她!不把她放在第一位!不肯为她枉顾一切!哎,自己这种妹妹少来几个,他能多活很多年。 项心慈不用心的检讨着,脑袋顺着他胳膊滑到臂弯处,长发顺着他肩膀垂落。 项心慈尤不舍得动动头,用灵活的脚勾住旁边一个圆凳,脑袋死死压在项逐元胳膊上,将圆凳一点点勾过来。 项逐元—— 项心慈松口气,将凳子挨着大哥哥的椅子挪好,脑袋不动将自己臀勉为其难的移过去,免得把项逐元挤的摔下去,他丢了脸,再拿自己‘出气’:“大哥……” “……” “大哥!我叫你呢!” “听见了。”声音不急不缓。 项心慈笑笑,纤细的手指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拨开。 项逐元的手指又慢慢收卷。 项心慈再拨开,拨了几次没耐心了,用另一只手压住他手指,手心完全摊开,才满意的卷了自己一缕头发,在茶杯里沾沾,像毛笔一样,在他手里描绘着上面的纹路! 项逐元下意识想收! “问你个事?”项心慈的声音率先响起,但她下巴搁在大哥的小臂上,依旧画的认真!他做的已经很多了,真的!非常多了!“柳姐姐是怎样的人?脾气很好吗?会不会喜欢我!”脾气当然好!肯定比自己好,心思歹毒一定是说自己,巾帼不让须眉一定是说对方。 她早听的不耐烦听了! ------题外话------ 说!说看洗澡的是不是故意的,我信了你的邪!()谁洗澡洗两个小时,怕大家乱猜,专门说了一个时辰前就要了水。结果——你们有毒! 076她的决定 项逐元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也仅仅片刻便恢如常,未婚妻的名字他当然不陌生,陌生的是从小七口中说出来,仿佛……有了一种不切实际的陌生感…… 项心慈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答,以为他没听见,不禁使劲掐下他小拇指又赶紧松开,下巴抵着他胳膊,又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一遍,却心虚的不敢看他。 项逐元尚没理出头绪,下意识开口:“自然会喜欢你。” 项心慈瞬间像被人踩了尾巴!声音都尖利了几份:“我稀罕!” 怎么说话!项逐元用笔杆敲下她脑袋。 项心慈瞬间踢了椅子!快速站起!目光燎原的瞪着他!像只气到极致的蛤蟆!下一刻就会爆的四分五裂! 项逐元却看到她眼里仿佛要哭出来的委屈,顿时目瞪口呆,心思瞬间烦乱!没有任何章法的将笔杆递过去:“你……敲回来……” 项心慈哐当当的将凳子勾回来,嘟嘟囔囔的重新坐下!发狠一般开口:“谁稀罕!”脑袋重重的砸他胳膊上!心里却像堵了什么一样,顿时掀起他的衣袖!抱起他的胳膊使劲咬下! 项逐元怔怔的看着她,似乎有什么……又似乎轻柔的落下,落在他心底压石他一天来的不安,让他得以深深的喘口气,除去一天的疲惫和不择路,目光缱眷的看着她,带着窗外的雷光也照不清的温柔。 项心慈咬完,理智回笼,想到嘴里的肉,终于有了丝不好意思,悄悄的松了牙,心虚的给他擦擦,声音小的柔不可闻:“疼了吧,都出血了,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给你舔……”说着就要伸头。 项逐元瞬间捏住她脑袋!咬牙切齿:“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你捏啊!有本事捏死我!你捏死啊!”项心慈不依不饶的把脑袋往他怀里送!敢大力抓她!你有本事现在就捏死我! 项逐元无奈的卸了力道。真是个祖宗。 项心慈如斗胜的母鸡,整整被自己甩乱的头发,老老实实坐好,将他袖子拉下来,骄傲的枕回他胳膊上,当没发生过那回事。悄悄的拽了自己头发继续画他掌心的纹路:“哥,你以后会不会有了嫂嫂就不疼我了。”毕竟柳雪飞那东西,不是普通的女人,难对付。 项逐元静静的看着她落在自己胳膊上的长发,发丝从桌以上一路铺下,直到落到他腿上…… 项逐元突然精明了一点,没有不过脑子的回这个问题!看着他掌心的黑发,突然什么都不想做了,就这样听着外面的雨看着身侧的人,外面的纷纷扰扰都淡了些,这样的怠懈令人警醒。 “嗯?”怎么又不回话了!! 项逐元思绪有些远,这一刻无比看不上此刻的自己,他这一天在惊慌什么,这一刻又在得意什么,哪一样是他该做的。 她还是个孩子,就算任性些,功利些,她也还小,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此刻愿意停在这里只是她还不懂事,可他一点点的诱导她想做什么!过分的干预她的生活目的何在,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项心慈推推他。 项逐元自厌的不回神。 项心慈停下动作,转过头看他一眼,手指压住他的袖笼,搓着上面的银线,目光悠悠的:“喂!项逐元!” 项逐元斟酌的开口:“孩子气……”声音不高。 项心慈听到,不生气也不失望,重新转过头躺好,安分的捻着他衣袖上的绣线。 无论他回答什么都没什么意义。因为她有答案,被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写的密密麻麻、不透缝隙。 可写的再密又如何,那也是因为现在回头看才觉得无比值得珍惜,也就是说只有写完了才值得回味,写不完都是残篇! 她也不是没想过,如果他不能离开他的位置,那么她走过去呢,义无反顾的走过去,就跟着他,什么都不要。 可是往后呢?四十多的她不是现在,她能百分百肯定,她会失了光彩,失了身上那份可能被追逐的光。 她不相信委曲求全得来的东西会长久被珍视,她现在就是那么做了,感动的也只能是曾经的那个自己,而不可能是现在的项逐元。 这个男人的目光会一直往前看,就像她面对更广阔的世界,会遇到明西洛会遇到上官子都,外面有太多的不可预期,他如果妥善了安置了自己,也会有他的不可预期。 她岂能甘心! 再说,她若停下,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爹爹岂不是会很伤心。 她也曾为人母,知道,宁愿儿女讨人烦些,也不愿她为了谁去要生要死! 项心慈的手重新压下他微微弯曲的小拇指,她只信死了的项逐元,不信现在的项逐元!“哥——” “嗯。”声音沉沉如外面的闷雷。 项心慈声线俏皮已无忧无虑:“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嗯?” 玩!我辈子是不是更能让你生不如死!“就是你更疼我还是疼嫂嫂。” 项逐元嗤之以鼻,不应声,也没兴趣。 ------题外话------ 有二 077冰山一角 “哼!” 项逐元看她发顶一眼,右手重新搭在算盘了,此刻的他因为她旁敲侧击的话心境安宁,思绪通达,手指微动,顺着刚才的数据快速演算,问的漫不经心,态度悠然闲适:“又怎么了?” 项逐元听到自己的声音,惊了一瞬吗手指顿一下,又恢复如常,真令人不耻! 原来这就是他的心思!他觉的一直掩饰的很好的心思,刚刚一瞬,他竟然想出了一系列她只要离开这个家就一定能让她慌张想回来的主意。 甚至承认,这一天,他都在恼她那么轻易的跟在了别人身后!既然如此,他的脚步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让她离不开这里!让她飞不出去!毕竟他养了那么久,她还不是轻易的往外跑!他就是对她太人仁慈了。 呵呵,这一天,以往被盖的很好的地方,此儿像掀开一样摊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嘲弄他!嘲弄他因为她的依赖,心思安宁!嘲弄他,她一个小小的举动,左右了他的事实。 心思竟如此龌龊,与那些半两白酒下肚,就迫不得已抱了美人入榻的老官僚有什么不同!同样不堪,谁也不比谁鲜亮!项逐元!你也不过如此! “没有。哥,你有没有觉得我头发上少了什么东西?” 项逐元镇定的看一眼,算盘未停:“少什么?” “簪子啊!簪子!” “上次不是给了你一枚?”声音不咸不淡。 “上个月的这个月还能戴!”理直气壮。 “说的很有道理。” “那是,我要好的,御赐的那种。”莫卿卿不是说她哥哥把御赐的东西都给她了吗!她也要! “那你可不能打扰我办公,如果立了功,你就有簪子了。” “真的?!如果你立功,就跟皇上求个簪子!” “嗯,求簪子。” 项心慈笑笑,安心占着他的手臂,睫毛眼下的眸光中,却都是柳雪飞。 柳雪飞不是她大哥后来娶的那个她可以随意搓揉的女人,如果是柳雪飞——项心慈想起来就烦!美丽、聪明、智慧、如果再不失一点善良? 呵呵,柳雪飞绝对不会允许她回娘家像回自家一样频繁,更不会任她成婚后还在令国公府为所欲为,甚至在她传出不好的名声时,会以当家主母的做派管控她,或者说教导她某些有失礼仪的行为,重要的是,她会拥有项逐元! 真是令人想挫骨扬灰的好命呢! 项心慈恶毒的捉摸着,她干脆还嫁给明西洛算了,看柳雪飞不顺眼了就让明西洛去找她全家不自在!看她怎么狂!因为好像也唯有嫁给明西洛,她才能在身份上扳回一成!不至于输了心思后,连唯一维护自尊的体面都消失殆尽。 看吧,她连体面都要依附另一方才能得到,还敢提什么缩在项逐元身后做一个隐形人,恐怕隐着隐着,连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是个人。 项心慈想到了明西洛,顿时有种,还是让大哥不要娶柳雪飞了更一劳永逸。 她不太不想嫁明西洛,明西洛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反而是自己……明西洛以后所有的痛苦和不得志,全来自于自己和自己给他生的儿女们。 想想明西洛也是命苦,有自己这个人还不算,就连他们生的几个孩子都是他的拖累。 几乎等于自己什么都没有给他,也不对,给了他一生的痛苦。 大儿子蠢笨不可救药,耳根子还软,被人怂恿怂恿就真以为有经天纬地之才,义无反顾的在明西洛刚刚宣布效忠幼帝后造反了。 弄的明西洛只能整顿兵马,拖着病体奔赴沙场,替他南征北战,治江扩土,一世忠名毁于一旦!最后两人还反目成仇! 小儿子顽劣不堪,嗜杀成性,以明西洛的作风这样的纨绔,早午门斩杀百余次了,可偏偏每次拎回来只能做个闭门不出的奸臣。 唯一的独女更令人糟心,丝毫没有遗传到她和明西洛的行事作风,一门心思的扎进情爱里,一心为夫家谋福利。 被一个男人哄的团团转,成天跪在家门口让明西洛今天提拔她二姨夫明天提拔她小叔子,就差明着说‘父亲大人,您也让您女婿也当当皇上吧’。 在女婿与人青楼争妓,打死小侯爷后,女儿跪在书房完求父亲对她丈夫网开一面! 最后还是自己看不惯了,拖了女婿一家子跪成一排挨个剔骨,每一个时辰杀一个,杀完为止。 小女儿撕心裂肺的哭!从此与他们决裂。 决裂就决裂!谁稀罕她一样!现在立即撞墙跟着一家子走了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他们也就是仗着明西洛好拿捏,放她这里不好使!爱滚不滚爱恨不恨!把女儿送庙里每天诅咒他们这些爹娘去死!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家! 她就是这么干的!果然日子清静不少,少了糟心的孩子,空气都清新了。 想想明西洛的一辈子,都是在为她们一家子奔波的路上,好不容易自己死了,守了三年的小太监还在自己坟前恩恩爱爱的自尽了。 明西洛拖着病痛不治的身体来挖她的坟不是应该的吗!换做自己,非让这些狗男女永世不得超生! 078雨 明西洛啊…… 明西洛……每每在唇齿间念一遍他的名字,她都想替他问问老天,活这一辈子为了什么? 勾心斗角之后没有一个能让他心思宁静的地方,用心溺爱过的子女,像吸血鬼一样围着他转,还唯恐他不转了,每天都兴风作浪的‘抽’他两鞭子,告诉他好好活着,否则他一死,他们全家完蛋。 说到底,就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项心慈对自己有公证的认识,就是不好。因为一直以来她确实觉得他烦人又唠叨、训起人来更没完没了。 可换做任何女人,男人肯在后宅与自己磨时间,都不会落得一文不值的下场。 所以他值得更好的——子女也值得更好的。 而自己和那几个糟心的孩子——不好,也不值得生。 甚至就算自己再活一次,也不配反过来说弥补他什么。世间好女儿千千万,自己又凭什么觉得能弥补回来。 凭他曾喜欢自己?呵!他找个新鲜的、心思更单纯的、更一心带他的有什么不好,自己凑上前吃先吃饭,恶不恶。 利用两辈子去认清一个事实,让人家活一次就明白他好的人,情何以堪,何况她也不能一心一意。 她的确不能……明西洛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绝世人物,值得被人珍视,值得让人倾心以待,更值得世间女子为其趋之若鹜。 项心慈用下巴磕着项逐元的胳膊,明西洛……反衬的自己和大哥坏到一文不值的男人! 项心慈翻个头,望着梁柱,一文不值就一文不值吧,反正她确实趴在别人身上吸了不少血! 项心慈又翻回去,目光触碰到项逐元手上的厚茧,她下意识伸出手,手指点在他的茧上,指腹滑—— 项逐元反手扣住她手腕,不让她动,又放开。 项心慈没反对,隐在眸光中的神色也淡淡,找不到曾经这时该有的生气和不安,她见过这只手拿剑也见过他弯弓。 可也见过明西洛如此。 明西洛手上的茧,比大哥更多更厚,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哪有那么简单。不单要懂得何时外放自己的能力,更要懂得什么时候收敛锋芒。 听说他没有发迹前,从来没有接住过九王爷的重弓,但事实上他能轻易的单手提起,挽弓满射足以阵前取人首级! 就当上辈子的福分享多了吧。以后连大哥都娶了柳雪飞,她暗无天日的生活能让很多人觉得罪有应得,可惜他们看不到!所以自己还得要想办法过的高兴。 项心慈的手不容大哥反对的紧紧握住项逐元的手,闭上眼睛,尽管还找不到方向……但她也很累了,想睡…… 过了很久, 项逐元慢慢停下手里的算术,才敢静静的看向熟睡人的背影,从头到尾,从茫然到茫然。 她手上的伤口已经清理干净,却没有包扎执着的露着,白净的手掌上是坑坑洼洼的血泡痕迹,被水浸泡过的手有些白的发胀,与平日养尊处于相比,陌生又让人心紧,她不该如此辛劳。永远不应该。 项逐元目光坚定,手才缓缓的收拢,轻轻握住她的,可手中的人绵软无骨尚不懂反抗…… 项逐元靠在座椅上,看了她很久,直到窗外的大雨重新减弱,他抱起她,轻手轻脚的放在了屋内的床上,拉过锦被为她盖上。 蹲下身,拿出床头上的冰润膏,帮她手小心的擦着…… …… “世子,时候不早了?” 莫云翳没有动,手里捏着冰润膏看着窗外渐渐缩减的雨势若有所思,他打发走所有人已经很晚,再去登门叨扰实在不应该。 莫云翳望着雨势,想起项五爷走时一无反顾的样子,明显是想撇清关系,也就是说项家根本不会有那层意思。 没有吗,莫云翳有些说不清的急躁。如果没有,又是嫡亲,他几乎没有任何希望! 嫡亲!难怪这些年项五爷没有一点水花,元配是贱籍,按说项五爷都不能入仕。 他能有一个闲职,恐怕还是项家求的皇恩,以后就算项五爷能力再好,就凭他正妻之位,他敢升,言官就能以不敬之罪参他! 贱籍三代内,不得参与科举,不得行商、不得从工。 如果项五爷的嫡妻真是那位,那位一步登天了,彻底摆脱贱籍,儿女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这样的事,别说京中没有,大梁国都少见。 “世子……” 莫云翳蹙眉,握紧了手里的冰润膏,急雷划过长幕!照亮的一幕幕下,他瞬间想起她从游廊下爬下来的样子,当时不慎清晰的画面,现在一点点重新凝聚 ,她摘人内心;以及她毫不犹豫下水执绳的样子也历历在目。 不行吗……也不是完全不行,毕竟项家五房的嫡女,虽然莫家未必觉得是首选,可也不至于不能与父母谈! 何况他坚持! …… 项心慈睁开眼,项逐元已经走了,窗外的雨还在下着,窗帘紧闭,账内幽静昏暗,与外面的水深火热相比,这个时候对她来说睡觉更舒适。 项心慈翻个身,朦胧中看到手上处理过的伤口,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 “五爷,莫世子求见。” 项承闻言,放下练字的笔,皱眉,如果是以往,他自然愿意接待京中新一代的领军人物,但现在,他过来做什么!在他表明心慈的身份后,他登门用意何在?! 项承心里闪过一阵厌烦,如果他敢提一些不敢提的就别怪他不客气!“请莫世子进来。” “是。” ------题外话------ 恶毒女配生的孩子,不坏不蠢才怪!哈哈!我就是说说,不影射项心慈生的啊,不影射啊! 不代表本文立场,e=(′o`)))哎,不代表,不代表,不代表。 079猜测 莫云翳一身深蓝色落松宽摆束腰长袍,玉冠挽发,锦绣纹团,他站在客厅中央如巨石落海,沉闷却充满力量。  项承进来看到他,不得不承认,那股玉树临风的锋锐气让人好像看到了江河万象,这样的男儿与项逐元一样,是大贵族培养出的顶天立地的子孙,假以时日会是大梁国的中流砥柱,手掌乾坤。  若能为婿,试问谁家不欣喜若狂,即便冷静如他,此刻见到真人,也有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莫云翳立即后退恭手:“见过项五爷。”恭敬的递上了一份礼单。  项承不敢受莫家未来掌权人这一礼,早已避开两步:“世子折煞项某,这是……”  莫云翳神色严肃,没有任何不敬,和不该有的神色,声音更加郑重:“请项五爷务必收下,小侄知道五爷的顾虑,但救命之恩岂敢相忘,尊小姐恩义,小侄无以为报,区区薄礼,是小侄敬意。”  项承瞬间抬头!救命之恩!?他没听小七提。  莫云翳直接掀袍跪下。  项承直接退后。  “还请五爷不要责怪尊小姐外出,当初小侄一时误判局势跳入水中,是尊小姐心有慈悲,才耽误尊小姐行程,让项五爷担忧是小侄之罪,事后没有第一时间送尊小姐回府,是小侄不懂规矩!尊小姐一直恪守礼仪,此乃典范,请五爷待受小侄一恩。”说完头直接叩了下去。  “这……”项承急忙让人起来。  莫云翳依旧恭敬的拜完这一礼。  项承纵然千百次告诫自己,这个人不是女婿的人选,此时,也不得不说莫云翳让他心有松懈:“世子折煞项某了。”  莫云翳起身,身形依旧:“小侄深只言多必失,不会让人在外多言一句,五爷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小侄定竭尽所能,河堤还有外务,恕小侄不便久留。”他不能操之过急。  “莫世子慢走。”  “项五爷留步。”他不能与项五爷谈心慈,心慈也不合适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提及。  项承亲自将人送到庄外,看着他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利落的上马离去,心中可惜之感更甚!如此男儿,他女儿终究是不能求的。  又不禁自嘲,从听到他来到现在升起的莫须有的戒备看来是自作多情了,莫云翳又不是登徒子,而他女儿也不是人人见了都喜欢,他这位当爹的也太自信。  项承回头。  管家一脸焦急:“老爷,这礼单——”  项承接过来,翻开,下一刻重重甩管家身上不看了!看来看去又不会成为他的女婿,徒增惋惜:“让人给小姐送过去,不用告诉她是谁送的。”免得胡思乱想,错付一生!  “是。”莫世子好大的手笔!  ……  容家别庄内。  “爷。”属下将一张薄薄的纸放在容爷桌前:“奴才打听到,项家五房确实还有一位嫡女,最有可能的生母是十几年前京中名动一时的‘入化’姑娘生的。”他斟酌了用词,没说‘名妓’。这不难猜,项五年这些年的官职从来没有动过,如果不是能力问题,肯定是操守问题!  容度手里的夜明珠停下,拇指缓缓的研磨着表面的弧度,过了一会,方面无表情的打开那张纸。  纸张薄的可怜,一张尚且没有用完,上面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只记录了入化何时跟了项五爷,跟了多久,又什么时候过世,容度瞬间看向心,项家那边实在打听不到什么。”  容度将纸折起来放入油灯上,点燃,当然问不出来,项家能将这个人捂的死死的,捂这么多年,又怎么会让人从仆人嘴里露出什么消息。  容度只是想知道,昨天是项承一时的托词,还是她确实是嫡女。  嫡出?容度想起那天上岸后她没有任何慌乱的神色,也可以说有几分嫡出的气度。  可其他的,恐怕与正经礼教下养出的嫡出小姐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可没见她有任何男女授受不亲的觉悟。是真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根本就不在乎人情世故?  容度看着跳跃的火光,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那天她在雨中慢慢掀开衣服的样子,思绪被无限放慢,大雨中,她狼狈不堪的坐在泥土上,长发粘湿在她背上地上,她一双眼睛突然看过来,雷电也震不碎的冷漠,和下一刻,她缓缓绽放出的美,那一幕……  容度顿时升起一股难言的躁动,但很快被他压下,不禁苦笑。  项家嫡女?容度看着纸张燃尽,既然是嫡女,出身又如此,嫁入高门大户不太可能了吧……  可如果退而求其次呢……  妾?不可能!凭项五爷昨天将人带走的情况、和项五爷押上仕途也给出的嫡出之位,他对女儿就不会随便对待……  那么……容度收回手,突然开口:“项五夫人被谁邀请去的莫家庄上?”甚至带着从不露面的嫡出小姐,如果不是莫云翳,还可能有谁?  某个答案不言而喻,还有自己!莫家的这个想法从未曾掩饰。  “爷,莫六夫人的邀请。”  其中尤以莫家四房最急功近利,而莫六爷唯莫四爷马首是瞻!莫四房打算将项家这位身份尴尬的嫡女引荐给自己!?  容度绿眸陡然加深,绿的深不见底。  ------题外话------  有二 080明西洛 “爷……”  “走,去河堤上看看。”  ……  大雨还在下着,阴沉了半个月的天气丝毫没有转晴的迹象,马车滚过地面溅起一片水花。西城街上人流稀疏,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西城城门已经关闭,只余边角小门让人进出。通关文书递出,栅栏移开!  郊外空旷的视野,仿佛连雨势夜突然加大。  与城内寂静相比,城外哀鸿遍野。  收拢尸体的官差,快速装袋敛尸;撒石灰的人员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躲过灾难的人们零星蹲在能避雨的片瓦之地,神色茫然。  各地里正扯着嗓子喊不要乱不要慌。  容度放下窗帘,金贵的衣襟尚且没有打湿,眼中的嘲讽一闪而逝。天子脚下尚且如此,也无怪乎两江之地醉生梦死夜夜笙歌。  …  河面波涛汹涌,溅起茫茫雨雾,山下运输石料的人神色麻木,山上的人神色严峻。  谁都知道,这雨如果不停,再次决堤是早晚问题。  项逐元衣摆早已打湿,他站在堤坝上,拧着眉与工部几个人探讨昨天出来的数据。  明西洛在十丈外,听着众吏的汇报,思考着脑中构想。  众人无意识的便会看向他,仿佛浪潮都因为他眼中沉静到纹丝不动的光,稳定下来。  莫云翳冒着雨带着容度过来。  项逐元看了,思绪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身形无意识的站的更直、神色更无可挑剔:“折文。”莫云翳,字折文。  “玄简。”莫云翳看着翻涌的河面,神色凝重  项逐元刹那间想到那天莫云翳低头与小七说话的样子,目光温润神色柔和:“你刚回来,多休养几天才是正理,还不拿斗笠过来!”  “不用!现在局势如何?对了,这是行舟,容家容度。行舟,这位是令国公府项世子。”  项逐元没什么兴致的看莫云翳身后的人一眼,就如那天见的一样,是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人。  容度出列,恭手见礼:“见过项世子。”  项逐元神色淡淡:“容家大公子,早有耳闻。”  “项世子过誉,不敢当。”  项逐元看也不再看他,叫过折文看新商量出的泄洪路径。  容度习以为常,士农工商,令国公府的世子、皇上的近臣远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容度目光随意的扫过周围。  明西洛站在一众算吏中听着他们的数据,目光不曾离开算纸。  容度在他身上停了一瞬,移开。他听过他,在莫世子的外任名单里,但被拒绝了,也是,项家家臣,怎么能另投他人。  明西洛感觉到了,没动,思绪依旧在手里的纸上。  “明参中,项大人让你过去。”  明西洛方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仿佛与众人隔开的三人,他神色没有任何异常,走上前,在几人几步外停下,恭敬恭手:“世子。”  容度近了,好似知道莫云翳为什么看中他了。  莫云翳颔首,自然认识明西洛,这次调任也确实打算带上他,只要做出功绩,便是一条坦途,如果不是其师承项侯爷,他又对项家忠心耿耿,他势必是再争取一番,将这等人才收入麾下。以后无论是做左膀右臂还是捧出一员大将都是行事的砝码。  项逐元好像没看到莫云翳的心思:“子恒,把昨天探讨的看法与莫大人说说。”  “是,莫世子,西城河道长远之计在于通渠,西城河道湍急,百步上墙,弯道复杂常年水患,淤堵严重清理繁重,不是长久之计,属下看下游支县常年干旱,若能开凿河渠,环套而治,是解决西城每逢雨季就涝灾严重的关键。”  莫云翳皱眉,盛京城外支县不是他的人统辖范围之内,反而是项家:“为什么选支县,留县干旱不是更加严重。”  明西洛神色如旧,只是转头看向雨势中波涛翻滚的河面。  众人也看过去。  明西洛声音不急不缓:“虽然不慎明朗,但据下官几日观察,河面水流趋势向右湍急,白浪向后走势渐密,属下观察过附近县城区的田鼠,钻地的泥土湿度支县润之,莫世子再看右侧撞击出的那片浪,比左侧高一丈有余,而且支县平面高度与西城河下游持平,所以属下判定支县采用弯曲渠道能百年解京都常年遭受西城河灾患局面,如果选择留县……也可以,五年需梳理一次河渠淤沙,留面高于平面三丈有余,梳理泥沙必要行之,十五年组织一次大规模巩固河堤。”落差会造成重力击打:“只要这样不遇百年大雨,也可保西城郊外百年无灾。”  莫云翳目光危险的看着他:“本官记得明参中不是河道上的官员吧。”支县成了富饶之地,项家粮仓就稳了,  明西洛声音依旧沉稳不参杂任何利益:“的确不是,这也只是下官个人意见,最终决断还需众位大人商议。”  容度不禁再次看向明西洛,想从他平缓的神色中看出一点什么,但没有。可——真没有?  项逐元看着汹涌的河面,好像没有听见,他不信莫家放着现在的局面不管,为河渠走向与明西洛吵百十个回合。 081夜 雨似乎停了,夜色暗沉如墨却不见一丝亮光,凉风刮过,森森寒气。  项心慈推开窗,一袭月牙白长裙拖曳在脚面,她抬头看看天,眸光仿若弥补了夜色的月光,照亮了周围的夜。  项心慈睡不着,想着项逐元会不会也不小心掉入水里,掉进去就惨了。  她站在窗边,半阙长发在头上挽了一个髻,一颗颗红豆大小的珠子,串成长长的链子盘在头上,雪白的肌肤比身上的长裙还要莹润,眉目如画,画作鬼斧神工,装裱更为精致,小巧的耳唇上带着一条垂在腰部的金色长线,风轻轻一吹,耳缀与发丝如水面的波纹在夜色中潋滟生光。  项心慈伸出手,压下飞起的发丝和……突然目光不太确定的看向角落的人影。  一身黑衣的莫云翳非常尴尬,尴尬的他转身隐的勇气都没有!他堂堂朝廷五品官职!莫国公府世子!自认道德礼仪廉耻烂熟于心!  可他在做什么!他竟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会翻过两家后院的那座山,出现在这里,让项家知道了,他还有什么娶她的脸面——  可……他还是来了,莫云翳看着窗前的她,她就站在那里,像奇迹一样推开了窗,出现在他面前,不其然的画面,让他冷静的心不受控制的跳起来。  项心慈突然笑了,犹如冲开黑幕的月色,缓缓流淌温柔如水。  莫云翳怔怔的看着,随着她笑开,她仿佛化成了一道光,修行圆满要飞跃而上,清丽的衣裙丝毫压不住她明艳的色彩,拽不住对她的束缚,唯有她头上的红珠,红的妖艳!镇住了她灵魂强留她在世间,莫名让人心慌。  项心慈笑着抬起手,示意他过来。  与此同时,秦姑姑捂住庄婆子的嘴,将人带了下去!多什么事!  莫云翳的脚不受控制的上前,再向前,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但冷静的他好像抽离身体之外,在不远处看着这个陌生的自己!  但他毕竟不是常人,就算妖怪列传,吸走的也不是他的魂魄!莫云翳还是在她十步外停了下来,他出现在这里本已十分唐突,不能再——有损她清誉。  项心慈见他不动了,收回手,依旧浅浅的对着他笑:真是好玩的人,一本正经的与他自己互搏!可,何必呢,她又不介意,他又为什么假正经。  或许这个时间上除了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原则,自己的底线,也似乎就自己没有。  项心慈目光茫然的重新落到夜空中。  莫云翳心跳突然加速,但他极力压制着没来由的慌张,想换回她一丝主力,尽量拿出平日的处事风格,故作镇定的掏出冰润膏,小心的放在地上:“七小姐,治——你手上的伤。”声音沉静,一本正经,绝无亵渎之意。  项心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依旧笑着看着他,继续对他招手,想午夜里坠入深渊的鬼怪,阴森的拉人一起走向灭亡。  莫云翳看了她天真的孩子气,还是这么任性,是没有接触过人的原因吗?  莫云翳肃穆的恭手:“在下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怕七小姐手上的伤口恶化,还请七小姐保重身体。”  项心慈眼睛里瞬间眨出两份天真,抬着的手换了姿势,改成向他展示:“我涂过了,跟你放在地上的一模一样。”御赐贡品她知道,项逐元帮她涂的。  莫云翳见状,忍不住自嘲,继而便是放心,项五爷很疼她。莫云翳不自觉的又看向她,比雷雨那天更安静平和的美,没有丝毫光芒肆意,美的如月华流淌,平静又自然。  还有她的耳坠,只是……要带那么长的耳坠吗?  风缓缓吹过,扬起她的发丝和耳坠,她抬起手,漫不经心的将它捋顺,发丝与金色的光一起从她指缝间穿过,那感觉……感觉……  “河道控制住了吗?”清清凉凉的声音带着三分落入凡尘的忧心和天真。  莫云翳一个激灵,顿时回神,慌张的回味了一遍她的话,顿觉自己冒失,她那么好,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何况冰润膏他再礼单里放了那么多,实在不应该——  莫云翳神色突然郑重,后退几步:“在下冒犯七姑娘了。”  项心慈笑容如旧,好似什么都没有看懂,只是声音更柔更缓,仿佛每一句都要扎入人的心底:“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说着目光憧憬的看着不远处的山色:“我第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那么大,那么美,人——”项心慈慢慢的看向他:“也那么好……”  莫云翳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他甚至没敢停留,落荒而走!  项心慈再他转身的一刻,收敛了笑容,继续看天,项逐元会不会掉下去!让他离那种地方远点!更不要跟着人群一时冲昏头脑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  阿图惊讶的回头:“世子?!”世子不是已经休息,怎么从外面回来了?外面呀!  莫云翳直接穿过他!回房!坐在椅子上,慌张的拿起桌子上的茶,一口气喝完!心里那团火却越烧越旺,眼前都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她说话的样子,她看过来的目光,她挥手时的纯真,她的手压下她发丝和耳线的神态,她……  莫云翳拿起水壶又倒了一杯!一口喝下!神色越发严肃古板!  阿图见状顿时小心三分!跟进去,不明所以的看着世子!又想提醒世子,水是凉的,但看世子……  莫云翳突然抬头,语速极力维持镇定,但还是快了:“我记得府上有几幅画,画的是大梁的山川和民俗风情?”  阿图点点头,有,前朝钦天监博古烁今的总司所作,千金难求。  “找出来给项五爷送去。”  啊:“是?”  “顺便再收集些钦总司其它画作和类似这样的书籍,都给项五爷送去。”  啊!?“是。”  莫云翳还想再喝一杯,发现水壶没水了!不禁将水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阿图急忙去烧水!  莫云翳一动未动,直到坐到自己的心跳的没那么快了,想法没什么杂了,才缓缓开口,声音已经恢复往日的镇定:“老太君睡了?” 082怒气 “回世子,睡了。”天都这么晚了。  莫云翳低着头,明天与祖母提提看……  与此同时项家庄内。  善奇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敲了世子卧室的房门,然后进去,垂手站在床边:“世子……”  项逐元穿着里衣,已经坐在床边,眼里带着血丝,却丝毫让人看不出他的倦意。  善奇心生惭愧,也不想扰世子清静,可:“世子,阿列来报,莫世子从山那边翻到了庄子上,巡查发现莫世子的时,莫世子已经站在七小姐面前,奇!彻底清醒!  善奇急忙开口:“莫世子已经走了,就待了一刻钟。”一刻钟而已……恪守礼节什么都没有做,真的!  项逐元觉得呼吸都不畅了!脸色十分难看!在他的眼皮子低他怎么敢:“还让人待一刻钟!你什么不直接封了山!让他住你们七小姐院子里!”  善奇顿时跪下!是他考虑不周!他们来的匆忙,只带了一对人马,巡视这么大的庄子确实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可不管如何都不该让人摸到小姐的院子:“世子,要不要再派……”  项逐元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善奇见状急忙起身拽下屏风上的衣服,追出去!外面雨虽然停了,但刮着风非常冷,这雨一会肯定还要继续下。  “世子!”  项逐元直接挥开他的手!穿什么!都让人摸到家门口了还有工夫穿衣服!他怎么不心再大点!干脆给他们抬轿子!  项逐元步伐很快!不一会就站在项心慈的院落外!真站在这里才发现!他能做什么!可却压不住心里无名怒火!他的地方,他的人!别人说见就见!还有项心慈!她是死的!在自家的庄子上都不能安分!外男在外面就迫不及待了!一刻钟不够她喊人!如果全程拒绝人需要谈一刻钟!大半夜不睡觉等谁!莫云翳!莫家庄上住着的表小姐不够他夜会!项心慈是不是傻!莫云翳会娶她为正!!美梦做多了是不是!  善奇吓的不敢再上前,安静垂首,列哥他们不是没有想阻止,只是怕动静太大对七小姐声誉不好。  项逐元就这么站着!他不站着难道进去!深更半夜进去干什么!问是不是她约了莫云翳来过!他们谈了什么!还谈的那么投机!知道后要不要再帮着他向五叔求求个情让她嫁过去算了!提那个名字他都烦!语气压不住讽刺的开口:“项家的庄子进贼可真是方便。”  善奇顿时惭愧不已,跪在冰凉的地上!项家这座庄子与莫家庄相连,因为两家都是勋贵之家,家风都十分严谨,便没有修两家共同占据的那片山,自发的分南北而治,想不到——  可修了墙又怎么样,这里不是项府,人手有限,莫世子想进来,这么大的庄子哪里不能进来:“请世子放心,决无下次!”别的地方不管!只盯着七小姐的院子!  “还有下次!”项逐元冷笑,莫云翳!京中最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而且那样理智的一个人竟然翻墙!她是不是很高兴!高兴的睡不……  院墙外垂落的爬山虎藤突然动了一下,一张疑惑丛生的脸从翠绿的垂藤间探出,犹如绿色慌野中出生日月般灿烂耀眼,女子穿着还未换下的月白长裙,犹豫疑惑的歪着头,微微斜垂的金丝耳坠闪着黑夜中唯一的光,一双媲美月色的眼睛,从不确信到盈满欢喜,下一刻,提着裙摆冲出来,纤细的身形带着单纯的快了扑入项逐元怀里:“大哥哥……”  项逐元慌忙收眼底的戾气,急忙镇定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反应太乱,反而过慢,没有躲开她,被她扑了满怀。  项逐元……  “大哥……”项心慈笑着,他这些天很忙,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有些想他……想的梦里都是他自尽前的表情,项心慈手又开心的抱紧了一点有温度的他。  项逐元慌乱的心在怀里毫不设防的亲近里瞬间镇定下来,来时最初的火气在她出现时早不知道丢到哪里,他也懒得再捡起来。镇定的伸出手,把她扯下来。  项心慈不放手,就要抱着!感受这诡异的,她说不出来该高兴还是该无趣的重新开始!声音娇气又轻快:“哥,你是不是想我了,我也好想你啊——”最后一个字声音拉的长长的。  项逐元的力道险些被她的声线带的软弱无力,但还是坚定的把她扯开了一臂的距离,看着她开心,神色也渐渐平静,声音恢复镇定自若:“别闹。”  项心慈不,挥着胳膊还要扑,却被他稳稳的抵在一臂以外不让靠近。  项心慈逗他逗的有趣,更不依不饶的要抱:“哥哥,你是不是给我带好东西了,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你们治河时发现珍……项逐元!你怎么没有穿外套!”项心慈突然不挣扎了。  善奇急忙起身上前,递上手里的外套。  ------题外话------  有二 083曦光不显 项逐元得以松开手,松口气,面上没显出来,站在没有月亮的夜色下,镇定自若:“就知道要东西。”伸手刚要拿外套。  项心慈手快的接过来,展开,自己给自己披上,抬头傻笑,眼中盈盈若月,头上的红珠,红的刺目,颠倒轮回的容色,美丽的肆意绽放,此刻更是调皮张扬:“我的了,我冷。”得意又挑衅。  项逐元看着她这个样子,心神骤然起伏,顷刻间又被压下。她纤细的肩上披着他深紫色外套,外套上的纹路捏在她葱白的指尖,仿若已经圆满;已经长成的身形尚且不足以撑起这套外衫,与她浅色的长裙交织在一起,莫名生出几分纠缠的混乱,衣服过于暗淡的色调压在她肩膀上,柔弱与刚硬混合在一起……  项逐元眸光暗沉了一瞬,镇定的伸出手,将衣服从她身上拿下:“我也冷。”  项心慈赶紧抱住:“项逐元!你刚才还不冷!”  “我现在冷。”项逐元不放,为什么要放。  项心慈抱着拉车:“我的。”。  项逐元拽!不松手,披什么!不准披!  两人拔河一般对峙着。  善奇急的不行,早知道他不拿出来了!  项心慈突然卸了力道,随着他的力道猛然撞入她的怀里,下一瞬,不等项逐元说话,捂着胸口皱眉,好疼。  项逐元怔愣,她刚才撞的位置不对,似乎撞疼她……“给你。”  “谁稀罕!冷死我好了!”项心慈生气的甩开衣服,气冲冲的转身回了院子。  项心慈冷笑对自己无语,她完全不过脑子,下意识行为,对项逐元她有习惯性的行为惯例。  善奇看着七小姐跑远,见世子不动,不……不太好吧,七小姐生气了没哄住只会更生气!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们:“世……世子,小姐生气了……”还不去追。  “我看的见!”项逐元很快回神,急忙追上,将人拉停下,衣服塞她手里:“你冷。”  “我不冷!”  “你冷。”  项心慈回头瞪着他!大大的眼睛没什么气势,反而引起镶嵌在她脸上,生动的不可肆意。  项逐元移开目光,将衣服展开,缓缓披在她肩上。  项心慈感受到暖意,上一刻还怒气冲冲的脸,瞬间笑逐颜开,笑容如温暖的光。  项逐元突然觉得头疼,可也忍不住跟着笑。她这脾气啊,以后怎么出门,傻子一个。  项心慈想:这样就好,难道像她爹一样,奋勇去追!得到一时的快意,生下了自己,仕途一落千丈,这样的代价十年二十年后看根本不值得,何况她大哥,如果落下来,被人叫嚼吧嚼吧把他们吃了吗!“谢谢大哥。”  “回去睡觉。”  项心慈点点头。  项逐元手指触碰到一丝金线:“你耳朵上戴的什么东西?”那么长是要做什么。  项心慈晃悠两下,金色的丝线随着发丝晃晃悠悠的飘动,笑容宛若清风:“不沉的。”  我不是问你沉不沉,我是问你——算了,喜欢就好:“早点休息。”  “嗯,我帮你给柳姐姐也画一幅这样的耳坠,很好看的,用红色的珠子做保证柳姐姐喜欢——”说完转身跑了。  项逐元哭笑不得,真是个孩子,高兴不高兴都是一瞬间的事。  善奇垂着头,心里是有那么一丝丝不耻自家世子,与刚才气冲冲相比,现在周身气场宁静,完全是没事。更别提七小姐半夜与男人说了一刻钟的话了,世子还记不得有那回事都难说。  项逐元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项心慈又突然折回来。  项逐元一愣。仿佛光又照了过来……  “别往河堤上走,危险。”  “嗯。”  “不要脑子发热,别人死了就死了。”  “嗯。”  “不要受伤。”  “嗯……”  也要好好的。  ……  善奇放下床帷,想了想,却没有急着离开,小声问:“世子,需要属下叫冬儿进来伺候吗?”  善奇静静的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答。慢慢的躬身退下。  ……  翌日一早,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项心慈一身繁杂的粉色舞衣,随着琴音,缓缓舒展自己的手臂,慢慢如跃入大海的鱼,自由的沉浸在延展的语言里……  ……  莫老太君抬起头看了平日沉默寡言的孙子一眼,心里没有乱想,项家五房是四儿媳妇邀请的,具体怎么回事,她多少知道一些。  对项五房没什么人知道的嫡女身世也知道一些,虽然项家处理的快,事后也对那孩子的身世做了掩示。平常人如果查,只能查出项五迷上一位身份不高的丫鬟,非娶了做妻,还生了孩子,为此得罪了项国公,才在仕途上封了他的路。  其实怎么可能,凭一个丫头,怎么会让项国公放弃最得意的儿子。那是位明动一时的红妓,莫老太君至今还有印象,人是有些斤两的,估计床上也有三分本事。  因为自家不争气的国公爷也曾鬼迷心窍的迷过一段时间,还老夫聊发少年狂的陪那妓子,故作清高的吟诗作对才能进门一段时间,亏她们想到出这主意,不过是男人们打发时间罢了。  妓子学的那点文墨谈什么叫做有才情,学来也不过是位了更勾男人的把戏,断不能成为才情,也就是项五涉世未深,着了她们的道。 084婚事 至于外界传的万人枕,也没那么多,没有一定的斤两入不了她的门。  哎,想这些做什么,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说起来,莫老太君也只能怪一句男人们太胡闹,更多的那个女人就不配了。  好在项家老妹妹当年行动快,将那人处理了,否则被一个不入流的妓子弄的自家用心栽培的儿子废了,项家脸面就丢完了!  可如今人早死了,又过了这么多年,生下的孩子到底又是项家儿孙,如果她能帮些忙,把这位身份尴尬的女儿嫁出去,她也是愿意的:“……当年盛传项五是最有可能接替令国公入阁的人,谁知道……太可惜了……所以男人啊,何必呢。”  不是!她能吃苦!她心怀众人!她天性单纯却从不抱怨遇到的不公!项五爷一点也不可惜!他培养了心慈那么优秀的女儿!  莫云翳不喜欢祖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否定心慈的样子!可他更知道如果他还想娶到心慈,现在就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莫云翳快速整理下情绪,神色看不出异常,语气坚定:“人各有志,谁又能说清。”  莫老太君不跟孙子争,没必要的事:“说起来,你四叔想将项家那孩子相看给行舟。”  莫云翳克制着冲动才没有直接抬头!不行!  莫老太君提到容度,脸上笑的越发慈爱,声音都温柔下来:“行舟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没少带着家里人在外行走,很多东西亦不藏私,帮了莫家不少忙。”  莫云翳没有听!被莫家这个打算震的回不过神!心慈怎么能配给容度!  莫老太君示意五家那姑娘品行不差,就让行舟委屈委屈,项家——毕竟能帮衬你们良多。”拍拍孙儿的手,最后一句说的意味深长。  容家如果想将水上那一套正规化,要走的门路不少,如果有项家帮衬,加上莫家使劲,再联合几家,这件事未必不能成,到时候两江总督,身份上就是水涨船高。  不行!莫云翳直接开口:“那是项家嫡女!配个商户——”说着发现自己口不择言,立即停下。  莫老太君皱眉:“他项家什么正经嫡女,行舟可是正经的嫡长子,你是不是亲疏关系弄错了,再说,项家那闺女能嫁到什么好人家,行舟如果答应,以她的身份就算嫁了顶了天的好人家。何况你怎么知道项家不愿意,不愿意会让女儿住过来,别以己度人,误了项家的好事。”  凭什么!什么好事!她能配更好的!莫云翳不想听这些:“那只是她母亲的出身,怎么能强加到他身上。”  “你呀,被你爹教傻了,你也不想想,她敢按项家正经的嫡女标准嫁吗?高门大户,谁不打听女方出身,但凡有根底的人家查仔细了,都能查出点问题,她娘那种出身——”莫老太君不跟他说这些,太脏:“再说行舟那事成了,就是海上总督,她水涨船高,就是总督夫人。”说到这莫老太君觉得委屈了行舟:“可男人行事总该有取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项家能在容家的事情拉一把,娶一个身份略低的女人又怎么了,你可要把好关,别是什么不正经的女孩子就好。”  她没有不正经!她足够勇敢!虽然心性纯白了些那也是因为见人少!什么叫‘身份略低’,什么是‘都是她高攀’!她不用高攀任何人!  莫云翳直接起身:“孙子想起还有事忙,先走一步。”转身就走!他担心再听下去会跟祖母吵起来!她不能嫁给容度!这些人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她怎么不值得京中高门嫡子真心相待了!怎么就不能嫁入尊贵之家!为什么要配一个商户!欺人太甚!  莫老太君见孙子走的匆忙,急忙提醒:“你慢些,可要小心,我的话你放在心上,帮着问问。”  不问!项心慈是他想娶的人!  莫老太君接过暑荷手里的早茶叹口气:“这孩子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听见去没有。”  “老太君放心,世子做事您还不知道吗,没有让你操心的地方。”  莫老太君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欣慰,是啊,她这孙子谁不赞声好。  莫云翳皱着眉!心里发堵!嫁给容度!这些人要把她嫁给容度!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他,想的是容度!好像有什么被人挖了一块,让他越发不痛快!  项家也是那个意思吗?莫云翳突然有点慌,如果项家也是那样想,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多少。  还有,她知道吗?莫云翳想到她全然不明所以的样子,大概是不知道。  莫云翳心里更焦躁,他碰过的人怎么可能再是别人的妻子,莫云翳突然想到这一点,他碰过,他们有过短暂的肌肤相亲……  莫云翳精神一震,反身回去!  他没有慌也不是意气用事,他还很理智,他神色依旧与往常无异。  这件事上他怎么会打草惊蛇,他只是去提醒祖母某种可能,他态度必须要稳,要够漫不经心,不能给她造成困扰,又要让祖母她们心里有一点记忆,足以阻止住他们撮合容度和心慈。  …  莫老太君疑惑他怎么又回来了。  莫云翳神色冷静,似乎只是要提及一件让他有些困扰的小事,但又因为涉及别人私事,让众人退下。  暑荷没有动。  莫云翳看她一眼。  暑荷愣了一下,一般她都不用出去:“奴婢去看看管事来了没有。”  莫老太君不禁看向孙子,这是怎么了?还遣走了暑荷?  ------题外话------  (),所有出现在评论区的080前的捉虫,均已修改,谢谢大家!( ̄3)(e ̄) 085嫉妒(双更合一) “祖母知道孙儿失踪的事吧。”莫云翳神色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还有些为难。  莫老太君闻言不禁放松几分,只是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露出来:“知道,是行舟救了你,可是出了什么事?”  莫云翳犹豫了一瞬,似乎有些不想说,继而又不惨咋任何个人感情倾向的郑重开口:“其实是项五爷的女儿,项七小姐救了我们。”  莫老太君一开始没听明白,待回过味来,眼里目光陡然锋利,又恢复正常,面上只是稍微立即坐正了而已:“项七?”一时却瞬间紧绷,有什么东西几乎本能的跳入脑海。  女人在某些事情的敏感不是男人装什么姿态就能瞒过去:“项五房那位嫡小姐?”  “当时情况危机,又是在水里,孙儿想……”  莫老太君的神色像是听到了一件小事,但直接打断他开口:“情急之下的所作所为,不必放在心上。”  “可也……”  “女儿家也有义举之人,你不要多想,反而局限了对方。”项家那位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河堤上!是去见容度?消息也未免得到的太早了,就那么心急!  而且!最后为什么救折文,莫老太君不觉得曹氏会傻到以为那个不干净的嫡女与莫家世子发什么什么,就能顺利嫁进莫家,那是不可能的,传出了什么不干净的消息,也只是项家蒙羞!  如果不是曹氏指示,那是那个嫡女看不上商户之家,鬼迷心窍的想当莫家的女主人!  莫老太君冷笑都懒得给她,想的未免太过没脑子,别说在水里救人,就是在一张床上逮到两人,她莫家也不会让她进门!  莫老太君想到孙子可能被人算计了,头就一阵发紧,气的心里恨不得撕了对方!好大的胆子!安的什么心!神色间却丝毫显不出心里的憎恶。真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东西!  莫云翳有些急,但还是稳住:“祖母,对方是项五叔嫡出,莫家又与项家交好,孙儿对娶谁并没有什么想法,母亲又心急,不如我们把事——”应下,也免得再麻烦。  “折文。”莫老太君语气温和的打断他,依旧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家:“你呀,就是万事太不上心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白白让人笑话,也不想想对方能嫁给你吗,不是让对方为难,你的妻子万事操劳,出门应酬、在内待客、统筹后宅,以她的身份你不是为难她让人笑话她吗,虽然当初咱们慢了一步没能定下柳家,可您的妻子也该是那样的贵女,才能支撑门楣,再说了……”莫老太君说的隐晦:“你让你母亲怎么想。”  莫云翳完全没想明白!他也真没明白。  莫老太君好像被孙子傻乎乎的样子逗笑了,于是也真慈祥的笑了:“你呀,就是还没开窍,回头给你房里添两个人就懂了,这京都有头有脸的,谁没有暗地里喝过那位名妓房里一杯茶。”  莫云翳脸色顿时发黑!  莫老太君当没看见,点到为止,全了孙子的脸面。项五房那样的嫡女娶回来,就算那妓女没有与男方家里男眷有过首尾,出门在外,外面的人都忍不住从女儿脸上找她母亲的影子,然后再三回味,谁能容忍自己妻子成天被一般外男意y。  贱籍,即便从良了,三代内也洗不净身上的污秽,项承真是鬼迷心窍了!  莫老太君:“你也别想这事了,回头我让人送了谢礼过去,这事就算了了,说起来,她也未必不知道她这次住到我们庄子上的目的,却‘阴错阳差’的遇到了你,我看这样心性不定的女孩子,也不用让行舟认识了,这件事就当我没有提过——”  莫云翳觉得脑子里像扬起的海啸突然别人拍了闷棍,处在昏天暗地中,根本没听祖母上的眼药。  “不过……如果实在需要项家,行舟也不是不能委屈一二,男儿成大事不拘小节。”就能配个商户的东西,想她做什——  “不必!”莫云翳说的太快太急,脸面都快维持不住:“既然祖母不同意,就不要大张旗鼓的谢了,免得引人不必要麻烦。”  莫老太君看不出任何异样:“那也好。”  “孙儿告辞。”  “嗯,你别太辛苦,身体才刚好些,注意休息,可别再做出让我们着急的事了。”  莫老太君看着孙子头也不回的背影,怒的几乎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小小年纪就敢肖想不该她想的!  她想干什么,制造肌肤之亲让莫家认下!莫云翳不经实事,她们可什么都看得清!照她那么干,她莫家出个庶女在项世子面前脱光,项世子是不是就要看在莫家的面子上纳了!  胡闹!如此败坏下一代的名声,这是结仇!没有母亲好好教导的女子就是目光短浅!没有见识!  莫老太君气的头脑发晕,尽量稳定下情绪,免得让那么一个东西把她气倒了。  本以为有项家教导着,能是个懂事的,配给容度也尚可!谁知道竟是这么个眼高于顶的东西!  容度也事没赶上好时候,这么看,娶个养在项大夫人名下的庶女,也比那个心比天高的好:“暑荷……”  暑荷慌忙进来:“老夫人。”  莫老太君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救命之恩?什么救命之恩!一个女孩子家家能有什么救命之恩,别不是很多人做了筏子要谋算行舟,结果这么好的机会,被不懂事的用在了折文身上,白白浪费项家一番谋算。  还真是什么娘生什么女儿,惯会取巧!丢人现眼!  莫老太君糟心、担忧的是孙子的态度,不过看他那样子,似乎没有着道,不禁有些放心。  否则她就要找上门问问项家老妹妹,这是要干什么了!给她孙子娶个名妓生的女儿,就算是公主,她家愿不愿意!  莫老太君拍拍胸口,让自己喘口气:“你去打听打听,项家那位女儿是不是私下里偶遇过世子。”然后想起什么抬头:“你见过项家带过来的那位女儿吗?”  暑荷不解老夫人为何突然这么问:“回老夫人,没有。”  莫老夫人冷哼一声,说起来也不曾来拜见过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尚且不如项家小九知情懂礼!她给项家行方便,可不是让他们祸害他孙子的!什么下三滥的东西生的东西,也敢想折文!  气死她了!想到她竟然引狼入室,让她污过孙子的眼,她就觉得同情心用错了的地方,反被毒蛇咬了一口!是时候挑两个温情解意的去折文房里伺候了。  …  莫云翳出了院落,瞬间停住脚步!手重重的砸在垂花墙上!  阿图吓了一跳!  莫云翳心里翻江倒海!凭什么!心里却有种大势已去的荒凉……心慈的母亲和父亲怎么……  “世子……”  莫云翳彻底明白,在祖母和母亲那里,他想娶心慈,根本不可能!不可能吗……  阿图看着世子攥紧的双拳,有些慌,他们世子从来没有过太过激动的情绪,这是……怎么了?  但上一辈的事为什么要落在心慈的身上,莫云翳心知三代同族、同连必诛,可到了心慈这里,他就是觉得不可以,至少不应该是心慈。  容度一身锦绣华裳,碧绿的眼睛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过于分明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格外惹人眼目。正不正经的举着伞从前方走来,后面跟着不知道被什么逗笑,笑的花枝招展的侍女,容度嘴角也挂着不甚走心的笑容,却俊美异常。  莫云翳突然觉得刺眼,‘项家带她过来是为了行舟’‘让行舟委屈委屈’,自己求而不得的,容度可以轻易得到,莫云翳第一次感受到几乎压垮他的嫉妒。  “折文?!没去上衙?”  侍女急忙收敛笑容行礼:“世子。”  ------题外话------  感谢大家两个多月以来的支持。()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到,《黑莲花》是咱家写文以来,公共期间更新最多、收藏最高的文。  毫不夸张的说,公共期间的成绩,全赖于大家的打赏、留言和点击,让它出现在更多的地方,被更多的人看到。  当新朋友从书友力荐点进来,是因为老读者一个个的斗篷、钻石、鲜花。  当大家从综合榜进来,也是跟文的亲一个个留言将它推上去。  衡量它是泡沫还是磐石的时候到了。  我写文一直小众,在双洁、1v1的浪潮里,我不能说我不在乎订阅,我也远没到大神、白金可以养老的地步。  我希望《黑莲花》更好,有出彩的成绩,但也请放心,我也能忍受清冷寂寞。(这话太清高了,不行。)  求订阅!求大家浇灌,让它走的更远!有更多的曝光机会!更好的推荐!  还有,零级读者别出来bb!再爱也别出来夸我!那是用刀戳鸟!闹心!!  我本来想写一个求订阅的,我都写了什么!!!  求订阅 086求人(一更) 莫云翳松开握着的手,衡量着大家眼里最适合心慈的人:“大清早怎么过来了?”他不会答应!  容度手里歪着的伞,拿正了一些,敏感的觉得莫云翳有点不对劲:“来向莫老夫人请安,我这次过来还没有见过她老人家。”  “嗯。”莫云翳漫不经心的转着手腕,顺便再狂妄的探讨一下要不要发发善心娶了心慈?她不需要!“你进去吧,祖母刚吃完早饭。”  容度又看了莫云翳一眼,开渠的事进展不顺利?还是昨晚被哪位大胆的千金爬了窗,脸色这么难看?  莫云翳抬头:“有事?”突然想到容度知道他和心慈的关系,心慈与自己肌肤相亲的样子,心慈靠在他怀里的样子。不禁觉得自己太草木皆兵,松口气,容度知道自然就不会再答应娶项五爷的女儿。  莫云翳安定几分,他们攻破不了容度,婚事自然不会再提:“行了,赶紧进去,请完安带你去河堤上看看。”水渠还是要挖到留县郊外。  “好,我先去见过老夫人。”  一盏茶后,莫云翳特意看了一眼出来的容度,见他神色没有任何异常,想来是祖母真厌了心慈,提都没有提两家原本的安排:“走吧。”他就还有再谋算的机会。  容度突然询问:“明西洛还是不松口。”  “他不是关键。”莫云翳接过阿图手里的伞。  容度皱眉,绿眸阴暗,在他看来明西洛就是关键,摆出一副没有任何私心的样子,却让他们自己手下的明经大将不禁开始怀疑判断力。  容度敢说,那天的一席话后,就连莫世子都怀疑坚持把水渠挖到留县是不是不合适:“要不要找人做了他。”死在河道上。  莫云翳没说话,事情远没到那个地步。  ……  窗外雨越来越大,狂风带着大雨瞬间倾斜,吹到狂妄处甚至有种半空折断雨幕的错觉。  秦姑姑关上窗,嘀咕着:“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项心慈静静的坐在书案前,窗外大雨倾盆她仿佛浑然不觉,直袖落在桌上,她  握着笔,纤细的笔尖划过纸面,小巧的耳唇一点点慢慢成形。  然后放下笔,换上没有沾过墨的干刷,沾了一旁砚台里用粉色珍珠磨成的干粉,轻轻在画好的耳唇上扫上一层,又放下笔,从另一个盒子里蔫了一点更深层的珍珠粉涂抹到耳唇的边缘,瞬间逼真的犹如真耳的色泽跃然纸上。  项心慈重新换了笔,用真金磨成的墨汁沾了笔尖,手压在纸上,开始走线,手腕用力、清捻,又用力,时压时提,在耳唇下方勾勒出一条每一寸明暗、光亮,打磨都不一样的金线。  然后又回到起笔处,顺着刚刚起笔的位置再精细的往下磨,又是一条与第一条一模一样的线条。  项心慈不会把一件饰品做两次,也不会因为送给人的不同,不再这种事情上用心。  从她手里出去的东西,不会与任何时候相同,甚至不会与她前世相同,她要的是永远的独一无二,不管别人有没有见过,她自己见过的也算旧。  秦姑姑坐在一旁静静的打着络子,不时温柔的看小姐一眼,小姐做这些的时候尤其用心。  她甚至看的出来这并不是小姐在后宅无聊打发时间,而是真的喜欢,研磨珍珠的时候,也是认真的衡量完每一颗的色泽,分门别类后仔细研磨装盒,烘干的花瓣也是仔细了又仔细的挑选,连制成的粉也颇有讲究。  秦姑姑嘴角溢出一抹笑,她们小姐专注做事的时候尤其漂亮,瞧瞧,多美的人。  秦姑姑正沉醉着,突然被庄婆子一薅络子线,险些把她拽倒。  庄婆子是真心疼,疼的都要抽了,那可是整整一锭金子就让小姐那么霍霍了,可那么美的人,好像就该用那么精致的东西。  庄婆子薅络子线的手劲更大了。  项心慈换了朱砂笔,小小的米粒大的珠子点在金线最初的位置,却不是一个象征的点,而是用线勾勒了一颗无比饱满的小珠子,明暗清晰,圆润平滑。  项心慈画这么一颗珠子,就画了半个时辰,然后抬头仔细打量,觉得可以了,又重新拿起笔,写下展开图、工艺打磨手法、和材质如何用料多少。  焦耳焦急的从外面走过来,见小姐忙着,不禁放慢脚步,才小声开口:“小姐,敏小姐来了……”  项心慈写着不说话,在鎏金和镂空之间蹙眉,鎏金可以让明暗更突出,镂空能做出繁杂的光影亮度?  秦姑姑见小姐没动,放下手里的络子起身。那件事后,老爷打杀了井姑姑了,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又不管五夫人如何哭嚎禁了五夫人的足,甚至不准九小姐和小少爷去探望。  如今五夫人不吃不喝也好几天了,今早听说又昏了过去,敏小姐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项心慈决定用镂空,在每一个镂空的格子里装一颗米粒大的红珠。  项心慈犹如找到了新灵感,手腕行进更快,认真的标注着。  “小姐……”秦姑姑等了一会,没见回应,叹口气看向焦耳:“就说小姐睡下了。”  “是。”  不一会,焦耳神色焦急的进来:“九小姐跪在外面等了!”这么大的雨!这可怎么行!  秦姑姑惊的站起,这怎么行!不禁看眼自家小姐,可自家小姐一个眼神都没有,九小姐就是在雨中跪到日落,估计自家小姐眉头也不皱一下。  但项家嫡亲的女儿怎么能这样跪!秦姑姑认命的向外跑去!  外面雨势不减,大雨狂风瞬间遮住了视线,廊下的灯不分日夜的亮着,也只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  秦姑姑不敢打伞,冲过去,见就让九小姐这样跪在雨里,气的半死:“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九小姐撑伞!”说着急忙跪过去,脱下自己的衣服为小姐撑在头顶:“九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您都办不到的事,这不是为难我们小姐吗。”  项心敏已经没办法了,父亲根本不见她,她也知道那天父亲没有一意孤行的把母亲送回去已经是网开一面,可是,她也没办法了:“秦姑姑求你了,你就让我见姐姐一面,就让我见她一面。”她神色焦急,眉宇失神,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她知道母亲这样做不对,姐姐怎么说也是父亲嫡亲的女儿,可母亲没有坏心的。  秦姑姑急忙抱着九小姐往上拉。  项心敏不起来:“看在母亲这么多年从不曾为难过姐姐的份上,求姐姐帮母亲说句话吧。”  秦姑姑没想到她这么拧,怎么说不通呢。她找人问过,听说那容家十分了得,小姐嫁过去不算低家。  可问题是,这么好的婚事,五夫人何必急哄哄的八把人送上去,凭百让小姐丢人都丢到莫国公府去:“九小姐……您这是何必,跪的久了,跪出个三长两短,您这不是让小少爷恨我们小姐不体谅您,您心里也觉得我们小姐太铁石心肠,我们小姐好好的受害者,被您跪的都成恶人了……”越说声音越低。  项心敏瞬间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有些尴尬:“九……九小姐常说多为老爷着想,老爷也……也不想看到你们兄妹闹到这一步的……”  项心敏顿时神色苍白的起身:“是……我考虑不周……”  秦姑姑头垂的低低的:“哪里,九小姐救母心切。”  项心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任凭雨水从头上滴下:“姐姐院子里的嚒嚒真是厉害,连主子的不是想说就说。”  秦姑姑惊的急忙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项心敏看着她磕,高傲的仰着头,虽然神色苍白,但高贵的气势不减,她是来跪姐姐的,不是随便让个老嚒嚒训斥的!  项心敏扶住玉书的手:“姑姑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身份。”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题外话------  我昨天写了那么多题外,唯独忘了加‘明日v’几个字,请让我在沙子里埋一会。  感谢大家昨天在评论区帮我解释,沙子呢,沙子呢! 087意念(二更) 秦姑姑见人走了,赶紧擦擦脸上的雨水,命人关了门,急忙起身。她是想就这么跪着,但真跪几个时辰,让小姐知道了又是麻烦事。  至于她们院子里的下人,不会有人乱说。她就没见过小姐身边的人有敢乱说的,除非是嫌死的不够离奇。  ……  入夜,风雨未停,马蹄声渐渐近了,疾驰的马群溅起一片片泥泞。  项家庄子上灯火通亮了一刻钟,又逐次熄灭,只聚集到男主人的院落中。  项逐元洗漱出来,便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纸张,嘴角溢出一抹笑。  项逐元伸出手,长发散着,穿着单薄,带着几分懒散和难得的放松。  善奇见状,急忙开口:“下人说是焦耳姑娘送来的。”  项逐元不必他说、也不必拿起来,走到这里已经闻到了混合了她身上香气的味道,她可能长期捣鼓一些东西,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她用的东西,珍视过的器具,包括他府里的书房,好像都贪婪的沾染了她的气息,放置几天都不消散。  项逐元拿起,刚刚洗过因为长期在雨中奔忙有些褶皱的手,依然有力的捏着纸张,他打开,上面赫然是一只粉雕玉琢的左耳,耳朵上缀着一串耳坠,从唇中一直拖曳到纸尾,旖旖旎旎、勾勾缠缠,像她粘人的性子,怎么都不够干脆一样。  项逐元一天的奔劳因为这张画,姿态更放松了几分,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闲散的依靠着扶手,可这条又与她昨天戴的不同,更繁琐、也更精致漂亮。  项逐元苦笑,看着那些搞不明白的线,好像看到那晚她露出头时,与她发丝一起垂落的耳线……同样的托托拽拽,不能好好戴在耳朵上一样。  项逐元伸出手,手指轻轻在细小的耳朵上刮了一下,他反复研磨许久……项逐元才镇定的看眼手指,手指上没有任何掉色,但也摸出了是什么颜料,顿时哭笑不得,怪不得处理的这么好,完全照着她自己画的。  善奇见世子笑,也赶紧跟着笑:“七小姐好眼光,柳小姐见了肯定喜欢定夸七小姐心灵手巧。”  项逐元没有说话,目光还停留在画纸上。  善奇见状,闭了嘴,退出去。  项逐元把玩过每一个细节,才将画压在了寝房的枕头下……  ……  莫云翳撑着伞站在山下,大雨顺着伞面打下,成片成雾,他却浑然不觉,明明睡下又忍不住起来站在这里,手里拿着早已没用,只能当借口的冰润膏,他想去看看她。  这可能是为数不多的机会。莫云翳冷静的发现,如果他不能与她订婚,未来的日子他没有机会再见到她!这让他像被压死在井底的青蛙挣扎无望到恐惧!  他抱过的人!依赖过他的奴!为什么不能嫁给他!莫云翳捏紧手里的玉盒!  他贸然的去了!对心慈来说算什么!  莫云翳皱着没,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声音,皱眉,收了伞,隐入旁边的大树后。  陶子媚穿着轻便的蓑衣,打着伞,提着断臂烛灯,似乎在寻找什么,与丫鬟从远处走来,还能听到女子焦急的声音:“你确定跑到这里来了?”  诗正点点头:“可小姐……天太黑了,我们回去吧。”  陶子媚的声音透着焦急:“它那么小,狂风暴雨的它肯定害怕,赶紧找找吧……”  “奴婢罪该万死,忘了关笼子才……”诗正愧疚的带着哭音。  陶子媚安抚的回头:“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脚步却没有停。  诗正急忙追上:“小姐,奴婢找吧,这里好黑,万一有危险——”  “这里是莫家庄子上,没有危险。”语气坚定信任,不参杂任何谄媚。  莫云翳在雨幕中看着暴雨冲刷的山:她再做什么?  两人声音越来越清晰。  莫云翳隐在大树后,满脑子都是如果他现在过去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幸运看到她。现在局面他遇到的多了,已经不分析是真巧合还是别人故意安排。  陶子媚微微蹙眉,不是这里吗?她让诗正旁敲侧击过,莫世子过来了没错,可她已经在这里绕了一整圈,根本没有看到莫世子的影子,难道她来晚了?  陶子媚有些急,更多的是挫败,容度已经出现在庄子上,说明他们随时可能发生意外,她不知道能不能阻止这个悲剧,可如果莫云翳受伤了不能出现在的河堤上,或者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就意味着莫世子能避免那次以外,以后他们有莫国公府做依仗,不至于在后来的争储中胡乱站位,落得那样的下场:“兔兔……兔兔……”她要再找找,她不信没有机会。  莫云翳不动,手里的盒子被他捏的躁动不安,去还是不去。  陶子媚冒着雨又找了两圈,手里的伞被雨打的几乎撑不住,她狼狈的从半山腰上下来,不禁有几分凄凉,还是遇不到吗?  陶子媚停下来,目光望着黑漆漆的山林,心里不是没有一点怕,可是想到接下来摧枯拉朽般的倾覆,这点害怕又算得了什么:“不在了吗……”她声音很低。  莫云翳听到了,没动。  这动荡的大雨,连绵不绝的灾季,黑的足以吞没人的夜,就像他们这一派未来的命运,灰暗的看不见边际,看不到希望……  陶子媚呆怔的看着,这山……这山……陶子媚突然想到什么问身后的侍女:“山的另一面就是令国公府的别庄!?”肯定又不确定,她记得……  诗正忙把自己手里的伞为小姐撑过去:“回小姐,是。”  令国公府……陶子媚喃喃自语,有些恍神,却就这么看着,她好像听说几天前项五房带着子女来庄子上看望莫老夫人。  项家五房,那个臭名昭著的太后本家。  陶子媚不禁自嘲,她都要自顾不暇了,还有工夫管别人死活。  但相比她们这种大势所趋下被倾覆的人家,那么一个把好好的日子过死的女人,何其让人可笑、另人不耻。  既然嫁了,定也是两家觉得合适,那个女人却把所有的不公都报在明大人身上。  如果那女人不那么自私自利,别仗着家世欺负微末时的明大人,但凡她为别人着想一分,等待她的都是大好前程。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项家七女不会知道她现在看不上眼的男人有何等光芒,她随意丢弃的将来多追悔莫及,她甚至不配在明大人功成名就后,继续以妻子身份自居!  她倒是想告诉她,但交情缘浅根本没有机会,何况,她莫名其妙的说‘你对你将来的丈夫好一点,以后受用无穷’,对方莫不要当她傻子。  陶子媚看着看着,突然心跳的飞快,不是心动,而是另一条救命的路!  陶子媚骤然蠢蠢欲动,莫世子她不好见到,容大公子她也得绞尽脑汁的碰见,项世子更不必说,根本还不知道自己谁!  可这些人中,有一个不必她费尽心机就能见到,那就是未来的摄政王,现在的——明西洛。  陶子媚握着伞的手忍不住隐隐发颤,那个曾经下令将他们三族斩于刀下的人,如今还没有起势,而自己是一州知府的女儿。  如果自己对其有点恩情——甚至嫁给他——  陶子媚猛然想到了项逐元,那个站在寒风中,山河无恙般问她嫁不嫁的男子。  陶子媚默默垂下下头,又想起了曾经的往事,项逐元与柳将军退婚后,在西南遇到她,曾与父亲说有意求娶。  可她担心高门大户,不能被好好相待,又担心他心不诚,担心自己一腔女儿心事错付,说白了就是自己妄自菲薄,犹豫不决间他选了别人。结果后来的婚事还不是如常人一样,反而项逐元那样的身份没有纳过妾。  陶子媚清楚,是自己一意孤行看走了眼,如果自己勇敢一点……  陶子媚骤然苦笑,都什么时候还在想这些男女私情,留给她的时间本就不多,该做的现在一件都没做成,她连世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当务之急是做成一样,哪怕是讨好以后的仇人,哪怕真用些手段嫁给他,她也要护住家人。 088撒娇(三更) “小姐,小姐,你在看什么?”山上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啊?  陶子媚苦笑,山那边住了一位有天大机遇却没有珍惜的人,以至于后来很多少人恨不得为项七小姐重来一次,绝不会辜负了摄政王:“走吧。”  更可笑的是,如果柳将军在政策和个人行为上给了女子无限可能,让女子得以自由。那么妖后,就在思想上,对女子造成了毁天灭地的冲击。  莫云翳过了很久,依然没动,手里的盒子却握的更紧。  ……  翌日一大早雨小些。  项家庄外的马车已经套好。  项心慈带着弟弟妹妹跟在项逐元身后一起送爹离开。  江承有事要办,不得不走,而曹家那些人也一定会求到他头上。  江承不是没想办法,昨晚就戍边问题询问过项逐元。  他看的出来,项逐元这里很为难,皇上虽说将此事交于项逐元任命,可决定权还在皇上手里,谁知道是不是皇上借项逐元的口行此事,总之岳父戍边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他小舅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又传出不好的消息,他必须赶回去处理,万一酿成大祸,虽然项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可也脸面无光。  “五叔不要太急,我这里再想想办法。”  江承拍拍侄子的肩,知道他尽力了:“你够忙了,别再为这些事分心。”  “哪里,五叔的事……”  项心慈没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项逐元的右手边,上身站的笔直,她看着项逐元一本正经与父亲说话的样子,悄悄的抬起手,将他压衣摆的玉绳,悄悄的挂到一旁的灌木枝上。  项心敏一直垂着头,脸瘦了一圈,没看到。  项逐霖站在父亲那边,看不到。  善奇看到了,当没看到。  项承的思绪都在曹家出的事上,根本无暇他顾:“让你费心了。”  “都是同窗,打声招呼的事,五叔不必太有压力。”  项承叹口气,继续往外走,现如今也只能让玄简先帮帮忙。  项逐元手轻轻一挥,压坠重新落回衣摆间,跟上,眉目不懂,与所有弟弟妹妹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不出两人有什么熟络。  但项逐元接着吩咐善奇的空档,余光撇小七一眼:胡闹。继续神色凝重的与五叔并行。  项心慈撇撇嘴,道貌岸然!继而神思一动,突然急走两步,似乎被什么搬了一下,往前一扑,手指用力拧在项逐元腰上,又慌忙推开,十分愧疚:“对不起大哥,我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十分愧疚的垂下头。  项心敏这才抬头,眼睛通红的看向众人。  项逐霖也从父亲身侧探出头。  项承顿时皱眉:“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项心慈垂着头。  项逐元疼的神色冷静,无奈又想敲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这么会掐:“无碍,七妹也是不小心。”语气客气,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与众人保持着堂兄妹间,从没相处过的客气距离。  项心慈亦客气施礼:“对不起,是我莽撞。”谦卑又小心,还有些小心翼翼的拘谨。  项承叹口气,看向贤侄:“这些孩子,麻烦你了。”说好出来一个月,自然要住够,如今回去凭百让人猜测。  “五叔放心,我定照看好家里。”  项承点点头,心里明白在这灾雨不停的时候,还让他分心照看他一双子女有些过,可未免曹家闯出大祸,他必须去看看:“你就费些心……”  “爹爹……”  “尤其是你安安分分在后宅待着,实在无趣了可以去庄子上走走,不要上蹿下跳。”  项心慈不服气:“我哪有。”  项逐元神色冷静的任一对父女交代事宜,不参与,也不好奇,保持着他惯有的风度。  项承看一眼落在后面的二女儿,想交代什么到底没说,又嘱咐了大女儿几句,上了回去的马车。  项逐元叮嘱护送的人,一路小心。  项心慈挥着手。  项心敏沉默的目送父亲离开,直到马车在拐角不见了,快速对大哥、姐姐施个礼,急忙向后院跑去。  项心慈不管她,她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项逐霖向项逐元问礼后,本想找大姐,却被下人带着离开。  在场的主子就剩下两个看似陌生的熟人。  项心慈一扫刚才听话懂事的样子,突然歪着头,嘴角带着笑,闲闲的看着一本正经的项逐元。  项逐元无奈一笑,人也柔和三分。  项心慈身体微微倾斜,下巴靠在项逐元的胳膊上,故作惊讶:“笑什么?诶不对?我们认识吗?”  项逐元顿觉头疼,赶紧放下姿态:“这次不是没叫项七。”  “七妹难道很好听?”项心慈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疑惑,身体整个重量都靠了上去。  项逐元没敢动,可觉得还能负隅顽抗一下:“你掐我那一下,我不是什么也没有说。”  项心慈十分惊讶:“我掐你了?”是谁一直在前,眼睛都没有看一下自己,好像真不认识一样!  项逐元立即察觉说错话了:“是我不小心撞上去的。”  项心慈笑了,笑的像软绵绵的光温柔又小意,声音也缠绵下来,依赖的蹭蹭他手臂,犹如小孩子在撒娇:“我画的好不好?”  项逐元想到还压在枕头下的画:“很好。”  善奇和一直服侍在世子身边的人见怪不怪,世子宠七小姐没原则,更放低身段哄得时候他们也见过,这才哪到哪。  但没见过的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屡次怀疑刚刚是不是站错了位置,他们很难打交道的世子已经走了。  项心慈挽住他的手臂,跟着他慢慢往回走,娇声娇气:“柳姐姐肯定会喜欢。”  项逐元不置可否,他没想过送出去。  “你要怎么奖励我?”  项逐元就知道在这里等他,要不然怎么会突然这么听话:“说吧,想要什么?”  “我想吃清湖的鱼,再配上栗子仁,一起蒸,胡师傅这个手艺一绝了。”声音软软甜甜的。  项逐元吩咐善奇:“快马将府里的胡师傅叫来,务必赶上中午你们七小姐吃饭。”  项心慈不高兴的用头撞项逐元一下,斜他一眼:“好像我不给你吃一样。”  …… 089我娶(四更) 项心慈最近都很忙,项逐元怕她无趣,送来了许多不同色泽的新奇玩意,石头、盆栽、水果、叶子。  而且项逐元还真从河里给她捞了几个带珍珠的蚌回来玩,还有非常大行动迟缓的乌龟,和脸盆一样大的螃蟹,各种各样的大鱼,五彩斑斓的形状诡异的,还有头大的海螺。  项心慈喜欢的不得了,每天过的并不沉闷,所以想不起一些不重要的人和事。  每天逗逗小动物,然后将颜色鲜艳的果皮或者石头磨成粉,看看出来的色泽。  午后睡醒了,将画纸摊开,笔轻轻地勾勒出随便什么形状,再将紫色花瓣烘干后揉捏成的粉撒在画出的裙摆上,又用指腹一点点地撵开,让这种色泽深浅不一的粘固在纸上,一点点浓密稀疏,看看出来的效果能不能做一套纱裙。  晚上被项逐元抓去吃了饭,再被管着练一会字,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根本没有时间想别的事。  何况又是她没有放在心上的人和事,不提她就当前面的所作所为都是脑子抽风的无用功,反正她也不介意浪费出的精力。  ……  容召奎是跟着容度来京的叔父,替容度办一些他不方便出面的事,或者推一些根本没可能的婚事:“少爷还没有回来?”  “回老爷,没有。”  容召奎将外衫脱了,连日暴雨,京郊现在一片混乱。八个城门已经关了四个,很多地方被淹,看这局势今秋的收成肯定要受影响,如果处理不好,秋日动乱显而易见,他和莫世子在这种局面下忙是理所当然:“少爷回来了让他到书房来。”  “是。”  容召奎一等就等到了半夜,看到他眉头紧锁也是无奈:“好不容易不出海,还看不到你的人。”  容度将衣袍掀起坐在椅子上,水渠已经开挖,路线果然让像他担忧的一样是明西洛定下方案。  “跟你说话呢,好不容易歇歇,就不能好好在家待着。”  容度没理会这些抱怨,让人换新茶过来。  容召奎见状,知道说再多也是白浪费口舌,直接切入正题:“改治的事你可有眉目了?”  容度不急不缓,锦绣华裳被他传出几分江湖义气的潇洒:“急什么,也不是非做不可的事。”  “你就是不上心,我今天被莫老夫人叫过去一趟。”  容度闻言,执杯的手顿了一下,眸光中闪过什么,问的却颇有耐心,仿佛猫戏老鼠,已经入瓮,何须太急。  容度玩杯的手不仅多了三分耐心,语气懒洋洋的戏谑:“是有什么事?”  “你的婚事。”容召奎没有隐瞒。  容度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虽然她‘不守妇道’‘伶牙俐齿’还喜欢表演一些一眼就被人看穿的小把戏,不过他大度,可以不跟她计较:“哦?”  容召奎觉得莫老夫人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别家,女方人品不佳,婚事不成就不成,但如果容大老爷想将水上的改成明面的,有人帮忙总会更快。  容召奎没有隐瞒:“令国公府项家五房的女儿,但听莫老妇人的意思品行有所缺失,你自己想想,如果水上的不急,不用考虑这门婚事。”他们容家不至于拿自家的儿子去联姻:“水军的事只是他们觉得我们容家一定要弄到手里,可弄到手里做什么,拼命吗?你爹肯定也无意让你联姻,在婚事上别委屈了自己——”  容度闻言嘴角扬起一抹不羁的笑意:“怎么会委屈,我们南方来的商户,哪个有点门第的人家配不上我,何况还是令国公府项家,叔叔眼光不要太高了。”  容召奎闻言,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看向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妄自菲薄了,不是,你这是……”  容度不说话,只是笑的意味深长,绕来绕去,绕到他手里,他就问那个女人想不想哭,到手的世子夫人之位没有了,还要跟他这么一个商户,是不是已经哭死过去了。  容度想到她瞪自己的样子,和那天她讽刺自己的话,迫不及待想看她嫁给他的样子,会不会悔不当初!  要说容度心里没有一点埋怨那个女人见势眼开不可能,本来就是安排给自己的,她偏偏眼高于顶去看不属于她的,是不是觉得有三分姿色,男人就会吃她那一套。  就算莫云翳喜欢了又如何,那个女人真以为凭借莫云翳的怜惜,她就能越过一切嫁给莫云翳!太天真了!  容召奎见状,有些拿不准:“你……这是打算成家?”  “为什么不?”毕竟温香暖怀的一个人,容度这些晚上诡异的都能想到那天她绵软无骨的触感,按说他不是一个撑不住的人,他不是没有想过,是她用的香不对,还是她这个人就有问题。  不管有没有问题,弄回家里来他可以慢慢研究。  容召奎神色不禁郑重:“我没想过你有这个意思,如果你有意成婚,我不建议你选这个女儿,以项家的门第,好好的嫡出女儿绝对不会想要嫁给你,这人肯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如果你看中令国公府那我建议你重新选一位庶女,也不要考虑五房嫡女,虽说娶回来发现不如意可以放着,可娶妻娶贤,主母镇得住,你在外也能放开手脚。”  容度不禁看向叔父:“有点问题不是更方便我们行事?”  行什么事?!你自己都不上心,你现在说成婚是为了行事方便,谁信:“你见过!还喜欢!”  容召不置可否。  容召奎皱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没想到侄子会应,根本没有打听过,但从莫老夫人欲言又止来看,这人问题不少。  但如果容度喜欢,那又另当别论,女人吗,如果想得到,不付出婚姻就难以弄到手的话,成婚也不是不可,毕竟就一个形式:“我知道了,我会把你的意思递过去,但你要想好了,别几息热度,凭白得罪了令国公府,给自己找麻烦。”  “我等叔叔的好消息。”  “行了你,别让你爹你娘回头抱怨我就谢天谢地。”容召奎觉得不行,他还是要亲自查一查。  …… 090瘟神(五更) 今天朝会上,莫云翳突然转向,支持了项逐元开渠决议。  昏昏欲睡的众臣瞬间清醒,都有点某不着头脑,这两家不是一直在争走向问题?这是……  莫云翳没理会众人的疑问,好人做到底,直接提出为缓解越来越多的难民造成的聚集压力,通水渠现在开始开凿。  项逐元也在衡量莫云翳的用意,但莫云翳从散朝,到现在他们各自下去部署任务,他都没任何异常的神色。  河堤上大雨未停,项逐元因为担任这次开渠主力,片刻便被人叫走,没有问出有的信息。  临近正午,莫云翳从衙署出来,却没有直接去西河,而是难得公务转身向上游走去。  …  明西洛站在项逐元身边,不时弥补着项大人任命上的不足,声音不高不低,在暴雨中却安定人心。  莫云翳走上来,一路问安的人络绎不绝。  他神色如旧,看不出任何不一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无条件同意渠道走向,不是没有私心。  “莫大人?!”  项逐元回头。  明西洛退后一步恭手:“莫大人。”  莫云翳没有看他,没有必要将目光落在一个已经没有利益冲突的人身上。  项逐元同样神色自若:“要去西河那边?”  项逐元话音刚落,有人叫善奇过去,说逮了一只更大的螃蟹。  善奇看了主子一眼,直接离开,他们小姐最近爱吃螃蟹,吃的高兴了能给她们一晚上笑脸。  莫云翳没在意,一个属下而已:“一会过去。”  只有明西洛看了眼离开的善奇,但也只是一眼,又继续听外的空地移动几步,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开口:“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两人多年好友,虽然政治上各有立场,但没有大的摩擦。  项逐元也不是不懂‘知恩图报’,如果能互惠互利当然好:“你说?”  莫云翳神色平平,心里却并非如此,他一点项心慈的消息都听不到,明明就住在一墙之外的庄子里,却好像没有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是我要甘贵,上次承蒙贵府七小姐搭救,我准备了一些谢——”  “五叔提过,而且你也已经谢过,不要放在心上,毕竟人多口杂。”项逐元提醒的委婉,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莫云翳小玩意。”  小玩意又何必送。项逐元神色郑重的看向莫云翳,面上大义凛然。  莫云翳不动声色的回视,亦坦坦荡荡、不见私心。  两个看似风光霁月的男人,站在大雨中,心比日月,肩扛乾坤都是再正直不过的七尺男儿。  项逐元心里对‘磊落’的莫云翳嗤之以鼻,如果不是见过那天他对小七说话的样子,他要信了他这幅样子:“如果你真是好意,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为五叔凭添麻烦。”站在女方哥哥的立场,他劝的真心实意。  莫云翳神色没有任何不妥的点头,项逐元跟他一样,家里有个妹妹都不知道,逢年过节还需要侍从提醒她们的排位,但他要为他五叔考虑:“是我冒失了。”  “没事……”  河堤上的风雨很大,斜雨倾轧,几步外依稀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  宋宣碰碰明西洛,示意他听,不觉得莫世子突然不坚持很奇怪吗?  明西洛看他一眼,目光无波无欲,只有眼前待梳理的局面,且已成竹在胸的万千丘壑。  宋宣顿时被激的一阵冷颤!深觉自己目光短浅,急忙盯着手上的图纸,投机取巧干什么,做正事不好吗,做的好上面的人自然会注意到他们。  ……  莫云翳睡不着,半夜三更换了一身暗色衣服,撑着伞走到了山脚下。  除了这一条路,他不可能知道项家从不示人的七小姐任何消息!虽然不耻,他也想远远看她一眼。  莫云翳毫无犹豫的违背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再次踏上了上山的路。  ……  与此同时,暑荷收到消息,神色紧张,怎么还上去了?这已经连续好几天了,怎么还去!?老夫人纵然不想往不好的方面想世子,如今这局面恐怕都不得不恨上项家那位小姐。  暑荷皱着眉让人下去,转身站在老夫人床帐前犹豫片刻,决定还是不要叫醒老夫人,免得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气的睡不着。  暑荷心里七上八下,隐隐不安,世子这是要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暑荷刚走到榻边,紧闭的床帏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暑荷立即转身:“夫人。”  莫老太君早就醒了,她觉本来就浅,久等不到暑荷回应才动了动:“外面怎么了?”  暑荷见瞒不住,垂下头,把刚才听到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怪老夫人多想,后山能去的只有一个地方,根本不用追上世子就能知道世子可能去了哪里!  莫老夫人闻言,气的瞬间捂住胸口!竟然山去了!  暑荷见状急忙帮老夫人顺气:“老夫人您消消气,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您要保重身体啊,老夫……”  莫老夫人紧紧抓住暑荷的手,几乎把暑荷的手抓头,还憋得难受的毫无章法的把玉枕扔了下去,直到哐当一声落地,才能发出声音:“我不往心里去!我能不往心里去!那么一个东西都要把我孙子勾走了!是我大意了,竟不知道她还有这等手段!”  暑荷为老夫人顺着气,不敢接话,也不敢抽回手,她们一开始也没有多想,以为世子就是去散散心,可每天都如此,怎么可能不想到另一种关系,今天更是坐实了老夫人心里的猜测,而需要晚上偷着见的能是什么好事!  莫老夫人心里憋着一口气,却拿不到出气的人,她莫家朝中几代元老,那个女人都不审视自身的吗!竟然敢往她莫家列祖列宗身上泼脏水!她怎么配!  莫老夫人既自怨又恨老六媳妇,她找的什么好人家!招来的什么亲戚!就这样不懂礼数!看不清斤两!“给我把曹氏叫过来!叫过来!”  暑荷有些慌,都这么晚了……  “愣着干什么!我睡不着!她还能好好睡是不是,做着她外甥女嫁进莫家当主母的风光大梦呢!”  暑荷不敢耽搁,急忙去让人请人。  …  曹燕心很慌,半夜被老夫人叫起,带她来大人均冷着脸什么都不说,这样的阵势,抄家灭族前,女眷集体去死的排场也大概这样了!  曹燕心里顿时有些发慌,出什么事了?  …  莫家别庄的老夫人住所内,灭了的灯火重新燃了起来。  莫老夫人冷着脸,已经梳妆整齐,白发一丝不苟的包裹在抹额内,整个人散发着不容人违抗的煞气!  曹燕更慌了,瞬间跪在地上:“老……老夫人……老……”  “我还没死!”  曹燕六神无主的看着周围异常诡异的沉默:“老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出大事你是不是很失望!毕竟挡了你做这莫家主人的机会!”  曹燕顿时睁大眼睛,老夫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怎么敢!“老夫人,儿媳没有,儿媳对老夫人对莫家忠心耿耿,是莫家给了我再生的机会,给了我希望,儿媳怎么可能有那大逆不道的想法……”  莫老夫人愣着脸一动不动。  曹燕忙然的四下看着,寥寥无几的几个人都是老夫人的心腹,曹燕顿时有种大难临头的错觉,急忙磕头:“老夫人开恩,老夫人明鉴,求老夫人给儿媳个机会,就算要治儿媳妇的罪,也告知儿媳犯了什么错,儿媳真的什么也没有,对老夫人马首是瞻,如果儿媳真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请老夫人一定给儿媳一个辩驳的机会啊,老夫人——”  莫老夫人看着她慌着哀求的样子,眼里的惊慌也不似作伪,量她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打折文的注意,但就是这样,莫老夫人心里的气也没有顺多少。  想到折文现在去做什么,她就恨不得给对方一个镜子让她好好照照那张脸!看看有多厚!  更气人的是,是她给了那死东西利用莫家给她行方便的机会缠住了云翳,等于她将这么一个没有廉耻的东西弄回来祸害她的孙子,她怎么能不生气:“你那个好外甥女,好了得的手段!”  曹燕听不懂,什么意思!?出了什么事?!  莫老夫人讽刺的不留任何情面:“容家那样的人家高攀不上她,想做我家的贵妾是不是!”  曹燕闻言,脸上血色刹那间消退殆尽!急忙跪着爬到老夫人脚边:“老夫人明鉴!老夫人明鉴!儿媳怎么敢!她怎么敢!”别说莫家不可能答应,项家也不可能答应,她是觉得头上长了几颗脑袋敢这样胡闹:“儿媳绝对没有那个意思!绝对没有啊!”  莫老夫人嘲讽的看着她,目光里的厌恶毫不掩饰:“你那个好外甥女可不这么想,跑去河堤上找过折文不说,这又不知使了什么伎俩引得折文半夜去见她,你说你那个好外甥女想做什么勾当。”  曹燕闻言犹如被雷劈中!竟然有这等事!她——她怎么敢!姐姐那蠢货到底养了个什么女儿,她莫不是疯了敢打这样的主意!  到时候传出去,那丫头片子有没有事另说,她们这些做长辈又参与了这件事的必定万劫不复,看老夫人现在这个样子,就想直接弄死自己祭天!  不!不能!她是庶出,六老爷也是庶女,虽然养在老夫人名下,可说厌弃就能厌弃,绝对没有翻身的余地!  曹燕怎么能赌,她只能争取:“老夫人,老夫人,都是儿媳不好,都是我不好,老夫人请放心,肯定是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事情轻重缓急,我让姐姐好好教训她的行为,教她礼义廉耻,让她知道斤两,再不敢给老夫人和世子添麻烦,断不会让两家蒙羞,请老夫人给儿媳一个改正自新的机会,求老夫人给儿媳一个机会!”  莫老夫人阴冷的看着她。  曹燕努力磕头,她一定会做到的,她一定能:“我姐姐肯定也被蒙在鼓里,我姐姐肯定还不知道,老夫人放心,儿媳一定给您个交代,老夫人……”  莫老夫人勉强压下一口气:“这件事,你怎么引来的怎么处理好,这个东西,真是丢尽双方脸面!”莫老夫人说完,直接起身离开!  曹燕还维持着跪着的姿势,久久无法从地上起来,打死她都没有想到,养在嫡姐名下的那个女儿有这样大的野心!可这哪里是野心!这是龌龊啊!  曹燕扶着椅子,想起身,又虚脱的跌了回去,瘟神!  ……  大早,庄管事刚送走世子,听到来报,才拿起的股子都舍不得松,直接开口:“走走,五夫人不见客,开大!开大!”尤其莫家庄子上来的人! 091上门(六更) 那人见状,又赶紧跑回去,不一会又跑回来,满脸愁苦:“庄叔,来人说见不到五夫人就不走。”  “不走?不走别走!”庄管事嘴里这样嚷着,却放下手里的股子,他们不赌钱,就是玩两把堵一些活计打发打发时间,毕竟世子在庄子上,谁敢触霉头:“这是闹哪样!主家不见客还赖上了。”一边叨叨着一边急忙向外走去。  可人肯定不能进来,世子说了,不许任何外人探视五夫人,不管什么人。  曹燕怎么可能走,这都要命了!她绝对不会走,这个管家在腻歪什么!她进去见主家,他不通报,却在这里拦着她说些有没有的,还有没有规矩:“好大的胆子,我见我姐姐,怎么就见不到了!”  庄管事小心翼翼的赔这不是,可就是不松口。笑话,万一世子把他松了怎么办!“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就是个奴才,夫人谢客,奴才有什么办法。”  庄外两人各自对峙着。  曹燕来看曹氏的消息很快传到项心敏耳朵里。  与想讨好项心慈的人一样,也有人想讨好项家九小姐,如今曹氏被关了禁足,五老爷又不在庄子上,庄子里只剩几位小主子做主,这不是天大的好机会:本家亲戚来看,大家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五夫人不就出来了。  项心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眼睛骤然发亮,不能不着急。禁足并不是将母亲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不出来。  而是关在一间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内,不给任何用度,只有一个床板,吃喝全在一个小房间里,水都要母亲自己来烧,饭也要母亲自己做,伺候的人都没有,她母亲何曾会这些。  项心敏竟然从不知道,家里原来有这么多惩治人的手段,她怎么能放心生病的母亲在这样的环境里待着。  项心敏立即起身,向外奔去,只要姨母进来,母亲就能出来,然后大家睁只眼闭只眼,总之他们也不敢说五夫人在关禁闭。  …  九小姐出面,庄管家也没有松口,可庄管家纵然有滔天的本事也不好冲撞了越来越难缠的九小姐。  可,世子的话……  “你就帮帮我吧,当可怜可怜我——”九小姐说着就要跪。  庄管事怎么敢受,没有办法,只好谨慎的将九小姐叫到一边,九小姐只是想让五夫人出来,而他不能让外面的进来,这很好办,在门口外的那个亭子里见面不就好了。  项心敏闻言木愣愣的看着自认想出好办法的管事,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清楚的明白过,这里不是她的家,她不能为所欲为。  小时候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地方,原来转眼间也可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甚至……一个小小的管事都能无视她的诉求。  但她还能怎么办,如果她想让父母出来喘口气这是唯一的机会。  只有让母亲见客,母亲才能梳洗打扮,才能趁机喝一口饭,让她尽尽孝道,项心敏艰难的点头,同意管事的办法,急忙跑回去去为母亲准备。  …  曹燕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只以为她那位清高的嫡姐又在耍大小姐脾气!都什么时候,她还磨蹭,以后没了项家五夫人的头衔,看她还怎么张狂!  曹燕越来越心急,可等了半个时辰,也迟迟没有得到她那边的答复,项家小姐私会莫世子的事如果被项五爷知道,她能落得什么好下场,还有功夫对她拿乔!白白占了一个嫡姐的位置!  早知今日,她绝对不会与对方合作!  曹燕等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她想骂一句,她养出项七那种不管不顾的女儿一点也不夸张!  项曹氏在女儿的照料下用了餐,在众人手忙脚乱中喝了药,被细心换上以往的绸缎,可这样的热闹短短几天,仿佛变得那么遥远。井姑的死对她造成了心里上的负担,致使她一晚上便大病不起,父亲的事更是她忧心的来源。  到头来她一个都救不了。  “娘,你别担心,爹去外祖那里了,定不会让外租出事。”  这也是唯一让项曹氏欣慰的地方,他到底还是念夫妻情分的。  项心敏看着母亲,一时间茫然的不知道该怨恨谁,父亲吗?还是项家?母亲在这个家里、她在这个家里又是什么?这真是她的家吗?  玉书小心为夫人涂着胭脂。  曹氏尽管脸色苍白,也要输人不输阵的仔细修饰过。胭脂的红不一会便盖住了她近些日子受的苦楚。  项心敏看着母亲虽然红润但难掩疲惫的神色,转过头忍不住擦擦眼角的眼泪。  …  曹氏是坐着轿子出来的,怕曹燕看出破绽,在二道门便下了轿,在玉书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曹燕看到她,瞬间冲过去,一肚子的话就要倾巢而出!同仇敌忾的骂那狐狸精才好!但看着周围的人,曹燕生生止住了嘴边的话,拽着姐姐往外走。  玉书瞬间紧张,她们夫人还病着。  项曹氏不动,她是为了出来才过来,可不是为了见谁:“父亲的事你可知道了,可有想到办法?”  还管什么父亲!我们都要被人害死了!“知道,有想。”她都要被莫家厌弃了还有什么办法!不管不顾的拽着她就要往外走,当务之急是她们两个人的死活。  “小姨……”  曹燕没理她,继续拽人。  “你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曹燕焦虑的情绪毫不掩饰,昨晚受的惊吓,现在都让她心惊胆战:“姐姐确定不遣人下去吗,我怕我说了,您会没心情活着!”  项心敏看着以往总是陪着笑的小姨突然翻脸。  项曹氏也不解的看着她。  曹燕现在怕什么,什么也不怕:“大姐最好也让外甥女下去,免得因为龌龊事污了耳朵!”  “你在这样叫嚣信不信——”  曹燕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项曹氏震惊的看着她。  曹燕讽刺的笑。  项曹氏立即示意女儿回去。  项心敏不愿。  项曹氏松开她的手,目光坚持。  曹燕见人都走完了,语气急切又愤怒:“你府上的七小姐与我们世子私通你知道吗!”  项曹氏骤然停罢,不敢相信的看着曹燕,她刚才只说世子和项七。 092趣事(七更) 曹燕提起那两个字浑身都在发抖,项家如果知道了,这样的罪责就会落到她头上,她一个庶出还不随随便便就被人玩死:“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自甘堕落!当长辈们看不见,全大梁就她会算计!劝她不要沾沾自喜,都是别人玩剩下的!  还有更恐怖的,不是我发现的,是莫老夫人发现的,莫老太君现在气的要死!老太君如果把这件事捅到项老夫人那里,你会有什么下场!”  项曹氏瞬间抓住曹燕的手,不行,项老夫人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现在知道怕了:“你怎么教她的竟然让她做出如此不顾廉耻的事!她也不颠颠自己的斤两,配不配的上我们世子!姐姐别怪我丑话说到前面,如果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我莫家不认,是她自甘下贱!”  曹氏心里又气又痛快,气曹燕敢这么说她项家的女儿,痛快那个害自己落得这个地步、被五老爷珍重相待的女儿是这么一个东西!自己什么还没做,她就迫不及待送上门了,还怪什么自己,她恐怕还怨自己没有早早把她送过去!  项七原来抱着这样的心思,真想让项承回来看看,看他女儿都做了什么!  “你笑什么!”还有功夫幸灾乐祸,她这个嫡姐是不是傻,项七出事了,她们两个一起连坐:“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你是想在妯娌间名声扫地,还是东窗事发后被五老爷休回去。”  休这个字瞬间唤回项曹氏理智,惊慌一闪而逝!  “姐姐最好快刀斩乱麻!她敢做出勾引莫世子的事,想必也不会好好听你的话,姐姐最好有些手段,回去就关住她、敲打她!再不行给她找个人随便嫁了,现在老夫人是还有耐心,如果没有了,这件事闹出去,你自己女儿也得落得跟她一样的名声,你以后也不用出门见人!项家你也不用待了!”  “你——”  “姐姐还是留着这力气教训自己的便宜女儿吧!姐姐最好赶紧办!现在不是她断了念头,就是我们跟着她一起陪葬!姐姐想想值不值得!下手千万不要手软,这种女孩子,你不一次打疼她,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告诉她,我项家看不上她的出身,别妄想进我项家的门!”说完转身就走!  项曹氏心里有气,什么东西也敢对她大呼小叫,可心里也有点慌,如果曹燕说的是真的,等待她的无疑就是万劫不复。  她承认她带项七去莫家庄有失妥当,老爷关她禁闭不算重罚,可项心慈这件事如果暴露出去,她确实要为别人的野心当踏脚石!  项曹氏怎么甘心!想到这里直接向别庄走去!  项心敏远远看着急忙扶住母亲的手。  曹氏脸上带着脂粉也压不住的苍白,没有抚女儿的手,扶主玉书:“把九小姐带下去,带我去七小姐住的地方。”  “娘,你干什么!娘——”  “还愣着干什么,我的话不是话了是不是!”曹氏头也没回,气的精神都好了很多。  …  项心慈趴在榻上,穿着白袜,翘着腿,托着腮,在用炉香烘一片叶子,像煎炸一份小鲜,慢慢的翻转。  香炉的火并不旺,能让这片叶子上染上花香的同时慢慢烘干。  然后去除上面的叶肉,只留下薄薄的叶脉,最后印在纸上,根据脉络衡量是做发饰还是做衣饰好看。  秦姑姑听到外面的吵闹,放下手里的针线。  曹氏直接拖着病体闯过了大门,她以为她能长驱直入。结果到门口就被拦下,现在更是被堵在了大厅外,还要等什么通报!  曹氏气的眼睛发花!这个家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难怪心那么大,敢做出那么丢人的事,真觉得她是什么人物!也不看看她在别人眼里何其可笑!  项心慈动都没动一下,在项逐元做主的庄子里,她想怎样就怎样,就是打杀了对方,也有人帮着埋。  秦姑姑折返回来,罕纳:“怎么回事?夫人不是在禁足?!”  焦耳也不懂:“可夫人现在就在院子里,气哄哄的要见小姐,见还是不见?”  项心慈将烘干些的叶片拿下,起身,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落回她肩上,黑如绸缎。  她走到桌案前,用薄薄的锦缎压上干透的叶子,让微微发脆还没有完全风干的绿色能更快被下一道工序吹落,留下最自然的脉络。  秦姑姑皱眉:“小姐,那可是夫人……”她应付不来。  项心慈头也没抬,声音不急不缓:“夫人?禁足的那个,既然在禁足,怎么跑出去的怎么扛回去就是了。”  秦姑姑嘴角动动,好像也确实,招手让庄婆子跟她出来。  院子中。  曹氏被扛起来的一刻开始大喊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玉书等人也傻了,这——  曹氏顿时不管不顾的看向屋内,她怕什么,项七都不要脸了,她为什么要给她留:“项心慈,你敢做不敢当吗!勾引莫家世子是不是很有成就感,都让人找上门来了!你还要不要脸!做不做人!我好心规劝你,你却这么对我!不知孝道不懂廉耻!你还有什么!项七你爹——”  庄婆子瞬间看向秦姑姑!什么意思!  焦迎抓了一块布,毫不犹豫的堵五夫人嘴里。  “唔唔——”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呆住的主要是曹氏带来的人,她们姑娘的院子里,除了庄婆子,其她人都不闻不问。  自从发生焦迎的事后,秦姑姑不止一次的想,他们院子里除了个别仆人是小姐的人,大多数都是世子的人吧。  焦耳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夫人的话里面听的明明白白:“夫人别什么话都乱说。”  曹氏嘴里堵着破布,呜呜呜说不出来。  玉书想护主的为夫人拿下嘴里的东西,可周围的人怪怪的,除了扛人的婆子,所有人都无动于衷一样,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唔唔——”  “有这么好玩的事?”项心慈从暗处走来,声音好奇轻灵,一身淡蓝的衣裙如纱似雾,她缓缓走出,雪白的肌肤上点着明媚又天真的五官,仿佛拖拽着整个夏色旖旖旎旎的走来,瞬间点亮这个阴沉的天色。  曹氏恍惚片刻,看着她回不过神来,这样的容貌勾引莫世子吗?还是莫世子反过来缠着她……  焦耳搬来椅子。  项心慈懒洋洋的坐下,层叠如云的衣衫没被珍惜的随意坐下,懒洋洋的身体没骨气的依靠向扶手,纤细的手腕托着腮,好看的眼睛没有任何火气:“给我说说,莫家是怎说的?”语气不急不缓,仿佛就是出来看个好玩的热闹。  焦迎拿走曹氏嘴里的破布。  曹氏恍然未觉,依旧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有种心惊的错觉,这是项七?不是,她没有这样……这样……“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不太清楚,讲讲,大家都等着听,开开眼。”她确实好久没有见莫世子了,主要是项逐元晚上还看着她练字,烦的要死,她也就想不起来了。  曹氏没想到项七敢当着一院子的人讲她的龌龊事。  秦姑姑懒得听,为小姐搬来小香炉,外面天气潮,庄子上尤其有种泥土气,熏着些也好。又回去拿针线,小姐的帕子用的太快,不常做赶不上小姐消耗。  焦耳为小姐倒杯茶,茶雾在阴沉的天气下升腾,袅袅生烟。  玉书顿时紧张,说不出的紧张,她贴身伺候九小姐多年,不曾看懂这样的伺候。  曹氏伸出手,指着她——指着——突然被周围不在意的人骤然看来。曹氏下意识的放下:“好!好!”  曹氏将曹燕骂的那些更难听的话一一对她重复了一遍!她不是不怕人听嘛!  莫老夫人不客气的警告也叙述了一遍,摆明没把对方当项家小姐,就差直接怼着脸让她知道礼义廉耻什么写。  项心慈听的很认真,不懂的地方还让曹氏停下来,问问秦姑什么是‘不要脸面’。  秦姑姑让小姐安静点,听就行不要问。  项心慈很乖巧的撩撩头发,卷了一缕在手心把玩,混杂了风情的年少,让看到的人移不开眼。  秦姑姑克制着自己别乱想,小姐还是个孩子,是个孩子。  项心慈继续听,不听仔细了,怎么能一一照做,全了她们的心愿。  曹氏骂声越小越小,越骂又觉得哪里不对,连跟在自己身后大人,都早早跪在地上,不敢看上面那位闲散认真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项心慈不解的抬头:“没了?”  “你——”曹氏想说什么骤然停住,她突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项心慈颇为失望,这些话,听的多了翻不出花样时,够无聊的:“没了就把夫人抬下去禁足吧,这若让老爷知道,少不了又得再加一个月。”项心慈起身回屋。  蓝色的叠纱衣裙在众人心中闪过,仿若白云,更似苍穹。  曹氏气的还没张嘴,就被焦迎又堵了嘴!  庄婆子这次没犹豫,直接扛了人走,笑话,做不好,她被小姐赶出去怎么办。  地上跪着的人,见状,急忙手脚发颤的去追,心里都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知道了这样的秘密,她们能有什么好下场。  九小姐害人啊,让夫人禁着足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放夫人出来,这下全完了,完全了——  项心慈没放在心上,骂她的人很多,难听的话各种各样,都杀一遍不可能。  可不妨碍她成全她们。  项心慈将脱好叶肉的脉络拿起来,对着烛火看它印在墙上的影子,本来想做头饰的,现如今看来,做个书签给莫世子送去吧。  叶子……怎么这么巧呢,叶……  项心慈歪着头看着墙上的影子,其实她不否认,她有不要脸的手段,真的有,是弱者的旁门左道,与容貌无关,而是母亲的那本书。  那些老妖婆们猜对了,她确实学了母亲几分本事,也多多少少受她字里行间一些不拘束的思想影响,不看中私德,也不觉得无耻。  她母亲又术业有专攻,多年研究的就是用自己怎么样让恩客们以后再无法从别的女人身上尝到极致的乐趣,对她欲罢不能!  她母亲也是,前半生想着怎么在那一行出人头地,金盆洗手时才发现尾大不掉,某些手段就算不用了,也残存在了身体记忆里,想过气都过气不了。  她母亲生来贱籍,外祖母也是妓子出身,在堵死了所有生路的现实里,求生本能回到了原始的起始点。  如果上天杜绝了雌性在床事后吃掉异性的本能,甚至用情感、生育这种事情束缚她们,那么就肯定有另一条路,给一线生机,让她们足以控制男人这种天生上位者、力量悬殊的同类的可能,否则就是单方面的屠戮。  她母亲或许天赋异禀,要不然就是格外有天赋,旁门左道成了她生存的本钱,她研究的格外用心。  后来更是能从他们身上汲取营养、释放自身,孕养自我,她的美,用她的话来说,是一点点绽放的。  她母亲这想法挺令人不耻的,柳雪飞后来更是用行动告诉大众,还有一种东西叫脑子。  项心慈觉得还好吧,两种她都没意见,凑合能用就行。  说起来,项心慈看着叶子的影子,神色有些恍惚,她就见过床帏中明西洛不止一次哀求她的样子,有种将他的自尊撕开、随意揉捏的痛快,会让人上瘾,尤其他那种实则看不起任何人的本性,骄傲的不放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无力到极致也会放下所有骄傲,跟她沉沦。  但不好,揉多了,就好像真能敲碎男人的骨,让他们警醒。  明西洛曾好长时间没有进过她的房间。那个男人用定力回应与她的角逐。她也无所谓,就是闲着试试她母亲记得一些东西而已。  所以回到本能的东西,最后不是他死就是她亡,但修养自身,又太累,她还是随随便便活活吧。  何况她比母亲多了一样,身份,这种正经不正经的交替,权贵与尘埃的点,拿捏好了,也能事半功倍。  莫老夫人原来喜欢这些呢……  ------题外话------  别听鸟胡咧咧,这种事能练的有限,长驱直入与九转通幽是与生俱来的。  我在说什么!我是谁!小孩子要有分辨力,别信!就像男人的长度,接一截吗?啊啊!我自闭!  温馨小提示:月票准备好了吗!() 093你跟她说(一更) 项家别庄的气氛十分压抑。  夜间的风吹翻游廊上的烛灯,橘黄的光影在黑暗里忽明忽暗的摇曳,黑沉沉的院子里站满了出来观刑的人,犹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庄管家跪在大雨里,看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阿列,瑟瑟发抖,他……他……  阿列咬着牙趴在地上,视死如归,虽然是小姐非要听,但那些污秽的话确实进了小姐的耳朵,他罪有应得。  善奇站在雨幕下,神色没有一丝变化,昨晚莫世子在山顶站了一夜,他们也收到了消息,但莫世子没有越界,他们并没有干涉。  谁能想到晚上回来,还有这等‘惊喜’等着他们!简直莫名其妙!他们七小姐好好的再加待着,竟遇到这等横祸!  …  项逐元站在窗边,恼恨的一张案牍都看不下去,脸色越发难堪!他家小七哪里都没去,见都没有见过莫云翳竟遭无妄之灾!  好一个自作多情,心慈说要嫁了吗!以为莫家是什么好地方,别人都趋之若鹜!管不住自家人的脚就拿别人来撒野!就算小七真做了什么又如何,莫云翳就有她们说的那么正直。  昨晚站在山头不走的人是谁,今天一天几次对他欲言又止的又是谁!先看看他们自家的人洗没洗干净!就胡乱管别人!  项逐元心里扎了一根刺,被人挑衅到了软肋下,这是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在他管辖的地方,对着他的人撒野!与被人剥皮开了鳞甲肆意凌虐有什么区别!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尽量松开紧握的手,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色,让声音冷静下来:“五夫人——可睡了?”  善行恭手:“回世子睡了。”  她还睡的下去,也是,有什么睡不下去的,能从禁闭室里出来几个时辰,吃好睡好才被送回去,的确可以睡的着。  项逐元的声音犹如外面晴不过来的天气,阴恻恻的:“给她醒醒神,让她好好欣赏欣赏今晚的月色。”  “是。”  “莫家……”这种不入流的小人物他连看都没有看过,如今也敢欺负到她头上:“把她怎么搭上莫家庶子的,给大街小巷都讲讲,再编部戏曲各大戏园都唱唱。”  ……  项心慈还没有睡,外面夜雨依旧,她洗漱好后,她便盖着薄毯躺在深褐色的藤椅上养神。  大概是躺的太过无趣,小腿不安分的从绣花的锦被里露出来,犹如钻出墙的小小青杏,含羞带怯向外望,久不见人便调皮的轻轻晃悠,衬的从脚踝一直延伸到小指的红色丹青,犹如点在落雪上的寒梅,艳的火热。  秦姑姑哼着家乡的小调,坐在一旁,用玉梳为小姐通发,绸缎似的长发落在同色的地毯上,冰凉如丝。  房间内静悄悄的,除了轻缓的歌声、窗外的雨声,仿佛就剩下藤椅上悠悠的晃动声。  烛火安静的燃着,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落下扇形的影子,纤细的手指捏着扇柄懒洋洋的放在胸前,嘴角带了一抹闲适的笑意。  项逐元快速从外面进来,带进来一阵寒风,看到她在外间愣了一下:她没休息?!  长长的睫毛忽闪一瞬,睁开,看到来人,不高兴的哼了一声,犹如小猫翻身,不悦又娇气。  项逐元无意识的就要关门,才想起她这里没有门,只好将宽长的屏风拉上一点,有些怪自己孟浪。他不知道她在外厅,如果知道就不会走这么急。  项心慈慢悠悠的踢着风:“这么晚才回来。”  目光被她一路从脚上小拇指蔓延到脚踝的丹青晃的移开目光,随便往身上乱画,项逐元走前几步:“怎么还没睡?”  “怕你回来检查课业喽。”  秦姑姑为世子搬来一张椅子,退到一边。  项逐元将她的脚放入毯子里,坐回凳子上,手掌捏了一下又正常松开。  项心慈不高兴,她晃的好好的,随手可怜兮兮的扯出自己一缕头发:“没人梳了呢……”  项逐元当没看见。  项心慈看眼自己头发,她花了很多时间保养的,不好看吗?  项心慈将头发扔回去:“不争气。”  “什么?”  “没什么,还能有什么。”项心慈又把自己的脚露出来:“好看吗?我下午画的,是无尾花rui,我画的像不像。”  项逐元又给她盖回去。  项心慈顿觉无趣百无聊赖的看着大哥,他在担心她,所以来看她,她没事的。  项逐元见她不作妖了,被她看的还是觉得哪哪都不对:“这么精神?”  “不啊,困了。”  “困了就去睡觉。”  项心慈笑了,又从毯子——  “我腿麻……真的麻……”  躺着还有腿麻的,这把椅子多对不住你!项逐元瞪她一眼,松开放在她脚踝上的手,轻松就能叩住的细。  项心慈开心的舒展自己的脚丫,上面的图案跟着晃悠闪动,项心慈觉得自己画的是真好。  项心慈突然收回脚,掀开薄毯:“我给你画一个吧,我画的可——”  “躺回去!要不滚去睡觉!”  项心慈收回要撩他下摆的手,冷着脸拽过毯子躺下,脚又砸他腿上,砸死你!  项逐元突然觉得很累,什么都不想说了。  项心慈大仁大义的原谅他口气不好:“大哥,你帮我给那老妖婆送封信吧。”  “哪个?”直觉告诉他不是自家祖母。  “莫家那个。”  项逐元看向她。  项心慈也看着他,她笃定他不会生气。可与上辈子她经常拉着他作恶比,今生这是第一次向他表现自己见不得人好的心里。  过了片刻,项逐元开口,没纠正她的称呼:“什么信?”  项心慈侧着身,单纯无害的看着他:“你写封正式的拜帖,提醒她,让她孙子不要总半夜三更在后山站着,像鬼一样怪吓人的。你再提醒她,我爹无意为我婚配高门大户,让她约束好她孙子的行为,总这样,我爹爹会不高兴的,顺便请他家好好管教自家男孩子,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的,万一败坏了名声以后怎么配好人家的女儿。”  项逐元看着她。  项心慈肯定的点点头。  项逐元哭笑不得:“就这些。”真是锱铢必较。  “要正式拜帖,写的义正言辞些。”  “我还用你教。”  项心慈想想也是,只是还有另一件事——“后山,你不用再让人看着了……”  项逐元骤然看向她,脸上的笑意退的一干二净!瞬间让人再看不出任何情绪!  项心慈起身,乖巧的靠过去,抱住他:“哥哥……”  项逐元一动没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项心慈不说话。  “胡闹!”  项心慈还是不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抱一会他就答应了;要不然他就把自己甩下去,以后不管不顾,也算答应了,反正他答不答应她都做!  项逐元冷哼一声,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她也未免太看得起她自己,项逐元想到今天莫云翳状况外的样子,她的确有说那话的底气,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项逐元十分烦躁:“你该知道我在警告你什么……”  项心慈仰着头:“知道啊,那谁——”谁来着?  “莫——云——翳!”  “他家那说我,我还不能吭声、不说回去!”  “你不是已经说回去了。”  “那样他们怎么能印象深刻——”  项逐元竟无言以对:“东窗事发对你有什么好处?!”  项心慈一脸茫然:“我做什么了?我一直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待着,还有哥哥作证。”  项逐元异常烦躁:“你真不记得莫家世子叫什么名字了?”  “谁记那个?”理所当然。  项逐元明知道她是装的,她肯定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掩下眼底的情绪,声音温和一些:“大哥会在别的地方帮你想想办法?”  “不。”  “我说不行就不行!”  ------题外话------  ()看到评论区的分歧了,放心,大家的意思我都看的懂。  这与女权没有关系,是生产生活方式的不断演变,让我们不可能再进入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的时代。  再说‘术业有专攻’这一行,哈哈!这一行业不合法化,与前端时间冲上热搜的dai孕,是一样的。器官买卖(都是器官)人类量化为商品,是绝对绝对禁止的!会出现‘捕杀’是肯定的!所以是社会衍生体系下的基本问题,是大环境,是着眼未来的大局观。  再看‘教给你的女儿’,这是另一个体系,家庭传递的观念。  我有女儿,我觉得该教,我也希望说这句话的亲是没有恶意的真心实意。  身为女性,都会结婚,都要生育,都多多少少接触过私护教育。  最基本是是怀孕小册子会告诉女性产后要每天提肛两百次。  产后恢复中心更多,她们做紧致、包裹、提拉,分泌,恢复内部肌肉知觉,让其包裹住子宫不让子宫下垂,将外部饱满,不让细菌入侵,即便不是为了男人,女子自己也要做的。(项目繁多,不是每家都好)  做内部肌肉知觉恢复的时候,不行,不够,没有力度,我两个手指都感觉不到你在收缩,这都是基本用语。  古代后宅的私密保养小方子,在女儿出嫁时都会给。(三小时后删除,毕竟这一行不完善,不建议盲目追捧) 094见到(二更) 项心慈顿时松开抱着他的手,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背脊站的笔直,轻薄如雾的睡裙勾住出她单薄但不容任何人驳斥的执拗!  项心慈郑重的看着他,眼里没有一点光:“你别大呼小叫的冲我说话!我有仇喜欢自己报!”  “那你别用我!我看你出不出的去这个院子!”  项心慈突然怔然,眼里布上一层水雾,慢慢的垂下头,肩膀轻轻抽动。  项逐元心像骤然被人掐住,放低声音:“你会吃亏的。”  项心慈突然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盈满眼泪的不屈:“什么是吃亏!我就让她们不得好死!尤其那个死老太婆!我娘出身不好,是不是我就不好!”  “我不是那意思,小七你冷——”  项心慈挥开他想放在自己的肩上的手!光着脚快速向房内跑去:“都不要管我好了!不要管我好了!反正你们就是从骨子里看不起我!”喊的撕心裂肺!  项逐元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她哭着跑走的背影,针刺般的疼痛瞬间又开始向四肢蔓延。  他却没有太在乎自己这个,在他没有回来的时间里,她想了多少,又忍了怎样的委屈才没有发作。  她表现的再不看中,偶尔也会想到不能让她出门的理由,以至于留下那样的阴影。  项逐元跟着她的脚步走进去。  项心慈趴在床上,哭的隐忍克制:“走开!”  秦姑姑急忙缩回手,抬头看到世子进来,又恭敬的退出去。  项逐元站在床边。  暗色的锦缎上趴着浅色的身影,看起来单薄又无助,她好像很喜欢颜色对比明显的色彩,到哪里都能凸显出她:“你哭什么……”声音已经放轻:“而且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项心慈不回话安静的哭。  项逐元叹口气,她这是又将自己情绪放大,恶念往他身上推,不是他错也是他错了。  他可以转身就走,让她自己哭去,哭多了她就会明白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以后知道什么不能顶嘴!  但他对于她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她也再不会依赖自己了。项逐元走进一些,坐在床边,手压在她铺开的一角,没有寸进。  他不想用那样的手段,更不想那样活泼的她,最后像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项逐元过了很久,忍者心里的茫然开口:“不许跟他靠的太近……”  “……”  “你还哭。”都答应你了!  项心慈闻言拿起床上的枕头、被子、床头叠好的自己的衣服,统统向他扔去——“那么久……”便宜柳雪飞了,她哥就这么好骗。  ……  “这天是不是要晴?”宋宣穿着官袍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明西洛身后走在堤坝上:“什么时候是个头。”  “河渠挖成就是头。”  “我说你说大话的时候能不能别一本正经,小心皇上让你签生死状。”宋宣走着走着看到前面一排排的壮丁,有些好奇:“他们干做什么呢?”  明西洛看了一眼:“杨家在布施。”  宋宣眼睛一亮,杨家?“西南杨家!”  明西洛见有河工叫他,快走几步过去。  宋宣赶紧追上,西北杨家啊,大梁国除了九王爷就是杨家马壮!杨总督又是一方霸主,朝中正一品大员,不对:“杨家不是在西南?”怎么跑京城布施?  鲍占杰走过来,拍拍兄弟的肩:“不懂了吧,杨家小姐在盛京。”  “杨小姐。”几个字在唇齿间一过,似乎都嗅到了高墙之内一缕别样情愫,让心隐隐浮动:“前不久到京城的那位小姐?”  “小点声。”一品大员的家眷也是他们能随便说的。  宋宣赶紧放低音量,两人互视一眼,有丝暗潮翻涌:“心善……”  鲍占杰笑笑,心有灵犀,更靠近他一点:“倾国倾城,这边有很多生病的孩子老人,杨家也都带了药材和大夫过来了,就这份心,足……诶!?子恒!子恒!你别走那么快!”  半山腰,陶子媚在亲自施粥,温和的眉目不时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人,她在等一个人,现阶段,她唯一能遇到的人。  明西洛听着他们不着调的话,没什么情绪,他生来这个阶层,知道他们没有恶意。  鲍占杰上前拦住明西洛的肩,急寻盟友:“子恒你说,那天你也见了杨小姐,你说美不美?”  明西洛语气如常:“太远,没看清。”  宋宣嘿嘿一笑:“子恒不说美,就是有差距,要说美人……”宋宣摸摸下巴,有赶紧放下,觉得这个动作想那天在众生入色的情景,会浑身不自在。  但目光还是忍不住有些涣散……  明西洛清冷的声音响起:“昨晚的累犊看完了?”  宋宣急忙回神:“看……看完了……”他真看了,看到半夜,其实……他有点私心。  他是项府门客,虽然绝无娶到项家小姐。可如果表现好,不是没希望娶到庶出,这样逢年过节都能远远向她行礼。  鲍占杰推他一下:“别谈公务,你快说,美人什么?”  陶子媚一个转头,骤然看到远远走来的明西洛,神色突然僵了一下,瞬间不受控制的紧张!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如鲠在喉!仿佛铡刀跨越生死追她到此!忍不住战栗!  明西洛敏感的看过去。  陶子媚已经移开目光,低着头,慌慌张张给人打粥,不断提醒自己,如今的他还不是明大人……不是摄政王……不是手可遮天的明王……更不是能来往西南复地轻松取他们首级的人。  宋宣也看过去:“怎么了?”  “无碍。”  陶子媚告诫自己不要想,可捏勺子的动作越来越紧,脸色一隐隐发白,远比昨天遥遥一眼还另她脸色难看。  不行!陶子媚让自己振作,昨天做了那么多心里建设,今天还要功亏一篑吗!她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她只能再死一次!  陶子媚瞬间抬起头,脸上慢慢被粥蒸腾出的热气熏染了一层浅浅的粉,试着微笑。  一切还没有发生,一切还能挽回,在不久后她们的下场面前,现在这点不安算得了什么! 095看开(为cindy19531981女王斗篷加更) 陶子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手抖的频率降低,她必须能做到,能抵住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比她想象中更多的恐惧。  明西洛一行人走近时,陶子媚已经能神色自若的分配吃食和药材。  看着几人快走远,陶子媚急忙把勺子交给身后的丫头,快跑几步,落落大方的过去拦人:“请问是明参中吗?”她特意选了这个位置,确定他今天回走这里。  明西洛转头,看到人,有礼的退后几步拉开一定距离:“有事?”  宋宣、鲍占杰也停下来,避开了些许,不过余光还是惊叹一瞬,美人。  陶子媚乍然见到他,心颤了一下,这是明西洛,微末时期的他?与以后气场强硬,生冷勿进很不一样,可与想象中处在这个阶段的他也不一样……  还不曾仕途坦荡的他也如此沉得住气吗?  陶子媚不敢再想急忙收住情绪,脸上立即露出舒朗的笑容,他与柳将军莫逆,应该喜欢不拘泥形式的人,调皮的拍拍胸口:“幸好,我还怕叫错了。”  宋宣见状紧绷的距离感,瞬间放松几分。  鲍占杰也少了几分拘谨。  陶子媚十分懊恼:“我打听了一圈,每个人说的明参中特征都不一样,这让我怎么——”找……  明西洛直接打算他,却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不耐烦:“出什么事了?”这一地归他管辖。  宋宣闻言,顿觉子恒完戏,多好的机会,怎么就不知道顺杆爬,人家姑娘穿着绸!  陶子媚笑笑,自然而然的看过去:“是这样,明参中,这边我们放了两个药材点一个物距点,我想知道还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地方?”  明西洛闻言,让鲍占杰出来:“他负责这些,”说完直接转身。  陶子媚顿时有些紧张:“明参中……”  鲍占杰见状,嘴角闪过一抹要笑不笑的调侃,赶紧拉住明西洛:人家姑娘需要你。  陶子媚脸颊微红。  明西洛看向鲍占杰。  鲍占杰急忙松手。  “姑娘,还有事。”明西洛语气依如刚才般正式、客气。  陶子媚微微有些失望的垂头,下一刻又笑着扬起:“我们给诸位大人还准备了蓑衣,如果明大人不嫌弃,带走一件吧。”  鲍占杰心里啧啧称奇。  宋宣也颇为感慨:慧眼识珠啊!  明西洛神色依旧:“多谢姑娘,衙署里蓑衣是统一的,不便使用,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不等对方说什么,直接离开。  陶子媚神色尴尬的看眼另两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柳将军上位后,大梁国对女子的政策放松了些,可也没人教过讨好男子——  宋宣见状,体贴的开口:“姑娘,我举伞有点不方便,可以拿一件蓑衣吗?”  “好,好。”  鲍占杰趁陶小姐转身去取东西时,给了同窗一拐子,低声道:“行啊,怜香惜玉。”  “都要哭了,我能不帮忙。”  陶子媚快速拿过来,不好意思的对着两人笑。  鲍占杰习以为常,尤其对方是明西洛,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证明有眼光:“我们明参中比较忙。”  宋宣:“整个新渠开凿都要他监工,平时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脑子就混沌,姑娘别介意。”  “那么忙吗?”陶子媚神色惊讶。  鲍占杰见状,心中不禁尴尬那小子好福气,就凭对方没有恼羞成怒,还肯询问一二,性情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说杨家数一数二的人家,能跟在杨小姐旁边的小姐,家世肯定不错。不过,如果家世过好,对方家里应该不会看中明西洛,这样想想,也没什么可惜了,免得徒增烦恼。  鲍占杰想到了明西洛的婚事,也挺艰难,早些年因学业不娶,这些年升上来后,他家那些亲戚恨不得把祖宗八辈种地的都塞到他这里来,简直不开眼,也不看看那些女人都什么水平。  好在子恒父母虽糊涂但也不至于不明白以他们那样的门第,儿子如果想更进一步,他们最好不要做主他的婚事。  项家虽然迟迟没有开口,可项家一名庶女肯定是可以给的,或者,明西洛再做出成绩,项侯爷做媒,给他说一位六品官员的嫡女也不是不可能。  有这样的康庄大道在前,明家父母现在又做起了官家儿媳妇的美梦。  不过,河渠挖成之后,五六品官员的嫡女也不是不能考虑。  总之明西洛前途没有问题,只是婚事不方便自己做主,又何必对眼前的小姐另眼相待:“小事,天天这样,习惯了。”  陶子媚垂下头,她想的却不是这些,短短几句,她明显感觉到明西洛对她的疏离,甚至没因为她的出身有别的心思。  而且那种距离感不会因为她多偶遇对方几次,多礼贤下士一点,有一丝崩塌。他是毫不犹豫的在她和他之间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不容翻越。  怎么会这样……  而且他根本不好接触!不愧是未来能走那么远的人,根本不能靠小恩小惠解决什么。  陶子媚回到物资聚集处,还在想这个问题,其实她有一个关于明西洛的天大秘密。  只是……她要怎么告诉他?直接对他说:你身世可能有问题?你也许不是明家的儿子。  可,说出去谁信,他母亲怀着他时在巷子里追狗不小心跌倒促使他早生的消息后世如数家珍,根本说不出有任何问题?  而且她根本说不清消息的来源,她甚至不知道那件事是怎么曝光的。  重要的是,明西洛有父有母,出生、籍贯、族谱,他亲爹亲娘都不会阿姨。  而且后世关于他是不是九王爷的儿子也模棱两可,只是后来人靠九王爷兵马归属权这样判断过他的身世。  但也有可能是九王爷惜才,还有九王个身世,这在后世也是说不清的糊涂账。  而她更不敢去跟年近六十求子心切的九王提,求子求魔怔的九王一族,将所有临幸过的女子带回家,只要生下子女,九王妃直言让出主母之位,庞大的九王势力继续一个继承人稳固权势,因为全九王府都入了磨,在子嗣上是个管杀不埋的暴王!  曾经有一个女子生了九王一个女儿,九王欣喜若狂,宠的不得了,结果证明不是九王的女儿,九王爷将那一对母女剥皮抽筋了。  如果九王爷有一丝怀疑她的用意!恐怕下一步就是把她按死,甚至怀疑她们家别有用心,将灭族之罪提前!  陶子媚突然觉得无力,她到底知道什么,又能做什么……  ……  莫老夫人气的额头一阵阵发胀!捏在手里的信更是被她捏的咯吱作响。  暑荷不安的看着老夫人,有看看快被攥烂的信:里面写了什么将老夫人气成这样:“老夫人……”  莫老夫人刚要说什么,一动,便决定天旋地转。  暑荷急忙上前扶住:“老夫人!老夫人!快传大夫传大夫!”  莫老夫人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动都不敢动一下,觉得眼前什么都在转,下一个就能收了她的老命一样。  大夫来的很快,为由,叫了回来。  项逐元当没有看到莫云翳离开,区区几句话而已,何必弄的要死要活,她那么说小七,小七岂不是要自缢。  ……  “世子,世子,您可回来了,老夫人今早收了一封信就这样了,现在手都松不开,药灌下去了还没有效果,世子,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  暑荷已急忙迎上去,早已哭的眼睛通红。  莫云翳冷着脸,脚步稳急:“慌什么!”大踏步走进去。  大夫还在床边为老夫人施针。  擅长按摩的在为老夫人放手僵住的手臂。  莫老夫人看到孙子进来,目光真个看过去,嘴唇哆哆嗦嗦,眼底盛满怒意,有无尽的话要说,却憋的说不出来,觉得头更晕了,种种憎恨加在一起,觉得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几乎要压垮她一样。  莫老夫人只能颤颤巍巍的伸出手,递出那张她捏到现在都不曾让任何人看一眼的纸。 096不说(一更) “祖母你……”  莫老夫人不听,执着的将信往莫云翳怀里送!看看!看看都说的什么话!简直——简直——  莫云翳伸手握住。  莫老夫人喘着气,奇迹般的松开手,紧要的牙关才松开一些,好好看看别人是怎么说你的,她真没想到一个小辈敢如此跟她说话,怎么可能是她家孩子非要去凑近那么个东西!她家折文……折文……根本不懂这些!  莫老夫人捂着胸口,憋的她有气无处撒!  莫云翳打开信,并没觉得不妥,上面大段的内容是问安,随后他目光一怔。  上面言辞恳切的让祖母约束好他的行为,不要总是想着往项家别庄送东西,太过贵重的谢礼,他们已经收拢整齐,过两天给他们送过来;救命之恩只是举手之劳,远不用太放在心上;还有某些东西太过亲密,不适合出现在未出阁的女子书房;重要的是,项家反复暗示没想让女儿高嫁的意愿,请莫家不要再反复试探。  而他那晚在山上站了一夜的事,也被人毫不留情的拿出来评说,最后语气真诚的相信莫家的教养,但也肯定祖母再约束一二。  莫云翳顿时有种秘密被撕开的狼狈,他的那些小心思被大咧咧的放在人前!可他并没有沉寂在自己见不得人的思绪里,很快镇定,飞速思考:“项逐元怎么会无缘无故写这样的信过来?”  莫老夫人闻言,刚喘匀的气险些又憋回去!他竟然不否认!他——他——糊涂啊!糊涂!  莫老夫人无意识的用手打着身侧的孙子!不会真让人说中了,是她孙子主动的!怎么能如此糊涂!“这摆明是项引你动意!你怎么就看不懂。”绝对不是她孙子的错。  “祖母你说什么呢,我——”  暑荷急忙开口:“世子,老夫人刚好一些,还是让老夫人好好休息……”  莫老夫人怎么休息的下去,她成竹在胸的事,全成了笑话!她恨不得病死算了,连那么一个不入流的女人生的女儿,也敢看不起她孙子!这把并还是她孙子亲自递上去的!这是要她的命啊!  莫云翳见祖母的样子,心里难受,是他让莫家蒙羞,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我知道祖母心中有意见,可请祖母抛弃偏见,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做事认真,有自己的坚持,她还——”  “你闭嘴——你——你——”  暑荷急忙为老夫人顺气:“老夫人!老夫人!”  “祖母,祖母——”  “世子,您就别说了。”  莫老夫人终于喘回气:“好女儿会上赶着让你认识!好女儿会把你引到后山上去!好女儿会不知道她该配容度!”  “她没有!后山是我要去的!她项家五房嫡女凭什么要嫁到商户去!”  莫老夫人气的差点厥过去:“给我跪着!给我去门外跪着!”  莫云翳没有犹豫,直接退出去,掀袍,跪下,在阿图耳边交代几句。  莫老夫人捂着胸口躺在床上,又灌了一碗药,都缓不过气来。  ……  阿图的消息回的很快,项世子根本没有隐瞒。  把昨天莫家找上门来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怕他记不住,还把昨晚审的供词给他拿回去让他主子好好看。  阿图颤颤巍巍的拿出供词,上面还有不知道是谁的血迹。  莫云翳不用看,已羞愧万分,他竟不知道,不知道祖母——心慈根本就没来见过自己,根本没有缠着他的意思!  以后他还有什么脸去见项逐元!亏他还想着只要谨慎一点,不是没有办法从中周旋,祖母就做出这等事来!  这些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根本不知道他上了山,却要受这份委屈。  “世子……”  莫云翳紧紧握着供词,他以为克制隐忍不给她带去一点伤害,结果……  莫云翳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她真对他有奢念吗?或者说只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外人,下意识的亲近?否则这些时日她为什么再没想办法见过他?她可有像他思念她一样思念自己?  说不准就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祖母却——  莫云翳突然觉得自己自以为是的做了那么多,小心珍藏的人,轻易就被人毫不在意的抹去,呵,呵呵。  “世子您别笑了……”心里难受就哭吧。  ……  “他还在外面跪着?”  “回老夫人,跪着呢。”  “好!跪着吧!有本事不要起来!”  ……  “明参中!明参中!”陶子媚冒着雨!使劲挥着手,眼睛几乎要睁不开的站在泥泞的道路上,即便带了斗笠,大雨还是挡住了她的视线。  陶子媚着急的擦擦脸上的雨水,对着赶来的人一行人喊的更大声:“明参中!明参中!我们的车陷进去了,明参中!”  明西洛勒住马绳,身后的一行人跟着停下。  明西洛看眼不远处,几辆马车停滞不前,大雨几乎遮住视线,但他依旧清晰的看到了马车上属于杨家的标志,明西洛调转马头,示意众人上前看看。  陶子媚看见人过来,终于松口气!她们没料到回程的路上会下这么大的雨,马根本看不清路带着杨姐姐的马车直接撞在山石上,一个轮子陷了进去,根本推不动,后面的马车刹不急,纷纷撞上来,如今都不能动了。  杨梦娇听到动静,掀开车帘。  陶子媚急忙赶过去,让她放下:“外面雨太大了!”  杨梦娇摇头,按住大风刮个不停的窗帘,声音放大:“你赶紧上来,都淋湿了!”  “没事!姐姐坐好,已经有人来了!”  杨梦娇更急了,来了外男还不赶紧回车上,伸手要拉她。  陶子媚已经向赶来的明西洛跑去:“这里水流太急,一只马腿陷进去了,另几辆马车都不能动了,我们没有带木工,这边车上还放了不少药材,都不能淋雨,这可怎么办!”  明西洛向车底看眼,快速看向身后的人:“完颜你来。”  陶子媚刚想说话,见杨梦娇从车上下来,急忙跑过去。  侍女小心的为小姐撑着伞。  杨梦娇压着被不断被风吹起的面纱,刚想说话,看到了一手撑住车底,突然就将车抬起的人,另一个快速钻入车底。  杨梦娇惊讶的睁大眼睛,他们刚刚搬了很久,而……而且那辆车里放的不是药材,是粮食,满满一车粮食!  “莽夫……”雨很快压住侍女的嘀咕。  杨梦娇皱眉看眼身侧侍女。  侍女顿时垂下头。  陶子媚也怔了,那辆车——  完颜很快从车底出来。  明西洛也快速放下车沿。  杨梦娇抬头,隔着雨幕才看清了他的样子,目光忍不住闪了一下,有些羞涩的移开眼。  与她想象中壮实高大完全不一样,他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如青竹茂林,他一回头清隽雅正。  杨梦娇不自觉更婉约些,如果不是刚才她亲眼所见,又知道那辆马车里装了什么,她几乎不敢相信是他抬起来的。  明西洛走过来。  杨梦娇安静的站着,脸颊不自觉飞上一抹红晕。  陶子媚没注意,她的视线一直在明西洛身上,忍不住先开口:“怎么样?”  明西洛停在恰当的位置,神色没有任何热忱、熟络,把刚才与完颜商议的事,按照字面意思平静的叙述一遍。  他建议她们去半山的寺庙停留,车子需要修理,山上没有能现用的东西,需要下山去取,来往时间过长,现在雨大,山上雨势太急,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她们最好去寺庙。  杨梦娇听着他说话的声音,犹如大雨敲在松竹上十分清晰悦耳。  陶子媚点头:“多谢明大人了。”  明西洛留下完颜等人快速上马离开。  杨梦娇看眼那人离开的方向,又故作不精心的抚平被风吹起的面纱,开口:“你认识他?”  “他是负责上河渠的明参中,今早见过。”  “明参中?”好让人印象深刻的男人。  “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总觉得这雨怪吓人的。”杨梦娇向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 097不气(二更) 入夜,莫云翳站在山顶,他还有什么不敢来的!他如今连站在哪里想一个人都不行了! 莫云翳却依旧没有踏过那条线,山下灯光幽暗,除了两家各自的走廊上亮着烛火,其它都在一片黑暗中。 莫云翳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可他如果过去,好像就坐实了祖母对她的指控。是他喜欢她,也是他想娶她,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却要把所有的错都推给她! 他想看她,此时此刻更想,哪怕一眼,哪怕只是知道她很好。项家的人不是知道他在这里吗!干脆出来好了!都不必躲躲藏藏! 黝黑的山脚下隐约亮起一点光。 光影很小,距离很远,除了一丝光亮什么都看不见。 谁在那里?还是除了什么事?他只能这么想,不这么想,他连说服自己下去看看的理由都没有。 他甚至那什么都不是,也有可能是夜间巡山的人,可他就是想歪曲,想不敢不顾,他为什么不可以!都走到这里了!再瞒不过自欺欺人! 既然项逐元知道——莫云翳直接抬脚,迈过了那道线。 那点萤火一点点拉近。 项心慈提着灯笼靠在大树旁,一身叶子印花高腰纱裙将她腰身勾勒的纤细羸弱,长发挽了髻,生下的随意散下,他百无聊赖的转着腰间的玉佩,仰头看着天似乎有无尽的天真烦恼要倾诉。 莫云翳在灯火几步外停下。 项心慈浑然味觉,依旧在黑夜中望着黑压压的天,独留她眼底如湖水的清澈流淌。 莫云翳震惊的看着不远处的人,被唤醒的情感像风出过的涟漪,快速蔓延,疯狂滋长。 项心慈似乎察觉到异样,收回目光,看过去,小小的人被吓的一惊,转身就要跑。 “是我。”出口才发现,声音暗哑,低沉又小声。 项心慈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眼里闪动着更亮更耀眼的光:“莫?” 莫云翳沉郁的心情顿时想笑:折文。 小姑娘立即开心的跑过去,手里的灯笼一晃一晃的照亮了她身上层层叠叠的叶绣长裙,好像那晚他笨拙的将一片片叶子连起来,极力小心还是忍不住触碰到她的狼狈。 项心慈停下来,眼睛轻巧的眯成一条缝,眼里缀着的光仿佛要全部撒开,盛着能一出来的喜悦,那双载着星河大海的眼睛看了他一会,继而开心的一点点展开,围着他开心的转。 莫云翳忍不住目光追着她一起笑,可——她不生气。 “你终于来看我了,你看我手都好了,可以出去了,我好高兴,我每天都在那扇窗下等你。”小姑娘语气天真,却认真抱怨:“可你都没有再来过,母亲不让我出去,但我还是打听到对面就是你家,对不对,原来你住这么近,我避开秦姑姑偷偷跑出来,想不到就碰到你了,真开心。”小姑娘将灯笼放他手里,开心的攥住他袖子仰着头对着他傻乐。 莫云翳的心瞬间被熨的服服帖贴:“你……” “什么?” 莫云翳摇摇头:“没什么。”她不知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 “对了。”项心慈突然想起什么,快速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一片薄木制成的叶子脉络,木尾巴绑着一簇没有任何花样的红线:“还没有染色,你不要不喜欢……”项心慈不好意思的伸出手,羞羞涩涩,可又孩子气的表演不好羞羞涩涩,带着几分矜持的懊恼。 莫云翳心软的一塌糊涂,看着放于她手心的那片叶子,她白净的手掌心就托着那么一片朴实无华的礼物,诚心诚意。 项心慈着急的再次看向他:“你不喜欢?” 莫云翳慌忙接过来:“不。”很喜欢,那片叶子。 “我就是谢谢你那天帮我穿……”项心慈随便乱比划了比划。 莫云翳脸颊绯红,从没有一刻这么狼狈过,从小小的木片上传来她身上特有的香气,仿佛夜色也明亮起来。 项心慈天真的靠向他一旁的树,有些疑惑:“她们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还不让我再见你,怎么了吗?” “谁说的?” “我母亲啊,昨天突然凶巴巴的来找我,不过才说了两句,就被世子叫走了,我不可以见你吗?” 莫云翳想点头,可又点不下去。 项心慈似乎看出他的为难,立即开心的指着山上:“他们说山上有很多好吃的,我们去找好吃的呀?”说完拉住他的衣袖。 莫云翳没有动。 项心慈站在暗无月色的夜色下,只能自己发着光,不解的看他:“你怎么了?” 莫云翳突然觉得自己糟透了!他在干什么,享受她的善良却没办法负责? 项心慈见他不动,也体贴的不动:“是不是河那边还很糟糕?你别担心。”项心慈上前安抚的握住他的手腕,努力成长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没有任何旖旎,真心诚意:“会好起来的……你那么费心,一切都会好的……” 莫云翳闻言,突然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她的发顶,他——他—— 项心慈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拍拍他的背,陪着他一起,什么都不说的让他沉默…… 莫云翳过了很久,抬起头:“对不起,我……” 项心慈歪着头,等着他我出个什么。 莫云翳看着她这傻样笑了!他喜欢她!他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说了什么放弃!他希望她以后都能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出现他就高兴!他生来显贵,努力经营,不就是为了能的产所愿,不受制于人!所以!为什么要因为她们不同意就束缚手脚! 莫云翳顿觉轻松许多,再看她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就颇多微词:“什么时辰了,还找吃的,多不安全。” 项心慈闻言生无可恋的向身侧的大树倒去。 莫云翳立即拉住她站定:“不许耍赖。”上面粗糙不平,会缠住她头发。 项心慈顺势倒入他怀里。 莫云翳本来想推开,到底又放任她靠了过来,清淡的说不出名字的香气带着温润的暖意向他袭来,顷刻间让他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什么事自作孽不可活,他几乎满脑中都是她那天……那天衣衫不整的样子。 项心慈忽然未觉:“你真讨厌,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呀。”心意表明的坦荡磊落。 莫云翳脑子还在打结,现在更打不开思绪了。又有些后悔,可还是没舍得推开她:“不可以这样靠别人。”声音更沉。 “只有你啊。” 莫云翳揉揉她的头,本想就这样离开,可还是鬼迷心窍的挑起一缕拖拖拽拽的从中穿行而过,一如记忆里冰凉光滑…… …… 项逐元冷着脸站在垂花门前,目光森然的看着慢慢走进的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项心慈看到他,慢慢停下脚步,仿佛时间穿透记忆,不停的倒转、倒转,回到他年轻时覆手山河初期的样子,站在她面前,意气风发、鲜衣怒马!重来一次! 项心慈突然就盈满泪水。 想起她绝望时,曾写给他,却没有给出去的话: 我本没有显赫的出身,没有剪烛夜话的才学,却空有一副容貌,沉浮在世俗中。 如果可以,我愿往事不曾开始,未来不曾消逝,我愿岁月不曾善待与我,我愿没有一次次任性的如愿,只要你还是你,每当——我回头,你就是饱读诗书,惊才绝艳,渡我入道的样子。 如果那样,我可以把所有不甘、委屈都化风成雨,所以如果我死了,只有你不可原谅!不可忘记,也唯独你,在我这里不可被救赎! 说明白点,就是如果我死了,别人怎样无所谓,你必须痛不欲生!你就算不痛不欲生,我也会想办法让你痛不欲生。 项心慈仰起头,将未成型的眼泪收回去,再次看向他,微微含笑:你看,你现在不是就站在这里,继续受气。 项心慈抬脚,踏着晚风,一点点走近。 098不管不顾(求月票) 衣摆上繁琐的叶片在烛光的映衬下闪过忽明忽暗的光。项心慈停在项逐元身侧,看着没有任何情绪的他,仿佛烛灯移过去,也照不透他身上弥漫的黑暗。  项逐元也看着她,面无表情,暗藏汹涌。  项心慈想问你不高兴什么?是不是心里很难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这种感觉的?  她是从第一次看到柳雪飞时开始的,让她恍然意识到,没有任何东西属于她,连她好不容易握在手里的他,都是别人!  所以她怎么能让那个光芒万丈的女人嫁进来,占据她的位置:“怎么不进去?怪冷的。”  项逐元不说话!月色暗沉的夜晚,掩盖了他所有的情绪。  项心慈伸出手,衣袖划过,藏在里面的手自然而然的牵起他手腕:“进去了。”要好好生气哦,以后的日子我们慢慢的磨,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最后你才是你,我才是我。  你是人群中一眼就知道我要什么的你,我是你掌控在手心,甘愿被你束缚的我。现在的你不行,差一点;而我,也还差一点。  项逐元不自觉的跟上,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跟着,当她牵起他手转身带他走的一刻,她好像是她、又不是她,笼罩在一片朦胧里,霍乱了人的心神。  项心慈牵着他走过垂花门,周身沐浴在黑暗里,她让他娶妻,让他幸福,让他有儿有女,那么最后,他们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沉入沼泽里——隐秘他们的波澜壮阔。  如果可以,那感觉应该更涤荡人心吧,项心慈整个不可抑制的沉寂在这种悲伤的愉悦里,手掌因为绚丽的未来隐隐发颤,这可比翻滚几次床帏,让人期待的多……  项心慈立即收敛心情,顿时从某种状态下抽离,继而忍不住苦笑,又乱想。  项逐元瞬间从那种窒息的感觉里回神,大口喘气,像被突发善意的恶鬼松开了脖颈,得以剧烈呼吸……  ……  项心慈踏着朦胧的晨光,缓缓转起扬起的裙摆,手臂抬起在半空中延展,划过上空又随着轻柔的身体缓缓落下。  乐声自然而然的带动她的身体,开始一天的早课。  项逐元站在不远处,看着沉寂在声音里自由游动的她,在舞曲里,她是鱼,乐曲是包容她的海。  如果海不够宽阔,她会舞动波关粼粼的羽翅,带着乐曲向无限的广度蔓延,唯美又震撼。  项逐元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为此而生,寥寥一舞就能牵动心神。  项心慈落下最后一根发丝,才发现站在廊下的他,瞬间嘴角扬起一抹笑,犹如晨光破晓,弥补了清晨一大早的沉闷:“大哥哥今天不上衙?”  项逐元语气没有任何异常:“嗯。”有明西洛,河岸局势稳定,不用他事无巨细的盯着。  “那我们种花吧?”她想要紫色的新颜色,到了冬天做一批紫色的头纱。  项逐元不答话:谁要跟你种花!  项心慈抄近,站在凉亭台上。  项逐元伸出手。  项心慈扶着他手臂跳下来:“来嘛,来嘛,也种你喜欢不就好了……”  “我没有喜欢的。”  “你有。”  “没有。”  “有。”  “没有。”  “你有没有!”  “有。”  项心慈开心的晃着他胳膊,早说不就没事了。  焦耳疾步走来:“小姐,九小姐来了。”  不见!项心慈刚要砍口,突然看向项逐元,饶有兴味的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  项逐元瞪她一眼,不急不缓的走进室内:“在外面见。”  “知道了,你怕什么,你就说过来看看我跑了没有!谁会想到你在这里偷懒。”项心慈笑的转过头:“让她进来吧。”  “姐姐。”项心敏哭的眼睛通红的扑过来握住姐姐的手,她没有跪,她现在是真没有办法了,也不知道求谁了!  她从世子的院落过来,管家说世子一大早就去衙署了,她知道她母亲不好,甚至还来姐姐这里乱说话,可她现在能求的人只有姐姐:“母亲不知道为什么高烧不退,一直再说胡说,房间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母亲却说满地的蛇,满地的虫都爬她脸上了,母亲那个样子太恐惧了,请姐姐想想办法请个太医吧,母亲这样下去会熬不住的,姐姐——”  项心慈没可能感同身受,只是疑惑:“好端端的怎么癔症了?”  “姐姐,姐姐——”项心敏哭的泣不成声。  “别哭了,请太医还要找世子,你去让庄管家去找世子。”  “管家他不在,说是受了伤,遣回去修养了,姐姐,怎么办,怎么办啊姐姐!”  项心慈皱眉:“让玉书待着逐霖去找,你哭就能解决问题了。”  项心敏立即擦擦眼泪:“对,逐霖……”说完精神恍惚的急忙向外跑去。  项心慈返回房中看眼坐在正位上喝茶的他:“还不赶紧去,小心跑的不如项逐霖快。”  ……  莫家内。  容度、容占奎听说莫老夫人身体不适,过来探望生病的莫老夫人,本以为会见不到人。  想不到竟然传他们进去。  莫老夫人撑着一股气坐在了主位上,与前两天红光满面的老夫人比,现在像被抽干了筋骨一般:“还麻烦你们来看我。”  “哪里,老夫人对行舟照顾有加,行舟来也是应该的。”  莫老夫人看着然是有事要说,转头看向容占奎:“上次与你说的婚事……”莫老夫人有点喘。  暑荷立即为夫人端杯茶。  容度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眼叔叔。  容占奎表示知道,还说只是顺势而为,他看八成就是喜欢。女方他找人问过,没什么不妥,就是母亲仆人出身,身份尴尬了些,才想要低嫁,这些都不是问题。  只要容度喜欢,身不身份也没什么:“老夫人,我来也正好想与老夫人说这事。”  莫老夫人喘口气,还用说嘛,她上此都把话说那么清楚了,容度但凡有点骨气,当然是不同意,人品那样,还与长辈顶嘴,这样的女人娶回去也是个搅家精。  “承蒙老夫人做媒,行舟相信老夫人的眼光,一切但凭老夫人做主。”  容度也急忙恭手。  莫老夫人闻言顿时皱眉:“你看你,是不是没跟容度说清楚,我又找人问了问,那孩子忤逆长辈,出身还不好,实在不堪良配,还是算了吧。”  容度顿时蹙眉。  容占奎见状,急忙侧身挡住他,唯恐他一个不痛快直接对莫家摆脸色。  虽然他们莫家远远算不上依靠莫家,反而是因为容度与莫世子交好没少帮衬莫家,但这里是京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夫人言重,不过是两厢各取所需的婚事,人品不人品的也不重要,凑合能成婚就行了。”容占奎尽量压低话语中的在意,免得被人听出什么。  莫老夫人不同意,项家递了那样的帖子,他们那样出身的女儿还妄想嫁进容家,不可能:“儿女婚事是大事,容二当家还是别委屈了孩子。”  容度皱眉,她什么意思!临时变卦!什么是出身低、忤逆长辈?又不是让她家儿孙娶,睁只眼闭只眼不就算了。  容占奎闻言有些为难。  莫老夫人喘口气,看出来了:“怎么了?”  容占奎恭手:“老夫人实不相瞒,在下已经把这件事告知家兄,家兄十分满意这场婚事,唯恐在下操持不周,已经找了媒人在来时的路上了。”  “这么急?”莫老夫人并不急:“既然来了,就好好在京城玩两天,相信你兄长也能理解你的一片苦心。”  容占奎闻言微微挺直脊背,心想,这老太婆是不是听不懂话,摆明是说安静搭你的线,别管其她,竟还真做起主了:“老夫人……主要是家兄实在不想错过这样的好事——”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老夫人一眼。  莫老夫人看眼他的神色,立即领会,她想的却不是莫家未来的发展,而是如果那个不安分的定给了容度,是不是就能断了折文的念想?  ------题外话------  ()求月票,双倍月票期间12月29日到1月7日,连续三更求月票。  结果,鸟就看到了斗篷(门在哪里?门呢)明天四更。o(n_n)o 099荷包(一更) 莫老夫人心里转过千万道心思,但又立即被打住。  她脑子不清楚了才会给那个人铺路!给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吗?她也配坐上去。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没有必要,容家的婚事她大有用处。  莫老夫人神色疲倦的放下参了药的茶:“也不是非她不可,项家还是有很多好女儿的。”  容度都已经准备好了,结果听到这句,不等叔叔开口直接问:“老夫人觉得还有谁?!”能嫁给他的嫡女说出一个来看看!项五房能一直让那个女人坐在嫡女的位置上,必定有人相户,证明就有作用,莫老夫人再找一个这样合适的让他看看!  容占奎闻言心里叹口气,都侄子暗含的不悦熏了一脸。  莫老夫人下意识想说项家二房嫡女,被退过婚,二房又有实权,可骤然想到,项家二房的嫡亲女儿即便被退过婚也不会选商户。  莫老夫人顿时把嘴边的话收回去,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中庶女当然可以嫁,但未免让人看笑话,语气不禁慈祥下来:“项家没有合适的,总还有合适的,你的婚事还是要反复甄选为好。”  容度直接没了说话了兴趣。  容占奎不解哪里出了问题,让莫老夫人如此挡她的前程。  容度直接退到一边,不吭声了,不答应有做中间人有什么关系,他换个媒人提亲而已。  莫老夫人叹口气:“是我考虑不周,耽误行舟了。”连容度都配不上的女子,莫云翳就是鬼迷了心窍,也不想想朽木受不受得了他的喜欢。  …  容占奎惊讶的看向侄子,都忘了上马车:“你要亲自去提亲!”  容度神色理所当然,手里的折扇一个翻转变成一把伞,撑在头顶,看向叔叔:“救命之恩,不值得我以身相报?”  容占奎闻言要笑不笑,不过还是提醒他:“莫老夫人刚才……”  “又不是她嫁孙女,更不是他孙子成婚,管的未免太宽,何况——这是我父亲知道莫老夫人不同意后,觉得不妥,再三要求我娶项家七小姐,我才不得已为之,能有什么办法。”  容占奎算是看懂了:“你就是喜欢那小姑娘?”  “我只喜欢能带给容家无尽财富的大海,当然也喜欢能带给容家利益的所有人。”  “行,你的爱宽广如海,装不下你的私心。”  容度转身手里的伞,转出无数繁杂的花样。  ……  陶子媚愣了一下:“莫世子今天没去衙署?”  诗正摇头:“回小姐,没有。”  陶子媚松口气,着急出去的脚步又坐了回来,心却无法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按说就是这些时日决堤才对,可她觉得现在整个西城区虽然紧张,但万事有条不紊的进行,实在不像会决堤的样子。  而且这两日马上还有天晴的趋势,这雨眼看要下不起来了,是哪里弄错了吗?  “容少爷也来了,在老夫人院子里。”诗正补充。  陶子媚闻言更放心一些,容度也没在,两个人就不可能同时死在河道上。  是不是因为她和杨姐姐做了这么多事,药材、食物都备的充足,活下来的人更多,能用的劳力就会增加,所以上辈子原定发生的情况,这辈子就没有发生?  陶子媚觉得极有可能,毕竟上辈子她们不曾帮忙,陶子媚顿时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只要去做,总能在不经意处看到成果:“对了,我让你准备的谢礼准备好了吗?”  “回小姐,准备好了。”  杨梦娇从间出来,水橘色的长裙一扫大雨那天的的狼狈,温婉又大方,她正好听见子媚的问话。  杨梦娇却没点破,语气温温柔柔的:“一大早就听到你张罗,可是外面还没有忙完?”她知道父亲让她进京的意图,也知道要恪守本分就好,一些不该有点心思,动容过就不会再被提起。  陶子媚笑笑:“还有些药材需要运过去。”  “辛苦你了。”杨梦娇看着她高兴,也真心希望她能达成所愿,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她希望子媚会跟她不同,是开心快乐的。  陶子媚看着表姐安静含笑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她想,未来她们会越来越好的。  她们已经试着跨出第一步,莫世子还没有死,杨姐姐也在她的授意下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婚事。  所有的厄运还没有开始,未来又有了无限可能,而且,她们还认识了明西洛不是吗。  ……  “明参中,外面有人找。”  明西洛正聚精会神的与几个河工拿着测量尺画线,水流自然冲击的地势是衡量挖渠路线正确与否的关键,根本没空见人:“你帮我处理下。”  “好嘞。”不一会,那人又进来,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笑的十分暧昧:“对方非要等你。”说完挑挑眉,兄弟,珍惜啊。  明西洛皱眉,让人看到不好,起身的时候已经不见任何情绪,他掀开简陋的草棚帘子。  外面,大雨已经转成小雨,阴沉了近半个月的天气,今天难得露出放晴的征兆。  陶子媚看过去,看到从帘后走出的他,心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不禁垂下头,脸颊飞上一抹红晕。  她突然想不通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喜欢他。  明西洛说不上多厌烦,但也没有应付的心情:“陶姑娘,有事?”  陶子媚立即回神,扬起头,露出明朗的笑意:“那天谢谢你,小姐让我带了一份谢礼给你。”  明西洛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不能跟完颜说,着重提醒她:“那天是完颜帮你们修好了马车。”  陶子媚顿时有些语塞,她,她:“完颜师傅也有一份……”  明西洛没时间在这里等:“我里面还忙,如果姑娘没事……”  陶子媚急忙开口:“你忙,我也还有事,也要走了。”要走。  明西洛已经转身。  陶子媚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顿觉挫败,直到他再次掀开那扇给劳工准备的草棚帘子,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很紧张,不仅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时间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她特意打听过现在的明西洛,不是临死前不可撼动的一眼,而是真真实实的他,随着对他了解的越多,面对他时的紧张感就会蔓延的越快。  他做事认真,很有才学,得项侯爷器重。他沉默寡言却不无趣,他习六艺却不卖弄,听说他棋艺尤其好,算术更佳,却甚少参与此类争锋,平日来往于高堂庙宇间也从未被迷了眼,乱了心,处在尘埃时也不曾自暴自弃。  这样的男人……  陶子媚看着不远处的草屋,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是他,都到哪里,随便一问都有他的声音。  她听的出来同僚和时间,不敢上面邀功的声音多大,他也能坦然自若的窝在那样的窝棚里,画他的锦绣线条。  这就是明西洛吗?  陶子媚深吸一口,不再犹豫的将荷包从袖子里拿出来,与给他的回礼放在一起。  陶子媚又看了一眼,一个没任何特色的朴实无华的荷包,上面她工工整整的绣了一棵松柏,实在称不上好看,但结实耐用。她那天注意到,他的荷包磨破了线。  陶子媚把东西交给外面的小厮,转身离开。  …  明西洛入手的东西都会亲自再检查一遍,这是习惯。虽然那位姑娘看起来不会想通过他搭上项侯爷,可还是谨慎起见,筛了一遍。  明西洛发现了放在糕点盒子里的荷包,只一眼,就看得出松柏绣的很用心,明西洛没有动,便将糕点盒子盖上,派人将这一份礼物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剩下的表示他已经收到,大雨那天的事了清。  …  陶子媚看着退回来的东西,突然笑了,真有意思的一个人,不过一个小小的荷包也那么多顾忌,要是给他更贵重的岂不是所有礼物都不收了。 100问话(二更) 陶子媚却并觉得气馁,她好像早料到他一定会退回来,不做越矩之事、不想不该想的人是他性格。  而他明西洛也绝不会因为一位女子小小的爱慕就自鸣得意。  陶子媚将荷包抓入手里,笑的越发自然,她会再认真一点,直到他愿意收下。  ……  莫云翳将木质的叶脉系在扇子上,又系在长剑上,最后与玉佩一起压在了衣摆上。  莫云翳已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他知道下一步该去做什么,有她在,还有什么不可以一试。  莫云翳去兵器房亲自挑选了几把上好的弓箭,选了几匹好马,用过午饭,带着人直接登门至歉。  …  项逐元坐在大厅,面无表情的看眼拜帖和礼单,随手放在桌子上,不说见也不说不见。  善奇侯在一旁不说话,莫老夫人授意儿媳如此控诉项家子女,莫世子登门是必然的,只是,善奇觉得世子不想见莫世子。  莫云翳在院外等着,腰间的叶脉别反复的优待过,他对玄简和项家别庄人的冷淡早有准备,发生那样的事,他们有情绪情理之中。  阿图恭敬的候着,心里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项逐元过了好一会,才让善奇带人进来。  项逐元当然可以不见,也但小七保证的就一定是真的,她现在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觉得她一定不会爱上,可不高兴消失了呢?  莫云翳又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人物,见的次数多了,相处久了,她就真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项逐元可不信她,谁给一口吃的,转头就忘了家在哪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  莫云翳没有托大,身为请罪的一方,莫云翳恭手先对项逐元见礼:“玄简,承蒙你没有放在心上。”发生那种事,是他莫家有愧。  项逐元看了眼他腰间的叶脉,又移开目光,今晨小七还给他跳了舞,不过一枚叶脉。  项逐元顷刻间已经摆好自己的位置,神色间的不悦仿佛并不达心底,堂叔家的妹妹,他能坐到昨天那样已仁至义尽。  他的矜持更多的该是来自有人挑衅到令国公府的不悦。  莫云翳直接为项心慈说话:“祖母断章取义,我也没有解释清楚才让项七小姐蒙受不白之冤,实则这件事与项七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项逐元不置可否。  莫云翳看眼项逐元,神情见相对放松,两人同窗,除开家族利益私交向来不错,没有什么不可说的:“玄间,实不相瞒,我有意求娶府上的项七小姐。”莫云翳语气肯定。  项逐元看他一眼,这是第二次有人想求娶她,不管她出身如何,总有人不介意:“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声音很沉,听不出喜怒。  “我知道会很难,”莫云翳叹口气,没有承认他说的不可能:“事在人为。”  “怎么人为?放弃世子之位?”最后一句忍不住带出讽刺意味,放弃了项七会跟你,吃苦吗?  莫云翳愣了一下,与生俱来的东西,从来没想过不是他的。  项逐元立即收敛了那一刻外放的不耐烦,试着站在‘好友’的立场劝慰:“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想法,站在我的立场,我觉得甚为不妥,你应该知道,我这位妹妹在出身上有些不妥,一直以来五叔没有将她嫁入高门的想法,因此也从来没有约束过她的所作所为,性子也相对跳脱,更没有撑起一家的气场,而你出身如此,与她实在不合,就如你这次一个小小的表态,就陷她与如此境地,实在不适合。”  莫云翳何尝不知道,可如果这件事能用理智评判,他也不必坐在这里,说出自己的私事:“我会再谨慎一些。”  谨慎的把她藏起来不明不白的跟着你?  “我祖母这样的事,以后也绝不会发生,还请玄间务必不要再说与旁人。”  怕让谁知道?项逐元语气淡淡:“其实折文你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以后这样的事才不会发生,否则不可能是结束。”  他知道,但他一定要做,可这面的坚持不足为外人说:“我这里还有一份礼单,请玄简帮我转交给她。”  项逐元不接。  莫云翳放在他一旁的礼单上:“一些不足提的小东西。”  项逐元不置可否,真提不起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莫云翳郑重的看向项逐元:“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在这件事上能帮我的人只有你了。”  项逐元听了又好像没有听,他在反复琢磨这些话,江鸿宝也好,莫云翳也好,只有反复琢磨、琢磨透了,以后才能避免,他们真能做的到:“莫家不会同意。”他语气真诚。  莫云翳何尝不知道。  项逐元看着他清楚难处却要一意孤行的样子,提醒:“我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一点可能——你不是世子。”  莫云翳哭笑不得。  项逐元:“你还是要想清楚,长辈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们意气用事,只会弄巧成拙。”  “谢谢。”  ……  “感觉这雨明天就要停了。”宋宣坐在石头上吃着饭,再看眼不远处排队领饭的人,靠近明西洛,小声道:“我打听到了,这位陶小姐是西南总督麾下一名将军的女儿,正五品。”五品啊!又是嫡女,家中兄长都在军中当差,重要的是人又好:“如果喜欢,不用那么拘谨,你配得上。”  明西洛非常不耐烦:“如果吃好了,就去下游看看。”  宋宣赶紧吃饭,可想想,挺为陶小姐可惜:“其实人不——”错:“吃饭,吃饭。”  明西洛看着筷子上的粗米,没了吃饭的心情,这样的玩笑他一点也不想听。  更可笑的是,他有一个秘密,一个比别人试探他,还距离他更遥远的不切实际的秘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可能是他刚刚入仕,也可能是他刚投入项家门下,他奉侯爷之命在门外候着,等着项世子传他,他站的久了,不经意抬头的时候,仅仅隔着门缝看到了一眼。  其实不是在众生入色第一次见,过去这么多年,他也几乎忘了很多年前匆忙见到的身影。  明西洛将筷子放下,重新看向新定义的这条渠线,他不喜欢想太过不现实的问题,而那些人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明参中。”轻柔的声音在一片泥泞、杂乱里不合时宜的响起。  宋宣闻言,抬头,不顾嘴上的饭粒,拿上饭菜就要走。  明西洛瞬间拽住他,同时也从巨石上起身,温和又带着不容抗拒的距离,见礼:“陶姑娘。”  宋宣只好站在原地,见礼:“陶姑娘。”  陶子媚高兴的指着自己,目光只看着明西洛:“你知道我姓陶?”神色中带着无限羞涩。  明西洛没答,烦不胜烦。  宋宣心想,我也知道你姓陶,你问我。  陶子媚却好像没看到明西洛抓宋宣那一下,亦没有觉得被冷代,微笑回礼:“我其实是有件事想请教明参中。”  明西洛心中烦她,但声音依旧稳淡:“不敢当,姑娘请说。”  陶子媚闻言,抛开个人感情,忧心的望眼一眼看不到头的山顶:“明参中觉得河堤还有危险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答案,一定会是最终结果。  明西洛开口:“钦天监、工部司每天都竭尽所能降低危险发现,各部都在统筹合作,把能做的做到更好,请姑娘放心。”  陶子媚闻言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没了?  宋宣对着饭菜忍不住想笑,想听什么?明西洛怎么可能对着外人说一些决定性的话。他说不会,万一决堤了呢?他说会,工部尚书怎么想他?  陶子媚也回味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是担心……没有别的意思。”  宋宣见小姑娘憋屈的都要哭了,急忙缓和气氛:“陶姑娘能在有此忧虑下还能上山,实在是女中豪杰。” 101身世(三更) 陶子媚摇头:“我只是尽自己一份力。”说完羞涩的看眼明西洛。  明西洛看着脚下,不说话。  陶子媚看着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可不是好笑吗,以后可以随意决定人生死的人,原来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  项心慈知道大哥与姓莫的出去了,听说姓莫的又给了她一份礼单,可她大哥并没有给她。  不给就不给,谁稀罕。  项心慈收了伞,走进大哥书房,自然而然的坐在大哥的位置上,查看大哥的笔架,她刚才画一副花鸟图,总觉得枝干的位置走笔不好,肯定是自己毛笔的原因。  项心慈的从一排笔架上扫过去,然后闭上眼,听着它们互相撞击发出的声音,仿佛能听到工匠师傅打磨它们时不同的用心和对材质的看重程度。  过了好一会,项心慈睁开眼,没一个有耳缘的。庄子上的供笔,与他平日在家里非好笔不上架的习惯还是差一点,委屈她大哥哥的手了。  那就凑合选一支吧。  说是凑合,只是她觉得的凑合,项心慈就近选了一支,沾了墨,随便从旁边一摞纸张里拿起一张纸,见上面写满了字也不在意,翻过来,画了两下,看着笔墨均匀的在纸上晕开,再看看聚而不散的笔骨,其实也还好,但还是不够好。  项心慈把笔放在一边,又拿了一支,重新沾墨。就这样反复试了几支还是不满意。  “最后一次。”项心慈的手重新滑过一排排笔,突然指尖停下,她从角落里拿下那根还算有手缘的,入手轻巧,笔身暗红,上面还有一个小揪揪,笔毛滑过手心柔韧又光滑。  项心慈沾好墨,刚打算写字,发现手里的纸已经涂满了,随手又换了一张,继续画。  毛笔吸墨均匀,运笔轻巧,压在纸上的笔触十分饱满。  项心慈觉得不错,又写了好几个字,发现因为笔好,自己的字都有进步了。不禁得意的将纸翻过来,要跟这张纸的主人比比功底。  不其然,映入非常熟悉的字迹。  项心慈没什么感觉的看了一会,明西洛,果然是他的字,真好认。  明西洛的字就像他的人,别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情绪,至少你感觉不出他写这张呈表时的态度。  至于字体,反正她看不出来大哥说的字体刚劲、风骨已成。  项心慈将纸重新反过来,继续试笔,不过片刻又抬头凝思。  说起来如果不是九王爷,他隐忍的时间不会只有入仕后区区十几年,虽然后期的他已经在快速稳步前进,手段也越来越狠,建功伟业时也已不在隐藏他的实力,几次战场搏杀,都有凶名传出。  但要说真正达到高不可攀,还要说九王爷对他疯狂的宠爱。是宠爱、无下限的溺爱,烦的已经冷心冷清的明西洛好几次险些杀了他。  项心慈记得那是他们成婚七八年后,忘了具体几年了,那时候家里她完全做主,明西洛在家没什么存在感。  但在外,却能让她收到一张张不同阶层抛出来的橄榄枝,每一个都企图通过她,走上明西洛的康庄大道。  中秋节,九王妃大宴,她因为明西洛再受邀之列。  正巧明西洛家族的一位她随便交的好友庶出小姑,期期艾艾的喜欢上了一位世家公子,强拉着她要一块去看。  在赛龙舟时,好巧不巧的,同样看上了那位公子的小姑娘,果断的因为小小的拥挤,撞上那位公子一起落了水。  她便宜小姑,立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要昏过去。  项心慈看不过去,就把小姑顺道推下去了。要负责就一起负责,要不然就两个都不负责。  转头看明西洛也在旁边,顺便也将他推了下去,自家庶妹落了谁,站旁边干什么。  明西洛上岸后脸色十分难看。  项心慈无所谓啊,反正不是瞪在自己身上。  项心慈猜着,应该是明西洛被带下去换衣服时,被发现的端倪。  具体情况她并不知道,因为她没在他身上发现过什么印记。莫非侵水了才能出现?可床帷之事过后,她也没见过啊,莫非在后背?  那天从九王府出来,一切看不出异样,到他们出门时都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后来,明西洛隐晦的问,如果他出身并不光明磊落,她怎么想。  项心慈当时想问,你做事同样不光明磊落,怎么没见你问。何况,若论出身,谁有她更不光明磊落。班门弄斧。  再后来发现,明西洛的出身,完全颠覆了她的认识,她也错估了,权势滔天的九王一脉,倾注在他身上,不顾一切的希望。  九王府急需一个主子,扛起他们这一脉九王一死,所有功将都有可能满门抄斩的局面。  九王妃和所有有名分的妻妾,需要一位孩子帮她们送老,为她们百年后上香的晚辈。  何况,明西洛超出他们预期的优秀,甚至根本看不上他们一脉。  求子疯魔的九王爷看明西洛则不一样,那是看哪哪好,看哪哪香,威胁他们生死的人转眼成了儿子,九王是能躺平给明西洛杀。  只是明西洛实在烦他。  可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那天的意外,根本没可能被人知道。  明西洛的出生没有任何问题,就连她婆母和公公,都觉得他就是他们的孩子,行房日期对的上,出生日期对的上,绝对不可能是那什么九王的孩子。  但明西洛母亲早年确实在九王府当粗使帮工,不单明西洛母亲,他父亲也一样,都是粗使伙计,虽然后来因为明父偷鸡摸狗被赶了出来。  可按说九王就是兴起,多的是有姿色的丫头前仆后继,轮也轮不到一个粗使婆子。  项心慈恶意的想,谁知道她母亲和九王在哪个仡佬里,又在怎样的龌龊状态下、怎样的境地有过一次。王爷和家里的粗使婆子,哈哈。  项心慈现在想想也觉得可乐,毕竟是明西洛都觉得太丢人不提的事,肯定比她想的更不堪。  可明西洛母亲也是真能生,前前后后十几个孩子,明西洛的出生又比龌龊的那次晚两个月,谁能想到会是王爷的。毕竟王爷不能生,明西洛爹能生,深入人心。  项心慈想到这一点,还是忍不住想笑,不笑对不起自己身处那件事中心看着他们不断变脸的乐趣。  所以,如果不是那次落水,九王府想出花里啊,也想不到清清白白的明西洛身上去。  既然不出意外就不会有人知道的事,她何必要说,跟自己又没有关系。明西洛就老老实实为项家效力,以后如果走了大运被认了,项家再恭喜他好了。  项心慈确定就是这杆笔,毕竟有笑料加成,笔都觉得不错了。  ……  项逐元看眼被画的乱七八糟的桌案,其中被画了无数横横斜斜道道的纸,有两张完全分辨不出上面写的什么。  其它人的总结陈述也就罢了,明西洛的呈稿,每一张都是一组数据,错一个都不成折!  项逐元气的深吸一口气,她就不知道找个干净的纸吗!距离她能多远!能累断她的胳膊!  项逐元气的够呛;“善奇!善奇!”  善奇急忙跑进来:“世子。”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去让明参中重新写一份进度呈表过来。”  “是。”善奇转身——  “以后我不在,不要放项七进来。”弄的是什么!乱七八糟,这些沾的黑乎乎的笔为什么没有洗干净,还有,她挑剩下的让他用吗!  善奇意思的给了一个‘是’,转身办正事。  ……  入夜的山上有些凉意,项心慈一个人坐在山顶高高的树干上抬头望着终于放晴的星空,地上的泥泞,像她现在的高度在天与地之间拉出的巨大差距,是晴朗的天和地上灾难的博弈。  项心慈就这样看着,黑色的束腰长裙上绣着一朵朵朱红的曼陀罗,在夜色下肆意的蔓延,长发用一根同样的丝带梳起,马尾混着丝带中的红线,一起长长的垂在背后,随着清风摇摆。  ------题外话------  (),今早看到后台,十分感动,感谢所有的月票、鲜花、钻石、王冠、斗篷,所有的所有。  为表感谢,最近会有两个情节,本来我已经过了,但我决定给大家在评论区延展一下。就是弄辆车,不开,不开啊,只看,看车,不开。o(n_n)o 102故意(为189——267女王斗篷加更) 莫云翳站在山顶,犹豫的看着,从树上歪着头看向珠砸向出现的人。  莫云翳顿时看过去,然后突然抬头。高高的树干上黑与红、白与光交织在一起,瞬间恍惚了人的视线。  他不该发现不了她,只是刚才他心神都不在这上面。  项心慈笑笑。  莫云翳也惊喜的笑,他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等他。  项心慈在他笑的最傻气的时候,突然翻身下坠,整个身体从高高的空中垂下下落。  莫云翳惊的瞳孔一点点放大,下一刻飞身而起。  项心慈瞬间勒住手里的绸缎,轻轻翻身站在半空中,踩着根本没有离脚的支点,抱住他的腰,见他老七,含笑的与他一起滞留而上,笑容与月光般亮眼,  莫云翳只觉得心快要跳出胸口!冲口的抱怨,再看到她眉间的那抹慢慢绽放的花时候,诡异的烟消云散,因为他好像真的看到那朵花丛花苞,从闭合一点点绽放的过程,点缀在她雪白的眉宇间,红的妖艳诡异。  犹如第一次相遇。  “好玩吗?”问的天真无邪。  不好玩,危险。莫云翳反客为主的拦住她的腰,将她从半空中带下来:“不安全。”却无法否定刺激的心跳。  项心慈示意他看腰间绑着的绳子:“有防备。”  “那也不行。”  项心慈将绳子解开,不跟他争辩,沉迷的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开心的张开双臂慢慢的转个圈圈,虔诚的嗅着山林间的草木香,又笑着将手臂抬高指着上方:“山上的天感觉好高。”袖笼滑下,露出里面一串串的红珠,红珠下落,丁丁零零的撞在一起,与她眉心的一点,一起红的让人心颤。  莫云翳几乎无意识的点头,又突然间移开,本已知道她美,可好像又从来没有如此美过。  项心慈好像没发现,放下手,衣袖重新盖住她戴在腕上的手串,然后看向他,带他一起看向山的另一边:“那边是你的家?我刚才一直在看。”  莫云翳的声音有些缥缈的不真实:“嗯。”  项心慈憧憬的看着:“我在你家后宅住过。”  莫云翳不知道被这句话拨动哪根心弦又轻轻嗯了一声,也可能是刚才那一幕,还没有让他回神。  项心慈转头问:“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跟我父亲住的地方一样,挂满了字画?”  莫云翳摇头:“我不喜欢那些。”  “那是挂满了山水?”  “也没有。”  “总不会挂满珠帘吧。”项心慈十分挫败。  莫云翳被她猜测逗笑:“怎么会,只是一些该有的用具摆设,而且这里并不是我的院子,也只是放了些平日我的日常用度。”  “那是什么样子?与我们府上的世子用度一样吗?”  莫云翳想到今天拜访时,看到的项家前院大厅:“其实都差……”不多,突然意识到,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项家世子对她来说都是不可企及的存在。  莫云翳几乎不加考虑的开口:“我带你去看。”  项心慈闻言惊了一下,顿时摇头:“不好,不好。”  莫云翳却很想让她见一见,她本就该见一见,不必因为任何原因,因此却步。莫云翳语气坚定,诚挚邀请,适合诱惑她:“没事,我们悄悄的,不让人发现,何况有我在,谁还会在我家拦我。”  项心慈眼中顿时迸射出做坏事的光:“真……真的吗?去看你住的地方?”  莫云翳见状,非常想揉揉她的头发,但克制住了:“嗯。”  “不会被发现?”  “不会。”  项心慈立即抓住他的手臂,开心的跳起来,眼底都是抑制不住却还要忍住的欢喜。  莫云翳感受着手臂上的力量,看着她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冲动,何况她只是想看看。  “还是不要了,万一……”项心慈眼底的光暗下去。  “没事。”  项心慈的眼睛又亮起。  莫云翳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  “好黑啊。”项心慈小心翼翼的抓着莫云翳的手臂,走在熟悉的游廊上,目光快速看了眼通往后院的路,这么不合常理的事,当然要让那个老妖婆看见。  莫云翳不想她这么委屈:“我们走游廊。”没有什么不可以!  项心慈急忙抓住他:“不要,会被看见的。”  “看见就看见,谁敢乱说。”  项心慈摇头:“不行,好丢脸的感觉。”  莫云翳在黑暗中看着她:“心慈,你哪里都可以去,明白吗?”  “哎呀,不是那个,有你在走黑的地方也很刺激。”说完垂头腼腆的一笑。  莫云翳脸颊顿时染上一丝红润,自发的缩回去,与她一起穿梭在避开人的每个角落中,发现她对避开人的地方,出奇的熟悉。  项心慈突然停下。  莫云翳差点撞上她。  项心慈突然回头,指着不远处的抄手游廊,就是自己装鬼爬下来的那根柱子方向:“你看,那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说起来我穿的也是这身衣服,不过……你当时都不理我。”说完有些小情绪。  莫云翳也想起来了,忍不住想笑,安抚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老实说,你当时是不是在等我?”  “咦,我母亲告诉我躲着吓逐霖的,结果我都趴的无聊了,也没有看到弟弟过里,就想着随便吓个人回去好了,要不然太亏了,结果……”项心慈挫败的耸拉下肩,倒走看着他:“就看到了你,可还没有吓到你,我准备了好久的,不恐怖吗,那个面具画的多逼真。”  莫云翳在听到她说第一句时,目光暗了一下,项曹氏吗,用意何在?但又在她轻松的语调里重新放松:“你不戴面具更吓人。”那天,怎么可能记不住她。  项心慈愣了一瞬,继而跳到他身上,挠他,要跟他大战三百个回合。  莫云翳急忙讨饶:“说你好看,好看——”  “好看吗?”  “好看!”莫云翳扶住她的腰,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从手指瞬间蔓延到心头,克制着升起的想法,将她稳稳放回地上。  项心慈羞涩的扯住垂到胸前的头发,脸颊显出一丝红晕,连耳朵都红了一样,衬的每间的花更红了,勉强信了他的话:“还没有人夸过我好看。”  莫云翳痴迷的看着这时候的她,所以你还不知道你自己多好看。  “你想看看我住过的地方吗?”  “嗯?”  “我住你家时,住过的地方啊。”  后宅?莫云翳有些犹豫,后宅住的人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项心慈已经叙述开:“我特别喜欢我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那么高,花香又浓郁,我每天都要看一眼,就想着会不会真有凤凰落上去呢,这些天一直在下雨,不知道上面的花朵是不是落完了……”  “我们去看看。”小凤凰。  项心慈没有表现的那么高兴:“不要了,这么晚了,又是后宅,逮住我了怎么办。”俏皮的眨眨眼睛。  莫云翳突然很想笑:“你还怕有人逮住你。”  项心慈跺跺脚不高兴:“我也会胆小的好不好。”  “不用,我们就去看你喜欢那棵梧桐树。”虽然现在不能给你所有想要的,一棵梧桐树怎么可能也不让你看一眼。  项心慈踏入后院的一刻,一直抓着他手腕的手瞬间牵住他的手。  莫云翳愣了一下,紧紧握住,也故作紧张的向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两个人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穿梭,除了虫鸣蛙叫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项心慈胆子大了一点。  莫云翳带着她绕过一片游廊,突然前面传来一束光。  莫云翳拉着项心慈瞬间躲入一人高的灌木从后。  项心慈的脸在被推进去的一刻突然转向莫云翳的方向。  莫云翳转头,正好对上她一双潋滟生辉的眼睛,和她眉宇间更红的火焰。  空气一瞬间凝滞。 103步步(一更) 黑暗的角落里,项心慈的呼吸落入他脸颊间,沁甜的气息瞬间占据他所有思绪。(见) 项心慈踩着石头的脚更稳了一些,目光不解却又好奇的看着他。 莫云翳呼吸有些…… 项心慈突然伸出手,摘下他耳畔的:“有……”叶子…… 莫云翳已经吻上她的唇。 项心慈眼睛睁的大大的,余光却在看越来越近的光,手里握紧刚才摘下的叶子,一会可能有用,冷静的提醒自己,还差一点。 莫云翳没尝过人事,可他不小了,又是对着她,某些情绪来的又快又急,他撬开…… 项心慈浑然不在意,她精准的衡量着时机,在灯火近到她预想的点,手臂突然用力,将他推出去,人快速隐入错综复杂的灌木丛中。 “世子!?” 莫云翳狼狈的立即站定,呼吸还有点喘,但脸上荡漾的情绪顷刻间收敛,站在犹自掉着落叶的灌木丛旁,背脊笔直,神色无任何异常,更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什么,抬步向项心慈可能躲的方向追去。 项心慈跑的飞快,一扫刚才认不清路的样子,七拐八绕,轻易转入莫老夫人住的院落外,快速将头上的丝带散开,挂着重物的一头扔过树干,试一下结实度,三下五除二翻了进去。 她做这么多,为的就是这一刻。 莫云翳绕了一圈,哪里都找不到她的人,本雀跃的心情顿时有点急,她又不认识路,这样乱撞跑去了哪里,莫云翳顿时加快脚程。 片刻,项心慈已经从主院翻了出来,拉下树干上的丝带,快速将头发原封不动的梳起,四下看看,向刚刚与莫云翳走散的地方跑去,死老太婆。 莫云翳发现她时。 她缩在假山后仅容一人依靠的缝隙里,红着脸不看她。 莫云翳顿时停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刚才未尽的感觉一点点升腾,一时间心猿意马。 项心慈脸红透了。 莫云翳快速走过去,挡在她与假山中间。 项心慈记得跺脚,生出手推莫云翳。 莫云翳刚才一是不察才被她推开,如今怎么可能让她推动。 项心慈急的不行。 莫云翳耐心的与她对峙着,手撑在石头上,将她挡在假山间,心头不自觉的浮起懒洋洋的暖意。 他垂下头,慢慢的在狭窄的黑暗中靠近她,呼吸落在她发间…… 项心慈惊的钻出去,往回跑,她要回去。 莫云翳笑的胸腔震颤,快走几步,急忙握住她的手腕,又将她按回刚才的位置,手掌托住她的头,不让她碰到:“我不对……” 莫云翳声音不稳,克制着想再次拥她入怀的冲动,本想放开,可一丝甜钻入意识,他又不动。 有限的空间,让她身上的香甜升温发酵令人沉溺,她这么软,他亲自拥抱过,仿佛能在唇齿、手掌间消散一样。 项心慈就推他,属于男人力量的压制却轻易制服她的反抗,她不能在这跟他耗时间,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项心慈瞬间红了眼:“我不要带你看我的梧桐树了!”情绪闹的很高。 莫云翳惊醒,意识在她的童言童语里快速镇定,深情也清明下来:“行,我不配看。” 项心慈垂着头生闷气。 莫云翳待自己呼吸顺畅了些,哄道:“我们去看我住的地方好不好?” “不好!” “我保证再也不了?” 项心慈扬起头:“不什么?” 莫云翳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后悔这么简单放过她:“什么也不是,走了。”手一触上她的手,急忙松开。 项心慈浑然味觉,伸手拉住他,跟着他往回走。 … 莫老夫人已经穿戴整齐:“你确定听清楚了?” 暑荷不确定的点头又摇头:“奴婢确实听见有人说,让项小姐不要玩了,世子在找你。” 莫老夫人扶着暑荷的手大步向外走去,岂有此理,还将不将她放在眼里! … 前院的大厅内,灯火重新亮了起来,除了阿图,没有多余的下人。 项心慈站在他的客厅里,左右看着,这里与项家别庄没有什么不同的,高椅宽屏,给人严肃到极致的错觉。 项心慈的手看似好奇的滑过桌面,实则心不在焉:快来了吧,可千万要快一点,隐去的眼眸间闪过一丝怨毒你。 莫云翳看着她手指的走向,她触碰过的每一张桌椅,仿佛都透过时间触碰他的过去未来,摸到了他以往的生活,让他看的一呆。 项心慈歪着头:“没什么不一样啊?” 莫云翳回神:“本也没什么不一样。”掩饰性的垂下头,心不在焉的给她倒杯茶,目光却一直盯着被她触过的桌椅。 项心慈抬步,手指一一在她感兴趣的地方抚过,走过一张张的桌椅,慢慢的停在一副屏风前。 是一副山河永春图,很常见,但做的十分精致讲究,男主人宴客的地方,摆放的东西自然讲究。 项心慈的手指拂过上面的绣线。 莫云翳端着蜂蜜水走了过来:“喜欢……” 项心慈摇头:“只是觉得做的很精细。”她没有接,明明故意却装作无意识的歪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又继续看着屏风。 莫云翳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 她上辈子婆母的房间里见过这扇,应该是同一屏,十年后莫家抄家,经手的是明西洛,有些东西会落入他手里不奇怪,何况还是这种小东西,没有人会计较。 她能认出来,还是因为,动物的眼睛都绣的同样有特色,而她婆母又非常喜欢那扇屏风。 莫云翳见她浑然味觉,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不禁将杯子凑近了些。 项心慈不喝,她其实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但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他,抄家?她想起来哪里不对了,他应该是早早死了的,不在了吗? 死在哪一年?外出上任的路上?还是梳理地方治安途中?他又知不知道失去了他的莫国公府在十年后,所有的人犹如这里的物,漂泊不知去处。 “怎么了?” 项心慈突然踮起脚,快速揽住他的脖子,将他头下拉,温柔的吻上他的—— 阿图突然跑进来,又立即转伸过去,但又转过来,不好了几个字卡在嗓子里生生收住,可:“世子,老……老夫人来了!” 莫云翳从温柔里快速抬头,仅仅一瞬眼眸便恢复如常。 “老夫人已经到门口了。” 项心慈没有被打断的不好意思,快速整理情绪,茫然的看向他们,似乎懂又似乎不太懂,更多的好像是懂,一丝惊慌隐隐爬上她的眼睛,小女孩的意识觉醒,慢慢害怕。 莫云翳快速揽住她,拍着她的背,神色淡定,有什么,发现又怎么样,人是他请回来,他就会负责到底,祖母有什么怨怼完全可以冲着他来。 项心慈拉拉他的衣袖。 莫云翳低头,看到她眼里的不安,顿时有些不忍、自怨:“不要怕,有我在。” 项心慈摇摇头,她不要他为难。 莫云翳顿时十分愧疚,他靠近心慈,抱的更紧:“相信我。” 项心慈戳戳他的手臂,甜美中带着哀求:“我能进去待一会吗?”我还没有准备好。 莫云翳心像被扎了一根刺,他不想,为什么要躲,他喜欢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项心慈垂下头,声音很低,但足以传入莫云翳耳朵:“总觉的你祖母会生气,你就让我进去吧……” 阿图急的不行,老夫人都要来了! 莫云翳看着越来越惊慌的她,想到祖母可能会有的怒火,她不该听到的话,明明是他的错,怎么能让她受着,只有这一次,委屈你:“好。” 项心慈刚要转身,又转身看向莫云翳,伸出手温柔的安抚她:“我没事,一会就好,一会我带你去看我的梧桐花。” 莫云翳顿时有种拉住她,昭告天下的冲动! 项心慈已经跟着阿图向里面走去。 莫老夫人没有任何停留的进来,带着身边大大小小无数等级的仆妇。 莫云翳已然神色无恙的迎上去:“祖母。” ------题外话------ (见段评区) 潇湘a,章节段评区,点开(见)字后留言数就行() 评论区不能发,太严格了,严格到我修了一个小时都不行,哭死我。 其实大家都知道我买车不行,开车也不行,更不会有太敏感的内容,不看不影响正文内容。-_-||不影响。 再次郑重声明不影响。(这只是给大家辛苦追更的福利) 段评区四十八小时后删除,如果提前删除了,一定不是我删除的,是后台自动屏蔽了。 如果有亲实在想看、又过了四十八小时,未过一个月的亲,可以进入验证群339074820,凭订阅截图,从管理那领取一份,领取后退群,验证群不留人。 咱家正版群《振翅》会在文满六十万字时开放。 先打预防针啊,她们天天聊育儿,聊八卦,聊婆媳,总之时间太长了,她们已经不是看文小团体,而是七大姑八大姨小团体了,没有必要进(我在说什么,我的管理有没有在瞪我) 104聊聊(二更) 莫老夫人看眼周围,再看向没有任何异常的孙子,说实话她不信那事是他能做出来的:“怎么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折文就是再糊涂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阿图从里面走出来,表示他只是去取笔墨。 莫老夫人不禁松口气,肯定是暑荷听错了,自己也是因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怀疑最为正直的孙子:“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心神放松的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语气也温和下来。 莫云翳站在下首,正经严肃:“有些公务要忙,耽误了些时间,祖母有事?” 莫老夫人有些心疼,挥手让不必要的人去外面候着,只留了自己几个心腹。 莫云翳不知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想问祖母大半夜带这么多人过来想做什么。 “你呀,不要总一门心思用在不该费心的事上,河道本就不是你的职责,你当务之急是外放事务。” “孙儿知道,祖母——”如果没事—— “外放的事你可有打算了?”莫老夫人手臂放在座椅上,不小心碰到什么,看到了桌上的茶杯,散发着与茶叶不一样的甜香,甜的? 莫老夫人心一震。 “外放的事,已经安排妥当,无论是……”莫云翳简短的说着。 莫老夫人根本没有听,目光四下扫视,尽量看到每一寸细节,突然看到了落在不远处桌子与屏风中间的一片长青叶,疑惑和愤怒顿时爬满她周身,岂有此理:“你说的那些我也不懂,你父亲给你安排的人你有选择的用也好,对了,你母亲给你的几个侍女可选好了?” 莫云翳不想纠缠:“选好了。” “嗯,也好。”莫老夫人脸色有些差的开口:“只顾着说这些,都忘了来做什么的,我那里没了参片,你让人替我找一些过来。” 莫云翳想说昨天不是拿来了一盒,忍者没有看里间一眼,直接开口:“阿图你——” “阿图留下来,我有事问他。” 莫云翳闻言看了祖母一眼,见祖母难受,而且用意如果是留下阿图说话,没有什么,阿图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莫云翳心里惦记着事,立即躬身退出去,却没有直接去取参,而是绕到了后窗那里,将半开的窗户全开,跳进去,可她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人,人呢? 莫云翳直接翻身出去,她跑哪里去了? 大厅内。 莫老夫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出来吧。”躲什么,既然人都来了。 阿图有些发愣,什么?不是要问他话? 项心慈闻言,狡黠的探出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从屏风后面袅袅如烟的走出来,黑色的束腰长裙上绣满了赤红色的曼陀罗,乌发被一根不起眼的同色丝带缠起,雪白的肌肤在黑色绸缎的衬托下白的如玉、又粉的透亮。 一双沾染了世俗沉浮却最终又归于纯净的眼,仿佛蕴含了宇宙的光,引人目眩神迷又着迷探索。 项心慈对着她云淡风轻的笑,薄唇如翼红的如砂,她笑时,仿佛星空都旋转起来。 她明目张胆的看着莫老夫人,整个人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和晨光都掩饰不住的柔媚,笑的孤傲又不屑,好像世间男子女子都能随意被她摆弄在手里! 莫老夫人的心一颤,顿时如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惊惧丝丝缕缕的缠住她的心,瞬间攥的她喘不过气来!项家那个女子,长这样!她……她…… 阿图也看怔了,她……不是在里面?怎么办? 项心慈一步步走着,中途顺便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落叶,又慢慢的走向她,最终在莫老夫人几步外停下,似乎十分开心:“恭喜你答对了。”轻轻一吹,长青叶脱离她的手心,恍惚了看的人的视线:“我给你的线索好不好用。” 莫老夫人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甚至忘了身在哪里,脑海里只剩一句,项家那女子长这样,长这样,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项心慈就喜欢跟仇人玩,因为好玩,看她们变脸更好玩:“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项心慈,就是你骂过的那个人,想起来没。说起勾引你孙子,其实挺无趣的,本来都不打算玩了。不过,听说你对我念念不忘,我激动啊,开心啊,于是我就想委屈委屈自己,陪你继续玩了,听好了,是陪你玩,带着你宝贝孙子,好好陪你玩,你说,拉扯坏你孙子怎么办,会不会很刺激?” 这个人在说什么!莫老夫人惊慌的四处看看。 “哎呀,我还没说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如你先猜猜?”项心慈歪着头天真的笑。 阿图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项七小姐? “你……你……”折文竟然带她进来,那是她从来讲规矩的孙子吗!项老夫人要喊人。 项心慈突然凑近她,再她耳边轻轻道:“人动的太多,招来了你孙子,你说他向着谁?” 莫老夫人没见过这样的,她想干什么:“阿图,你是死的。” 阿图真死了,他垂着头,能做什么。 项心慈靠在莫老夫人旁边的桌子上,缕着手里的丝带,嘟着嘴,不高兴:“为了陪你玩,他还得每天在山上等我,哄我高兴,还送了我很多礼物,都挺没意思的,所以,我们两个聊啊。” 莫老夫人憎恨的看着她:“你想聊什么?” “先聊你怎么收回难看的眼神怎么样?我怕看多了,就想念莫云翳。” 暑荷这次回过神:“你当你是谁!怎么能如此与老夫人说话!” 项心慈直接看莫老夫人:“你家仆妇都这规矩?” “暑荷,闭嘴。” 项心慈网开一面的看向她:“我这人没有耐心,喜欢单刀直入,看在你刚刚没有傻透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怎么样?” 莫老夫人想撕烂她的脸,可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莫云翳爱上的是这样一个女人,至少现阶段,莫云翳出不来! “你说你错了,我放过你孙子。” 莫老夫人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脸……“如果我说了你就放过云翳?” 项心慈点点头。 莫老夫人不信:“你就安心放下到手的富贵!” 项心慈闻言笑的不幸,但笑的依旧好看:“你不会觉你莫家十分了不起,我会扒着不放吧!” 莫老夫人被她笑的脸色难看。 “老姐姐,我看人的,我喜欢容度那种类型的,没什么责任心,玩的开,见的多,一起玩多有意思,你孙子这样的……”项心慈想想:“真的很没劲,再高的地位迎娶我,我都要考虑考虑,更何况你孙子也不是大梁国最尊贵最厉害的男人,你说是不是,厉害你知道我说的哪方面吧?” “你……无耻。” “不无耻,怎么玩动你孙子。” 莫老夫人第一次被人当面嘲讽她莫国公府孙媳妇的位置,还将她骄傲的孙子像用具一样评头论足。 莫老夫人气的…… “要不要道歉?”项心慈笑着,等着她开口。 莫老夫人瞪着她,却不敢赌折文现在的心,太不像折文了“只要我说,你就放过我孙子?” 项心慈勾唇一笑,笑的颠倒众生,不明说。 莫老夫人顿时有种脚底发凉的颤栗,这就是项家的七小姐,这样的容貌和心性,项家竟然让她长到这么大还没有溺死她:“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项心慈等着。 莫老夫人深吸一口,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甘情愿:“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是我妄自尊大,没有先问问你的意见,没有尊重你,反而误会你,对不起。”说完急忙问道:“你能离开我孙子了吗?”莫老夫人的手却下意识攥着茶壶。 项心慈提醒她放下,仔细想想:“还……差点。” 莫老夫人想死:“你别忘了你在谁的地方!”又重新攥起水壶。 “那你杀了我啊。”项心慈看也不看茶壶,神色温柔的抚着她的小揪揪,她曾与她年龄不相上下:“一瞬致命的那种,否则只要我有一口气,都要赖上你孙子。” 105你还是你(三更) 莫老夫人看着她从头到脚,寒意又爬上背脊,咬牙切齿:“你是在找死。”  “无所谓,我死了,他会永远的记住我,疼爱我的父亲也会时刻提醒他记住我,爱我的其他人,会找机会给我报仇,死了又怎样,你觉得活的很有意思?不如你用手里的茶壶砸我的脑袋,往这——使劲砸!你看能不能把我砸死,让我离开这污浊的世界,去另一方天地。”  项老夫人觉得这人疯了,疯了……  项心慈突然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  暑荷吓的尖叫,就要上前。  项心慈骤然目光冷厉的看过去:“你最好被多事,否则我就让世子带你私奔,老女人小男人,也别有一番滋味不是吗。”  暑荷脸刹那间苍白!  莫老夫人没想到她敢这么说,她是多自信,她算子一定在她鼓掌间,可真的不在吗:“你……你想怎么样?”身体不自觉的往门口退。  项心慈瞬间将她推回来!  莫老夫人踉跄一下,撞到暑荷才停下:“你敢……”  项心慈阴恻恻的看着她,一步步向前,突然拽开暑荷猛然用力推莫老夫人!  莫老夫人后背瞬间撞上座椅,发出刺耳的声响。  阿图快速冲——  项心慈顿时看过去!目光幽冷若鬼!  莫老夫人疼的撕心裂肺:“来人……来人!”  项心慈突然摔在地上,抱着头惊慌的后退:“不……不要打我……不要……”  莫云翳冲进来看到这一幕,心如刀割,瞬间向项心慈跑去:“你怎么样,心慈,你怎么了?”  项心慈脸色刷白,害怕的抓着他的袖子。  莫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心冷到谷底,她的孙子,她的好孙子!  莫云翳快速将人护在身后:“祖母,都是我的错,是我带她进来的,你要怪就怪我……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是我带她出来的,也是我没有操守,喜欢她、想娶她,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莫云翳说着直接跪在地上,才呆愣的看见祖母手里捏着的茶壶,和他祖母同样跌坐在地上的事实。  暑荷眼睛通红的护着老夫人。  莫云翳怔怔的看着这一切。  项心慈身体却瑟瑟发抖的趴莫云翳背上,犹如吸血的水蛭,软绵却阴毒,静静的对着莫老夫人笑,看吧,他先注意我呢?  莫老夫人顿时觉得天塌地陷!  莫云翳下意识的抚着无力的她,道德和爱人冲击着他深入脑海的道理!乱成一团。  莫老夫人慌张看向阿图:“阿图,阿图,你说,你说——”  阿图跪着爬过去,看看老夫人,又看看抱着项小姐不松手的世子,和  世子明显看过来的一眼,颤抖的咚一声磕在地上,什么都没说。  莫老夫人将主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是觉得就算有什么,也要袒护到底了,怪不得那个女人有那样的底气,不是为了进莫家的门,只是为了气她。  她招了个什么东西来霍霍她孙子啊,她当初为什么就不多看一眼,也不至于让折文落得今天的下场。  项心慈更害怕的往莫云翳背上缩,声音又小又怯:“我……想回家……”项心慈抓着莫云翳的手紧张的暗暗发白。  莫云翳心疼不已,忍不住握住她。  莫老夫人看到两人自然而然想握的手,心如死灰,她也不再指望别人看到她还坐在地上,扶着暑荷的手起来。  茶壶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莫夫人一脚踩——  “祖母小心!”莫云翳急切的开口,险些摔了心慈,又急忙护住她。  莫老夫人见状心更疼了,心疼他好好的孙子,为了那个女人跪在那里左右为难,那个女人或许还什么情绪都没有!这比挖她的心还痛!这比这两人相爱求到她面前还痛!  对方拿她的孙子挖她的心!莫老夫人垂着胸口。  暑荷看的眼睛通红,世子太不懂事了。  项心慈更怕了。  莫云翳极力安抚她,他知道不该说,可:“祖母,都是我情不自禁,是我要见她一面,是我对缠着她不放非要把她带过来,是我——”  莫老夫人五雷轰顶,顿觉无力,摆手让他别说了,这是要她的命,声音沉痛无力,仿佛起身的动作已经耗干了她的精力:“她既然怕成这样,带她回去吧……”  “祖母……”  “走吧……”她老了,管不了了。  莫云翳知道自己伤了祖母的心,可身后的人……莫云翳抱起身后的心慈。  莫老夫人突然看向快走到门边的两人,开口:“希望你说到做到。”  项心慈发抖的缩在莫云翳怀里,当没听见。她当然会说到做到,都这样了,莫云翳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她做了什么,她不离开他!上赶着招人恨吗。  以后他们的关系,自然是到此为止,再无可能。  项心慈悄悄抬头,月色下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神色,心里隐隐触动,是在回忆他祖母更苍白的脸色?还是咀嚼他祖母开口时隐藏不住的疼爱?  他在害怕吗?害怕这样不管不顾冲向自己的他自己?害怕那一刻没有第一时间扶起祖母的他?或者更糟糕,他甚至还觉得神色那样疲惫的祖母是阻碍?  项心慈揽住他的脖子,突然探起头,唇擦过他的耳畔,停留了很久。  他停下来,也站了很久。  她离开,头靠在他胸口,慢慢地抱紧他……以后——你还是你。  莫老夫人一口气卸下,晕了过去。 106表彰(为丫丫lena女王斗篷加更) 项心慈将额头抵上大哥的窗户上,不一会,转过身,后背靠着窗,一双沉寂下来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星光。  项逐元站在窗边等了很久,等不到她进来,便拉开了窗户。外面冷。  项心慈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背脊一动不动,看着天上的星空。  项逐元本想说什么,突然又不想说了,目光停在她飘舞的黑色丝带上,恍惚有种陌生的感觉,她穿黑色,原来也这么好看,却是给另一个人看。  项逐元叹口气,靠在一旁,看着她。  项心慈慢慢的下腰,整个腰身贴在窗台上,仰着头,目光与项逐元对视。  项逐元一动不动,目光平静……  项心慈亦同样平静……  ……  莫云翳交代完所有能交代的事,听完大夫的嘱托,毅然跪在祖母房外,这件事是他不对,可他依旧想娶项七,这件事不会因为谁的意见而动摇。  他希望祖母能够明白,不是这次也会是下一次,他绝不让步。  阿图跪在世子身后,这件事绝对不能瞒着世子,跪着向前几步:“世子……”  阿图将刚才大厅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向世子汇报了一遍,整个人瞬间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莫云翳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阿图跪着,感受到世子几乎崩溃的情感,愧疚的不敢看世子一眼。  莫云翳张张嘴,表情近乎扭曲,他想问什么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能紧紧攥着手掌,说不出一句话。  假的?  他脑海里是她第一次摘样子,是她不谙世事的样子,都是假的吗?  就连这些天的相处也是假的?今晚的一开始更是假的,从山顶的一刻都只为了谋算他的祖母吗?  那些缠绵的吻也是假的?是为了祖母而来?那刚刚山林里她贴上来的温柔呢?那么恋恋不舍也是假的?  或者——虚伪的同情!  莫云翳突然想笑,可笑不出来,他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找不到自己的动作规矩,像溺水的鱼,搁浅在沙滩上,大口的喘气。  阿图愧疚的恨不得去死:“世子,您处死奴才吧,您处死奴才吧。”都是奴才乱牵线!  莫云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是别人口中能随意掌控的人,是能用来威胁祖母的工具,用来攻人的物品,被人泄私愤的玩具,就因为祖母说的那些话,她选了他?  莫云翳不知该有什么情绪,像被人抽去了筋骨,撑不住这些年养在他身上的骄傲,一败涂地。  自命不凡的他,下定决定追寻的人只是在骗他?他不相信,但阿图有什么理由骗他。阿图尚且没有在那时候与祖母同仇敌忾,现在又有什么理由撒谎。  唯一的可能的是,阿图说的都是真的?他只是别人手里的棋子,还是不屑再用的。  阿图心里发颤,余光看着世子掐出血的手,心疼又痛苦!自始至终他也像个傻瓜,他还故意在中间牵桥搭线,将世子推入其中,世子明明看中她,明明可以躲过这一劫,是他看走了眼,害世子经历了这一遭,世子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阿图趴在地上,泣不成声,他们世子那么好,他们世子从来没有做过恶事,为什么遇到那么坏的人:“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阿图咚咚咚的一下下磕在地上,死不足惜……  暑荷快速跑出来:“世子,老夫人醒了,老夫人醒了!”  莫云翳急忙起身向里面冲去。  阿图依旧跪在地上不动,满脑子都是世子一开始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女子,都怪自己,都怪自己。  …  莫老夫人浑浊的双眼看着站在床边的孙子。  “……”莫云翳才发现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莫老夫人瞳孔一缩,看到他手掌上隐隐滴下的血,心里痛的就像有人挖她的心,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莫老夫人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看着身侧仿佛一瞬间又长大的孩子,这样的变化却让她痛苦不已,她又何必再逞一时口舌之快。阿图怎么就跟他说的,为什么要告诉他:“都是祖母害了你,祖母害了你……”  怎么是祖母的错,是他将利器抵上,让它架在祖母的脖颈,莫云翳摇头,蹲下来,握住祖母的手,才发现上面献血淋漓,想拿回来,又被骨皮分离的手握住,莫云压抑的心口生疼,克制着情绪开口:“对不起……”他祖母这段时间身体本来就不好,他却只顾想他自己的事。  莫老夫人看着他这样,眼泪还是没有忍住,傻瓜:“你好就好……你好什么都好。”  莫云翳看着老人家花白的发鬓,和刚刚大夫说可能摔倒了骨头,静养不好可能留下永久的顽疾。  这伤是项心慈推的,是他把心怀叵测的项心慈带进来推的祖母。  可他能怪谁,这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是他罪有应得,却让祖母承受了这一切。  莫老夫人看不得自家孩子自暴自弃,重重的拍拍他的背:“你干什么,只要你在,只要你看清了,祖母这点伤算什么……”  “祖母,我定为你讨回……”  “够了,就这样吧,我本就年纪大了,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摔一下都是这个结果,不怨是谁推的我。”到此为止,不要再纠缠了,那个女孩子……总之不要了。  莫老夫人惊惧自己现在竟然还记得她看过来的那双眼睛,记得她手拂过她发髻的战栗,那一刻,她好像觉得那个小姑娘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甚至不觉得自己杀了她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人,能不牵扯就不要牵扯:“答应我,一切到此为止……”所有,到此为止:“你答应我。”  “祖母……”  “答应我——”  莫云翳看了祖母很久,看到祖母的眼底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的时,沉重的点点头,到此为止。心却像被人抽走了一半。  可笑,他想挽留什么?一份虚情假意!  …  但怎么能都是假的!  莫云翳安抚完祖母,没有任何犹豫的重新站在了山顶上,目光悲苦沉重,他要听她亲自说!刚要动。  “喂。”项心慈依旧坐在原来的树干上,黑色曼陀罗束腰长裙,红与黑缠绵交织,红的啼血,黑如幕布,她的长发依旧被同色系的发带疏起,风一吹,青丝在她身后飞扬……  时间好像回到了几个时辰前……  莫云翳双手骤然攥紧。  项心慈静静的看着他,他与两人刚刚分别时温柔缱眷完全不同,是克制到临界点的愤怒。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这次……你不要动。”项心慈翻身,直接从树上坠下来。  莫云翳的脚下意识动了一下。  项心慈身体已经稳稳落在地上,手一扬,长长的黑纱落于掌心,转身,一步一步走向他,站在他面前。  莫云翳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项心慈伸出手,欲抚上他的脸,他一开始不理她的样子,他不顾一切跳入河里的样子,他为她梳发的样子……  莫云翳瞬间打开她的手,她手腕上红色的珠子霹雳吧啦散了一地。  项心慈没有看落在地上的红珠,收回手,静静的转身,下山。  莫云翳顿时无力靠在一旁的树上,哭不出笑不出,这就是她的答案……  何其可笑,自己……何其可笑……  ……  骤雨连绵半个多月的天气,不管造成的后果,犹如翻脸不认人的孩子,此刻艳阳高悬,热浪翻滚。  项逐元一身官袍,站在河堤上,心情不错。钦天监的预警期已过,汛期结束,他现在只是过来做最后的决策,这里的事就算告于段落。  明西洛也在跟身后的人交接。  项逐元突然拍拍明西洛的肩:“劳烦你又写了一份。”小七那个孩子,不省心,划坏了也不认错,改天替你揍她。  明西洛急言不敢:“是属下应该做的。”世子心情不错?但并未停留,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上。  项逐元转身,刚要去河道上走走,就看到远远走来的莫云翳。  莫云翳也看到了他。 107合适(一更) 莫云翳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行为一如往常,即便目光落在项逐元身上,也没有带出一丝情绪,仿佛昨晚一夜未睡的人不是他。 他一样是来做最后收尾,以后这边会交给工部接手,他祖母身体不好,下午就会离开。 项逐元同样平静,如往常一样打招呼:“折文。”何况他本就不知道,只是从小七神态间判断出几分,在外人眼里,他连判断都不该有,所以整个事他都被蒙在鼓里才对:“终于晴了,一起走走。”整整半个月,他们的心血都耗在这里。 莫云翳看着周围依旧忙碌但都面带微笑的众人,在日夜连续奋战后的今天,他那点悲伤值得被谁提起? 莫云翳好像没有推辞,跟上。 项逐元转身的时候看了眼莫云翳腰间的玉佩,叶脉不见了,前两天被珍之又重的东西,放下时是不是不如想象中艰难。 项逐元心情不错,他记得,小七做那枚叶脉时十分匆忙,只来得及熏香,没有晾晒也没有打铀,如果随意放在阴潮的地方,没个月就烂了,就如他们这段相遇,不必有任何痕迹。 莫云翳看着前路 项逐元与他并肩。 浑然不觉的两个人,瞬间压住了河道的风景,成为唯一的视线所在。 莫云翳想问他:你有没有注意后院的举动,她可有一点悔意。 项逐元想说:你上次说过的话,出你口入我耳,我谁也不会再提。 两个人走了很久,项逐元自然而然的开口:“你打算把谁的名字报上去?”后期就是皇上表功,但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为属下争取利益的形式。 莫云翳漫不经心的说了几个人名,神色依旧平和。不过是他给了人机会,让人玩弄了一番,何须自哀自怜。本是他自命不凡,才让人钻了空子。 项逐元转头看过去:“手怎么了?” 莫云翳无所谓的看了一眼:“划了一下。” 项逐元移开目光:心慈划的?“你上次说的求娶……” “玄简还是忘了吧,是我糊涂,这种事怎能自己做主。” 项逐元点点头,一副兄弟终于想开的样子:“确实不合适。” 什么合适!你和柳家的婚事合适! …… 莫家别庄外车马汇聚,长工正将一箱箱物品搬上车,莫云翳牵着马听管事汇报车马行进情况。 后面众多女孩被扶上马车,不时有人向莫云翳的方向看一眼。 莫云翳心如止水,没有任何波动,如果非说与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便是烦,对此失了以往的耐心。 莫老夫人出来。 莫云翳迎上去。 莫老夫人很快被抬上车,气急攻心加摔了一脚,情况比预期要重。 莫云翳放下车帘,国之一品女眷,换做任何人害她如此,都要追究责任打入天牢,就因为是她…… 莫云翳很快调整好情绪,转身上马。 莫老夫人掀开帘子,看眼打马在前的孙子,已经看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她这心里却堵着更难受,她好端端为何要来庄子避暑。 “祖母……”莫卿卿担忧的开口。 “没事。”莫老夫人放下车帘,他的婚事该筹备起来了…… …… 清冷的项家别庄内。 一名穿着得体的夫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恭敬的跪坐在九小姐身旁,为九小姐添杯果露:“莫老夫人回国公府了,听说昨天请了大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项心敏目光怔怔的看着前方跳舞的姐姐,因为母亲病情反复,一直侍疾,她脸色失了以往的红润,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如果母亲没有禁足,是该去送送的,如今别庄里就她们几个孩子,估计是用不着了。 项心敏怔怔的看着在晨光中跳舞的姐姐,烦乱的心境下竟也看的痴迷了几分:“姐姐的舞跳的越来越好了……” 秦姑姑闻言放下手里的针线笑:“九小姐说的是,七小姐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这个,所以比旁人用心些。” 项心敏看着跳舞的姐姐,那么美、那么专注,好像她的世界里只有她的舞蹈,再无其它。 项心敏看着看着,隐隐约约间好像懂了她的冷淡,她的不在意。 在这座庞大的庇护她们成长的宅子里,她们能改变什么,更不要说从小就处在旋涡中的姐姐,她是不是早就经历过这样的无奈。 项心敏抬头望望远方,远方那么大,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那么多变,仿佛有无尽的可能等待这她们,好像凭借这个姓氏,她们能得到一切一切,另无数人羡慕,另人向往,可手里又真的有什么? 项心慈跳完一曲,停下来,觉得曲子还可以修正一下。 她走到焦迎身边与她商讨刚才曲子的不足,当然也看到了坐在廊下的项心敏。项心敏比她那个娘有本事的多,未来的日子经营的不错。 至于那串掉了的珠子,重新做一条就好。 … 城门洞开,来来往往的人群重新从四面八方向京中汇聚,人们仿佛一夕间恢复了原有的生活。 莫家的车马傍晚就到了。 莫家当家主母迎了老夫人进去,如今各房都聚在老夫人的院子听太医最后的结果。 客院内。 杨梦娇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有些疲倦的躺在藤椅中,看着非要与下人忙里忙外的陶子媚,嘴角无奈的扬起一抹笑:“回到莫府你就那么高兴?” 陶子媚看着倚在藤椅上浅笑嫣嫣的美人,心里就是高兴,莫世子没死,杨姐姐还在,当然好:“是啊,看到姐姐我就高兴。” “贫嘴。”杨梦娇望着橘黄色的天色,脸上温和的神色不减,她是因为进展顺利所以高兴吗,不知道莫老夫人怎么样了? 杨梦娇正想着。 暑荷便亲自带人过来报喜:“杨小姐,杨夫人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 杨梦娇眼睛一亮,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难得露出几分少女的娇憨,又立即不好意思的收住:“姑姑,我马上过去。” 陶子媚看着杨姐姐匆忙梳妆亦不掩温婉的背影,眉眼也跟着染上笑意,杨家主母到了,姐姐与莫世子的婚事又要提上日程了。 虽然比上辈子晚了些,但杨姐姐一定会更幸福。 …… 天气越来越热,对即将外放,又刚刚立功回京的莫云翳来说,奔忙的事情远比想象的多,如果不想停下来,连续十二个时辰都能占的满满当当。 端庄温柔的莫夫人既心疼儿子又与有荣焉,忍不住当笑话讲给床上的婆母听:“他呀,出去一遭倒是像长大了一样,往日我让他出门应酬就像吃了他一样。” 莫老夫人闻言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随他吧。” 可不是,谁还能约束了他去:“娘,我想在他外放前把婚事定下来。” “你先问问他。” 莫夫人闻言忍不住看了老夫人一眼,这有什么好问的,本就是说好的事情,上次如果不是杨小姐突然身体不适,这婚事早就定下了,但依旧笑着说:“好。” …… 众生入色外人来人往,门牌上的妙手偶得频频引人侧目。 容度转着手里的扇子,身体舒展,心情不错,一双绿的眼眸懒洋洋的从窗内向外望去,京中这些人就喜欢玩文昌两地剩下的东西。 一旁,莫云翳行云流水的沏着茶,袅袅茶香升腾而起。青年一身湖蓝色交径高腰长衫,袖腕处用金线点缀,发髻用一根玉簪固定,修长的手指冲开深褐色的茶尖,神色严肃,气质沉稳、显贵荣华:“怎么最近都没见你,出京去了?” 莫云翳将一杯茶放在好友面前,仿佛过往的事情已经随着某些人的消失,彻底过去。 容度看向好友,觉得有件事,需要要提前跟他说一下:“容家向项家七小姐提亲了,项承答应了。”没有反对就是答应。 108求亲(二更) 莫云翳手里的茶杯顿时停住,熟悉又遥远的名字突然被人提起,丝丝密密的痛毫无征兆的从四肢百骸涌上心口,毫无章法的肆虐在一起。被压在心底的情绪,轻易的冲破他的禁制在他身上游走,狂欢着嘲笑他的自以为是:“与项府七小姐订婚……”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暗哑。 容度似乎听出来了,又似乎没有,不管有没有这本就不是值得关注的事情。 容度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没什么好隐瞒的,莫云翳跟她根本不可能,而且不过是一个摆在妾位上的女人,今来明往本是常态。 何况自从项五爷将项七带走后,他们两人就没有见过,莫云翳也清楚的知道不可能。 那么,那一丝不甘愿,完全可以忽略,再说,谁娶不是娶:“项家的事,你多少也知道,项七不可能有多高的婚事,而且她家这次的目标就是我,我无所谓,娶谁不一样,容叔说可以,便向项家提了,项五爷没有明确拒绝容家。”容度说的坦荡,两人的情谊不至于为一个女人进行不下去,毕竟只是一个女人。 莫云翳放下手里的茶杯,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众多情绪冲击在心口,理不出一个该回给容度的话。容度想听什么‘无所谓’,然后既有了女友又有好友,双重得意。 容度也很坦率,虽然可惜,但朋友没动做非常可惜:“你要和杨家订婚了?”: 莫云翳目光微垂,声音平淡:“应该吧。”心却像跳不动一样,手掌麻木。 容度松口气,看来接受了:“项五爷应该会答应?”为什么不答应,他诚意十足。 莫云翳看不出异常,没有任何感觉的将一杯滚烫的茶倒入口中,自己的声音好像在耳边响起又好像没有:“她的事你也说过,不是一个安分的,你何必……” 容度闻言笑的前仰后合:“我安分?” 莫云翳皱眉,一个轻易可以用她自己做饵的女人:“还是安分守己。” 容度觉得挺好玩:“以前我跟你说她不是一个安分的还勾引我,你偏不信,现在换成你说我了。” 莫云翳握着茶杯的手骤然发白,那个时候她勾引容度! 容度突然看向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云翳已经恢复如常:“没有,只是觉得不妥。”声音平静。 容度混不在意:“我无所谓,我们两个半斤八两,你不好我也不好,娶妻而已,凑合能看就行。” 莫云翳微垂着头,看着一点点沉到水里的茶。 容度仔细看着莫云翳,莫云翳看起来没有情绪,而且他即将与杨家订婚,容度不觉得这样不妥,能有什么,本来也不过是几乎当妻的女人,没有了就没有了,美人全天下多的是。 容度身体更放松了一些:“我们商户没有你们那么多讲究,再说,娶回来了,不就能随意拿捏了,到时候兄弟帮你教训她。” 莫云翳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把这种话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娶谁都无所谓,自己娘子也能拿到明面说,怎么不从大街上随便抓一个! 莫云翳突然心里非常烦,不想听这些,他放在心上的转眼成了别人可随意拿捏的!他得不到的,别人可以随便娶!即便知道好友没有恶意,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也情绪暴躁。 莫云翳现在不得不承认,不管告诉自己多少便‘他不在乎’都是假的!他很在乎!非常不满! 更不能坦然看她嫁人,看着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看着那些对他来说弥足珍贵的过往不过是她眼里的笑话! 莫云翳突然抬头看向容度::“容度,如果我说不想你娶她呢?” 容度手里的折扇停下,看着莫云翳,过了很久慢悠悠的开口:“我觉得没有必要,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莫云翳突然想问:你就那么非她不可,需要绕了这么一个大圈跟他说话! …… 明月高挂,白色的月光没有差别的将大地照的一片透亮。 莫云翳还没有睡,或者说躺下了,又起来,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月色,只肖稍稍站片刻,就想起她坐在高高的树梢,穿着黑色的衣裙,对着他笑的样子。 莫云翳茫然的回神,眼前只有空荡荡的月色,那几天的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走上她的轨迹,他重回他的地方! 嫁人! 莫云翳冷笑,明明发生了怎么能说没有,那个女人想说走就走,未免太不将莫国公府放在眼里! 阿图惊的将茶壶放下,急忙去追:“世子您——”又急忙闭嘴,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莫云翳套上马,直接向庄子奔去!烈风阵阵!月色尽染! … 莫云翳一身黑色外袍,重新站在半山上,他不会问她有几分真心,那样只会让他更荒谬!他要问她敢不敢玩到底! 莫云翳穿过层层守卫,重新站在那面墙内,满腔不甘看着灯红通明的地方漆黑一片,他有些怔愣,这里没有住人? 下意识的想找,下一刻便停下脚步苦笑,连一开始的院子也是假的,她有什么是真的! 成婚!你这辈子都别想成婚! …… “曹氏不回来?” 项老夫人听完曹氏不能回来的理由,不屑于顾:“她活该,目光短浅,见识浅薄,当年要不是……会委屈承儿娶她回来,她当我项家是死的!女儿嫁给一个商户简直胡闹,我看她是猪油蒙了心,想那些阿堵物想疯魔了,这些年都不管不问,现在凑上去做什么,她以为她是谁。” 109意向(求月票) 采姑也觉得五夫人过了:“老夫人消消气,这不是没成吗。” “成了我项家的脸就丢尽了。” “老夫人说的事,老夫人中午要用什么,厨房送来了两份胆子,世子又从庄子上送了些吃食,都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项老夫人也不想跟五房那个混不吝的计较,说到孙儿,火气也散了些,接过单子。 “老夫人,五老爷来了。” 项老夫人闻言立即放下手里的单子,先冷哼一声,讨债的东西,想到不省心的五儿子,项老夫人就开始唠叨,还是他管不住他自己,才弄出这么多破事。 采姑这话就不敢接了,五爷可是老夫人的掌心宝 “让他进来。”娶的什么媳妇,生的什么女儿,都排队气她的:“我看他又想怎么气我。” “老夫人竟说笑,五爷最是孝敬。” 项承进来。 刚刚还嘴不饶人的的项老夫人顿时没了脾气,看自己小儿子哪哪都好:“看你这一头大汗,外面的人怎么伺候的,还不赶紧给五爷端茶。” “我没事。”项承没有虚礼,他与母亲相处向来随意:“孩儿有件事要与母亲说一下。”说着直接坐到项老夫人旁边。 项老夫人也不计较,她小儿子苦,立即将他爱吃的糕点推过去:“可是出什么事了?有事就让你爹帮忙,现在知道难了,早干嘛去了。” “娘——”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 项老夫人见儿子有不高兴,立即收了口。 项承也没有迂回,他希望母亲有个心里准备:“我准备将小七定给容家的容度。” 项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个?那个商户?但儿子看的制高点怎么能跟儿媳妇一样,一扫损儿媳妇时的笃定,温和的问:“怎么会想到容家?”她儿子看中当然有他自己不容转圜的道理。 项承简单将在郊县遇到容家的事说了一遍:“不提他们以后的打算,就说容度这人,我看着不错。”容度特意找上他,态度诚恳,礼节周全,还带着族叔,字里行间对项七也足够尊重,而且隐隐透露出,如果两人成婚就会长期定居京都。 “你看着好的,自然是好,他们有什么计划?”儿子的眼光她没有意见:“只是,商户是不是太低了些。” “没什么。”那些事他也是猜测:“捐个一官半职的事。” “也是。”再大的官能大过令国公府去:“你这是跟我说,还是让我跟你爹说,你呀,让你爹知道,还不是要说你,挑来看去,挑了商户。” “娘——” “我懒得说你,看来你对容家挺满意?”项老夫人也听过容家,但到底觉得把自家女儿嫁过去不好看,会惹来不必要的闲话。容家进宫的那些蹊跷玩意,有些也是入了令国公府的。 江承的确满意,他这些年外出办事,接触过容家,对容度早有耳闻,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难得还有这份用心。 他在郊县遇到问题,是容度出面帮曹家解决了一些问题,虽然不乏有见色起意之嫌,但人品不错,就不会差到哪里去:“是个合适的。” 项老夫人没有意见,一个那样的出身,嫁给谁不是嫁:“可是定了?” 几乎算定了,小七的婚事不用那么多虚礼,可依旧矜持道:“再看看,也要问问小七的意思。” 项老夫人觉得问什么她的意思,她能有什么意思,但多年的默契,让她不再项七的事情上跟儿子争:“你做主就是,她的婚事特别些,跃过几位姐姐去也没什么。” “嗯,嫁妆娘准备上。”不能全指望曹氏:“容家毕竟在金银上宽松,娘多准备些。” 项老夫人就知道在这里等着她呢:“知道了。” “另外,小七也要订婚了,我想着最近是不是让她也出去走走,不是说见客,就是能出门看看,总不能成婚时,连门都没有出过,让人笑话。” “谁不让她出了,这不是出去了。” “娘费些心。” “知道了。”上辈子欠了这对父女的!让几个儿媳妇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她偏心,讨债的。 … 一大早项家别庄外,项心敏安静的牵着弟弟的手被人扶上马车。 她这次没有求世子带上母亲离开,她母亲禁足一个月,如今时间还不到。 项心慈也安静随着队伍,没有看前面的项逐元一眼。 项逐元也不会多看她,堂兄妹间的距离感拿捏的稳稳当当。 庄婆子卷了自己的细软跟上了回城的马车。 除了她同样被带走的,还有一直帮九小姐照顾曹氏的娟姑姑。 他们要早些出发,否则天气就热了,可一早开始装车,还是装了两个时辰才出发。 项逐元等的非常不耐烦,却不得不有耐心的等着。 善奇忽闪着手里的扇子,被晒的脸色通红,也不敢有任何抱怨,谁能想到来时轻装上阵的七小姐行礼,回城时有那么多,失算,以后要注意些。 庄管事更急,让主子爷等,他是有几条命,本来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世子出来就能出发,可谁知道……谁知道七小姐的行礼不单要轻拿轻放还要分门别类的装裱好,否则一路颠簸肯定碰坏。 庄管事看着太阳下世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腰弯的更低了。 善奇百无聊赖的等着,催促的话都不能说重了,就见本来在后面的七小姐的马车直接从他们面前驶了过去。 善奇抬头,吃了一鼻子灰,惊讶的看着现行的马车。 葳蕤院小厮硬着头皮调转马头,赶紧跪在地上:“善……奇大人,小姐说等的无聊要……先走……” 善奇瞬间看向世子。 项逐元脸色可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但他依旧端的很稳,好像并不在意。 善奇看向那小厮:“知道了,赶紧追上去。” “多谢善奇大人,多谢善奇大人。” 项心敏掀开车帘看眼前方的动静,又看眼与众人一起在太阳下站着世子,最终没敢也让自己的车马先行。 项心敏不禁苦笑。 娟姑姑不解:“小姐笑什么?” “没什么。” ------题外话------ 祝大家元旦快乐!! 新的一年,新的一天,求月票() 110海阔(为冰之莹舞的女王斗篷加更) 令国公府的角门打开,马车从里面进去。 秦姑姑探出身,为马车左上角重新换上标志。 一重重的大门相继打开,穿过一层层院落,停在标识能达到的极限,才扶小姐下来。 项心慈的衣摆落在脚踝,不染粉黛的脸上已倾国倾城,她没有动,素净着一张脸,平静的向后看一眼,后面是一排排打开的院门,一重院落一重世界,没跨过一道院门都是不同的势力掌控,而这一道道门,在这座府邸里,一眼望不到头。 项心慈收回目光,尊贵的令国公府,岂是明家那种抬脚就能看到灶房的人家能比的。 项心慈转身往里走,她的住处还有很远,甚至不在男人掌控的这方世界里。 后宅的一重重门次第打开。 第一重是令国公府当家大夫人住处,庞大的院子形成一个圆包裹住里里面层层院落,无论出入还是所作所为,都出不了她掌控的天地。坐拥后宅最大的权势和院落。 第二重分属开来,又是一方小圆,包围着项二房所有的是是非非。 项心慈上了藤轿,从她们的管辖的公道上一重重过去。 焦耳认真的和门房叮嘱着什么。 庄姑姑惊叹着令国公府的奢华,这一重重的院落,一眼探不出十丈的讲究布局,让在庄子上待惯的她有些不适应,但也啧啧称奇。这里并不小,相反很大,但权势累积的高墙又令人神往又令人恐惧。 但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还是府里好,府里的花好、叶子好、下人都比她们庄子上气派,瞧瞧这高墙,这垂花门,这弯弯曲曲根本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游廊,太气派了。 藤轿过了很久才停下。 葳蕤院内。 秦姑姑伸出手扶小姐下来。 庄姑姑环顾一圈,有些纳闷,这是七小姐的院落,很雅致啊,老庄不是说七小姐不受宠,没见过什么世面,好搭上吗? 但她看着—— “小姐慢些。” 庄姑见讨好小姐的活有人做了,无暇多想赶紧去关门,她也得有事做不是。 吱呀——的关门声,犹如敲在所有人心上的一记闷雷,瞬间看向庄姑姑。 庄姑姑莫名其妙,怎么了?她在干活? 秦姑姑握着小姐的手,瞬间垂下头:没什么。 焦耳功亏于溃的垂下头,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这时候门不能关! 项心慈慢慢的回头,每一动作似乎都找不到落脚点,犹如死后多年突然苏醒转动自己老化的头颅,她一点点的牵动视线,看向关上的门。 秦姑姑心,疼的打颤:“小……小姐,我们进去吧……” 项心慈声音缥缈,似在疑问:“为什么要进去……”又带着孩子的天真不解:为什么不能去外面?外面在唱戏,外面明明那么多人,她还听到了她们的声音,为什么不能去外面? 她很听话啊?她乖乖坐在那里,等着来接她的姑姑一会带她出去…… 真的,她几天几夜都没有动地方,但没有人发现她,过了好久好久,她出来,外面还是原来的样子。 她走回来,被伺候的姑姑拉近房间:你一大早做什么去了,我都忙的脚不沾地了,还得看着你,赶紧去洗漱。 她不是一大早出去的啊?她都出去好几天了?但依旧听话去洗漱。 她就想着端午不能、中秋不能、春节不能,中元节应该能了,因为总有一个节日应该是可以的。 但依旧不能。 她们不记得与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记得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外面很多仆人不认识她,她也叫不出住在这里人的称呼。 因为所有在努力讨好一个人,只会围着他一个人转,不管他躲在哪里,都能第一时间被找出来,会被人无条件的夸他又长进了,会为他每一步成功喝彩,会让一切利益为他让步。 那么令人厌恶! 项心慈松开秦姑的手。 秦姑姑想喊住她,最终什么都没做。 庄姑已经吓傻了,为什么突然没有人说话,为什么都……小姐怎么了,小姐要去哪里?怎么不拦着? … 项逐元一肚子气,顶着大太阳回来,马没有中暑就谢天谢地了。 善奇急忙为世子卸下外衫,几乎能想象世子的怒火,因为最后时刻,七小姐竟然还有十几条活鱼没有入缸,七小姐还严令它们必须跟着车马回来。 世子足足被晒够了一个时辰,还执拗的不进去休息。 郑管家刚想说话,看到世子的脸色,急忙闭嘴,却已经殷勤的为世子打好洗澡水,瓜果、凉茶一应俱全,见到久违的主子,不知道怎么伺候才好的他尽心尽力。 项逐元掀他慢,扔下腰带,直接进了浴房。 善奇想捞都没有捞住,只能弯腰去捡。 郑管家斜眼看善奇:“你说你怪谁!这大热的天途中也不说给世子泡壶凉茶。” 善奇不理他,世子快马加鞭回来,爱马都快抽断气了。 绯绯快速提了凉茶过来的,一路过去时还不忘瞪善奇一眼:“怎么伺候的。”提着进去。 “不细心。”郑管家补一句。 善奇冤枉,他到是想细心,可世子气都气饱了还喝什么喝。 冷水浇在身上,项逐元心里的躁意才消散一些,窗外知了的蝉叫又把人拉回大太阳下暴晒的干裂感。 项逐元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没有出过门,第一次自己和她都考虑不周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绯绯快步进来,倒了一杯凉茶放在世子手边,拿起一旁的瓢,往世子肩上浇水。 沁香的凉茶从yan喉一直通向心肺,水流从肩膀冲下,项逐元靠在水池内,才觉得心静了一些。 绯绯为世子拆了发簪,长发垂下,又换了毛巾,落在世子背上:“这么热的天,世子也不知道躲一躲……” 项逐元闭上眼。 绯绯见状,眼底落寞一闪而逝,闭上嘴,为世子沐浴。 项心慈安静的趴在房梁上,平静无波的看着浴池内外两个人,水快速流过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隐入水中消失不见,他呼吸时候张开的每一条脉络,都拔高了他这些年在她脑海里的印象。 又平静的看着帮大哥哥沐浴的侍女,每天都可以看着这样的项逐元吗?她又会想什么? 项心慈将头枕在自己的手背上,大哥哥房里伺候的人她只听过名字见过的却不多,人和名字能对上号的,只有这一个绯绯。 因为她长的够难看,她才没有吵着要把这个人扔出去。 可这时候,项心慈发现自己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的手带着毛巾落到的每个位置,确定她的手一直放在毛巾上,才看向项逐元! 项逐元瞬间的睁开眼,上方房梁上一双好奇的眼睛犹如兜头浇下的冰锥,让向来镇定的他,瞬间有些慌乱,但顷刻间找回理智:“出去!” 绯绯一愣,急忙退了出去。 项逐元快速去拿衣服。 项心慈犹如一条飞龙已经从上面跳下来,犹如鱼入大海,漂亮又利落。 项逐元也趁机抓住衣服,人也出了浴池,快速披在身上,心跳还没有降下来。 项心慈的头从水中探出头,脚轻轻一蹬,游到他刚刚坐的地方,双手趴在池沿上,犹如刚刚见人的人鱼,声音悦耳缠ian:“哥哥……” 项逐元系腰带的手一滞,心跳与愤怒交织在一起,沉寂了好久,才看向她 项心慈的头枕在池子边缘上,头发湿漉漉的,眼里的依恋达到了极致,已经隐隐悲伤。 项逐元所有的情绪一僵。 项心慈阴冷的话已经响起:“你没长手吗?” 项逐元没有回答,他慢慢把镶了金线的腰带系好,步履凝重的走过去,看着她明明可爱的躺在池边上,却阴历的不依不饶问他的样子,伸出手,托住她的头,轻柔的将她放入水中。 项心慈立即一个漂亮的翻滚,犹如金鱼舒展开轻薄的鱼尾,游了一圈,打了个转又翻身回来,抬头,将下巴放在他扶着边缘的手掌上:“你没长手吗?”执着又冷肃。 ------题外话------ 月票双倍中() 111鱼跃(一更) 项逐元看着她,目光温柔的拂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却不是事事都能依她:“你让我堂堂一个世子,自己洗漱。”  项心慈枕着他手背,疑惑: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就像你不用自己穿衣、用冰时不用自己捣一样。万事不用亲力亲为。  胡说。  项逐元无奈,她不懂,也无意跟她争辩,抬起一根手指,犹豫了一瞬,还是顺从本心,戳戳她软软的脸颊,还有酒窝。  项心慈不知道怎么回答,很烦的推开他的手,不解的钻入水中,游了一个来回,又转回来,下巴重新搭在他的手背上,看着他:“那我也要善奇帮我洗漱。”  项逐元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目光一暗,大手敷上她的头上,将她按在水里清醒清醒。  项心慈直接脱离她的掌控,钻入水里,一跃好远,距离远了,才转过身漂浮在上面看着他:“我就要!”  项逐元哭笑不得:“过来。”  “那你长手了吗?”  “……”项逐元无奈的绕到另一边,将她拨回来,按在自己刚刚做的位置上,伸手接了她头上的发带,湿透的长发散下来,项逐元耐心的帮她抖开。  你抖什么!“头发不是这样弄的!”你当你抖纸。  项逐元恨不得给她一拳,能伺候她已经不错了,动作却轻了一些,先用水将她头发打顺,才拿出旁边的木梳帮她通发。  项心慈安分的坐着,像一只乖顺却还在生气的鱼。  项逐元忍不住用力点她脑袋两下,没完没了:“以后就长手了。”  项心慈闻言脸上立即露出一抹笑,头微微后仰靠在他胸口的位置,想了想,脸颊微微向右奖励的蹭蹭他的手臂。  项逐元没有躲,木梳穿过她每一根发丝没有一点停滞。  项心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乖巧的目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阴暗,这个令人厌恶的人……  项心慈蹭着他掌心的脸颊,缓缓向上……(见段评区)  项逐元另一只手突然握紧梳子。  项心慈仿佛浑然不觉,手——  项逐元毫不犹豫将她推进水里。  项心慈又快速从水里冒出来,向他扑去。  项逐元呼吸不畅,但依旧极力压住她,按入水中,语气祈求又卑微:“去游一圈。”  项心慈不。  两个人僵持着。  项逐元的力度越来越小。  项心慈唰的一下从水里冒出来,向他扑去!(见)令国公府,就该是最肮脏龌龊的地方!  项逐元不敢再让她闹,手快速拽过旁边的毛巾,瞬间裹住她的人,将她控制住,拉开两人的距离。  项心慈突然哭的像个孩子:“你不疼我吗?  “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我妹妹,怎么会不疼你。”  无耻!你胡说!妹妹!项心慈突然垫脚,快速探身!  项逐元失手的将她扔进水里,溅起一片浪花,目光暗沉,眉宇间怒火大盛!她敢!  毛巾很快散开,项心慈笑的不可遏制,重新游到池沿,趴在边上看着她,单薄的衣服贴着她纤弱的肩膀,无辜又可怜。  项逐元收敛下情绪,重新走过去,他心里清楚,他绝不可能做出不耻的事,这是他的底线,可还是想安抚她:“你听话。”  项心慈蹭蹭他掌心,深情乖巧温顺。  项逐元眼中错综复杂,她怎么就不懂,,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是正人君子,只要他想什么不可以,这座宅子里的一切,什么事能出去,更何况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外人的妹妹,  只要他伸手就能掐死的妹妹,她还敢挑衅他!不知天高地厚!  项心慈不怕,她生的悄无声息,死的也没想过轰轰烈烈,但只要这座府邸的他明白,高高在上的他不过是一个随便就能废了的废物,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了不起,他不做只是那些人无能,引不出他的心魔。  这就是这里从根上腐烂的开始!到时候,哈哈,谁哭!  项心慈犹如攀岩的猴子,急速向上……  项逐元的手掌紧紧扣着水池的青石边缘,青筋如遒劲的根系,他不是在对着她,而是这么多年悄无声息滋长的贪!  项逐元突然扣住她的头,按住她脑袋,目光阴狠:“我警告你——”  项心慈怎么会听他的……  项逐元不管不顾的将他推入水里!眼里都是隐忍的血丝!  项心慈任凭自己跌入水里,下沉……下沉……下沉……  项逐元久久不见她浮上来,眼里的怒火顷刻间荡然无存,瞬间跳下去将她捞上来。  项心慈已经昏了过去。  项逐元看着此时的她,突然哭笑不得,生病了不好好睡觉,偏偏要来她这里作妖,活该。  项逐元已经没了刚才怒火,温柔的将她裹好,从浴房带出来。  郑管家端着茶水刚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世子怀里的人?七小姐不是在书房?不是,七小姐怎么会从浴室出来?  项逐元没假他人之手:“点安神香。”  “是。”郑管家又有些疑惑:“七小姐,这是中暑?”  项逐元声音没有起伏:“她刚从别庄回来,身边带了一个新人,可能不知道忌讳,关了门。”  郑管家瞬间懂了,七小姐这个毛病不严重,立即转身:“奴才去让人煎药。”真不严重,只要不是七八个门同时关,问题不大。  郑管家又赶紧回来:“要不要让秦姑姑来为七小姐换衣服……”  项逐元已经将她放在床上,正打算抽她腰间衣带的手一顿,起身:“叫过来吧。”  “是。”郑管家撒腿就跑,他没有别的意思,真没有。他本意是问一声需不需,不需要还有绯姑娘不是吗,世子千万别理解错,他不多事,不过是一些事而已,虱子多了不怕痒。  项逐元站在窗边。  秦姑姑已经战战兢兢的帮小姐换好衣服,盖上被子,身处这座府邸的权势中心,在充满世子气息的压抑空间里,让秦姑姑浑身不自在。  她做好一切,一动不敢动的守在小姐身边,哪里也不敢乱看。  项逐元突然开口:“庄婆子?”  秦姑姑立即跪下:“是。”  “剁她一只胳膊。”  秦姑姑不禁打个冷战:“回……回世……子,小姐就用她力气大。”  项逐元语气讽刺:“难怪能推动那么重的门。”  秦姑姑垂着头不敢吭声。  “打二十板子长长记性,没有尽到告知义务的每人十下。”  “谢世子开恩,谢世子开恩……”  ……  项心慈修剪着花上的枝干,神色平静,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后来她做过无数次,早习惯了。  冰湖色袖摆,随着她的动作勾缠枝叶碍手碍脚。  项心慈看着纱摆落在枝干上的样子,过了一会直接将袖摆剪开,随手做了一朵绢花放在枝干上,绿色的盆栽开着冰蓝色的花顿时生动起来。  项心慈笑了。  庄姑姑愣愣的看着,七小姐真漂亮,无论看多少次,第二天一见也新鲜的好看。她腰伤好了一些,又有那么多跟着受罚,她哪里有时间害怕,只觉得自己连累了大家:“小姐手真巧。”至于这是多好的料子,庄姑姑最近已经不在意了,她身上穿的也是绸,比隔壁院子的庶出主子们穿的都好。  项心慈没有理她,她知道什么是好看,知道怎么翻地还差不多。  庄姑姑傻笑着,帮小姐搬另一盆花。  焦耳踩着碎步,躬身进来,见到小姐,声音忍不住放轻了些:“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项心慈却没动,慢慢的折着手里的花,继续修剪盆栽,等一切满意了,才换了衣服向父亲住处走去。  项承没有催促,见了女儿也没有抱怨,仿佛她什么时间出现,他都是刚刚在等的神态:“你母亲回来了。”  “嗯。”项心慈知道,禁足一个月,也该回来了,听说回来后精神状态不太好,也不见人,只让心敏伺候着,项心敏这段时间都没有去老夫人那里,都在照顾她。 112商议(二更) 项承只是跟女儿说一声,无意跟她提这些事,他试着进入正题,问的比较温和:“你今年多大了?”  项心慈找了把顺眼的椅子坐着,如此明显的明知故问,自然是有事:“十四。”  “都这么大了啊……”项承有些感慨,也有些心疼,一晃眼的时间般。  这些年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在家里,有时候一走就是几年半载,能看管她的时间很少。女儿的婚事,按说也该有她母亲来与她说,只是她母亲也去逝这么多年了。  项承开口:“对婚事有什么想法?”  项心慈不出意料:“没有,不过。”项心慈抬头:“能不成婚当然最好。”  “说的什么胡话。”项承直接打断她这个想法:“怎么能不成婚!”  项心慈叹口气,不意外:“我就是说说。”项心慈也真的无所谓,成不成的就是一个形式,不反感也不期待,没有一门心思就不成婚为此跟她爹对峙的意思,她父亲高兴就好。  项承松口气,他担心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让她有偏激的想法:“你还记得上次见过的容家吗?”  “不记得。”项心慈答的爽快。  项承噎的声音卡主,这次可以记得:“最近碰到了容家。”看的出来是那孩子特意查了他的行踪追过去的,前几日相处下来,一直克己守礼、谨慎小心,证明他对小七的事十分看重。  项心慈没有任何反应。  项承放心又无奈:“容家累世经商在外奔波见的也多,不是迂腐的人家。”项承点到为止。他最看重的是容度的人和容家海上的权势极未来动向。  项承在南部帮三哥做事时,接触过容家,时隔十几年,他们海上的势力恐怕已经到了无法明目张胆扩张的地步,未来继续发展,想办法进入朝廷,堆积海备,占据整个南海航线,是他们容家称霸周围六国海域的必经之路。  这样的容家,远不是在大梁表现的商户那么简单。  项七嫁入容家绝对不算低家,相反,如果容家事成,小七就是高嫁。  项承再表现的不在意,也还是觉得女儿配的上更好的。  项心慈平静的嗯一声:不是就不是。  项承见状,想了想,犹豫着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容度——有担当。”  “嗯。”依旧没什么起伏。  项承见她不是羞涩而是无所谓的态度,忍不住问:“你……有喜欢的人?”  项心慈翻爹一个白眼:“没有。”  项承见她翻的好看,忍不住笑了,精神也放松下来:“嫌弃他眼睛异于常人?”  项心慈闻言才想起这茬:“他眼睛绿色的哦?”表扬我?  项承无语,只能断定她还没开窍:“那爹便替你做主了。”  “爹高兴就好。”  项承又被噎了一下“出去出去——等下,回来,前两天犯病了?”  项心慈觉得爹多虑,那都算犯病,其他人还活不活:“就是钻了点牛角尖。”小小的心里阴影而已,不足提。看看项逐元,将他自己淬炼到什么地步了,任何诱惑面前岿然不动,抑制不住心魔如何跟这样的人斗。  项承也知道小七这事不严重:“还是要注意些。”  “怎么?怕容家知道不娶我?那爹把我留家里好了。”  项承揉揉眉心,赶紧让她走,说多了上火。  …  项心慈身体的确没事。她不是能将童年阴影无限放大的人,这里每一个人也没有对不起她,而是合理的忘记了她。  她不能因为别人不记得她,就说她们对她不好,那不公平,就像她自己也会忘记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她也懒得往自己身上加可怜筹码,竞争生存而已,起步时她输了,未来赶不赶的上就是她自己的问题。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她在想容度,而且觉得父亲太乐观,他遇见了容家,觉得溶家好,便觉得能定亲?他父亲是不是想多了?  她当时可没给容度好脸色,而且还跟莫云翳搂搂抱抱,容度认知不清了才会同意她爹的异想天开,哎,她爹要吃闭门羹了。  “嗨!”项逐言突然从角落里跳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献宝的在项心慈面前晃晃,脸上全是爽朗的笑意。  项心慈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要不然发生那种事后,他还能没心没肺的出现在她面前,但脸上也扬起笑容:“三哥哥。”眼珠灵动的追着篮子走:“好香,是什么?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项逐言见小七还愿意理他,松口气,他还以为因为那件事,小七都不愿再理他了:“绿豆冰沙,加了牛奶蜂蜜,又甜又爽口。”  项心慈眼里立即闪起星星点点的光:“我要吃,我要吃。”  项逐言揉揉她的头:“吃货,拿去吧。”  “都给我?”  “全给你,我去见五叔,吃完了下次还给你带。”  “谢谢三哥哥,三哥哥真好。”  项逐言又忍不住揉揉她小脑袋,真好骗,被关在庄子上一个月,还没心没肺的,傻气:“去吧,天气太热,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哎,项三这样的,没有项逐元护着还不被人吃干抹净。  ……  傍晚,在老夫人那里用过晚膳,女眷们回了房间,期间二夫人含沙射影的说了些什么,没有接话,便作罢。  项承没有直接回自己院子,而是坐在了大哥的书房,右手边坐着早已经参与议事的项逐元。  虽然与容家订婚是五房的事,但容家情况特殊,后续可能会有一系列的麻烦,甚至不亚于与皇子订婚的风险。  项承尽管十分看好容度,觉得这可能是女儿能遇到的最好的婚事,但也远不到冲昏头脑一口应下的地步。  项逐元端茶的手顿了一下,已经快速隐下眼里的情绪,拿起茶杯,不动声色,先听父亲的回答。  项辩比项承大十岁,身居正一品户部尚书,如今的项侯爷,气势自然不容小视,他不说话,项承和项逐元都不敢说话。  项承没有任何表情的坐在下首,年少时他与大哥的差距并不大,又有母亲的偏爱,在这个家里唯一敢挑战大哥权威的就是他。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项承自然自己的眼界和学识都有所提升,可感受着书房凝重的气氛。身为男子,他也会想,如果他换一条路,是不是也有了如今令人望尘莫及的气势。  气场,不是所学多少能弥补的,他到底没有坐上过那个位置,体会不到常年掌权中身上浸染的不怒自威。  项辩说话很稳,以他的地位,家里没有让他着急发、火的事:“容家?”  项逐元漫不经心的晃着手里的茶杯,看着茶叶沿着水杯打转,好像看到她从水里探出头脸压在他手背上的样子,柔软又依赖,这样的小七,怎么能嫁人:“东南容家。”  那天跟在小七身后连插嘴都够不上的人,他在河堤上故作不知,看都没有看一眼的人,但却不否认那个人值得拿来在这里说,垄断六国海上经济航线,目前只有容家做得到。  项辩自然知道,从老三每年寄回的家书便能看出他对容家的忌惮。  但容家这些年一直没动,只要在陆上行走,都以商人身份示人,低调的不能再低调,如今却想与项家联姻:“他们要有大动作了?”  项承闻言惭愧不已,更不好回答。他知道容家求娶项七与两情相悦没有关系。  虽然容度表现的没有任何功利心,项承却不信,所以如果想正式与容家订亲,就必须大哥同意。  以后就是容家与大哥的共同利益。  未来容家有些事求到了项家,项家帮忙,这件婚事对容家才有意义。反之,这婚不用定,难保容家不会翻脸不认人。  “项七倒是有些年没有见过了。”项辩语气淡淡。  项承不说话。  项逐元在想事。  项辩冷哼一声:“容家倒是会挑人。”  项逐元垂着头,看似没有任何不同。他知道父亲说的是出身,勋贵嫡女又出身尴尬,能嫁给他又不引人怀疑。  项逐元却不觉得如此,容度只是看中小七的出身?他看未必。  项逐元不等父亲开口,直接道:“太冒风险了。”  项辩闻言皱眉。  项承不解:“怎么说?”  项逐元余光瞥眼父亲,顿时冷下心神,更谨慎了些,他不惧父亲,但小七的事情不行。他知道父亲皱眉是对他的话不满意,富贵险中求,项家和容家都是能舞起大权的人家,这些风险何惧之有。  项逐元语气不急不躁,并没有因为父亲皱眉乱了方寸:“我的意思是对项七来说风险大。”  项辩眉头舒展开,又恢复漫不经心。  项承眉宇间有丝落寞,听懂了,如果容家剑指整个海域,小七是不够容家看的。  项承突然有些怪自己鲁莽,容度表现的谦逊就只是单纯求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只想着这是小七的机会,却忘了想,小七合不合适。  项承想到这里,犹豫却坚定的开口:“齐大非偶,是我莽撞,愚弟还是再看看吧,毕竟小七还小……”  项辩瞬间看向项承,他在胡闹什么?是谁把他们聚在一起的,现在反悔,这么多年还满脑子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项承顿觉泰山压顶。  项逐元却不意外,有闲情品了一口茶,五叔腹有丘壑不假,但这些年远离权势,早已不在乎这些,项七能不能过的好成了他的执念。  项承顶着压力没有改口。  项辩气的起身:“下次想好了再开口!”莫名其妙!扶不起来的东西!一辈子毁在女人身上,容家何尝不是五弟的一个机会!  项承走在夜色里,也觉得有些可笑,拍拍侄子的肩:“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没劲的。”  “怎么会,五叔自有计较。”  他有什么计较,这些年他早就忘了当初的野心,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如今连为项七撑腰的身份都没有,还要依仗大哥,却依仗的犹犹豫豫,难怪大哥要发火:“你觉得容家如何?”  “侄儿没接触过,不好说,但五叔就三个孩子,想留在身边看管着也是情理之中。”  项承若有所思,似乎从这句话品出了什么,那丝被大哥砸出的一点身为男人的野心,又恢复平静。  项逐元停在岔路口,恭手送五叔离开,过了很久起身,看向葳蕤院的方向。她已经到了这个年龄,即便不是今年也会是明年,她的婚事总要提上日程。  项逐元移回目光,压下对这件事冷意,他该想一想。  ……  容度闻言瞬间看向叔父,随意搭在踏上的脚慢慢放下,一扫往日的散漫,眉头皱起:“项家为什么不同意?因为我们是商户!我们平日是不是太……让他们觉得……”又立即恢复冷静。  容占奎看着难得变脸的侄子,眼角带笑,为这点事,这都要以势压人了?平时一口一个无所谓,娶不娶都行的态度是谁,谁扬言娶回来就摆着的。  ------题外话------  今日先两更,过了个元旦。-_-|| 113南下(一更) 结果对方只是一次委婉的推拒,都要动火了,这可不像平日的他。  容度看眼叔叔要笑不要的样子,人已经稳稳靠在椅背上,又是容家不可一世的少主,冷静自持:“哪里出了问题?”  荣占奎坐下来,没指望侄子倒茶,自己动手,他不觉得是问题:“虽是推了,但谁家给子女定亲没有犹豫再三,我看对方的意思,并不是对你有意见,可能项承有其他考虑,比如,对你不放心?”  容度不置可否,逢场作戏不论,他无妻无子,有什么犹豫:“我暗示来京城定居,暗示的不够?”  “这可能是他当时没有一口否决你的原因,不过,我反而觉得是我们一开始努力错了方向,结亲是两家的事,我们何须找他,找项侯爷、项国公两家利益定下,婚事他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现在主动权完全在项承手里,他们还要承诺项承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无聊又浪费时间。  容度叩椅的手停了一下,过了片刻开口:“不行。”  “有何不可,项承能忤逆他大哥?令国公府又不是他们一房说了算。”  容度沉思着,觉得那样反而弄巧成拙:“项承能抛弃权利十几年护着她,现在让他用女儿交换家族利益,可能性不大,就算最后逼迫成功,恐怕也对我们无益。”  是怕岳父对你深恶痛绝吧:“说来也奇怪,不过是一个下人,能影响项承十多年的官场路,令国公府做的够绝。”  容度不接。  容占奎对侄子死鸭子嘴硬早有见识:“继续对你的岳父使劲吧,这种要女儿幸福的有的磨。”  ……  项逐元下了衙脚刚踏入书房的院落,精神一动,看向郑管家。  郑管家垂着头,垂的很低:七……七小姐在里面,已经待整个下午了,厨房还做了十几道甜点讨好她。  那天的事郑管家也打探了,没有人玩忽职守,都是亲眼看着七小姐进去的。  但七小姐又不是第一次溜进日益院正院,书房都能随意出入,更何况一个休息的院子,只是都没有料到七小姐会跑到……跑到……浴室去。  事后世子下令,不准七小姐随意出入日益堂,郑管家也理解世子盛怒之下做的决定,而且他也和七小姐说了,可七小姐像没听见。  郑管家的头垂的更低了。  项逐元抬步向里走。  善奇理解的看眼战战兢兢的郑叔,给他个安抚的眼神,他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情,不用担心,习惯就好。  项逐元站在门口,看着坐在高大的书桌前,乖巧的提笔练字的人,才发现,这些天隐藏的想念在她那里或许十分可笑。  她小小的她坐在高木椅上,脚都踩不到踏板,却坐的一本正经,神色严肃,与那天……  项逐元收敛心神,在这段关系里,他们没有谁是无辜的,尤其他年长,有欺她不懂事的嫌疑。  但他始终相信,只要克己守礼,约束心魔,经历无尽的岁月后,他们的感情是干净如初的,他永远是她能对外义正言辞提起的大哥哥,是能光明正大庇护她的兄长,而不是一个禽兽,不是一个她提起都觉得难以启齿的人。  项逐元没有直接进去,负手站在门口严肃的看着她,想着:不给她个冷脸,她就不知道教训。  项心慈正写着最后一笔‘元’字,突然抬头,没有勾匀那一笔,彻底滑了出去,看愣了视线,他站在余辉里,历经无数岁月,依旧高大英俊。  这是她的大哥哥,身姿如岳她的兄长。  项心慈突然放下笔,捧着下巴,看着仿佛要与余辉共绚烂的他,他在想什么?  好事?还是坏事?肯定是好事?也应该是好事,毕竟多数时候他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自以为是,悲天怜人。明明那天推自己那么疼。  不过,她大气,原谅他。  项心慈看着他,慢慢的心情越来越好,不知道是晚霞太美,还是晚霞中的他格外俊逸,总之她见到的他的心情,是波澜壮阔的海,是跌宕起伏的山,是练字时,写歪的那一笔。  项逐元——  项逐元瞪她一眼!  项心慈笑,眉眼弯弯,迎难而上、不惧凶猛。  项逐元顿时觉得自己撑起的一腔脾气,烟消云散,她穿了一身繁琐的直缀,头发随意的用一根木簪挽着,余下的青丝尽数披在肩上,柔美又没有烟火气。  项逐元走进来,可惜,这小家伙坐的再端正也没有一丝文人的气质,平日只有笔墨、文案的宽大书桌上,现在摆放着一排排叫不出名字的糕点,她没有弄的到处都是,她只是把所有尝过一口的糕点排着队放在桌边上,一眼望去,甚为壮观。  项逐元将所有她拿来垫糕点的纸收起来,将糕点放在一个空盘子里,整理的时候顺便放了一个在嘴里,莫名觉得那些厨子反了天,给她的就是精工细磨,平时送上来的粗制乱造。  项心慈陪拿起自己的字:“哥,你看我写的字,是不是又好看了?”  项逐元看着上面众多的项逐元,每一个都像死了的虫子软趴趴的躺在宣纸上:“以后不准练我的名字。”  项心慈看看自己忙了一下午的作品,写的很好啊?:“是不是瞎,你再看看?”  项逐元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谁瞎!看看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笑容,也懒得再提:“好看。”不知道是该舒口气,还是问她都做了什么?不过这样的脸皮,将来做什么不会成功。  项心慈笑了,就说是他眼瞎,低下头继续怜。  项逐元慢慢的整理着自己的桌面。  郑管家过来转了一圈,又悄无声息的出去。  “哥,我们晚上吃什么?”  “这些还没有吃饱?”  “吃蟹蒸饭和油滚千丝好了,你想吃什么,我也给你点两道。”  “谢谢,已经饱了。”  “你总吃气不好,容易短命!”  “项心慈你给我出去——你现在就出去——”项逐元伸手毫不留情的将她往外面拖。  项心慈苟在桌子世子,明参中到了。”  项逐元闻言收回手,整整衣服:“带去前厅。”又是成熟稳重的世家官僚。  “是。”  项心慈从桌子后钻出来,觉得还可以点一份大焖锅。  …  明西洛一身未退的官袍,穿的整整齐齐,恭敬的呈上所有关于容家明面上的东西。  项逐元重新换过衣服,项心慈身上的气息拉扯间都落在他身上,他不喜外人从他身上窥见一丝不该窥见的气息,就是味觉也不行:“倒是做的干净。”  明西洛不否认,容家做事向来谨慎。  “西南陶家的女儿跟你走的很近?”  明西洛恭手:“陶家不可能接触过更重要的信息。”  “你准备一下,南下。”  “是。”  ……  莫国公欣慰的看着儿子,这次西城区分赏下来,工部那边对折文赞赏有加,只是:“下次可不能拿命开玩笑,蝼蚁而已,值得你拼命去救,如今你也是要定亲的人了,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莫家的未来想。”  莫云翳神色自若,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婚事我想等一等。”她把他从水里捞出来就没有一点感情,她那天又为何等在山上向他伸出手。  莫国公惊讶:“等什么?你都快二十了,看看京城像你这么大的谁还没有成婚,就连玄简,如果不是柳小姐守孝,三年前就成婚了。”  莫云翳神色没有变化:“既然都到耽误这么久了,何须着急,我马上就要外出上任,会遇到什么也说不准,别耽误了杨小姐。”  “说的什么话!能与莫国公府联姻是杨家的福气,婚事不能再耽误,必须定下。”  “父亲是想结怨?”  莫国公闻言猛然一拍桌子!反了:“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 114再提(二更) 莫云翳态度坚定:“我没有成婚的打算。”  莫国公看着突然犯宁的儿子!再气也得平定下心神,难道还能打朝廷命官:“这是你没有打算就能不做的事吗?不要犯浑,还是说你另有喜欢的人家?”  “没有。”  “没有就娶杨家女儿!”胡闹什么!  “不父亲让二弟娶吧,嫁谁都一样,只要我能做的一定竭尽全力。”  莫国公不敢相信知道耳朵:“你说的什么话,这是你该说出的话!这个家你还有没有责任了!你——拿家法来!今天我就让这不孝子知道什么是忤逆不孝的下场!”  眼尖的人立即去请夫人。  拿家法的人尽量走慢一点,但再慢也比寻夫人的人快。  莫国公拿着鞭子指着从来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你再说一遍娶不娶?”  莫云翳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孩儿国事未尽,不敢提儿女私情,孩儿确实没有成亲的打算。”  莫国公竟不知道,儿子顺顺利利这么多年,在这里等他:“好!”莫国公直接扬起手里的鞭子,啪一声抽在他背上。  莫云翳隐忍着一声未吭。  莫国公手忍不住发颤,这是让莫家能再辉煌五十年的儿子:“婚事为大,只要你……”  “孩儿没有成婚的打算。”  莫国公气的又扬起手里的鞭子。  莫夫人吓的肝胆俱裂,哭着趴在儿子身上:“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折文。  “你教的好儿子!”莫国公本来也不想打,是这孩子太过执拗:“你问问他都说了什么!”  莫夫人看着儿子背上的伤,赶紧让人去传大夫拿伤药。  早有人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给莫夫人。  莫夫人查看伤口的动作一滞,怎么就不成婚了?“折文,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孩儿还没有成婚的打算。”他有满腔的恨,却找不到一点她的消息,想报复也查无此人。她好像跟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她出现过。  反而是他自己与自己做了一场梦一般,消无声息,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也听不见响的压抑感,每晚让他痛不欲生!  莫国公又有要扬鞭的趋势:“你什么时候有!明年!”  莫云翳不说话。  莫夫人看着儿子的神色,隐隐有些不安,折文从来不管这些,成不成婚也不放在心上,这是怎么了?  莫老夫人听到前院闹起来的消息,捶胸顿足,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她就猜着不能这么了了,果然如此,如果然如此啊!这是要莫家的命啊!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老夫人,不好了!快来人啊,老夫人昏过去了!”  ……  储教司是一个清水小衙门,衙门口就在人来人往的市井大街上,只有一个小门脸,尚且不如它旁边的杂货铺显眼,主要为管辖去内的文人服务,经常被指使来指使去。  项承还好,谁也没有仗势欺人到他头上,令国公府几个字,就是他清闲的招牌。  只是……项承看着他一直在寻,现在已经摆在桌上的几幅字帖,如有所思,这已经不是容度第一次向他示好,继上次拒绝容家后,容度已经多次向他表示诚意。  这副字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项承将古老的字帖合起来,起身站在一眼就能望到门的衙门里,若有所思。  有些事虽然没有明说,但容家已暗示多次不是看中令国公府,而且半个月来,不急不躁,循序渐进一直在让他看到诚意,单凭这份用心:“将字帖送回去吧。”  “是。”  …  项心慈将调好的颜色交给苗帧娘,让她染几匹布,顺便定了三套画好图案和配饰的云裳裙,自然而然的看向焦耳:“怎么还在提容家?”  苗帧娘听到了,躬身慢慢退下,就当没有听到,自从上次之后,她一直亲自伺候七小姐用度。  今日她万分感谢自己的敏感,这位小姐说话根本不避人,就好像认定没人会传出去一样,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不管是哪种,这位小姐如此随意,却没有一点消息流出去,她就需要谨慎再健身。今天若来的不是自己,跺跺脚:“阴魂不散,一个小小的商户还妄想娶小姐。”  项心慈想的是容度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比如人妇或者受虐欲?就喜欢看兄弟跟自己的夫人怎么着那种。她上辈子也是见识过有这些爱好的官员:“老爷说让我去清风寺?”  “回小姐,是。”  这是让她出门了:“知道了。”  ……  容度将自己的衣柜过了一遍,才发现来京时带的物品不多,腰带、发饰、步履、衣物都不如京中贵族精致、繁杂。  容度向来不屑京中奢靡之风,好好的男子穿金戴银、羽扇纶巾,丝毫没有男儿风骨。但若与她站在一起,又有项承在场,随便穿是不是太随意了?  “少主呢?”  “回二爷,出去了。”  容占奎命人将东西般进来,箱子里都是一些奇巧玩意:“告诉你们少爷,他要的东西送来了。”  “是。”  ……  项心慈一身桃花落英襦裙,颈侧上别着一朵小小的蝴蝶结,结下却垂着两条长长的粉色丝绸,一直延伸到脚踝,宽袖处绣着粉色迷雾,像灯笼一样锁住袖口。  这条襦裙没有束腰,直接从径项处垂下,整个人像包裹在一团粉色的云层里,可爱又迷离。 116奇巧(为三月的may的女王斗篷加更) 容度看着她听到这种消息还无动于衷的样子,那一团粉色的雾好像就只是一团粉色,虚幻的不真实——  容度下意识伸出手,推了推她,想确定这是不是一个梦。  项心慈被推的晃悠了两下停下,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又娇又怒。  这一眼让容度瞬间回到现实,忍不住发笑,容度顿觉得自己傻了,怎么会觉得她是假的,就这气人的样子,自己是假的她都是活的。  容度丝毫没有被带了情绪的不悦,仿佛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放松语气,重新与她闲话家常:“你似乎兴致不高?”即便那天在山洞里她看起来也比现在精神百倍,当着情人的面,还有雅兴跟他过招,野气十足又娇媚入骨,看着便让人热血沸腾。  项心慈懒洋洋的举起蒲扇遮住头顶的光:“可能我对你没有感觉,懒得费心思吧。”  容度一口气憋在胸口,觉得她开口还不如不开口:“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让项侯爷直接答应求亲,你和你父亲根本没有说不的余地!”  “所以你快刀斩乱麻,赶紧那么干,你在这说这么多很麻烦的,我都要晒糊了。”最后一句娇娇软软,可怜的不得了,却认真的发着她的小姐脾气。  容度听的心微微一颤,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她不满到越来越不高兴的眼睛,再感受一下徐徐清风,觉得她还是因为不喜欢他。  但还是将折扇收起,轻轻一甩,成为一柄伞举过她头顶:“我哪里不如莫云翳?”  项心慈眼睛一亮,仰着头,看着刚刚的扇面形成一幅完整的油纸伞画撑在头顶,伞柄玉质清透。  容度突然找到了诘证所在:“它还能变成拐杖和小型屏风。”说着像街头的江湖骗子,开始展示他的拿手机能。  项心慈之见过变成伞的,没有见过还能横向展开成屏风的,项心慈伸出葱白如玉的手,握住拐杖的龙口,一连变了好几个样子,人也精神起来。  “适合你。”礼尚往来。  ……  项逐元被项承的所作所为打了个措手不及!忍不住要随父亲说他一句冥顽不灵、出尔反尔,甚至还将心慈带了出去!心慈年幼能做什么,她能看出男人是不是好心,是不是再骗她!胡闹!  善奇看着世子气的不轻的样子,垂着头,不吭声。  “去把五爷找回来,就说曹氏不行了。”至于曹氏,必须不行。  “是!”  ……  项心慈带回了两箱东西。  不是因为多喜欢,后世做到至高无尚的位置,什么七巧玩意没有见过。只是好像也没有不收的理由。  父亲很满意他,她也感受到了父亲口中的容家诚意,正好她对嫁给谁没有要求,与容度定亲也无所谓,礼物带回来就带回来。  何况容度的东西不止心思巧妙,质地和做工均是上乘,没到不堪入目的地步。  项心慈靠在软塌上,把玩着这盏七彩琉璃灯,拧动一个按钮就换一种颜色,灯身做的十分漂亮,八角都垂着光彩照人的琉璃珠,它们还会随着颜色的不同变换自身的颜色,十分漂亮。  秦姑姑兴致勃勃的整理着一箱一箱的东西,十个巴掌大的金色镂空无烟小暖炉入了她的眼:“小姐,这个好,冬天的时候您就能揣在袖子里了。”这种东西小姐是要配衣服的,有个百八是个都不嫌多。  小姐的衣服和配饰,季节、光线、心情的不同也能配出几十种样式,小玩意自然越多越好,去年世子还给小姐定做了一个水粉色的香炉,小姐也喜欢了很长时间。  项心慈转的不耐烦了,抵着下巴,拽过来一个日晷,日晷磨盘大小,十分大,分上下三层,上层是百兽朝皇,中层是山水江山,下层是晨鸡起舞的农家风光。  项心慈谈谈豹子的头,那豹子猛然向她扭头发出嗷呜的兽吼。  秦姑姑吓了一跳。  项心慈笑了,又点点最高处盘龙的触角,那条龙仿佛活了一般,绕着天穹飞了一圈落下继续穿云前行。  秦姑姑被吸引了过来,啧啧称奇的看着这个日晷,这已经不能算看时间用的了,做的太漂亮太好看了,尤其中间的山水大川,真的有水在绕着磨盘缓缓流淌,发出悦耳的水声:“小姐,这个好。”  焦耳也绕过来:“小姐,这个真好。”  “抬到窗下吧,以后也多个报时辰的,免得你们偷懒。”  “小姐——”她们才没有偷懒,只是:“小姐不去夫人的院子看看吗?”  “我就不去添乱了,准备水,我困了。”  “是。”  ……  日益院里气氛十分压抑,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  郑管家一句废话都不敢说,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绝对不往世子面前露面。  善奇、善行顶着太阳候在外面。  郑管家也拿着托盘候在外面,还是外面好。  善奇就不懂了:“七小姐才多大,五老爷急什么?三小姐、四小姐不都没有定亲,还把外男的东西带回来,五老爷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善行皱眉,不说话,他觉得五老爷要和容家定亲了,否认根本不会让七小姐出去,但这话,善行看眼紧闭的房门,里面那位肯定不愿意听。  善奇知道不能乱说,不使眼色他也明白:“但这……”总得商量商量吧,五老爷自己做主了,打了世子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为什么是打了世子措手不及?  善行让善奇那张白痴的脸距离自己远一点,免得被传染。  郑管家在想,莫非五爷发现了什么?不应该啊,世子和七小姐做的挺隐蔽的。  房门突然打开,项逐元站在门内,周身都是被外物侵入管辖地的寒气。  善奇、善行、郑管家立即躬身行礼。  项逐元负手:“将五老爷请到书房,说我有话要说。”  善奇刚要应声,想了想:“五夫人还病着……”  项逐元突然看过去:“死了吗?她病没病着你该知道吗?”  善奇想想有道理:“是。”  门重现关上。  善行、郑管家才挺直腰背,继续晒烈阳。  郑管家突然想,如果真到了七小姐成婚的日子,世子会不会让七小姐守孝,守完五夫人,守五老爷,郑管家猛然打个寒颤,瞎想,瞎想……  善奇很快回来,五夫人病情严重,五老爷抽不出时间。  项逐元也不恼:“你盯好了,只要五老爷有时间,立即让他来见我。”他身份与父亲成平,让五叔来见并不失礼:“另外——”  善奇、善行、郑管家没听到声音,顿时都竖起耳朵。  项逐元的声音阴冷而决绝:“她既然带回了别的东西,以后就不用踏入日益堂了。”说完转身离开。  善奇、善行、郑管家面面相觑,这……这次认真的吧……  ……  项逐元拿起文折又放下,过了一会拿起,没有一刻钟又放下,项承在干什么!看顾曹氏还是怕女婿跑了。  项逐元发现过了一天一夜,心情并没有像预料的那养平静下来,反而不断想起那天容度故意靠近小七说话,小七垂头不语的样子,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马上要得偿所愿了是不是很得意?  项逐元哐当一声将文书砸在衙署的桌案上!  研墨的小厮吓的一个激灵,急忙垂头继续研磨。  “明西洛呢!让明西洛进来。”  “回,回大人,明参中离京已经半个多月了。”  项逐元更不耐烦:“把宋宣叫进来。”  “是。”  善奇与出去的人擦肩而过:“项大人,西南来报。”说着双手递上加封文书。  项逐元闻言,腰背慢慢靠在座椅上,并没有接,一直以来焦躁的心情,却奇迹般的平稳下来。容家吗?他现在到不担心他们狼子野心,反而怕他们不够无法无天。  一个手眼通天的容家,再有诚意,如果将区区一位七品小官的女儿嫁过去,还不通过本家,他是怕自己家女儿死的不够快吗! 117要经营(一更) 善奇恭敬的等着。 过了很久,项逐元才接过来。 …… 葳蕤院内。 项心慈歪着身靠在软塌上,把玩着从青蛙肚子里吐出来的一页牛皮纸,突然觉得容度挺有意思,至少……为达目的,肯费心思。 他问她,手里握有什么?真正拥有什么?可曾为想要的未来赌一把?是不是都在等着别人给予?想不想一切掌握在手里? 然后附上他母亲的战旗,一张有别于大梁国的巨蟒盘岛图。 项心慈看到图的一刻,心思才真正动了一二,她记得柳雪飞最艰难那一年得到过这股势力的帮助,才能凯旋归来。 项心慈当时没有关注,谁管那些朝堂上的事,不要少她一针一线就完了。她后来想当皇帝,也是嫌那些人叽叽歪歪的朝臣没完没了的诅咒她,她就要让那些人好看。 原来那是容度的母亲吗,一位不与丈夫生活在一起,独霸一方势力的母亲。容度倒是会举例子。 项心慈放下那张纸,在想,她有什么?又凭什么觉得一定会的尝所愿?就凭她天天坐在这里,等着天上掉馅饼? 项心慈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自然是凭自己的美貌,难道凭本事?美貌也是长在她脸上的本事,难为她能将五官运用的这么好,真是了不得。 项心慈陶醉的看着镜子里的一张脸,项逐元、明西洛、就连容度不是也喜欢这张脸的样子,要不然容度何必使这么多小心思。 不过……项心慈慢悠悠的琢磨着,好像……莫云翳不是?莫云翳…… “小姐,小姐!您去哪里?” … 项心慈一双干净如墨的眼睛茫然的看眼周围的环境,才将出府的玉佩收起来,换上普通的压缀,一个人坐在众生入色二楼,透过窗看着 店小二头早已不敢有任何怠慢,尽管她一锭银子也没付,还直接上了二楼,可单凭她那一块慢悠悠收起来的玉,什么都值了。他还要看好周围不能被任何不长眼的冲撞到:“小的这就为您上茶。” … 善奇惊讶的看着来报的侍卫:“小姐出去了?一个人?”小姐一个人怎么敢出去!小姐从来没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待人走后,急忙向正衙而去。 项逐元瞬间起身,官袍因为他过于急切的动作带着折痕快速从座位上起来,下一刻,又克制着一点点坐下:“她一个人。”声音憋闷沉重。 “是。” 项逐元揉揉没心,声音已经恢复平稳:“让善行把她带回来。” “是,世子。” …… 项心慈不确定他会不会从这里经过,但过不过有什么关系,就当出来走走也好。 项心慈没有想过什么东西是不属于她的,在她的记忆里,一切都是她的。 项逐元的是她的,婚后,明西洛的是她的,所以哪样都是自己的,伸手就能够到,够不到的时候撒个娇就能够到。至于依赖她人获得的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项心慈不屑于顾,那是下的功夫不够足,她可认真了。 项心慈不以为耻,言官们喊破嗓子的话,继续喊好了。 项心慈突然慢慢的推开窗,目光一扫刚刚的不在意,带了一缕若隐若现的、似有似无的隐忍留恋,仿佛有无尽的话要说,又说不出对方满意的话,只能让事情在那里尘埃落定,只能隐忍下所有的喜欢思念。 这种复制的情绪似乎连自己都觉得无耻,又缩了回去。 莫云翳猛然勒住了马绳。 街上顿时引来小小的骚乱,掷果盈车只为青年一个回眸,可又碍于是莫国公府从来不喜这些的公子,都忍不住收敛些,只敢丢他身边的侍卫,不一会侍卫身上就挂满了姑娘们含蓄的心意。 莫云翳下马。 众生入色的小二立即迎上来,还没有向莫世子展示今天的对子,迎面抱住缰绳,莫世子已经直接进去。 店小二也不敢拦,小心的牵马下去。 莫云翳站在那扇门外面。 二楼伺候的店小二垂着头,早已学会看见的当没看见。 项心慈保持着刚才看着窗外的姿势,好似不知道有人已经站在了几步之外。 莫云翳隐忍再三,还是一脚踹开了门! 店小二瞬间打个寒颤,惊讶的看过去:不,不该推门进去!这!完了!要出事!赶紧上楼寻老板。 项心慈惊的看过去,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浓墨泼出来的黑夜,浓到化不开,见到是他,项心慈眼里的泪痕瞬间收回去,倔强的转过头,冷厉布满全身,谁也不看! 莫云翳脚步瞬间僵在原地,看到她的一颗,心里做好的万全准备土崩瓦解!憋在心里的怒气,一如那晚一样,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能内伤了自己! 这些时日,她想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还如第一次见面一样,即便是粗布素群,也瞬间恍惚了他的眼,她凭什么! 项心慈不动,任房间中莫名的压力滋生,竟然还能用,他喜欢自己什么? 莫云翳不动,他怕他忍不住掐死她,纵然她祖母有错,她就可以——那她现在又想算计什么! 项心慈突然起身,绕过他就想出去。 莫云翳瞬间拽住她,一把将她甩在墙上。 项心慈疼的倒抽一口气。 莫云翳愣了一下,已经欺身上去咬牙切齿:“你想干什么!等在这里在做什么!后悔!还是觉得我祖母病的还不够重!”他拒婚,哈哈,他竟然拒婚,祖母才气成那样, 项心慈使劲推拒着他,眼底蒙上一层水雾,却依旧倔强:“放开我!” 莫云翳却靠的更近,呼吸落在她发丝间,寸步不让:“你是不是很满意。” 项心慈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却觉不允许自己落了下风,只要他没有第一时间掐死自己,那么主导权就第一定能在自己手里,项心慈突然抬头看向他。 两人的呼吸几乎撞在一起。 莫云翳快速后退一瞬。 项心慈却没有趁机跑,她直直的看着他,无限依恋又孤注一掷,瞬间抓住他的衣袖,眼睛里跳动着足以燃烧一切的火焰:“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什么都不管不顾!” 莫云翳震惊的看着她!落荒而逃! 项心慈靠在墙上,慢慢的整理着衣襟。看样子是可以慢慢养着了,就是有些可惜,别以后还没有用上就死了。 “小姐,属下来送您回去。”他刚才上楼时候遇到了莫世子,莫世子为什么在,七小姐来见莫世子? “走吧。” 要告诉世子吗?想到世子最近与七小姐闹的不愉快…… …… 容占奎看着侄子心情不错的样子,无奈:“不是还没有应下,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我是高兴父亲不日要来京城。” “原来时我会错意了。” “当然。” 容占奎摇摇头,随他去了,男孩子吗,经历过几次就淡定了,第一次难免会情绪外漏了些。 …… 昨夜风过,今早又是一个晴天。 焦耳将一本本琴谱摆在院子里晾晒:“这都要立秋了,还这么热。” 焦迎搬出一把把琴:“总比下雨要好吧。” “帧娘子来了,里面请,东西这么快就出来了?” 苗帧娘不敢托大,垂着头,心情激动的赶紧让人抬着染好的布匹进来。七小姐给的颜色真是卑职,市面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也是第一次见,上色均匀饱满,色泽自然,有其那匹果青色,那么跳脱的颜色,小姐给的染料却非常压重,混合了灰又不是灰,沉稳又爽利,东南、东西都染不出这样的颜色。 这样的好看几种新花样,如果能陈列出去,就是独一份。 苗帧娘抬头,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纵然是见惯了七小姐的用度和大手笔,此刻也被再次焕然一新的室内摆设亮瞎了眼。 118不来(二更) 上好是丝绸搭配黝黑的实木家具,柔媚与英朗毫无违和的相融,一座一人高的仙鹤引颈吐香,八盏水晶琉璃灯以此从大厅摆到主位,精巧又美丽,日晷繁忙的交替着日然风光。 窗下的软塌上,绝美的女子已经缓缓走来。 苗帧娘心里的激动顿时被打落尘埃,此时只剩恭敬虔诚,她怎么会生出如果她给七小姐带来利益,七小姐一定会欣喜若狂的想法。 项心慈翻看着苗帧娘染好的布料,有几匹尚算符合心中的预期,其她的差强人意,留也没留,免得脏了眼睛:“扔了吧。” 苗帧娘走出几步,又忍不住折回来,觉得与七小姐要配色卡肯定行不通,但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野心。 这些料子哪怕是被扔出去的,颜色也出类拔萃,苗帧娘忍着头顶上的压力,将心里的想法说了一遍,还不忘承诺:“小姐放心,小人一定在您穿过一个月后,才会拿去市面贩售。” 项心慈看她一眼,与杜家直接拿走,东窗事发后被自己告到项逐元那里,才跪在她面前讨饶的人比,苗帧娘要懂事的多。 可在项心慈看来都无所谓,这种东西她多的是,虽然上辈子盛世华裳为她带来泼天的财富,可她也不觉得这辈子多必须把它建起来。 因为她没有用银子的地方,明西洛、项逐元也没有用到她银子的地方,就是打发时间的闲物:“秦姑,拿给她。” 苗帧娘微愕,没想到就这么成了,骤然狂喜,七小姐答应了! “不必一个月,你喜欢就都拿去。”项心慈不觉得自己与别人同穿一件衣服,自己会尴尬。 苗帧娘激动不已:“七小姐放心,草民就是帮小姐推广小姐的眼光和手艺,让这样好的锦缎颜色能与大家共享,收益都是小姐的。”她只要独一无二。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 苗帧娘呆住,觉得大脑轰鸣,仿佛看到了山川河流,七小姐真漂亮,比京中名声在外的几位名门闺秀还要生动多情…… “你可以拿走两成。” “啊?” … 项心慈一个人站在更道尽头的黑色门扉前,诧异的看着挡在前面的小童,歪着头疑惑的问了一句:“你们世子吩咐的?” 小童木呆呆的看着七小姐,傻乎乎的点点头。 项心慈见状含笑的揉揉他的头:“知道了。”转身,衣裙在打扫干净的甬道里依旧难掩娇色,转身离开。 小童见状,急忙撒腿追过去,着急的拽住她的衣袖:“七小姐不推开奴才直接进去。”郑管家说了,他说他的,七小姐要进去不要拦! 项心慈抽回自己的衣袖,没有回答,她其实一直都可以离开他,只是视而不见。 她也习惯了一个方向,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往往回过神人已经在日益院了,他设道门禁也好,正好提醒自己不要总是过去,只是没有他的路难走,项心慈还是怕自己太累,不敢确定明天会不会又想过来。 郑管家焦急的看眼小童:“就这么走了?”觉得更不好了。 小童什么都不懂的点点头。 郑管家更急了,他本意觉得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七小姐定不计较,进来就进来了,他们能拦着吗。可他没想到七小姐转身就走了啊:“你回来,教你说的话都说了。” 小童再次用力点点头:“都说了,我还说小姐可以进去呢,但小姐没理我。” 郑管家皱着眉,生气了?哎,这是要闹哪样! … 项逐元看着空荡荡的书房,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摆放在他离开的位置,桌上用冰浸着的草莓也没人动过。 郑管家小心伺候着,绝口不提今天发生的事。 善奇扫了眼书房,瞬间一声不吭,七小姐为什么又没来,已经连续六天了? 善奇看郑管家一眼。 郑管家不接,真说了七小姐转身就走,更麻烦。 项逐元脸色更冷,既然如此那就永远不要出现! … 项心慈一大早被父亲叫过来,以为父亲要提定亲的事,毕竟距离清风寺相见已经好几天,她们也拿了容家的东西,定亲便是约定俗成的事。 结果她一口果露还没有饮完,父亲便说容家的事让她不要再想,是他考虑不周,以后不要再提。 项心慈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她还拿了人家两箱东西? “我找世子说了,让他将你收的东西还上。”项承揉揉眉心,这些天曹氏身体时好时坏,曹家那边为了岳父不戍边的事频频找他,不久前项逐元将一份容家的势力调查给了他,向他分析了其中利弊。 容家远比他想象中势力更大,玄简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如果容家敢对项七不利,令国公府总会出面。 但这样的人家,以后在小事小情上拿捏小七一二呢,他们能事事为项七出头,后宅之中的手段拿不上台面但也最磋磨人,项七又没有生母,玄简让他好好想一想。 项承在权力富贵与齐大非偶间衡量一二,觉得找位家族门生,仰仗项家鼻息过日子,虽没有多高的权利,但总归舒心些。 项心慈冷笑:“溜容家玩呢。” 项承皱眉:“婚姻大事,再谨慎些也不为过。” 项心慈没意见,她父亲愿意怎么决定怎么决定,他老人家高兴就好。 但项心慈觉得有必要提醒父亲一句:“没有哪件婚事是面面俱到的,更没有什么是合适的,以后的日子是我过,过的好不好,只要男方不弑杀残暴,很大问题就取决于我,而且——” 119听说(三更) 项心慈停了一下:“爹,你不觉得你沉寂的太久了吗,只有更优秀的女婿才能帮到你,容家是你的机会。”明西洛那样的可遇不可求,何况如果不是因为九王爷缩短了他上位的时间,他发迹的时候项承已经老了,哪里还有他不可一世的一天!所以容家为什么不可以利用。 项承惊讶:“你在说什么,你喜欢那个容度!” 想什么呢:“想多了,见了一两次哪有喜欢不喜欢,只是你好好想想,别急着回绝容家,我总归要嫁人的人,嫁给谁我都不觉得会被人折磨的很惨,你多考虑下自己,别到头来,别人都觉得是我连累了你,小的时候没有办法,但现在我可连累不到你,是你没有在第二次选择的时候相信我,而不是你因为我幸福放弃了有一次机会。”项心慈说完,放下果露,躬身退出,他是她父亲,愿意多说两句,容度这样的是能把控的未来,他自己想好了。 但看他那样子,是执迷不悟了,项心慈不理会这时候太过儿女情长的父亲,回去睡觉好了。 项承很久时间没有说话,看着女儿离开的方向,有些时间匆匆而过的恐惧,他还一事无成…… 令国公年事已高,这些年担着阁老的头衔,已经不怎么过问朝事,听闻老妻说起小儿子气的都精神了三分:“混账!嫁个商户!还不如生出来就掐死算了!” 项老夫人闻言不想理会他,年轻的时候就脾气不好,老了还这样,谁愿意理她:“容家也不是普通的商户。” “想非议他的人才不管那些,容家一日盯着商户的头衔,他就是卖女求荣的东西,连累的我令国公府都如此见银眼开!” 项老夫人心里不屑,谁敢嚼舌根,但还记得为小儿子完成任何:“项七不是情况特殊吗……” 令国公不等老妻说完:“贫寒学子不能嫁吗!秀才见不起人吗!年轻时就意气用事,本以为这些年好些了,如今又汲汲钻营,早干什么去了!” “你小点声,这不是机会摆在这里了。” 令国公处在高位久了,看谁都低人一等:“容家选中项家定另有图谋,狼子野心,我不同意!” 项老夫人赶紧给他倒杯茶:“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不就是一个孙女,嫁谁不是嫁——” “你让她下了我项家族谱,或者贬成庶出,她爱嫁给谁嫁给谁去!” 说那些有用吗!都多少年了,项老夫人见老家伙说不通,也懒得再说,混不吝的! … 项逐元等了一天,直到下衙,也没听人报五房有任何动静,心里犹豫现在晴暗不明的天气,混沌阴沉。 “世子,您回来了。” 项逐元不动神色的嗯了一声,慢慢解开袖口的叩带:“还没有给容家回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善行急忙接上:“回世子,没有。” 项逐元心里冷笑,舍不得了?这样的人家五叔突然想试试了?“那就让他好好想想。” 善行垂着头。 项逐元又折回来:“将我放在衙门桌子上的册子给五老爷送过去。” “是。” …… 容占奎坐在下首看着主位上的容度:“这件事我们不追?”有人竟然在东南摸到了他们船上,这件事可大可小。 容度没说话。 容占奎面色终于冷了下来:“即便是令国公府的人,他们的人在东南有这样的势力,还能再海上逃过我们的追击,足以引起我们的重视。”令国公府的婚事归婚事,又不是说与令国公府定亲了,令国公府就是他们的,更何况婚事还未成,更加不可掉以轻心。 容度在想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息,事情只会越来越不乐观:“按规矩办事。” 容占奎松口气:“是。”起身去安排。 容度在想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已经胜券在握,项承又卡在了哪个节点。跟这种人打交道烦不胜烦,明明能各自摊开讲利益的事,偏偏犹犹豫豫,没个结果。 … 不出三天。 项家以感谢他出手帮忙曹家为由送来了两大箱谢礼,总价值不输被项家五房带回来的那一批。 容度当场踹翻了箱子,转身回房。 容占奎见状也黑了脸,项承太不识好歹,真以为他家女儿是什么香饽饽,拿起了乔,他们少主重视些,他便以为他能随便答应、不答应,想的未免太好。 … 项府二房内。 项四夫人周氏搅动着手里的香料,一身淡花对襟长裙,发髻上是新买的凤头簪,姿色不算上乘,却精通装扮,看着便精神、精致:“二嫂也太苛刻了些,这都两个多月了,还不让三小姐出门,我家那皮猴还向我抱怨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她三姐姐了。” “她也不小了收收性子。”项二夫人说的轻描淡写,却是恼女儿要订婚的年纪了,后宅里这些手段却浑然不觉一般,还在替五房说话,那就别出来了,好好反省。 项周氏坐过去一些,神神秘秘的开口。 虞清菊不喜欢她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坐的远就不能说了。 “二嫂听说了吗,五房那位的婚事要定下来了。” 项二夫人闻言,才有了几分兴致:“哦。” 项四夫人看着她一双历经岁月沧桑依旧娇柔的眼睛不用修饰也自有一股成熟的风情,就多了三分羡慕,丈夫有本事,生的三少爷还招老夫人喜欢,日子过的轻省,不像自己,丈夫在几个嫡出的兄弟中没什么存在感,几个孩子也不出挑:“听说是容家。” 项二夫人搅香料的手才停下:“那个容家?” “可不是。”巨贾,她们这样的人家也要说一声的巨富。 120查找(为139——112的女王斗篷加更) 项二夫人掩下去的目光冷了下来,容家莫不是瞎了眼!当家的也是鬼迷心窍,那么一个不干不净的东西!也看得上,当初如果不是她私自跑出去,心艾何须…… “如果成了,五房这次怕是要翻身了吧,我听四爷的意思,容家势力不小,奇珍异宝又多,天高水远的……”项四夫人十分感慨,那可是容家,平时他们也要早请他们家的货源,才能等到好货的容家:“大哥也是满意的吧。” 项四夫人恨不得自己男人也有个那样出身的女儿出来,也好搭了这艘顺风船,莫家那几房跟着容家吃了多少好处,每次出门做客,不是她们的东西最稀罕。 不知道以后她们能不能跟着沾光。 项二夫人重新拿起圆木锥,不紧不慢:“不过是一个商户。” 项四夫人叹口气,不知道二房与五房的事,真心感慨:“虽说是商户,可这样的商户,谁家不要定下来。”那可往上推五代都有捐官身的人家,以后一个员外郎还不是妥妥的:“五叔就是捡个便宜,傻人有傻福。”毕竟她们拉不下脸让女儿去嫁。 项二夫人顿时没了玩乐的心情,不就是一个商户还抢着嫁了!曹氏那个不争气的,养前面留下的女儿,还拿捏不住,弄的病病歪歪的,平白让那不懂事如意! 项四夫人不会看人眼色,兴奋莫名:“容家有一批稀罕物,被南北航道拿到手里,那粉细腻着呢,也不知道五叔能不能提前说说情,咱们也能提前看看稀罕东西。” 项二夫人直接掀眉:“你跟她熟?”差那点东西。 项四夫人闻言,才察觉出哪里不对,慢慢低头捣鼓自己的香料。 项二夫人见状又软了语气:“哎,我们都不熟,那样上赶着好像我们做伯母欺负她一样。” “嫂嫂说的是。”说的是。是自己理解错了吧,二嫂从不与人交恶。 …… 天色越来越晚,暑气散了些许,傍晚的风添了一丝凉意。 善奇趁着世子进去的空隙,赶紧把郑管家拉到一边:“七小姐没有来?” 郑管家被问了糟心事,赶紧摇摇头,心想还来什么来,七小姐连葳蕤院都没有出去,他找人问了,好吃好睡的,想不起主子来。 郑大海也愁着,他们世子这样的人七小姐不好好巴结着,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发时间,世子手里的好东西不比那点薄利多。 何况……郑管家看眼善奇,他不懂,为什么小姐不过来示好,这种事不该是两人心底都有那意思,然后各自暗戳戳的别扭吗,怎么他总觉的是自家世子一头热? 善奇疑惑:“怎么?” 郑大海摇头,说了更麻烦。 …… 宋宣下衙后,坐在储教司衙门的台阶上,满头问号,为什么要他们跟着项五爷办事?而且项五爷有什么好办事的,他自己成天都没事儿做。 “宋大人、明大人。”路过的同僚向他们恭敬的行礼,又恋恋不舍的离去。 宋宣更无语了,看看,这事多无聊的机构,对着他们这两芝麻小官也像香波波一样:“我去!你看到没!一只老鼠!老鼠啊!就那么跑过去了!” 明西洛看他一眼。 宋宣立即闭嘴,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是项五爷这里。 明西洛没有表现得那么平静,他也在不解,储教司连抄书的活儿都没有,为什么安排了那么多人过来帮忙? 而且他们这些人还分属不同的衙门,唯一相同的一点,被叫来的人都出身不高。 宋宣看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院子,又转向兄弟:“你这些天做什么去了?” 明西洛神色依旧:“老家有点儿事儿去处理一下。”这里没有任何他们能做的事? 宋宣为兄弟皱眉:“你家怎么那么多事,不是这个事找你就是那个事,当年是公务资源了。对了,你要是有事做,你就先去,我在这里盯着。” “不用,一起等吧。” 宋宣心疼他累了一天,还被叫到这里喝西北风,明西洛不是自己,就固定的事,明西洛跑的地方很多,谁都能叫一嗓子,二老爷、世子想借用就借用,丝毫不考虑子恒只是侯爷的门生,三甲也是他凭本事考上去的:“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然后私下看看,凑到明西洛耳边道:“项五爷在项家没什么地位。”意思说,不用讨好,想走就走。 明西洛笑了笑,清风朗月。所以为什么要让他们轮番跟着项五爷。 “你说是不是项五爷,犯事儿了?所以让我们盯着他?” 明西洛没有多说,起身。 宋宣不自觉跟着起来。 “我们去前面儿书铺看看。”总坐着也是无趣,不如去走走,别人不知道,他隐约是知道些的,项五爷有位没有出过门的女儿,应该到了适婚的年龄。 这样的阵仗……是在给那位小姐挑夫婿?明西洛瞬间看向宋宣。 宋宣吓了一跳:“怎么了?” 明西洛又立即收回思绪,掩下眼底的不可思议::“没有。”有什么在明西洛心里撬开了一条缝,但又不是很明确。他承认这个猜测让他有所易动,但也不到一定不可的地步。 不远处的角落里,两个人看眼并肩走在一起的良人,窃窃私语: “是他吗。” 粗布扛扁担的人皱眉:“不确定?” 买烧饼的人,对照一下手里的资料,令国公府最近出去的人中,就有前面的那个人:“你们确定伤到了他?” “确定。”粗布人递上烧饼,孤身一人深入他们的腹地,不可能不让对方身上带伤。 那人接过烧饼:“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贯穿肩上,怎么可能还能站着。 粗布人将烧饼盖起来,也觉得不太可能,那么重的伤,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我们再看看剩下几个。”说着挑着扁担继续吆喝着走了。 明西洛自始至终没有往那边看一眼,只是路过一个馄饨摊时,透过它家大缸看一眼他们旁边卖栗子的摊位。 明西洛更收回目光,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明参中。”陶子媚已经笑着走过来:“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声音娇俏又熟悉,她是来找杜氏衣行的,未来盛世华裳的前身,她打听了很久,不过好像出了事,她想过来看一眼,没想到她刚到这里就看到了明参中,真是有缘分。 陶子媚羞涩的卷着手里的丝帕。 明西洛突然看看不远处,迫切道:“重宣,我看到我们要找的人了,我赶紧过去,别再跟丢了。” 宋宣惊愕:我们要找谁:“对,对!陶小姐……” 陶子媚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既而心头顿时闪过不自在,脸上便有些挂不住:“明大人是不是……” 宋宣见状赶紧安慰,他也不能看着娇滴滴的姑娘在他面前哭了:“不是不是,绝对没有,我们在抓人!我们在帮五老爷抓人!子恒是真忙!真的!” 陶子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似乎不是作为。 宋宣肯定的点头:“你看储教司就在后面。” 陶子媚看到后面的招牌,再看看明西洛离开的方向,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也快去。” “好,我也去了,陶小姐没事就回去,不安全。”宋宣赶紧追上明西路,抚着腰喘气:“她真够执着。” 明西洛也很无奈:“走吧。” …… 城南文昌街容家的宅院内。 容占奎有些愁绪:“我们查过了,那些出京的人没有任何问题,有几个着重怀疑的,查过一遍后,我们又私下让人找其动过手,但都没有任何异样,个别的甚至去他们的目的地查了,人都有到,时间也对得上。会不会我们查错了方向?不是项府的人?是上面?”容占奎指指天。 容度放下茶杯:“那些草包。” 容占奎让他闭嘴。 121节礼(一更) 多大的怨气撒在天家身上,翅膀硬了吗? 容度嗤之以鼻:“项家这边就没有任何问题?是我容家不值得他们看一眼?” 容占奎觉得容度带着情绪看这件事了,问什么一定是项家,虽然一开始他也怀疑他们。 但如果不是儿女婚事,又不是结仇,不该是他们:“我们的人跟了他们三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项家三房虽然在外任总督,可他掌管一方财政,与我们没有任何冲突,没倒料他用本家前置我们,你觉得……会不会莫家?” 容度看叔父一眼:“不会。” 容占奎不那么想,这些年因为与莫家有生意来往,他们有一部分航线图在莫家手里,如果有谁能闯入容家如入无人之地,莫家的嫌疑很大:“少主再想想?” “什么意思!”容度骤然看向他。 容占奎见状,静静地垂下头。 容度语气才放缓了些:“与其怀疑墨家,不如查一查有意水军的那些人。” “是。” 容度说完,看着桌子上挂满耳饰的首饰树,它能从中间打开,也能向上延伸,最多可以挂九百多副耳饰。 容占奎走到门口,回头看盯着那棵树已经一个多时辰的容度一眼,叹口气,转身去忙。 …… 更声远远传来,街道上人烟稀少,碰石巷传出几声打女人生的声音,不知谁家敏锐的狗吠了两声,又悄然静下去。 明西洛步履如常,推开最里面一户门。 立即有风韵犹存的婆子谄媚的迎上来:“官家回来了,老夫人已经睡了。”说着跟在后面,就要跟着明西洛进房。 明西洛站在厢房门口看着她。 婆子立即退了出来:“你看我,又没注意,你有事喊我呀——” 明西洛关上了自己的房门,烦不胜烦,进脚就到床的家里,兄妹都已经长大,需要什么奴仆。 但自从他入仕后,母亲请了一个婆子,结果没几天跟父亲发生了收尾,他建议将她扔出去,结果母亲偏是决定不给银子,一直这么使唤着,弄的家里乌烟瘴气。 明西洛将衣服脱下,倒抽一口冷气,肩部缠着厚实的纱布,本来已经快长好的伤口,昨天不得不跟人动手时又崩开,血渗了出来。 他一个人慢慢将纱布解开,靠近伤口时,刺骨的疼传来,他停下吸了一口冷气,又开始拆纱布。 驽箭直接穿透他的肩膀,如今又再次撕裂,恐怕短期内不会好那么快。 明西洛拿起药粉,一点点涂上,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提及,为免节外生枝,世子也没有,只有世子都不知道,他才没有真正去过东南。 上完药,他又用纱布将伤口一点点包上,重新穿好衣服,手臂恢复一些知觉后,才拿起一本书,神色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 令国公府依皇城第一街而建,南北轴对称而成,原来是前朝王府,层层绕绕只比九进少一进,是京中除皇家园林外数一数二的宅子,垂花暗柳,假山流水,梁脊飞延,美不胜收。 项侯夫人的院子位列中轴线上,四季如春,每走一步,都是一处吟诗作对的好出去。 项家大姑奶奶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就经常在这里呼朋引伴,吟诗作赋,写出无数传颂在外的锦绣文章。 如今大姑奶奶嫁了,二小姐又是一个沉闷的性子,才少了些热闹,但令国公府的‘众香园’依旧美名在外。 项侯夫人今年三十有七,长相大气,眉目疏阔,如今又怀着孩子,珠圆玉润,看着便是有福气的人。 项大夫人扶着已经快六个月的肚子,将准备好的礼单拿出来,每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面对长子,声音更是和善:“马上就要立秋了,府上备了些薄利,你抽个时间回头给柳家送过去。” 娥娘闻言恭敬的将礼单拿下去。 项逐元随手接过来,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客气有礼:“让母亲操心了。” “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没事做,也就能替你打理些小事,再说,也就再操这一年的心,回头,就是她给我准备节礼了,我可还等着享她的福呢。” 项逐元没有应声。 侯夫人知道儿子的性格,不以为意,想起件事来:“我前几日去你库房里取那两斛东珠怎么没有了?本想给雪飞做一套头面的。” 项逐元应对自如:“前些日子赏给了 项大夫人点点头:“我说呢,不过这些女子用的东西,你多留着些,雪飞马上就要进门了,以后她做个什么东西都用的上,你别那这些不上心,堆着那么多笔墨纸砚不去赏,偏偏赏东珠,回头有你娘子跟你闹的时候。” “知道了。” 项大夫人笑笑:“我呀,现在就盼着你把雪飞娶回来帮我分担些家事。” 项逐元将礼单放到一边,神色依旧。 项大夫人看着他提起未婚妻还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就皱眉:“你也别整天操劳国事,多带雪飞出去走走,马上入秋了,周围的香山大川哪里不好。” 项逐元点头。 项大夫人顿觉无力,说什么都依着,可一年到头,两人才见几次:“对了,那两个侍女放在你那儿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没有收房?” 项逐元立即皱眉:“娘——” 项大夫人赶紧避开这个话题:“好,好,我不管。”孩子立院了就不让管了,但还忍不住叨叨:“总之你上点心。” “嗯。”敷衍应付。 项大夫人叹口气,既怕儿子不爱重雪飞,又怕他被雪飞拿捏的死死的,好在雪飞孩子她信得过,是个明理的:“我看雪飞有些风寒,你在礼单里再加几味药材进去。” “知道了。” 哎,说什么都是知道了,明白了,看他成婚后还能不能这么定的住:“知道你不愿意听我说这些,多放点心思在她身上,不亏的。。” “孩儿明白。” 项大夫一阵无力,但她现在怀着身孕也是管不了他了,她本来想拿出一双玉镯子,是他成婚时老夫人给的。但看儿子兴致不高的样子,还是成婚后再说吧:“你呀,就仗着到手的媳妇儿飞不了。”京中多少人想求娶都晚了一步,还不知道珍惜。 项逐元起身:“母亲若没事,孩儿……” 项大夫人立即点头,可神色却有些憔悴:“本打算留你用晚饭的,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 项逐元想了想,又坐下来,他有段时间没陪母亲用晚饭了。 项大夫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快去厨房多备些世子爱吃的。” … 日益院内灯火通明。 冬儿、夏儿知道世子从夫人哪里回来,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往跟前凑。 项逐元挥挥手打发走所有人,一个人坐在大厅里顿觉疲惫不已。 郑管家轻手轻脚的倒上一杯茶。 项逐元突然开口:“什么时辰了?” 郑管家急忙开口:“回世子,亥时了。” 项逐元揉揉眉心,饭吃到一半父亲去了,饮了一些酒,有些不适,这个时间,想来她已经睡了。 郑管家等了片刻,刚打算退下。 项逐元将袖笼里的礼单拿出来:“拿去再填几味清热解毒的药材。” 郑管家接过来,一看,印有项家公章,便知道是给谁的了,立即更恭敬了几分:“是。” 项逐元胃越来越不舒服,她倒是越来越有有耐性,还是觉得有了更好的,他是个大哥哥,就不必再看了。 郑管家瞥见一丝世子阴沉的脸色,急忙退了下去。 …… 京中户部判部司内。 宋宣心有余悸的从正堂出来,钻入明西洛的办公地,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明西洛将所有省部宗法归类,没有看他。 宋宣自己倒:“你猜我在正堂看到谁了?世子!”宋宣喝口水:“总觉的世子阴沉沉的,不知道谁得罪了他。” 读未修改内容请到:醋溜儿文学 122薄礼(二更) 明西洛看眼他喝过的杯子,继续整理手边的东西,如果他没来料错,世子最近再跟容家过招,脸色不好些在预料之中。  宋宣又想起件事:“项五爷那里,今天又换人去了,你说到底什么事?”  明西洛抬头:“你的事忙完了?”  “你怎么那么无趣,令国公府的事啊,你没听说过上峰家里无小事,听说曹大人要戍边,曹夫人也一病不起,你说是不是怕项五爷闹事?”  明西洛佩服他的脑回路:“曹大人戍边是幸事,是皇上提拔。”  宋宣立即闭嘴,他懂他懂:“真无趣啊,侯爷怎么受得了你。”  ……  临近中午,秋阳高照,郑管家换了一身衣服,拿了一屉烧麦,一篮糕点,笑容灿烂的敲开了葳蕤院门。  开门的婆子见状,立即恭敬的行了个礼,将人迎进来。  郑管家恍然,原来孟姑被安排到这里守门了。  “见过七小姐。”  华贵雅致的客厅内,项心慈正将猫的前爪压在地上,一会又松开,一会又压上,笑个不停,闻言抬头看他一眼,又继续逗猫。  郑管家笑着将两篮糕点放桌子上:“小姐,都是厨房里的师傅刚刚做出来的,小姐这些日子没去,厨房里的师傅都怪想小姐的。”  “……”  秦姑姑将糕点拿过来,为小姐摆在桌子上。  郑管家继续赔笑:“七小姐,马上要立秋了,奴才奉命来问问今年小姐想换什么样的纱账,奴才好让库房准备下来。”  “……”  郑管家又等了一会:“藕沙色的好,几年紧俏的料子。”他见侯夫人给柳小姐准备了一匹,料想七小姐也会喜欢。  “……”  秦姑姑见小姐只顾着逗猫,只好开口道:“郑管家费心了,小姐有了衬意的就不用管家操心了。”  郑管家急忙道:“不操心,不操心,奴才过两天让人送来,让七小姐换着用。”说着小心的看眼前方的七小姐。  秦姑姑也看眼一猫一人玩的开心的情景:“麻烦郑管家了。”  郑管家无精打采的拎着空篮子出来,一时间也说不好现在什么情况,怎么就这样了,世子的脾气也没传出去?那天小童说的也温和,小姐怎么就不来了?  立秋,意味着降水、湿度趋于减少,万物开始从繁茂生长趋向萧索成熟。祭祀、庆丰两个活动将在这一天如火如荼的展开,一直持续半个月之久。  秦姑姑编了一串串的丰收节挂在廊下,火红明蓝一片。  葳蕤院的石榴笑开了花,散发着阵阵果香,众人都忙碌着打扫庭院,分享稻绳,互赠祝词。  项心慈站廊下,似乎都能嗅到所有人的快了,看着不远处一颗颗饱满的石榴,鲜红的石榴果随着风传来阵阵香气,闭上眼都是植被馈赠这片大地时的热烈。  秦姑姑举起手里长长一串的稻,脸上洋溢着看的见的喜悦:“小姐,好看吗?”今晚南文庙还有庆收集开集会,各种表演,府里也搭了戏台,这些事就不用跟小姐说了。  项心慈笑笑:“好看。”  秦姑姑看着笑容甜美的小姐,愣了片刻冒出一句:“小姐也好看。”  项心慈笑的抑制不住,她的这点好看怎么能与地收窖藏,万物长成的恢弘相比:“知道,知道。”  真好,热闹的让人心静。  “小姐,小姐,奴婢们晚上准备了很多节目,如果表演的好,小姐可不要吝惜赏赐。”  项心慈笑着:“如果表演的不好,你们怎么赔偿我?”  “小姐——”  项心慈靠在廊柱上看着忙里忙外的众人,微醺的太阳晒在身上昏昏欲睡。  就在项心慈将醺未醺时,孟姑快速跑了过来:“小姐小姐,容家来送节礼了,五老爷不在,侯爷正在前院招待容少爷呢。”  项心慈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眼底的气势都没有来得及收,慢悠悠的看向孟姑。  孟姑惊了一瞬,瞬间垂下头,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项心慈慢慢回神,眼底的光不急不缓的盖住里面的沧桑,才想起容家是谁,不是已经退亲:“知道了。”说完闭上眼继续假寐,被父亲拒了还能送来节礼,该说容度心大,还是盯上了项承。  这时候大哥应该也在给柳家送节礼吧,他们在做什么?有没有被人起哄一起去看看花草什么,项逐元又没有在一个瞬间惊讶的发现原来柳小姐人美心又善,项心慈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郎才女貌呢。  孟姑心底的寒意一点点降下,悄悄抬眼,看着小姐无动于衷的样子,觉得……莫不是自己多事了。  秦姑姑见她还不走,赶紧让她忙去,容家爱送什么送什么,说到小姐这里,小姐能做什么主。  令国公府前院大厅捏,项章亲自接待了容度。  容度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不说婚事,也不谈过往,只是慕项五爷的品性,送上了一份薄礼。  项章本没有在意,正好路过粗略看了一眼,他便让人将容度迎来了这里,容家给出了三艘水舰,两架火炮,如果这都算薄礼,就没有厚礼了。  “家父一直催小侄来拜见侯爷,今日一见方知父亲用心良苦。”  项章缕着胡须笑笑,两人几个回合下来,早从生疏的称呼变成了贤侄伯父:“不及你父亲洒脱。”这份礼太重了,送给项七更是重中之重,容家这意思还是想与项七定亲?他倒是没想到容家这样执着。  不得不说,这两项章心动。  “伯父谦虚。”两人就当今局势含沙射影的聊了一个时辰,容度起身告辞。  读未修改内容请到:醋/溜/儿/文/学 123收了(三更) 项章才找到机会说礼单太重,暗示他收回去。  容度云淡风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说只是小玩意,给七小姐解个闷,似乎就真是解个闷。  项章为此亲自将人送到客厅边上,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有些感慨,是个不错的青年。  …  日益院内。  善史着急的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还没见到世子的身影。  郑管家赶紧把人拦下:“你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前院不够你忙的?”  “世子呢?怎么还没回来?”  郑管家心想不是废话吗:“世子去送节礼,柳家肯定要留饭的。”正经姑爷。  “容家给五老爷送节礼了!”  郑管家不解:“他们送的哪门子节礼?”  鬼知道!“三艘大船、配两门火炮。”就问你厉不厉害!项五爷看到了会不会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老天!郑管家赶紧丢了手里的毛巾:“火炮?!”  “那能有假,我爹亲眼看到的,侯爷刚把人送走,这亲劲儿,估计是要成了。”世子多烦那个容家,好不容易打消了项五爷的心思,侯爷又动心了,对付侯爷哪有那么容易,侯爷才不管七小姐怎么想,觉得合适就会答应,世子根本没有阻止的理由!  郑管家顿时有些着急,这如何是好:“五爷见过世子送过去的人了吗?觉得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  “不是有位什么明参中的,一直恨得侯爷看中,他不行吗?”  善史泄气的坐在长廊的木栏上:“他有两门火炮有吸引力?”  项逐元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身上带着不浅不淡的酒气。  柳家父兄是能喝的,这样的场合没有不动酒的道理。  绯绯急忙上前,要为世子除去外衣。  项逐元挥手让他下去,自己除了外衣进去洗漱。  郑管家端了解酒汤过来,世子自从那件事后便不让女侍进入浴室,只有他和善奇轮番伺候。  项逐元没有喝,他饮的本就不多,整个人浸没在水里,已经非常清醒,孤身看眼水池边月光与烛光交织的影子,想起回来时街上的热闹,思绪有些缥缈。  “七小姐今天可有来过?”他的节礼是他一早就备下的。  郑管家为世子淋水的动作一滞,很有技巧的转了话题:“容家来给五爷送节礼了,三艘海船配两门火炮。”  项逐元瞬间从水里起身,拿起屏风上的衣服,不管不顾的快速向外冲去。  郑管家见状,急忙扔下瓢去追,这还了得:“世子,世子,天已经黑了,一切等明天再说——”子时了,这时候将侯爷吵醒就为了这件事,侯爷怎么想,再说世子也没有立场。  郑管家小心翼翼的将隐隐发抖的世子拽回来。不能问,至少不能现在问。  等在门口准备拦人的善奇、善行、善史、善庸松口气。  项逐元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就他娘可笑!  项逐元快速整理好情绪:“去看看七小姐睡了吗,如果没睡,就说我带她出去看庆丰舞。”  “是。”  郑管家很快回来,声音很低,肩膀缩的恨不得主子看不见他的表情:“回世子,小姐已经睡下了。”  项逐元听见了也好像没有,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窗外的月色如水般流淌下来,照亮了半个庭院。  项逐元慢慢起身:“不必跟着了。”  ……  葳蕤院还沉寂在昨晚的热闹里,晨起忙碌的人悄悄展示着从小姐那里获得的赏赐,地上散落着昨晚留下的瓜果蔬皮。  孟姑姑呵斥了众人两句。  众人瞬间一哄而散,忙碌手里的事情。  项心慈穿着睡裙,赤着脚踩在地上,依靠在窗前,如初秋的柳条垂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昨晚项逐元来过。  项心慈掩着口,秀气的打个哈欠:因为那份贺礼?  项心慈也没想到容度出手这样重,三艘水船两门火炮,都是她只在画上见过的东西。  项心慈望着窗外的石榴树,风一吹,发出哗哗的声响。火炮吗?还有更远的一方天地?会很累吧。  秦姑姑急忙给小姐披上一件衣服,现在是初秋,早晨很冷。  项心慈不自觉的将衣服拢紧一些,她没有想过,离开自己安逸的天地,彻底去走没有项逐元和明西洛的路,再累死累活的跟男人去争那些东西……  像柳雪飞一样?  项心慈眼底闪过抵触的不耐烦,像那些老匹夫一样,告诉她该怎么做怎么做吗!当时的她听到这些就十分厌恶。  可能现在还年轻,一切还没有开始,她还没有固定成众人心目中的样子,好似也就没有那么令人不耐烦了。  火炮?打出去时是什么样子?在茫茫的大海上,那些传说有几分真的几分假的?每次海风呼啸时,是不是有种要被大海吞没的感觉?  项心慈憧憬的望着远方,眼底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尚不明亮,但窥见了一丝别的可能。  “小姐,小姐……”  项心慈转头看过去。  温暖的晨光打在她脸上,看呆了焦耳的眼。  秦姑姑赶紧戳戳她。  “回小姐,老爷让您用了早饭过去。”小姐真好看。  项心慈无奈的叹口气,想来她爹这是因为几艘船又摇摆不定了。让她说什么好,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怎么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变来变去!  她爹在凡泥里待久了,就要磨完锐气了。这么看来她还是喜欢后来更果决更说一不二的他。  太阳完全拔出地平线时,整个令国公府能做主的主子都在商议这件事。  三艘大商船、两门海炮,够一个靠后些的勋贵大户当祖产了。  读未修改内容请到:醋/溜/儿/文/学 124项家决定(为徐仙仙的女王斗篷加更) 项二夫人气的攥着拳头,忘了送二老爷出门:他是不是傻!那个女人害他们女儿那么惨,他转头还觉得这是好事!商船、火炮她也配!  崔姑姑将漱口茶端上来。  虞氏瞬间摔在了地上!她怎么能让她得意。  凝六堂内,项老夫人刚服侍国公爷起床。  老项国公一扫前段时间坚决反对的态度,如今有所缓和:“这容家,倒是有心了。”  项老夫人瞪他一眼,配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容家就是她高攀:“老爷现在就知道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出去不要乱说。”  “我说什么,到处嚷嚷承儿收了三条大船两门火炮。”  项五房内。  项承将礼单摊在桌子上,三条商船两门火炮不是给他的,是给心慈的。给心慈的东西,他想听听心慈的意见。  “我无所谓收不收,看爹的意思。”  项承语重心长的看着他:“如果我告诉你,爹也无所谓,你会不会觉得爹优柔寡断,少了你大伯的锐气。”项承说的坦然,也确实无所谓,他以前不会不要心慈,现在也不会觉得她是累赘,一直以来,都是他任性的将她带到世界上,还害死了芬娘。  项心慈噗嗤一笑:“我看大伯做什么,他再锐气又不会问我过的好不好。”  项承松口气,这些年,或许他真的没有冲劲了。  项心慈将礼单接过来,扫了一眼,替父亲做下决定:“我收了。”  项承闻言,叹口气:“你考虑好了?”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不过成个婚而已。”  项承看着女儿,突然想,如果芬娘活着会答应这件事吗?  项承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担忧:“爹想过了,你如果选容家,爹也不强求你们一定在京中,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爹希望你过的能开心一点。”至少比你母亲更开心、自由。  “再说,不是还没定。”  …  项逐元已经等了很久,他一身挺括的常服,站在葳蕤院门口,看着慢慢走来的小七。那些礼物她可喜欢?  项心慈停下脚步,也看着他,金丝银线,贵不可言,这样的男人,死时何必那样狼狈。  项心慈愉快的向他招手。  项逐元恍惚一刻,片刻未见,十岁起就在他身边的女孩,好像瞬间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项心慈笑了,歪着头,甜美又天真。  时至今日,她回想起上辈子的时候,依旧觉得刚刚好,心放肆的爱过,情意毫无忌惮的表达过,也因为另一个人的爱动摇过对项逐元的想法,站在过权利的顶端,看过这个世界的沉浮,在他这里她了无遗憾。  那么在他们那里呢,是不是也手有余香?  项心慈跑过去,开心的抱住他:“项逐元!你来看我了。”  秦姑姑、焦耳瞬间垂下头。  项逐元怔愣着,忘了推开,余光看到她手里拿着的礼单,有什么让他好久回不过神来。  一丝羡慕的情绪陌生的在他心里滋生,可以在年节里光明正大给她送礼物的人。  项逐元声音压制的情绪,他没有说也给她准备了礼物,在三艘商船与两门火炮间,他准备的算的了什么:“最近都没有过去,再生我的气吗?”  项心慈趁机抚着他的背:“没有呀。”  项逐元被她的小动作逗笑,忍不住抱抱她,松开。这是他养了很多年的孩子,如今却有人不费吹灰之力的想把她带走,可知他养的多小心、多妥协,才有了现在的她:“我也没有生气……”  “我知道。”项心慈抱着他声音轻快:“是我在赌气,嘿嘿,都把你气的来看我了。”项心慈高兴的不行,可眼底有茫然有不高兴还有有丝阴翳一闪而逝?  也这样抱柳雪飞了吗?有没有在众人的推搡中欢欢喜喜的带她去看庆收舞,拥挤的人群里有没有义无反顾的将她护住,她用的是什么香料,她记得柳将军甚少用香料,不像自己不涂装,也喜欢醺各种各样的香。  哦!对了,项逐元还有贴心的准备了药草,未婚妻收到未婚夫的心意是什么心情,有没有一点开心,有没有羞涩,有没有被姐妹们打趣,有没有收到岳父岳母的赞许,有没有觉得你很贴心?你那天会骑哪匹马,穿哪身迎亲衣。  呵呵,没心情祝福你们,自己过去吧。  项心慈放开他,摊开手。  “什么?”  “礼物啊!我都等了一天了!”  项逐元诧异的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情莫名的一点点好起来,忍不住似真似假的问:“你不是已经有了?”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礼单。  项心慈理直气壮:“别人的怎么能和大哥的比。”  项逐元一大早滋生的不安,在这句话里得到了安慰,迫不及待的从袖笼里掏出一个盒子,交给她,又有点不自信:“不如你手里的好。”  项心慈摇头,将礼单扔给他。  一张印着容家旗辉的礼单草率的落入项逐元手里。  项心慈迫不及待的打开,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在盒子里散发着柔和的光,项心慈的眼睛一点点睁大,迫不及待的将小脑袋往他手臂上砸:“大哥,大哥,大哥——”  项逐元嘴角展开宠溺的笑:“别叫了,我听的见。”手指稳健的打开礼单,扫了一眼,又快速合上,仿佛混不在意。可纵然他见多识广,也不得不说:好大的手笔。  项心慈将盒子往大哥跟前送:“你闻闻,你闻闻,还有香气。”  项逐元当然知道:“水里的夜明珠。”用抹香鲸孕养了十几年,自然通体留香百年不散。  项心慈喜欢,她喜欢所有亮晶晶的东西和入眼光润的礼物:“大哥最好了,我最喜欢大哥的礼物,大哥要进去坐坐吗?”  项逐元用礼单敲敲她头,属你会说话:“还有事,就不过去了。”说着将礼单平衡的放在她头顶:“走了。”  项心慈薅下来,对他挥手:“再见。”  三天后。  项逐元以项家的名义约了容度喝茶,即便事已至此,也一定不是项七答应,而是项家经过深思熟虑,做的这个决定。他希望容度明白,敲开项家门的是他砸下的财力,而不是私情。  容度无所谓,他要的是结果,一个不容再反悔的结果。  容度特意穿了一身符合京城当下审美的华裳,这虽不是他的喜好,但因为见女方亲眷,他不觉得必须要坚持己见才能显出他的与众不同。  项逐元看也不看,穿什么都不能让他眉头皱一下,更不会为容度在这场定亲前的茶会里增添好印象。  这也是容度第一次坐下来与项世子品茶,与莫云翳不慎圆滑一心为公的性格比,项逐元给他的感觉是典型的官场勋贵,稳如泰岳中不窥一丝他的情绪。  他与项七应该不熟吧,甚至说不出项七个所以然来,也是,据说项七从不出葳蕤院,项逐元就是代表令国公府来谈两家的婚事。  容度也放心了一些。  项逐元也在打量眼前的人,可也不得不说是一个人物。这样的人以后再收编入朝,位高权重,以后送出的身份和礼物都能让小七满意,小七倾向他或许是板上钉钉的事。  项逐元却不急,他给两人倒杯茶。但这样的男人有几个是好脾气的,小七偏偏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她虽不被重视,可不是讨好人的性格。  小七转身就走的时候他会去哄?小七闹脾气了他能低头?一次两次或许还行,次数多了,容度这样出身的人,会有那个耐心。  “用茶。”项逐元老神在在,项七可不是一个自己决定了就一定不会反悔的人,一次两次合不到一起或许没什么,两人顶撞多了,这婚成不成的了还不一定。弄不好半途,容度是怎么求娶的,就会怎么积极的退婚。  ------题外话------  我去储粮,我们这里放假居家了,我得赶紧去。()  过度章节结束了,小七定亲后就可以自由出门了,外面的世界美丽啊。  读未修改内容请到:醋/溜/儿/文/学 125定亲(一更) 宋宣送走报信的人,纳闷的进了明西洛的公舍:“子恒,项五爷那边怎么不让我们去了?”  站在高椅上收拾档宗的明西洛动作突然顿了一瞬,手里的档宗竟然没有取出来:“不让去了?”声音越发清冷平静。  宋宣不解:“刚才送的消息。”  明西洛动作已经恢复如常,将一本本画了标记的汇报表准确无误的取出来,微垂着头,眉宇宁静:“不让去了不是更好,你本来也不想去。”  “话是这么说,但……”宋宣突然看眼明西洛:“你说话是不是有点快。”  明西洛笑容清浅:“你想多了。”  宋宣觉得也对:“我就是奇怪,这样没头没尾的,心里没有着落。”  明西洛将案宗放下,令国公府的千金配容家情理之中,如果不到山穷水尽时为什么要委屈七小姐从他们中间选。  明西洛立即收敛情绪,继续处理手边的事务,不切实际的想法,本就不应该有。  …  碰石巷内。  明母拎着笤帚三两步逮住乱跑的小女儿,狠狠捋在她身上:“给你几个瓜糖你就叫她娘!她算个什么东西,算个什么东西!”  七八岁的小女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断的求饶。  刘婆子不痛不痒依在门边,细腰丰臀,往嘴里送烧豆,声音不凉不烫:“夫人,小孩子知道什么,不就是叫声娘吗,看把你急的。”  “闭嘴!你个骚东西!”明母扔下孩子就去打那个狐狸精:“还敢看笑话,看我不打死你——”  两个人女人顿时在巷子追逐起来!  听到动静的邻居一片起哄声。  特意来看戏的二流子兴奋的鼓动明母薅刘婆子的衣服:“薅她!薅!够白啊!”  明母发狠的剥给那些人看!  刘婆子不断尖叫!力气上却打不过明母,只能挠明母头发。  余辉傍山,犬吠此起彼伏,明西洛一身常服从街头走进来,单薄的身形、沉静的气质,他悠悠向巷子看一眼,不见任何威严、不带任何烟火气。  巷子里却突然安静下来,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叫嚣着扒衣服的人早已没了踪迹。  明家文曲星一般的儿子回来了。  哭泣的小姑娘立即止住了哭声。  明母赶紧扔下笤帚,整整自己的头发,声音慈爱温柔、小心讨好:“回来了,累不累,娘给你泡了茶。”  刘婆子也不挡衣服,慌忙把胸前二两肉tg直了几分。  明西洛好像没有看见,温和的走到妹妹身边,将她抱起来:“回家。”所以项五爷放着富可敌国的容家不选,为什么非要选他们。  ……  令国公府五房与容家的定亲仪式十分热闹排场。  项侯爷亲自出席。  容家的庆礼一直从街头排到巷尾,占据整个令国公府东西轴线。  项老夫人没有出现,也轮不到她出面,不过是个订婚仪式,随便交换个信物就行了,老大也是给容家脸,偏偏弄的人尽皆知,唯恐别人想不起当年的龌龊事,现眼。  好在不管怎么说,总算把那个扫把星定了出去,如果这是婚宴就更好了,省的还在府里碍眼。  莫云翳刚从皇宫出来,路过仅有令国公府一户的东前路,见令国公府大门外下人来来往往搬着一箱箱东西。  莫云翳勒马,看了一会,问阿图:“怎么回事?”  阿图急忙下马:“奴才去问问?”  不一会,阿图小心翼翼的回来,恭敬的垂着:“回世子,是项家七小姐与容家大公子定亲在走礼……”  莫云翳勒绳的手一僵,定亲——  阿图垂着头一动不敢动,容少爷怎么可以与项七小姐定亲!容少爷明明知道——  莫云翳突然笑了:“定亲……”‘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什么都不管不顾’,她是知道自己要定亲了才来说的吗?  自己做了什么?转身就走!他敢吗,带着她离开这里,不管不顾!莫云翳勒缰绳手越来越紧。  马刺痛,开始嘶吼。  “世子——世子——”  莫云翳突然一夹马腹,向远处冲去!他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带她离开!  阿图急忙翻身上马去追:“世子——”  …  翌日,京城与令国公府有来往的女眷云里雾里。  与容家定亲?项家五房有适龄的女儿?  不是,项家有七小姐?  项七小姐是谁?  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都见过,九小姐养在老夫人名下也见过,七小姐是哪个?  众女眷才发现,她们完全无法把这个排序与人联系在一起,不应该啊。  有知情人事透露,是项五爷元配生的女儿?  五爷元配不是曹氏?就算不是曹氏,项五爷元配还生了位女儿?  与项国公府交好的女眷都惊讶了,项国公府莫名其妙冒出个女儿,不够惊悚的吗?而且还是嫡出?庶出她们不认识也就罢了,嫡出竟也没听说过?  同僚们没注意这些,恭贺声虽然有点晚,但还是送到了。  容家啊,谁不暗地里赞一声项五爷命好,上有令国公府,下有富可敌国的女婿,区区一个七品小官的俸禄何须看在眼里。  至于谁家后宅有几个孩子,没人管那么多。  只是,容家不是一直都与莫国公府亲近?  莫国公一大早上衙,被同僚问了个措手不及,容家与令国公府的女儿订婚了?怎么会这么匆忙?完全没有听说?  莫国公皱眉,有种别人冒犯的感觉,他们是有意将本家亲戚的女儿嫁到容家,只是家里一直没有达成一致,可也没有说非要容家娶容家的亲眷不可,他容家订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提前说。  莫国公刚要发难。  门童来报:“国公爷,容大少爷来了。”  莫国公脸色十分难看:“让他进来。”  …  曹燕刚起床,药还没有喝完,被四嫂匆忙堵在屋里,遣退了丫头:“你知道项五房与容家订婚了吗?”  曹燕碗险些掉地上,项七小姐不是跟世子勾勾搭搭着?怎么又扯上了容世子?  莫四夫人看着她不争气的样子,心中暗恼,就她那点破事还怕人说,有那心气当初别做啊!勾搭了六郎享了这富贵,现在道吓破胆了:“这件事细说起来就是咱们促成的——你嫡姐不——”表示表示。  曹燕急忙摇头,不是,不是,她们什么都没有做,项家那闺女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一面勾搭着世子一面与容少爷订婚,这若让老夫人知道……让国公爷知道了……  曹燕急忙摇头,矢口否认,认定自己什么都没做。  莫四夫人顿时气恼,想不认账,当初是谁给项家的便利,但看着曹燕慌张闪躲的样子,又觉得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曹燕捧着药碗,一口喝下,世子悔婚也肯定不是因为她们,不是,都不是……  莫四夫人看着她的样子顿时疑虑丛生,出什么事了?曹燕病了,项五夫人病了,老夫人也病了。  以前莫四夫人没有想过,现在才觉得诡异,出什么事了?  曹燕向床内靠靠,她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猪油蒙了心想到了嫡姐的这个女儿!  ……  议论这件事的人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少,如果不是容家巨富,议论这件事的更少。  京中勋贵中的勋贵,窥见一丝其中门道的,不禁感慨那丫头好命,能出生不说,还有项国公府护佑长大,如今还能嫁到容家为妇,真真是好命,比她那薄命的母亲好多了。  这就是福气,不过,这福气到这里也就到头了,再不能多。毕竟谁能想到妓子生的女儿,能嫁入第一皇商的容家,写进话本都没人信。项五爷可是搭上了一切养育出的女儿啊,顶天也就是商人妇了,不知道当初图什么。  次一级的人家知道的不细,只听说项家五老爷当初因为这个女儿的母亲是奴仆,得罪了项家,项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帮他在仕途上走关系,还多有打压。  知道的就是知道,不知道的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动不了令国公府分毫,何况那是令国公府。 126项老夫人(二更) 容家下聘这件事,终因项五爷芝麻小官,容家又是商户,很快便趋于平静。  但项家女眷不怎么出门了,出门就别旁敲侧击的打听五房嫡女的身份。  小姐妹的也被问项七是怎样的人,她母亲真是侍女?还是嫡出?这太不可思议了。  项老夫人脸色难看的像锅底,办吧!可好好的办吧!丢人现眼!唯恐别人查不出来那点龌龊事。  “老夫人消消气,喝口茶。”  “我令国公府百年声誉……”  “是,老夫人说的是,如今七小姐已经定亲了,不痛不痒的让她们说去,过段时间就没人提了。”  项老夫人也觉得没脸:“当初听玄简的选一户不显眼的人家嫁了,她至于被放大到人前,好像我这老婆子挡他们的路一样,现在好了,还出去,出去让人当猴看吗。”  张嚒嚒急忙安抚:“老夫人忧思的是。”  项老夫人脸色难看的揉揉太阳穴,越想越恨不得回到十几年前,掐死了那个敢勾引她儿子的女人。  日益院内。  秋色初显,明亮的月光挂在天上,轻而易举的削弱了旁边的星辰颜色。  项逐元站在院子里,看着今晚的月色,又有些睡不着……已经好几天了,半夜醒来便已经没了睡意。  项逐元看着最亮的一个,最亮吗?  郑管家站在游廊里没敢靠近。  项逐元负手看向关着的小门,她还住葳蕤院,如果想来,依旧会通过那扇门跑进来。  书房里放着她用过的东西、喜欢吃的水果、到处乱丢的耳饰;她喜欢靠在床边的踏上看书,喜欢在他忙时突然从后面推他一下,直到他的脸压在墨上才罢休。  她不喜欢硬枕,将他这里都换上了软枕,她觉得锦被太薄,也换上了厚的,觉得褐色沉闷,床幔也是她满意的蓝色。  但有什么还是不一样了,他看着她时经常会想,她已经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个少女,到了要嫁人的年龄,她撒娇会是因为她粘人,她笑也会风情徐徐。或许明年或许后年,她就要离开,去到另一个人身边,离开他认为她会住一辈子的地方。  有人会轻而易举拥有他克制的一切,拿走属于他的东西。  从他这里拿走他的东西,项逐元嘴角露出一抹阴森的笑,还真是轻而易举!  ……  秋风徐徐,天气中的燥热渐渐退去。  葳蕤院内。  秦姑姑兴高采烈的为小姐配着衣服,觉得这件太素净了,又觉得那件撑不起小姐的美,这些首饰又太夸张了,戴出去会不会让未来姑爷觉得她们小姐另类,不好,不好,换了。  过两天菊香山承办丰庆节收尾,老爷答应了容少爷带小姐出去玩,她怎么能不激动,不准备再三。  这可是她们小姐第一次正式出门,可不能在其她贵门女子面前弱了气势,更不能在穿衣打扮上,让小姐觉得没脸。  项心慈看着忙进忙出的众人,哭笑不得:“不过是参加一场节礼。”  “小姐千万别这样说,可大可小。”  苗帧娘候在一旁,含笑的看着七小姐被秦姑姑紧张的换衣服,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慈祥。  哪里用秦姑姑这样紧张不安,七小姐无论穿什么,定都是当天最出彩的一位。  苗帧娘今天带来的都是她没有在外出过的衣料款式,不是怕七小姐不如别人美,而是担心七小姐第一次出去就得罪了哪家的勋贵。  说起来,她也没想到七小姐定给了东南容家,那可是个富贵窟,也只有七小姐这样的美人才能坐在那样的金山上享福。  庄姑姑求着小姐再捣些丹蔻,她和焦耳试了好几天了都捣不出那样的颜色:“小姐那天的时候涂上,一定看呆了未来姑爷的眼。”  秦姑姑咳嗽一声,还有外人。  苗帧娘笑着不说话,七小姐何须装扮,现已倾国倾城,出去了不定多惹眼。  ……  菊香山是一座雅山,每年在这里举办的大大小小的诗会、雅集、节庆数不胜数。  今日是立秋庆丰节最后一天,菊香山凭借开满整座山的菊花盛宴,拿下了活动的收尾权。  山上所有的旅舍、茶馆、商院早已经筹办起来,为前来赏玩的游人送上一场难忘的节日盛宴。  令国公府,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看着很久没出现,一出现便让她倒抽一口冷气的便宜孙女,气的就一阵不痛快,都已经定亲的人了,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做什么。  项二姑娘对七妹妹笑了,这还是她今年第二次见七妹妹,七妹妹好像又美了几分。  项三姑娘笑着挽着二姐的手,完全没有受退婚的影响,就想待会怎么出去玩。  项老夫人见状,直接开口:“我身体有些不舒服,项七就不要去了。”长的那么惹眼,难怪江小侯爷都着了她的道,省的出去惹事,在家待着吧。  项二姑娘看七妹妹一眼,为什么?不是容家少爷邀了七妹妹吗?  项心艾也有些不解:“祖母,你哪里生病了,请大夫了没有,您让孙女伺候你吧,七妹妹都穿这样好看了,让七妹妹去吧,七妹妹都没有去过呢。”  项老夫人闻言,心疼的心都要化了,她的小乖乖,心善又可人,可惜遇到了江家那混不吝的,她怎么能耽误了乖孙女寻婿的契机:“祖母没事,有你七妹妹在就好了,听话。”语气温柔又慈爱。  项心艾怜惜的看七妹妹一眼,见七妹妹无动于衷的垂着头,又坚定的看向祖母:“祖母,还是我——”  “哎呦,快过来让祖母看看小囡囡头上的发钗是不是歪了,怎么都勾住头发了。”  项心艾急忙摸摸自己头发,没有啊,看也急忙跑了过去:“祖母,哪里?”  项老夫人心疼的拍拍她手背,被人摆了一道,还帮人说话,傻不傻,就算项七不是故意的,事情也因她而起。  项心慈习以为常,没有任何意外,这老太婆无论见几次,都令人厌烦。  项老夫人看着她妖里妖气的样子更心烦,明知道脸过艳,还穿什么紫色,头上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当年也就是自己知道的晚,否则一定溺死这个祸害。  要她说,项七长的跟她那个狐媚的娘一样另人生厌,让容家下了那么重的聘礼,不是被她的容貌所获是什么!也就容家眼瞎,如果不是有项家姓氏罩着,她能嫁给谁,八成跟她那个狐媚娘一样,不知道在哪里讨生活。  项老夫人只要想到项七是靠着吸她儿子的血,才能过的这么舒坦她就心里不痛快!  项七看主位上两人还要腻歪一段时间,慢慢撩撩耳边的长发,转身走了:谁要看她们腻歪。  项二姑娘一时没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又看过去!  项老夫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抚着三孙女的手停在了半空,她这还跟祖孙情深着呢,项七怎么就——“反了!反——”  项心慈被从外面回来的项逐元带了进来。  项老夫人脸色铁青的看着项七:“反了天了,谁给你的胆子目无尊长!你还定什么亲!成什么婚,削发——”  项逐元已经走上前,温和的看看祖母怀里的三妹妹,目光沉着的看向祖母:“祖母,时候不早了,容家的车马在外面等着了。”  “她——”  项逐元目光沉稳,不容违抗:“祖母,万事回来再说。”  项老夫人纵然不甘,也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怒火。  项家前院内,两辆马车已经套好。  项心慈走在最后,瞪项逐元一眼。  项逐元回头,正好看到,无奈的笑笑,趁人不注意问她:“不换换衣服?”  项心慈气呼呼的看着他,摊开千云万重云纱袖,声音压的很低:“不好看。”  好看,就是太好看了,不想给别人看:“好看。”  “好看不就得了。”项心慈理直气壮,那个老太婆恶心的,好像谁没有孙女一样。 127菊香山(三更) “大哥。”项心素转身没看到自家哥哥,看到站在七妹旁边的大哥,立即叫他一生。她们是亲兄妹,比所有妹妹更亲近些。  项逐元看了过去:“就来。”转头又对上项心慈,神色严肃,但语气温柔诱哄:“任性要看清场合,如果我不在,不是又要吃亏。”上次罚抄书还没有抄明白。  “又不怪我,她先给我下马威的。”  她是祖母,礼教上就能压你:“她老了,,你何跟她一般见识。”  “大哥——大哥——”  “来了。你要衡量清楚,会吃亏的事要先缓一缓。”  “知道了,你妹喊你了。”项心慈转身上马车。  项逐元看着她不服管教的样子,无奈的叹口气,才向前面走去,神色依旧肃穆:“怎么?”  项心素心颤了一下,有点害怕,但毕竟是自家亲大哥,她小心的看眼后面马车落下车帘,谨慎的靠近大哥小声问:“你说她了?”  “没有。”项逐元不想谈。  项心素心里别扭,明明就是,大哥白费心了:“她很难相处的。”  项逐元在想刚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别乱想,七妹只是有些不习惯。”  “她每次都不合群。”清高的不行,好像谁欠了她一样,明明都是她自己找事。  项逐元下意识解释:“她只是没有出来过紧张。”  项心素不高兴,大哥到底向着谁,但又很快原谅了自家什么都不懂的大哥,笑着问:“大哥怎么不跟柳姐姐一起去。”  项逐元回神:“要送你们,上车,出发了。”  项逐元走了一路,想了想勒住马,向后面走去,与项心慈的马车并行,敲敲她的车身。  项心慈不掀车帘。  项逐元无奈,更靠近了一些:“刚才我话说的不对,是她们不讲理为难了你。”  项心慈闻言,才不甘不愿的掀开一条缝隙,火里火气的的瞪着他。  项逐元见状愣了一下,瞬间笑的不能自制,但立即察觉场合不对,咳嗽一声忍住:“好了,一会到了目的地都听你的,不停她们两的。”  项心慈甩下窗帘:“谁稀罕。”眼里却闪过一抹笑意。  项逐元松口气,打马向前。  项心艾正巧掀开车窗,便看到从后方骑马而过的大哥,不禁也向后看了一眼,可能去检查车辆吧。  项心素还有些不高兴:“非要自己乘坐一辆马车,以前大姐姐出行也没有那么麻烦,跟我们在一起委屈她了。”  项心艾兴致高昂的看着外面的风景,答的敷衍:“她可能习惯一个人。”  项心素看她那样,干脆不说了。  ……  菊香山脚下聚集了不少马车,呼朋引伴的人数不胜数。  有徒步而来的,有乘车而来的,每一片区域汇聚着不同的人群。  镶嵌着令国公府徽章的马车一到,立即有人引着他们进入专属区域。  还在排队等着的马车们顿时掀起一阵不忿,但当看到令国公府的徽章,又都沉寂下来。  马车停下。  项心素、项心艾在姑姑们的搀扶下下来,女郎们美丽鲜艳的衣裙,周围车马上珠光宝气的装饰,瞬间让周围都明媚起来。  项逐元看眼后方的马车。  项心慈扶着秦姑姑的手下来。  项逐元立即移开目光。  项心慈看着周围辽阔的视野,徐徐的清风吹动她的纱袖,呼吸间隐隐约约飘荡在鼻息间的香气,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瞬间恍惚了前前后后忙碌的仆人。  众人立即垂头不敢多看。  项心艾看过去,目光痴迷的黏在七妹妹身上,知道她这身衣裙很美,但想不到阳光下看这样美,好像紫光在缓缓流动,如雾似纱,缥缈又仙气。  项心素让她回神,看什么,小心又与你换马车。  容度早已经到了,本想走过去,走了一半时又停下,静静看着欣赏景色的她,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山峦起伏,美不胜收。  容度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再次感受她带来的震撼,仿佛这里看过千百次的景色都格外新鲜起来。  项心慈察觉到目光,看过去,眉眼如画,轻轻展开。  容度仿佛看到了瑶池倾覆,净瓶成千。  项逐元已经站在容度:“容少。”  容度回神:“世子,叫我行舟便好。”  项逐元看眼不远处的小七,又平静看向容度:“待会看着她点,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如果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让她戴上面纱。”  容度恭手:“世子放心,我定照看好七小姐,劳烦世子带七小姐出来。”  跟你有什么关系,项逐元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嗯。”  容度看向项心慈,眼里的柔色一点点晕开……  菊香山脚下挤满了挑担、摆摊的小贩。  人来人往的人潮推着人流向前。  项心慈坐在车寰上没走。  容度陪她站在一旁,看着她欣赏山脚下越来越多的人,也欣赏着她,两套款式相近的衣服,她怎么穿出不同风格的:“市井百态罢了,没有见过?”  项心慈笑笑:见过。  容度看着她,定亲后属于他的她,好像看到她的心情也不一样了,这是他的,触手可及的兴奋:“见多了就没有什么稀奇的了,不上去看看,上面还有很多比这热闹的地方,白菊园、千黄庙、广垂手,千姿百态,万紫千红,保证让你对园林工艺有新的认知。”  她见过啊,罗成一座山的白菊,像一簇簇绽开的梨树;还有一望无际的菊海,金光璀璨。  她只是没有这个年岁,坦然的坐在外面,用少女的眼光欣赏过这个世界。 128山间(一更) 秋阳高照的山林间,缭绕的绿色分割开一条条登山大路,青脆与菊花分明处皆有人来人往,人群热闹处,羌竹悠悠,曲艺嘹亮,叫卖声不绝于耳。 项心慈远离人群,走在茂盛的枫叶林间,紫色的束腰长裙,随着她的走动摆动流转,放入团雾般的女子柔美动人。 热烈如火的颜色渲染了菊香的和缓,清泉撞处奔腾而歌。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绣着东珠的绣鞋调皮的踩过地上的落叶,被太阳烘干的红色枫叶,犹如开到最后一刻愤而凋零的花瓣,发出嘎吱的脆响。 项心慈看着容度笑。 容度不自觉的对着她笑,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温柔,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开心和如阳光般美好的心情,不再刺人也没有锋锐,犹如这片枫林,闲云野鹤,飘逸来去。 路的尽头有一座八角凉亭,凉亭建在断崖边上,对面一条拇指粗的瀑布,像一条线穿在山石之间,分外自由。 项心慈目光恬静坐在凉亭内,看着山下的景色,飞鹰鹤唳,苍翠欲滴。 秦姑姑已经看迷了眼,她已十多年没有出来过。 容度看着她,精雕细琢的眉目,还有她温柔如水的心情…… 小路的尽头传来一阵欢笑声。 项心慈没动。 容度也没动。 来人越来越近,说笑声越来越清脆。 秦姑姑回头,隐隐约约看到来人身后跟着的侍女仆从提着满满的吃食和器具。 容度微微皱眉,女眷?他该避让,容度看眼心慈,她依旧专注的看着山下,仿佛里面有了不得的神仙能度她一世疾苦。 容度交代秦姑姑几句,避到了另一条路上。 来人拐过了最后一道弯:“啊,已经有人了,好可惜?”语气带着一丝微微的不满。 立即有人安慰到:“无碍,多一个人多一分热闹。” “就是就是,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毕竟能进清雅地的人都身份不俗。 女子的声音才多了一丝轻快:“也是,这次汪姐姐一定要让着我,都输给汪姐姐好几次了。” 清脆悦耳的女声立即响起:“我以前没有让着你吗?” “哎呀,你太讨厌了。”又是一阵欢快的打闹声,过了好一会,几人才慢悠悠的走到了凉亭边上,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最先说话的女孩子第一个进了凉亭,脚步轻快的走向亭子里还在看风景的人,活泼的开口:“你好,我是粮造司左侍郎李家的女儿,你呢?” 项心慈回头,沉醉在山水间的眼睛不解的看她一眼? 说话女孩见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怔怔的看着转过来的犹如仙境的脸,好美。 项心慈仔细想了想,诚恳作答:“不认识。”又缓缓将实现移到山谷间,粮造司?京中有粮造司? 秦姑姑有点傻眼,本激动的还没有激起涟漪的心瞬间被人打的粉粹——秦姑姑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家小姐!小姐不该自我介绍! 秦姑姑赶紧戳戳自己小姐。 说话的小女孩木木的转过脸,怎么这样好看?谁家的女儿? 其余人疑惑的看过来:“怡芩,怎么了?” 李怡芩忍不住看向只给了她们一个背影的女孩子,才发现她穿的衣服与她们也不同,她是在襦裙外事罩了几层纱吗?真好看。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侍女、仆从们已经放下篮子,铺好坐垫,燃起了熏香,水果、糕点也一一摆了出来。 走累的小姐们有些已经坐下。 一开始与李小姐说话的人走了过来,看向坐在边上的与她们年龄相仿的人,松口气:“姑娘……姑娘……” 秦姑姑忍不住戳戳小姐的腰。 项心慈看她一眼。 秦姑姑立即垂下头。 项心慈才看向叫她的人。 汪小姐嘴边的话立即有些卡壳,眼前的人犹如枫叶化神、群山显灵:“您……您好……” 周围一直关注这边动静的人,对上不其然转过来的眼睛,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同位女孩,如果只是一点好看,她们不至于如此失礼。 可她坐在那里,只是侧脸看过来,便显出了惊心动魄的美,怎么可以有女孩子如此好看。 项心慈平静环顾了一圈,看眼聚满了人的凉亭,也知道不是身居高位,所到之处都要清场的时候,又看向说话的人。 汪棋本想邀对方一起玩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但又力求镇定:“我们一会对谈,你要一起吗?” 项心慈声音清冷:“不了。”又将目光放回沉静、清幽的山峦间。 几人间热闹的气氛顿时有些拘谨,虽然摆出了棋,也走了几招,可再也找不回刚才打打闹闹的心情,不时看向落在角落的人。 她的衣服怎么看不出款式? 好似也没有花纹? 她的束腰好高? 头上的头饰好繁杂,京中哪家铺子有这样的款式吗? 项心慈转过头,耳间的明月珰落在肩上,被七八双眼睛盯着,她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她看眼近在咫尺的棋局,伸出葱白的手指从靠近自己的小姑娘棋盒里拿出一颗,帮她落在久不落子的棋盘上。 李怡芩顿觉淡淡的清香在鼻尖环绕,瞬间让人精神一震。 这子没有任何奇妙,她们刚刚开局,不过是看她走了神迟迟没有落子。 项心慈也无意破坏了别人赏玩的热情,但粮造司李家?她实在没有听说过:“粮造司左侍郎?几品?”缓和被她们弄的太僵硬的气氛。 李怡芩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开口:“七品。” 项心慈想想:“哦,跟我父亲一样都是七品。”所以玩吧,说完再次看向山间。 李怡芩有点回不过神来,七品?为什么从她口中说来,这个七品好像大街上的泥一样?可她父亲是粮造司七品,是近臣,近臣啊。 汪棋嘴角有些僵,比刚才更诡异的气氛在几人间蔓延,七品? 她鞋上的是东珠吧?还缀成一簇花,一只鞋不下六颗东珠,七品能买的起东珠做鞋? 项心慈快被她们看穿了,回头:“还有事?” 众人见状瞬间一起摇头,整整齐齐,懵懵懂懂,傻里傻气头,花儿般的年龄,呆呆傻傻的保证神情,庄重又诚实。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瞬间如百花盛开,枫叶飘舞,仿佛全山的灵气瞬间聚集在这里,清明人的灵台,助人羽化成仙而去。 亭子里的女孩子突然也跟着笑了,笑她们刚刚的小心翼翼,笑对方清奇的脑回路,七品?哈哈!七品,她好有意思,七品跟七品是不一样的,还笑刚刚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僵硬的气氛。 总之,好傻。 活泼的小姑娘们瞬间围了上来:“你的衣服好漂亮?为什么都不做花饰呢?” “你的耳坠怎么垂在肩上?好长。” “我都要憋死了,快说,你鞋上是不是东珠?是东珠吧。”七八位小女孩兴高采烈的问着。 项心慈耐心的笑,她没有交过朋友,也不喜欢交朋友,因为交着交着,听她们说话不顺耳了,就被她得罪了。 但不妨碍她享受某一刻的平静,至于事后想翻脸了再说:“是东珠啊,粉色的。我喜欢这样戴耳饰,再长点还能为衣服增色,我习惯这样穿衣服,因为这样穿比较好看。” “对,好漂亮的,像飘荡的云一样。” “我觉得主要是小七品好看。” “是啊,是啊,你真好看,你怎么这么好看,看起来好软乎的样子,我可以捏捏你吗?”好想捏。 “你是不是比我们小啊?你超过十五了吗?” “好啊,明年就十五了。” 汪棋静静的在一旁站着,看着她们笑。 项心慈看向她:“要下棋吗?”她会一些,因为明西洛喜欢,高兴了不高兴了都要跟她下一盘。 汪棋摇摇头。 项心慈看的出来,她是她们中家世最好的女孩,如今看来修养也很好,并没有因为小伙伴们转移了视线,就怨憎在她身上。 129柳雪飞(二更) 项心慈心里闪过一丝厌烦,她最不喜欢一看就阳光心善的姑娘。 容度远远的看着玩到一起的几人,无奈又想笑,以为她会一个人坐到这些人离开,原来她也会试着与人交往,从刚刚的生疏到笑的肆意开心。 容度本想让属下去找她过来,如今见她与同龄人说的开怀,反而不忍打扰她了。 “真的,汪姐姐的棋艺可厉害了。” 汪棋急忙摆手,羞涩垂下头:“没有,没有。”她只是因为名字里有个棋字,父亲又在国子监教授算学,在围棋上比较用心。 论厉害绝对谈不上,柳小姐、项大小姐、钟小姐才是各种高手,她当不起一句厉害的。 项心慈看着她真心实意谦让的样子,眉宇间温柔又幸福,定是千恩万宠长大的姑娘家,眼角悠悠移开,不置可否 “小七,你看过菊林山吗?菊林山的棋局一年开一次,我们棋姐姐能进前十呢,男子那边如果赢了魁首能拿到丰厚的奖励。”往往是各路学子争相表现的地方。 “啊,是吗?不知道,我第一次出门。”神色天真又好奇。 “那我们带小七去看吧,去看。” 项心慈被推挤着起身。紫光流转,长发如瀑,精雕玉琢的五官越发美的神圣。 汪棋才发现一个大问题:“你自己一个人出门的吗?” “不是,与家中兄长、姐妹,还有未婚夫。” 不知道哪个词戳中了在场女孩的羞涩点,都羞红了脸:“那我们带走你……” “无碍。”说着看了容度的方向一眼。 容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大路一头的戏楼外一片喧闹,叫好声此起彼伏。 明西洛抱起看不见的小妹,抬头间看到了在酒楼饮茶的世子,这样的场合世子会来应该是陪着柳小姐,他又移开目光,将戏台上的青衣指给妹妹看。 叫卖声、杂耍声、比肩接踵的热闹氛围似乎冲破层层深林,带着烟火气也传了近来。 枫林渐渐落在后面,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前行。 李怡芩静了一下,瞬间揪住项心慈的衣袖,羞涩的垂下头。 项心慈才发现她们到了千菊山,成片成片的菊海,组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高的有三人来高,宽的犹如山峦,成片成片的一直开入深不见底的丛林中,如果刚才是红色与绿色的视野,现在就是成片成片的黄,游客如织,美不胜收。 不过,李怡芩羞涩的原因应该是对面走来的青年,总不能是这片菊海。 那人也看到了她们,愣了一下,急忙退了开去。 项心慈:“谁?” 可能是刚刚听对方说未婚夫说的坦诚,李怡芩的羞涩也勇敢了一些:“我表哥,舅母前段时间来我家提亲了……”羞的不行。 项心慈温柔的点点头:“答应了?” “还没。”更羞涩了。 难怪退那么快:“那就是不可能了,你母亲看不上对方的家世。” “啊?”李小姐惊愕不已,脸色有些不对。揪着她衣袖的手松开,有些回不过神来。 项心慈好心提醒:“她们快走远了。” 李怡芩整个人木木的跟上,没,没同意吗? 项心慈跟上大家的脚步,见大家停在这里有些不解:“到了吗?” “嘘,小点声。”女孩急忙拉住她,神色间带着羡慕,小声道:“我们刚刚碰到柳小姐了,汪姐姐正在跟她们说话,我们等一等。” “柳雪飞?” 女孩赶紧让她小点声,柳小姐的名讳不要随便叫。 柳雪飞听到有人叫她,转头看过去,眉目温润含笑,轻纱罗裙,贵不可言。 项心慈也看过去,沉渊填海的目光平静、漫漫长路后的神色无波。她见她太多次,给过她重击、挑拨过她的亲事,让她从天上坠入地下,陷害她从不手软。 成事后的柳雪飞也曾恨自己入骨,联合言官要致自己与死地,后来两人均对彼此不屑于顾,只因,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看不起自己,自己也未必愿意看她。 如今烟雨化雾、秋光明媚,一切都不曾发生。 柳雪飞疑惑的看着对方,眉眼间都是笑意,好漂亮的小姑娘,但她不记得见过对方? 项心慈也能平静的看她,并不像当初,只一眼,就让她有土崩瓦解的恐惧,呵呵,这就是差距。 她重活一世才能站在她面前不见怯色,她却始终如一,永远宽和大度,不骄不嫉,即便面对美色,也不会自乱阵脚,有她自己的智慧和道理。 柳雪飞温柔的开口,唯恐吓到了她,对着在一众八九品小官中的女子也依旧平和尊重,不见一丝高高在上:“我们可曾见过?”声音亲近,带着天然的亲和力,并不为她的容貌所惑,也像浑然不知身后的小姐妹目瞪口呆的样子,平静的仿佛见到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常人。 项心慈不喜欢跟她在一起,趁的自己像斤斤计较的小人,低如尘埃的污泥,以色侍人的玩意,而她还真是:“柳姐姐好。” 秦姑姑见状急忙开口,怎如此草率,这可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小姐万安,我家小姐是项家七姑娘。” 李怡芩都忘了悲伤,瞬间看向刚认识的好友。 汪棋也惊讶的看过去。 跟在柳雪飞身边的人同样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项家姑娘?她们和项家姑娘熟啊,没见过她?她怎么可能是项家姑娘? 柳雪飞几乎立即想到了什么,表情没有任何裂缝的走过去,热情的牵住她的走将她从众人的视线中带出来:“原来是七妹妹,常听五婶婶说起,七妹妹果然如婶婶说的一样好看呢,七妹妹可游览了这里的景色?不如我带你看看可好?” 真是项家小姐? 项家五房的那位小姐,和容家定亲的那位? 汪棋等人一头雾水,难怪对方用东珠做鞋?难怪她的衣服那么好看?难怪觉得她气质不一样,原来是项家小姐,她们竟然与令国公府的小姐走了一路?! 项心慈心里突然一阵烦乱,不自在的针扎感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漫了出来:“看过了,我和姐妹们约了去看棋局,就不叨扰姐姐了。” 柳雪飞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温柔的拍拍她的手,让她不要怕。 柳雪飞今年十九,出门在外自然该对妹妹们多有照顾,尤其项七,她是知道一些的,不要怕:“那好,七妹妹好好玩,我们一会也去那边,有事你让人去找我。” “嗯,谢谢柳姐姐。” “无碍。” 项心慈才发现自己手心被用心的放了一片菊花花瓣,明黄色泽还带着她手心的温暖。 柳雪飞带着人离开很久,项心慈看着手心的东西,都无法从自我厌烦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也无意应付众人的询问,落在最后,最后脱离了队伍。 容度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人迹罕见处,着急的看着她,觉得她情绪不对:“怎么了?刚才不是还高高兴兴的?” 哼:“表演了一场跳梁小丑的闹剧,亲历了一场草鸡琢鸿鹄的奇景,参与了一场自以为是的演出,发现坏人终将会自取灭亡,心情怎么可能不好。”她就是草鸡,就是丑角,就是与自己较劲都污了她们名节的贱人。 再没有比站在柳雪飞面前更令她觉得自己渺小、阴暗的。 她甚至可笑的以为能凭借重活一次的优势、高高在上的前世地位,跃过这时的一切,能骄傲的重新站在她面前,呵呵,自欺欺人! 小人就是小人,心里龌龊就是龌龊,即便活两辈子、三辈子,她站在柳雪飞面前也是一个闹剧。 可不可笑,她能从柳雪飞身上看到发臭的自己。自以为是的凭借早晚衰败的美貌,作威作福,贪与享受,吃别人剩下的、用别人不屑的手段,沾沾自喜。 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人,再重活几世弄不好能看的更透彻!项心慈甩开容度的手。 容度重新抓住她。 项心慈又甩开! ------题外话------ 求月票,双倍最后一天,有月票的亲投了。 130五哥(三更) 容度一把将她拉过来,慢慢的抱住她,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抱紧了些,轻轻拍她的背。因为刚刚的柳家姑娘? 柳家姑娘他听说过,钟林神秀、才智双绝、出身世家、万千宠爱,十全十美的事务太多了,她又是第一次出门,被繁华惊了眼也是情理之中:“好了,看在把她们衬托的更美好的份上,原谅自己。” 啊?项心慈没想到还有比自己还无耻,她觉得自己一刻钟想开,并我行我素已经够无耻了。 容度被她惊讶的大眼睛看的心猿意马,忍不住抱的更加温柔,低着头看着她:“是谁说我绿眼不让人说的。” “可我又不是因为我美不让人看。” 容度闻言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胸腔发颤,笑得不能自己。 项心慈意思的挣扎两下:“你笑什么?”莫名其妙。 “笑你自恋,好了,好了不笑了。” “爱笑不笑。”项心慈不再挣扎,纤细的身体慢悠悠的靠在菊花围成的墙壁上,心情好了一些:“不用管我,我一阵一阵的发神经。”说白了就是对自己不太坚定。这点不好,应该坚定一点,相信自己值得最好的,不计任何手段。 “对自己总结的这么到位?” “废话。”项心慈从低落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就有空打量身边的人,眯着眼,狐里狐气的勾住他腰带,声音软的像天空中的蓝:“行舟,你喜欢我什么?” 容度大呼要命,却灼灼有神的看着她,想到了那次从水里上岸,那个看似沉静却锋芒锐利的小姑娘:“嗯……都喜欢。” 项心慈的手在腰带上走了一圈:“还觉得你喜欢不正经的。” 容度一点点靠近,呼吸落在她头顶,与刚才的小可怜比,她现在就是刺头:“喜欢你只对我该不正经……” “那可不行。”项心慈伸出手揽住他的腰,一双妖里妖气的眼睛,看着他:“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又不是只对你不正经。” 容度的脸蹭过她发顶,不急,她已经是他未过门的娘子,以后自然会把所有心思放自己身上,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手……拿一下,这里是外面。” 项心慈问的天真无辜:“我手在哪里?” 容度蹭她发顶的力度加重了两分,他没有必须婚后的想法,只是:“我们换个地方?” “你怕什么,又没有人看见。”像诱人犯罪的小恶魔。 容度倒是想,就是太阳穴有点疼:“我们去找个茶舍。” “不啊。”项心慈尾音拖着长长:“我喜欢这……”里。 “哎呦!”稚嫩的童音响起,伴着小女孩摔在地的哭声。 容度瞬间回头。 明西洛已快速了跑过来:“阿宝,没事吧,对不起,她——”明西洛温润的抬头。 项心慈慢慢的撇开头,身体本能记忆让她有种被抓奸的错觉,但又快速恢复如常,她不是他的妻子,一切换了模样。 明西洛快速掩下眼中的情绪。 容度已经将未婚妻挡在身后:“无碍。” 明西洛急忙垂下头:“对不起。”快速抱着妹妹退了出去,在那个角落,又是那种情况……是她吧,光天化日,呵! 容度转头看向她:现在刺激了吧。 项心慈瞪他一眼:“我脸皮够厚。” “我也厚,本来我们也没……” 项心慈跳起来亲了他脸颊一下:“现在做了。”走吧,她与这些风光霁月的本也没什么关系。 容度摸摸脸,心情不错的轻轻撞她一下:“喜欢我。” 项心慈撞他一下。 容度再撞她一下。 项心慈再撞她一下。 容度再撞过去。 项心慈一个没站稳坐在地上。 不等任何人回神,项心慈已经从地上跳起来,追着容度就打:“你敢。” 容度见她追的开心,跑的比兔子还快。 两人肆无忌惮的打闹着,你追我赶,没一会就跑到人前,项心慈扑上容度的背,容度尽量稳住她。 明西洛牵着妹妹的手,目光沉静的看着玩的过火的两个人。 项心慈从容度背上下来,整理好衣裙,有时安静美丽的小仙女。 容度一本正经的站定,转过身挡住众人刚刚看过来的目光,将她的发叉再插稳一点,随后两人子再正经不过的走入人群。 明阿宝拽拽五哥的手:“哥哥,哥哥……” 明西洛回神。 明阿宝摇头,她没事,就是哥哥刚才不理人,她有点怕。 明西洛揉揉她的头,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刚刚定亲的容家少主与项七小姐,郎才女貌,家世相当。 明西洛牵起妹妹的手继续向前走。 鼓楼台上,茄鼓声宣,威武的响彻真个半山腰,精壮的汉子赤着上身,敲的热火朝天!鼓起的肌肉比震天的锣鼓还吸引人的叫好声。 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各条主干道每个角落,比肩接踵的人们,人手一个小玩意。 卖甜汤的、消暑圣品的、小吃的、还有本土的老字号内都人满为患。 容度护着项心慈在人群中穿梭。 项心慈有种一瞬间从一放天地到了另一方天地的感觉,热闹与清幽、积雪万里的寒光与两江腐朽的奢靡、从天堂到热闹的人间百味,经过了一条路,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时间。 容度恍惚的看着她,她跑过人群,开心的买到了一个小布偶,冲着他笑,笑容犹如清流而下蒸腾的瀑布,犹如秋高气爽的骄阳,犹如烟火人间眉心的朱砂,流动而美好。 131好事(为昵称是毛毛的女王斗篷加更) 周围的视线不禁都看了过来,有的愣住,有的忘了走路,有的撞到了前面的人,有的将刚买的馄饨失手倒入衣襟,滚烫的热度吓的瞬间跳起。 肇事者浑然不觉,犹如彩虹过境,不知所起不知所重。 容度想给项心慈戴帷幔了,将人诱哄到边上。 小姑娘娇娇揉揉的,眼睛里是今日浓烈的秋阳,她乖巧的看着他,如揉碎的三月桃花,绚烂奢靡。 容度看多了也有一瞬间怔愣,怎么可以如此好看,老天未免对这张脸太过偏爱。 项心慈用布偶戳戳他:“说话啊,你不说我走了,我还要尝糖稀呢。”娇娇软软的嗓音不自觉的从口中流出,娇气又霸道。 容度急忙回神,不想给别人看,度从侍从手里接过帷幔,做的十分别致:“这里人多眼杂,与你不方便,戴上吧。”说着向他展示了一下手里的帷幔,将上面的异族图案对着她轻轻一转,上面的飞鸟顿时飞了起来。 项心慈眉眼笑开,伸手触碰了一下,飞鸟停住。 容度见有戏,知道她的帷幔做工讲究,这是他特意准备的,绝对好看,寸尺寸金,比做衣服都考究,配她今天的衣服刚刚好:“试试?” 项心慈觉得他莫不是傻:“又不热,为什么要遮阳?” 这东西又不是为了遮阳:“那些人太过无礼,别让他们冲撞了你,何况你戴上,我能一眼看见你。” 项心慈觉得自己很像五岁小孩,这么好骗:“我不戴你就认不出我?” “不是……” “好了,你戴吧,我去买糖稀。”项心慈已经跑了出去。 容度逮她不及,只能快速跟上。 周围的视线越来越多,有些人已经明目张胆的一路跟着他们,更是有几个衣着考究的几次挤过来。 容度心里十分恼火!伸手扯倒一个,后面的侍从立即装作游客踩上来,任他叫的凄惨,也仿佛没有听见,狗胆包天! 可即便这样,也挡不住越来越拥挤的人群。 容度皱着眉直接将帷幔戴在她头上。 项心慈的视野里一片朦胧,她下意识扯下来,上辈子这东西至于她,只是遮阳、装饰,她现在觉得它碍事。 容度又给她戴上,神色间多了几分严肃:她必须戴。 项心慈自然而然的扯下来,觉得碍事。 容度又给她戴上去,态度越来越坚定,不戴也可以,换条路。 项心慈看着手里的帷幔,她不想戴也不想换路,如果容度觉得麻烦,给他造成了不便,可以换项逐元来,明西洛也行。 毕竟前世今生,她都不觉得这东西有必要在她不愿意的时候戴在自己头上。 容度脸色难看,但耐心解释:“戴上了也一样看的见。”不影响你什么,街上的女子很多都有戴,你要是不喜欢这一款,还可以戴面纱,露出眼睛的也行。 项心慈悠悠的开口:“你要是有事就先走,我大哥就在不远的地方,我去找他。” 容度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就是一个面纱。 项心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坚持,她都表示不想了,别人要看就看了,你不喜欢杀了他们便是,冲着她使什么本事。 容度看着她,神色越来越严肃。 项心慈无所谓他越来越黑的脸,态度依旧,甚至不懂这个小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面前? 容度不妥协的等待着。 项心慈更不习惯低头,尤其有人要逼她就范的时候,更不可能。 明西洛停下脚步,在人群中发现他们轻而易举,尤其这种诡异的凝滞氛围,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哥哥……”小姑娘的声音都低了一些,别的地方都热热闹闹的,怎么这里怪怪的。 明西洛看了不远处想让人忽略都难的人,两人因为什么引起了争执,这边的人仿佛都等着看好戏般,等着两人角逐出胜负。 明西洛没有兴致,牵好妹妹的手,从摊位的后面绕过去。 容度也发现了周围人群不正常的行为,瞬间看过去,目光锋利。 人群因为这一眼短暂的动了一下,不一会又诡异的停下,法不责众,众人都不动的看两人,他们为什么不能看。 就连距离他们二人最近的小贩,也不卖东西了,看这两人争论出什么结果,男的高大,女的漂亮成这个样子看着也是有脾气的,要他说着娘们就欠打,打两次就听话了。 距离远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他们看别人家的热闹,尤其是高恩勋贵的,那两人的穿着打扮一看便是他们高攀不起的人家,有个热闹看还不挤破了头去看。 明阿宝走远了回头,那边还奇奇怪怪的聚集了很多人,还越聚越多,因为走到那边的人就像小孩子一样,都忍不住垫脚看,但其实看不到吧? 明阿宝想,这应该就是五哥说的凑热闹,她哥不让她凑热闹,可好像是那个漂亮的仙女,她忍不住弯下腰,想中众人腿间的缝隙里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明西洛手心微微用力。 明阿宝觉得自己弯不下去了,只能站直,惊讶的看着哥哥,又觉得都是应该的,她哥哥非常了不起,便依依不舍的跟着哥哥的脚步离开,走出好远,还又忍不住好奇的频频张望,他们在做什么?好玩吗? 容度被这些人看的厌烦,拉住项心慈的胳膊。 项心慈一开始不想走,为什么要走,把这些人的眼睛都挖了! 容度已经凭借绝对的力量将她拽离了主干道。 好事的人想跟上去,泾渭分明的氏族、平民之线,让人望而却步,有身份高的人,毫不犹豫的跨了过去,这么美丽的小娘子当然要多看几眼。 身份更高些的已经让人去打探这是谁家的小姐,谁家的公子,只看一个能不能下手的结果。 项心慈挣开他的手:“你弄疼我了。”快步就走。 秦姑姑立即追上,真个过程她一句废话不敢多说,劝解都不敢,她们小姐软硬不吃,只吃她自己高兴。 容度将手里的帷幔扔属下身上,大不跟上,纵然领教过她的变脸,但却是第一次领教她的脾气,根本不分场合的不给他台阶下。 项心慈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了一只很大的蜗牛,半个手掌那么大,正在地上艰难的爬。 项心慈不禁停下脚步,本来也没放在心上的帷帽事情,早已经烟消云散,好奇这么大只的蜗牛从哪里爬过来,竟然还没有被人捉去:“行舟,你来,这里有个好玩的。”人已经蹲了下来。 容度不悦,一身气势凌冽,脚步郑重的走过去,不容反抗。 项心慈头都不抬,拽拽她的衣袖,这只蜗牛好大,爬起来好可爱。 容度挣开自己的衣袖。 项心慈不再拽他,丝毫不被他的脾气影响自己看蜗牛的心情。 不一会前方跑来一个小童,着急不已,猛然看到自家少爷的宠物,眼泪险些掉下来,急忙过去叩祖宗一样先给蜗牛磕了一个头:“牛爷,小的终于找到您了啊,小的这条命总算保住了,谢谢牛爷,多谢牛爷?” 项心慈指指小东西。 小东西的触角立即缩了回去。 “你家的?” 小厮这才看向旁边的人,目光惊了一瞬,瞬间垂下头磕头,当奴才久了当然不会失礼的对贵女无礼:“回小姐,牛爷是小的主子的爱宠,已经养了五年了,主子爱若珍宝——”求小姐成全,不要为难小的。 项心慈伸出手又戳了一下蜗牛的另一个触角。 牛爷的触角立即缩回去,很快又伸出来,并不怕生:“拿去吧。”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小厮感恩戴德的抱起自家牛爷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晚了就怕主子一顿毒打。 容度看着她还有心情的玩牛的笑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眸光凝重。 侍从吓的胆战心惊,少主生气了。 项心慈回头看他一眼,又移开目光,不解他自己在那做什么,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返身冲回去,抱住他,笑容如落在林间斑驳的光影:“原谅你了,开不开心!”恩赐、赦免。项逐元、明西洛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便宜他了,谁让她心变好了呢。 132面纱(一更) 项心慈心情不错,毕竟他刚刚对她也不错,项心慈自发与他和好如初,善良的自己都觉得自己发着光。 侍从们却紧张的等待着少主的反应,没有七小姐那么乐观。甚至惊恐于七小姐的大胆,即便长的再漂亮,也是项家与容家联姻的工具,怎可当着众数人的面如此下少主的面子,他们少主岂是好相与的。 项心慈笑容真挚,声音温柔,撒娇的哄着他摇一摇…… 容度低着头看着胸前软软可爱的人,气慢慢的消了一些,她已主动示好,他也不会揪着不放,语气缓和了一下:“知道错了。”手抚上她的秀发。 侍从们闻言,立即松口气,太好了,少爷没发怒。 项心慈诧异的抬头,眼底一片茫然,他在说什么?不是他自己做的不好?自己好心原谅了他。 容度手抚着她的头发,眼底升出宠爱,虽然骄纵了些,但也知错能改。 项心慈觉得……不太对,慢慢松开抱着容度的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退去,冷淡盈满周围:果然不能好心。 容度看着空了的手,疑惑的看过去? 项心慈冷哼一声,自己戴去吧,转身就走! 容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干什么! 容度瞬间找到诘证,只是不敢相信她如此不分好赖!她难道没看到刚才那么多人在看她,有些明显不怀好意,好几次如果不是自己挡的快,她还能安安稳稳的跟他吵架! 甚至这件事情一开始,他没有说一句重话,合理表述他的担忧,而她完全不顾身处危险场合,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他大庭广众下对峙,而刚刚她主动讨好,自己甚至轻易原谅她,她现在是干什么! 容度没动,他为什么要动,这件事谁对谁错一目了然,他自认一路对她照顾有佳,谦让有礼,却不是让她恃宠而骄! 秦姑姑看眼未来姑爷,着急的想说什么又闭嘴,急忙追上小姐。 侍从们垂下头,刚刚放松的情绪瞬间紧绷起来,有着撞破少爷私事的尴尬,可谁能想到项七小姐敢给少主脸色看,少主还没有当场将人掐死。 容度不信她敢走出去! 项心慈没有任何犹豫的拐了出去! 容度见状,瞬间皱眉,赶紧带人去追!刚才已有很多人注意着这边,她这是找死! 项心慈在拐过去的一瞬,腰间配饰立即换上了项逐元的私徽,葱白的手指一勾,从袖笼里掏出一管短笛,吹了一串音节,心情不受影响的,继续上路。 秦姑姑莫莫跟着,不提姑爷的事。 菊林山是菊香山的主峰,说峰大气了些,就是比较大的土丘,却风景优美,丛菊密布。 传说这里有上古棋仙不小心打碎了棋盘,棋子化成秋菊,开出这一山星罗密布中黄白交锋的菊花,甚至花朵有灵,一朵朵交错纵横间颇有棋艺风采,渐渐便成了友人相约棋局之地,发现到今天已圣明在外,菊林山一年一度的棋局亦一步登天的说法。 尤其在五年一次的大考时节,菊林山的秋棋会还能更热闹,各路学子竞相争夺,双双交锋间难分难舍。 可惜今年不是大考之年,热闹稍减,但也依旧聚集者众,巨大的棋盘形广场周围,已经帷幔了人,不远处的茶舍、酒楼内也人山人海。 汪棋戴了面纱与众姐妹坐在一个月前就托兄长定下的茶舍内,可尽管如此,也没有定到好位置,看至看不到对面的广场,只能等着一会开局后,茶舍的人延时演绎最有希望夺冠的几组赛事。 可即便如此,相比于只能站在外面的人,也是难得的好位置,得到了小姐妹们一致感谢。 汪棋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家中么女,哥哥们都已年长,母亲就偏心了心,让几个哥哥想办法为她定了今天的位置。 李怡芩望着窗外还在伤感表哥的事,突然看到人群中一人,猛然惊出一身冷汗,她怎么一个人:“汪姐姐,那是不是项小姐?” 汪棋急忙探身看过去,果然,但瞬间吓的不轻,她怎么没有戴面纱!还一个人在人越聚越多的广场上,太危险了。 李怡芩也发现不妥,两人急忙让侍女去请人。项家怎么让她只带了一位仆妇就乱想,心里不禁有点急,千万别发生危险。 此时,正对棋局广场的酒楼二楼,一扇窗户打开,项逐元一身华服负手站在窗边,精准无误的看向 项心慈抬头,也看着他。 善奇垂头快速下去请人。 项逐元就这么将自己暴露在人前,看着她。 那些跟了她一路已经蠢蠢欲动的人,见到楼上的人后,虽然不舍,但慢慢移开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羽扇纶巾的融入人流中,似乎完全没有诱哄之意。 至于那些无品无级,甚至看不懂项府标志的人,早在刚露出掳掠的苗头时,就被跟在项七身后的项家侍卫从半山垂直腰扔了下去!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渐少了,项逐元依旧不动如山的站在那里,心里原不如表面镇定,直觉无奈,一会不看着就惹祸,万一遇到危险,她打算怎么哭。 项逐元在善奇走到她身边时,关了窗,免得忍不住下去数落她一顿。 一刻钟后,项心慈、容度、善奇走了上来。 项逐元眉头皱了一瞬,便恢复如常:“容公子。” 容度不敢当,立即回礼:“世子万福。” 项逐元落落大方,完全是世家公子接待人的气度:“容公子客气,请坐。” 项心慈不用任何人招呼,跃过两人,已经坐到雅间最宜观景的位置。 项逐元目光都没有落在她身上,自然而然屈居二位,没有一丝身居高位的傲慢。 容度见状有些才亏,立即向项世子赔不是:她逾越了。 善奇不屑于顾,用的着你说话,没你更好,但他前脚刚到,这人后脚就到了,跟着七小姐不走,直接跟了上来。 项逐元何等大度,怎会因家中人小小举动有所不快,完全没脾气的挥手而过:“无碍。” 容度看了项心慈一会,见她全然没有反应,只能坐在两人对面。 项心慈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人群,才发现从这里可以一览菊林山的全貌,那仙家的故事仿佛真一般,野菊丛生经纬交错自成玄道,颇有意境,难怪这家酒楼的位置千金难求:“真好看。”远处山坳的野菊比近处的景菊,还要好看。 容度开口:“世子也喜棋道?” 项逐元态度平和:“只是闲来兴趣,不足与人论品。” 小二换上新茶。 “哪里,听闻世子当年得过菊林山魁首之号。” 项逐元眉宇间不见任何被赞的神色:“不过是无人下场罢了。” 项心慈赞许的看他一眼:说的对,肯定是明西洛看在你是主子儿子的份上没上场吧。 项逐元茶没有泼她脸上,是在外人面前给她颜面:这有什么可质疑的,他看起来像不学无术? 项心慈手指点着脸颊:不像,但也没有觉得多厉害。 项逐元:比你那臭棋篓子好的多。 呵呵。 容度与项世子说话的间隙,不时看向项心慈的方向,她没有任何要和解的迹象,甚至没有向他这里看一眼,容度皱眉,她这是想还没有嫁过去就想开罪了未来相公,也不想想对她有什么好处。 项心慈浑然未觉般,看着窗外。 项逐元示意容度喝茶。 容度谢过世子。 几次三番,容度看项心慈的次数多了。 项逐元好像才看出点不对劲一样,不解的看眼身侧的七妹,疑惑的问容度:“可是出什么事了?” 容度怎么可能与外人说,神色自若,语气颇为含蓄:“哪有,是项小姐天人之姿。” 项心慈迅速转头,所以怪她仙人之姿让人看了?项心慈直接帮他补全:“他要我戴帷帽,我不想戴,他就生气了,还拽疼了我的手。”说着突然对上项逐元平静严肃的神色,心里一阵不平衡,坏心就要掀袖子给项逐元看。 ------题外话------ 二更六点前 133挑拨(二更) 项逐元赶紧有礼又不失距离的将她的袖子按住!一头冷汗却不敢警告! 项逐元不知道自己哪里让她觉得需要挑衅一下,但如果瞪她,她肯定要好好挑衅一下。只能克己守礼如不熟的兄长教导妹妹般,将人威慑回原来的状态,一副不想她在外人面前失礼的君子样子。 项心慈看眼还在原位的袖子,暗悔自己慢了:放过你了。 项逐元松口气,才察觉刚刚一瞬竟然被她吓的精神紧绷。 容度急忙起身,不管如何,项七指责,他如果不想在婚事上让项七难堪,都要在项家人面前摆出低姿态:“是在下处理不当,惹恼七小姐生气,以后在下一定改正,还请七小姐勿怪。” 项心慈抽回手,重新转向窗外。 项逐元见状,声音静静的想起:“容公子客气了,容公子坐,只是面纱而已,不喜欢便不戴了。” 容度突然想问,初时是谁说‘尽量让她戴上面纱’,但又释然,估计项逐元也想不到会出现那样的事情:“项世子说的对。” 项心慈方转过头,本也是如此:“嗯。”算是过去,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虽然是他品级不够,没人摄于人的威望却怪她不戴帷幔,但她没有不必要紧紧计较,过了就是。 容度瞬间看她一眼,到底碍于项逐元在不想与她争辩,而且样子她也不觉得她有错,又何必将两人第一次出来弄的如此不高兴,罢了。 项逐元看着容度的神色,才看向项心慈:“你少说一句。”语气却很有技巧的温和。 项心慈没特意看他,但斜着眼珠了瞪了他个对穿。 项逐元无奈的受下。 容度闻言,替她开脱:“是我要求失礼。” 项心慈确实也这么想:“二姐三姐呢?”怎么不在。 项逐元给容度一个抱歉的眼神,示意他快坐,莫要与女子计较:“遇到了柳府的嚒嚒,跟着去坐坐。” 项心慈闻言,长长的哦了一声,笑了笑,心中没有变化,只是觉得说未婚妻家说的如此生疏是不是不好,避嫌啊?事真多。 哦什么,项逐元没理会她,确实是遇到了柳府的嚒嚒:“时候不早了,容少爷如果还有事就先去忙,我们在这里坐一会,也该回去了。” 容度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看了他一眼,说不计较就不计较,看我也是不计较了。 容度使了几个眼色,见没有收到,只能开口:“在下无事,一会可以送项七小姐回去。”这样没眼色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做。 项逐元依旧和蔼:“不麻烦了,何况还有府中其他女眷,不好与容公子了同行。” 容度还是觉得不妥,她没有出过门,更没有来过这样大的集会,本想着带她看看,谁成想…… 容度开口道:“世子,前面还有很多热闹,七小姐还没有看到,不如在下带七小姐再赏玩一圈,免得有遗憾。” 项逐元首次觉得一个人如此不识好歹,神色温和的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不想出去,跟容度也没多少意思:“谢谢容公子,我有点累。” 容度看着她‘翻脸不认人’的淑女样子:“也好,叨扰世子了,在下告辞。” 项逐元很和气:“善奇,送客。” “是。” 容度退出的途中又看了项心慈一眼。 项心慈不去。 容度方不太情愿却也无可奈何的离开。 待人出去很久,项逐元、项心慈同时看向对方。 项逐元身体放松,舒适的靠在椅背上,整理着她落在桌面上的云袖:“你说。” 项心慈将他铺平的袖子又堆起来,这样好看,不懂不要乱动:“你怎没和柳姐姐走走?” 项逐元看着揉起来的一团,这样看着确实较好:“她有她的事,不方便。” 项心慈要笑不笑,独立女性,不是只围着相公、孩子转,的确不需要你陪:“是不是很失望。” 项逐元不接他的话。 项心慈不喜欢他的态度,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来时遇到未来嫂嫂了,哥哥不能陪伴在此,是不是很失望才躲在这里喝茶的?” 项逐元宠溺笑笑,不与她聊柳雪飞。 项心慈等了他很久,看着他犹如大人不跟小孩子计较的样子,说实话很令人讨厌,她怎么说也送过对方‘礼物’,想讽刺项逐元几句,但又深知他习性,不屑于顾,站起身,推他一下,从他后面绕过去坐到他对面,看窗外的风景。 项逐元被推的没有脾气,重新坐正,衡量她一二见她没有生气,松口气,但也确定她不算高兴是肯定的:“外面好玩吗?” “嗯。” 项逐元看着她,吩咐善奇要杯果露,试探的开口;“容公子怎么样?” 项心慈看看他,又看向窗外,学他,不说话。 项逐元等了一会,无奈一笑,语气缓慢又不经意:“你是外嫁,容家我们也不甚了解,我是担心你受了委屈,到时候路途遥远,有什么问题大哥也照顾不到。” 项心慈依旧看着窗外。 项逐元叹口气:“为什么不戴面纱?” “不想。” 项逐元手指转着手里的茶杯,斟酌一二,不急不缓,却确定每句话都能映入她心里后开口:“你收敛一下脾气,他是容家少主,原不如表象温和,惹恼了他,你能有什么好处。” 项心慈刚想反驳。 项逐元又立即温柔的开口:“我不是指责你,你做的很好,我的意思是他家路途甚远,你不宜跟着他远嫁,我想着与父亲反应一下,让你们以后留在盛都,有什么事我也方便照应,否则像今天一样,岂不是受了委屈。”容度怎么可能留在盛都,而小七怎么会愿意利益受损。 项心慈没说话,如果是以前,她一定觉得项逐元说的对,她一定不愿意离开这里,离开能给她撑腰的项逐元,可现在……她不那么坚定了,她手里有银子,她可以出去看一看,虽然赌输了她会完全受制于容度……哎,如果真有那一天,就当自作自受吧。 项逐元看着很久没有接话的她,皱眉,握着茶杯的手有些不悦,怎么,想跟他走,就不怕哪天得罪了他,他一气之下把你扔进海里,还是她觉得,没有了项家的庇护,今天这样的事她能全身而退! 项逐元隐隐生出怒气,还是被容家的富贵迷了眼,或者觉得容度皮相不俗,就忘了怎么衡量利益!“怎么了?觉得大哥多管闲事?” “没啊,只是想起他说过,就算他答应定居盛都也是权宜之计,他定然要回到海上,所以说了用处应该也不大。”项逐元在不高兴,因为含沙射影的话没有起作用吗。 项心慈不动声色,以前这个年龄的时候,她觉得他话中有话,不过现在看,他上面的话明显是在挑拨,也在暗示容度不适合她,距离京城太远后她会被欺负,并且他鞭长莫及。 而在两家已订婚的情况下,即便自己不讲理的悔婚,项承也会护她。所以他想让她提退婚? 项心慈并没有因此欣喜,她又不蠢,上辈子就看的出来项逐元对她有想法,可这种想法即便逼到极点也不会做冲动的事,不值得欣喜。 何况上辈子,她也没逃出他手掌心。他非常擅长掌控她,至少很多事,她都觉得顺着他的话做比较顺心肆意,并不讨厌被他轻易牵动情绪的感觉。 所以……她算输了吧,项心慈看着广场中越聚越多的人,神思飘的有些远,换个角度衡量自己上辈子,她一直都算在他身边,随着他的喜怒行事,包括他退婚、无子,可以说是对她的投诚,也可以说他在为自己加码—— 项心慈让自己收住,即便如此又如何,他赔上一切与她前行是事实,即便心思狠了些,也没什么。自己不也是自始至终都在算计他,难道自己就不想着他了吗?不是的。 134棋局(一更) 项逐元脸色十分难看:“这是阴奉阳违!” 项心慈天真的看着哥哥:“不会啊?”单纯的觉得对方‘实话实说’。 项逐元没想到她如此好哄,平时得理不饶人的劲头去哪里了:“他怎么答应五叔的。” 项心慈想想,确实哦? 项逐元冷静下来,尽量与她讲道理:“你不要太过迁就他,更不要觉得他是重视你愿意与你交心,你焉知他不是看你年纪小,想先说服你?” 项心慈恍然:“……”心中却不以为意,他爱说什么说什么。 “你是我项家的女儿,远离了项家,不如在五叔眼下无人敢冒犯你。” 可项心慈喜欢跟他唱反调,尤其喜欢看他着急又不好发作:“可祖母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在京城……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令国公府,我爹爹也会因为我被人指指点点,还不如……”语气缥缈可怜,神色少见的落寞。 “你怎么会这么想。”项逐元顿时心疼:“我和五叔都不觉得你是负担,反而是那些人太过迂腐,何况,你如何,与不相干的外人有什么关系。更甚者,你走了,你觉得流言蜚语就少了,容家就没有人想给你下马威,到时候远离京城,你只能听着,连反抗都要想想自己打不打得过对方,那样的日子你受得了,万一你有个闪失,我和五叔怎么办?” 项心慈抬头,看着他,眼眸中带着被说动的犹豫:“那我是不是不该和容度定亲?”嫁给明西洛吗?到时候你更惨,你可别哭。 项逐元看着她不安的样子,坐过去,叹口气:“哥并不是说容度不好,容度非要去海上也在所难免,但你可以留在京都,容家在盛都有些产业,你留下来打理也是尽主妇指责,到时候我和你父亲也能照看你。” “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项心慈眼睛一亮,挽住大哥的胳膊靠上去:“哥哥真好。” 项逐元没动:“是你想问题太简单,你这脑子平时跟我使气的时候转的比谁都快,遇到该动脑筋的事,怎么像生锈了一样。” “你才生锈了!我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项逐元眉毛一挑,威胁的看着她:“谁赤谁黑?” 项心慈立即谄媚的笑笑:“你赤他黑。” 项逐元尚算满意,对她那张嘴,真是:“你别不放在心上,关键的时候脑子一定要在。” “知道了……”软软的声音,依赖的应着,手收的更紧了些,头靠在他肩上,就像这样静静的待着。 项逐元侧头看她一眼。 项心慈就往他胸口靠。 项逐元无奈笑笑,心疼又纵容,她生母不在,这种事她自己又不懂,祖母不喜她连与她说这些的人都没有:“有事不要心里忍——”着。 “知道,知道,说出来、做绝了让别人不开心。” “嗯,每天对着镜子重复一遍。”项逐元理所当然。 项心慈无语的倒他怀里:“听起来好像不讲理的坏孩子。” “那叫欺负我们的人不长眼。”项逐元帮她把沉淀下去的果露搅拌均匀。 项心慈看着他真心实意的样子,忍不住将头埋近他怀里打他!成天胡说! 项逐元笑着捉住她手腕。 项心慈打不着就咬。 项逐元倒抽口冷气,每个分寸。 善奇头垂到胸口,不该看的不看。 楼下的钟鼓咚的一声撞响,第一响、第二响…… 项心慈从项逐元怀里起来,转头看向窗外。 项逐元侧过身帮她衣服,头发整理回原来的地方。 钟声落定,广场中上百幅棋局旁已经站满了意气风发的众人,围在外围的人越来越多,各处游玩的人都在玩这里赶,从窗口望下去,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如水流般向这里汇聚。 项心慈趴在单向透外的窗口,的看着外面的人群,让他帮忙挠挠后背。 项逐元本不想理她,又觉得她今天受了委屈,不忍苛责:“这里?” “ “这里?” 项心慈高贵的点点头。 项逐元习惯的伺候着她。 下方棋局在简单的致辞后,已开始。 项心慈依旧趴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吃着大哥剥好,送到嘴边的橘子,“她们怎么还不回来?” “叫二姐、三姐?” “你妹妹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叫她姐。” “那项心艾对你不错,也没见你私底下叫她姐。” “她娘不好。” 项逐元不跟她讲道理,都是徒劳:“你总有理由。” 那当然:“项逐元,你觉得谁会赢?” “我都没看,又是刚开始,怎么知道谁会赢?”他又不是神仙,何况与她说她也不懂。 “看面相瞎猜吗。” 项逐元笑话她能一律省下:“方法够别致。”嘲讽意味十足,又剥了一瓣放她嘴里,可还是透过窗,向外看去。 项心慈不介意,卷入口中,满满的香甜,眼珠四下扫着,不其然看到人群中的明西洛,橘子平静的吞下去,不用特意找,他太显眼,想看不到也很难。 他没有下场,以他如今的资质、地位,早已不用通过什么手段展露自己。何况他官路亨通,也不会与人争利。 项逐元又剥了一瓣橘子,放她嘴边。 项心慈看了看,心情很好的没有一嘴咬掉他半个指头。 项逐元突然看向她:“再咬我就自己吃。” “不小心嘛,生什么气。”神情不痛不痒。 项逐元瞪她一眼,拿起橘皮往她嘴里塞。 “唔——”项逐元!你找死! 与此同时,三楼的雅间内,项心素摇着团扇,看着房间内摆出的上百道棋局,声音清脆活泼:“柳姐姐觉得谁会胜?” 柳雪飞笑笑,语气温柔:“才刚刚开局,总要再等一等。” “现在看不出来吗。”项心素有些失望,这样她们就能优先去掉几幅棋盘,菊香楼除了压状元局,还赌哪个雅间压中的棋盘,胜率高,就能消费全免,虽然她们不差这点银子,可谁又嫌名气高。 柳雪飞笑而不语,不急不躁。她确实能大致估算出谁能进入前十,可若这些人问为什么她能知道,那便尴尬了。 她们柳家虽位列四大国公,但父亲多病,祖父守孝,家中兄长心思不在仕途上,隐隐已不堪大用,这些年都是她在帮祖父议事,广场中的年轻一辈,她不敢说都能说出一二,但确实对其中翘楚有所了解,压前十不错一二。 只是她是女子,又即将出孝,备论婚嫁,令国公府喜欢自己未来的儿媳妇精通庶务,可未必希望她精通外务,所以没必要节外生枝。 “杨姐姐你看呢?” 杨梦娇一惊,赶紧讨饶:“项妹妹为难人,你问我女红针线我或许懂一些,这琴棋书画,可别为难我。” 陶子媚跟着杨姐姐进来,看着窗外,虽然没有人故意忽略她,但在动则国公府千金、尚书令千金、总督千金面前,并没有人提起她。 所以陶子媚看到下。 杨梦娇正与柳姐姐聊着花样子点点头,让她注意安全。 … 项心慈气呼呼的,眼睛里闪着盈盈水光,趴在窗边不理项逐元,太讨厌了! 项逐元戳戳她的手臂,玩不过就生气? 项心慈不理他。 项逐元再戳戳她手臂。 项心慈看到明西洛旁边多了一个人,两人似乎说着什么?项心慈有些疑惑?谁?红颜知己?没有印象的样子,不过,比他那位小表妹看着有气质一些,挺好的,应该会很幸福,幸福去吧。 项逐元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觉得他们下棋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雕虫小技。” “哦。” … 柳雪飞看向窗外,目光不其然落在刚才下去的那位姑娘身上,又顺着她看向她身边的人,好似……有点印象。 杨梦娇看过去:“姐姐看什么?” 柳雪飞声音很低,只有杨梦娇听得见,示意她往下看,毕竟是梦娇带来的人,她知道一下为好。 杨梦娇看了一眼,了然,难怪她要下去:“是明参中,城西大涝的时候,帮了我们不少忙。” 柳雪飞恍然,难怪她觉得眼熟,项侯爷门下明西洛,当初他还求学无门,如今已经是个人物。 五六年前,她与祖母从大福寺回府,遇到大雨,雨势太大,只好在山坳中先躲一躲,碰到了同样进来的明母。 那时候他是参试之年,急需老师指点,她母亲见她们出身不俗,便求了过来,好在她来求佛带了儿子的手稿,她帮忙看了几篇经纶,署名便是明西洛,字体、文章皆很有见解,是实干一排,让她印象深刻,于是建议其子试着见一见项侯爷。 谁能想到他真的去了,还有了今天的成就。柳雪飞倒也不觉得全是自己的功劳,也许他也有意选项侯爷呢,毕竟两人取义上,有很多相通之处,容易引起共鸣。 但柳雪飞还是忍不住后悔,早知道就不提议令国公府了,他们府上又不缺人才,世子更是人中龙凤。 想到未婚夫,柳雪飞脸颊有些红,任她再冷静自持,面对他也有女孩子的心思,只是还是后悔,该建议祖父收他为门生,也有位助力:“嗯,是个人才。” “姐姐也知道他?”杨梦娇立即来了兴趣,顿时觉得口气太过急切,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柳雪飞却没有捕捉她的失态,杨小姐没有定亲,欣赏一个人情理之中,何况她也没有做什么,也磨人陶小姐接近对方,说明杨小姐很清楚,她与对方不可能:“知道一二。” 杨梦娇已经收敛了情绪,语气平静:“那应该是很优秀了。” … 明西洛要走,他无意与对方多说。 陶子媚快速将目光转到他身后的小妹妹身上。 明西洛已经抱起妹妹转身。 明阿宝在哥哥肩头,好奇的看着她,如果不是前面遇到了那个好看的姐姐,她一定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姐姐,不过第二好看也很了不起,她眼睛好美,衣服也好漂亮。 陶子媚赶紧将荷包放小姑娘手里,笑容满面:“这是一些糖果。” 陶子媚不敢接,抬头看向哥哥。 明西洛平生的好修养险些殆尽,直接看了阿宝一眼。 明阿宝赶紧把糖还给漂亮姐姐,跟着哥哥走了。 诗正小心翼翼的看小姐一眼:小姐又何必,这位明大人明显不识好歹,何须受这份委屈。 陶子媚握着手里的糖果,也看出来了,甚至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招了对方的不悦。 陶子媚皱着眉,不明白对方的好感怎么那么难得到,一点多余的情面都没有!他现在傲着有什么用,留着让别人糟践吗,等那些势力找上她娶那个女人,看他怎么倒霉! 陶子媚愤愤的想着,不甘又委屈,气死她了,她哪里对他不好!偏偏要被人辜负了他才知道什么最重要! ------题外话------ 下午六点() 135尊敬(二更) 陶子媚突然想到,项家那位定亲了?定给了容家……容家? 陶子媚猛然想起被她忽略很久的事,容少主和莫侯爷是死了的,结果今生容少主阴差阳错没死,发生了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 也就是说,项家那位再不是太后,而是会嫁给容少主成为商人妇?! 陶子媚一时间有些激动,就是说明西洛根本不会娶那个女人,自己完全可以…… 陶子媚立即有些滞瑟,项世子…… 陶子媚立即停住,思绪回到当下,往事不可追,如果明西洛不会落入那般境地,她……她为什么还要缠着他? 因为……喜欢吗?还是同情?陶子媚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她已经步生气了,再看明西洛也已经没不甘,她自己一开始何尝有真心待他?她不是也想着不该想的人。 可,如果以后她都一心选他呢,他对家人包容,又克己守礼……如果自己能成为她的家人,他定会护她周全吧?毕竟上辈子那个女人如此对他,他亦不曾诋毁半分…… 菊香酒楼二楼。 项心慈看着姑娘家痴忘着明西洛离开的方向,眉目微挑:应该是很喜欢了。 …… “柳姐姐也一并进去吧,大哥就在里面。” 项心慈闻言,看眼身旁的项逐元:还不坐对面去,你妹、你未婚妻来了。 项逐元喝口茶,眉目微丝不动未动。 门外声音传来:“不了,还有很多姐妹在,就不叨扰了。” 项心素挽着她的胳膊:“怎么能是叨扰,我哥哥一定也想见姐姐,如果不是姐姐早就约了杨小姐,就是哥哥陪你逛秋宴了……” 项心慈看着项逐元:原来被抛弃了? 项逐元提醒他不要胡思乱想。 门外声音温和:“哪里,妹妹出门一样重要,有机会再出来玩,我先过去了。” 项心素有些惋惜:“不能多陪陪姐姐好可惜。” 柳雪飞笑笑,刚打算离开,突然听到门内传出椅子落地刺耳声。 项心素惊讶的看向门内,急忙松开柳姐姐的手进来。 项逐元已经从地上起来,坐到了项心慈对面。 项心慈丝毫不像推到项逐元的始作俑者,看着窗外散去的人群。 善奇挪着房内的屏风,歉意的看眼二小姐:“惊扰小姐了。” 项心素松口气,她以为哪个不长眼的打劫她哥哥。 项逐元起身,门已经打开,柳雪飞就站在外面,他没有不出面的道理。 项心慈头也不回,专注的看着 柳雪飞羞涩的看着他走出来,微微垂下眼帘,妩媚温柔。 项心素看着两人,眉眼间都是笑意,却又惧与大哥权威不敢挑衅。 项逐元停在她面前。 柳雪飞脸颊绯红,只觉得男性的气息压的她手足无措。 “可参与棋局了?” 柳雪飞摇摇头。 “你兄长不在,一会局散了,你多留一会,我回来送你。” 柳雪飞搅着手里的丝怕:“不用麻烦,我带了侍卫。” 项心素立即拉拉柳姐姐的袖子:“姐姐,你就让哥哥送你吧,让哥哥送你啊……” 柳雪飞看了项逐元一眼,微微点头。 项逐元颔首:“我先把她们送回去,善奇,送柳小姐回三楼。” 柳雪飞小声嘀咕:“三楼而已,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项心素掩嘴偷笑。 项心慈一口恶心堵在嗓子里没有吐出来,未婚妻到底不一样,平时对谁和颜悦色过,对柳雪飞就处处温柔,未来妻呗,放在旁边的正经人,当然不一样! 项心慈起身,她要找容度上chuang! 项逐元刚转身,险些没有撞到她,瞬间将她拉回来:“你做什么?” 项心素惊讶的看着项心慈:她在? 项心艾眨眨眼睛,惊喜的看着七妹妹。 项心慈挑衅看他一眼,顺便看眼两位姐姐,踮起脚,凑近他耳边,把刚才的想法在他耳边重复一遍! 项逐元脸色瞬间阴沉!手里的力道险些加重,胡闹! 项心慈死猪不怕开水烫,大家一起不痛快。 项心素脸色不悦,她干嘛靠她哥哥那么近? 项逐元气的神色难看,他根本没想出去,是谁非要制造机会!但看着她这死样子,是不打算承认了!他也不想当着两位妹妹的面跟她吵,对她没有好处:“时候不早,我先送你们回去。” 项心慈笑笑:“不必了,容度会送我回去。” “容度已经走了。”项逐元提醒她不要闹! 项心慈理所当然:“再叫他回来就好了。”多大的事。 项逐元看着她! 项心慈无所谓,就算她随便说说,但依旧摆的像真的一样的不讲理表情。 项逐元拿她没办法,不想因这件事与她起冲突,妥协的看着她,求和:不要闹,回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行吗? 项心慈不行,不想理他。 项逐元姿态再摆低一些,手掌晃晃她手臂。 项心素见项七如此,直接开口:“你别闹了好不好,大哥送完我们还要送柳姐姐,你别给大哥添麻烦。”容少爷已经走了,她还要将人叫回来,哪有这样的你女儿家。 项心慈瞬间来劲,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让容度送我回去,不是在给世子腾时间,你要是有未婚夫,大哥现在就能直接送柳姐姐回去了。” 项心素气的:“你——” “行了!都少说一句,回去。” 项心素顿时闭嘴,生气的向外走去。 项心艾看眼七妹妹,赶紧跟上二姐,七妹妹发脾气还真是不分人,对祖母如此,对世子也敢如此,胆子好大啊,好了不起。 项心素扯她一下:看她干什么!讨厌死了! 项心慈挣项逐元的手。 项逐元紧紧的握着,哄她,心里亦有些满意:“刚才生气了?” “没有!” “好了,我不对,多说话,但是谁把我从椅子上推下来惊动了她们。” “怪我给你制造机会亲亲我我了。” “好,好,别生气,我错了,你说什么都对,现在能回去了吗?” “不能。” … 项逐元下去的时候让善奇结算了三楼雅间的费用。 项心慈心中冷哼,帷帽也不戴,却没有真生气。项逐元未解除婚姻前,是把柳雪飞放在令国公府主母的位置上尊敬,在项逐元心里柳雪飞是要一起共担令国公府荣辱兴衰的人,自然要用心。 只是这种用心和敬重,让自己觉得不安,觉得以后一定会威胁她的地位,所以发了疯般要除掉。 现在依旧觉得讨厌,却没有非要鱼死网破的心。拿起帷帽戴在头上,看三姐姐:“好看吗?” 带着面纱的项心艾立即点头:“好看,好看。” …… 令国公府内。 项心素气呼呼将项心慈一天的行为告到母亲那里,趴在母亲腿上生闷气:“她真是太不合群了,在家里如此,出去还是如此,如果不是大哥在,谁能压得住她的脾气,连大哥脸色她都不看,我都要被她吓死了。” 项大夫人慈爱的摸着女儿的头:“你呀,哪来那么多气,心慈只是敏感了些,其实是个好孩子。” 项心素不服:“娘,你莫不是被她长相迷惑了吧!” 项大夫人闻言笑的不行:“你这是也承认她长的好看了。” 项心素不依:“我才没有,才没有。” “哎呦,我的肚子。” 项心素立即紧张的看着母亲:“娘……” 项大夫人拍下她脑袋:“都是要论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娘……”谁要嫁了。 项大夫人笑容慈爱,她这二女儿没有大女儿稳重,还有些小孩子气,不过有什么关系,她有父亲有哥哥,还有令国公府为她撑腰,性子单纯些就单纯些了。 …… 葳蕤院内。 焦耳将舞蹈室的门关上,兴奋的看着秦姑姑:“姑爷怎么样?” 庄姑姑和大管事闻言也赶紧凑了过来,满脸好奇。 秦姑姑一言难尽:“还行吧。”到底不是官家,她私心里希望小姐能配管家,有银子有什么用,哪里有官家地位高,何况她们小姐又不缺银子。 ------题外话------ 前天管理给我看了份聊天记录,有亲特意找到验证群提醒我,让我少错两字。 哈哈!说!是不是你! 明天还是十二点。 136(一更) 项心慈缺银子,非常缺,不缺别人给的,缺自己的能力赚到的。 项心慈从浴房出来,穿了一件绣花为底外罩镂空金线的秋衫,她非常清楚,如果自己不从中作梗,项逐元半年内就会成婚。 迎娶了柳雪飞的项逐元,绝对不再是她的项逐元,这是上辈子她就看清的问题!只是今天一见,更重的敲醒了她,她必须尽快立起来,否则就要在柳雪飞手下讨生活! 那是打死她也不愿意做的事情!岂不是成了她重活一世让别人报仇雪恨、一雪前耻了! 所以,她要自己赚到很多银子!容度自然有钱,但容度给她的与项逐元给她的没有任何区别。她依旧等于从项逐元手里被控制在容度手里,还是越来越矬,选了个商户? 那样的话她还不如不管明西洛死活,得到他,至少明西洛能给她带来更多利益! 项心慈翻看着桌子上的花样,看眼桌上的盒子,项心慈静了一下,里面是苗帧娘给她结算的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够做什么?建个花房?寻几个新品种的花色都持续不了几年,何况她赚的远没有这么多,苗帧娘无疑是在讨好自己。 区区三百两,都成多了?她房间里哪些东西规整规整没有三百两! 秦姑姑端了莲子羹过来,小姐练完舞,洗漱后,要喝完莲子羹:“小姐果然有天分,都能自己赚银子了。”三百两?够用好几辈子了。 项心慈不理会她:“项逐元来过?” 秦姑姑心顿时一颤,美好的心情立即有些紧张,世子那样严肃的人,小姐怎么能面不改色的叫出他的名字:“回小姐,来过,世子送来了不少东西,前院老爷有事请,便走了,嘱咐奴婢让小姐好好休息。” 项心慈冷哼一声,这是在柳雪飞那里献完殷勤了。 秦姑姑垂下头,心想,小姐气还没消。 项心慈哪有生气,她是哼这对狗男女未来的幸福日子、坦途大道,哪里像自己,都要吃不上饭了,果然成全别人就是辛苦自己:“秦姑,我娘给我留的那本书呢?” 秦姑姑闻言跳起来就要捂小姐的嘴! 项心慈把她的手挥开,像什么样子! 秦姑姑心都要吓出来!那是要命的东西,让老夫人或者老爷知道了,谁也逃不了好! “我扔哪了?”她当时没在意,觉得都试过了就随便一扔,其实她根本没有认真看过,至少没有看过该看的,就研究一些感兴趣的东西,困在几丈天地里。 秦姑姑让小姐别说了,赶紧帮着拿。 项心慈翻开第一页。 秦姑姑已经守在门边小心翼翼的看着人! 美,即装饰外在的技巧,放大身体的优点,掩盖自身缺陷的艺术—— 项心慈自认这一点她无师自通,当年粗略翻过,根本不屑于详解。 如今她重新拿出来,也没有照抄母亲方子的意思,而是学母亲归纳总结的技巧,她要将她的东西归纳出她的配方,拿来卖,卖布匹那点银子还不够几天用的,连个庄子都买不起。 雪花膏、冷霜、暖霜、护肤蜜、清洁、发油、发膏、养发霜、洗发液、牙粉、香粉、爽身粉、花露、抑汗散、药浴、浴盐,催体香药液。 项心慈嘴角有些僵,这么多的吗,她平时怎么没感觉,难道是自己太敷衍?也是,自己怎么说也是令国公府的嫡女,不如母亲研究的细致。 项心慈有点佩服母亲的用心,更何况这还只是护理身体部分,面部的口脂、眉毛、丹蔻还没有露出冰上一角,更不要提后半部分的‘秘术’。 项心慈拿起笔,耐心分类,她不嫌多,分的越多,她能做出的东西越多,能为她带来利益的东西越多,也不至于露宿街头,让别人笑出来声。 …… 晨光覆盖了整座令国公府,漂浮的曦光,犹如觉醒的生灵围绕着起舞的美人上下翩飞,乘纱而行,项心慈的身体如扶风的嫩柳,摇曳生姿、娉婷柔美,她又可大开大合间,刚毅从容,跃绸而上。 晨光中的石榴树发出哗哗的声响,合着琴音拉开葳蕤院一天的序章。 秦姑姑捧着毛巾等在一旁。 庄姑姑不扫地了,看着空地上晨练的小姐,她们小姐就像地里年年能长出的粮食,让人爱不释手。 一曲终了。 秦姑姑上前:“容公子送来了赔罪礼,老爷让人帮小姐送来了。” 项心慈擦擦额头上的汗:“他走了吗?” “没问……” 项心慈将毛巾放回去:“去问问,如果还没有走,让他陪我父亲用下盘棋,一会吃了早饭,陪我出去走走。”她要买个花坊,她这里再好也是项家的,都要换女主人了,留这里占人地方不方便。 “是。” … 项承冷下脸,胡闹!昨天才出去,今天又出去,让人知道了,以为她多有想见女婿。 容度十分惭愧,他绝无引诱其女的意思。 项承没看容度,他不悦女儿贪玩,但想到心慈从未出去过,刚一接触外面世界难免新鲜,又不忍拘束女儿,不禁看像容度。 容度赶紧垂手行礼,他绝无越矩行为。 项承想他不是一个草包:“多带一些护卫。” 容度没想到变故如此快,项七出来能如此简单:“是。” … 项心慈出来的很容易,甚至没有绕过长长的共道。 父亲给了她前院的侧令,她直接从父亲的院落出去,路程缩短了一半,且无人盘查阻拦。就是说,她跃过了项逐元,直接出来了? 项心慈有些茫然,上了马车,还有些恍惚,觉得此刻的自己那么陌生。她以前唯恐项逐元不知道,恨不得在那些护院面前多走几遍,让他们通知他们的主子她出来了,让项逐元着急,让项逐元找她。 项心慈淡淡一笑,往事在新的天光里化作一道道残片,随着马车前行,分解开来,落入地下,成为一个个远离她的回忆。 下了马车,项心慈主动戴上了帷帽,暖秋色的帷帽上一株株成熟的稻穗,带着白秋的光泽,一路延伸到你脚边,两边只用同样长的三条玉带压住,简约、优雅。 就从练习戴帷帽开始。 容度下马,怔怔的看着秋阳下华贵的少女,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让人看迷了眼。 项心慈回头。 容度将缰绳给了侍从,心情就像今天的秋阳晴空万里,轻声道:“你可以不戴。”眸光柔情似水的落在她身上,非常想对她做点什么,如此漂亮又懂事,恨不得现在就娶回去。 项心慈诧异,什么叫可以:“别乱想,这东西不是为你戴的。” 容度笑容顿时有些僵,但立即恢复如常,口是心非,是也是、不是也是,总之她戴了。容度打开折扇。 项心慈停下脚步,回头:“好吧,是觉得你有点没用,我如果不戴,被什么我讨厌的人多看两眼,你未必能弄死对方。”说完继续往里走。 容度的扇子卡在手指间,脸色像风吹裂的云,五花八门!她在看不起他! 侍从套马的手有点僵,惊的可以!对方如果是项家嫡出大小姐,这样说话,也就罢了,项七区区五房,也敢如此讽刺他们少主! 容度顿时拉住项心慈将人拽回来。 掌柜的已经迎到门外,一看这情形,快速躲了进去。 容度不想跟她在花市周围吵,找了茶楼,要了雅间,把人请进去,神色没有任何温度;“你什么意思?”昨天如此,今天如此,她对他再不满,他现在也是她未婚夫! 秦姑姑想拦。 项心慈平静的摘了帷幔,让她在外面等:“字面意思,说错了?” 容度看着她!你觉得呢? 项心慈也看着他,一双墨色眼睛,漂亮的犹如深不见底的渊,却独独不见任何嘲弄:还行。 容度突然觉得可笑,她是不是故意的:“昨天的事还在生气?” “说了不生气就不生气,就是我这人有一点不好,看见别人比我高兴,就喜欢嘴欠,伤害你了?” “你问谁?”你自己想想你说了什么。 项心慈转折手里的帷帽:“哦,不容易想起自己的不好,就是觉得自己说了实话。” 容度看着她天真到认真的样子,觉得计较的自己就是莫名其妙,甚至开始反思,难道她说的不对?不是那个道理?毕竟她那么乖巧,那么不懂事,那么实话实话! 容度哭笑不得,狗屁的道理,她项七是什么正经人家的正经小姐,在这里挑拣他的出身! 项心慈转帷帽的动作一顿,突然看向他:“要退婚?” 容度语气讽刺:“感觉倒是敏锐” “嗯。”擅长看人脸色,项心慈看着他,退婚了她得立即再找一个,要不然就不能出门! 容度看着她的样子,纤细的身形,漂亮到近乎妖孽的容貌,无论苦笑都夺人眼球:“突然又不想了,毕竟美人当前。” 项心慈看了他一会,确定他没有那个意思,继续转帷幔:“哦。” “你哦什么?” “表示知道了。”又生什么气。 “我说你以色悦人!” “我有色。” 容度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傻:“项心慈,明人不说暗话,你想嫁莫云翳没有嫁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在盛都,你嫁入莫国公府,做莫家主母,就是痴人说梦。不如听话一点,把精力花我身上,说不定……我会成全你一品夫人的美梦。”这是他第一次给她承诺,一品夫人,未必不可。 项心慈看着他,海外礁石上的一品夫人? 容度脸色难看! “我觉得我们彼此挺了解的,你要是需要项家不必哄好我,我不给你拆台,因为我也需要你出门。” “你觉得我需要项家?” 项心慈只看事实:“你那天故意趁我父亲不在来送秋礼……” “难道我任你父亲反复戏耍!” 项心慈知道了:“那你气出了,跟他女儿订婚了。” 容度被她气的冷静下来:“你可以理解成我喜欢你。” “嗯。”项心慈看着帷帽上的绣花:“不气了吧,我想去 容度看着说了这么多,她不痛不痒的样子,刚冷静下来的心,顿时又一肚子气!她宁愿她转身就走,她也根本不是好脾气的性子,她不发脾气只能说明她根本不在乎他为什么娶她:“过来。” 项心慈看着他,不动。 容度哭笑不得:“你以为我不能过去?”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她能跑哪里去,区区项家五房。 项心慈觉得他说的对:“那你过来吧。”她也好久没有过了。 容度看着她眸光中星星点点的黑,无辜又天真到可以随意搓揉的眼睛,金雕玉琢还略带稚嫩的脸颊,白嫩的仿佛轻轻一碰就碎了的脆弱,她很美,清纯时美,妖艳时美,那天山洞里更美。 容度一步步走进她,走进他这段时间就没有忘记过的这张脸。 ------题外话------ 下午六点() 137二更 他抬起手掌,宽大掌心轻易占据她半张面容。 项心慈柔顺的蹭蹭他的掌心,乖巧的犹如他随意操控的一颗棋子。 容度心里骤然闪过一瞬怜惜,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带着温度的脸颊,不可思议的柔然触感,让心底微微一颤。 项心慈在他的抚触中,眼中的娇憨一点点退去,仿佛从一颗无害的种子里,破土而出,娇媚的肆意生长,生成一位少女,散发着妖到极致的ihuo。(见) 容度的情绪瞬间受到牵引,在她看向他的一刻,他迫不及待的向前,将她放在窗边的榻上……(见) 项心慈犹如被放在水面上的初始天地,是神、魔、妖、鬼带着笑,恶劣的交予世人的种子,引诱众生将其栽种,惑其生长,开出心魔。 如今这颗种子,攀咬住了世人的欲,在吸收人的贪,在别人的细心陪护下,缓缓的长出了第一片叶子,光芒万丈犹如圣音,迷惑世人,诱使饲主,犹如普渡世人原谅一切罪恶的圣者,美的没有一丝尘世的埃土…… 渐渐的……它长出了第二片叶子,犹如冲海冲天而出的大妖,没有一定功底,就要被她拍进水底,大海不够广阔,也要溺死。 它却犹不知力量庞大,舒展尾羽,又生出薄如蝉翼的翅膀,朦胧中仰头窥见了光,在茫茫海浪中展现着自己的美,诱使人捕猎,隐藏了暗礁…… 一刻钟后…… 容度在一层一层的诱huo下,停下,沉重的放纵脱离感官的享受,他突然不想这么早了,就是不想了…… 项心慈有些疑惑。 他的手不由分说的帮她整理好衣襟,如果他做了,她会怎么想她自己。 项心慈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吊在半空的感觉。 容度停了很久,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都这一步了,他就算尊重她了?自欺欺人! 可容度还是不想了,就这样抱着她,也没了刚才的焦躁,她愿意跟他,他感觉的出来。 容度为这个认识,比真做了什么还让他心中舒服,他忍不住大力揉揉她的头。 项心慈觉得他烦,起开。 容度还在忍不忍之间挣扎,必须做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今天出来要做什么?”蹭蹭她的额头,她有目的的停的马车。 项心慈觉得没劲,他脑补出了怎样的大道光辉,在这时候扫兴。她动了一下,犹如苏醒的雪妖,急欲吸血取暖,声音慢的仿若靡靡之音:“买一家花坊……” 容度瞬间捂住她的嘴,让她闭上。 窗外的高云在清风高阳下散了聚,聚了又散…… 容度帮她整理好衣服,仿佛将珍贵的事物,重新包好,放在妥帖的地方。 项心慈任他服侍着,安静的乖巧。 容度将她搭理工整,才看到她散乱开的头发,手掌忍不住如那天所见,穿过她的发丝,冰凉如瀑的触感激的他一阵。 项心慈眨着一双尚存余韵的眼睛,像看英雄一样看着他:“梳头吗?” 容度顿时有些懵,但又恨不得现在就生出这种技能,可迫于这东西不能凭空生成还不能购买:“你的人可靠吧……”容度终于有些不好意思,怕让主家发现他想提前拆包。 不等项心慈说话,容度自己开口:“用我的人。”她的人怎么会可靠:“等一下。” 秦姑姑看眼没有任何异样的七小姐。 容度克制不住挨她近一些,帮她戴好帷幔,声音温柔:“我有几家花坊,也用不到,给你就是了。” 秦姑姑敏感的从容度身上嗅到了小姐身上的香气,心里一阵不快,这个猴急的姑爷,小姐也是,就任他占便宜!不行!回去她要跟小姐好好说说! 项心慈吹着帷幔,帷幔上的薄纱轻轻飘起又落下:“都是咱家的,我再买几间。” 容度心中微暖,喜欢她的用词:“行,我帮你挑?” … 容度出手对方也不会火急火燎的把祖业低价贱卖。生意兴隆的根本懒得理会他。 项心慈笑的不行:“卖鱼的在陆地上完全没有威慑力。” 容度伸手掐她的小脖子:“你说谁是卖鱼的。” 项心慈自然而然的笑倒在他身上:“行,你卖海鲜的。” 秦姑姑赶紧将自家小姐拽直,重重的咳嗽两声。 两人立即像被棒子打散的鸳鸯,各据一边,又忍不住相视而笑。 更在容度身后的侍从,自始至终一声不敢吭,他们少主今天来难道不是出昨天的气? 项心慈最后挑中了两家,一家种类繁多,一家土地很广。 容度皱眉,将人拽住:“不行,尤其花种繁多的,明显多年经营不利,已经没有拔得头筹的品种。” “你哪来那么多事,去谈价钱。” “不好。” “去——” 半个时辰后,容度:“一家三百六十两,一家二百两?” “这么贵?” “京中地界,你没发现他们生意虽然不好,位置很好吗?单地就值这个价了。” 项心慈皱眉,娇嗔的抱怨:“没注意过,以前想要哪里点一下就是我的,哪里知道这么贵。” 容度被她逗的不行,想捏她的脸,就是捏不到:“你当点你每天要戴的首饰,两个都要吧,替你买下了。”说着,递上初步意向书,像等着被表扬的大憨憨。 项心慈嘴角扯了一下,接过来,立即露出灿烂的笑。 容度骤然觉得——海阔天空。 …… 葳蕤院内。 项心慈将容度买的两份地契锁进他给的嫁妆里,叫来父亲的管家。 项富不敢怠慢:“七小姐。” “我要买城西郊靠近野荒山那块地,如果周围的你有觉得有合适的,也一并帮我买下来,尽快让我爹给我走手续。”坊市的太贵了,她自己建。 城西因为连年水灾,那里的地非常便宜,却异常肥沃,适合栽种。而且明西洛休了堤坝挖了河渠,以明西洛的行事风格,那里五十年内绝对不会再涝,现在不卖更待何时。 项富皱眉:“小姐,那里——” “没事,买就是了,整座野荒山全给我买下来也行,我这里有二百两,你拿去,不够了,让我爹给我添一点,少敷衍我。”过两年你翻十倍也买不起一座西山。 项富不敢得罪五爷的心头肉,何况没多少银子:“是,小姐。” 秦姑姑不过问小姐买什么,但过问小姐做了什么,那姑爷都—— 项心慈让她少说两句,直接去了花房,她要将昨天梳理的几种配方做出来。 她对自己有些信心,她没有天下皆知的时候,这些从她手里出去的东西就十分紧俏。 而且她这些年用过各地上百种面霜,各种优劣她深知一二,只是如今靠这个赚银子,便不能只是打发时间。 项心慈整个下午都待在花房里挑花瓣,蒸水,选颜色,上蒸提香,下落提色,这等下等师傅的手艺事,她却要拿来谋生,想来就一肚子气。 “小姐,用饭了。” “等一下。”项心慈在里面待了两个时辰,初始的豪情过后,只剩下不耐烦,劳心劳力的,又是看火又是浇水缓温度,她好不好交给 如今手都沾灰了!相比于勾搭了明西洛就能等着享清福,她何必在这里受这份苦。 “小姐……”焦耳立即闭嘴,觉得小姐情绪不对,少惹为好。 项心慈耐着性子,将蒸馏出的液体一点点装进小瓷瓶里,剩下的液体熬煮成粥后晾干取粉,这种粗糙的工艺就可以直接扔给下人做了。 项心慈才有功夫看向焦耳:“怎么了?” “世……世子请您去用晚膳……” 项心慈卸了气,没有精力,只想吃饭,练舞,睡觉:“不去了,回绝了吧。” “是。” …… 日益堂内。 项逐元没有用膳。 郑大海、善奇没人敢劝。 他们没人知道七小姐什么时候出去的,但容少爷将人送到了门口是事实。 138一更 这……应该触怒了世子!不怒才奇怪!七小姐不知道谁对她好吗?却迫不及待的跟着一个商户走,谁心不寒。   幽沉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负手而立的人巍然肃穆,不容反抗:“让人再去请。”   善奇看眼郑叔。   郑叔没动。   善奇颔首:“是。”   不一会,善奇小心翼翼的进来,垂手:“回世子……七小姐用过膳了……”实则七小姐说‘累了,要休息,让他不要烦人’。   “吃过了——”   大厅内的气压越来越低,众人垂下头,没人敢接话。   “那就让她过来看我吃。”   这——七小姐很不耐烦,怎么可能来。善奇小心的看眼郑管家,这话他不敢去说,七小姐不是会听世子话的人。   郑管家皱眉,能有什么办法。   “听不见?”   “是!”   善奇回来的很快:“回世子……七小姐已经睡了……”   项逐元静了很久,险些气笑了,才慢慢开口:“她这是累了。”   大厅内纷纷垂下头。   玩的太尽兴不成?既然如此:“走,亲自去看看你们七小姐。”   …   烛灯亮起,照亮了葳蕤院所有的长廊,石榴树上的石榴已经落下,换上了一盏盏小灯。   孟姑放下针线,开了门,见到来人,瞬间垂下头,葳蕤院内蛇鼠虫蚁的声音瞬间都轻了下去。   善奇、郑管家跟着进来,比葳蕤院的毛虫好不到哪里去,亦轻手轻脚。   房间内。   秦姑正在整理小姐用过的东西,见到人进来,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小声请安:“世子。”目光下意识的看眼小姐的方向,又急忙移开。   绕过屏风的室内,垂纱如仙境,温度适中,一水的红木家居,讲究用度,如进了当家小姐的闺房。   仙鹤香炉内升起袅袅白烟,窗前的烛火照在绣着黄裙宫女的罩子中,散发着暖黄的光。   项逐元走进来,脚步微顿了一下,便如常上前,地上的毛毯,香甜的气息,亦如她身上淡而不浓的香气,瞬间包裹住所有进入这一方天地的人。   项心慈已经听到动静,她刚刚睡下,还没有睡着,没有起身,只是不想动。做了一下午工,一肚子火,只想这样死着。   项逐元停在床幔前,在全然是她的地方,心里的怒气已经消散大半,玉佩随着烛火映在床幔上,声音温和:“睡了……”不似在日益院时不近人情。   项心慈闭着眼,随意应着,声音犹如她的暖床锦被:“嗯……”   项逐元闻言,心底最后一丝火气仿佛都散了,无奈一笑,将厚重的床幔往里推了推,坐在床边:“怎么没有过去吃饭?”   秦姑姑搬了一半的凳子,又默默放了回去,心里隐隐担忧,但又觉得世子不会掀开床幔,同时祈祷小姐长个心眼将她自己盖严实了,她身上那些痕迹……   “走不动,不想去……”有气无力的回应。   项逐元心软了下来,声音更有耐心:“你怪谁,自己在花坊捣鼓一下午,还能站着算便宜你了,让秦姑给你揉揉肩。”   项心慈侧过身,像不想喵的猫:“揉过了,现在只想睡觉……”   “你呀。”项逐元隔着一道床幔这样坐着:“想一出是一出。”   “是啊……”项心慈闭着眼睛,时间一点点过去,累到其次,更多的是越过越回去的郁气,哎,过一段时间就想开了吧。   项心慈久久听不到他的声音,意识开始涣散。   “心慈……”   “嗯。”项心慈半睡半醒的嗯了一声,疑惑他还没走。   “你今天出去了?”   “嗯……”   “外面好玩吗?”   “嗯……”   项逐元看着她床幔下的花边,目光暗沉,不再问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   秦姑姑在一旁候着胆战心惊,一会希望世子快点走,一会希望小姐将自己盖掩了。   烛火静静的燃烧,项逐元就这样安静的坐着。   项心慈见他没有声音,眼睛又闭回去,思绪晃动间,昏昏欲睡。   沙漏一分一秒的流逝,烛火发出刺啦的声响,又快速恢复如常,明亮的月色走到树梢,项逐元只有在这里才能理一下今日不悦的情绪。   等在屏风外的郑管家不时回头看一眼,可除了秦姑姑什么都看不到,他频频向秦姑姑使眼色,秦姑姑就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郑大海着急这婆子的油盐不进。   秦姑姑却哪有功夫理会他,心都要纠在一起,怎么还不动。   项逐元依旧不动。五叔太大意了,即便定了亲,焉有让她频繁出去的道理,让容家怎么想小七。   项心慈翻过身,光怪陆离的梦中明西洛已位高权重……   项逐元听见动静,摇摇头,多大了还踢被子,自然而然的打开床——   秦姑姑突然冲过去,护住床帷:“世子,时辰不早了,您该休息了。”不动声色的将打开了一丝缝隙的床幔合上,她不信任小姐把她自己盖好了。   项心慈的梦中,明西洛的形象突然消散,她从朦胧的权利中醒来。   项逐元脸色微沉,他不过是帮她盖盖被子,何意!   秦姑松开手,亦觉得自己过了,松开手,尽量让自己表现如常。   “出去。”   秦姑姑不太想动,她……   项心慈闭着眼,继续迷迷糊糊的衔接散了的梦。   “出去。”项逐元语气严厉,却没提高音调。   秦姑姑普通跪下:“世子,时辰不早了,这里是小姐的寝房,世子……”当避嫌!   这句不知道哪里撕开了项逐元最不愿意示人的东西,顿时恼羞成怒:“来人,将她拉出打死了事。”   秦姑姑惊恐的看眼床幔,怎么……又赶紧将嘴闭上。   郑管家从外面进来,拖着秦姑往外拽。   项心慈掀起沉重的眼皮,还在让儿子封自己为太后的时光里交叠,所以懒惰的没有动,好好的梦,连都连不上了,多大的事要喊打喊杀的。   秦姑姑惊恐不已,如失去浮木的溺水者,被拖着向外走。   项心慈的手重重的砸出床帷外,她觉得自己的手像出窝的鸡爪戳出了坚硬的窝棚。被水泡了那么久,她现在看自己的手还不顺眼。   项逐元的目光落在突然冒出的藕臂上,被她气的想拍她。   郑管家丝毫不敢乱看。   项逐元小心的将她的手放回去,绵软无骨的触感,稍碰即离:“吵醒你了。”   项心慈又将爪子推出去。   项逐元哭笑不得:“不杀她,在外面跪一晚。”   项心慈闻言,手掌向下,手指曲起,像小人一样撤了回来。   项逐元笑容爽朗:“你呀……都把她们惯坏了,睡吧……”   “嗯……”项心慈的梦里没了明西洛,是死前光怪陆离的景象,和真真假假难辨又荒唐的自己……   天色渐晚,沙漏瞬间倾斜翻转,项逐元知道自己该走了,可身体不自觉向后靠在床尾,不想动,看着她刚才露出小手的地方,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她呀。   院内。   郑管家示意秦姑姑可以坐一会。   秦姑姑满脑子都是里面的人,她倒是不介意世子与小姐有什么,她是怕世子知道小姐与别人有什么。这男人有几个能忍受那个的,秦姑姑只觉得她就算现在不死,一会也未必能活着!   郑管家没想到她这么拧,赶紧再劝。   秦姑姑本想有骨气的撑,但万一不死,跪一晚上这条腿一个月也缓不过来,到底坐在了台阶上,想着世子怎么还不离开。   屋内。   项逐元的手再次搭在床幔上,他想看她一眼,就一眼,缓解一下他压不住的焦躁他便离开,明日还有早朝,也耽误不得了。   项逐元伸出手,没有任何犹豫的掀开厚重的床幔,这里他虽不常来,却是他护着的人他熟悉的事。   床上的人长发散落,单薄的肩上留着刺目的痕迹!   项逐元脸色发青,攥着床幔的手,直接将床幔撕了下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瞬间惊的所以值夜的人看向房内!   郑大海拔腿往里跑。   秦姑姑也赶紧向里冲:完了!全完了!   ------题外话------   二十分钟后二更 139二更 项心慈被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煞神一样的项逐元,翻个身,盖好被子,继续睡,毕竟他没死,还有力气发火。   项逐元瞬间向前!不由分手的扣住她的肩膀!大手几乎捏碎她半边肩胛骨!   项心慈瞬间清醒,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哽咽的睁开眼,娇弱的哼不出来,美到极致的容貌痛苦的凝聚,更让人想施暴。   项心慈疼,不由分说开始攻击制住她的人,尖利的指甲够不到她的脸,划过他的脖颈、胳膊、留下血粼粼的的道子,腿重重的往他身上踢:“放开我!”   刺痛瞬间占据他的情绪,也无法掩盖项逐元地方愤怒,她做了什么!   郑管家、秦姑姑匆忙跑进来。   “滚出去!”   郑大海急忙将秦姑姑拉出去。   项心慈挠他、咬他,他就如一根定住她的柱子,微丝不动!项心慈的嘴里咬出血了,踢打到自己腿疼,项逐元也没有松手。   项逐元让她咬,最好现在咬死他!否则她就死:“谁——”声音暗哑。   项心慈徒劳,送开口,卸下所有动作,装死:“什么谁……”突然想起什么扫自己一眼,松口气,以为项逐元突然被鬼附身要杀了她,原来是为这个,害她反抗这么久。   项心慈有些累,放松身体,凌乱的黑发散在枕褥间,点点血迹落她脸上,被褥被她踢的一塌糊涂,身上的衣服在她扭打中随意搭着。   项心慈的神色先于脑子调整好情绪,找最能戳心的话说:“这个……”她天真的指指自己。   项逐元眼中几乎喷火。   项心慈好似不懂:“他说我和他定亲了……”   “定亲就能如此!”   “不……不可以吗……”   项逐元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直击面门,不容反抗!   项心慈茫然的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   项逐元在她的目光中,一点点松开扣住她肩的手,像空有力气无处施展的人,他该怪谁……。   项心慈见状,乖巧的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哥哥……”   项逐元的心被重重刺了一下,容度!你不得好死!   “哥……我惹你生气了吗……”小心又谨慎。   项逐元另一只手颤抖的拂过她凌乱的长发,梳不开被她踢打乱了的头发:“刚才哥哥吓到你了,你可以挠回来。”声音温柔似水。   “我挠了。”你自己血粼粼的。   项逐元慢慢的将她裹好:“嗯,挠了就对了。”想抱进怀里,又舍不得,最后到底抱住,平复了一下他想杀人的心,又立即放开:“乖,睡吧……”   “哥……”   “睡吧……”   项心慈没有任何压力的睡过去,她成婚后一个月,他曾不见她……他的家国责任,他的柳雪飞,他的令国公府,他的大梁国……所以自己还是洗洗睡吧。   下半夜。   项逐元从房内出来,不由分说,一脚踹向秦姑。   秦姑姑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额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秦姑姑一刻不敢停,急忙跪在地上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庄婆子及所有在职的仆人,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郑大海、神奇亦瑟瑟发抖的跪着:“世子息怒。”   项逐元看着这群无用的东西,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她们:“你身为她贴身管事大姑姑,平日就这样照料你主子的!”   秦姑姑磕的咚咚作响:“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项逐元现在就能弄死她!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但小七颜面何在!无用的老东西!   项逐元一口气憋在心口,恨不得先把自己打死。   郑管家敏感的察觉到从世子那边滴露的血滴?世子受伤了?却不敢去看!   葳蕤院内鸦雀无声。   过了很久。   项逐元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明天要做什么需要我教你吗?”   秦姑姑摇头:“不……不需要……”她知道,她以后定让小姐勿留下痕迹,她就是一个无用的东西,无用的东西……   项逐元看着这老东西,她这次最好做到,否则她这身皮肉就不用再长她身上:“以后出门寸步不离你们小姐!明日……你再透漏给五老爷一二,明白吗?”   “回世子,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她这里该添人了:“你是小姐最倚重的人,又占着年长,以后定要跟随小姐陪嫁,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没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死一万次也难以弥补你小姐受的委屈!”   秦姑姑无话可说,那是事实。   “你还真是放心。”项逐元语气讽刺:“若以后容度不再是你家小姐的未婚夫,你让七小姐如何自处。”   秦姑姑瞬间一惊,为何不是,项世子要阻小姐出嫁!秦姑姑心里闪过惊恐,却不露半分情绪,磕的更狠:“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你最好真的明白!”项逐元带着人甩袖而去。   郑管家急忙起身跟上,才发现血从世子的袖笼间滴下,世子脖子里一道道深可见血的挠痕。   郑管家的头瞬间垂的更低了。   葳蕤院里静了很久。   庄姑姑确定煞神走了,叫了两声一动不动的秦姑姑,赶紧去拿锅底灰。   秦姑姑缓了很久,靠着丫头的手平稳下自己,让跑出来的锅别添乱,转而扶住庄婆子的手起身。   庄婆子轻易揽起她。   秦姑姑被勒的难受:“我房间有药……你们都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焦耳你先去看看小姐睡下了吗?”   “是。”   庄婆子借着月色扶着满头是血的秦姑姑,再想想自己一来就被打了板子,如今秦姑姑又这样,不禁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那世子怎么能随意进出小姐的闺房……”   “闭嘴。”秦姑姑顿时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庄婆子急忙扶好秦姑姑:“我不说,我不说。”   秦姑姑叹口气,她这才哪到哪,今天跟着小姐出去的其她人,才是倒了霉,被打死了都不知道找谁喊冤:“不该说的话别说。”依附过人得到过的东西,其他地方自然要受制于人。   好在小姐没心没肺,世子也克己守礼,对小姐尊重有佳,否则有一个算一个,怎么来的怎么看不见天日。   ……   翌日。   容占奎皱着眉,吩咐下人再次巡院,搜查所有可疑痕迹。竟然有人刺杀容度!   ……   同一时间。   项逐元告了假,脖子上的抓痕太深,项逐元怀疑她半截指头都进去了,真是胡闹,要不然怎么粉都挡不住。   项逐元将镜子叩下。   郑管家小心翼翼的帮世子换药,看着世子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更是一句埋怨的话都不敢说,更不要提世子手臂上恨不得撕下世子一块肉来的伤,七小姐太狠了些。   “我这伤最近都不用出去见人了。”   郑管家听着世子无奈却不难掩宠溺的口气,不说话。   “没有分寸。”   郑管家将膏药盖上,怎么有分寸,,莫不是世子希望七小姐下次挠轻点?郑管家心里叹口气,说不恐惧不可能,应该不会拉着令国公府万劫不复。   ……   葳蕤院内。   项心慈一身灯笼长裙,坐在敞亮的书桌前,绣腕提笔,肤色如玉,在宣纸上仔细画着手里的图。   秦姑姑眉目慈祥,不时看认真作画的小姐一眼,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   项心慈被看的次数多了,微微回头。   秦姑姑便觉得有仙子从山的那边飞了过来,要不然怎么能那么娴静好看。   项心慈看着几步外额头上包着纱,还在编络子的秦姑姑,这事……   不可能不被打。   放自己身上,也会拿善奇出气,甚至不止一次打过不告诉自己项逐元去哪的洪管事,气到顶点了,就是打死了事。哎,委屈她了:“秦姑姑,我给你画一幅头面吧。”   秦姑姑不敢:“使不得使不得。”   那算了,还得换颜色,确实麻烦,项心慈转过头,长发及膝,继续画手里画。   秦姑姑没等到小姐再次开口,又想了想,凑过去:“不如小姐画完这副,再给奴婢画……”   “……”   …   明西洛路过野慌山脚下,停下,听到那边的对话,叫来属衙的下属:“去打听一下,谁在收购这片的土地?” 140一更 “是。” 城西的土地,他入手了一些,最近也为侯爷选了一部分。 也因为侯爷出手,城中的大商也在试探入手,但购入的不多,均在观望中。 毕竟水渠还在挖建,结果还没有看到,要等到明年水涝后,这里才有可能成为像东城郊外一样繁荣的地方。 所以,明西洛不解,谁会在靠近水坝的地方,买这一片山头,不怕明年继续水涝? 下属回来的很快:“回参中,打探到了是项家。” 项家?项家几房?国公爷不问庶务?项侯爷大多事会通过他?二房?还是四房?“走吧。”如果他们,便不难理解。 下属翻身上马,抱怨道:“工部那些人,但凡有点什么事都叫您过来,好像您不忙一样。” “哪来那么多话。” …… 容度脸色难看,手里的剑滴着血,胳膊上的伤口狰狞恐怖。 容占奎急忙让人去请大夫,处理地上的尸体。最近这些贼人真是猖獗:“京城重地,就这治安!府尹是不想做了!”连续三天六次暗杀,如此频繁,这次竟然还伤到了容度,实在是没有把容家放在眼里! “回少主,检查过了,和上一批是同一批人。” 容占奎眼中带着杀意:“这是不想我们在京城待了。” 容度站在院中,一扫平日的闲散的儒雅,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烟火气,他是站在海浪中,乘风逆行的掌舵者:“破釜沉舟了。” 容占奎有些担心,他们与令国公府的婚事已成,很多盯着他们的人肯定以为他们会有所作为,而且这里是京中,不是他们熟悉的东南,如果有人要在这里对容度动手,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机会:“少主南下避一避,等我们的人到了——” “何须要走,将这些尸体吊到府尹门前去,断文家所有的货源,既然别人如此急,我们何不快点成全他们。” 容占奎瞬间看向他:“少主的意思是?” “建造海师不是他们对容家的期许,建给那帮人看看,以后海路上文家还能不能分杯羹。” “是。”容占奎突然有点感谢对方,容度对此时一直不积极,也极不能容忍被约束,虽说对容家来说则是将容家绑在了大梁这艘破船上,但行事会方便很多,就像现在,如果少主有官职在身,这些人怎么能摸到少主近前:“少主图谋几品……” “三品,一个小官职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只是突然想到,她或许会高兴,毕竟嫌弃都写在脸上了。容度嘴角不禁挂了一抹笑意。 容占奎立即看过去:“笑什么呢?” “笑这些人怎么死。” “不是已经死了,笑什么呢?说啊?笑什么呢?” “叔父!” 都这样叫了,放过他。 …… 项承办事很快。 项心慈拿到地契,快速敲定,便约了苗帧娘出府去看她们未来的荒山。 项心慈出府的消息在她离开府中的一刻同时递到项逐元这里。 项逐元从累积的文案中抬头,他穿了一件高领的上衣,可也依旧遮不住里面巴扎的纱布:“她买了城西的一座山?” “是,五老爷出面,记在七小姐名下。” 她要那些做什么?还带了苗帧娘去,莫非真打算把她奇奇怪怪的审美做成生意。 项逐元头疼,总能变着法出难题的人还真是精力旺盛,买了就买了:“知道了。”她喜欢弄那些花花草草,就去:“让人跟上了,不相干的人离七小姐远点。” “是,世子。” “世子,侯夫人让您去一趟。” “知道了。”他不出门,母亲总要过问一二。 …… 苗帧娘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山,真是一片大山,有菊香山那么大,应该更大。 她没想到七小姐会买下了这么一座山,不过,这里是城西?连年水灾的城西。 项心慈有些兴奋,站在山脚下,仰头看着这片郁郁葱葱,现在还是猛兽毒蛇世界:“我要把这里建成自己的庄园。” 苗帧娘温和的微笑,委婉的提醒:“是不是太偏了些?”是谁将美人当肥羊宰了,当地县承?哎。 “不会,距离城近,靠近水源,土地肥沃。”项心慈望着这座山,隐隐生出一丝豪情,又有些落寞,以后她就是一个庄主,半落魄的商户,有一位七品的爹,还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商户未婚夫,还真是鼠归鼠、洞对洞,回到了她该站的位置:“怎么样?”都不会吹捧的吗? 苗帧娘勉强开口:“七小姐好魄力。”明年冲一下,七小姐的劲头就该冷静些了,五老爷当真宠这位女儿,一座山说买就买了,不过想想五百两的衣服,这好像也不算什么。 “对了,这里明天开始动工,会有好猎手猎捕猛兽,规整树木,我决定,先空出半座山,然后将一些耐寒的花种下,如果时间充裕,在过冬前再挖好温室的地基,你觉得呢?” 苗帧娘惊讶:“小姐今年就要动工?不如明年这时候啊。”损失也能小些。 “太晚了,就明天开始。” 明西洛从另一边下来,正好看到一行队伍快速离开,并为在意,快速离去。 … 晨光为城门杜上刚猛的金色,百鸟飞出巢穴,洞开一天生机,千门万户的劳作在进入城西的一刻,反复斗转了天地,归于安静、自然。 明西洛快马经过这里,又迅速勒住马绳,看着那片已经动工的山,绕是他心思冷淡,也不禁停下马,有些微愕?即便是侯爷买下的地也还没有动工,自己买下的更没有耕种,这里是要做什么?养鱼? 明西洛下马。 他身后的小吏也立即下马,跟上:“这里的主家不怕来年大水,还是准备下网子捞鱼?” “去看看。” “……大人问主家?主家往那边去了……应该是种花,今天搬来很多花种。” “多谢。” 更多的已经问不出来。小吏等在大人身后。 明西洛站在原地,看着这座忙碌的山,一时间哭笑不得,他虽然自信能拦住水,但这种事不实验、不在明年雨季来临之初重新开始测算谁能知道是不是确实有效,所以至今靠近大坝河渠动工的没有几家。 这家倒是想的开。虽然想问问对方不担心血本无归,想想又没有必要:“走吧。” 弯曲的山路上,依稀还是不久前的样子。 项心慈选了最近且不好走的的一条,尤其不久前刚刚修筑过工事,被破坏过的山路,如今更不好走。 项心慈徒步走了一半,便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山林中的植被,慢悠悠的捶着腿。 “小姐,喝口水。”天气干燥。 项心慈摇摇头,她不累,她为了行动方便,今天的帷帽只有腰际的长度,但做的更加考究漂亮,还为了讨个好彩头,做出了百花的造型。 秦姑姑、焦耳扇扇风,看眼没有尽头的山路,又赶紧为小姐扇风,这也太高了。 后面两位侍卫停下脚步,一动不动。 “小姐,我们上去做什么?” “看咱们的水。”这座山上是大坝,比她们的山更高,她过来看看能不能凿条水渠过去。 “哦,可小姐,这也太高了。” “不高怎么年年淹城。” 焦耳觉得小姐说的很有道理。 身后,明西洛牵着马,与同僚一起上来,也没料到这里会有人,不禁看了一眼,但也仅看了一眼,便混不在意的,继续赶路。 项心慈没注意后面的人,专注看着前面的路,悠悠窃窃的叹着气。 她自然能一口气上去,当初她还在这里劳心劳力,只是那时候有目的,这时候没动力,便是走一步路不抱怨两句,便觉得走不到头,娇气的伸展腿:“世道艰难,竟然还要我亲自走路……”太后更不要想了。 明西洛闻言,回头,又转回来。这行人他不认识,但他见过此帷帽的风格,很快便移开目光。 ------题外话------ 半小时刷一更,一共三更。 改错别字中() 企鹅我记得斗篷呢。-_-||都不敢出来说的我默默飘过。 141二更 明西洛身后的小吏憋住笑,不自己走路难道让别人帮你走。 项心慈看着崎岖的远方,扇扇风。 焦耳怒道:“看什么看!” 项心慈听到动静侧头。 跟在明西洛身后的人急忙移开目光,他看那姑娘头上的帷帽好看,一时逾越了,自知理亏,急忙移开目光。 项心慈看到了明西洛,但只看了一眼,又重新看向山路,一个表情都没有给对方。 明西洛带着下属很快走过这一行人,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落在对方身上。 徐徐的风从 小吏又向后看了一眼。 明西洛清冷的声音传来:“看着脚下。” 小吏急忙回神,跃过脚下的沟壑。 项心慈捶着腿,面无表情,本就不认识:“不想走。”娇娇柔柔的声音在那两人离开很久后才响起。 “小姐,奴婢背您吧。” 项心慈看眼秦姑姑,她想点头,又看眼她头上的伤,万一两人一起摔下去了岂不是难看:“不必了。”等明西洛走的再远点,她们再走。 …… 秋高气爽的天气里,野荒山的急速变化,一天一个样子。 山的主人仿佛不缺银子,大把的银钱撒过来,一切进展的非常快,如果不是主家要山上所有皮毛动物的皮,所有高壮植被的枝干,还能更快。 可即便这样,半座山也快速清理出来,花房的地基已经开始勘址,山下的庄舍也开始启动。 小吏见大人又停下来,主动道:“明参中,属下问了,这座山的主人是项家五房。”在灾坝 明西洛丝毫不意外,那天在山路上碰到她,大概猜到了一些,她那天应该是想直接挖渠过去,因为野荒山上没有水源:“鲁莽了。”那样的人鲁莽两字怎么写恐怕都不知道。 谁? …… 葳蕤院内。 项心慈将最后一色添匀,又仔细蘸了蘸色,彩将笔放下,开始生活,方知艰辛,好在这套也准备好了:“装起来,一会给帧娘送去。” “是。” “小姐,明日莫国公府宴请您准备穿那一套。”小姐菊香山那一套布匹卖的十分紧俏,小姐这次穿件不一样的,肯定销路也好。 项心慈又有了精神,也早已让帧娘送来了料子,为了银子,她准备这次穿四层,毕竟能多卖出一匹布就是一箱银子,穿多少都不为过。 成套的衣服送上来。 焦耳和焦迎说着宴请的事。 “莫国公府这次宴请,主要是为了给莫世子践行。” “莫世子要外任了?” “宴请后两天启程。” “当地有福气了,莫世子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听说,皇上当初选了两地,莫世子选了最贫困的一地。” “莫世子心真好。” 秦姑姑看眼小姐,见小姐脸色无疑,才看向他们。让她们少议论两句:“还不去给小姐打水,难不成多说两句,莫世子就会带你们去了。” “姑姑——”羞人不羞人。 项心慈莞尔一笑,确实是一方福分,但对莫云翳来说可能是灾难,毕竟最近半年就会过世的人。 项心慈放下手里的衣服,想了想他的脸,想做些什么,又将目光放回自己的事情上。他的悲剧与具体某一件事情无关,也不觉得能用先知救下他,就算阻了他无法上任,回头又不知道卧哪片战场去了。 希望他过世时,无惧无畏,像他的人一样,终身无愧便好。 … ——我想你了——容度的信件十分直白。 ——我还不太想你——项心慈的字有形无骨。 ——什么时候想我——字体如飞龙出海,潇洒不羁。 ——明天—— …… 凝六堂外。 项心慈难得早起,亭亭玉立的站在长廊下,所有下人的目光瞬间都笼罩在她身上。 她将一身软弱无骨的魅惑收敛,弃了往常的云纱长群,换了一身名门闺秀的高腰直缀,金雕玉琢的容貌美若山河画卷,她长发上层挽起,下层散落,戴了一套仿若塔寺的镂空点砂头饰,一幅做工考究的石榴籽耳坠。 身上的直缀一层套着一层,粉色纱绢打底,中间透明薄纱金线绣花,外罩镂空长纱,三色融城一色,将粉色朦胧,又将百花立体,行走间仿佛一朵朵花瓣旋转着落到脚下,步步生莲,千般尊贵,万般空灵,仿若无一丝烟火浊气。 项心慈浅浅一笑犹如春色初开,惊蛰乍暖,高不可攀。 众人一时忘了身在何方。 扇门打开。 项侯爷威严的走出来,正与儿子交代着什么,抬头,突然看到长廊下的人,有一瞬间怔愣。 项逐元看过去,目光悠长,暗揽所有汹涌的情绪。 项心慈微微施礼:“见过大伯父,见过世子哥哥。” 项侯爷已经回神,皱眉,这就是老五家的那个女儿了,有五六年没有见过了,不怪老夫人不让她出门,确实没有必要出去多生事端。 项侯爷威严如旧,并不是说项家女儿长的好便不能出门,他项家岂是那等人家,但她母亲的身份实在不必,就她此等容貌,冲撞她就是别人脑海中一过的是:“嗯,也长大了。” 是呢,项心慈慢悠悠的看过去,看向他身后的项逐元,见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些了,趁大伯父不注意,偷偷对他一笑。 犹如仙圣坠凡偷了一颗珍珠,那颗珍珠偏巧距离自己最近,得窥一毫真意。项逐元手臂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瞬间隐隐作痛。 项心慈移开目光。 项侯爷颔首:“你……” “爹爹。”项心素牵着母亲的手已经到了,她今天穿了一身交颈长裙,刚要问哥哥好不好看。 可精心打扮过的项心素看到走廊下的人,瞬间揪紧了母亲的袖子,虽不是完全嫉妒,但亦压着说不出的委屈。 项大夫人见状和蔼的拍拍女儿的口,先向老爷问安。 项章见状,离开说话的侄女走过去,扶助夫人的手,抱怨的看眼而女儿。 项心素顿时害怕的松开母亲的手。 项大夫人嗔怪的看相公一眼:“你吓她作甚。” 项章语气温和:“你身体重,跟着她们闹什么。” “孩子出门,我送送而已。” 项逐元恭手:“母亲安好。” 项心慈躬身:“大伯母安。” “这是小七吧,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来。” “伯母。” 项大夫人想说什么又被相公分散了注意力:“我没事,昨天只是有些不舒服,大夫已经看过了,能有什么事。” 侯爷还是不放心,要让大夫再诊诊。 “娘,你就让大夫再看看。” 项心慈看着,眼中生出几许天高雾远,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中转向它处。 却想着,项侯夫人是这座府里最幸福的女人,,侯爷对她宠爱敬重,儿女争气,府中大小事务无一敢让她不顺意,所以到了年纪,才能如此沉稳豁达。 “你们少说一句吧。”项侯夫人挽住心慈的手:“真是好看,我这眼啊,哪都不想去,就想看着你了。” 项心慈笑笑,实则觉得无趣。 “来向你祖母请安是不是,走,一道进去。” 项逐元颔首,有母亲在,祖母不会为难她。 项心素见状立即扯扯母亲的袖子:她不要。 项侯夫人像没看见,已经拉起两人的手,没理会凶了自己女儿的侯爷,向正堂走去。 “你娘是越来越不把我的话放心上了。” 项逐元不说话。 项侯爷无奈转身。 项心慈回头。悠悠往事得以重来的明彻顿悟。 项逐元也同时回头,江河流转,清明自我的灼热。明明桃红柳气,一身反骨,偏偏身着袈裟,在事件最静处来去,让人哭笑不得,又放不下心去。 项心慈歪头:在嘲笑我? 项逐元神色宠溺:外面等你们。 项心慈颔首,重新挽住她母亲的手。大伯母,你会少些伤心的。 项老夫人一刻不想多看,挥挥手让她们赶紧走。 142三更 与此同时,项家二房内。 虞氏为女儿准备了全套的头面,她倒不是想女儿以容貌取胜,只是想到今日的雅集,心中难免意动,以她女儿的品性,老爷的官位,什么良婿觅不得:“去给小姐送去。” “是。” 转身又回了餐室,耐着性子坐下来:“老爷,这都多久了,女儿的事你也不知道上心。” 项二老爷闻言,筷子放下就要走。 虞氏见状,急忙拉住他的袖子:“你看你,都不让我说一声,我就是念叨一下,又没有别的意思。” 项堰叹口气,知道夫人因为莫国公府有了想法,这次莫府是请了不少青年才俊为莫世子践行。 虞氏见状,觉得有门:“老爷心里可有人选?” 项堰最近也在烦这些事:“老三前几天来信提了一句,我还没应。” 虞氏有些不愿意:“三老爷的管辖地?是不是太远了些?” “再看看吧。” 虞氏也知道急不来,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可想想项七都订婚了,自家女儿落的这个下场,容家莫不是猪油蒙了心,这些日子更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府里送,他们令国公府没有什么!商人之家登不得大雅之堂。 …… 今晨一大早,莫国公府的下人们忙碌了起来,昨日已经准备好的事务搬到了该在的地方,侍卫们加强了巡逻。还特意请回了早已出嫁大姑奶奶招待女眷。 与莫国公府交好的人家已经到了。 莫家姐妹关系亲密的小姐妹早已坐在凉亭中,观赏起了曲艺杂耍。 莫家后宅正堂内。 莫老夫人身体没有明显好转,但也没有恶化,只是坐立、行走都还有些不便,她便没有勉强自己到外厅接待客人,家中事宜一应交给了国公夫人。 莫云翳穿了一身深褐色云纹长衫,头发用玉冠一丝不苟的束起,整个人稳重又带着一丝犹豫,看着更有了几分韵味。 莫老夫人气息没有以前足了,眼睛也浑浊了三分:“杨家的婚事,你不愿意就算了。” 莫云翳恭手:“让祖母操心了。” 莫老夫人叹口气:“你马上就要外任,现在也不是跟你说这些的时候,如果有了喜欢的再议。” “多谢祖母。” 莫老夫人还想说什么,比如容家与那女子的婚事,比如……可看着孙子的样子,她又什么都不想说了:“去吧。” “孙儿告辞。” 阿图见世子出来,急忙上前:“世子,容公子到了。”有些心虚。 莫云翳闻言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亦不见那天在令国公府外的失态,神色温和:“知道了,带他去我书房。” “是。”阿图觉得容公子未免有些不仗义,那人那么对世子,他却要娶回去,安的什么心!亏世子还帮姓容的说话。 莫云翳站在原地,看着府里的事务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今天会来…… … 足以容纳九辆马车并行的莫家大门敞开,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入正门。 非正一品,非莫国公府至交,不会托大的直接从莫国公正门,今天宴请的小辈,无一人有这个规格。 今日的莫国公府大门是开给莫国公府世子与他的至交好友,开的是世子的身份,是莫国公府对远行儿孙的祝福。 客人怎不知深意,均自发从侧门进去,即便是侧门也是莫国公府的礼遇。 项心艾下了马车,一身宝蓝色绣花长裙,头上戴着浅紫色绢花,花上缀着浅浅的东珠,俏皮又灵动,软糯又招人喜欢,这样的客人,不自觉的看向后面的马车。 项心慈扶着秦姑姑个的手下来。 项心素同时下来,见状,扯把看呆了的三傻子;“你看什么,她又没有为你做一身。” 项心艾笑的单纯大方:“我看七妹妹好看啊。” 项心素冷哼,刚要说什么,便被热情的莫家大姑奶奶和自家大姐迎了出来。 “大姐!”项心素惊喜的看过去,立即将不相干的人抛在脑后,开心的跑向自家大姐,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大姐了:“大姐你怎么也来了。” 项心锦笑着抱住自己永远长不大的妹妹,她长相并不出众,但一看便很有气质,是项国公府贵养大的嫡出大小姐,看的是通身气派。 莫大小姐笑着点点她鼻子:“知道你要来,特意请的你大姐,高不高兴?” “高兴,高兴,太高兴了。” 莫卿卿也一阵风一样冲了出来,衣裙翻飞,毫不繁杂美观:“小艾,小艾,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像不像小仙女一样。”她从帧娘新开的衣坊,用光了自己的月利买来的,她觉得好美。 莫大小姐闻言,狠狠戳戳她脑袋:“脸皮厚不厚,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觉得自己是小仙女的。” 莫卿卿嘟了嘴:“姐姐——”太讨厌了,一点不懂人家的乐趣:“我和我大哥哥要的银子哦。” 项心艾立即被点中她的重点:“你哥哥对你真好。” 莫卿卿有些羞涩:“哪里啊,一件衣服而已。” 莫大小姐奇怪有人把站在母亲身边期期艾艾的向兄长讨银子,说的这样清丽脱俗的。 项心艾早已习惯,她要是亲哥是项逐元,也出门海了说,可惜她亲哥没什么人气,哎。 莫大小姐懒得看两人的小心思,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身后的小姑娘身上,瞬间眼睛一亮,好精致的小姑娘,这容貌。 项心锦也看到了她,脸色一沉,又很快恢复如常,她不是针对项七,而是最近的烦心事,只是同样美丽,又让人惊叹的脸,让她有些心中发堵,家里那位不走的,何尝不是一张新鲜面孔。 143一更 不过,此时多看看项七,仿佛娇美又跨越了一个层次,瞬间让人望尘莫及。 项心锦几天来一直不畅的心情,骤然清明,觉得家里那位也没有什么可怕了,看看她们小七,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快来,在后面做什么。”她出嫁的时候小七才十岁,如今都长这么大了,真可人,难怪容家送了两门火炮。 项心慈没动,眼前的人再撞破某些事后,第一个让她死,歇斯底里、深恶痛绝。 “过来啊。”项心锦看向莫儿:“这是我七妹,平时很少出门,一会劳烦你多照顾。” 莫大小姐顿时明悟,原来是那位,也是可怜,母亲那样的出身,还自私自利的生下她,不过,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小美人。 如今余额三苦尽甘来与容家定了亲,行舟可是撞了大运:“快,里面请。” 项心慈不喜欢这些人:把她们眼睛挖了,什么时候学会了怎么看人,再装回去! 项心慈娉婷走来,一张初绽荣华的脸,与项心锦无异:“大姐姐。” 莫卿卿瞪大眼睛,忍不住拽住心艾的衣袖:“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项心艾好似听到了天方夜谭:“你家没有镜子?需要听别人重复。” 莫卿卿咬牙切齿的去挠项心艾痒痒。 项心艾不断闪躲,两人打闹间不小心碰到前面的项心慈,将她撞的身体前倾。 莫云翳刚从门口出来,身体本能的—— 项心慈已经站定。 项心艾紧张不已:“对……对不起……” 项心慈神色含笑:“无碍。” 莫云翳已经站稳,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攥住有些慌乱的手,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图垂下头,似乎全无所觉。 容度紧跟着从里面出来,一眼便看到门边的心慈,视线毫不犹豫的跟上去,周身清爽。 项心慈瞪她一眼,回转目光时,自然带过了另一个人,目光一触即离,不禁诧异他恢复的速度,不过随即释然,以莫云翳的性格,断然不屑于和有妇之夫有什么。 没有便没有了。 莫云翳仿佛余光没有停留,没有任何失礼的转向走来的项逐元,刚直刻板,君子风度:“玄简。” 项逐元周身的气息压的稳如磐石,盖下想手刃容度的心,沉稳有度:“折文。” 容度收回目光,敏锐的察觉一丝不对:“项世子。” 项逐元敛下目光:“容公子。” 莫家内。 “折文与杨家的亲事还没有定?” “根本不听劝,也不知道拧什么,家里能劝的人都劝了,我爹还……”莫儿靠近项心锦说完后面的话。 项心锦叹息一声。 项心慈没听到。 “总之现在家里就随他去了,想来他是个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等到了地方,看多了外面的事,估计他就想开没那么犟了。” 项心锦点点头,明白姐妹的焦急,自家也是一样,玄简这么大的早就子女成双,自家偏偏赶上柳小姐守孝,不过:“你这弟弟素来有个性。” 莫儿叹口气,可不是,认死理,还好杨小姐大义,没有让两家闹的很难看。 …… 明西洛与同僚坐的靠后,在一众高谈阔论的人中,他和宋宣没有参与投壶射箭,亦没有展示才学六艺,他们是唯几被邀请的户部一派,无需争取同行的机会。 只是明西洛在容度上场时,不禁看了过去,片刻又垂下眼帘饮茶,他有暗伤?那么刺杀他的是哪路人? 宋宣在一片喝彩声中,看了过去,有些惊叹,随后惊讶,娘的绿眼睛:“他就是容家容度!” 明西洛颔首。 宋宣感慨:“怪不得那么猖狂,把刺客尸体吊京府尹门口了。” 明西洛觉得这话有问题:“难道帮忙立坟?” …… 项心慈一个人占据一个亭子,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琢磨着莫云翳为什么退了与杨家的婚事?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那天的话? “就是她,定了一个商户。” “你不知道吗?她出身不高,母亲是丫鬟。” 项心慈无视身后这些碎言碎语,项心锦去迎柳雪飞了,莫家大小姐有更多的事要忙。 今天来的女眷众多,算上莫家没有离开的表小姐们,在项心慈眼里,花团锦簇、一窝一窝像进了锦鸡园,自己也是打扮招摇的一只,坐的很远都能感受到她们相视一笑的气息。 项心艾想照顾一下形单影只的妹妹,可又担心众人注意到她,更让她难堪,现在她那样安静,她都已经感受到众人落在她身上隐隐的恶意。 那些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身上,窃窃私语毫不掩饰。今日能来莫府的,除了个别表小姐身份不显,剩下的都是名门之后,她们得到消息的渠道更多。 容家虽不是京中勋贵,可也不是寂寂无名之辈,甚至以为腰缠万贯在女眷中知名度甚高,这些人会从长辈听到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项心艾垂下头,能感觉的出来,往日聊的不错的小姐妹,今日也在旁敲侧击的确定项七的身份,似乎想让自己说出什么,来压七妹妹过于出挑的长相。 项心艾便也不敢真把她拉进来,让人好奇的看她。 项心慈丝毫没有被孤立的自觉,甚至没发现自己身份这样好用,谁不多看自己两眼。 秦姑姑不高兴的嘀咕着。 项心慈在满园桃红柳绿,怡然自得,这莫家的景也别有一番滋味。 144二更 秦姑姑不服气,那些人太过分了,她们在项府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岂容她们在这里指指点点。 “你少说两句,我就着你的话下饭好了。”不是还有不屑于说她坏话的。 秦姑姑不干:“小姐就会对我耍横!” 项心慈被自家仆人顶的够呛,她要是定了明西洛,不早甩巴掌过去了!这不是没有!落难的凤凰尚且不如鸡,当没听见不就行了,惯的你们还冲我喊上了。 “哼。” 项心慈叹口气,连奴仆都爬自己头上了,背脊却坐的笔直,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愤世嫉俗也不老不正经,是拿捏的刚好的端庄大方、圣洁高雅,把自己当一个没有感情的衣服架子,议论是非的时候,多看看自己缺什么即可。 “她项家七小姐?” “嗯。” “容公子竟然定了她。” “可不是,容公子瞎了眼看上她。” “什么看上她,她想的没,那是看上她的家世,如果不是有个会勾搭主子的娘,怎么有机会嫁给容公子做争气。” “姐姐莫伤心,你还有机会。” 女孩推开另一个女孩的手跑开了。 项心慈看看天,很想说,容度是谁? “项家七小姐?” “美吧,不知有她娘三分本事没有……”后面的声音压的很低,听不清。 但能说出这一点的,家世肯定不俗,至少比刚才那两位要有品级。 “容家也不怕脏了手,定这么一个人回去,那种人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不是项五爷的。” “可不是,贱人生的狐媚子。” 秦姑姑气的转身。 项心慈压住她的手,一听就有仇,故意说给她听的。 “听说她母亲当年是人人可欺的名妓,不定多少人……” “小点声,多不正经。” 汪棋惊的险些拿不住帕子,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辛秘?这个地方是她先来的,自己也没有躲,就低头捡个帕子,谁知道那两人停下来,说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 汪棋慌的不行,本觉得自己出现在莫家的雅集已经算格格不入少有人理会,想不到…… “小姐!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吓死奴婢了。” 说话的两人闻言脸色一僵,快速离开,不敢久留,现在则是瓷器碰瓦粒,对方早已不值得她和母亲将名声搭上去,当年险些害的母亲被休弃的女人生的东西。 汪棋更尴尬了,她自认父亲官品不高,对方也定不用自己怜悯,可已经看见了啊。 汪棋回过神时,不知怎么的已经坐到了项七小姐身边,紧张不已:“你……你……还认得我吧?”说完脸色爆红。她真好看?近看更好看,像大师精雕一声琢磨的棋子下的是天下棋局。 项心慈让秦姑姑下去记脸,对来人莞尔一笑:“汪姑娘。” 汪棋惊喜不已,急忙点头,松了一口气,觉得对方性格真好,就像那天,也很照顾她们的情绪:“抱歉,打扰你了,我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就过来了……” “我也没有,你也看到了,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汪棋不知道怎么接,只是笑。 项心慈看她紧张,自然而然的与她聊起了衣服、妆容、饰品,将盛世华裳吹到天边去,好好夸耀一番。 汪棋听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疑有它,项小姐擦粉了吗?项小姐用口脂了?项小姐的眉真好看?也是上了浅状的? 不一会,两人身边便围了一圈感兴趣的人。 “刚刚雅集的主题出来了,关于秋湖的主题,待会可要好好琢磨琢磨,因为啊……”那人笑着不说了。 听的人急的不行,“你快说,别卖关子。” 围在项心慈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的看向了亭外。 那人笑笑:“因为国公夫人说,今天趁项世子、莫世子都在,让几位公子选出前三甲,也就是说你们的文章是要送到前院的,可别写的韵律不通,让人笑话了。” “啊?”期许与紧张混合着不知道该期待还是埋怨莫国公夫人多事。 “当然了,他们那边的策论也会送过来,有我们选出前三甲,凡是入选的作品,莫夫人统统有赏。” “可我看不懂策论啊?” “有谁看过策论的?” 不大的院子里,来来往往都是议论这件事的人,甚至压过了看项家冒出来的奇怪孩子的劲头。 原本围着项心慈听衣谈服的人,顿时委婉的告辞。 只剩汪棋呆呆的的看着项姑娘,等着后续。 “汪姑娘研琢一二吗?”难得的传名机会,到不时魅宠,只是传到前院,更容易传出去,能有一丝才名,自然受用无穷。项心慈觉得才学高于美貌也是应该,心里将才学放在脚下搁置一会。 汪棋一脸茫然:“我不擅文墨。” 项心慈顿时看过去,这么诚实:“我也是。”顿时觉得对方可亲了一些。 汪棋不好意思:“我只是下棋还好一些。” 研磨的时间过的很快,纸张很快发了下来。 说着下棋好一些的人,在纸张发下来的一颗,轻轻松松写了一首秋湖的诗词,已经搁了笔在喝茶了。 项心慈看着她,觉得有些人谦虚的话,她不能太当真,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诚实。 汪棋奇怪的看着她,还没有写完吗?随便写写就好啦,反正又不可能赢过诗词很厉害的姐姐妹妹。 你看我作甚。项心慈瞅着写不出第二句的白纸,果断的靠过去:“你看我 汪棋赶紧摆手。 项心慈哄她:“我就交一句,多尴尬。”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你看,能不能这样写……” “嗯。” “是不是不太好?” “非常好了。” 一首诗成的很快,一个不讲究,一个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只能硬夸其它:“项妹妹的字写的真好。” “真的吗?”项心慈大方的给对方看自己的字,第一次有人夸她字好看。 汪棋又看了看,觉得吧:“我好想看错了。” 两人噗嗤一笑,项心慈决定以后给她打个八折。 秦姑姑交上去的并不担心,世子认得小姐的你字,怎么也会给小姐一朵花束,就散世子不方便,也会让门生给上一朵。 前院内。 一张张诗稿整齐的排开。 项逐元、莫云翳自然不会托大,担下为姑娘们评头榜的事情,而是在场所有男子一人一朵花,一会将花放在喜欢的诗词前即可。 得到花瓣最多的几位,取前三甲。 项逐元快速扫过前面所有的诗稿,下意识去找项心慈,在后面几张,轻易认出她的字,和勉强算诗的诗。 项逐元有种哭笑不得之感,这写的都是什么,堂堂他教出来的小徒弟,坠他名声。 可即便如此,项逐元下意识就要将花放在小七的诗稿上,但又不动声色的收住。她的诗稿最好就像她的人一样,融入在众多诗稿中不被人注意。 项逐元绕过这几张,往前走了几步,将花放在项心素的诗稿上。 莫云翳直接放在莫卿卿的诗稿上,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容度没有犹豫,站在所有人都走过的诗稿旁,这诗,狗屁不通,容度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不过值得嘉奖。 容度将手里的花放上去。 项逐元、莫云翳瞬间回头,又都不动生色的恢复如常,一丝窥探的机会也没有给予任何人。 明西洛官位靠后,也是最后几个审诗稿的人,他在容度放的诗稿前停都没停,但过强的记忆里,还是读完了整篇诗,不得不说,即便有对方动工的‘恩义’在先,这花也给不下去。 明西洛最后依着项世子的选择,放了上去。 容度一看,不动声色的脱离阵营,向还没有送出花的人走去,不知他说了什么,众人将剩下的花都放在了他的花旁边。 容度方觉得可以,免得只有一朵,她心里难受。 项逐元不吭声。 莫云翳神色如常的与下属说话,仿佛没有看见。 明西洛抬头,多看了容度一眼。毕竟少有如此不避嫌的,何况他们两人上次还吵了架;面前还是那样一首诗。 似乎又不难理解。 145三更 另一边。 女孩子们也汇聚到了一起,面对逐次排开的策论,含蓄了手里的选择。 看得懂策论的女孩子,认真的反复斟酌,诚意的举棋不定,犹豫再三后,看向领头的柳雪飞。 有些转着手里的花朵,垂着头虚解了其中的选择。 柳雪飞莞尔,没有任何犹豫,将手里的花准确的放在项逐元的策论上,顿时引起女孩子一阵笑容,但又有很多花同时随着她落在项逐元的诗稿上,仿佛只是起哄,也仿佛是认可。 项逐元的策论言之有物,恢弘可行,时隔多年依旧是学子们临考前的楷模。 莫云翳的策论务实沉闷,只讲法理,可也同样笔触浑厚,锋芒锐利,加上未婚年少,很快收获了很多超出策论本身的其它青睐。 场面和乐融融,彼此交流,散发着微微而起又锋芒不漏的秋燥之意。 项心慈、汪棋不急,坐的远远的,听侍女们兴致勃勃的一张一张的念论,中间还加几句听来的好玩评语。 汪棋听的很认真,不时问两句。 项心慈虽听不懂国家大论,但不妨碍她听出在后世修改后推行而出的东西:“普世律法你从哪里听来的?” 焦耳想了想:“是柳小姐说的,里族姓氏虽然减轻了什么什么消耗,但却束缚了什么的,奴婢忘了,但柳小姐评论了这篇。” 汪棋突然眼睛一亮:“这篇策论好。” 焦耳急忙道:“是吧,是吧,柳小姐也这么说,刚才奴婢说的话就是针对的这篇策论。” 项心慈捻着手里的团扇,明西洛后来推行的东西,原来这么早的时候就有雏形。 “只是柳小姐说想法虽好,只是结构疏散,个别论证还欠缺些火候。” 汪棋摇头:“我觉得很好,听完有辽阔疏朗之感……”又想到自己反驳了柳小姐的观点,顿时有些紧张:“我……我不懂策论,就是听着顺畅,献丑了。” 项心慈觉得有些人果然天生敏感、幸运,能在一众策论中,独独感觉出最值钱的一个。 项心慈敢肯定明西洛胸中早有腹稿,通篇能大义凌然,洋洋洒洒到下一秒就能当国策实施。 只是他一个七品参中不言丞相之事,如今不过是随便写写打发一篇中规中矩的策论,即便如此,也有锋芒露出,引来敏感的蜂王驻足停留。 汪棋接下来再不敢妄言,唯恐说了什么惹人笑话。 项心慈将手里的花中规中矩的放在已经聚集了一堆花的容度那里。 汪棋不引人注意的将她的权利放在了那张觉得疏远辽阔的策论上,又赶紧回到心慈身边,见她还站在原地,急忙开口,:“你别乱想,可能大家就是觉得容公子写的好呢?” “你怎么知道这是容度的?” “看……看你站这?难道不是?”汪棋惊讶。 那我也好心告诉你,你投给了明西洛,未来的明王,值得把握一下,但又觉得不够水到渠成,项心慈脑海里都在转汪棋嫁给明西洛自己能从中获益多少? 汪棋是她的朋友,至少这姑娘看起来很好控制很好骗,人品更是不错,又格外温柔有见地,配现在的明西洛,只能说明西洛高攀。 而且…… 项心慈看向汪棋,汪棋长的十分乖巧,一看便是传统教育下相夫教子的好女孩,父亲官运亨通,家中么子,受父兄母亲疼爱,天真又不失善良,这样的女孩子…… 汪棋在众人隐隐看过来前,赶紧将项心慈拽走,让人看见了,觉得七小姐没有肚量,吃这些飞醋。 项心慈看向汪棋的目光瞬间柔和了三分,一道大门在她面前豁然打开!她不能沾,但她的朋友可以啊,放过那样一个权贵不知道便宜谁,当然是抓在手更可靠。 汪棋被她看的心跳加速:“你……你别用那双眼睛……这么看我……” “你好看啊。” “虚伪。” “不,我是真心的。”明西洛娶了你,三生有幸,做梦都能笑醒。项心慈觉得不能这么否定自己,自己也是很好的,只是和明西洛观念不合。 项心慈热切的揽住汪棋的肩:“走,咱们去亭子里下棋聊人生。” “不要。” “你要。”明西洛的棋风,一招就会喜欢上,咱们姐妹能不能一步登天就靠你了。 汪棋被叫走了。 项心慈一个人无聊,走到水边看鲤鱼,石台交错间,低着头认真的找,她刚才明明看到游过去一条红色的。 项心慈胳膊被人扣住,整个人瞬间被提起,撞入一个人怀里。 项心慈睁大眼睛,一声不叫。 秦姑姑、焦耳紧张的四下看看,又瞬间垂下头。 莫云翳快速带着她避开人群,穿过后墙,将她带到前院院墙与假山后面人迹罕至的植被脚裸,声音急切,不容自己反悔:“我带你走!”他自己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敢置信,但说出的一刻,他就豁出去要做这离经叛道的事情,即便会朋友反目,父母仇怨,祖母不喜,他也认了,他喜欢她,不管她到底在想什么! 项心慈只愣了一瞬,已下意识的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母亲那里遗传了什么,或者天生不要脸:“我……” 莫云翳紧张的看着她,痛苦又不知道所措,一股区别于周围草木的香气隐隐在他意识里环绕,他迫切的看着她,眼底自我放逐与自我压抑的情绪矛盾的几乎从眼睛里流泻出来。 项心慈又抬头看向他,秋水盈盈的眼睛里又诉说不尽的难以言语。 莫云翳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忍不住靠近他,他不喜欢连只言片语都听不到她的消息:“你问我能不能带你走……你后悔了吗……” 项心慈看着他的眼睛,虽然无法全然体会他的情绪,但让情绪通过他大眼睛溺亡在其中似乎能共鸣他的哀伤,那股哀伤带着心痛隐隐让人上瘾,但还不够:“我已经定亲了……” 莫云翳眼底的暗潮一瞬间扩大,无尽的道德要捆绑住他的思想,历年来的所思所想告诉他,他在做一件多令人不耻的事情,可能怎么办! 莫云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却已经踏了出去且不后悔!就要做:“我想带你走!” 项心慈抬起手,想抚触他的眼睛。 莫云翳上前两步给她碰。 冰凉的手指落在他脸上,莫云翳立即贪婪的考过去:“跟我走,条件或许会很艰苦,但……”莫云翳才痛苦的发现,他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他尚且不知道那里什么样子,她吃不吃得那份苦。 项心慈拂过他的棱角分明的脸,不同于她的触感,刚毅而让人心定:“我不怕吃苦。” 莫云翳骤然睁开眼,热烈的看着她!仿佛一瞬间挣开所有不管不顾,他得以窥得天光!莫云翳几乎用目光膜拜着她的每一寸容颜。 项心慈熟练的共情他的情感,用同样的目光回视着他,何况他的眼睛那样干净纯粹,你喜欢我什么,够对你不好? 项心慈的血隐隐兴奋,手隐隐用力,向后,勾住他的脖颈—— 莫云翳瞬间低头吻上她…… 茂盛的枝叶在秋光中伸展开碧绿的叶子……清风扫过,互相撞击着发出哗哗的声响,仿佛山间小河逾越的吟唱……一片秋光明媚…… 莫云翳放开她,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一往无前绝无后悔,他蹭过她的法定,所有的等待都成了值得,要说些什么才能缓解过于不真实的脚踏实地:“你的诗怎么写的那么糟糕……”一窍不通,傻瓜。 项心慈不是自我诽谤,但就是天赋异禀:“因为你不在……”没有你,怎么可能句句通顺,引经据典,引得百鸟朝皇,自然要是你在秋光灿灿的午后,玉树临风、温润如玉,才是能秋色与人自然成诗。 莫云翳将人抱的更紧,恨不得直接长在自己身上,喜悦机会溢满周身:允你此刻一窍不通。 146一更 项心慈也感染了他的喜悦,为他开心而高兴,环在他背上的手,小幅度拍拍他的背,在暖融融的午后,与他同样心情温暖:莫莫,开心就好。 莫云翳平复着激动的情绪,结果被她拍的越想越激动,越激动越想,怎么都冷静不下来,因为她说喜欢他,那句话就是在说喜欢他。 莫云翳面红耳赤,看着怀中朝思暮想的人,心火上涌,重新低下头,迫不及待的吻上她的唇…… 项心慈的手攥住他后背的衣衫,她心动与每一刻心意相通的欢喜。 同样,她还不霸道,就像——她允许明西洛纳妾。 至于明西洛没有妾,那只是她反对明母找妾的质量;那些优秀的姑娘为什么也被她逼死了……还不是明西洛出身低微,拿捏在自己手里,当然全凭自己高兴。 他后来位高权重了,她就再没管过他。尤其他那么压抑,找几个放松一下也应该。但是他自己年岁大了,没了那份心思,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心慈……”莫云翳迫不及待的叫她的名字。 “嗯……”声音如藕,牵牵绊绊…… 莫云翳抱着他平复快飞驰奔腾不受控的心。 项心慈安静的靠在他怀里,柔顺的听着他的心跳,纤细如玉的手指软绵绵的勾着他衣襟。 她的山庄才刚刚开始动工,他去的地方,没人买的起花露胭脂,卖锄头吧,她又没有天赋,种地,她又受不得晒。 项心慈的神色一点点被命运不可抗的压力取代,语气中带着茫然的不知所措:“我爹一个人……辛辛苦苦将我带大……” 莫云翳涌动的心,瞬间咯噔一下,抱着她的手隐隐发颤…… 项心慈的声音仿佛控诉,又好像不是:“谁都不希望我出生,我祖母也想我死,她不给我父亲配备奶妈,也不准人照顾我,只有我爹……他放弃了一切……”权势、地位、荣耀,像个傻子:“只为了让我长大……他希望我开心,希望有被祝福的婚事……希望我平平安安……莫莫……我……”项心慈说着眼泪落下来,仿佛背负的压力让她无法呼吸。 莫云翳惊的六神无主:“你别哭……”心里的焦虑瞬间被她的痛苦取代:“心慈,心慈……” 项心慈无力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仿佛抓住最后一块浮木,泪流满面却无声无息的看着他:“我们真的……不能受到你家族的祝福吗……”最后一句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莫云翳觉得自己提了一个猪狗不如的要求,奔者为妾……她有什么好下场,两家的恶意全数会落在她身上,她会受到怎样的伤害,她本就不多的东西还剩下什么:“心慈,对不起,心慈,你冷静点,不要乱想……你先呼——”吸。 “不要……”项心慈倔强的看着他,抓着他的衣襟,不甘心的等一个答案:“算我痴心妄想好了!算我曾贪图你家国公夫人的荣耀,算我不识好歹算计你祖母,我如果都承认,都认错,他们会原谅我吗?” 莫云翳紧紧的抱住她:“不要说了……”不是你的错,你明明什么都没做:“是我不好,是我想当然,只顾自己忘了等待你的会是什么。”愧疚的不该是你!背负这些的也不该是你! 项心慈不管不顾的回抱着他,用同样的力道去挣扎她的无可奈何:“我当时不那么过分就好了……” 莫云翳摇摇头,将她抱的更紧一点。你不做,她们也不会同意。 项心慈声音哽咽,神情茫然:“我也不该……明知道自己要与容度定亲还去找你……” “是我不该来见你!”克制不住自己的想念,将你拖下去,亏他还自认克己守礼,结果却做出这样的事!她身上有婚约,他却不管不顾的让她跟他走!世人如何想她! 再多的借口,也掩盖不了只是自己太想她!想到无法忍耐思念的痛苦,自私自利的决定! 莫云翳痛恨自己的抱紧她,吻着她的发,一刻都不愿离开,是怜惜、是悔恨、是自我找不到出路的救赎。 项心慈比他果决,将他头拉下来……( 最终莫云翳的理智战胜了他的贪婪。 他抵着她的额头,柔弱猝不及防的蔓延全身,他还能怎么办,不管不顾,放弃一切,仔细想想他又有什么!带着她能去哪里! 项心慈靠在他胸口。 两个人抱了很久很久,久到热情仿佛都没有归属。 莫云翳也只能抱着她,不合时宜的这一刻,仿佛是两人唯一的‘力所能及’。 项心慈觉的还能说些什么:“你路上别冲动……” 他能有什么事,会倒霉受伤的从来只有她,莫云翳抚着她的头,应的漫不经心:“嗯。” 项心慈见他没听见去:“有悍匪、绿林也别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知道。” “你知道什么,那次大谁,你多看谁一眼了,我还在边上的,就义无反顾的跳下去,让我怎么想,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吗——”项心慈推他。 莫云翳就安静的让她推。 “如果你死了……死了……”项心慈推着推着又哭了:“听不到你的消息,不知道你在哪里……我……” 莫云翳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入怀里,冷却上的茫然的感情,重新落地,重重的落回他心上,不能撼动一毫:“我知道……”这次一定知道。 项心慈见他听进去了,靠在他怀里安静的哭,她已经尽力了,希望你必要的时候自私一点,能躲过千奇百怪的死法。 147二更 两人谁都没有动,太多的无可奈何,莫云翳心软的无处安放,即便他羽翼丰满又能带给她什么,他一走就是五六年,让她像城西一样,风雨里来去。 她不该那样,她的手才刚刚好,被水卷过的乱草一样的头发,就该如现在一样柔顺黑亮。 莫云翳的手指一根根穿过她细软的手指,握住。 时间一点点过去,阿图急的不行,不时往左右看一眼!为什么还不出来。 过了很久,莫云翳放开项心慈,没有上次的慌乱,也没有不甘,只有无尽的想念和惦记:“我送你回去……” 项心慈摇摇头。 莫云翳又不说话了,继续抱着她。 可这是莫家的宴请,阿图已经跳脚,世子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有三波人在找,阿图逼不得已只能再次提醒:“世子……世子……” 莫云翳不动。 项心慈也没动。 “世子……世子……” 项心慈有些热,秋阳同样烈,温和的推推他。 莫云翳不动,这是他走前最后一次见她,舍不得、放不开,又不想见她幸福美满。 “世子……世子……”阿图急的跳脚,都有人问到他这里了。 莫云翳也不知道他再不出现,会引发什么。 项心慈懂事的没有为难他,送的温柔深情,尤其提醒他少意气上头不管不顾,他要是死了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女鬼。 莫云翳哭笑之间,都是她要变鬼的威胁,脚步沉重的率先转身,一刻不敢回头。 项心慈一个人站在假山旁,悲伤不过瞬息,风吹散了些许燥意,脸上的泪痕早已干净,她仰着头,植被的声音带动她头上的发饰凌凌作响,心情犹如风吹过的草原,波光粼粼间,又是一番天长海青的景象。 项心慈才发现这里爬满了绿藤,从墙上到假山上再拿到垂花门上,远离了一天的喧嚣般,格外天高云远。 项心慈闭上眼,感受着风吹过的声音…… 容度弯下腰,俊美的脑袋搭在了她的肩上,绿油油的眼睛,含笑的看着她。 项心慈微微转过头。 容度的唇贴自然而然的贴上她脸颊。 项心慈笑了,抬起手,揉揉他的头:“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容度舍不得离开,犹如大猫雄伏在主人手心:“心有灵犀。” 项心慈信他才有鬼。 容度无奈:“好,特意找你,想不到真被我找到了。”容度有些心疼,她们是不是非议你了,所以才不留在人群中间,否则这样光芒万丈的人,怎么会形单影只。 项心慈将他的大脑袋搬过来,仔细揉了揉。 容度待她肉够了,才站直,瞬间高出她很多,遮挡了不怎么客气的秋阳。他找她有事,所以尽量问的不那么直白:“你的花投给谁了?”好吧,很直白。 项心慈靠在假山上的绿藤上,仰着头看他:“你猜?” 容度捻捻还没有蓄须的下巴:“除了我,谁还能入我夫人的眼。” 项心慈被他逗笑:猜对了:“知道还问。” 容度心满意足,甚至对应该理所当然的事有丝雀跃,不禁自嘲一笑,认了:“你猜我呢?” 项心慈看着他,笑而不语,女孩子的敏感如果有些过于纤细多余,女人则不会。 容度被她看的叹口气:“没劲,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写成什么样,竟然觉得我会支持你,你说你诗怎么写的那么糟糕。” “因为你不在啊……”秋日天色你自成诗。 容度抬头觉得太阳有些大,要不然怎么这么晒,然后回头。 见她笑,他也笑。 笑声清浅,脉脉如水。 容度垂下头在她耳边道:“今天很美。” “我哪天不美?” 容度没想到他在一个问题上能栽两次:“行,你最美。”觉得不妥又加一句:“你永远最美。” 项心慈娇嗔的瞪他一眼,眼中笑意盈盈,装着盛世美景。好心提醒:“你的策论上可不只有我的花。” 容度眼睛瞬间一亮,莫非她也……顿时清醒:“你不能过度揣测,我在京中只认识你。” “出了京呢?” “以后也只有你。” 项心慈笑着,又不是真要逼问他,见彼此心情好,增增情趣罢了:“我记住了哦,出来有一会了,先走了。” 容度亦步亦趋的跟上:“好,送送你……” “……再跟去后院了。” 容度停下,黏黏糊糊的目送她离开。 项心慈配合的不时回头。 容度前进又后退,如果不是跟进后院可能有说不清的麻烦缠身,他就跟进去送她:“再见。”容度挥手。 项心慈也挥手,两人消磨着时间送的缠缠绵绵…… 项心慈拐过垂花门,神色突然一变,但片刻恢复如常。 明西洛就站在不远处,毫不避嫌的靠墙站着,他也不想让彼此难堪,可容度在一墙之隔的外面,他再往里躲就到了后院,恕他无能为力。 项心慈当没看到他,退后一步,又俏皮的从垂花门探出头,开开心心的对着容度挥手再见。 容度像战时紧要关头在传递手势决定最后一战胜负的士兵,挥的更卖力。 项心慈不逞多让。 明西洛就那样站着,看着还笑的出来的她,似乎想到了选诗宴上,为什么觉得容度的行为不违和,一位美如锦绣文章,笑若狼烟四起的人,亦能将缥缈若仙,端庄高雅随意驾驭,还有一手玩弄人心的好本事…… 两人挥了好一会。 项心慈重新走入垂花门口,也认清了明西洛站的位置刚好能将不该看的,看的一清二楚。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看到就看到了,他又不会说出去。 随即猛然一惊,但是会影响她给他牵红线时的可信度!一个勾三搭四的女人的朋友,想想她的朋友都不正经。项心慈觉得弄不好她会连累朋友。 项心慈心中闪过一万个念头,面色却如常的从他身边走过去,仿佛那里没有人,不慌不忙、不急不慢。 明西洛看着她完全无动于衷的神色,想着她做的惊世骇俗的事,她就不怕——明西洛突然开口,一别往日的低沉:“同样的话说两遍……”且一字不差。 项心慈步履如常,仿若没有听见,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偷鸡摸狗、鸡鸣狗盗的事做的越来越纯熟了!但——关你屁事!她却没有喊回去。说多了有因果,不必沾惹。 明西洛头靠在墙上,说不清为什么自嘲一笑,莫名想到了陶小姐,他刚才是不是扮演了与陶小姐一样烦人的角色……? 意义何在…… 墙内的声音急切的传来。 “七小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都说了叫我什么?” 汪棋犹豫,还有些不习惯:“心慈……” 明西洛没有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研磨出来,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离开原地…… 千姿百态的花园犹如装点梳妆的新妇,美色妖娆,花团锦簇,刚刚的热闹还没有散去,都在说着因几篇策论窥到的万千盛景。 “容公子明明该是你的,结果就被人抢了先。” 女孩受伤又委屈的声音急切的响起:“别说了……” “怎么不能说,仗着家世好罢了。” 项心慈将手里的棋子落下,指导着汪棋落子。明西洛虽没有表现过,但他喜欢耐心研磨缓慢布局的棋风,她尽量让汪棋先领略一二。不过下棋过程中,才发现自己和项逐元、明西洛下不算厉害,可和汪棋对战几局后,瞬间觉得自己棋艺不俗。 汪棋服气的看着心慈,为棋艺,也为她的无动于衷,她好厉害,不愧是令国公府的嫡小姐。 项心慈诧异:“该你了?” “哦,哦……” 项心慈叹口气,太好欺负了,胆小、喜欢关心人、容易被她觉得尊重的人牵着鼻子走、还容易脸红,非常可爱的品性,也容易让男人喜欢,红袖添香都别有一番柔情似水的滋味。 148三更 但明家——呵,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事情繁多的家人,在项心慈看来,不把她们打怕了,不知道厉害。 项心慈又看眼汪棋,一位心思深不见底的丈夫,一群看了生厌的婆家,她会不会还没有享福,就被吃的渣都不剩? 项心慈很快否定这个猜测,明西洛不可能护不住她,他只是对某些事不屑计较,触犯了他妻子的利益,他依旧心狠手辣。 项心慈想到他以后回家都有等他归来的人,有人为他添茶倒水,问他冷暖温饱,不禁为明西洛感慨,心意相通的爱人,温柔可人的妻子,做梦都会笑醒。 “你在想什么?” “你定亲了吗?” 汪棋立即睁大圆圆的眼睛:“没……”又看向棋盘。 项心慈心中有了定论。 项心慈身后,莫大小姐带着人,冷着脸站在说话人身后。 汪棋惊叹心慈多变的棋风,求教的心更真诚了几分。 过了好一会,项心慈没听到身后的声音,有些诧异,回头,那些嚼舌根的人不在了。 汪棋看着棋盘,头都忘了抬:“莫大小姐处理了。”下这里。 …… 项心慈送走了汪棋,安静乖巧的跟在几位姐姐身后与莫家两位小姐告辞。 莫卿卿依依不舍的拉着项心艾的手,不想她走。 项心艾也有些恋恋不舍。 项心慈自始至终没有与她们在一起,现在局外人一样听她们依依惜别。 莫大小姐与项心锦避开姐妹说着悄悄话。 项心锦脸上染了愁绪。 莫儿劝她看开一些。 项心慈想到了她的夫家,没去探究,这种小事,硬碰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莫云翳带着众人从另一边出来,他换了一身深蓝圆领深裾送项逐元。 项心慈见状,微微抬头,似乎想到什么又安静的垂下, 莫云翳心瞬间乱了一拍,想光明正大送她,想将她留下,想说那是他喜欢的人。可隔着众多人,他们连陌生人都不是。 莫云翳神色严肃,似乎所有的焦点都在项逐元身上。 容度踏出门,没有任何避讳的目光下意识的追过,嘴角闪过浅浅的笑意。 项逐元本客气从容的告辞,瞬间进行到尾声:“告辞。”不喜他肆无忌惮的目光。 容度见状趁机上前,直接开口:“世子,在下送——”七小姐回去。 项逐元关心的看过去,似乎终于有机会与他说话:“你怎么样?” 容度神色严肃几分:“无碍。” “在京中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令国公府帮忙,刺客的事怎么样可有眉目了?京兆尹那边怎么说?” 容度说着那边的进展。 两人就这件事交换着意见。 另一边。 项心慈等人已经上了马车。 项逐元又与容度说了他的猜测和京中对此事的大概流程,直接带着众女眷,上马告辞。 容度看着离开的车辆,他要把婚事提前。 阿图看眼世子。 容度回头看到莫云翳还在门边,有瞬间不悦,他在看谁,在想什么,山洞中的画面不其然浮现,他为心慈梳发的样子历历在目,项心慈理所当然的靠在他怀里。 容度瞬间没了与他继续喝一杯的心情,他还没有放下!明知不可能,何必再去想,一个女人而已!换一个不是更好,容度不敢相信莫云翳会有拖拉的情绪,早已该结束的事:“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告辞。” 莫云翳没有留他:“也好。” 两条街外。 项心慈冷静的摇动马车上的风铃,端庄温柔的脸被阴暗取代。 项逐元慢慢减缓了马速,说一不二的人,不一会与她马车并行。 项心慈掀开车帘:“我有事。” 项逐元今天第二次好好看她,依旧有些闪神,她气呼呼的,眼底的不高兴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这是受委屈了。 项心慈不会和提容度的人计较,但提她母亲的,不招呼一下,她不知道挑衅她的后果。 项逐元听完无奈又心疼:“要小心,我把善行借给你,不能逞强知道吗?” “嗯——”想了想又加了句:“谢谢大哥哥。” 项心慈的马车脱离了队伍。 见过善行的人太过,善行乔装了一下,扮成马夫坐在了车外:“驾——” 路线、家世,是早就打探好的,几时离开也找人问清楚了。正四品吏部门下左侍郎,以为这样的官职就能护你们周全。 不一会,前面的马车已遥遥在望。 善行的目光盯了上去,他是老手,七小姐这两马车亦不是普通马车,无论坚固程度、减震和马都百里挑一,只是做的不那么起眼,丝毫不会影响他发挥,只是:“小姐,撞到什么程度?” “撞翻,把她从里面摔下来,马踩两脚才活该。” 善行不觉得七小姐哪句用词有问题,只是:“回小姐,撞翻没有问题,可摔下来?不能保证啊,万一对方抓的紧的,这些不可定的因素太多。” 项心慈隔着帘子先推他一把,贫嘴:“不摔下来,我就把你推下去。” 善行笑的阳光灿烂:“好,好,属下明白,七小姐坐好。” 善行神色严肃下来,双手勒住马绳,盯住前面的马车,一个什么东西塞入了马屁股,马瞬间发疯的嘶吼,向前冲去。 善行控制着两匹发疯的马,直直撞上四品左侍郎家的的马车外侧,马车瞬间歪了方向! 善行大喊着拉住缰绳,在一片尖叫声中,奋力拉扯着继续狂奔的马,失控的马车车身再次撞上没有停当的对家马车。 巨大的撞击力,让马车顿时侧翻! 一片尖叫声中,善行继续控制着乱冲的马车在街道上左冲右撞!做戏做全套,这是他的风格,回头就说有人陷害七小姐,波及了‘无辜’的路人。 大街上,行人四散逃离!尖叫声成片。 陶子媚带着丫鬟惊恐的躲进旁边的店铺:“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好一会发疯的马才停下来。 善行先看向里面的七小姐,只能这样,不能摔下来,除非对马做手脚,或者后冲力足够,那样的话七小姐决定不能在车上。 项心慈朱钗散乱,恶狠狠的等着笑着等夸表现的善行,咬牙切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善行冤枉,真的只能这样。 项心慈不跟他逗,快速整理好头上的朱钗,从马车上下来。 紧随其后的‘老实车夫’,战战兢兢,脸色苍白,茫然又不知发生了什么。 ‘追’上来的秦姑姑、焦耳等人,立即扶助尽管吓到腿软也要出来看完唯几‘伤员’的小姐。 管家哭完后,急忙安抚路边摊位,诚惶诚恐的道歉、赔偿。 老车夫目光呆滞的坐在路边,完全不见刚刚向小姐讨赏的样子。 尖叫、混乱的场面获得暂时宁静,但当看到从马车下来的人时,这种宁静持续绵延,木讷些的人甚至不敢再抬头。 刚走出店门,受到惊吓要指责一番的陶子媚,看到走过店门外的人时,脸色顿时苍白,想都不想的拉着侍女本能的躲回去。 大梁国的人对她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一位不高兴就将人拉倒午门抽鞭子、砍头的上位者。稍不高兴就私自让四品以上大员的妻子跪在皇宫门口暴晒、淋雨;上书弹劾的先打二十大板,然后直接撞死在宫门前,皇上才会看眼谏词,看完没有一点水花。 她还精修公园,修筑宫苑,广招舞姬乐人供她取乐,可以说怨声载道,奢靡成性。若不不是明王对千疮百孔的国度修修补补,起义的人就能将她吞没在历史长河里。 陶子媚尽管恨透了这个恶毒的女人,此刻却只能压在心底,丝毫不敢出去触她锋芒,试问谁敢! 还没有位高权重的项心慈走到翻了的马车前。 马车里的人被带着的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捞出来。 捞出来的人浑身发抖,额头上血流如注,脸色苍白,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丫鬟、婆子一阵尖叫,急忙喊大夫,开始哭。 项心慈看的热闹,心情瞬间好了一些,人也温柔下来,蹲下来,语气阴森森的:“好不好玩?想不想再来一局?” ------题外话------ 我有念核心价值观,真的(持续不断背诵中) 149一更 段春云抬起头,看到那张让她无比厌恶的脸,记恨瞬间冲上心头,刚想说话,血从额头上流下来,她惊恐的看着满手的血,她的头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血! 项心慈好心的吓唬她:“快死了。” 段春云惊恐的尖叫,手指隐隐发颤!不会,不会! “小姐您别激动,小姐您只是磕破了脑袋,小姐……” 段春云愤怒的瞪着她:“你怎么敢,我是吏部段侍郎的女儿!我会让你——”血瞬间糊住她的眼睛。 项心慈噗嗤一笑:“段小姐口吐莲花了。” 段春云恼羞成怒,她敢当街行凶,她—— 段家丫鬟、仆人闻言立即要开口。 项心慈提醒她:“让你的人想好再说,你看看你现在,头上就秃了一块,万一……”项心慈靠近她耳朵:“我不喜欢听,你再缺个胳膊少条腿,你找谁说理去。” “你敢!” 项心慈大大方方:“怎么不敢,你都辱骂到我头上了,我还看着你撒野——” “我要去京兆尹告发你!” “告啊,千万不要犹豫,你出言辱骂令国公府嫡出七小姐,七小姐大度,不与你计较,你呢,依旧暗恨在心,对我的马做手脚,好在苍天有眼,我没有跟着家人一起走,而是想看看我的花市,不巧正好与你同一条路,你呢最后自食恶果,这个故事好听吗?” 不是,她没有:“你说谎!” “哦,对了,到时候我们对簿公堂,我会把你辱骂我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一遍,听好了,是一字不漏。还别说,那些话真好听,你怎么会骂那么多花样的脏话,每个字都不像这么好看的小姐嘴里吐出来,是不是在家经常练习?” 段春云惊恐的后退,还是一个小姑娘,她没有。 “还有,还有,你母亲和我母亲的故事,也要当着府尹大人的面,从头讲起,你父亲……你父亲几品来的,去花楼春风一度我母亲,都做了什么,什么事春风一度?哎呀?官员xx是不是触犯律法?是不是都要私下偷偷摸摸才行,我们这样大咧咧说出来,会不会影响你父亲仕途?不过,有什么关系,能为现在的你出口气、为你母亲讨回公道,你这样的义举、孝心,一定会广为流传,人尽皆知,到时候你就成名了,你说对不对?哦?你定亲了吗?” “我没有,我……” 项心慈温柔的按住她带血的嘴,随后又将指头在她身上擦一擦:“我念你年少初犯,这次小惩大诫,你不妨回去问问你母亲,她见了我,要不要与我鱼死网破。” 段春云身边的嬷嬷跳出来:“你……” 庄姑姑见状一脚踢过去:“小姐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项心慈看都没看被踹翻的下人,她只看段春云:“以后再让我听见你骂我,你出门一次,我让人撞你一次。”说优雅大方的起身,转身离开。 “她怎么敢……怎么敢……” “闭——”嘴!结果怒急攻心段春云直接昏了过去! 众人顿时一番手忙脚乱:“小姐,小姐——” 焦耳担心的向后看了一眼,有些焦虑:“小姐,她死了怎么办?”看起来伤的很重,流了好多血,小姐会不会别牵连? 项心慈不慌不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如果死了,就把那两匹马处死吧。” 焦耳垂下头。 …… 项心慈没想到刚进院,就看到项逐元在等着她:“哥。” 项逐元嗯了一声,负手站在原地,等着她不管不顾的扑过来,可项逐元等了一会,也没见她扑上来,只是从他身侧走了过去:“怎么了?不高兴。” 项心慈抱怨着:“沾了点血。” 项逐元闻言,跟上她的脚步:“策论看了?” “没有,谁看那个。”每篇都长的不行。 “选了谁的?” 项心慈停下,转头看向项逐元。 项逐元神色间没有任何异样,疑惑的看着她,好像问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项心慈转回头,也好像回答一个再正常不多的问题,又带了些少女的羞涩:“容……度……” 项逐元眸光暗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容度的策论也可圈可——”点。 项心慈突然回头,台阶上的她正好与项逐元持平,鼻息不客气的擦过他的脸颊,她从不拒绝,无论前生今生都不屑于道德礼法!项心慈伸出手。 项逐元后退一步,疑惑她什么时候停的,但下一刻看着他神来的手,不知道该气该笑:“又胡闹。”身上压抑的气息散了一下,为她的亲近。 项心慈心中沉静,奇迹的察觉到这次她并不失望,仿佛不意外这个结果,毕竟前世今生她曾不止一次自荐,无赖招式用尽也没有让他就范。这点刺激才哪到哪。 既然如此,就不要意识到了,项心慈笑着,跳下台阶,倾身挂在项逐元胳膊上,像往常一样撒着娇:“他不如哥哥写的好,但哥哥那边我挤不过去……哎,真的好挤,人好多。便宜他了。” 项逐元的气息彻底温和下来:“还怨我了?” 项心慈点头。 项逐元无奈的带着她往里走:“都像你一样,写的让人心惊?” “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大哥你不在我身边,就少了意境,写不出来吗。” 项逐元闻言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我在了,你重新写一首。”姿态温和、君子端方。 “哥,咱们吃什么?” …… 150二更 凌晨,下人们将主子伺候睡了,虫鸣声熄了下去。 善史端着大盆拿着干饼,大开大合的坐在老大的房间里喝汤,羊汤炖的够味,吃的满头大汗,抬头间瞥见善行腰上一块伤,纳闷,:“老大,你身上的淤青怎么弄的?” 善行看了一眼,没说话。 善史想到什么笑的不行:“撞到的?哈哈!老大你技术退步了,街头巷尾,又不是市井闹市,这种小事,你也能失手,老大是不是疏于锻炼了,小心我后来者居上。” “你努力。”善行语气很淡。 “那是,我们都在努力,善奇无时无刻不想替掉你的位置。”善史得意洋洋的将干饼泡进去,加辣,他还能再吃一大盆。 善行突然开口:“七小姐掐的。” 善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瞬间抬头,雾蒙蒙的眼睛里带着没吃明白的疑惑,和少年还没有来得及隐藏的隐晦。赶紧低下头,快速扒饭! 通房这种事不用在男人身上,善史发现自己想什么后,吃的更猛,他什么都没有想! 善行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进了浴房:“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水滑过腰上的淤青,善行的思绪有些远,七小姐下马车的时候,故意扶着他的腰掐的,衣服不厚,她的力道其实远没有她想象中咬牙切齿,不如她的手搭上来时让他意外,不禁一笑,七小姐是他们所有人看着一起长大的,善奇在这方面更细心,很多市井稀奇小玩意,都会买回来放书房里。 没有乌七八糟的心思,那是七小姐,世子放在心上,不准人动的人。 善行脑海里闪过世子的话“盯好段家,敢动,就好好招呼他们。” 吏部侍郎段家,吏部,稍有不慎…… …… 吏部侍郎段府内。 屋里烛火已经熄了大半,段夫人皱着眉坐在女儿床前还没有睡,她听完老嬷嬷的话,惊的她还心有余悸,那个人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女儿出手! 又恼女儿莽撞,竟然在莫国公府说这种事。尤其她没想到,项七竟然敢还手,还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她真的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 嚒嚒们怎么知道,她们听都没有听过这位小姐的名字。 段夫人心有不甘,但也隐隐害怕,毕竟那是令国公府,女儿也不是没有把柄在那个女孩子手里!可这个亏就让她认了吗! 段夫人思来想去,除了认下,她根本无能为力。她撞回去!怎么撞!一个敢马车直接撞她女儿马车的令国公府的嫡女,能说明的问题太多,至少远不是她能随意撒气的人。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天气没有任何变化,晴空万里无云,大雁归去,循规蹈矩的重复着昨天的样子。 清晨,葳蕤院前的景色依旧,看不出一丝伤感别离,长工打着井水,小丫头们打扫庭院,可今天是莫云翳启程离京。 项心慈没有看苗帧娘送来的布匹订单,那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摘下耳钉,穿了一身男装,从父亲那里带了些人,出府了。 一个认识的,生死不知的人远行,项心慈没有目的性的想送一送。 她没有等在城外的官道上,那里自有他的亲眷朋友,也没有等在驿站,她等在略微远一点的荒道上。 停的也远了一点,距离官道还有段距离,站在一座长满杂草的亭子里,看着远处的山路,看到了便看到了,看不到就算,送的是心意。 十里荒凉远程路,官路前方茫茫,野草青烟深林里,是她看不到的远方。 项心慈无数次送过明西洛上战场,人山人海,大军开拔,他们所征程的是这片广袤的土地,是更多可能。 项心慈没有等很久,一行人马从不远处疾驰而来。 项心慈转头看向来去。 莫云翳很远就看到了她,他瞬间勒住马,停在官道上,看着十丈外凉亭里的她,秋色与她,无一不让她动容,她什么不敢,他怎么会觉得她不会送他。 莫云翳笑了,这是他早已根植心里的奢望,远远看一眼都觉得充满希望和不安的奢望。 项心慈没有动,遥遥与他对视。 我回来,你可还是你? 珍重。 莫云翳没有过去,他们之间不差这几步,她订了婚又如何,只要她还是他,她还出现,他就一直在这里等待,等待成为可能的那天,而不是无谓的现在。 莫云翳没有回头,也没有冲过去,她出现过,就够了,直接带着队伍离开:“驾——” 车队缓缓远去,项心慈静静的看着,直到看不见了,转身:“回吧。”风有点大。 另一边,容度在众人都离开后,突然有这个想法,她会不会出现?毕竟那两个人那么亲密,如果细想莫云翳的话,当初莫云翳跳入水里,项心慈是跟着跳下去的。 那么,今天莫云翳去赴任,她会不会出现、 容度不知出于任何心理一直等在这里,他觉得不可能?他和莫云翳是朋友,项心慈是他未婚妻,而且项心慈已经订婚怎么敢。 但容度没有走,他不确定这个他认定的答案,容度都觉得可笑,以他现在和心慈的关系,心慈有什么理由还想着莫云翳。 可容度等在这里,因为除了现在的项心慈,她还是从水里爬出来后没看莫云翳一眼的项心慈,那个项心慈让他不确定。 她出现了! 远方的官道上,慢慢行来一群人,虽然穿了男装,容度一眼就看见了。 容度瞬间勒紧手里的缰绳。 马被勒的嘶吼着向后。 属下急忙控制马屁。 容度焕然未觉的盯着远方!她送谁!等的时候,容度告诫自己,就算送,他就当不知道,一个已经走了,一个不识抬举的!他就当没有定过这次亲,他可以转身就走!或者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娶回去也不过是个女人。 但此刻看着她远远走来,心里的不甘和莫大的耻辱让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容度直接甩开牵马的人,不敢不顾的冲了过去,他要她一个解释! 项心慈看见他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各种关节,她在脑海中过了一下,竟然理清了。 容度盯着她,眼中怒火中烧,她在做什么!藕断丝连?想着莫云翳!怎么不跟他走?还是不拒绝了。 项心慈不等对方语带恶毒的开始,下马。 容度紧跟其后,不管她有没有站定,瞬间拉住她的胳膊看向她! 项心慈叹口气。 为什么!“你不觉得要解释一下?” 项心慈看眼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进去说。” “就在这里!”你已经出来了,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项心慈觉得也对,可这有什么好说的:“你看到的。” 容度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哪里对她不好!她要出来勾搭以前的人:“你已经订婚了,我是你的未婚夫。” 嗯,项心慈移开目光,叹口气:“如果退婚的话,跟我父亲说一声就行,礼金会尽数退给……” “我缺那点银子!”容度脸色难看的瞪着她!握着她胳膊的手,力气瞬间加大!退亲!你说的轻巧! 秦姑姑见状,急忙上前:“容公子,你捏疼我们家小姐了。” “滚!”容度盯着项心慈:“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改祈求原谅的、心虚不定不该是她! 项心慈手腕隐隐作痛:“放开!” 容度捏的更紧!朝三暮四!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项心慈疼的脸色难看,完全不想好好表达,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瞬间迎上去,冷傲妖娆:“你喊什么,发什么邪火,你没与我定亲的时候就知道我什么人!我跟他又不是没当着你的面做过什么!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容度都要笑出来了:“你已经与我订亲,急着献身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还想着他!” 秦姑姑去搬容度的手:“你捏疼小姐了……” 151三更 “这有什么关系,你送上门,我看着吗!订亲了又怎么样!成婚还能红杏出墙,你不会以为我跟你定亲了就跟他没关系了吧,我也没让你跟你前面的女人没关系,至少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现在看来你要求未免太多了!” 容度瞬间把她甩出去! 焦耳吓的扑过去,为小姐垫着。 “我没有不打女人的先例!” 项心慈扶着焦耳,没让护卫过来,没必要,站定:“我也没有不绿我男人的嗜好!” “你——” 秦姑姑赶紧让小姐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口舌之能:“容公子消消气,小姐受了委屈才口不择言,小姐断没有那个意思……” “怎么没有。”项心慈不紧不慢的看眼凑过来看热闹的人:“你忘了我们背着他做了什么,你现在希望那种事不要发生在你身上?你还挺想当然!” 贱人!容度瞬间上前! 项心慈微丝不动,你打,出完气一笔勾销! 容家侍从立即冲上去:“少主,少主您冷静。”很多人看着。 秦姑姑赶紧将小姐拽走,容公子那拳头,一拳就能打死您,您就忍忍吧。 项心慈上了马,勒马就走。 秦姑姑、焦耳上了后面的马车,一行人匆匆离去。 容度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 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不知脑补出什么,都在窃窃私语。 容度一脚踢翻面前的马,。 前一刻还活着的牲畜,抽搐两下,口吐白沫,一动不动。 周围零星几个看热闹的人瞬间一哄而散。 围在容度身边的容家护卫,站在城外的大风中,一动不动。 …… 葳蕤院内。 秦姑姑愁眉不展的为小姐换回衣服、梳理好头发,看着小姐没事人一般坐在书桌前,打开苗帧娘送来的单子,窗前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好看娴静。 可再好看有什么用,发生这样的事,小姐以后还有什么脸出门,订亲几个月,就被人匆匆退了亲,是什么要脸的事吗:“小姐……” “嗯?” 秦姑姑想说您倒是想想办法啊,可仔细想想,事已至此,被容公子逮了正着,还有什么好说的。 退亲是肯定的,只希望容公子口下留情,别传的人尽皆知,秦姑姑试探的开口:“要不……小姐与老爷先说一声,让老爷赶紧找找侯爷,先与容家达成个什么协议……”总好过败坏了名声。 项心慈仔细想想今天的事:“我可能不适合成亲。” “我的傻小姐,你才几岁就说这样的话,哪有女孩子不适合出嫁的,我们小姐这样好看,怎么会不适合出嫁,小姐是要……” “除了好看呢?”项心慈看向秦姑姑:“说一个适合嫁人的优点?” 秦姑姑想想,有些心虚,与本家堂兄不清不楚,单这一点,就够她万劫不复,在外与莫世子不清不楚,对男人没有距离感,随心所欲,不高兴了口不择言:“小姐人好,画画也好看,还能赚银子……” “所以我适合做个商户。”容度的事情让她看到,她不适合走入一段稳定的感情,当初她和明西洛之间,主要问题是大哥,她以为没有大哥,应该就可以,但不是,某些事情,她无法做到世人眼中的规范定理。 现在是说商户的时候吗:“容公子一气之下,不会让您好过,老爷知道会怎么想想,多手忙脚乱。”还有府里等着看您笑话了,待您被退了亲,做梦都会笑醒,更不要提含沙射影的挤兑您了,只是说这些也没用,小姐根本不会在意, “把我爹叫回来吧。” “是。” …… 项承没想到回来后,是这种事等着他,打死他都没有想到,他认为乖巧可爱,从来没有出过门,又安静听话的女儿,在这里等着他。 说安静听话可能美化了她,可女儿长这么大,除了用银子夸张一点,在家里不吃亏,向来听得进道理,又听他的话,怎么可能—— 项承气的在书房来回踱步:“你……你……” 项心慈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让父亲发火。 “你还有脸坐着!” 项心慈还是坐着,难道跪着啊,地上那么硬。 项承看着她依旧在那里坐着,没哭没闹,没求着自己帮她想办法的样子,当真是气的…… 项心慈用余光扫父亲一眼,她认定父亲不会生气,她也为人母,她家小儿子负了别人的时候她从不生气。 项承怎么不生气,他都要气死了,但事情已定,他就是吓死她,能有什么转圜的余地,现在的筹码在容家手里,已经不在他教训了女儿,事情就能结束的一方:“你怎么跟莫云翳认识的,你不是说与他不熟……” “是不太熟,就是他挺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他,就去送送他。” 他喜欢你什么,那是花言巧语!是欺骗,只有女人傻乎乎的跳下去!蠢!项承拍死她的心都有:“你——”项承忍者火气,让自己把问题回到重点上来,突然想到莫国公府与杨家的亲事,瞬间又看向女儿。 项心慈神色如常的坐着。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他脑海:“莫云翳为什么没有与杨家订亲?” 项心慈抬头,目光茫然也不在意::“不知道啊。” 项承不管那个,又不能嫁:“你去送他做什么?” “想送就去了。” “你想死怎么不去死!” “我不想死。” 项承抬起手。 秦姑姑普通跪下去。 项承又收回来,继续在房间里踱步,如果她母亲或者,如果她有人教导,项承想起她母亲的性格,一对不靠谱,活着死了都没什么用:“你想容家怎么样?”项承一进冷静下来。 至少等这件事解决再打她不迟。 “退婚吧,都这样了,不退也尴尬。” “你还知道尴尬,退了婚你会怎样你想过没有。” “还好吧,反正我也不出门,出门戴上帷帽也没人认识我。” “你会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项心慈看着父亲心痛不已的样子,闭嘴,愧疚的垂下头:“爹,对不起……我不该说的如此随意,不该伤你的心,您亲亲苦苦帮我挑的女婿,我当时还说了那么多话,结果我还弄成这样子,挺没信誉又胡闹的……” “我用的着你操心!” 项心慈头垂的更低。 “你知不知道,容家如果退了婚,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大伯的门生都不可能容你挑好的,只能次品的来。” 项心慈依旧垂着头。 “你怎么就不长脑子,莫云翳是……”你能送的人,项承最终没说出来:“行了,把我的出府牌留下,你回去” “我还得去看我的……”山……项心慈将腰上的牌子解下来,放在桌子上,又像父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说了句:“我错了,但我之承认惹你生气的部分,其它随他们的便。”说完转身就跑。 秦姑姑赶紧追上。 项承站在书房里,久久没有动,他这个女儿一直以来,没有定性,脾气过硬,做事从不顾后果,什么事情和想法一刻钟热度,总之——不堪大用。 如今看来,还过于大胆,男女之事上更不够贞洁,这在当今世道——是大罪。 现在项承不得不承认,他可能有一位品性不好的女儿——这样的女儿,永远不要高嫁,就算她将来做出什么丑事,也要盖死在锅里,烂了为止! 项承叹口气,神色渐渐恢复如常,他站在大厅中,又是项家曾经不可一世的五少爷,他这些年没少与龌龊打交道,不至于认不清自家出了个什么东西! 项承叫来项富:“你派人去打探一下容家什么时候来退亲。”他今天不出门,等着与容家谈条件,总之这件事不能传出去。 “是。” 项承坐在主位上,眉头微皱,他并不想挽救这场婚事,容度不是能咽下这种气的人,强行靠项家嫁过去之后心慈不会有好下场。 ------题外话------ 求月票,求月票。 我今天发现咱家月票榜在11位,上去一名很难,但试试。 o(n_n)o 152一更 项逐元看着善奇,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还是说项心慈还与莫云翳有联系更让他介怀。 他放下手里的笔,久久未语。 善奇垂着头,也不好判断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项逐元揉揉眉心,一个想法骤然而起,莫云翳后来与心慈还有联系? 如果是以前,他当然敢说没有,但现在呢!项心慈为什么会想到去送她,她以往出去的时候都遇到了谁、都做了什么?项心慈后来有没有主动见过莫云翳?还是有谁在莫云翳和项心慈之间充当了什么角色? 项逐元尽量不去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这件事现在对他有利:“五老爷参与了,这件事我们暂且不动。” “是。” …… 项承在书房等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容家上门。 项富傍晚回来,将打探的消息说一遍:“回老爷,容公子回去后容家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不一样。” 项承皱眉,容度想做什么? …… 容占奎很少见侄子心不在焉,几次与他汇报京兆尹的进展他都有些恍惚,问话,回的也不甚走心,前几日不是还一门心思要办成这事,才几天,又没兴趣了?不想知道谁在暗杀他? 容占奎放下正事;“怎么了?昨晚去不该去的地方了?” 容度闻言,看向叔父:“没事,刚才说到哪了?” 容占奎正色几分:“脸色那么难看,还说没事。” 容度干脆换了话题:“海防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在办,有杨大人牵头,最晚月中会送到。” 容度想到她竟然还惦记莫云翳,不禁道:“太晚了,再快一点,”权势、地位?总不能是喜欢莫云翳,莫云翳昏迷的时候她可一眼都没有多看!更不好提这些时日她‘乐不思蜀’的与他亲近,就那么想要莫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到现在还不死心! 容占奎见容度脸色更加不好,有些担心:“你真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还能因为她,自暴自弃! “莫世子离开了,你在京中也没什么朋友,不如约项七小姐出去走走?” 容度喝口茶,不动声色,他即便拿到了某些东西,她又凭什么享予。 容占奎见状,皱眉,这是怎了?往日提到项七小姐,他哪次不左闪右避。 容占奎岔开话题与他说了说最近京中的布局。 出去后,容占奎叫来了容度的贴身侍卫:“少主与七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属下不知。” 不知道,却不是没有,摆明就是有是,容度不让人说,什么事还不让人说:“两人拌嘴了?” “不曾。” 容占奎有些稀奇,但也不意外,就他每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得罪了项七小姐也是早晚的是:“多宽慰宽慰他,让他别钻牛角尖,女孩子,还是要多哄哄。” 友安觉得不是哄不哄的问题:“是。” 容占奎摇头,这种事别人不方便参与,多相处相处就好了:“哎,他啊,说话的方式要改改。” 友安:“……” 容占奎并没有放在心上,拍拍友安的肩,离开了。 …… 项承今天没有去衙门,等着容家的反应。 项心敏将参茶端上来:“爹爹今天休沐?” “嗯,你母亲好些了?” “好些了,今早出来坐了一会,大夫说注意调养没有什么大碍。”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都是女儿应该做的。” 项承又等了一天。 项逐元也让人盯了一天,这种事容家退亲是肯定的,但太阳落山了,项逐元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项逐元站在窗边,看着西面被染红的天,若有所思,他派人去打探了,因为在郊外,两人选的地方较偏僻,见到的人不多。 但容度与她发生争执,和唯几几句店家听清的话,都足以让人动真火,可一天一夜都没有反应?等着和项家谈条件? 项承也这样想,否则现在了,怎么还不来退婚?当初的三艘船两门炮果然不是冲他女儿来的,而是另有所图。 既然谈利益,自然就不能意气用事,与项府有婚约又与莫国公府有旧,只会让容家在京中如虎添翼,又怎么会感情用事退掉这门百利无一害的亲事。 项承清醒女儿告诉她了,否则傻乎乎的以为男人不计较,嫁过去有什么好喜爱长。 项承思索着,虽然不悦容家拿他女儿当跳板,但事已至此,如今是容家可以谈条件的时候,如果能换来容家和平解除婚约,项承也不是不能答应。 等了一天的焦躁慢慢退去,项承放心了一些,既然放在牌面上说,就可以发谈条件。 …… 葳蕤院内。 项心慈完全感受不到‘被判刑’的焦灼,亦不在乎退婚与否,退婚后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她忙碌了一天,她装出了第一批胭脂,一共十二盒,用小酒杯口大的精巧木盒装着,这些木盒子是她前段时间特意让大哥找人宫中负责修缮木器的大师傅帮她做的,外面做了花纹镶嵌,十分漂亮小巧。每一个盒子里装了小小一块,定价不高,三两银子,主要打开销路。 “好看吗?” 秦姑姑点头:“好看。”三两银子,就这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您怎么不去抢,不过小姐高兴就好。 项心慈觉得定价有些低,但这个小盒子也能卖上价钱了,算了,第一次便宜些:“你再闻闻,香不香,颜色透不透?” 153二更 “香。”真香,清雅而不粘腻,淡淡的,不仔细闻都闻不到,小姐怎么做到的?这香太别致了。别说,小姐做这些真有天分,颜色也好看,又透又粉,但在指与指之间溶解开,又觉得什么颜色都没有,看着就像没有用胭脂一样。 就是贵了些,不过,各府的小姐们,看价格肯定与自己不一样,说不定小姐们不觉得贵呢。 项心慈满意的将盖子盖起来:“给帧娘送过去,让帧娘量衣的时候参着卖。” “是,奴婢的小姐都能赚银子了,了不起,老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他们老爷才不是那种嫌弃黄白之物的人。 项心慈看着秦姑姑像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哭笑不得,她的盛世华裳在秦姑眼里是多小打小闹。 …… 第三天,容府一样没有反应。 项逐元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除了利益意外,另一层意思的不愿意,容度会不会根本不愿意退亲!那时候他跟心慈说话,心慈不理他,他还往上凑,可不是对心慈没意思,只是为了利益而来。 何况摸清了容家的底细,令国公府虽然对容家建立正规海防有益,但绝对起不到决定因素,他完全不用估计令国公府的态度。 所以如果是因为喜欢呢! 项逐元想到这个可能拍案而起,他敢! 郑管家剪灯的手一抖,看向世子。 项逐元脸色难看的坐下来,他想都不要想:“五老爷现在什么看法?”还不处理了,留着这件事过年,还是等着容家悔过,再去感激涕零他们家不退亲! 项逐元突然想到五叔极有可能这么想,如果退婚对小七影响很大,可如果对方不退呢? 郑管家恭手:“五爷没有向任何人提过此事,也未与项富交流过想法,但奴才推测着,五老爷是同意退亲的。” “哦?” “五爷,没有派人去找容家公子说情。” “如果容家不退呢?” 郑管家有些懵,为什么不退,七小姐都那么说话了,是个男人都……都……郑管家惊恐的看向世子,容公子不会认了吧! 项逐元脸色难看。 郑管家急忙垂下头,心里七上八下,这……这……容公子就那么喜欢他们七小姐:“五老爷……也……也不会认的吧……”毕竟这种事,万一容度想起来就打七小姐,心疼的也是五老爷不是。 项逐元冷哼一声:“别忘了他就是被女人冲昏头脑的,难保他不会相信容度的谎言!” 郑管家心想怎么会是谎言,万一是事实呢:“五爷……不是那样的人……”世子应该喜欢听。 项逐元的手放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的梳理着事情发展的所有可能性,如果容家不提,五叔会不会先提,他的底线是什么:“善奇!” “在。” “你去……” “是。” …… “爹爹,你就让我出去吧,我就去看一眼,就一眼……”项心慈跟在父亲身后软声软玉的磨着。 “不行!”项承态度坚决,将书架上的书取下来看一眼又推上去,都什么时候了!就是自己平日管教太松,才让她这副没规矩的样子! “爹——我不乱跑,就去看看我的山。” “你想都不要想!” 项心慈脸垮下来:“容家还没有来退亲?” “你还记得容家,我以为你只记得你的花花草草,穿的用的!” “主要担心爹爹受了委屈吗,毕竟我说话挺不好听的,万一他们在婚事上,欺负你怎么办。” “你给我闭嘴吧!”不像话。 “爹,你就让我看看我的山吧,现在是规整秋冬花苗的季节,我不亲看一眼不放心。” “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出去。” “哪有,不放心爹。” “你给我回院子里待着去,哪里也不许去!” 项心慈又磨了一会,见没有转圜的余地,跺跺脚:“哼。”走了。 项承看着她还生气的样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的看眼项富:“你看看她,你看看她——” 项富陪着笑,小姐就这脾气。 …… 项心慈难得起了个大早,匆忙练完舞,洗漱结束,饭都没吃,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蓝色窄衫同色下裙,跑去了日益堂,磨项逐元:“哥哥,哥哥……” 项逐元拿开她的手,不动声色的继续吃早饭。 项心慈又黏上去,将椅子搬的再近一些,摇晃着项逐元的手:“哥哥,哥……我就你这么一个哥哥。” “老二老三他们都是死的,你吃项逐言的绿豆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都是童言童语不作数的,哥,你就带我出去吧,哥……”项心慈将可怜兮兮的脑袋埋项逐元肩上,蹭啊蹭。 清凉的香气瞬间萦绕在他周身,项逐元将她推开些:“我官服。”一会怎么换。 项心慈抱着他的胳膊,仰着头:“我说怎么这么好看呢?”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加送甜甜的微笑。 郑管家将新出炉的小蒸饺放七小姐面前,另外加一碗鲜蘑汤,笑容慈爱又开心,七小姐有段时间没来了,今天来了,世子都能多吃一碗饭:“七小姐这么早,还没有用饭吧,厨房知道七小姐到了,特意给七小姐做的,七小姐快趁热尝尝。” “这么不会说话,是给我哥做的,当然我哥先吃。” 项逐元看着她谄媚的样子,无奈又好笑:“你离我远点。”他没想一会换衣服。 郑管家在一旁看着,刚才世子都要起身了,结果又坐了回去。 “不要,我最喜欢哥哥了。”项心慈再抱紧一点。 项逐元也不再管她,一会再换一次便是:“没吃早饭?” 项心慈摇摇头。 “赶紧吃。” 项心慈再摇摇头。 “吃了就带你出去。” 项心慈立即松开项逐元,扑上她钟爱的小蒸饺和鲜蘑汤,她练完舞的时候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真好吃,鲜。 项逐元伸出手,将她滑下的头发拢起来,拔下她头上的簪子,全部晚上去。 项心慈没办法,她昨天发现拿着大哥的腰牌也出不去,今天一大早不得不来堵真人。 项心慈夹个小蒸饺给大哥:“哥,你帮我跟我山旁边的水库说说,让他们引条水道去我山上吧。”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项逐元喝口粥。 “我这是正事,哥——” “不要用你吃着饭的脸,往我胳膊上蹭——”项逐元看着自己的袖子,算了,怎么也是换。 一刻钟后。 项心慈坐着项逐元的马车出来了。 项逐元新换了一身官服,一会他直接去衙门,会给她换一辆新马车让她去山上:“不要乱跑。” “哪里也不去。”项心慈开心的靠过去。 项逐元这次没让她靠,他去哪里再换身官服:“坐好了,否则现在就送你回去。” 项心慈很乖的坐好,长发重新打理过,乖巧又懂事。 项逐元看着她,完全看不出她会与容度顶的那么直白,虽然只打听到几句,也够气人了。 “哥,我银子不多了。” …… 荒野山脚下。 项心慈优雅端庄的从车上下来,她没有戴帷幔,只是戴了面纱,放眼望去,荒野山已经封了院落,支起了框架,清楚了半个山头,早已不是曾经慌林的模样。 但项心慈不打算改名,荒野,她希望这里的花就像这个名字一样,品种多样,大象包容。 还有,今天她约了汪家小姐汪棋,她自然知道她今天能出来,项逐元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不满足她。 而项心慈也不确定,项逐元今天会不会安排给她勘探水道的人?又会安排谁?可不可能是他? 项心慈不会等确定后再约,那样太露痕迹。 这件事,她也不是非汪棋不可,而是,她做这一行,又知道明西洛将来可能走到哪一步,为什么不在他的家眷上多加一个筹码,就算将来明西洛的身世不会曝光,明西洛也能坐到一二品的位置,这样人的家眷,如果闺中有交,自然有益处,为何不算计一二。 154三更 “小姐在等什么?不进去吗?” 不远处,一辆马车慢慢驶过来,在山脚下停下,车框边上是六品国子监祭酒汪家的的标志。 项心慈笑着迎上去:来了。 护卫在马车旁的汪家下人躬身见礼。 汪棋掀开车帘,一张温柔到与世无争的脸,带着小兔子般窥见山峦的脉脉柔情:“心慈妹妹。”她扶着丫鬟的手下来。 项心慈已然调试好表情:“汪姐姐。” 汪棋穿了件柚红色高腰两层直缀长裙,与那日心慈在莫国公府穿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不甚一样,是盛世华裳卖的比较好的十款之一,衬的小姑娘面色红润,又温润干净。 项心慈从一件衣服便窥到她受宠的程度,不动声色的牵住她手腕。 汪棋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座大山,跑马绕一圈不知一炷香的时间够不够,她以外只是一座小山丘,想不到是这么大一座山:“这是你的?”心慈说邀请她看自己在建的庄子,她以为…… 项心慈笑笑:“怎么样?” 汪棋羡慕的看着忙忙碌碌的长工,很多很多,比家里的仆人还多:“好厉害。” 项心慈似不在意:“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这么大一座山怎么能是打发时间。”汪棋惊叹的温温柔柔,令国公府果然财力雄厚,即便是官运不是很好的项五爷,也能送一座山:“你真要全部种花?” “嗯,我带你进去看看。” “好啊。”这里风景真好,部分没有开始动工的地方还保留着山林原本的样子,看的汪棋大开眼界。 两人跟在护卫中间,慢慢的走着。 汪棋还是第一次来没有被人工建造过的山林,看哪里都充满新奇:“心慈,你听说段家的事了吗?” “没有啊,出什么事了吗?段家是谁?” 汪棋才想到她还认不清京中女眷:“吏部思品左侍郎家的女儿,从莫国公府回去的时候遇到突然发疯的马,出了意外,你最近出门小心些,我娘今天险些不想让我出来的。” “最后没有抵过你的软磨硬泡。” “诶呀,我都是为了出来见谁。”两个一路打闹着向前走。 临近中午。 项心慈蹲在山间刚犁出的一片土地上,与汪棋讲什么是嫁接。 她要将两种不同颜色的花进行嫁接,提出新颜色,不同的两种颜色直接混调自然也能出新品,但通过植物与阳光调和出来的又不同。 并不是说后者一定好,有时候前者更好,只是她习惯两种方法都尝试:“你身上的颜色就很好看。”是她用非天染色和另一种天然色一直混调的,出来的颜色最厚重。 汪棋羞涩一笑:“我娘也说这个颜色好看,适合我,我还是第一次见红的颜色可以这样浅淡又饱满,就是你说的盛世华裳哪一件,她们家最近还出了胭脂,你——” “小姐。” 汪棋收住了话音,安安静静的。 项心慈手里握着铲子,回头:“什么事?” “回小姐,山下有位明大人,奉命过来勘察山上的供水,是不是让他现在上山?” 项心慈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看向旁边的汪棋:“姐姐,在这里也无聊,可以去山那边看看,顺便帮我问问他能不能分两股,让水从高处直接像小溪一样从南北两面流下来,我这还要一会才好。” “不了吧,我……” “都是咱们的人,狼叼不走你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去走走吧,在这里看着我怪无聊的。” 汪棋不是喜欢自己探险的人:“不了……” “去吧,就当帮我监工,说不定他一看有主家在,他也不敢糊弄管事他们,那些官员一看不是国务,最会偷奸耍滑,” 汪棋笑笑:“好吧,替你监工。” 明西洛以为会有管事出来见他,然后一起上山,看到来人,他愣了一下,几乎瞬间想到,她在这里,一种微妙的说不清的什么情绪瞬间滋生开来,她在哪里,在做什么,知道来的是他吗? 随即又觉得不可能,项世子本来找的是工部另一位郎中,那位郎中有事,临时摆脱到他这里,紧紧今天而已,明天同僚就能腾出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过来,别人又怎么会知道。 明西洛恭手,没有说话,他不认识对方,但能代替她出来、又年龄相仿,定也是同辈众人,或者一起买山的合作者。 汪棋带着面纱,远远停下,回了一礼,心里微微惊讶,她以为来的是一位老郎中,最不济也有父亲的年岁,想不到对方如此年轻,而且山水清风间,他毫不相让。 汪棋立即移开视线,退后一步,拘谨三分。 管家已经上前与明参中攀谈起来。 汪棋的目光一瞬再没有往对方身上多扫,除了兄长她从没与陌生男子距离如此近过,还是如此年少的官吏。 她知道考取明经的官员多年青,进士多年老,却不知能年少的如此夸张,而且对方身上完全没有木匠、水工、算术者的谦卑,他更云淡风轻,清风朗月。 汪棋没来及多想对方,很快才发现她的到来挺多余的,有什么事管事就能与对方商量,根本不用她在这里。 而且,汪棋发现她也没有震慑对方的能力,‘主家在,他也不敢太糊弄人’的威慑一点没有体现。反而觉得,自己在更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没有任何用,平白让对方觉得是小姑娘的小打小闹,更不用用心处理。 汪棋心里叹口气,垂下头,心慈肯定后悔了。既来之则安之,汪棋安静的看着山下的景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打扰他们谈正事,虽然不能帮忙也尽量做到不弄巧成拙。 明西洛语气平静的与管事协商着方案,面容周正认真。她在哪里?与她的未婚夫一起过来的? “明大人,这是图纸。” 明西洛接过管事递来的全山结构图,分析者山主的构思和要求。如果她未婚夫在,两人支开身后的人……明西洛大概说着图纸上的可行性。 汪棋不是有意,就是能听到他说话的内容,他说话很沉稳,声调甚至没有欺负,没有可以炫技,也没有加重音节,更不想吸引人倾听,但奇怪就是听的到,而且他……声音很好听。 汪棋不是有意这样的想,而是客观意义上发现,他说话时让被人有种凝神的魔力, 所以即便她想移开注意力,不一会又被吸引过去,‘被迫’听了很多她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一听就很专业的对话。 汪棋突然发现,突然她没起到心慈要求的作用,但她‘听’出对方完全没有因为山主家出来了一位一看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子,而有任何怠慢的的情绪。 汪棋不自觉的要转头看过去,又生生停住,才惊觉自己险些忘了男女有别。 她也不是被对方吸引,而是诧异,是本能的好奇,好奇对方的认真和一丝不苟,何况还是那样好看到温润如玉的一个人。 一点不像一位明经官吏。想完才惊觉自己说了出来,立即垂下头,幸好,她们被风,她声音不大。 “他是载德历26年的进士前十甲。” 汪棋诧异的看眼自家护卫。 这个人他认识,在老爷那里见过,文章非常厉害的一位学员,老爷曾经想收他在名下,最终将他推荐给了项侯爷,可能也觉得门第太低,容不下他所长。 汪棋小声道:“进士一脉的?” “回小姐,是的。” 汪棋不禁想,载德历二十六年,他才多大,十六、十七,那么小的进士,岂不是从一开始考就没有落帮过,一次就考中了官阶!这是什么实力。 汪棋即便不入仕,也知道进士考到三十四岁取中的叫年少有为,考四五十取中的最常见,他那么小就考中了? 汪棋不崇文,此刻看着不远处的进士老爷还能对明经一科侃侃而谈,也不禁生出佩服之感。 管事皱眉,听着明参中提出的新方案,有些为难更无法做主,可又觉得对方的方案比小姐的要求更有可行性,也对山体水流把控的更全面。 ------题外话------ 看到亲打赏的斗篷的时候我瞬间惊讶,我以为我老赖到让大家认清了我的真面目-_-|| 我检讨┭┮﹏┭┮ 155一更 可是,七小姐会同意吗?七小姐已经将耐旱、喜湿的花卉分类好?但管事随即释然,相对于那点小事,明显东西水渠更有效益,可…… 明西洛疑惑的看管事一眼:“有问题?” “没。”明参中的提议没有任何问题:“参中还请稍等,奴才这就去请示主家。” 汪棋闻言,急忙抬步跟上。与她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的消失。 明西洛站在原地,衡量着这片已经动工多时,且初具规模的地方,不久后,脚下空地会起一片房屋,山腰会建造暖房,山路铺满石阶。 明西洛神色淡然的看着,她不像会在这件事上放心思的人,她或许更乐意周旋在男人之间,何况花卉不是温饱,到底是需要家底才能销出去的产业。 可他一路走来,这里归拢的田畦和正在施工的建筑,每一样都不像心血来潮,反而给人意淫其中多年,深谙植习性的错觉,甚至有几种花草种类、水果树牌,他也叫不出具体名字,这里负责土木的人说,是主家多年前养在府里的品种。 她喜欢养花种草?明西洛随即觉得废话,闺中小姐哪位不研习此道。只是她还是给人更喜欢的错觉, 这里风景非常不错,如果她能认真做下去,他几乎能肯定,不久的将来,这里定花果飘香,四季常开,以后从这里通往各个城区的泥土路会四通八达,来往这里的车辆络绎不绝,这里也会成为盛都郊外最大的花卉流动中心,运往大中小地区。 前提是,她认真做,明西洛转头。 项心慈一袭简单的上衫长裙,带着众人远远走来。 明西洛站直,看了过去,她就那样拐过来,山林、土路瞬间换了颜色,晨光在她身后蒙上柔亮的色彩,一张尚带青涩却容貌倾城的脸…… 项心慈一肚子自己被自己蠢哭的牢骚,刚刚见到汪棋的一刻,她突然发现一个自己忽略的很大问题,汪棋不是会主动勾引男子的人,她却觉得汪棋会让明西洛一见钟情,简直—— 在她的观念了,看到一位不错的男人,必要的吸引自然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她至今不觉得王家的女儿想与那位世子一起落水有什么不妥,只是她运气不好,遇到自己在场。 所以,怎么能不争取,就算不争取,也应该自然而然的散发自己的魅力,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这不是本能吗? 结果,汪棋被教育的太好根本没有这种本能,而且看样子,她恐怕一点印象都没有留给对方,反而是明西洛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项心慈只觉得走了一步歪棋,,哪怕撩一下长发,不经意间对着山水风景柔柔一笑,或者含羞带怯的一个低头,尤其汪棋又羞涩那么自然,哪一点不值得引起男子的注意。 就算一次没有成功,多见几次,总能发现她的纯真,结果她倒好,安安静静的当了空气。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往好了想,往好了想,这说明汪棋女子矜持,品性更好,也许……明西洛就喜欢那一款呢? 随即颓然,注意都没注意到,谈什么喜欢! 明西洛本以为只是一扫,可她已经站在了近前。 她是山间奔腾万年的瀑布,是这座山未来花满天时最昂贵的一朵,她的美,毫不静止,海浪滔天,亦不让人觉得呆板,一举一动都流淌着压制不住的生机活跃。 她甚至没有盛装打扮,裙角还沾了污泥,但这种落入凡间的美,让她犹如万字成灵,凭一己之力缔造了文明。 “为什么不行,我让你来解决问题不是抛另一个问题给我!”项心慈看都不看他,问的理所当然! 汪棋见状,惊讶的看眼心慈,这……说话可以委婉一点。 明西洛已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庆幸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她更不曾……只是也可惜了这段文明不是那么温和、宽恕。 明西洛恭手,礼还没有行完,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说南北通渠就要南北通渠,搞什么东西,东西如果可以,我干脆把原有的小溪挖宽我找你们做什么。一句话,如果南北走向水渠,你做不做的了?”做不了换人。 明西洛闻言,瞬间收敛脑海中所有不可能存在的思绪,一句废话都不想与她多说:“可以。” “可以就南北打通水渠。” “是。” 项心慈闻言看眼管事,这么几句话的事,用的着着急亲自来。 管事垂着头不说话,知道自己办了件蠢事,可东西方向真的很合适,南北走向占地面积不合适,还容易岔路,有一处山路被冲刷后以后也会不好走。 但就像小姐说的不能解决吗,当然能,只是何必,可如今看小姐这样子,这句何必最好咽回肚子里。 项心慈转身离开。 汪棋急忙跟上,她问都不问的吗? 明西洛干脆收了行了一半的礼,为自己刚来时,可能会因为见到她而产生的那一丝异样自嘲,她恐怕从未考虑过蝼蚁的感受,也不觉得除了与她同级以外的人是人。 至于应该因为那次撞破,对自己记忆尤深,甚至有一分不好意思的事?恐怕也绝对不会发生。他只是项家派来为她工作的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管事见小姐走了,急忙上前道歉:“我们小姐忙起来就这样,大人别放在心上。”他也知道小姐能得罪人,只是没想到小姐连朝廷命官都不放在心里,对虽然是项家请来的,可人家毕竟是臣子,还不是无名的臣子。帮忙是脸面,不是下人。 “怎么会,项七小姐的要求必然合理。”明西洛已经整理好情绪,像面对工作中任何一个问题,不带不必要的个人想法:“南北路可能有小姐的考量在。” 管事松口气,不禁对此人高看一分,温文尔雅又不自视甚高,重要的是不觉得主家小姐‘蠢笨’,这一点实属难得:“让明参中费心了。”一会走时给对方包个大红包,希望明参中不要将小姐的话放在心上。 “哪里,去山上看看。” “好,明大人请。” … 汪棋坐在地头,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她:“你坚持南北方向?”可南北根本不合适啊,东西水道才是自然之道? 项心慈松着土,这珠花她养了三年之久。点头。 “为什么非要南北?” “觉得好听啊。”项心慈将土填平,她虽然不喜欢劳作,但对于自己喜欢的事,非常有耐心,而且亲手栽种几株,会与她们心有灵犀,比较听话。 汪棋不敢相信府看她一眼:“因为好听?你就要多花三倍的银子,不是银子的问题,工期就延长两倍不止。” “那又怎么样?”项心慈真心实意这样项。 汪棋坐在大石头,望着大片刚种下的植被,单就这样事,不明白心慈的想法,可又觉得,这是心慈的山,心慈希望南北走向,好似又没有任何问题。 但人家朝廷命官抽时间过来给山里做个规划,又是更好的建议,不该听取一下人家的建议? …… 明西洛不这样想,这是约定俗成的事。在有时候他就是项家的奴仆,为项家服务,如今主家想要一条南北流通的山间天然水道,那他只需要做出来,其它的废话不要有。 管事看着明参中开始在纸上动笔,明参中也依旧还是刚刚的神色,甚至更加无欲无求一般,做事认真、规划仔细,管事更放心了一些。 可又隐隐觉得明参中有点不一样,比如不好相处了一些,说不好相处,或许是他矫情,只是明参中省略了没有必要的话,显得交流过于正式,但也可能是进入了专业勘察领域,没必要与自己废话了呢? 管事不禁更尊敬的看他一眼,对方正七品参中,那份锋芒和见识也不是他能触及:“明参中喝水。” …… 156二更 “你……哎,任性……” 项心慈笑笑,不答话,她只是命令她该命令的。 汪棋没觉得心慈不对,只是为刚刚那套完美的方案惋惜,对方的心血白费了。 下午。 汪棋跟在项心慈身后查看新品移栽情况,在山中遇到勘察的明参中一行人。 项心慈的目光在昨日新种下的花草上, 汪棋看到了他库管卷起,袖笼全部扎住袖口,抬着沉重的仪器忙碌的样子,虽不似上午所见那般风光霁月,但依旧难言他一目让人看去便风轻云淡的气质。 项心慈真没看见,她看见有人踩她苗了!岂有此理!敢这么踩她的花—— 秦姑姑赶紧拦住要发火的小姐:“奴婢来,奴婢来,别脏了小姐的手脚。” 另一边,汪棋在与对方擦肩而过时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辛苦了。”顿时脸颊通红,并不是害羞,只是与男子说话常年礼教下形成的正常反应,搅着手帕,垂着头,眼睛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明西洛仿若没有听见,垂着头,一路拉着器重测量仪走过去。 汪棋顿时松口气,胸口忍不住起伏,懊恼自己做了什么!却不后悔刚才的话。 项心慈听见了,风刚好刮到这边,她只听了细细一个尾音,但她没动,就好像没有听见,何况她刚才欲哭不哭的样子很美。 …… 一百两? 明西洛解下衣衫,将沉甸甸的荷包扔在桌子上,看的不想多看一眼。转身去屏风后洗身上的泥土。 …… 容度消化了半个月,手里的刀被他砍费了一箱,最终他决定让这件事过去。 为什么不过去!的确,他又不是没有见过!狗屁的他见过!但退婚?她想的挺美,好让她与莫云翳双宿双飞吗! 容度想到这里,一脚踢翻了兵器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友安等人候在一旁司空见惯,这些天少主一直脾气暴躁,可除了暴躁没有过过任何事。 容度拿下毛巾,擦擦汗,虽然不甘愿,但这件事必须这么过去,她知,他知,只此一次,绝无下次:“继续!再上来一个!” …… 令国公府内。 项承等了半个月,都没有等到容家任何消息,生活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甚至中间,容家因为节气,送来了一份贺礼。 项承看着手里的礼单,没有给心慈,让项富收起来。他不打算让这件事过去,婚事一定要取消,即便容家不提,就有他来提。 否则,有朝一日,心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项承叹口气,这件事是心慈负了容家,可即便女儿再不对,他依旧希望女儿好好活着。 …… 高耸的城墙壮观威严,远远望去,像一头猛狮趴卧在大地之上压着厚厚的橙光,如今这座城市早已开始一天的繁忙。 码头在一片吆喝声中装卸着货物,市集人头攒动,早起的人早已做完一班工,被人替换下去。 秋风吹散了橙光,并没有减弱,反而呼啸着将秋光吹的更加扭曲。明日看来要降温了。 户部衙署内。 工部侍郎徐智阳火急火燎的拦住了刚要上衙的明西洛,将他拽到衙门外的大槐树下的避风处,头发都快愁白了。 明西洛看眼工部这位熟手:“徐大人,怎么了?” 徐智阳的头发都要用簪子固不住了,忍不住问:“子恒老弟,荒野山上的水道是南北修的?” 明西洛心中顿如明镜,神色看不出异样,但明显不太想理人。点头。 徐智阳皱眉,他在工部做了二十多年,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东家,即便是项家的面子,他都想甩袖走人:“南北水渠能修吗?多难的工程,这工程我做下来,论功绩,我能在工部升一级了,那主家……”徐智阳立即闭嘴。 明西洛安静的垂头。 徐智阳立即岔开话题:“图纸是你画的?”你还给她出反感,哪怕回去被五老爷说一顿,也不能接这个案子,南北水渠让她自己修去:“你怎么不说说她,东西方向有什么不好?” 明西洛看徐大人一眼。 徐智阳顿时有些心虚,他确实也没有说服对方:“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西洛闻言方开口,声音温和、无欲无求:“我提了,主家没有更改方案的意思。” 徐智阳心想,果然如此,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虽然这样问显得自己技不如人,但:“南北方向真的能做?你出的图纸没有任何问题?” 他已经硬着头皮做了十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而且他很怀疑照着图纸挖下去,挖到了主家种下去的花田,她会亲自上来看人,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说话怎么那么—— 哎,上面的人有几个说话好听的,在工部做基层,做不到四品以上,都以为他们是个工匠,想怎么挖苦怎么挖苦。 明西洛看他一眼,颔首:“我看过了,还是有可行性的。” 徐智阳有些不好意思,但:“你能不能再去帮忙看看,你今天不忙吧?”他后悔那天让明西洛代他去了,如果是自己绝对不接这个外事。 明西洛有些为难:“衙门有点事。” “我等你。” 明西洛看着他被风的乱飞的衣衫:“还是不用了,我……” “没事,没事,我等你,多久都等。”实在挖不下去了,他回去也没好下场。 明西洛更为难了。 “明大人,算大哥求你了。” 明西洛妥协:“你来衙门等。” “不用,我在这里等。”户部衙门,令侯爷的地方,谁敢随便进。 …… 157三更 荒野山,巨大的石头上,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明西洛看向上次来还没有这块石碑,叫这个名字。 徐智阳见状,苦笑:“五老爷的字越来越精进了。” 明西洛颔首,他也曾仰慕五老爷的书法。 “明大人请。” “徐大人客气了。”明西洛看到了停在空地上的几辆马车。 郊外的风更大,但没有刮风就不干活的道理,荒野山上依旧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明西洛缠了裤脚和袖口,拿着量尺衡量卡住徐工进度的位置,说是进度是明西洛给前辈面子,整整十天,他们连开工渠都没有挖好。 徐智阳也觉得颜面无光:“我们按照你的图纸做的,就在这里才对,可这下挖了六米,可还事无法形成有效的冲击线路,而且,往下就是大面积的平野……”一下去能冲掉主家大半花田,打死他也不敢试水:“明大人帮忙看看哪里不对?” 明西洛‘诧异’的接过图纸:“徐大人用的这个方案?” 项心慈从山下来,风吹开了她层层叠叠薄如蝉翼的纱裙,在她背后犹如雾化一般,翻飞跌转,犹如天然仙羽。 只是天仙并不好相处,项心慈微眯了眼睛,着眼看着半山这群废物。 汪棋小心的拽拽心慈的衣袖,少说两句。 她穿了一件乳粉色与心慈异曲同工之妙的衣裙,今日也是长见识了,才知道竟然有为大风设计的裙摆,翻飞旋转间毫不华丽奢靡,穿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再轻一些就要被风吹走了。 项心慈冷哼一声,向下走着。 河工上所有人默契的垂下头,无人敢多看,起初他们还惊叹主家的美貌,结果十天下来,他们充分的领略了小美人的脾气,最可气的是他们面对对方左一句废物右一句蠢材,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们的确连路线都勘探不出来。 徐智阳祈祷她别开口,别开口。 明西洛之看了一眼徐智阳改过的图,拿过了测地量尺,徐智阳在河道上有他自己的习惯,左右窄距,冲击距离缩放一寸,可如果他的图纸就帮他放了一寸呢。 “七小姐。” “七小姐。” 明西洛早就看到了她,也已随着众人见礼。 汪棋也看到了她,她不是有意看,而是对方太过显眼,立即守礼的垂下头。 项心慈没有实现徐智阳的祈祷,直接停下来,十天:“怎么不用一百天,直接进入冬季,大家休息到明年不是正好。” 徐智阳额头一阵冷汗,急忙再次拱手:“七小姐勿恼,明大人到了,刚到,今日一定给七小姐一个交代……”一定…… 项心慈正好停在明西洛身边,没注意到他,将过长的袖子动一下,才发现他在身后,但又看向徐智阳:“徐工真乃神迹,挖了十天人原来才发现人都没有凑齐。” 徐智阳垂着头,一声不吭。 汪棋又与他站在了一排,垂着头,微微颔首,乖巧的跟在心慈身后, 清幽的香气顺着风丝丝缕缕的飘过来,她的衣袖在风起时险些碰到他脸,又在风落时落下,若有若无,甘冽清雅。 汪棋看到了,不好意思的握住了心慈乱飞的袖子,悄悄攥到手心,好看是好看,就是需要周围的人距离她两丈远。 明西洛头未抬。 汪棋也没有多看。 “哑巴了?” 徐智阳深吸一口气:“不敢当,明参中今日一会定能探好。” “哦,那我等着,别再等两天,这池子再被风雨填平了。” “不敢。” 项心慈看这什么都不懂的老东西一眼,转身走了。 汪棋急忙跟上。 徐智阳点头哈腰的将人送走,随后立即背脊挺直,小心谨慎之余又有些不忿,他们接的本就是私活,这小姐还挑三拣四,如果不是项五爷的女儿,谁会理她,就让这座山干着算了。 徐智阳深吸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干:“参中看如何?参……”去哪了? 明西洛已经勘出了新的蓄池边界,命人开始动工。 徐智阳立即激动的走过去:“这次真行?” 明西洛不说那样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我看了一下,大人是不是在原来的图稿上放大了一寸。” “啊,我习惯了?” “我知道大人有这个习惯,所以图稿特意帮大人放大了。”这并不是能掩藏的事,也没必要:“所以那一点笑偏差而已,如果大人觉得这张图稿可行, “竟然如此!我说怎么……”徐智阳觉得更不好意思。 他按照明西洛的图纸来就意味着他自己根本没有勘探,而是直接用,这种事,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至少说明如果荒野山的水道建成,跟他关系不大,也不是他慧心之作:“我也勘看了,觉得你的方案很合适……很合适……”其实是南北走向他根本走不过来,所以用了对方的。 “多谢,那是我的荣幸,我还担心有问题,如果我有测绘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徐大人指正。” “明参中少年英才,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客气一二,又将问题聚焦到接下来的路线上,徐智阳争取跟明西洛一天,让明西洛帮他再复刻一遍他这张图的想法。 明西洛亦不藏私,一路带着他尽力解说。 徐智阳听着接下来的难度,有种要打退堂鼓的冲动:“东西本来就有冲出来的一条小溪,为什么非要南北线路。” 明西洛看着图纸不说话,这事他能做主? 徐智阳知道自己失礼:“辛苦你了。” “哪里,下官也是拙见。” 徐智阳觉得风更大了,这哪里是挖两条水沟,这事一件工程。 明西洛感觉到空中刚刚残留的气息,垂下头,将这股若有若无的香祛除,才发现是她的衣袖落在他袖笼上的残香,一时皱眉,颇为不悦。 “大人……大人……” 明西洛无缝衔接:“可以从后面将东西渠道的……” 临近正午。 汪棋坐在半山腰,心慈帮她在外面用透明的水晶做了一个罩子,将她罩住,风丝毫吹不到她,只有长长的衣衫袖笼落下,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华美。 汪棋看着将一株株幼苗种下去的心慈,又看眼山上:“真不给他们吃饭?” “饿着。” 汪棋神色犹豫。 项心慈不动声色,她发现汪棋虽然不主动,但富有同情心,就如她那天那句‘辛苦了’,刚刚明西洛解围的那一攥。虽然声音小,做的也不落痕迹,但一直注意他们的项心慈还是发现了。 善良的小姐和被主家刁难的落难官吏,项心慈觉得不是不能用一下,或许效果更好。再说十天了,给她把地挖成那个样子,什么用没有,多饿几天就长脑子了。 汪棋叹口气,又过了一会,鼓起勇气开口:“我看他们也挺认真的,没有偷懒的意思,还请了帮手过来,说明也想做好,不如,还是让他们吃饭吧。” “吃饱了万一想睡觉怎么办。” 汪棋张张嘴,又张张嘴,傻呆呆的看着项心慈不知道怎么反驳。 汪棋卷着身侧的腰带,入手丝滑的腰带,触感好的不可思议,这是心慈给她的,可是,她还是觉得挖水渠的那些人不容易。 这几天她都有跟着心慈过来,明参中那天的话她听的清楚,南北方向本就艰难,选出的方案做出来也不易,恐怕也不是这些人不上心,而是工程难做。 可心慈只看结果,一点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对方,那老工匠好几次都差点受伤。 算了,心慈也听不下去。 下午三刻,汪棋跟着心慈转到暖房外的田垄上,看着呼啸的风吹过哗哗作响的叶子,自己的头发丝都没有乱一下,心中百感交集:“天气还是太干燥了。” 项心慈蹲在秋风中,吹起的一群混合着大地的颜色,更加柔美:“嗯。” “不如……给他们喝口水吧,万一渴了,发生什么意外是不是不太好,毕竟都是朝廷命官。” 项心慈在看移栽的梅林:“他们不就是放水的,还缺水喝。” 汪棋:“……” 项心慈叹口气:“我算知道,你要是无法满意了,能念叨我一天,但我不确定还有没有饭菜,你可以去看看,如果有,可以让他们吃,但先声明,灶台在山下。” 158一更 汪棋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知道……”说着推开水晶罩,带着丫头下山去了。 项心慈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其实不太很理解她的在意……但她不理解的一定是某些方面别人觉得好的。 好的?什么是不好的? 项心慈抛开没意义的问题。至于她与明西洛会不会有进展?项心慈不抱什么希望。汪棋即便去了不见的就会遇到明西洛,遇到了,两人也不见得会说话,或许颗粒无收也不是没有可能。 山腰处。 徐智阳感激的看眼汪小姐,道声女菩萨也不为过,这样明理懂事、又温和的汪小姐竟然与说话恶毒的七小姐相交,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多谢汪小姐。” 汪棋摇头,语气不缓不慢:“项小姐见大姐辛苦,特意让我送上来的。” 徐智阳陪着笑,怎么回事心里一清二楚,七小姐看他们就像看一个个蠢材:“总之……多谢汪小姐。”否则他今天的脸就丢大了。 汪棋觉得徐大人表达的不对,这与她有什么关系,没有心慈的允许她怎么可能带东西上来,这些人却…… “汪小姐我们……” 汪棋不等徐大人说完,放下东西,即刻带着下人离开。 徐智阳看着离开的人,心中更为感慨,终于能坐下来吃点东西喝口水,他带着一群兄弟门出来接私活,结果弄的一顿饭都吃不上,可不是颜面尽失。 徐智阳也不怕人笑话了,坐在明西洛身边,叹口气:“汪小姐心真好。” 明西洛处理着脚上的泥土。 徐智阳让他往背风的地方坐,有种世态炎凉之感:“我在工部都没有这么憋屈。” “……” “不知道的以为我是这里的长工。”徐智阳将一份饭菜放在他旁边:“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要麻烦你,而是这里根本难推进,七小姐根本不容人说一句反对她的话,工程慢了也要摆脸色,可她挖水渠,不先动工水渠先种花草,我挖渠时还得计划这不要动了她的地,水又不长眼,我命令的了吗!” “……”明西洛坐下来。 “她不满意她自己过来试试,她能不能把山上的水引下来!” “……” 徐智阳拉下脸,语气诚恳:“还请明老弟务必帮忙——” 明西洛过了好一会开口:“哪里,是我跟着徐工学学手艺。” …… 汪棋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小小的人,神色有些落寞。 侍女疑惑的看眼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汪棋摇摇头,没有说话,无力的靠在车壁上,心里叹气,她就是觉得……她与心慈可能有些相处不来。 这么说好像没有良心,汪棋手指卷着帕子,从来没有过烦心事的汪棋,有了小姑娘的心事。心慈对她很好,与她分享好玩的,还送她好看的衣服,教自己的下棋,可以说没有不好的地方。 可……她觉得与对方很多事的看法、做法都不相同,甚至……她甚至不觉得自己与对方能聊到一起,反而越相处,越觉得违和。 她做事很强硬,处理犯了错的人完全看心情,她不喜欢的事,不听人说第二句反驳的话,还有……她也从来不看在徐大人一把年纪的面子上,对其宽和。 汪棋不是非要尊老爱幼,就是……就是……汪棋表述不上来,但就是绝对不对,可这样任性的心慈,却很在迁就自己,是因为……没有朋友吗? 汪棋想到这里,更说不出口了,天性中的善良让她无法对心慈做的事置之不理,但心慈九次建议她心情好了才会听一次,汪棋实在无法…… 可如果她请,自己不去,她会不会很受伤……总要她有了别的朋友之后,自己再…… 汪棋虽然善良,但也不是不懂自己想法的人,相处不来就是相处不来,她什么时候有其她朋友啊。 汪棋想到这里,身体软绵绵的趴在茶几上,觉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姐,小姐……” “不要吵我,让我静静。” …… 项心慈发现的很快。 汪棋尽量让自己做到不动声色,也配合对方的脚步,每次心慈请,都去,尽管有时候她并不想出门。 可项心慈还是察觉到了。 项心慈没什么感觉,也不心疼那点无用功,她与大部分京中贵女相处不来,不是对方好不好,或者她不好的问题,而是观念不同。 有时候项心慈甚至觉得与她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她不理解她们在想什么,她们也不理解她为什么那样做。 项心慈看她们,像看被条条框框包裹着盛放在模具的玩具,放的久了,她们觉得她们就是那样。她只能在外面看着,她们不出来陪她玩就算了。 就是有一点可惜,明西洛失去了一位善良温柔的好妻子。 所以,明西洛时运不济,挺可怜的,本来她还想等明西洛动心了,让项逐元帮他一把,为他定亲,现在看来,明西洛没有那个命。 项心慈今日穿了一身高腰湖水蓝男装织锦长袍,长发用同色发带挽了髻绑起,她悠闲的叼着草躺在自己山头的草地上晒太阳。 暖融融的阳光照下来,让人昏昏欲睡。 秦姑姑在一旁点了艾条熏虫蚁,顺便坐在地上,扯了些草编小动物逗小姐玩。 管事带着徐大人和明大人一起走来:“稍等,小的去通报……”一声。 “听见了,过来吧。”项心慈躺在草地上没有动。 159二更 “站我前面说话,要不然看不见。”项心慈用眼神指指脚边的位置。 徐智阳刚想上前的脚步停住,让他站在小姑娘的脚边!火气几乎要…… 明西洛瞬间按下徐智阳的手,不动声色的看地上的人一眼,男装的她五官越发清丽,像突出了色彩的丹青,是标注了重点的四书。 即便是他,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不管见几次,不敢喜不喜欢她的所作所为,她都是一副让人百看不厌的名画,运笔起折、虚实相接处理的精妙绝伦,单以自身就足以皮相惑人。 否则……他怎么解释自己屡次三番出现在这里。 明西洛走到她脚边,恭手,踏出了他的第一步,没有他记住一个人,那个人记不住他的道理:“七小姐,在下等人决定试水,其中有一条渠道会冲到您新栽的牡丹田,特意来向小姐报备一声。”声音温和如玉,清淡如常,仿若没什么情绪。 项心慈叼着嘴里的草,上下动着,漫步尽心的看他一眼,心里叹口气,可怜啊,长的也不错,官职也不低,人品也可以,怎么运气就这么差,与好女孩擦肩而过喽。 “七小姐……”明西洛肯定她没在看他,不定在想什么。 项心慈扭头将草放下,注定不是有福气的命,怪的了谁:“绕开!”语气颇为不耐烦。 明西洛的视线从草上回转,居高临下的看向她,语气首次肯定,不容反驳:“不行,绕行水流过不去,重新挖渠也没有合适的地方,这不是工程消耗多少银子和时间的事情,而是——没有合适的位置。” 项心慈看他一眼,喝,小东西不高兴了,说起来,很久没见‘不成熟’时的他发脾气了。语气比平时稍微重一点,清冷不显,没有烟火,脾气十分含蓄,稍微粗神经的就能将他忽略了:“没合适的找不就有了。” “七小姐——是没有合适的。” 项心慈挑挑眉:“做不了?” 明西洛肯定:“做不了。” “换人好了。”语气果决。 明西洛似乎愣了一下,又没有,立即恭手:“七小姐不失为明智之举,在此便不耽误七小姐时间,在下等告辞。”明西洛退后两步。 项心慈微丝不动。 明西洛看都没看她直接离开。 徐智阳见状,险些喜极而泣,天啊,可……可以不做了吗?这狗屁外活他早不想干了,太好了,徐智阳急忙追上明西洛的脚步。 武管事见状顿时急的不行,这……这……“七小姐,七小姐……”怎么能让人就这么走了:“大人,大人——”他跟了水渠的进度,怎么不知道里面的艰难,万万不能……“小姐——” 项心慈看着湛蓝湛蓝的天,万里无云,好想睡。 秦姑姑笑笑,帮她撑起蚊帐,对武管事做了嘘的姿势。 武管事急的不行,这—— 山脚下。 徐智阳带着人快速收拾好东西,就怕七小姐临时反悔一般,早已马不停蹄的搬着东西到了山下车旁。 明西洛慢慢的跟下来,低垂的眉眼没人知道他再想什么。 徐智阳顿时松口气,太好了,终于不用来了:“多谢明大人,改天请你喝酒。” 明西洛将测量尺放车上:“谢我什么,徐大人别怪我弄砸了你的活才是。” “不会,不会。快走。” 一直等他们离开荒野山,回到京中各自衙署,都没有人来请他们回去。 明西洛将自己扔在椅子上,揉着眉心,很少发脾气的他,直接将手里的测水珠甩在了窗边!除非她不想南北通渠!否则他等着她求着他回去,竟然—— “明大人,你回来了。” 明西洛已恢复如常,珠子也捡了起来:“进来。” …… “五爷,容家上表求封了。” 来了,果然在这里等他,这是怕出了意外,或者说,想利用完心慈身上最后的价值!没问题,让容家用,各自筹码已在桌上, “五爷,容家大管事求见。” 项承坐回主位:“让他进来。” 容管家客客气气的递上礼单,赔笑又恭敬:“见过五老爷。” 项承心中冷哼,面上不显:“说。”约他哪里谈。 “回五爷,马上就是藏收节了,我家少主想请七小姐去收集百花种。” 想从心身上找突破口,未免太异想天开,还是容度以为哄住了心慈,他们才能方便行事,完全没有必要:“回去告诉你们少主,只要我项某力所能及,定不予余力。” 管事有些……这与他来请七小姐有什么关系,但随即明白项五爷在意思,不禁感动,五爷是位好亲家:“多谢项五爷,小的一定转告家主。”只是:“七小姐……” 项承端起茶:“小女最近身体不适,恐怕无法赴约。” 管事有些惋惜:“是。” 项承待人走人,哐当一声将被子砸在桌子上!拿心慈威胁人! 一个时辰后。 “老爷,老爷,容家送来了两箱药材。”这才一个时辰不到,药材先到了,伤害感冒、人参、燕窝,应有尽有。 项承冷笑:“我项家吃不起药?” 项富立即闭嘴,他心里也纳闷,容家这是恶心人还是做什么?容家少爷按说不是这样不懂规矩的人才对?搞不懂? 翌日。 “七小姐,七小姐。”武管事急忙追上刚来的主家:“水道的事——” “哦,让他们继续做,冲了牡丹田就冲了,牡丹田整体往旁边移动一下。”明西洛说不能改的事,大概就不可以了。 160三更 武管事险些跟不上小姐的脑回路,您刚把人赶走,人家辛辛苦苦带走了大大小小所有机车工具,现在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让人回来!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怎么?” 武管事陪着笑:“七小姐,要不要请别人来试试?” “不用,爹给我找的定然是好的。”换别人,未必有徐工做事仔细,那人虽然废物了些,干活还是很平整的。 可您…… “有问题?” “没有,没有。” 武管事觉得脸再大,也做不出下午把人赶走,第二天就去请人的事。 可再没脸,他也站在了工部衙署大门外,低头哈腰的陪着笑。 “你说徐工?不巧,徐工接了宫中修理地下水道的事,一个时辰前刚进宫了。” “那徐工什么时候回来?” 小吏琢磨着:“最近两天赶上宫中秋闱前最后一次盛会,估计会赶工,吃住都在宫里,不回来了。” 管事脸色顿时有些……怎么这么不巧,就这么一天时间不到就有活了。又急忙问了与徐工同去的几个人。 “徐工一起带宫里去了。”都是一个班底一个班底的端,徐工肯定用顺手的人。 武管事笑容有些僵,只能问:“明工。” “我们这里没有姓明的。” 啊!怎么可能,徐工都要请教再三的人!?武管事几番打探,才知道明参中是户部的,正规进士取前十才能进的衙门。 明参中是文官!? 武管事更恭敬了几分,等在户部威严肃穆的属衙外,大气都不敢多喘,这是六部之首,国之根本,方圆百步无小贩、闲散人员敢停留的地方。 明西洛出来就看到了他。 武管事立即跟上:“明参中……明参中……”说话更卑微三分。 明西洛听完他的话,十分为难:“我不在工部,没有人手,这种事我一个人做不来,而且最近公务繁忙,还请七小姐另请高明。”说完加快脚步离开。 荒野山下。 项心慈听完管事的话,又冷冷的看了管事一眼。 武管事垂下头。 这是不干了!项心慈顿时冷笑:“没有他们我不开工了。”笑话!拿捏上自己了,谁给他们的脸! 项心慈立即委屈巴巴给项逐元去了一封信,最后落笔时戳了很多墨点子,以示不悦! 项逐元收到信,哭笑不得,即便早有准备也被小七信里的语气弄的无奈又头疼。 徐智阳早向他报备过了,这种事,徐智阳不敢私自做主,也尽量把他自己往无能了说,可深知小七脾气的项逐元,怎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徐工恐怕没有被她折腾了去,要不然能回来后立即接了他最不愿意接的宫里的差事,跑了。 项逐元揉揉眉心。 善奇为世子倒杯茶,笑着开口:“小姐的字又精进了。” 项逐元让他认真看看,这是精进!可还是向五叔推荐了另一支队伍:“容家进展怎么?” “回世子,十分顺利。” 项逐元目光微暗:“还可以让他们更顺利一点。”药草?不退婚?由不得他们。 容家人脉盘根错节,即便不靠项家这件事也能推进下去,可他项家偏偏插手呢,只要项家出过力,这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就能成为五叔退婚的根基。 …… 荒野山上。 马工不是故意找麻烦,如果可以,他比谁都想做的更好,搭上项家这条船。 他年纪不小,早些年说话直,在工部没少得罪人,如今妻子、孩子、老娘要赡养,才发现求门无路,同期的都升了领事,只有他还是小队长,另谋出路也成了面对如今局面的一个机会。 可他是看着工程图纸根本做不了,不冲主家的花田,或者只冲她的牡丹田也不行。 这主家长的像天仙一样,不代表主家就能是仙人,一挥手成就一条河。 马工觉得如果坚持南北水渠必须冲半座山的花田,这还是保守估计,再说哪有先种花再开渠的,本末倒置!明明不懂这些,还在这里指手画脚!他难道不想做吗! ——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武管事让小姐冷静,一定要冷静,马工说话只是直了些,干活没的说。 项心慈怎么冷静:“连个搞文职的都比他们有用!他们还在这里大吼小叫。” 秦姑姑急忙为小姐顺着气:“消消火,消消火。” “你没听到他怎么顶我的!”项心慈气的不行,眼里盛了一海岩浆,就等着把对方烧死:“把明西洛叫来,好好给他们上一课,看他们还能不能把话说的这么绝对!” 马工觉得对方不讲理,谁来也一样,必须重新勘测,重新定基,这些花田必须毁,要不然就东西通渠! “我就不东西通渠!”本事没有多少,脾气不小:“武管事。” 武管事心累,他没想到马工这样憨,可能专业的手艺人都有一点小坚持,徐工也有,马工更直白一些:“七小姐。” “把明西洛找来。” 武管家心里一惊,您当叫您家的下人,却不敢反驳:“是。” 武管事回来的很快:“明……明大人不在京中。” 项心慈一愣:“不在?徐工呢?” “还在宫中……” 好啊!这是都跑了!或者说——给她下马威呢!项心慈冷静的站在山腰上,长发微微被风吹开,她在想整件事情是从哪里开始她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项心慈一连等了五天。 五天后,明西洛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公办回来,武管喜极而泣的迎了上去。 这些天,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守在户部属衙外,不敢靠近不敢走远,就怕没有第一时间堵到明大人:“明大人,您可回来了,小的明大人啊——” “干什么!户部衙署外禁止喧哗!”门卫凶狠的目光立即瞪向吵闹的人。 武管家吓的立即闭嘴。 明西洛神色淡淡。 武管事抱着明西洛的腿,誓死不放手,他算明白了,南北通渠能不能修成的关键是明大人。如果他无法把水道修成,七小姐非剥了他的皮不可,这可是他疏通了很多关系才找来的差事啊:“明大人,小的求你了。” 明西洛为什么要去,他又不是没公务,任她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谁给她的错觉! 武管事孤零零的跪在地上,望着渐渐走远的明大人,只觉得他要亡他啊。 明西洛回到房间,项五爷的人情贴就放在他桌子上。 明西洛神色淡然,毫不意外,整整六天,她可知道她那条河在谁手里了。 明西洛并不着急,该着急的从来不是她,进入冰冻期,无法取水的也不是他。 明西洛并没有马不停蹄的领命就走,也没有着急去见她,他将带回来的资料分门别类的放好,又处理了积压的公务。 出门去另一边街头吃了一碗混沌,听老板絮叨了会最近发生的事,才不慌不忙的牵着马,向荒野山而去。 …… 荒野山上。 项心慈坐在山间平石上,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山野,一袭酒红色绣黑色莲花大裙摆高腰长裙,妖娆的在她身后展开,黑色的长发如绸缎一边落在她的裙摆上,头上朱钗璀璨,长到腰间的耳钉,一颗颗红的滴血,十分压重的款式捧起一张娇嫩青涩的容貌,犹如狱海的仙子,尸山上朦胧的圣光,矛盾又带着致命的美丽。 拥有这一切的人仿若浑然不觉,她静静的看着缓缓走来的明西洛,心头无名火乍起,他会不知道今天的局面?!他怎么不再来晚点! 明西洛看到她瞬间怔了一下,但那丝异样转瞬即逝,快的他自己都没有品茗,已经站在她面前,冷静恭手:“七小姐。”他不容有失,更不允许她看出异样。 项心慈瞪着他,明西洛你够狠啊,你怎么不上天,不现在就一统天下,是户部阻挡你发挥,还是国事不够繁忙,让你有时间跟一条小水沟过不去! ------题外话------ 有四,一小时后刷 161为企鹅1986女王斗篷加更 项心慈完全不考虑是自己一意孤行造成的今日局面!只觉得对方居心叵测,他不居心叵测,那张破图纸会前面的人看不懂,后面的人也看不懂! 如果他就这么水平,城西的河道也不用修了,他的官也不用做了!等死了好! 只能说,肯定是他认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他给她下了套!可以啊,三组人,一张纸,看出三组数据,你平时都是这么给主子出谋划策的? 自己还没有对他怎么样,他倒是挑衅她了,他是不是觉得上辈子过的太好,唯恐这辈子也幸福了!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她等的都要没脾气了,对没脾气了。项心慈抬起手。 秦姑姑见状,立即要扶小姐起来。 项心慈挥开她的手,抬着手,看着明西洛。 武管事顿时有种背脊发凉之感,七小姐这是做什么,明参中正七品啊,只要城西河渠事成,明年六品妥妥升上去,比五老爷品级都高!小姐要干什么! 秦姑姑脸色也有些不好,可现在明显不能善了,小姐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更不要提前面还等了五天,这口气,她们小姐能咽下去! 明西洛见状,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看向项心慈,这是他第一次,可以正式看向眼前的人,时间超乎想象的长。 项心慈抬着手,等他。 明西洛似乎不明所以,仅仅守礼的与她对视片刻,明西洛便移开目光。 “怎么,劳烦不动明大人?男女授受不亲的废话就不要说了。”项心慈看着他,他又不是没在莫国公府见过! 明西洛看了她一眼,红的妖艳沉稳,走过去,隔着袖笼扶住她的胳膊,入手—— 项心慈站定后瞬间抬手向明西洛脸上扇去—— 秦姑姑快速扑向自己小姐! 明西洛皱眉迅速后退一步,眉头又快速松开,一个表情都没给她。 项心慈打两个人最顺手,项逐元,明西洛,没办法,打习惯的。 秦姑姑都要昏过去,如果不是明大人躲的快,小姐这巴掌就招呼人脸上了。 武管家吓的战战兢兢,瞬间跪在地上:“明大人勿怪,我们小姐不是故意的,我们小姐真的不是故意的。”殴打朝廷命官,小姐这是当自己是项家家主吗! 秦姑姑紧紧按着小姐一招不成还想来第二下的心,小姐这是要造反啊:“小姐,小姐,您冷静点!”这里不是在府上,面前又不是世子,你想打就能打,世子也不是小姐想打就能打的!世子真是给小姐养了个不好的习惯,哪有一不如意就动手的。 明西洛在不远处站着,玉树临风、轻描淡写,仿佛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恼羞成怒?他以为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现在记住了! 项心慈将衣服拢好,站定,没理跪着的,让秦姑姑让开,气呼呼看着几步外的明西洛。 明西洛坦然的任其打量,骤然发现,她生气时更加鲜活灵动,犹如万物初成,春风冬雪以次递开。 秦姑姑着急的紧张的盯着自家小姐。 项心慈冷笑一声。 明西洛早已回神,他还不至于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失了风范。 项心慈不屑于管他看哪里,问的不急不缓,却语气笃定:“我可冤枉你了!” 明西洛神色坦然:“在下不知道七小姐在说什么。” 武管事跪在地上,急忙给明大人使眼色,别管了,先认错啊,又觉得堂堂明大人,何须要看自家小姐的脸色。可又隐隐觉得今天的明大人是不是有点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你那图纸一个人看一个样子,你敢说你不是在鬼画符?” “徐工有遇折放一寸的习惯,全工部都知道,是徐工拜托我来帮忙,图纸放一寸不是理所当然。” 项心慈看着他,还真是义正言辞呢,她还从来不知道,明西洛这本事用在自己身上是这效果,气的她认为他上辈子的好都能一笔勾销。 如果不是深知这个人有仇必报的阴险,她都要相信他了,亏她好心给他介绍个好的,还心疼他来着,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我还冤枉你了?” “不敢,小姐如果不满意,在下衙门还有公务要忙,便不久留。” “你当我缺了你不行。” “怎会,七小姐只要改行东西走向,哪为大工不行。” 也就是说南北走向只有你了,前前后后一个月时间,半山她都种满了花,连冲击空地都没有了,意味着他的图纸成了唯一机会,他现在说东西!讽刺谁! 项心慈抬手就要让他长长脑子。 秦姑姑急忙去拦,奴婢的祖宗啊,就忍忍吧,回头让世子给您出这口气也行啊 明西洛快速后退一步,只一步,不多不少,堪堪她够不到,恭手:“七小姐冷静,实不是在下托大,当天在下也说过——” “闭嘴——”项心慈瞪眼秦姑姑:“放手!” 秦姑姑尴尬松开,可她不觉得如果自己不拦着,小姐与对放追逐起来好看,明大人摆明了不让小姐打到。 项心慈又不傻,她只是没料到他敢躲,这个人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站。怪得了谁!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尽量去想他上辈子可怜的脸,自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女,他已生白发的样子,脑补了很久,才平复下心里的火气::“行了,你去忙吧。”他报复就报复了,她大度,算他上辈子积的德,不跟他计较! 武管事如蒙大赦,急忙去拽明大人。 他为什么要去:“在下衙署还有——” 武管事急忙拖他老人家,别说了,都退一步,当他们欠的债:“回头,在下一定让五老爷请明大人喝一壶……”您就当看在项五爷子嗣单薄的面子上。 项心慈看着明西洛。 明西洛也看着她。 武管家挡在两个对峙的人中间:“明大人,小的求您了……” 秦姑姑看着人走远,才松口气,诧异小姐今天的好脾气,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没有弄到不能收场,尤其她都搞不懂,自家小姐在发什么邪火,怎么突然就向明大人发难。 她真怕小姐气性上来,与这小官家追起来,到时候再叫来一群人围追堵截的打,不结仇也结仇了。 项心慈不至于这点分寸都没有,大哥以后跟了柳雪飞,自己再把明西洛得罪狠了,她干脆躺平等死好了,只是刚才看到他时没忍住,冲动了。 晦气,自己到底哪句话说的不对得罪他了!好像哪句都挺得罪人?但自己把汪棋带到他身边,总是好心,算了,也没成,果然好心没好报。 至于今天这点小插曲,明西洛功成名就后还不至于放在心上,而且她又没打到。 项心慈看着不远处的山,握一下空落落的手,其实有些不习惯他躲……这就是没有的感觉吗? 没有项逐元,也没有对她言听计从的明西洛,原来一个人应该是这个样子……项心慈笑了:不算坏。 只是可惜了汪棋,忍自己一二,就能嫁给明西洛,多好,可以随打随骂的,自己难得好心想给人介绍一个优质相公。 也是一个没福气的,哼!项心慈转身。 “小姐去哪里?小姐,小姐——” “回家。”她还能天天看这些花。 …… 汪家内。 汪棋十分愧疚,她以为自己处理的小心翼翼,想不到心慈那样敏感。 小姑娘心事重重的靠在娘亲身上,没经过大风大浪的她,一点点闺愁,就能让她心生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么明显,伤了心慈的心,想来心慈天生敏感,才会如此。 汪棋想到心慈敏感的理由,更觉得不是人。 汪夫人将团好的绢花在女儿头上比比,笑她小孩心事:“你呀。” “娘……” 项家的姑娘,即便再不出门也是令国公府教养出的姑娘,行事作风、办事风格,岂是自己这种人家能比的,可汪夫人打算趁机教女,因为项家五房还是不要多交的好。 ------题外话------ 欠了企鹅好久的斗篷 在企鹅这里求月票。 162一更 葳蕤院内。 项逐元未退官服,背着晚光从外面走进来。 焦耳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立即垂下头,默默地带着人退下。 项心慈穿着常服,坐在窗前的书桌前画图,侧脸映着落山的橘光,温暖了她浅浅的笑。 项逐元看了一会,负手走进来,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因为想去他那里坐坐而赖一天了。 她好像一瞬间忙了起来,有了她自己的事,忙她的山,忙她身上穿的、平时用的,独独忘了他。 不过,最近就连自己也听说了她的盛世华裳,偶然参加集会、出去应酬,遇到女眷穿的衣服款式,便有种熟悉感。没办法她的东西见的多了,一眼就能看出她的风格——张扬、华美、颜色刁钻,像她的人一样。 不过,都不及她真人更令人头疼,项逐元走过来:“还生气呢?”挖个水渠也能气出真火。 项心慈神色恬静的画着手中的衣裙,一件暗藕色马面裙,没抬头:“没有啊。”原谅他了。 说的像真的一样,项逐元撩起官服下摆,坐到她对面:“工部的人也不是全候着给你用的,他一回来,我就让他去了,你少抱怨两句。” “都说没有了。”她看起来像生气的人。 “那怎么没有过去吃饭?” 项心慈不解:“没说要过去啊?我还忙着呢。” 项逐元拿起她旁边画好的两张,非常不一般的款式,浮夸到不容易行动的长摆,镶珠带银的刺绣,看着就不使用,她也不嫌繁琐。 项逐元给她放下:“新得了一块玉料,给你打一套头面还是直接给你原料。” “你过两天不去柳姐姐家备礼吗?给了柳姐姐吧。”婚期明年初,该置办起来了。 项逐元一时间有些僵硬,这与她有什么关系,看着她不是说谎的神色,项逐元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他不喜欢她思考与她无关的事。 场面莫名安静下来,画图的人浑然不觉的涂着新得的颜色。 秦姑姑谨慎的走过来,为世子端了茶。 过了好一会,项逐元声音慢慢的响起:“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是别人送的太多,不缺了吗! “哦,那就放着吧,最近没有要打的东西。” 项逐元脸色更暗,她…… “登登——”项心慈开心的举起自己的画,骑装,兴奋的不行:“哥,看好看吗?” 项逐元心里的烦躁,在看到她笑容灿烂的脸时,一点点沉下去,耐着性子,接过来,神色并没有多好,视线好像在纸上,也没有,只是道:“我那还有一匣金花生,让郑管家给你拿过里,吊在床幔上压重。” 项心慈想想,匣子?“多大?”太小怎么挂?莫不是傻了? 项逐元口气不耐:“巴掌大。” “我的巴掌大还是你的巴掌大?” 项逐元看着她认真追问的样子,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我的。” “那匣子……” “匣子比你身高长。” “傻子吧,那是箱子。” “傻也是被你气傻的。”成天让他看这些女人家的东西,他看着那个都不好看。 项心慈瞬间笑了,爬上桌子,伸出手隔着宽大的桌子去搂他的脖子,笑容如外面的晚霞般好看:“我哥才不傻,我哥最聪明了。” 项逐元心情骤然明朗,赶紧去扶桌子上的人:“你小心点。” 项心慈坐在桌沿,眼中星光灿灿:“你还没说好不好看?” “好看,你弄的东西有什么不好看的。” 项心慈笑的更高兴了:“我也觉得,我最近都赚银子了呢,分哥哥一半。” 项逐元将她从桌子上扶下来,语气讽刺:“谢谢啊,都能享你的清福了。” “那是。” 项逐元无奈的哼一声,将手里的画稿放下,这更长珠尾也不怕踩到:“吃饭了吗?去我那吃?” 项心慈闻言,无力的靠在桌子上:“不了,太远了还得走路,我在家随便吃吃,做做晚课,就睡了。” 项逐元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又升起来:“几步路而已,怎么就累了。” “我还上山了呢。” 项逐元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些东西太占她的时间,她不能等他回来,也对他的地方失了兴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去书房的时间都少了,就是因为这些无所谓的东西! 项心慈仰着头,雪白的脖颈如上好的美玉,纤细较弱不设防:“我现在只想躺着装死。” 项逐元看着她,首次意识到,这是他不触碰,却必须在他眼前的人,谁也无法改变! 项逐元突然温和道:“懒,我背你过去,再把你送回来,不好好吃东西怎么有力气。” 项心慈看他一眼,想他这句话中另一层意思。 项逐元状似无奈的看着她。 项心慈心中淡淡,他还真是……自己难得不想参与,他就不依不饶的跑过来,距离太近了,他又推三阻四。但项心慈不与他计较,反正也没多长时间了。 项心慈张开手臂。 …… 荒野山上。 明西洛来的不早不晚,如果她在,正好上山的时候,能让她看到他。 “七小姐今天没来。”马工看见明西洛过来,接过属下递上来的毛巾擦擦汗喘口气。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看见那个什么都不懂,却还要七手八脚碍事的人,就头疼。 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可别说,长的好看好像惹她生气都是他们无能!这种感觉更令人窝火! 明西洛将袖口系上,原来是没来?看着脚边挖上来到泥土,对这个消息似乎没什么表情。 马工走过来:“不用着急,你也休息会。” 明西洛将系带绑好,没有应声:她为什么没来?她可不像好说话的人,何况是她眼中的蝼蚁挑衅了她。 “她也就是项家嫡出小姐,否则就她那性格……容家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女主子。” 明西洛活动了一下手腕。 “南北通渠是怎么想出来,厉害啊,就你这能力,来我们工部,什么案子接不了,前途稳稳的。”又想起对方身居户部要职,不缺这个机会,尴尬的岔开话题:“徐工跑的真快……” 明西洛接过测绘石灰:既然她不再,右边的梅林冲一下也是情理之中,她不满意了,还可以继续换人。 马工凑近明西洛,想起听来的是非:“你见没见过七小姐的朋友。” 明西洛神色温和,却依旧不说话。 “听说对方不来了,我听辰就走了,再后来不来了,你说这叫不叫自作孽自有天收。”哈哈,这种事很多人乐意说,怪只怪七小姐得罪的人太多。 明西洛神色才动了一下,隐约能想起跟在她身边的一道模糊的身影,印象中很温和的人,不像很有个性的样子。不来了吗?也没什么不能理解,她的行事风格、我行我素,有女子愿意理她才不符合常理。 “明大人听说建造海师的事了吗?” “……” “容家机会很大,容家要是一飞冲天了,等于被七小姐捡了个便宜,还真是命好。” 明西洛神色顿了一下,正三品,容家少当家,无论地位还是能力,都是能屈能伸的人。 所以,他为什么觉得她今天该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值得被人多看一眼的?令国公府食客的身份?还是写下的大多无用文章? 明西洛的思绪不带任何自卑,所以转瞬即逝,猎奇是自命不凡人的认为手到擒来的事,他们不管手里有什么,对方如何,他们只要一个过程,无甚下线,又自以为是…… “子恒,你说容家会不会成功?” 明西洛回神,神色如常,语气公正不参杂任何兴趣和好奇:“这件事自有皇上定夺。” 马工突然发现,这人不通情理? …… 容度换了一身衣服,决定亲自去,派了人几次去请,项心慈都没有赴约,她还有脾气了!这件事谁的错! 163二更 容度深吸一口气,不想再提,如今即成的海上一师,她总可以心满意足了。   容度心中讽刺,虽不想承认要有这些附加条件,可这无疑就是条件,项心慈最好也称称她自己的斤两。   一刻钟后,容度态度恭敬的出现在项承的书房内。   项承看着现这份满意转化到对立面时,也十分麻烦。容度只字不提容家最近的进展,只提容家商船靠岸,要带心慈去看看。   他觉得现在项家给的筹码还不够?“心慈伤寒还没好,不易吹风,就不去了。”进入正题吧。   容度皱眉,已经好些时日,怎么还不见好转,那天风也不是很大:“伯父,可请大夫了?”   “看过了。”说条件。   “药也按时吃了?为什么没有好转?不如再换几个大夫看看?”   说正事。   容度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她是不是也受了惊吓,在担心,所以郁结在心,容度想到这种可能,顿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恭手:“伯父,关于心慈小侄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还是不要说了,你最近也抽不出时间里啊做别的,还是把事情放在正事上吧。”   容度还没说是什么事,被抢白的有些诧异,随即敏感的听出些异样,什么叫‘抽不出时间做别的’把事情放在什么正事上?   容度坐正几分,谨慎开口:“伯父,在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项承看着他,从他的神色完全看不出一点勉强,不愧是能申请海师的人家,沉稳功夫了得:“容少主想多了,不知道容少主对最近申请海师一事进展可算满意?有什么能让在下帮忙的也别客气。”   容度不动声色,其实这件事让他颇为不悦,整件事他特意绕开了令国公府,完全不想他们参与。免得项心慈自命清高、言语讽刺。   虽然因为两人关系,多多少少有人因此行方便,可心慈只是项家五房,能起到的作用有限,影响不了大局。结果谁能想到,项侯爷出来说话,容度像吃了一刻苍蝇一样烦闷!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容度直接看向项五爷:“伯父,可是小侄上书一事有什么不妥,还请伯父告知。”   项承能有意见,人往高处走,容家要做什么是容家的自由:“你与心慈订亲还没多少时间吧?”   容度认真听着:“是,如果伯父怪小侄没有告知伯父一声,小侄——”   “不是,这件事自有你父亲做主,我是说你和心慈。”   “七小姐心敏聪慧,伯父能将爱女下嫁,小侄感激不尽。”   项承恼羞成怒的看着他,嫁什么,项家给了这么多便利,不是互惠互利的事,他容家想不认账:“容少主,心慈年纪还小,我也一直想把她留在身边,你是知道的,我们就不用左顾右言了。”可以提解除婚约了。   “小侄明白。”容度虽然不愿,但:“小侄可晚几年再商讨婚事……”   项承几乎拍案而起,实不要脸:“小女生性顽劣,不劳容家教导,我的意思是,我项家无条件助你成事,事后,你与小女的婚事就此作罢!互不相欠!”   容度闻言瞬间看向项承!他什么意思!什么解除婚约!以他一贯的脾气定然这老匹夫死无葬身之地,他还有没有一点信誉!心慈是他走完礼节定下的未婚妻,他凭什么说‘作罢’!   助他成事?好大的脸,他容家需要他助!他眼前但凡换个人,他容度都不会这么算了!但前面是项承,项心慈的父亲,一个感情用事到让人不知道怎么打交道的男人!   容度忍下恼怒:“伯父开玩笑,容家海师一事只是小事,怎能与心慈相提并论。”   项承心想口气不小,海师都是小事:“那你说,要怎么做,才可以解除婚约。”   这与解除婚约有什么关系:“伯父,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对小侄有什么想法,伯父尽管提,万不可提到解除婚之事。”   项承没想到他如此难缠,到现在都不肯好好商谈!非要将事情放在明面上说,踩够项家颜面才罢休吗!   不过他们在容家一事上确实只有推波助澜,没有太大的作用,对方想找回颜面,也没什么不可以,对方要讽刺他的家教,他也不能说容家要求过分!   项承为了心慈,调整好情绪直接开口:“那件事我知道了,是我教女无方,让容家笑话了,说吧,但凡我项家能出力的,定不会亏待与你,毕竟……算项家对不住你们。”   容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向项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下一刻,脸色陡变!   项承虽觉没脸,但依旧坐的稳稳的看着他。   容度神色十分难看,几乎难以相信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项承怎么知道的!项承怎么会知道!项心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她觉得这种事可以到处宣扬!与自己退婚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容度急忙起身恭手:“伯父,我和心慈之间是有什么误会,让您操心了,实不到退婚的地步。”   项承准备好的词刚要开口,发现对不上,改口:“事已至此,你不用替她瞒,我的女儿我清楚,是我们项家托大,不过,条件你提,我只希望这件事……你能手下留情。”算他的请求。   容度气的汗毛都要竖起,如果项心慈在这里,他定要问问她要干什么!觉得她父亲操的心不够多,非要为她操心一辈子!   可现在,容度都要认下这口气,这件事猛然被人掀开,就是项心慈故意!他不从,项承因为这件事都要硬逼着他从了!   但既然如此,他有什么不好说的:“伯父误会,实在是误会太深,心慈是意气用事,虽然不知她与伯父说了什么,可都是她的想法,我与七小姐认识的时候,七小姐便于莫世子交好,说起来也是因为莫世子,我与七小姐得以见过一面,这次莫世子离京,七小姐去送,也是情理之中,我也是知道的,否则不会等在那里接她,伯父不信都可以找七小姐求证,请伯父勿再有其他想法。”   ------题外话------   四十分钟刷三() 164三更 项承看着容度,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如果不是涉及他女儿!他都要问一句‘你知道多少’1   容度没什么不好说的,都要退亲了,还闹到项承面前,项承想事情肯定更多,比如他女儿私会其他男人,自己怎么想?会不会影响心慈以后在容家的地位?   这两点就足以让项承做出不符合利益,但绝对对项心慈有利的事情。   容度不跟项承赌,脸面重要,他今天就得带着谈好的解除婚约的条件回去!她想都别想!   容度愧疚的开口:“是,路途中小侄说话有些激进,七小姐不愿意听,与小侄发生争执也应该,小侄回去就知道错了,一直想道歉,却没有机会,伯父完全可代七小姐教训小侄,现在想来也是我小肚鸡肠,冤枉了七小姐,实不相瞒,小侄,仰慕七小姐……已久,实不觉得因为这点小事,就要闹到退亲的地步。”   项承震惊的看着容度:“胡闹!”这不是胡闹是什么!听听这都什么话,他女儿怎么就认识莫世子在先了!他女儿知道莫世子是谁!又怎么通过莫世子见过小七!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他女儿清清白白与容家定的亲!   项承猛然想到那一次!大水后他接小七回来,被小七轻描淡写说的那几句,当时……当时莫云翳扶着小七……莫云翳是那样没有分寸的人?但凡找个婆子都比他自己扶要……   不回忆项承没有多想,现在一想……“胡闹!简直胡闹!那也不过是两人见过一面,什么相识!她去送,她——”   容度听着,不说话,他不退婚。   岂有此理!小七与莫云翳熟知到什么程度!怎么认识的?后来有没有背着自己与他见过面?什么轻易能重到对方走她还要去送一送!事情就像他们几个人说的一样轻描淡写,无欲无求的只是认识:“既然你知道他们认识,都能到相送的交情,你却来我府上求亲,你安的什么心。”   “伯父或许不信,自然是喜欢,当初七小姐救我一命,我一直……”   “闭嘴,见色起意而已,何须说的这样义正言辞,说的再难听点,我甚至怀疑你和莫云翳之间龌龊到那这场婚事绑架心慈!这婚事我做主,必须退,你提吧,但凡令国公府能坐到,我都会替你争取!”   容度觉得项承是不是疯魔了!他看起来看别人手下的狗!连这些事都参与!但他见识过项承在项心慈事情上的过度思考、反复无常!总之:“伯父,我容度心悦你女儿,这件事我认了,而且我不退婚。”   心悦什么!你心多大:“这件事不是你说了算!必须退婚!”   “我容家不退婚!”   岂有此理!“你安的什么心!”   “没什么心思,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也是我容度求娶的人!以后嫁入容家,我能承诺的就是,我定不会亏待与她。”   胡言乱语!她都去送那个姓莫的了!“你要是如此一意孤行,就别怪我项家在海事上不如你容家的意!”   “伯父可以试试!”   “你——”项承想说你回头定个什么样的不行,海师一事成了,你娶公主都可以!   项承尽量平复一下情绪:“容度我知你容家底蕴不浅,海师一事也铁板钉钉,事到如今,何须为了区区小事,陷容家多年经营与不顾。”   容度坚持:“伯父认为这是小事,对容某来说,这件事比容家海师一事更中,荣某绝不会退亲。”   项承怀疑他说的是不是人话:“你真当我项家阻不了你们!”   “伯父何必阻,但凡现在伯父说一声,我容家立即退出海师一争,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伯父别心血来潮退动不动就提退定一事,我们小辈的事,自然有我们小辈解决,伯父何必参与进来。”   听听这都说的什么!儿女情长做给谁看!“容度你别听不出好歹!”他这件事哪里没有为他考量。   “那伯父是否忘了,人是我辛辛苦苦求来的,伯父也以为我闲着没事,把时间耗在您身上吗?自然是因为心悦!伯父又不是没有心悦过谁,这种事,是我能说退就能停止的!早能停,她去送莫云翳的时候我就上门退亲了,用的着等到现在!伯父现在何必强人所难!”   “感情总有消散的时候!”   “伯父现在消散了吗!后悔了吗!”   “你——你给我出去!你给我出去!”   容度恭手:“伯父告辞,还请伯父仔细想想,我可有一件事图您项家的地位名声。”容度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伯父无非担心我无法善待令爱,我容度在此以海神的名义起誓,我容度无论婚前还是婚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定不为难项心慈,如果哪一天我不爱了,也定把她全须全尾的送还回给伯父,告辞!”   容度上了马车,恨不得将项心慈拖出来打一顿!她心多大,敢把她做过的好事向项承坦诚一遍,还是纯粹为了与自己解除婚约好与莫云翳双宿双飞。   她最好想都不要想,定亲信物在他手里,这已经不是项承能随便说退就退的事情!一家子极品!   容度回到家,将大门踹的震天响。   容占奎舞剑的手停下:“这是怎么了?”   容度一声不吭向里面走!   容占奎立即跟上,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功夫谁惹他了。   容度立即折返回来,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刀:“来吧!”直接向容占奎攻去。   容占奎提剑便挡!   容度一肚子邪火发在容占奎剑上,说出的话,句句挖他的心,这种事说有什么意义,为什么非要让他说!   容占奎快速后退!怎么是他的对手,仓惶抵挡几招,刀剑划破他衣袖时,赶紧让他停下:“够了!你今天是要弑亲!”   容度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将刀扔下,身上的戾气依旧不散。   容占奎走过去:“怎么了,去见人没有见到?项承在海师的事情上找你麻烦了?和项七小姐吵架了?”   容度觉得丢脸。   容占奎见状,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刚才恼他下手没轻没重的事也散了一些:“你怪谁,天天逞口舌只能,小姑娘谁惯着你,你当她是咱们船上不拘一格的女子,你耐心点,哄一哄,她心还不是你……”   说这些有什么用:“项家要退亲!”容度面对叔父,也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了。   容占奎震惊的看着容度,不敢相信是这样的转折:“他项家疯了吧!”那么位女儿定给了容度,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当他容家是好欺负的!他不提容度掩下的项心慈的出身,不代表他不知道!   他容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项家拿乔、有脸了是不是!“简直胡闹!”   容度苦笑,是吧,谁都觉得项家疯了,项承可不就是一个疯子,儿女情长,丝毫没有一家之主的威严,让一个女儿牵着鼻子走,不是疯了是什么!   “我容家哪里做的不对,海师一事马上落定,正三品还有什么不满意,犯了他们忌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算了!   容度冷笑:“嫌弃容家官职太高,说他女儿配不上我——”   还有这么不要脸的理由,容度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女儿……他……他家什么鬼样子不是一开始就清楚!现在谈配不上!项承脑子不是有病!”   鬼知道!   容占奎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要被项承的反复无常弄出三分火气!这样的人家!让他女儿自生自灭算了:“你什么态度?”容度前脚不满,他们后脚就咬项家一块肉下来,让五房知道即便躲在令国公府,也不是谁都动不了他们!   “婚事定了当然就不可能退!” 165一更 容占奎不可思议的看眼容度,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死心!对方都欺负到门上来了,不给对方点颜色看看!还娶!容占奎看着容度!   容度不说话。   容占奎不想看他:“那就别理他,让他自己发疯去,订亲之日起,项七小姐就是你的,随便项承攀咬!你就不认!”岂有此理,一开始给他脸给的太大,项承就真以为脸能遮天了!   容度也这么想,只是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闹到撕破脸的地步,顿时觉得有气无力:“我进去待一会。”   容占奎看着侄儿的样子,皱眉,有些担心:“别胡思乱想,主动权在我们这里。”   这与主动权有什么关系:“知道了。”   容占奎待人走后,甩了手里的剑!简直,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另一边,葳蕤院内。   焦迎火急火燎的将小姐堵在花房里:“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千万不要回去。”   秦姑姑将她推开一些:“怎么了,莽莽撞撞的。”   “老爷见了容公子后,让小姐滚回去!现在在大厅了!”   秦姑姑神色一变,立即看向小姐。   项心慈晃动下手里的瓶子,容度来过?这款香卖的不错,她再配一些母本。   “小姐,怎么办,老爷发了很大的火?”   项心慈手支撑在灶沿上,觉得要完,容度不会都说了吧,不过想想,话是她说,容度气不过也情理之中:“你快去给我爹倒杯茶,别让他气出个好歹来。”   “你还在乎会不会气死我!”项承怒火中烧的站在花房外,看着里面的人!   秦姑姑、焦迎见状急忙跪在地上:“老爷……”   项心慈放下瓷瓶,头皮发紧,她怕的人不多,她爹算一个:“爹……等我一下,马上就好……”现在跑来不来得及。   项承看着她不慌不忙的样子,几乎要赞一声好素质,就这宠辱不惊的样子,若为男儿,肯定家国有望!现在只想打死她!“你给我滚出来!现在!”   项心慈见状,将手里的香精放下,垂着头出去:“不管发生什么,总之我错了,请爹惩罚。”说着直接跪了下去。   项承看着脚下的女儿,气的话噎在嗓子里,如果是其他事,她这一跪就散了了,但这次:“你还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项心慈垂着头。   项承看向秦姑:“你过来!你们小姐与莫世子是不是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秦姑姑跪着行过来,不停磕头:“老爷息怒,老爷保重身体,小姐还小,只是不懂事,老爷……”   “闭嘴!不处罚你,你以为你能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胡闹没有限度!”   项心慈垂着头不说话。   “就这样你还敢定亲!还是跟容度,你就不怕这两个人联合起来仙人跳。”   “……”   “是容度不是这样的人,可你凭什么觉得你担的起这样的容度!”   “……”   “往事我不说你,但你既然答应了定亲为什么又去送莫云翳!你当你是谁!”   “爹……”项心慈抬头:“我错了……”   “错你该对着我说!晚了!我现在告诉你,容家不退婚!”主动权已经不在他们手上,海师的事,容家拒绝帮忙,其他条件,容家根本不提!项承没脸去帮倒忙!那才是结大仇!   “……”   “现在容家如果想要弄死你,有的是方法机会。”爱?当初有多喜爱,看到心慈胡来就有多想弄死她!心慈最好不要自以为是的觉得容度能忍下这口气,是男人都不能忍!   项承气的深吸一口气:“你怎敢……莫云翳的事你又怎么敢……你……”项承手扬起来,就要打她身上。   项逐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五叔。”   项承收回胳膊,攥住发颤的手心,气她不争气又心疼她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怪自己教养不力,也怪自己一意孤行,让她长到如今的样子。   项逐元走过来:“找了五叔很久,原来五叔在这里,七妹……怎么了?”   项承没脸说,疲惫不已:“没事,走……”转身往外走去。   项逐元没动,弯下腰,扶她起来。   “别管她!让她跪着!”好好反省!项承的声音不容反驳!   项心慈闻言挣开项逐元的手,跪着就跪着,怪她吗!容度又不是不知道!她和莫云翳搂搂抱抱的时候他还在旁边看过。   再说,那时候是她不想好好说话吗,他上来就对她动手,谁还有好脾气!跪着就跪着,谁没有跪过一样!   项逐元皱眉,他不喜欢她低下头,即便是她不对。项逐元伸出手,强硬的去扶她胳膊。   项心慈不让她扶,她爹让跪就跪。   项逐元不容反驳的握住她胳膊,强硬的将她拉起来。   项心慈挣脱不开,怒气腾腾的瞪着项逐元。   项逐元神色平静,即便小七现在当着项承的面动手打他,他也不允许她跪,刺眼!   项心慈看着他的样子,更气了,他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本来没有多气的项心慈突然想哭,因为项逐元的不经意,因为他过分的好,因为他的没底线,明明都不要了,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项心慈刚要扑进他怀里,锤死他算了,秦姑姑狠狠掐住小姐的腿。   疼的项心慈瞬间清醒,清醒看到了不远处沉默的看着她的父亲,突然觉得……觉得好委屈……因为这个鬼样子的自己……因为项逐元而产生的委屈……   项逐元瞬间像被人捶了一拳,没有任何防护、赤果果的一拳,他一直护着的人,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项逐元转身,不容项承反驳的带着项承离开,谁都不能让她跪,包括自己!   本想让女儿长长记性的项承,被项逐元强行带离了院落。   项心慈将做好的香精——噼里啪啦全摔在地上!睁着大大的眼睛就不闭上,倔强的擦着从眼睛里不断涌出的眼泪。   她没有哭,她哭什么,这么糟心的事又不是一次两次!   她只气自己做的这些,在他面前,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兜兜转转都会成为这龌龊的样子——项逐元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项心慈发泄够了,自己很快整理情绪。咬牙切齿的重新倒了一篮子花瓣进锅里,把打碎的重新再做一遍,杯水车薪也好、蚍蜉撼树也罢,总要不被牵着鼻子走。   ……   项承连续喝了三杯,心里窝的这团只能冲着心慈去的火,到头又舍不得,转回来憋在心里,成了自己的孽障:“玄简,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女儿,我怎么就……再来一瓶……”   项逐元沉默着不说话,心中不悦,即便是项承,也不该如此对心慈:“五叔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项承没听,弄成这个样子,还让晚辈撞见,他都没脸见人!   ……   翌日。   项承穿好常服,簪好玉冠,虽然脸色不好,但已经恢复了几分神采,锦缎长袍,文质彬彬。   他中午约了容度见面,昨天他有些话表达的不够有诚意,今天想和对方好好谈一谈。   容占奎直接把请帖扔地上!谈什么!现在只有一个结果,他容家要娶,那项家就把女儿看好了,出嫁的日子送上花轿就是最大的诚意!   容度让人捡起来,并且早到了一刻钟。   项承也已经在了。   两人见面,都沉默了一瞬。容度为那些不习惯说出口的话;项承为眼前过于优秀的年轻人,能一手促成容家海师局势,当得起如今城中对他的所有盛赞。   容度恭敬恭手。   项承客气的请他入座。   两人默契的挥退了彼此的手下,雅间内沉静下来。   项承没有犹豫,率先开口:“我为女儿的行为向你道歉,也为昨天强硬的态度表示歉意。”   容度皱眉,几乎一瞬,他就发现,项承没有改变意思的想法,即便他昨天说了那些话也一样! 166二更 容度颇为不耐,他不怕项承来硬的,就怕项承来这套,不过,项承最好也做好事情不由他的准备!   容度收敛思绪,神色依旧恭敬:“伯父多虑了,我想心慈和我都不觉得有什么,是伯父太过看重了。”   项承端茶的手一僵,这还不严重什么才叫严重!但克制住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别误会,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只是将说在前面,以后容家但凡有用的着项家的地方,我项家义不容辞。”   容度不说话。   项承叹口气,知道对方不置可否,他项家再如何,也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可他没有看低容家,而是真心觉得亏欠,想要弥补:“我没有否定你对心慈的用心,也谢谢你说的承诺,更相信你的真心实意,但身为父亲,说来惭愧——我不相信我的女儿,不相信她值得你托付感情。”   容度瞬间看向他。   “你可能不知道,心慈这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曹氏,也不与弟弟妹妹亲近,她长的乖巧可爱,却对祖母敷衍了事。而我,不怕你笑话,虽然一直知道,却因为她无法出门,私心里觉得愧对与她,对她多有骄纵,我以为她只是有些任性,但昨天……”   容度有种不好的预感,项承说这么多,目的就是为了退婚,更诡异的是,他觉得这位曾经明动盛都的人能做到。   “我发现。”项承没脸说:“她死不认错,更不觉得愧对你,一次,你可以原谅她,但如果她有第二次呢?”项承看着容度的眼。   容度一时间僵在原地!第二次?   “那种事对你的伤害,恐怕不是如今断尾求存能比的。”   容度纵然做好了思想准备,也没料到项承会说出这句话。   项承语气不急不缓:“你的感情弥足珍贵,无条件的付出,定然不是无求回报,可如果没有回报,还被人捅一刀呢。”   “……”   “你说你比我了解她,也知道她与莫云翳相识,但她做出那种事后不是寻求你的原谅,而是怕我罚她直接告知我结果,你觉得她付出了多少诚意在里面,你从她那里能得到什么,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还能做到像你说的无怨无悔?”   容度眉头紧皱,他不说话,不是不想理项承,而是项承话里百分之百的可能。   不得不说,容度即便知道项承做了准备,目的明确,也被这些话戳了心肺,乱了意识。   “她如此负你,我该把她交给你随意处置,可……你们毕竟没有成婚,见面次数不多……”你不能把你空洞的感情让我女儿全盘接受,哎,项承拿出最大诚意:“你可以报复。”   “……”   “我当初一再不答应你的求婚,并没有嫌弃你是商户,我一直觉得你是不错的青年,只是小女顽劣,可到头来又抵挡不住你的诚意,答应了下来,结果,看来她不只顽劣,简直——”项承同仇敌忾。   “心慈……不是那种人……”   项承听着容度没多少力量的话,知道他听进去了:“请你放心,这口气,我定给你出,我项家也欠你一个解释。”   容度皱眉,觉得像被人拖到了陷阱边缘,周围的人都在说,只要迈过去就是康庄大道!   狗屁康庄大道!容度不松口,如果松口,事情会回到最初,无能为力,见都见不到人一面。而且绝不可能再攻下项承!这个老狐狸心里一旦有了认知,就绝对不会再选他当女婿!   项承诧异他没有当场应下,可也不急:“你好好想想,有什么我能做的,我决不推辞,心慈哪里,我也定让你舒心为止。”项承说完,起身,将空间留给这个青年,容度定能想通里面的弯弯绕绕,他能给的歉意,也一定不会食言。   容度一个人坐到雅间里,哐当将杯子砸在地上!不得不说,项承绝非浪得虚名,以退为进玩的炉火纯青!正确他都无法反驳!连为自己出气都考虑到了!照顾的真是全面!   可——他就是不从呢!   容占奎见侄子回来,赶紧迎上来:“这是,受气了?”   “没有!气我自己!”   容占奎赶紧追上去。   另一边。   项承回到府里,   项心慈端着冰糖梨水站在父亲书房门口,微笑的看着爹爹,她听话的反省错误,绝不出府。   项承看到她,气的无力又憋屈,没理她,绕过去。   项心慈刚想跟上。   “不许进来!”   “知道了!”项心慈停下脚步,将甜品交给项富,对里面道:“我明天再来,你别生气了,我不对,听到没有,我不对,容度想冲我来就冲我——我不该这么说,辛苦爹爹了!爹爹对不起。”哎——恐怕真生气了,又看向项富:“这几天,麻烦你了。”   项富接过来:“小姐放心,小的一定照顾好老爷。”   项心慈又向后看了一眼,爹是真生气了,上辈子除了……还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火。项心慈看看天,还是自己来吧,这么大年纪了别再气出好歹。   ……   荒野山上。   明西洛看着冲掉半亩的梅林和下游冲开的一整扇山路,心中冷静无波又隐忍不发。   她没来,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个看客!   明西洛手掌紧紧握起又松开,像使出浑身解数,穿上华服在别人眼里也微不足道的尘埃,可笑荒唐又荒谬,也确实荒谬。   为何不荒谬?他凭什么认为她该看一眼?还是高高在上的她要为这些小事暴跳如雷,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一座山,可能过眼就忘,转头再建,有什么值得停留的地方,更何况为她的玩具添砖加瓦更微不足道的人们。   “明大人,走了。”终于忙完了,这劳什子河道比水坝都难修!户部这位大人没的说的厉害!   “来了。”   ……   秋叶落了半山,枯黄渐渐染红了绿意,晚秋的风带着徐徐凉意吹拂着大地,它像行将枯槁的过去,在繁盛收获后进入窖藏的蛰伏。   秋暮远色,项心慈穿了一身秋叶红交颈长裙站在马车旁,看着走来的容度。 167三更 容度停下脚步,看着她,她站在那里,好像就让他明白了自己坚持的理由,比如,她的存在很容易让人赏心悦目,好看到即便是个死物,放在家里也能娱乐身心,更何况她还是活的。   但又好像不是,她有更致命的吸引力,她柔弱的外表下有更像苍鹰的天高水远难以驾驭,抓不住就更让人抓心挠肺,非常想让人薅下来,看看圈养下是何等温柔。   可她敏锐的长满刺针,不许任何人如愿。   容度走过去。   项心慈也走过去。   两人并行在菊香山的山路上。   一个月不见她似乎又变了样子,也是,十四五岁的她,稍稍错过,就是另一幅样子,就如,现在安静的站在身边,美丽的好像枫叶林,带着岁月静好的谎言,也让人身心愉快。   容度不说话。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声音温柔,谨记自己要做的事:“那天我说话太过分,向你道歉。”   容度看着远方的台阶,心中预感成真,她不张牙舞爪已实属难得,竟然道歉,所图自然更大,他突然不想再走,更后悔那天为什么要等在那里!觉得高枕无忧吗!   项心慈摘了一片叶子,在手里转着,反复转了好几圈后,停下:“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之间没有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他宁愿不了解!却掩盖不了这个女人在莫云翳昏迷时不闻不问,醒来后深情款款的样子,还有莫云翳对她的温柔,为她不订亲的事实。   他在知道这些的前提下,毅然选了向项家提亲。更知道了她对莫云翳念念不忘,所以这场婚事为什么要继续?   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子?喜欢?见过几次,见色起意?项承的话不经意的跳入脑海。   项心慈又转起了手里的枫叶,语气依旧温柔:“你想怎样才能退婚?让我为那天的事付出代价?”   容度慢慢的走着:“……”   项心慈知道不可能善了,他的尊严也不允许,她将手里的叶子转的飞快,提醒自己放低姿态:“你可以打回来,或者……你想讽刺回来都行,只要你消气。”   容度突然看向她:“如果我要成婚呢。”   项心慈诧异的看他一眼,然后认真想想,非常认真的想,难得用上了她为数不多的思考:“我是无所谓,不过,你不觉得对你没有好处?”   “什么是好处?娶你回去把你困在船上,任意折磨凌辱,不是大块人心。”   就因为那件心知肚明的事:“我肯定反抗。”   “呵,杀了你就是。”   “我抗争失败,我爹不会放过你。”   “那时你已经死了。”   项心慈想想也对,已经死了,看不见了,还管他们事后如何:“如果这样更要退亲了,我爹,最近为我的事很劳累,我再死了,以他的性格还不觉得愧对我娘,跟着我去了。”她很幸运身为爹爹的女儿,因为如此,无论前世今生她多喜欢项逐元,都没有后悔过身为爹爹的女儿。   容度看着她,伸出手。   项心慈将手放上去。   两人牵着走继续向前走,容度试着开口:“我那天也不该向你动手,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项心慈看他一眼:你在哄小女孩。   容度苦笑,她果然不信这些:“我不会接触婚约。”   “为什么?你跟你自己有仇?喜欢人朝三暮四?”   容度脸色难看。   项心慈是真搞不懂他,求亲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她和莫云翳那样,他还上门求娶?   “闭嘴,不要让我后悔与你订亲。”   本来如此:“我以为我们很有默契,知根知底,现在看来不是,说句难听的话,你也不是多光明正大的手段得到的这场婚事,你明知道我和莫云翳的关系,莫云翳没有定亲,依然向我求亲,就算我和莫云翳之间不可能,不代表我们之间就没有感情,你还横插进来,我父亲拒绝了你,你对我伯父用手段,你是不是觉得我歉意说多了,就都是我的错,不知道你身上也有问题?”还转什么叶子,再转也没用。   “那又怎样,你家答应了订婚。”   “如果我明天嫁人了,我相公跟你说我已经成婚,你订亲的不做数,你怎么想?”   “我们已经订婚。”   “那莫云翳现在也能站在你面前说,他和我早有感情,比你订婚更先。”   “订亲是你同意的,你们那也叫感情。”容度不屑于顾。   “好,我错了,我们怎么就不叫感情了。”   “我不跟你争那些,你讨厌我?”   “不。”   “不讨厌,为什么解除婚约。”   项心慈又转起手里的叶子:“除了我爹的原因,我也觉得我……可能不太很能履行婚事内的约定俗成。”像明西洛,除了啰嗦、嘴碎、碍事,没有任何缺点,对她……,不也一个结果:“我很容易见异思迁,容易被其他事吸引注意力,有我感兴趣的我都不介意试一试,没有什么约束感。”   “你对自己到认识的明白。”   “最近发现的。”以前有项逐元在,她总觉得自己人品很好,是因为项逐元才无理取闹,想引起他的注意力,或者是项逐元见不得自己与明西洛和好,引到她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而事实证明不是,这么多年,她什么都盖,都想着自己最无辜,其实承认自己骨子里放荡也没有什么,所以别人稍微动一下,她自己就冲过去,还真是贪图享乐,贪图不同的人带着她的不同感觉,嗯,承认了!   项心慈仰头看看天,手里的叶子转的更快。   容度想捏碎她的头:“你有脸说!?”   “以前没脸的,最近脸皮又厚了。”一点点认识一个真实的自己,真实恶心又有趣。   容度快被她气笑了:“呵。”   “所以愉快的解除婚事吗?”   “我还没有得到过不是吗?”   “现在可以啊。”   容度脸立即冷下来。   项心慈缓缓的看看天,当什么都没说。   “你以后就不成婚?”   “不会吧。”万一她爹以死相逼呢:“嫁个窝囊废吧。”因为城西,明年明西洛升六品,明西洛肯定不行了,不定那个倒霉鬼:“你一看就不像窝囊废。”   “我还的感谢你看得起我!”   “……”   容度冷笑:“总之目前不解除婚约。”   “为什么?”   “我们容家刚要接掌水师一事,我现在就解除婚约,再别人看来岂不是过河拆桥,嫌弃你身份低微,我容家好高骛远。”   项心慈点点头:“哦,那什么时候合适?”   什么时候都不合适,容度看着她,漂亮到蛇蝎心肠的一张脸,她都不在意了,他坚持什么,容度突然把她拽到后面的林子里,低头吻下去。   项心慈没有躲,也不嫌弃没有遮挡物,感受着他的气息,清淡的海风的味道,干净又温柔,手指不自觉地握住他的衣袖,闭上眼。   容度的手掌扣住她的头,手环上她的腰……   过了好久,他声音低沉:“你不抗拒我……还要退婚……”   我不抗拒的人很多:“我也不抗拒……”算了……“还是退吧,你看荒郊野外的咱两都不知道避一……”下……“唔……”   容度突然不敢不顾的加深了这个吻,不见温柔,狂风骇浪。   项心慈还好,无非是平静的航行,变成海浪中控船的舵手,然后看准时间抛锚,随后反击,她喜欢任何形式的任何一种冒险,尤其在旖旎的范围里……   容度呼吸微重的放开她,看着毫无反抗美到让人窒息的脸,突然想捏死她,他的手扣着她的头,有力的指腹摩擦着他稍稍用力就能砸死在树干上的脑。   项心慈似乎察觉不到对方施加在她头上的力道,鼓励的蹭蹭他的掌心,不要犹豫,砸下去吧,活着……很累……   容度松开手:“我同意退婚,看到你我怕反胃。” 168一更 容度的手指微微用力…… 项心慈遗憾的感受着渐渐消失的力度,有什么期待的结果一闪而逝,终究是不能假托他人之手。 却他过于保守的讽刺毫无反应。他总要说些什么填补他的愤怒,何况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容度看着这张脆弱到极致的脸,无辜又天真,依旧美的耀眼奢靡……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要去送莫云翳! 容度瞬间将她推到旁边的树上,用力的低头吻下去……既然不是自己的,当然不管不顾! 项心慈的衣襟被扯开,露出单薄圆润如玉的肩膀,在瑟瑟的秋光中犹如唯一生动的色彩,白如美玉、触手冰凉…… 秦姑姑忍下心里的不悦,垂下头。 善行瞬间看向秦姑,虽然背对两人,但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七小姐何须对一个外人委曲求全,七小姐也是他光天化日下能碰的! 善行再次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垂着头不说话。 善行不明白秦姑姑为什么,那个畜生……这里还有这么多下人——秦姑是不是有病!这么个货色,世子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辜负了容家又怎么样,就明着不屑他们了!有能耐冲项家来!项家还能再断他两条腿!让他涨涨见识!但没有秦姑姑的命令,他根本不能动。 身后的两人孩子继续…… “明大人。”娇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女子急走两步,惊喜不已:“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 双方的下人见状,瞬间缩小包围圈,将各自的主子护严一些。 容度没有放开项心慈,吻的更加投入,不管不顾,手拉开她的衣襟 项心慈没有挣扎,双手揽在他腰上,抽开他的系带,沉寂在这场表面看着温情,实则惩戒的不认输的追逐里。 两人堂而皇之的‘忘乎所以,不死不休’,外人看来都恨不得冲动的当场以天为盖地为铺。 明西洛骤然停住脚步。 友安的目光立即瞪过去。 陶子媚察觉到异样,也向旁边看去,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几步外的树林内站了一圈下人,但这样高低不平地势,前进两步、后退两步看的一清二楚。 陶子媚瞬间脸色通红,饶是她成过家,重活一世,也忍不住说一声伤风败俗,简直……简直…… 陶子媚急忙移开目光,快步躲在明西洛身侧,实在是…… 明西洛一眼认出了她,滑下的衣衫几乎遮不住刺眼的白,她的肩膀被人放肆的揉捏在手掌中,那景象…… 明西洛怒火瞬间腾起,家里的房子不够他们用!手心骤握又松开,容度简直……明西洛无声的加快脚步,决然远去! 陶子媚发觉身边无人时,急忙追上,一眼都不敢往旁边乱看。 秋色铺染……红叶一片片落下,过了很久,容度放开了怀里的人,头埋在她肩上,将全身的重量压上去。 项心慈自然承受不住,身体向后倒去。 善行快速后退,手掌刚刚要触上她的腰。 容度目光一冷,一个伸手揽住她,翻过身将她护在怀中,隔绝了那人的视线。 善行垂着头收回空荡荡的手,他们七小姐即便对着世子也不曾如此和颜悦色! 容度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项心慈任由他靠着自己,缓缓将衣服拉高。 “刺不刺激……”容度的呼吸落在她耳边,挑衅又浪荡。 项心慈觉还好,出了气就行。 容度扣住她整理衣服的手腕:“急什么,怕让人看见……”握在手里反复摩擦,触感柔滑粘腻。 “冷。” 容度的唇瓣故意擦过她耳畔:“刚才不够暖……” “……”差不多行了,她也无非是顶了他几句,他刚才当着外人的面那么做也算扯平了,再来就过分了。 容度笑了,随意又不正经:“生气了?”漫不经心的抬起手指摩擦着她的脸:“廉不廉价……”娶你为妻你不珍惜,偏偏这样。 项心慈撇开头。 容度得不到她的回应,不甘骤起,扣住她手腕,骤然用力砸在后面的树上,任粗糙的树皮磋磨她的肌肤:我对你哪点不好!你还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弄痛我了。” 那又怎么样!容度瞪着她。 项心慈不跟他一般见识。 容度眼里的火气一点点散去,随后又觉得无力的松开,他什么女人找不到,需要在这里颜面丢尽:“一年后,我会解除婚约。” 项心慈垂下头,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无论是哪种她最好都不要有,否则只会麻烦。 容度突然觉得空荡荡的,感受着怀里单薄的人,骤然抱紧,他后悔了,后悔了。 项心慈拉了几下衣服没拉动。 容度看到她肩膀上的痕迹,眼睛骤然一冷,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帮她整理衣服,看着重新清爽如初的她,心底骤然不甘:“我们重新开始?” 项心慈傻了这时候接话:“……” “如果我不解除婚约呢……” 项心慈心想要点脸,咱们扯平了,她白让人当着别人的面……又冷静下去,量他也不会反悔,除非他不怕她报复。 容度突然不再说话……重新将人抱进怀里。 项心慈日行一善给他抱。 容度被带起的不悦一点点回笼,项承、项心慈的退婚理由,让他无法反驳,可现在项心慈还是他的未婚妻!他要是就不听呢:“已经来了,我们上去走走。” “嗯。” … 菊花香的茶舍、诗会、书法、棋艺项目不胜枚举,常年住在这里的大师更数不胜数。 想通过各个渠道拜入门下的学子也连绵不绝。 所以每日慕名而来,将诗词、策论、画意放在心仪的师父门前,等着被点中的学生。 明西洛已经在一首诗前站了一盏茶的功夫。 陶子媚一路追着明西洛停在这里,有些尴尬,几次想说话,想起两人撞破的事又尴尬的憋回去。 陶子媚没如此憋屈过。 明西洛一动不动盯着上面的文字。 陶子媚犹豫再三,试探的开口:“明大人,这首诗很好吗?”值得站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看够? 169二更 明西洛的视线盯着那个字,至今理不出一个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的理由。 “明大人?” “……” “明大人?” 明西洛的不耐烦几乎要压不住:“重宣。” 宋宣闻言立即放下为师父整理的诗稿,跑过来:“怎么了?” 明西洛将女子交给他:“这位姑娘问诗好不好,你讲解一下。”说完转身去帮宋宣裁纸。 陶子媚看着他。 宋宣才注意到陶姑娘来了:“陶小姐!你——” 陶子媚瞬间看向他:“我很讨人厌吗?” 宋宣闻言顿时紧张的看眼走远的兄弟,又看看几乎要哭出来的姑娘,有些急:“怎么会,怎么可能,陶姑娘人……很好,很好……” 他为什么如此对我,陶子媚委屈的几乎哭出来。 “陶姑娘您别这样,子恒是有些木讷,你别放在心上,我帮你叫他,子——” “不用。”陶子媚倔强的看着明西洛,她不觉得自己多好,但至少不差!与他曾经的那位蛇蝎心肠的元配比更是绰绰有余! 如果以前,她没有亲眼所见,还能说别人冤枉项家七女,那么那天她分明看到她的马车撞上段家小姐的马车,将段家小姐撞成那个样子,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以后什么事做不出来! 陶子媚没理会宋宣的喊声,快速追着明西洛而去。 项心慈与容度,站在一副诗稿后面,旁边是挂上去的一排排的诗赋。 项心慈歪着头看了很久,说句惭愧的,一篇也没看懂,只能勉强分辨出这种字体她认识那种字体不认识,至于写的是否苍劲有力或者缥缈虚浮,她也不太懂。 所以,她为什么要站在学堂门前看想拜入名师手下的诗赋,项心慈仔细想想这里有没有后来出山的大家?应该……有吧,只是没注意过这些小事,不能提前结个善缘。 “看的懂?” “为什么看不懂?” 容度敲敲她脑袋:满眼写着看不懂,除了长的好看,一无是处。还解除婚约,解除婚约后,难道真去嫁个窝囊废?也不怕人笑话,成天胡思乱想。 “你在想什么?” 想你蠢,但也真漂亮,漂亮到,脑子不用长。 看在你答应解除婚约爽快的份上,今天买一送一的让人腹诽,跪谢吧。 陶子媚瞬间上前,扯住明西洛胳膊,孤注一掷的开口:“我喜欢你。”如果项七小姐可以,她也可以! 项心慈闻言,抚开眼前的诗稿,看向前面空地上的人。 陶子媚才发现自己扯了个空。 项心慈见状,漂亮的一双眼睛瞬间神采飞扬,兴趣满满,明西洛啊,和一位很有眼光的小姑娘。如果成了就是未来的明王妃,等于买了朵绢花送了坐珠宝山啊。 陶子媚立即收回手,看着明西洛,她喜欢他,真心实意,并不是为了他未来如何,而是喜欢他。 明西洛皱着眉,放下手里的裁纸刀,有完没…… 容度侧头:“看什么?” 明西洛瞬间看到了她。 项心慈如雨水阳光下的彩虹,眨着一双单纯无知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丝毫不见前一刻的放荡不羁。 明西洛心里的不悦腾然升起,对这种情绪尤其陌生的他,瞬间将不常表达的情绪压下去! 陶子媚转头也看到了她,她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好奇的看过来,哪身红如枫叶的衣裙,漂亮的仿佛成了这里唯一的色彩,周围的一切都暗淡下去,只有她浅浅淡淡的笑容,和一双刚刚见到人类般好奇又无辜的眼睛,美的热烈又张扬! 陶子媚一口气憋在心口,势在必得的心瞬间被人戳扁,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凭什么在这里,那样恶毒的人,为什么偏偏长成最无辜的样子,她想诱惑谁! 项心慈被瞪的莫名其妙。 陶子媚骤然一惊,这身衣服……刚刚山下……陶子媚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刚才在山下…… 陶子媚被人戳扁的勇气重新膨胀,她长的好看又如何,她做了什么明西洛都看见了,总之两人已经没有可能! 是,她竟然当着他妻子的面向他……向他……可那又怎样,就她那品性,她为什么要觉得自己不如对方:“明……” 明西洛转身,心里烦她看戏一样的眼神,她刚刚做了什么她心里没数!还在这里看别人笑话! 陶子媚见状,瞬间冲上去:“我喜欢你……”好像不说就没有机会,不说他就会被人抢走,……陶子媚紧张的看眼项心慈,又瞬间看向明西洛。 项心慈看向容度:“她总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 明西洛烦那两人,闻言更是脚步未停,走的飞快。 陶子媚见状急忙追上去,迫切的想要他回答。 明西洛推开书院的门:“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转身关上。 宋宣都看懵了,怎么回事?! 项心慈瞬间转过目光,要笑不笑。 陶子媚顷刻间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岂是好惹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又看,她以为她是谁:“看什么看!” 陶子媚没想到她贼喊捉贼,但想到她把段小姐撞的头破血流,心里瑟缩了一下,但想到她看见自己向明西洛告白别拒,心里说不清的不舒服,顿时顶过去:“你看什么看!” 项心慈笑笑:“当然看人当众表白,不然看人耍猴啊。” 陶子媚气的顿时脸色发青,你说谁!“你自己不检点,还有脸在这里看别人笑话!” 容度脸色难看。 项心慈微丝不动:“你看见了,你看了我,我都没冲你发火,你冲我喊什么?” “谁愿意看,你大庭广……” “说啊,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你也是大庭广众之下,咱们半斤八两。所以小姑娘,摊在太阳底下的事,我看见了,幸灾乐祸一下不是很正常。还有我心善,顺便附赠你一个答案,刚才的年轻人烦你。” “你……” 项心慈夸张的眨眨眼:“你感觉不出来?他刚才跑的多块,就差当你是疫病了,真可怜。” 陶子媚眼里瞬间蓄满了水。 容度早已移开了视线,手指揪着她头上的小珠子,真好看。 项心慈瞪她一眼,冷漠的转身:“切。”向远处走去。 陶子媚瞬间蹲在地上大哭。 诗正紧张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小姐……” 宋宣看看漂亮的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地上哭泣的人,最后看向紧闭的书院大门。到底知道不能哄脸皮薄的小姑娘,急忙向书院里去。 明西洛已经恢复如常。 宋宣:“她在外面哭。” 明西洛没有应声,神色如往常无异,心里实不安稳,这种事偏偏让她看见。 “刚才……”宋宣压低声音,他怎么会忘了那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姐是谁:“那人把陶小姐说哭了……”众生入色时紧张羞涩的姑娘,转身就能把救苦救难的陶小姐欺负成那样,人不可貌相啊…… 明西洛看向宋宣。 宋宣立即回神:“我是说,陶小姐还在哭……” 明西洛没有接这句:“你把纸搬进来,我帮你裁。”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陶小姐呢?” “……” 宋宣想想也对,子恒去能做什么,可:“你真不喜欢她?” 明西洛不说话,干净无害的脸平静的没有任何涟漪。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明西洛一时间怔愣,他喜欢什么样的…… …… 青烟袅袅绕着花树。项家的马车与容家的分开,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 项心慈掀开帘子,将它挂在车框上,用毛毛草挠挠前面善行的脖子。 赶车的善行微丝不动,只是提醒:“七小姐,外面风大,请您放下车帘。” 项心慈笑笑,往前动动,挤在两人中间,抱着腿,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善行,你知道什么叫息事宁人吧?” 善行不说话。 170三更 “知道你主子只手遮天,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对不对?” 不对:“……” 项心慈坐正,神色严肃:“总之,这件事过去了,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会亲自告诉我哥,要是让我知道你告状了——” 善行骤然转头:“七小姐对我怎么就使得出来!窝里横!” 阿列急忙看行哥一眼,不想活了。 项心慈饶他不死:“行了,我也忍你一句,你和容度扯平了,别告状!知道了吗。”说完回了车内,瞪他一眼,放下车帘。 善行将马车赶的飞快!谁跟容度一样! …… 明西洛回到家,刚躺下,院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骂声,好几家的灯火亮起,辱骂声刺耳难听。 不一会,明父穿着裤衩推开儿子的房门,躺下:“做都不让人做完,一天到晚就知道打。” 明西洛看眼父亲身上的痕迹,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又被母亲又逮住他和刘婆子了。 明父翻个身挠挠身上的痒。 明西洛望着房顶,刚闭上眼,她露在外白如玉雕却单薄到不能受力的肩膀闯入他脑海,仿佛还有她妮妮喃喃的声音和清幽的女儿香……明西洛骤然起身。 明父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明西洛穿上衣服:“我去衙署睡。” 明父闻言翻个身,继续睡。 明西洛走在夜色中,再次肯定了自己见色起意,他的确不过如此:“心慈吗……项心慈……” …… 荒野山上。 秦姑姑急忙为小姐撑起伞,大风眯了她的眼:“小姐,要下雨了,进去躲躲!” 项心慈没动,任风吹起她的头发,她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风雨中雾蒙蒙的山和栽种完的成果,以后它们会越来越好吗。 “小姐,小姐——” 项心慈接过秦姑姑手里的伞,抬步向山上走去。 秦姑姑急忙去为小姐拿蓑衣:“小姐你先等等——” 明西洛刚下了马,就看到她上山的背影,急忙将缰绳交给武管事吗,快速去拦,她一身蓝衣长裙,长发在身后被吹起,雨雾中身影更显单薄消瘦:“七小姐,水道第一次经历风雨,在下不建议你上山!”雨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项心慈微微转头看向他,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净如清泉。 明西洛脑海中瞬间闪过所有描写秋风细雨的诗,层出不穷,无穷无尽,无一不美好婉转。 项心慈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 明西洛江南伸手去拉,又觉得不妥,收回手,看向赶来的秦姑姑和武管事:“七小姐不能上山,山上危险!” 秦姑姑闻言赶紧上前:“小姐,时候不早了,奴婢送您回府吧。” “不用,他不是也山上,我跟着他走。” “在下来看看水道受雨情况。”怎么能一样! 项心慈不理他,已经走在他身后。 明西洛瞬间看向跟着七小姐的人。 所有人垂下头,没有一个强硬的要将人拉下去。 明西洛不走了。 项心慈看他一眼,越过他自己走。 明西洛见状,急忙上前:“七小姐,雨……”顿时禁声。 项心慈整个人的重量快速向他压来,柔弱无骨的身躯靠在他身上。 项心慈急忙扶着他胳膊站定。 明西洛纹丝不动的僵直着。 项心慈恼火的将脚从泥里拔出来,瞬间冲后面而去:“我让铺的石阶,石阶呢!” “七……七小姐还有两阶就……就铺到您脚下了……”谁知今天会下雨。 项心慈扶着明西洛,将不能穿的鞋子脱了,一双白嫩的脚踩进泥土里。 明西洛瞬间移开目光。 秦姑姑险些急晕过去,连忙将自己的鞋脱下来:“小姐先穿奴婢的,奴婢这就去给小姐找鞋。” 明西洛不敢相信,现在是找鞋吗,不是让你家小姐下山!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项心慈嘀咕着没有松开他的胳膊,鞋子也没穿:“走吧。” “七小姐……” 项心慈看向他。 明西洛对上她的眼睛,瞬间明白秦姑姑不劝阻的原因,她不会听。 好沟通完毕:“不走?” 明西洛眼帘微垂又抬起:“七小姐看路。” 赶上来的秦姑姑不动神色的替代了明西洛的位置。 明西洛默默退到后面,手臂上残留着她的温度。 雨水混着河坝冲下的水从四面汇聚而下,潺潺的溪流湍急而迅猛。 项心慈站在山腰处,看着这条一人宽的人工瀑布,背后是茫茫的雨雾,没有翻田的地方杂草疯长、岩石林立,野蛮又充满乐趣。 项心慈遥看向城门的方向。 背后的队伍随着她停下来。 明西洛已然站在她另一侧。另一侧有一段三丈的断崖。 项心慈没有看他,亦能感受着熟悉又温柔的气息,和她转头,就能靠在他胸口过往,项心慈没动望着薄薄的水雾,想起那天向他表白的人,真好,重来的安静相合,不过,相比于认识他的夫人,认识他不是更一劳永逸? 项心慈笑了,不必了,他值得更好的。 明西洛人她吹开的发丝落在他胳膊上、衣衫上,纠纠缠缠…… …… 虞氏逛街回来脸色难看。 崔姑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触其锋芒。 虞氏却气的缓不过神来:“现在好了,飞上枝头当凤凰了,都打听到我这里来了。”什么叫捡了个便宜、命好、有这样的好机遇?简直不知所谓。 崔姑姑为夫人倒杯茶:“夫人喝口茶。” “喝什么茶,我等着让人看笑话好了。”她女儿被人退了婚,与商户定亲的如今有了这番造化,说是三品,海师还不是容家一人说了算,虽然不是百年大族,但也不差:“他五房也不怕一口气吃成个胖子。”看看外面的人阴阳怪气的口吻,把五房占的这便宜都发泄到她身上,当看笑话的提起她女儿被退亲的事,岂有此理! 崔姑姑为夫人揉揉肩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五房的姑爷炙手可热,谁不想打听一二,从商户到正三品大员,各家觉得稀奇想知道五房的反应也正常。 虞氏想到自己女儿以后嫁的还不如对方好,虞清菊就觉得自己白活了。 “夫人消消气,容家如今水涨船高,未必还中意这门婚事……” 项虞氏闻言瞬间看向崔姑姑。 崔姑姑顿时紧张,她……就是那么一说…… ……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虽然看不上项七,但毕竟是小儿子的女儿,她嫁的好,她儿子也能跟着享享清福:“傻人有傻福。” “也是我项家全力支持。” 项老夫人没接这话,国公爷的意思还是容家自己出力最多,言辞之间对容度非常赞赏,看来是很满意这场婚事了。 想不到项七还有这等造化,项老夫人也不是非要让项七怎么样,毕竟都养这么大了,如今也要嫁入像样的人家,别成婚后让人看来笑话:“去跟五爷说一声,从明天起让他把七丫头送过来,我好生教导一两年差不多也能出嫁了。” “老夫人仁德,老夫人宽容。” “都是债。” 临近傍晚,项承亲自过来拒绝了夫人的提议。 项老夫人的脸色立即难看:“怎么,我教导不得她了!”她都是为了谁,把人放在身边还不是为了给她们一房长脸,他们反而不乐意了。 项承急忙赔不是:“小七也大了,你又知道她的性格,这不是给您找气受吗,孩儿怕您受委屈。” 项老夫人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你也得教教她待人接物之道,将来嫁过去是要当主母的,就让她那么嫁了,不成结仇了,他气我就气我了,只要她以后能在容家立的稳,我就是被她气死也认了。” “娘。”项承这辈子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他娘:“这么多年我……” “说的什么话,那你也比他们强。”说完瞪了眼张嚒嚒,让她别瞎说,她还指望老大养着。 张嚒嚒哭笑不得,您老偏心人尽皆知,也就是几位老爷立得住,否则几个儿媳妇早闹起来了。 171一更 项承知道母亲是好意,也知道母亲不是不喜欢小七只是不上心。但都不用了,因为小七不会嫁过去:“娘辛苦,容家也不是多规矩的人家,不必劳烦您,让曹氏看着她些就好,小九在您这里,小七再过来,您也难做。”   “难做什么,我看谁敢嚼舌根。”国公爷还没死呢!她用看谁的脸色。   项承让母亲稍安勿躁,更别说小七根本不来,而且——小七更本不是学规矩的问题,好在那些瓶瓶罐罐和写写画画的分了她的心,也能安生几年:“娘,家和万事兴。”   项老夫人不禁有些心疼,小儿子明明是几个孩子中……“你呀,就是太纵容她,好在她运气好,以前有你,现在定个商户还有翻身的机会。”可不是生在福运尖上了。   项老夫人还想说什么,项承岔开了话题。   项家五房内。   曹氏有些着急,老夫人有意教养项七,心敏怎么办,容家怎么就水涨船高了,他们不是商户?   曹氏心里七上八下的,抓住女儿的手。她大病初愈,气色一直没缓过来,稍活动一二,就要休息很久,父亲的事更是没帮上忙,好在兄长闯的祸,老爷压了下来。   曹氏本已经认命,可现在,老夫人要给项七做脸了,自己的女儿怎么办:“心敏,你快想想办法啊?”   “娘,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她受项七的气,她女儿也要为项七让路吗。   项心敏想问她,是不是忘了这个家里谁说了算,被关的经历想再试一次:“我姐没有去的打算。”   “怎么会没有,那么长脸的事。”老夫人教导过,以后就是犯了错,容家敢说什么!质疑皇上亲封的一品夫人品性有问题,容家敢吗!   “可对我姐说并不是,只有我们这种需要别人撑腰的人才会觉得那是荣誉,我姐需要那点‘荣誉’。”她连你都没有放在眼里。   曹氏看着突然冷漠的女儿。   项心敏神色淡淡的看着她:“娘不觉的自己想法有问题,祖母接我即将出嫁的大姐去教导一二有什么不对,还是你觉得她不值得,那我呢,我又值得什么!即便我姐去了,我也还小,晚几年再跟着祖母有什么区别,娘何必不依不饶,娘是怕女儿低人一等,还是就觉得我们低人一等。”   “我……”   “娘以后还是少操心不该操心的事,免得庄子上的事再来一次。”   曹氏顿时脸色苍白。   项心敏没有像以往一样哄她,那只会让她更认不清形式,她大姐虽然说话难听,但有一点没错,填房就是填房,总幻想着前面那位不存在,不是强己所,不如和离干脆。   ……   “命是好。”莫老夫人半靠在床上捏着手里的叶子牌,思绪有些远。   莫大夫人打出牌:“可不是,项家五房这姑娘命里没得说,能生下来不说,还以嫡女的身份长这么大,定了个商户,这商户没多久水涨船高,盛都能找到这样好命的绝无仅有。”   柳夫人只听,不说话,她女儿是要与令国公府结亲的人家,任何是非还是少说。   “不知多少人羡慕呢,就是我,也羡慕。”   “可不是。”   ……   段春云头上缠着绷带,将胭脂摔的满地都是,容家凭什么位列三品!还定了项心慈那个贱人!   “小姐,伤势要紧……”   段春云握紧拳头,不甘又不忿!   “小姐,您气什么,这容家如今不是昔日的容家,未必还满意这场婚事。”   段春云眼睛顿时一亮。   ……   容家门外车水马龙。   容家内部却平静无波,行进的人甚至到不了二门之内。   整个容家没有因为外人的看法,有任何变化,更不存在所谓的水涨船高。对他们来说无非是容家这艘船绑上了一个破木桩,优点是可以在大梁范围内畅行无阻,也可以此为依托,建造军船;缺点是,以后恐怕有为大梁擦不完的屁股。   好在有一个虚名,能少见一些蹬鼻子上脸的人。   容占洋不忌讳的穿了一身黑袍,带着容占奎从外面进来,他比后者长的更加高大、也更加威严,看也没看被堵了嘴拖下去的女人,径自入内,声音洪亮:“怎么,这么几天快把送上来的没人杀完了,伺候的不好。”   容度看眼不正经的爹,不与他说这个问题,恭手问安:“父亲。”   “生疏了。”容占洋大不走到正位,掀袍坐下,他是来受封的,过两日就走,自然了,他这把老骨头留在盛都也行,但看儿子这意思是没心思回去:“红颜枯骨啊。”   “爹——”   “行,不提这事,你那未来老丈人怎么回事,听你叔的意思很不识抬举?”   容度看眼叔父。   容占奎立即摇头,这父子两能不能不要按住他一个人坑,他什么时候和大哥说过侄子的私事。   容度重新看向父亲,不急不缓:“项承为人处世更为谨慎。”   “哼!我家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他来恭喜恭喜我这老头子,我看他是不知所谓!”   容度对他鸡蛋里挑骨头颇为不屑:“你又没什么喜可贺,项家又不是没送贺礼。”   “出去喝一局能累死他。”   “项承不善饮酒。”   “你这个不孝子,还没娶回来,老丈人都护上了!”   容度不想听父亲说这些:“爹,什么时候启程。”   “不想走了老胳膊老腿,就想在京中这处养养……”   “下个月中旬可以,这段时间你多出去转转,就当散散心。”   容占奎看看房梁,嗯,红衫木。   容占洋就想一脚踢过去,但想到自己可能踢不过捞鱼比自己多的儿子,到底把这件事揭过去。但项家五房最好也识相点,否则死的难看了,别怪他不给收尸:“就那么难吃,今早就要对小美人那么狠,啧啧啧……”   容度不想理这两人:“以后不要把不要的人往我房里塞。”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什么是不要的,瘦马金足,圆润纤细应有尽有:“行舟,行舟!你去哪?”   “约了朋友。”容度头也没回。   “行舟,行——” 172二更 “容少主风采不减昨日,即便在这盛都繁华之地,也一样掷果盈车心悦者众,快说,有没有被别样的热情迷花了眼,咱们西南、东南的美人可要不干了。”   起哄声顿时一片,这次跟着上京的还有杨家的大少爷,喊的也最为热情。   歌舞乐曲都压不住喝开的众人。   但没一会几人便转移了注意力,各自玩的痛快。   容度晃着手里的酒杯,一口饮尽手里的酒。   旁边陪侍的姑娘有眼色的没有往他怀里靠,安安静静的为客人倒酒。   “容少!”杨家大少醉醺醺的揽住兄弟的肩:“跟兄弟们说说,这京中权重们玩的是不是跟咱们不一样?”   “大同小异罢了。”   “那就是没劲了!老板娘!老板娘听到没有!来几个漂亮的,国色天香的有没有?怕小爷给不起银子是不是!”   “有,有,稍等片刻,青烟、绿柳立即就来。”   青烟姑娘人物齐名,典雅清冷的长相高贵的像排进京中几美的大家闺秀,高贵冷艳中不带一丝烟花之气,她静静的替代了容少身边的姑娘,执起了酒壶。   绿柳婀娜多姿的倒入杨少爷怀里。   端着酒杯的杨少爷顿时软了半个身体,将美人抱入怀里,还别说,这股清冷娇媚劲就很够味。   容度看着他们又喧闹开来,慢慢的喝着手里的酒。   青烟看着他,并不着急。   ……   晚秋的清晨沁凉萧瑟,路上行人依旧不减。   盛世华裳揭幕式办的低调而不起眼,它正式独立于繁兴衣行而独立存在。   项心慈带着帷幔,坐在路边的早餐摊前,远远的看了一会,一直服务于达官贵人后宅的它,注定不会门庭若市,新上的几款衣服样式和胭脂类品种已经卖完,订单排到了一个月后。   只是项心慈想扩大受众群体,将它开了出来,达官贵人后宅的生意固然好做但局限太多,所以她打算想想后续操作。   项心慈神色和缓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任凉风吹动帷幔上的纱绢,忙碌了半个月的心情骤然有种放松的舒适感。   项心慈含笑起身:“走吧,听曲去。”   ……   霓裳旋舞的芳华盛世,曲调悠扬的盛大乐曲歌舞,进入这里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季节,音音如说、句句如诉。   项心慈要了一个雅间,坐在窗前的椅子前,随着六台琵琶起音调悠闲打着拍子,欣赏着偏偏起舞的美人。   京中首屈一指的乐坊司并非浪得虚名,能常年站稳御用乐师之首更是各种翘楚。   左边角落的琴娘弹错了一个节拍,立即以更欢快的曲风融入乐师中,舞娘的节凑因为这一小小变动无奈的变快,却神奇的让整个曲目瞬间又活泼几分。   项心慈嘴角轻快的扬起,手里的节拍轻松跟上,全身心的沉迷在几百人的大型歌剧中,心情飞扬。   秦姑姑嘴角也带了笑,要说什么让小姐真的高兴,就是音艺、舞技和她摆弄的瓶瓶罐罐。   云袖如织演绎出千变万化的团团锦绣,婀娜腾移,每一步仿佛都是愉快的节拍,项心慈的手指轻捻慢挑毫不停滞,再快一个节拍,旋转再多几个三百六十,滞空感的清灵感再收一下更好。   不过,以实属难得。   项心慈心情很好的抓了一把银瓜子放在托盘上,转而又被中央广场缓缓而起的舞者吸引了注意……漂亮,连续六次半空三百六十度,还能将肢体慢收轻放,赏心悦目。   秦姑姑哭笑不得,将银瓜子带出去。   明西洛刚好送客人出来,转头看到对面打赏的秦姑姑。   秦姑姑也看到了他,微微颔首,转身进了房间。   明西洛一时间有些怔愣,一些画面不其然闯入脑海,瞬间糜乱了整个秋季、碾碎了道德礼法,只剩她如漫天大雪,骄傲犹如道士手下脱逃的妖孽,肆无忌惮的染红了整个春色。   明西洛矜傲的让脑海里的画面一点点崩塌,慢慢的负手而立,表象如稳稳入定的僧者,走过一段狰狞的罪孽深重,依旧不沾世俗颜色。   喜欢刚才的曲目?说起来已经是四五年前的老调了……   秦姑姑在一曲终了的间隙与小姐说起了明大人。   项心慈没在意,刚才的曲子还是他写的,穷书生吗,总要想办法赚银子。   不过,这两年应该不用了,今天遇见估计是在待客。呵,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老爷了,来银子的渠道不这么局限。   明西洛绝对不算穷,四五年的官吏生涯,他怎么可能没点家底,只是与自己比起来不值一提。   另一边。   明西洛没有退房,一个人站在纱窗前,看着的人身上:一大早出来听曲,约了谁?   明西洛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直视着对面的窗纱,肆无忌惮的思考她:她在想什么?在乎什么?平时不出门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一位正常的大家小姐,做不来大庭广众之下与未婚夫情不自禁;   更何况……她站在山腰,向下的看的时候,眼睛里……   暮色沉重……   她……不开心……   “明大人。”倩姨不好意思的站在门外。   明西洛回头。   倩姨施施然带着刚刚领舞的星垂姑娘进来:“叨扰了,没有打扰明大人吧。”   明西洛温文如玉的表现百年不变,不应声也不说没有。   倩姨心里有些发憷,但更多的是安心,她与这位年轻打交道多年,知对方人品贵重:“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找上明大人……”   星垂看他一眼,羞涩的垂下头。   倩姨郑重放下一张曲目:“这是宫中向我坊要的最近点的最多的新曲,说是为太后小宴准备,可宫中不比市间,我有一事相求,想请明大人帮我看看有没有犯什么忌讳,还麻烦明大人指点一二。”   星垂姑娘清浅的声音传来:“不知明大人可方便。”他长的真好看,就像春风曲。   明西洛并不推辞,拿起来,看着手里的曲目,突然想到什么,她喜欢听曲……   ……   倩姨没想到两天后,会收到明大人的新曲,惊的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明大人很久不作词填曲了?   刚起床路过的星垂姑娘见状,一把抢过里。   “臭丫头,你抢什么,还能少了你的。”   星垂噗嗤一声笑了,好直白的词句,不过,她本就漂亮的眼睛瞬间犹如新月,别致的曲调……   星垂已经迫不及待的向琴房跑去。   倩姨急忙追上:“你把曲谱收好了!”   ……   吾以吾心吾以吾愿、吾以吾生吾以吾死,蛰伏不发。   前勿踌躇后勿退路,追逐黑暗背向光明,资治无涯。   生而有死,死而有生,何须多话,奉吾国瀚海阑干啊。   轻与席卷,浩瀚星河,也是一夜无话,可见它,折戟沉沙。   吾思将来吾思过往,皆已所经皆已未经,退路悬崖,亦敢进发。   惟顾怯懦惟顾豪情,吾亦朝阳吾亦夕照,即便褚泽枯败,吾亦挥刀踏马。   谁来谁往谁与忧虑谁与行乐……   雅间内,歌词慢慢远去,项心慈的背脊一点点坐直,带笑的嘴角一点点平静,手里的节拍停下,她看着平台上一排排的琵琶、古筝、木琴演凑出的曲目,犹如一排排夜行者快速集结,轻缓、急促动而宁静的进发,隐秘、低调却又夜间紧急军令的紧张仓促。   弦筝在每一个落音处紧绷,又在下一刻仿若和缓,却加速掩盖急行,崩的更直犹如不死不休,低音更急切,仿若与敌军参见而过,在暗夜中用快低音吊起听者的神经,却在最后一刻,陡然激昂,万河崩开,大道光明。   那感觉……   那感觉,好像看见了光……光如星河瞬间洒下,灿如星河,月华如水,慢慢流淌经久不息……   项心慈静静的坐着,目光怔怔的看着 173三更 秦姑姑也有些恍惚,即便她这种曲艺不精者都好像感觉到了夜袭宫变的紧张,却在最后揭开序幕时,亮如铁树银花齐齐绽放的美丽,让人忍不住想会心一笑。   秦姑姑笑了,难得体会到了小姐常说的一句话:好美的音律。这回小姐是不是更高兴了?   秦姑姑看向小姐。   项心慈依旧怔怔的看着窗外,看着退干净的所有人和所有乐器,仿佛被人从角落力拉起来,强行推开了窗,窗外照进来数缕光。   这样熟悉的风格,且能轻易把感觉融入曲调中的人,仿佛乌云大开的高音,让她下意识恍惚……想起了过往。   明西洛的情绪大多时候含蓄,却也有笨拙难堪的时候,成婚之初,他非常小心谨慎,不敢冒犯到她,不会在她不允许的时候来她这里,后来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她睡眠不好,就经常半夜抚琴,弹的更多的是安眠曲,曲子像他一样,没有棱角、没有脾气,可以随意捏扁发泄情绪,不用当人也没什么,只是后来他再也不弹了。   什么时候不弹的,应该是,第二次背叛他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听她说,连问都不再问,冷漠的转身就走。   项心慈瞬间清醒,很难不清醒,等于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她认清自己是谁。   项心慈又恢复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不过却将往事咀嚼的唇齿生香,他很好吃,那种好吃是一层层剥开的每时每刻的新鲜精彩,他还是明西洛时好吃,成为明王后也很有玩头,只是这人已经不跟她玩了。   “小姐……小姐……”   项心慈回神:“嗯?”   “姐要再点一遍吗?”   项心慈抵着下巴,说了不相干的问题:“你说你上次在这里见过明西洛……”   “嗯,是。”   “他看到你了?”   秦姑姑点头。   项心慈靠在座椅上,把玩着手里的金叶子,正常为乐艺坊写曲子?他堂堂正七品、令国公府门生,需要做这种不入流的事补贴家用?有意为之?   没有理由才对?可如果……毕竟这是第二次了……项心慈让自己少想,她只会把结果往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想。   “小姐……”还点吗?   项心慈将手里的金叶子让进托盘里:“赏了吧。”   秦姑姑又等了一会,没听小姐说再来一遍,退了下去。   乐艺坊后天也在开庆功宴,这是她们第一次大型出演,这样急的曲调,这样快的弹法,弹的手指都出血了,但追逐破晓的快乐,却非常让人沉寂其中。   “星垂你太厉害了,我本来都要追不上了,如果不是你将弦勾了一下,我都脱节了。”   “我也觉得星垂好厉害,怎么能弹的那么到位,那段快曲好难,看看我的手,我估计我要歇两天才能再弹。”   星垂笑了,笑的开朗明媚,仿佛跟着这首曲子同时绽放了一次:“不觉得很美吗,那种感觉……”   “美,美,被曲子压死的凄美。”   倩姨激动的走过来,脸上的笑压也压不住。   乐师们急忙围绕过去:“怎么样,怎么样?”   “倩姨快说?!”这是她们阔别四年后再次弹野语公子的曲子,怎么能不激动。   倩姨笑了让人将赏赐抬过来:“盆满钵满。”   项心慈的金叶子在其中根本不显眼,最乍眼的是九锭男人拳头大的金元宝,金光闪闪、耀眼异常。   三楼的雅间内,六只行动缓慢的蜗牛在巨大的芭蕉叶上慢慢的爬行,一双白到透明、瘦弱却宽大的激动手掌突然盖在蜗牛身上。   蜗牛似乎感受到危险,快速缩卷回壳中。   可惜已经晚了,壳被突然捏碎,那双好看却过分瘦弱的手一点不嫌恶心的将它搓揉殆尽,神态癫狂扭曲:“快!让她们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是,是。”   少年顿时怜惜的抱起另一只,脸颊热爱的在壳上蹭着,眼中对小东西的宠爱,恨不得将生命托付:“太好听了是不是,我们一直听,一直听好不好。”   临近中午。   项心慈一言不发的整整听了十遍《安道曲》。   后台,弹曲的姑娘们完全没了刚才的兴奋,惊恐的看着倩姨,怎么办?对方还要点,十遍了还要听,跟上曲调的姑娘们手都血肉模糊了,可对方根本不听别的曲子,就要这一首!   星垂也垂下了目光,是她莽撞了,这种曲了会的就她们几个,又是群奏曲,换人都不可能,可点曲的人她们根本惹不起,怎么办,继续弹她们快撑不住了。   已经临近中午,四皇子没有一点要回宫的意思。   二楼雅间内。   项心慈抵着下巴,等着继续听曲。   十一曲,十二曲,十五曲后有位乐者因为仓促转音,锋利的琴弦隔断了她半根手指,血流如注,琴音顿时停顿了一下,又在人的引领下快速而起。   项心慈首次看向领琴的人,嗯,技艺不错,又移开目光继续听曲,虽然这些人水平再一次次下降,但也无法掩盖曲子本身好听的本质。   项心慈又愉悦的哼起了曲调。   秦姑姑垂下头,心里的悲悯稍纵即逝,又重新拿起针线为小姐绣帕子。   第十五曲与十六曲之间间隔了很长时间。   一楼大厅座位的上的人已经敏感的散的差不多了。   二楼三楼的雅间门怜香惜玉的纷纷打开,之后再没有动静。   第十六回《安道曲》重新响起。   项心慈眉头瞬间皱起。   三楼雅间的窗户突然打开,一把琴直直向中央舞台砸去——   秦姑姑瞬间站起身,心骤然紧缩。   尖叫声顿时在舞台上响起,倒下的姑娘当场身亡!第十六回《安道曲》戛然而止。   项心慈站起身,看下去,堪的《安道曲》,犹如幼儿阑珊学步,摔了一脚又一脚却锲而不舍、倔强不已的继续,曲子却越来越烂,越来越不堪,音色中染上了主人嗜血的焦躁。   项心慈神色突然静了一瞬,转身,推开门,像三楼走去。   秦姑姑心瞬间提起来!急忙去追!她祖宗这是要干嘛!干嘛啊!   项心慈推开三楼那扇唯一紧闭的门。   门内的侍卫瞬间抽出腰间的刀,目光狠厉的看过去。   秦姑姑刚追上来,吓的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敢去拽站在门口的小姐,急忙跪下来磕头:“奴婢的小姐是令国公府五房七小姐,大人们手下留情,千万手下留情……奴婢的小姐是……”   琴音未停,弹琴的少年头都没抬一下,他极力勾缠着不听话的琴弦,神情焦躁又扭曲。   捏着浮尘的公公看向站在门口的人,目光眯了一瞬,好镇定的姑娘,她的美反而要退后说了。   项心慈抬步走进去,背后的衣衫犹如铺开的长尾。   秦姑姑见状,吓的急切的重复那句话:“奴婢的小姐是令国公府五房七小姐,奴婢的小姐是……”   捏着浮尘的男子看着她。   项心慈走到单薄少年身后,跪坐下来,双手毫不犹如的从背后搭上他的双手,两双不同白皙的手叠在一起。   上面的白的健康饱满红润,的她都能环抱过来,可她却没有分心,手指带着他的手指轻轻在琴弦上一勾,比刚刚任何一次都清灵急切、犹如骤风急雨的声音响起。   少年眼里顿时迸发出夺目的光彩。   房间内顿时寂静无声,秦姑姑也忘了继续磕头。   琴音犹如千军万马包裹着四蹄夜间潜行,手指犹如幻影,带着他的手快捻急挑,十根纤细的手指掌控着整个琴面,得心应手的犹如玩小孩子的玩具,一曲融入了她的理解的《安道曲》犹如天道大劫无声无息,又犹如百鬼夜行缥缈无意,最后却是天劫入道,百鬼成仙,天地一气,皆恶皆善……   星垂怔怔的站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身处何方,听着上面演奏的《安道曲》,这是《安道曲》吗?   项心慈最后一个音节停下,手指稳稳的落在琴弦上,神色肃穆冷然,带着大道定音、天地规罚,均有她定傲慢闲散。 174一更 项心慈看向怀里的人,这才是《安道曲》,定天之道,安地之基。 怀里的少年慢慢的偏过头怔怔的看向她,一张锦绣江山却沉珂旧疾的容颜,牡丹花开未开却已见颓色的外在,美到破败残垣,艳到行将枯槁,他的手指因为超速活动隐隐发颤,苍白的唇瓣轻轻颤动……“安道曲……”声音柔弱易碎…… “嗯,安道曲。”神色温柔又宁静。 少年的目光贪恋的看向琴面,嘴角突然诡异的扬起,似乎要激动的阐述什么,下一刻瞬间晕倒在她怀里,手指还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 项心慈稳稳的抱住他,才发现他虽瘦,但已是男人身量。 房间瞬间乱成一团:“四殿下!四殿下!传太医!快传太医——” …… 户部属衙内。 项章将手里的公文和鱼竿交给属下,起身,示意明西洛跟上:“子恒,你今年有十九了吧?” 明西洛收回思绪,她今天去了吗?那首曲子她有没有听到:“回侯爷,过了年就二十了。” 项章将手背在身后,点点头,他对明西洛向来满意:“一晃眼,你在户部也四五年了。” 明西洛跟在侯爷身后:“是侯爷栽培。” 项侯爷慢慢的向前走着,是个有前途的孩子,他倒是有意将四弟的女儿许配给他,但前天耶律少府替陶家问起了明西洛,倒也不失一桩好姻缘,西南杨家与老三多年交情:“年纪不小了,婚事也该提一提了。” “回侯爷,属下没那个心思。”明西洛平静叙述,不急不缓,平和通达。 “你呀,别太无欲无求了。”不过想到他的家世,叹口气:“男人总归是要成家,有人帮你操持着后宅的事,你也能少些奔波,专注公务,家中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明西洛没说话。 项侯爷有些惋惜,就是心事重,没魄力,怕什么以他现在的品级,什么人家的女儿娶不得,就是天仙,也可以运作一二!就是耶律少府昨天向他提到的陶家的女儿,他也觉得委屈了这懂事的孩子:“西南陶家问起了你。” 明西洛不动声色,这是还不死心:“侯爷厚爱,属下确实没有成家想法。” 项侯爷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区区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管她什么,伺候你一家老小也是她的福气!” 那她没有这个福气:“远离父母,姑娘家恐也不习惯,不为难陶家小姐了。” 妇人之仁!明西洛什么都不错,就是这性子,软又老好人,还管女方是不是背井离乡,操的着那份心吗! 项章又惜才的骂不出去,亦觉得区区五六品小官的女儿不娶就不娶了,如果顺利,他明年升六品,谁还看得上五品官员的女儿:“你没打算就算了,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明西洛没接这话。 项章走了两步,又想到他那一家子,明西洛刚进户部的时候还是个孩子,那么小,衙门就给他配了辆马车,他父母以为明西洛自己买的转头被他父亲输了精光。害的小孩左借右借填上了窟窿。 什么父母,歹竹出好笋,平白拖累孩子,忍不住念叨两句:“不要顾虑太多,不行了就搬出来。” 明西洛依旧没接话。 项侯爷叹口气,自己乱教什么,父母在哪有他搬出来的道理,不过那样的父母,项章忍不住念叨一句不要也罢,他看谁敢在孝悌上弹劾他的学生:“家还是要成的。” “属下明白。” 项侯爷拍拍他的肩,哎。 …… 四皇子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唇却透着染过血的艳红,蜗牛趴在他胸口,他伸手就能摸到,目光开始找人。 “醒了。”项心慈收起乐谱,靠在床头看向他。 梁公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一刻仿佛《安道曲》化浓化雾最终化成了她的样子,他不自觉的安静下来,眼底的闲散慢慢被一种苛责的严厉打量取代。 项心慈任他看着,上一世遇到他的时候,他快要死了,第二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明西洛说,他将他自己沉了井,皇家对外公告是病逝。 后来,皇后疯了,皇上彻底迷上了鬼神,各地不时有人带着灵魂附体的四皇子入京,那情形要多荒谬有多荒谬,最后连守成的保皇派项国公都不管江山更迭了。 此刻的他,病弱无害的穿了一身白色里衣,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的重新跪坐在琴前,降尊纡贵的看向她。 项心慈跪在他身后,再次从后面圈住他,手指重新搭在他手背上,指腹细细滑过,薄如蝉翼的薄皮包裹着凸出的指骨,冰凉如玉,触感刚刚好。 琴音缓缓响起…… 后台内,星垂哭泣的举动微微凝滞,眼里的泪珠将掉未掉,他们还有雅兴弹琴,婉儿死了,婉儿死了啊,楼上却还在弹琴! 三楼的雅间内,一曲终了,四皇子疲惫的闭上眼,身体慢慢向后靠在她身上,像干枯的树干克制的汲取水的营养,慢慢的磨蹭着她的脸颊。 项心慈从后面抱住他,呼吸缓缓的落在他颈间……嗅着他身上如初见般甘冽的甜冷。 她是不是没有说过,她第一次见他,就沉迷与他身上的香气。 不同于自然的植物香气,不是大气然的深藏勃发,也不是他用香料熏出来的香脂。 是他身上自然而然的男子气息,高冷到甜的清香,让人意乱情迷又干净通透,如人无法抵达的镜湖,如天地间的一方净土,让她忍不住想把他放上蒸笼,如那些花瓣一样蒸馏刮脂,取他一滴男儿情香,永久的留在鼻翼间不见枯竭才好。 近距离嗅到比想象中还要甘冽,鼻尖触及他的动脉,那里涌动的不是血液,是香的源头,是最冽的甘泉, 上好的皮脂香,项心慈犹如触摸到新颜色的花瓣、嗅到绝无仅有的香膏、做出最合心意的衣服,令人心情膨胀、愉悦又莫名亢奋。 明西洛的气息内敛狂妄,容度带着一丝海风的咸爽,莫云翳犹如雪山冰莲,以算净中极品,但都不如怀里的人让人沉迷痴狂,他香的缥缈淡雅,洁净如初又高不可攀,如水如雾,嗅久了还容易让人痴癫。 怎么能好闻的如此与众不同,不枉她万千人中,嗅过他的香气,若做成胭脂、香水,在意动时加一滴,怎样的迷乱清醒,海浪翻飞。 项心慈温柔又珍重的要触碰这上好的香料。 寿康公公见状跪下来,一般……一般人不这么做:“……七小姐……四殿下受不得风寒……”是真不行。 梁公旭脸颊绯红的躺在她怀里,仿佛不谙世事交付信任。 项心慈茫然的看向他。 寿康公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就说正常人不这么干,这姑娘……寿康公共还不想把自己做成前任总管。 于是什么都没再说,冷静的拿过一条薄被为殿下盖上,染了风寒,他们都得脱一层皮,后又忍不住小声在七小姐耳边交代句:“真不能做……”这个绝对不能,殿下受不得激动。 这都什么事。 寿康公公退到一旁,第一次正眼看七小姐身后的奴仆。 秦姑姑安静的垂着头,一声不发,一眼不看,就像死了一样。 寿康公公叹口气,这是早习惯了……等等!习惯这个?! 项心慈倒在身后的地毯上,梁公旭随即靠在她身上,他消瘦的手指一根根的握着她的手,随他心情快慢转折,随意玩耍,神情清透明媚、安静恬淡。 寿康公公小心翼翼的上前,给两人盖上,不能招风。 项心慈侧头 梁公旭没动,听着耳畔浅浅的呼吸,气息吹动他耳边的绒毛,舒服又安静,梁公旭慢慢的闭上枯红的双眼……呼吸渐渐平稳…… 寿康公公顿时惊喜,殿下睡着了,睡着了,七小姐您慢点动,慢点啊…… 175二更 明西洛站在没有营业的乐艺坊内,一时间情绪翻涌,四皇子来过! 倩姨愁云惨淡的将人迎进雅间,身心疲惫,四皇子刚走没多久,现在哪有心情开业,婉儿就那么去了,大家的情绪还没缓过来, 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无法讨回公道:“孩子们到底年轻,有些义愤填膺,如今好不容易安抚下去了,四皇子岂是她们……哎……” 明西洛没有吭声,不但不能,还要祈祷四皇子想不起来,或者在这里的人死完前他听腻了。 四皇子在外人眼里纨绔弑杀,娇宠成性,没什么建树,可少有人知道,他被骄纵到什么地步,他以皇子身份监国,指令走的毫无章法,无人敢言:“谁给四皇子又弹了一遍《安神曲》?” 倩姨摇头,当时谁注意那些,客人都散了七七八八,四皇子的侍卫凶神恶煞的守着门,谁敢上前。 她现在的忧虑的事明天,万一……倩姨没有办法的看向眼前的人,莫名觉得他会有办法:“也不知道四皇子明天会不会还来……” 明西洛叹口气,乐艺坊对上四皇子,无意蚍蜉撼大树,更何况事情因他而起:“曲谱可在。” “在,在。” 明西洛改了几处音节,让其简化,流畅,将曲谱放回去:“分下去让京中所有乐坊司都学吧。” “谢过明大人。” 明西洛想问,她有没有来,她可满意这首曲子……又觉得她还是不到的好,免得遇到四皇子,但不管哪一点,他都没有问的理由,最终作罢。 关于这首曲子,明西洛不担心四皇子找上他,四皇子不是对一件事兴趣长久的人,应对上小心些,也没有什么。 只是她没有听说完整版,可惜了。 …… 清晨的葳蕤院内。 项心慈一袭石竹粉长裙,手指勾住门前的柱子,华丽的转个圈,眸光像晒足了阳光的水果,清甜愉悦已经从眼睛里透了出来:“早上好。” 秦姑姑笑着,小姐说好便好。 她松开手,脚下不断旋转,节拍随着哼着的歌声起舞,长袖勾在指尖,衣衫如蜻蜓的翅膀。 晨练的平台上,她伸展身体,脚步踏出,每一下都又快又急,又浅又轻,美丽空灵。 为石榴浇水的姑姑嘴角带着笑,小姐今天的舞跳的很不一样。 秦姑姑听着熟悉的调子,无奈又宠溺,小姐觉得好听就行。 肢体如柳枝般摇曳,脚步如马踏行军,流畅的舞步随着几次踩错后,渐渐停下来。 项心慈思考片刻,又重新踏入平台,踮起脚尖,手臂扬起缓缓起势。 吾以吾心吾以吾愿、吾以吾生吾以吾死,蛰伏不发。 前勿踌躇后勿退路,追逐黑暗背向光明,资治无涯…… 衣袖展开,手在无法触及处触及,在极限延展处延展,脚尖落地又犹如没有,半节奏舞步如旋转的蒲公英,轻如羽翼般飞起,犹如落虹般落下,整个身体像浮在海面上的河水,随波摆动出最自然的形态。 触到风浪处,腰肢柔韧轻摆,轻盈又不失力度,手捏莲化缓缓下落,突然卡在第二个高音处。 项心慈停下来,重新调整身体,再次起势。 吾以吾心吾以吾愿、吾以吾生吾以吾死,蛰伏不发…… 晨光渐渐明媚,暖意覆盖大地,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项心慈第无数次哼起嘴里的调子,不厌其烦、认真耐心,每一步都如第一次一般,充满热情,迎接挑战。 秦姑姑命人熄了廊下的烛灯,带了蒲团坐下来绣帕子。 焦耳端着早饭,不一会就忘了手里餐点,直愣愣的看着院墙下。 项逐元一身新换的官袍站在走廊尽头,静静看着平台中间的人,看她跳舞是视觉的盛宴,她是狂风吹起的尘埃,是落在激流中的叶脉,没有方向又不甘愿溶解、蒸发,跳的放肆又唯美,凄凉如诉,又不失积极向上。 项心慈一遍又一遍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开始,不追顶尖,不问起始,忠于热爱,奋于结果,她要它成舞,她要它化形,不管多久。 项逐元神色渐渐严肃,看着她一遍遍在不同的位置停下,又重新开始,每次进步一点,每一点又与前一点不同。 项逐元不自觉的靠在柱子上,不厌其烦的看着她,不禁开始期待,这种曲子最终成舞后会是什么样子。 项逐元不知道看了多久,平台上的人突然向他冲过来,脑袋一头栽进他怀里,双手垂在她身侧,嘴里无意识的嘀咕着:“为什么不行……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项逐元笑的胸腔震动,自然而然的接过秦姑姑手里的毛巾给她擦擦额头上的汗:“天气凉,快去换衣服。” “不行,哪里想错了……”身体软软的像死尸一样垂着:“明明感觉就差一点,差一点什么呢……”项心慈喃喃自语片刻,突然把头从大哥怀里抬起来,眼睛程亮,快速踏入平台,手指翻转如搅动的秋波,神色仿佛进入另一个境地,重新开始…… 项逐元重新靠在柱子上,手里拿着毛巾,嘴角含笑的看着她,她是天生的舞者,不用音律不用词曲,她就能让舞曲独立成枝,洗涤世间。 可纵然见过她多次,当她飞跃而起,身体犹如彩虹飞天的一刻他的呼吸依旧紧了一下,仿佛……圣洁如歌…… 项心慈翩然落地,周身犹如没有重量的羽毛,当她回过神时,激动的看向大哥,眼中犹如阳光洒落,她成功!飞快的像他跑去: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项逐元无意识的接住她,任她扑进怀里,神色还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光…… 项心慈激动的蹦跳着,脑袋在他身上撞来撞去,最后犹不解气,抓起他的袖子,脑袋往他袖笼里钻:好不好看,棒不棒! 项逐元无奈的将她从袖子里拽出来,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眼中带着与她一样的笑意:“好看……”特别厉害。 项心慈被拎着后颈傻呵呵的笑,她跳成了是不是?最后一个音节的光,是光…… 项心慈兴奋的抓住他的袖子擦擦汗,眼睛亮如星辰。 项逐元笑着松开手,肯定的点点头,嗯,是光…… 项心慈得到肯定,又激动的将自己的脑袋钻进他袖子里:“我真厉害。” 项逐元没有阻止,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恨不得用官袍裹住她自己。 项逐元便觉得阳光明媚,光芒成真,声音忍不住温柔了又温柔,唯恐扰了她的喜悦:“新写的曲子?” 怎么会:“艺乐坊听来的。” 项逐元闻言神色陡然一变,艺乐坊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四皇子杀谁他不管,但如果心慈在,就不得不让他觉得背脊发凉! 项逐元重新把她从袖子里拎出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声音忍不住紧张。 “早回来了。”项心慈撩开乱糟糟的头发。 项逐元还是不放心:“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谁?”项心慈白皙的脸对上大哥。 项逐元看着她安然无恙的神色,放开手:“没什么,最近不太平,少去听曲子,出门让善行跟上你。”又觉得善行不行,他是熟面孔,必须调派一支新人手跟着她。 “哥……你荷包新做的?”与官袍好配,同样色质的用线。 项逐元想着事,没有说话,一个荷包而已。 项心慈手指勾勒一下,看到了上面巧妙的心思,一片不显眼的柳叶,在荷包最底层,用同色的线压着,不注意都看不到。 项心慈没什么想法的松开,不太记得上一世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即便有过,估计这个荷包下场不会多好,项逐元不会为这点小事让她不愉快。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指望大富大贵了,她也有了喜欢的人,就这样:“诶,不去衙门了。” “被你吵的都忘了。” 176三更 项心慈让梁公旭坐好,认真的将一件件布料搭在他身上,剪刀在手里挽个花,沿着他的身体轮廓快速下剪。 寿康让她慢一点,再慢一点别碰到了殿下。 梁公旭睁着一双阴鸷的眼睛看着她,那双眼睛与他的容貌格格不入,犹如长在美人脸上的痦子,香饼上的苍蝇,恶心又狂妄:“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项心慈觉得他看人时还好,将布料固定在他身上,重新拿过一块素布,剪了三朵大小不一的冰花贴在桔梗紫的绸缎底上,比对着位置:“我也没有听说过你。”是想不起来。 梁公旭慵懒的向后靠。 寿康立即站在殿下身后。 梁公旭兴致勃勃的看着她给自己做衣服且玩的很开心的人。 梁公旭也想开心,他突然阴恻恻一笑,抱起一只蜗牛:“为答谢你的衣服,我给你看捏蜗牛吧。”一般他都不给人看。 项心慈耐心的看完他捏蜗牛,又将注意力放回他身上的紫纱上,他穿纱,穿纱…… 梁公旭高兴的重新抱了一只新的宝贝,温柔的抚触着它,突然赫赫赫开始笑。 “你多大了?”紫色冰霜剪花的轻纱穿在他身上,瞬间艳丽的模糊了他的性别。 “十三。” 项心慈呆呆的看着他,好漂亮。 如果别人敢这么看他,梁公旭就扒了那个人的皮!她除外,他感觉的出来她真心喜欢他。 梁公旭伸出手,想摸她的眼睛。 项心慈凑过去,将脑袋安静的埋在他肩上,真好闻,真好玩,她破天荒的昨晚没有熏香,衣服也是新拿出来都没有来得及沾染其它气息,只是为了让他的气息更甘甜更独特。 梁公旭捡起刚刚的一粒窝壳:“我给你划一下,它们就会喜欢你了。” 秦姑姑闻言瞬间看过去。 “假的吧?”项心慈好奇的伸出胳膊,还能这样?怎么看出什么喜欢不喜欢?血瞬间染透了她的衣服,项心慈一动未动。 梁公旭又捡了一粒放在她手里:“你也划我一下,混一混血就喜欢了。” 秦姑姑已经看呆了。 寿康赶紧握住七小姐的手腕,这个不行,这个真不行。 项心慈也觉得不太可能吧,她混混项逐元的血,项逐元就喜欢她了!不过,划一下梁公旭还是很令他期待的,他的血是不是也是香的。 梁公旭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向寿康扎去。 项心慈已经划过他的手臂。 梁公旭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安静倒在她怀里喘息…… 门外,寿康看着秦姑姑。 秦姑姑也看着他,达成一个共识,不能让这两人在一起玩:“我们家小姐病的不重,多数的时候积极向上。”但天天在某种氛围里,难道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寿康更冤枉:“我们殿下只是脾气不好了些,杀人的时候快一点,就没有病,相反多数的时候都很安静。”谁知道遇到你们小姐为什么这样,看起都不对。 秦姑姑让他好好看看那把匕首,到底谁有问题? 寿康觉得很正常,主子杀奴才有什么不正常的。 屋内。 梁公旭将一只蜗牛放进项心慈手里。 项心慈郑重的接过来,嘴角有点血迹。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三只蜗牛。梁公旭嘀咕着:肯定是喜欢了,你看它都没有收触角。 项心慈一万个怀疑,明明是碰麻木了,算了,当陪小孩子玩,好在他好闻。 …… “回世子,打听过了,七小姐应该很早就走了。” 项逐元瞬间抬头:什么是应该! 善奇惊的立即垂下头。那天太乱,没有人看到七小姐出入,何况还没几个人认识七小姐。 至于带的帷幔奇怪的小姐,自从小姐开始卖款式图,谁的帷幔不奇怪,很难界定。 项逐元揉揉眉心,不明白五叔为什么还让她出门:“将这件事告诉五爷了吗?” “回世子,告知了。” “让你找的人手找齐了?” “回世子已经在地方候着了。” …… 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 明西洛紧绷的心落下来,觉得自己多心了,怎么会那么巧就遇上了,果然是他想多了,现在看来那天仅仅是一起正常的意外。 明西洛从乐艺坊出来,走在东文大街上,过了一会突然停下,看向对面牌匾上的几个大字——盛世华裳。 熟悉的字体洒脱不羁、随性自然与荒野山如出一辙,是项承惯用的书法走势。 所以,这家店是她的?明西洛想到了最近京中各种各样的款式新服和帷帽种类,起初他以为只是女子们下意识的模仿,现在看来不是。 明西洛在外面站着,没有进去,看看大街上不常见,和大多出来的人们,就知道不是普通消费,至少他家中女眷接触不到这里的衣饰品种。 叫盛世华裳吗? 明西洛重新向前,一时间觉得她距离他很远很远,不是山间田野与她横眉冷对的人,也不是乐艺坊听曲的看客。 “就这家,一盒指甲盖大的胭脂十两,怎么不去抢。” “这么贵?” “可不是,好在大家不眼瞎,他们开业至今也没什么人,走了走了。” 明西洛脚步微滞,自然不会觉得盛世华裳没有客人。他就是不懂女子梳妆,也看得懂她,她的东西自然有人买去。 十两吗?明西洛不自觉的叹口气,苦笑,觉得自己这几天,就像那些臆本中,赶考的贫困书生,觉得一定会有家大家小姐看中送他盘缠,助他得榜高中,他事后还要考虑考虑,这位小姐是不是已经配不上金榜题名的他。 明西洛几乎笑出声,不好笑吗? 177一更 当然好笑! 他企图引诱三品海上总督容家未来的儿媳妇、令国公府五房的嫡出七小姐,一个与他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自然荒谬可笑! 即便她出身有问题,她所得所有,也远不是他能触及,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对方会按照他的计划注意到他,他是不是最近遇到的挫折少了。 别忘了,即便与她相知的另一个人也是莫国公府的世子,他以为他有这些人耀眼! 明西洛突然之间前所未有的失落…… 陶子媚快速跳下马车,挡在他面前,用力捏着手里的帕子,眼睛通红的看着他,为什么拒绝! 诗正见状吓的要死,着急的四下看着,小姐怎么敢!唯恐被人看到。 明西洛抬头看向她,脸色冷如冰霜,没有任何修饰:“让开!” 陶子媚打算质问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深层的记忆汹涌而出,他冷漠的眉眼,不苟言笑的眼睛,说杀就杀的狠厉,吓的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明西洛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走了过去! 陶子媚脸色苍白的软在地上,明西洛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他从来温润如玉,温声细语,不会的…… 诗正急忙扶住小姐,将人带上车。 陶子媚很久才回过神来,靠在车壁上痛哭,他不喜欢她、她什么也不是,更不会因为项侯爷向他施压就娶她为妻。 “小姐,小姐您别哭了,小姐……” …… 昨晚的秋雨又带来一层凉意,不耐寒的树木早已落尽了叶子,初冬的味道越来越浓。 项心慈一袭繁琐的水袖长裙,外面套着同色的狐毛小坎,开心的跳下马车,豪情万丈的指着前面:“怎么样,这片全是我的山。” 车帘再次掀开,单薄的梁公旭披着厚厚的红色狐裘,手里揣着精致的炭炉,颓美的犹如历劫归来半死不活的仙人,他不屑的冷哼一声,眼里带着睥睨众生的傲气:“你脚下都是我的领土。” 寿康公公笑着,小心翼翼的扶主子下来。 项心慈看他一眼:“呵……呵呵……”别想了,没几年就不是了,以后是我的领土……不过也不是了,以后是明西洛的领土,我们在他们轰隆前进的时间长河里,渺小的不值一提。 项心慈伸出手:“走,带你上去看看。” 梁公旭带着炭火温暖的手握住她:“你哼谁?” “哼你呀,还能哼谁,再哼一遍,哼——” 梁公旭生气的将暖炉往他脖子里塞。 项心慈笑着躲开。 梁公旭不依不饶的追。 两个人在山脚下跑闹的追逐。 秦姑姑远远的站着看着两人,她再不喜欢两人在一起又如何,她管的了谁。 寿康公公着急的跳脚,不要跑了,不要跑,四殿下受不了,寿康公公着急的追上去。 秦姑姑又觉得她至少比寿公公好,她不会随时担心自家主子断气了。 梁公旭磕的地动山摇的靠在项心慈肩上喘气,脸颊像桃红染出的胭脂:“我……是不是很没用……” 项心慈安静的站着让他恢复,笑的不行:“我……是不是很没用……” 梁公旭咬牙切齿的又想揍他了,但实在没气力,只能使劲拱她。 项心慈待他好一些了,拉着他山上:“走。” 琴音袅袅,山水秋融,她坐在半山腰的凉亭上,凉亭内暖意融融,她跪坐在蒲团上,长裙展开,手指如灵巧的织仙,拨弄出一缕一缕的秋思,优美呢喃…… 梁公旭坐在她旁边,头轻轻的靠在她肩上。 项心慈沉寂在琴音里,弹的越来越随性,越来越自由,有章法的曲调豁然一遍,步入洒脱不羁的奔腾狂傲,琴弦是她手中的千军万马,琴音是奏响的乐章,万马奔腾,随意疾驰,不顾战法,跑的狂野,奔远的一塌糊涂,却又奇迹般的犹如荒野的草原,物竞天择的野蛮滋长,又如针刺一般带着兽类的血腥厮杀。 梁公旭慢慢的闭上眼睛,沉寂在安全的熟悉的氛围里,呼吸越发平顺。 蜗牛爬过两人的衣摆,爬过低矮的桌腿,向桌台上爬去…… …… “回少爷,七小姐身体不适不出来了……”友安垂下头。 庭院里,容度放下刀,神情冷漠,连借口都不换了,整整一个月,他递了三次拜帖,借口通通一样次次身体不适,身体不适的时间这么长吗! 还是自己答应了退婚,已经不再应付他了,正三品海师,她是看不上了,容度重新抽出一柄刀,在手里掂了掂重量:“老规矩,备些药,给她送过去。” “是。” 她别忘了,她现在还是他的未婚妻!容度心里烦躁的让他们全上!他如果一定要取回来呢!项国公的寿宴快到了吧,她能躲到什么时候。 …… 梁公旭踩着侍卫的背,走过地上的水坑,少年披着黑色金线裘衣抬头,身上染着淡淡血迹,容貌瑰丽的迎着光。 项心慈推开窗,让他快点上来。 刚想激动的抱住他嗅一嗅,一天不见怪想他的,但立即察觉到异味太浓:“脱了脱了。” 梁公旭无辜的开口:“有人挡我的路。” “已经死了原谅他吧,别放在心上。”项心慈为他换了一身前天刚做好的宽袖朝服。 梁公旭乖巧的点点头,怀疑的看着身上的衣服:“立冬大典上我穿这个?” 项心慈再一次看呆了,深海紫蓝色打底,金线勾勒月色,只有梁公旭这样的美人才能将它的清冷大气穿的众生跪服,待梁公旭游行一圈回来,这一款美人素色定万家追捧。 项心慈腿软的将他压在墙上,鼻尖放在他颈间嗅着让人清醒的香气,声音软绵绵的,有气无力:“不好看……” 梁公旭看向寿康公公。 “好看,好看,殿下特别好看。”就是场合是不是不合适? 项心慈更觉得好看,这是她花了七天时间做成的,犹如圣品放在莲化台上,觉得都更香了呢“我也觉得你好看……美丽,又好闻,好想永远这样待着……” 秦姑姑咳嗽一声,提醒她:“小姐,您说出声了。” 谁管那个:“旭旭喜欢吗?” 梁公旭点点头。 “听曲吗?” “嗯。” “走我请你听曲去。” 寿公公急忙跟上,想说,好歹把衣服换一下,立冬大典穿旧衣服的吗。 繁花锦簇的雅间里温暖如春,奢靡华贵的摆设富丽堂皇,香炉里燃的香已经熄灭。 项心慈的头放在他肩上,闭着眼,任他的气息环绕。 梁公旭毫无防备的半靠在深红色毛皮铺就的软塌上,衣襟敞开另一些,楼外琴音袅袅舞姿婀娜。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才起身。 一人一只蜗牛,认真的同时把蜗牛放在了起跑线上,专注看着同时开‘跑’的选手。 项心慈手里的蜗牛争气的率先冲到终点,项心慈开心的将它抱起来。 梁公旭愣了一会,用手里的暖炉哐当砸死了那不争气的败者,又拿来一只蜗牛:“重新来。” 这次梁公旭的蜗牛率先冲破终点。 项心慈静了一会,拿过梁公旭手里的暖炉砸死了这不争气的东西,也重新抱过来一只:“重新来。” 寿康公公恶狠狠的看眼秦姑姑:你为什么还没有告状。 秦姑姑不理寿康公公,你不是也没有告状。 他们都知道他们不合适在一起待着,彼此的长辈自然更知道不合适。看看才多长时间她们小姐越发放浪形骸的所作所为。 寿康没眼看自家向来纯白如玉的殿下,天天一副五味散吸多的状态。 可,将近一个月了,这两人怎么还没有玩腻。这次只是玩蜗牛,下次要是赛马、赌人,是不是也越玩越兴奋! …… 灯火通明的令国公府,项逐元换了常服站在葳蕤院的烛灯下,他发现,最近都是自己来看她,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178二更 为什么? 他这些天比较忙,有几次便住在衙署,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走的时候书房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她根本没有去过? 项逐元心神不宁的看着哼着歌明显心情不错的做基础拉伸的小姑娘,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心慈。” “嗯?”声音轻快灵动。 他从站到这里到现在,她总是在笑,不自觉的笑,眸光温柔的笑,活泼动人的笑,好像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了,自己没有参与进去,根本摸不透她在笑什么,这种感觉……让项逐元陌生又不安:“你最近好像很高兴?” “对啊,银子赚的多嘛。” 只是因为赚的多? 项逐元斟酌的看着她,但不是这个原因又会是因为什么?好像也没有其他理由。 自从上次的事后,她走到哪里都有人看着,五叔更是管她管的严,她每天去过的地方都在他们掌握之中,没有任何不妥? 只是因为银子:“为什么不让我的人跟着你,也安全些。” 项心慈神色自然的收回下腰的动作,再将手臂举起,随着腰身一起缓缓左倾:“他们很烦人的。” “烦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梁都重地,怎么可能不安全呀,何况还有我爹的人看着。”她爹的人听话,敢乱告状,她就把他们剁碎了喂狗。大哥的人就碍手碍脚多了,上次善行也是因为人情才没有告诉项逐元。 如果项逐元知道她和梁公旭在一起,恐怕要没完没了的啰嗦了。 项逐元不觉得她说的不对,何况心慈从来听话,去的无非那两个地方,而项五爷的称谓,能让很多人望而止步,但……项逐元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心慈……” “嗯?” “我是谁?” “哥哥啊。” “……” “最喜欢的哥哥。” 项逐元没有动,看着她,突然道:“你最近不要出去了。”他最近忙大寿的事,没工夫照看她。 “哦,知道了。” …… 项逐元回到日益堂,瞬间看向善奇:“七小姐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善奇愣了一下,摇头,发现摇头不对,急忙恭手:“回世子,没有人来报。” “没有来报,是有还是没有,去查!”项逐元就是觉的哪里不对,心慈多粘人他十分清楚。可这几天自己没有回来,她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这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发生。 …… 善行不跟七小姐,但他派人盯了容度:“七小姐没什么不对?”容度几次想见七小姐,七小姐都拒绝了:“有什么问题吗?” 善奇不知道,但:“你不觉得七小姐很久没来日益堂了。”虽然世子有去葳蕤院,但小姐也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在日医院。厨子都唯恐被赶出府,向郑叔打听了几次。 善行不知道,他在外为世子办事,平时很少回府:“你私下问过七小姐吗?” “我最近跟着他世子跑来跑去,哪有见过七小姐?” 善行一锤定音:“让郑叔问一下。”七小姐有些话愿意跟他们说。但这也不对,七小姐根本不是憋屈的性子,不会有话不和世子说。 …… 项心慈将瓷瓶里的丹药倒出来,满脸诧异:“这是什么?”好熟悉。 梁公旭不舒服的咳嗽两声,十分温顺的靠在她身上。 寿康公公见状,急忙奔过去让两人靠住。 梁公旭伸出苍白的手,捏了一粒在手心,衬的丹药血红诡异:“长生不老丹。” 项心慈闻言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她做过太后,以前也经常吃,还是死了,不过很好吃,她很是迷过一段时间。但明西洛不让她吃,当着她的喂死了很多人,死状凄惨:“你爹真会享受。” 梁公旭也觉得:“你祖父不是要过寿辰了,你给他当寿辰礼物,他肯定高兴你。” 项心慈疑惑的捏了一颗在手里:“项国公没参过那些道士?” 梁公旭:“没注意,但我父皇说,这次加了童男童女血炼的,效果更好。” 想吃:“你试过了?” 梁公旭有些遗憾:“我身体弱受不住,要不你尝尝……” “好……”明西洛又看不见。 寿康公公、秦姑姑闻言,吓的急忙制止:“不,不,不,七小姐、殿下这东西不适合小孩子吃……” 秦姑姑急忙符合:“对,对,不适合小孩子吃,小姐还小,再大一点再吃,呵呵”这能随便吃吗,会吃死人的。 梁公旭颇为遗憾的看了一眼小七:“给你祖父吧,就他合适。” “嗯。”好东西,虽然不能长生不死,但能吊命,快死的时候吃一颗,能吊整整两天两夜,她被吊了好几天,快烦死了,死又死不了,活着又疼:“你送我东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寿康公公闻言惊的急忙开口:“这个不行,不行……” …… 天空中飘起细细的白雪,祭坛上传来洪亮的钟声,立冬的祭祀仪式盛大开始。 百官浩浩荡荡分列两侧,陈词祭天。 梁公旭穿着深海紫蓝打底,金银线交织的月印长袍,高贵冷傲的跟在父亲身后。 项逐元站的近,几乎瞬间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夸张到让他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拜顺于天命归藏大地,拜——” 项逐元缓缓下拜,脑中快速闪过很多中可能,最近京中有很多这样的款式,可男人穿的不多见?但不排除四殿下见过公主们穿,也让人做了一套,总不能出自盛世华裳,她们目前不做男式款式。 而且四殿下不可能穿非宫中制式。 “二拜国运昌隆冬雪运来,拜——” 梁帝脸色看起来比儿子还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他没管意:“朝服忘带了?”也不怕文臣参你。 梁公旭静静的站着,手里捧着暖炉,也不拜,他病弱拜不下去,认真发声:“这以后就是孩儿的朝服,以后也是他们的朝服。” “朝服真丑,我房里的丹药去哪了?” “送朋友了。” “我就练了十瓶。” 梁公旭认真的看着他:“所以你还剩九瓶,爹嫌多了?” “……”好冷,怎么还不结束。 “礼成——” 179三更 明西洛站在边缘位置,送帝驾的空隙也看到了四殿下身上那身衣服,简约贵气的奢靡做派,一眼就让人注意到他,这样的熟悉感让他不其然想到另一个人。 一个如果他不刻意接近,与他毫无交集的人…… 项逐元抬起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四殿下,突然看向父亲。 项侯爷诧异的看向他:怎么了? 项逐元又回过头,眉头微皱:是他想多了吗? …… 傍晚,项心慈洗完澡,躺在暗黑金文的摇椅上吃橘子,一双眼睛大而不解:“出去玩?” 秦姑姑为她烘着发,焦耳为小姐涂着手霜。 项逐元看着这把椅子,莫名想到了那件相近的衣服,她什么时候打造的,他怎么不知道,神色却毫无异常:“嗯,带你出去玩。” 项心慈思索着捏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轻轻咬开,酸甜可口:“可你不是很忙吗?” 你不是该不管不顾的高兴接受:“最近不忙,特意空出了几天时间配你。” “真的。”项心慈眼睛里顿时迸发出光彩:“还是大哥哥最好了。” 项逐元莫名松口气,坐下来,是他想多了吧,她与往常无异:“你们现在做男子穿的衣服?” 项心慈点点头,还在想去哪里玩:“嗯,马马虎虎做着,男子的卖的不是很好。”但明天开始应该很好了,毕竟旭旭那么好看。 “怎么想到卖男子穿的衣服?”项逐元帮她剥着橘子。 “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谁好看?项逐元手里的动作停下,突然又想到了四殿下,艳丽无双的容貌,穿上那件繁奢的衣物,金贵到望尘莫及:“谁穿好看?”他语气平平。 项心慈突然探身,笑眯眯的将一瓣橘子递到他唇边:“当然是哥哥,我家哥哥穿一定最威严最好看,矜持又庄重。” 项逐元看着她笑容真挚的样子,突然直接张开嘴从她手里吃了过来。 项心慈见状,立即搂上去,傻呵呵的笑着。当他心情好,发神经。 项逐元让她抱着脖子,在身边蹭,语气温柔的道:“四殿下今天祭天了……” 项心慈松开手,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大哥为什么突然提起国家大事。 项逐元揉揉她头,心情不错:“早点睡,明天来接你。” “嗯,再抱抱。”难得项逐元这么大方。 项逐元将她头推开一点:“别闹,头发还湿着。” 项心慈不依不饶的撒娇:“已经干了……” 项逐元无奈:“抱一会?” “嗯嗯嗯嗯。” 项逐元松开手,将她放回藤椅上:“颜色不好看,换了。” “嗯。”干脆又利落。 项逐元使劲揉揉她的头:“乖乖的。”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看向她。 项心慈疑惑的眨眨眼,想了想,主动又伸出一瓣橘子,要不然他为什么怪怪的。 “你吃吧。”项逐元转身离开。 项心慈将橘子放嘴里,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 项逐元在门口突然回头。 项心慈立即奉上大大的笑容,张开手臂要抱抱。 项逐元也跟着笑了,是自己想多了:“赶紧睡。” …… 清晨。 一排排衣服逐一出现在项心慈面前。 一树树耳饰被推进来。 一列列胸针、绢花、头饰占满了房间每个角落。 项心慈一袭长发垂膝穿了一件素色里衣,漂亮妖艳的目光认真扫过每一件衣服, 最后选出一件舒适绿的长袖对襟长袄,外面配了一层长丝垂纱,选了一条同色系蝴蝶结腰带,一对大小蝴蝶不一的耳饰,头饰是镂空铂金薄翼,胭脂色里掺了梁公旭的血,他的血红的恰到好处,迷乱沁香…… 项心慈觉得再没有谁的血能将红色晕染的这样自然饱满,既不喧宾夺主又低调清冷,散发着与他相似的清冽甘甜,即便是自己的血也染不出这样的胭脂色。 项逐元套马的手顿了一下,看向跑来的她。 她像一只成了精的天蚕地宝,优美华丽到极限的玉人出现在项逐元面前,不施粉黛的脸,依旧将身上的衣服压的死死的抬不起头来,好像……涂了口脂,不重,淡淡的扫了一层的感觉,让她美的超脱凡俗、不在五行。 项心慈开心的转个圈,依旧最想惊艳他的眼。只是……他不惊讶也没有关系就是了。 项逐元心情都好了起来,为初冬的阳光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好看。” 项心慈低头,将衣裙拉起一点:“鞋子呢?”都要夸到。 项逐元哭笑不得将她往车子上推:“差不多行了,上车。” 鞋子也很好看,但这不重要了,兴致勃勃的问:“我们去哪里?” “把你卖了。” “卖了我给哥哥换辆马车。”她踩在马镫上。 项逐元将她推上去:“我还不差那几个银子。” 项心慈又将窗帘拉开,睁着一双比她身上衣服还用心的眼睛看着项逐元:“那我们到底去哪里吗?” 项逐元神色温和的牵着马,跟在缓缓启动的马车旁,耐心又温柔:“去看马市。” 项心慈双手趴在窗口,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马市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买吗……我们去花市吗……不要,不要,我们去看冰花……哥哥,哥哥……” …… 事实证明,马市非常好看、非常盛大。 初冬之季,边塞之地大量马匹涌入梁都,进行一年一度的销售展示,其中宝马、良驹数量更是数不胜数。 为了展示各自马匹的优良性能,这里会有持续半个月的演出和赛事,大批量的赛马、战马、家居用马都在这里被交易到世界各地。 这样盛大的集会,早已在每年立冬后固定的时间形成集市,每天可吸引数以万计的人来此猎奇。 何况是马匹这等日行千里的实用代步家畜,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想买一匹,就是买不起的看看的人也数不胜数,男子更甚,谁不能对马匹评价一二就不是男人一般。 项心慈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瞬间开心不已,她喜欢人多、喜欢热闹,快速向里面挤去。 项逐元眼疾手快的拎住她后颈,将人拽回来,不像话,跟这些人挤什么。 项心慈自然而然的靠在他身上,这些天靠梁公旭熟悉了。 项逐元没有推开她,将她身体转个弯:“这边走。”随后牵住她背后的蝴蝶系带,免得她又乱跑。 项逐元玩的更高端,去的地方与刚才的喧闹天壤之别,但这里并不冷清,相反更为热闹,更令人热血沸腾。 这是整个马市最豪华的赌马售马场所,非名驹宝马无法进入。 项逐元直接带她去了二层雅位,整个大型观赏场地将巨大的赛事场包围,几乎横款整做皇宫的轴线面积。 这里出来的马,都是一等一等的千里良驹,无论从外形和姿态,都被精心呵护,俊美异常,油光滑量又傲气十足家伙,瞬间吸引了项心慈的目光。 项逐元走到她身后,锦衣玉质的公子几乎将她整个身体囊括在内:“挑选两匹给祖父贺寿。” 场下的圆形巨大场地里,即将开始今天第一场宝马障碍冲刺,楼下的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人。 项心慈兴致勃勃抓住他的衣袖:“你说谁会赢?”哪匹都很漂亮的样子。 项逐元刚想让人把周围的帷幔放下,被他扯得只能看向 旁边已有人走了过来:“令世子?” 项逐元转头看过去:“施伯父。”工部尚书施刚,前段时间因为心慈修水道没少麻烦对方。 项心慈扯着她的袖子,不高兴他理别人:“问你话呢。” 项逐元匆忙看一眼,回她:“左边第一匹。”又守礼的看向施刚:“施伯父也来看马。” 施刚今年五十有八,对于同层次的人来说,他温善好相处,是个老好人,他惊了一下,不自觉的看眼项逐元身侧没眼色的女孩,敢如此与项逐元说话? 180一更 “那匹马丑死了,你是不是应付我!”就为了跟这个老头说话! 施刚嘴险些合不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这得多得世子宠爱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项逐元觉得她更任性了,场合也不看,对方是长辈,跟她说这些她也不长心。不看就不看了,耐心又无奈的开口:“没有,那匹马能跑前几。” “如果跑不了呢?!” 你想怎么样:“输了算我的。” 施刚顿时有些尴尬,如果再看不出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就惹人厌了,世子明显在红袖添香,宠爱对方异常,定不喜人打扰,他还没眼色的过里。项世子看在项侯爷的面子上叫他一声伯父,以他一代官员的身份,远不能与世袭罔替的令国公府世子相比。但也绝对不是一个玩物能不放在眼里的。 施刚刚要不动生色的告辞。 项逐元将心慈带上前,正式介绍,免得不相干的人乱猜:“让伯父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没见过生人。没规矩,叫施伯伯。” 施刚微愕,他以为……随即怪自己想多,以项逐元的人品,绝对做不出出格的事,世子什么美色没见过。 项心慈还在关心她的马,敷衍的开口:“伯伯好。”转身就去看马:“它要跑不了第一我就真生气了。” “我说的是前几。”施大人不配让你多看一眼?项逐元无奈又头疼。 “我不管。” “行,行,我管,让人宰了它给你出气。” 施刚将嘴边的‘好’收住,有些哭笑不得,是项侯爷的二女儿? 项逐元歉意连连的带着施大人向不远处的座位走去:“她是我五叔的女儿,平日顽劣了些,施伯父不要放在心上,伯父也来看马。” 施大人瞬间想到此人是谁,项承的女儿?与海上容家定亲的那位小姑娘?容家容度?!原来长的这样吗?难怪一直护着不让出门,何况最近经常听家里内人念叨,说此女如何幸运。 现在看来,未必是幸运,此等容貌未必不是喜欢。他在任上,知道容家在海事上并没有用到项家的地方,容家却与此女定亲,以后还是少让家眷跟着乱说。 但施刚也同时想到了她的另一个身份,不得不说,比她母亲好看的多,容家先人一步捡了个便宜。 “孩子也大了,帮他过来看看。” 项逐元与他客气的聊着,并不伤心,他特意选了偏一点的地方,把左右的位置全包了,想不到还是遇到应酬。 项心慈转头看眼走远的两人,他说陪她出来玩? 项逐元无奈赔笑,让她自己先玩,总是要应酬一二。 项心慈瞪他一眼,重新看向马场。 一匹匹马排成排,锣鼓敲响,十余匹马同时出笼,犹如万马奔腾,生生跑出来冲锋的阵势。 项心慈瞬间神采奕奕,趴在二楼的栏杆旁为自己看中的马呐喊。 项逐元抽空看她一眼,见她玩的高兴,继续回着施大人的话。 小二端了一个托盘上来。 项心慈看了他一眼。 善行已经将世子准备好的银子搬出来。 小二立即垂下头,客气的要将规矩讲了一遍。 项心慈不用他讲完已经懂了,将银子压在自己选中的马上,又道:“今天所有场次跑的最快的前两匹,不管别人出多少银子,我多加十两,全要了。” 小二惊异的看她一眼,又立即垂下头,只一眼就知道对方出的起价钱:“是。” 善行觉得:“七小姐,您要那么多匹马,养在哪里?” “山上。” 行吧,有地方养就好。 “啊啊啊!你看小瘦子跑多快!你快看!”项心慈拽着他。 善行点点头,是匹好马。 项逐元看了眼远处的人一眼,没规矩。 第一场赛事结束,前三匹马的竞拍开始。 小二拿着托盘站在了施大人身边。 施大人写了个数字放在托盘上:“第一名如有人马下了,这个数字延续第二名。” “是,大人。” 施刚说起现在朝中局势,皇上沉迷岐黄之术根本不理国政,四皇子的玉玺乱盖一气,这些根本原因当然不能说,只是谈起西北边关屯军和复地起义的事,试探着开口:“九王今年,恐怕又不能回来过年了。” 项逐元转着手里的杯子没说话。 施刚便心里一突,莫非这局势下也能回来?不禁又释然,九王手下那些兵遇到战事就像吃了散粉一样冲红了眼,这时候恐怕为谁能出兵打第一场吵的不可开交。 施刚心都放松了些,大梁因为有九王爷在,再撑百年也可不见颓势,可惜九王老了又无子,这江山想换代想拥立明主都不可能,只能任小人猖獗:“莫世子上任的路上平了几次动乱,流民规整后恐怕是要跟着莫世子上任。” 项逐元叹口气:“也不施为解决之道。” 这些年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灾祸频发,流民起义四起,弄的耕地欠收,循环往复,更是民不聊生。 施刚想问项家派出去谁收拢外部势力的人是谁,但到底因为交情言浅不敢多问。 他倒是想搭令国公府的门路,可还是那句话,九王爷在国不见推势,皇上除了四皇子还有其他皇子,项家搭的谁,真不好说。 小二端着托盘上来,将写着数字的牌子退还,意思是竞价失败。 施刚没有放在心上,准备第二轮竞价。 施刚不触雷的聊起国公爷的寿宴。 很快,第二轮的牌子也被送了回来。 施刚才有些诧异的看向小二:“没成?”又不敢相信的看看自己写的数字,绝对不是小数目,他堂堂工部尚书,给儿子买匹马不至于小气,主要是,这些人不至于不认识他。 他虽不是皇亲国戚,但梁都之内他也是数一数二的朝中栋梁,前几次轮不上他情有可原,第二轮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小二恭敬的不说话。 施刚懒得理这些哑巴,将数字又扔上去,继续买第三轮。 待第三轮、第四轮都被退回来后,脾气尚算和善的工部侍郎脸色难看的看向捧托盘的人。 项逐元也有些诧异的看过去,将托盘上的数字拿起来,看了一眼,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181二更 不应该这么多轮下来,没有一匹合适。 施刚脸色冷下来,他岂是好相与的:“不如你说说,下一场我的几率有多少?” 男童垂着头不说话。 “哑巴了,还是我的价低了!” 男童还是不说话。 “叫你们掌事的过来!” 男童急忙退下去叫人。 项逐元:“伯父消消气,何须与他们一般见识。” “不识抬举。” 项逐元觉得亦然,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施尚书诚意出价,怎么也该轮到一场。 管事的很快上来,一看旁边坐着人,顿时更恭敬几分:“项世子安,施大人安。” 施刚:“现在安不了了,你就说说这马本官是买得还是买不得吧。” 管事急忙恭手:“买得,买得,自然买得。” 施刚脸色才好看一些:“那就下一场吧。” 管事闻言神色有些为难,想了想开口:“大人,不如小的为大人挑一匹好马送到府上,绝对是千里良驹。” 施刚都要气笑了,这是什么话,他要是当然是参赛出来的马,难道他看着像缺马的人:“如果我就要出栏的马呢!” “这个……这个……”管事不自觉的看向旁边的项世子。 项逐元正看向不远处玩的开心的人,无奈又好笑。 管事急忙收回目光,虽然客人的竞价他不能说但:“今天所有场次的头马都有人要了。” 施刚顿时看向管事,好大的手笔! 项逐元也看过来,谁这么无聊。 “那第二位呢。” “第二位也有人定了。” 施刚彻底气笑了!可却没有说话!这人谁! 管事陪着小心:“如果大人只要赛事上的马,如果明日,明日第一场第一名,我家家主亲自给大人送到府上,只望大人满意。” 施刚气的拍着椅臂:“不用了,你说是谁定的,我亲自去与他去谈。” 管事闻言不引人注意的看眼项世子。 项逐元一开始没回过神来,下一刻瞬间懂了,他家小七!? 项逐元顿时哭笑不得,无奈又想笑,这确实像她做出来的事,不禁向她的方向看一眼,见她兴高采烈的欢呼着,歉意的看向施大人,赔不是:“小孩子不懂事,让伯父见笑了,我家中有几匹上好的战马正好得了几匹马驹,回头小侄让善行给令公子送去。” 施刚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是项世子带来的那位小姑娘全包了,这等气魄,他一时间无法分辨内子口中,不受宠飞上枝头说的是谁了,真不受宠的敢出门这样花银子?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七小姐玩的尽兴便好,明日我再来便是。” “家中马驹确实适合令公子还望伯父不要客气。” 施刚直到离开,才惊觉回神,容家……定然也十分纵容此女吧,这可不是一比小数目。 项逐元已让人将布幔拉起来,揉揉眉心:“都喜欢?” 项心慈瞥他一眼:“你怎么不再去坐一会,等结束了直接送我回家。” “不要闹。”项逐元揉揉她的头:“现在不是只陪你了。” “哼!”项心慈重新看向赛场。 项逐元笑而不语,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欢呼:孩子气。 不一会,项心慈开心的跳起来:“啊啊!我压的马赢了,我的赢了!”项心慈跑过去,开心的扑倒他身上,又赶紧去给自己的马加油。 项逐元整整被她揉皱的衣服,叫来秦姑姑,才知道她连输了三场了,好不容易赢了一次,开心的不知道她姓什么了。 秦姑姑笑着:“小姐说她压输了,第一名第二名也是她的,她压赢了,还能赚笔银子,怎么也是高兴。” “是,她是高兴了。”不高兴的恐怕不止施大人一个,项逐元摇摇头,千金难买她高兴吧。 “你快看快看!我的马,我的马!”项心慈又冲了过来,摇着他晃一会跑走了。 项逐元揉揉撞疼的肩膀,吩咐人将茶水换成清火的果蜜。走过去喂她喝一点:“还要不要嗓子了。” “你那那匹黑色的,好不好看。” 一般吧:“好看。”又喂她喝了一口,拿出手帕擦擦嘴角的水渍。 “等它赢了送给哥哥。” 项逐元才有看过去,看了奋勇直追的马匹一眼,鬃毛迎着风,极速奔驰:“好。”喝口手里的果蜜。 秦姑姑站在一旁看着,嘴角含笑,这样多好。 不远处的雅座内。 雁回气的跳脚:“小姐,真是太过分了,哪有这样买马的,我们只有三名往后的可以选。”真是。 柳雪飞叹口气,谁能想到这样不巧:“那就算了。”既然主家没有应她的价码,自然对方买马的人身份也不低。 雁回不甘心:“可小姐要为项国公贺寿呀,本想着最终轮的时候买下马王,现在好了,场场都让人包了一二名。” 柳雪飞喝口茶,没说话。 突然雁回眼睛一亮:“不如小姐再加加价,大家公平竞争。” 柳雪飞叹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雁回不服气:“他们不是仗着有银子吗,小姐每匹马喊价一千两,奴婢就信,他们还要。” 柳雪飞笑而不语。 雁回跺跺脚,好在小姐压赛事赢了不少银子,否则她都要气死了,她们小姐看中了第三场的那匹黑色宝驹,那匹马也的确像小姐观察的一样,是难得良驹,小姐出了相当不错的价码,谁知道竟然被人以十两之差拿下来了,哪有这样巧的事,次次都差十两银子,她气不过抬出了令国公府,才问出了所有场次的马都被人定了的事。 就该人人都不出价,让这无良商家赔的裤子都不剩! 她们小姐好不容易凑齐的二十三匹黑色宝马,这回好了,就差那一匹不够天支地数:“不如……小姐去找那人谈谈,他们买了那么多,应该不差那一匹才是?” 柳雪飞有些意动。 “小姐,咱们就问问,也不是非要买,就是看看可不可以,不可以,就算了啊。” 柳雪飞看雁回一眼。 雁回点点头。 确实没有什么不可以,她在这里转了很久,那匹马无论是外形还是年岁,都很合适:“那行,就去问问。” 管事有些为难:“要不,柳小姐等一下,小的去问问。”万一成了呢,毕竟项世子在。 “麻烦管事了。” 项心慈掷地有声的坚持:“那个一看就跑不快。” 不快的依据是什么,项逐元将松果按她嘴里:“主观臆断,什么马跑的快什么跑不快,看看你输掉的银子,还不清楚。”犟,错到现在还不认账。 项心慈有点底气不足:“可是……” “嚼完再说话。” 管事的快步上前,恭手向两人问安:“世子,有人想高价购买第三场的头马,不知项小姐方不方便割爱?” 项心慈咔嚓咔嚓的嚼着零嘴,毫不犹豫:“不卖。” 项逐元笑着让她擦擦嘴,看向管事。 管事看项世子一眼,垂下头,没有退下,又看了项世子一眼,又垂下头。 项逐元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示意心慈先看着,拍拍手上的碎屑,与管事走到了边上。 管事低声道:“回世子,是柳小姐。”说完又垂下头。 项逐元神情未变:“要第三场头马?” “是。”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事有些不懂,急忙看项世子一眼,又瞬间垂下头,那到底是应还是不应? “还有事?” 管事有些为难,应吗?但随即恍然,急忙退了下去。 雁回立即看向管事。 管事的陪着笑对柳小姐恭手:“让柳小姐失望了,这件事有些为难,还望柳小姐见谅。”但心里不禁感慨,听项世子的口气,定会送柳小姐一匹同样的良驹,柳小姐只要安心等待即可。 雁回失望的垂下肩。 柳雪飞神色如常:“劳烦管事了。” “哪里,哪里,没能帮上柳小姐的忙,还望柳小姐勿怪。” 182三更 柳雪飞向回走去。 雁回垂着头跟上,不经意间向管事出来的地方扫了一眼,诧异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又看了一眼,顿时睁大眼睛,是世子身边的侍卫阿列?! 雁回高兴的就要碰一碰前面的小姐,突然想到什么又收回手,刚才管事为什么去问?是不是知道那边是令世子,可问出的结果却没有变? 雁回收回手,不敢碰小姐了,令世子为什么没有答应小姐?令世子知道是小姐想要那匹马吗? 雁回觉得肯定不知道,如果世子知道已经会让给小姐,世子对小姐那么好。 雁回有些不确定了,又向那边看了一眼,已经没有阿列的身影,世子在和谁看马? “怎么了?一路上心神不宁的?” 雁回急忙为小姐倒杯茶:“没有。”掩下心里的心思。 柳雪飞却没有接茶,看着她。 雁回突然有些紧张,不一会便底气不足的将看到的事说了一遍。 柳雪飞若有所思。 “小姐您别乱想……” 柳雪飞接过她手的茶,这点小事不至于,他身边或许有不方便说话的人:“行了,再看看其它的吧。” “是。” … 观马长廊上,项心慈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拉着项逐元的衣角,捧着手里的糖块,犹豫的有些娇气,声音软的能滴出水来,让人从心里发颤:“哥哥,它踢我怎么办呀?” 项逐元看着用木头围的密不透风的栅栏,想问踢的着你吗,但也很配合,语气温柔:“放心,我们都在。” “真的?” “嗯。”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哥哥最好了。” 善奇忍不住笑出声。 项心慈立即一扫温柔做作的样子,阴森森瞪她一眼! 善奇笑的更欢了。 项逐元也有些忍不住,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帮她瞪了善奇一眼:“像话吗!” 善奇趴在善行肩上,忍不住继续笑。 善行拍拍善奇的背:“小姐当他死了。” 柳雪飞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的人。 项心慈不理他,继续娇娇怯怯的睁着一双柔柔弱弱的眼睛看大哥哥:“那……我喂啦……它要咬我,我就哭啦……” “嗯……小心点,我们心慈这么可爱,它嫉妒你怎么办。” 善奇没眼看,来个雷劈一下吧。 善行让他收敛点,真惹七小姐不高兴生了,有的受! 项心慈更用力攥住项逐元衣角,颤颤巍巍的将手伸出去,唯恐表达不了她娇柔的紧张。 善奇看着她一刻钟也不打算伸直的手臂,忍不住配合的大喊:“哎呀!它动了!” 吓的项心慈扔了手里的糖,转身就去打他。 善奇绕着善行跑的飞快,不让她逮住。 项心慈见够不着,不依不饶的跑项逐元那里,抱着他手臂跺脚:“哥,你看他,你看他——” 项逐元挑挑眉,嘴角含笑,试探安慰:“罪责当诛?” “免为其难,原地处决吧。” “世子,不公平,小的也是为了保护小姐。” “你还说!”项心慈又去打他。 项逐元顺手勒住她腰带,笑着将她拎回来:“行了,人来人往的,也不怕人笑话。” 柳雪飞就这么看着,嘴角染了一丝笑意。 雁回也看见了,不禁感叹,世子对妹妹真温柔。 项心慈跟着项逐元的向前走:“我还喜欢那匹枣红色的。” “嗯,让神奇买回去。” “小姐是开花山还是马山?” “再买一个山头就好了。” 项心慈挽住项逐元的胳膊,下巴搁在他胳膊上:“我要骑马?” 项逐元拒绝:“不行,太危险。” 项心慈放开他的手臂。 项逐元就将她拽到手臂上:“你没有骑过,这里的马驯化没多久,不适合你,你要是想骑,家里庄子上有几匹温顺的,改天带你去?” 雁回看着,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可能因为……七小姐太好看?总有种…… 善行回头,瞬间戳了善奇一下,人已经主动退后一步问安:“柳小姐。” 善奇也跟着行礼,柳小姐过来多久了,刚才没有注意。 项逐元回头,看到了人后的人,神色如旧,不急不缓,只是脸上笑容看向对方的时候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温和。 雁回急忙俯身:“奴婢见过令世子,见过七小姐。” 柳雪飞对项逐元笑笑,缓缓走了过来,视线温柔的落在项心慈身上:“七小姐好。” 项心慈挽着项逐元的手臂,嗯了一声,视线落到了它处。 柳雪飞走在项逐元另一侧,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去:“也出来看看?” 项逐元向前走着:“嗯,有看中的吗?” 柳雪飞声音绝不娇弱,却清越好听:“大哥看中了几匹,已经让人带回去了。” 项心慈松开了项逐元的手臂,视线认真的盯着每一个骑着马从她身边路过的人。 项逐元察觉到空了的手臂,看过去,见她看的认真,无奈提醒:“只能看。” 柳雪飞笑着开口:“七妹妹想骑?我学过一段时间骑术,如果你放心的话,不如我带七妹妹转一圈。” 项逐元看眼项心慈。 项心慈摇头,她也会骑:“不了,看着怪可怕的。” 项逐元无奈:“你呀,刚才还兴致勃勃的,现在又怕了。” 善奇、善行安静的跟着,不说话。 雁回看两人一眼,也跟在后面不说话,可刚才这两人明明玩的很高兴的样子? 因为刚才想让你带着骑呀,现在觉得,没劲了:“本来就挺可怕,比我都高。” 项逐元提醒她:“你那叫矮。” 项心慈伸手就要掐敢这么说话的项逐元,中途又收了回来。 柳雪飞嗔怪的看项逐元一眼:“哪有说小姑娘矮的,我们小七还小,将来还可以长高。”声音温柔有爱。 项逐元看眼心慈,希望柳雪飞将来也能偏爱小七,转头看向雪飞:“前天看你们女子马球,见你的马术又精进了。” “还好。”说着看项逐元一眼,声音低下来:“比不得你……”脸颊微红。 项逐元怔了一下,算接下了她的话,回礼:“你也不逞多让。” 项心慈落后了两步,四下乱看的时候看到了明西洛,立即像看到空气一样略过,目光自发转了圈,又看向骑着马从身边走过的人,总之当不认识、没看见。 她是谁,项家七小姐,看不见一个家中门生不很正常。 善行自发随着她落后两步,跟在七小姐身后。 善奇看两人一眼,跟在世子身后,神色依旧。 明西洛神色如旧,没有因为她没有注意到,有任何情绪波动,一而再、再而三还认识不到这个问题,就是他自视甚高了。对方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又如何,他如果想要她看到他,就要看他值不值得。 明西洛跟着人群走着,人群跟着她走着。 这一行人,想不让人注意也难。尤其她,整场马市里最醒目的人。 虽然有令世子镇着,躲躲藏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依旧有增无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其它心思,或许有的人只是为了贪看一眼这样的景色,没见很多妇人也跟着走了一路了。 明西洛脚步从容,无法否认,半个月不见,她轻易击碎他竖起来的自尊,让他像没有看透事实一样,不自觉的跟到现在。 项逐元回头,见她因为东张西望已经落下一大截,便停下来等她。 柳雪飞也停下来看向项心慈的方向,嘴角忍不住露出欣赏的微笑:“真好看。”怎么可以有小姑娘长的如此好看,幸好是妹妹,要不然她都要不安了。 项逐元看她一眼,见她笑容真诚,没有说话。 项心慈觉得烦人,都拉开距离了,还停着不动,阴魂不散的。谁要看他们在一起腻烦。 项心慈走过去:“哥,我去那边看看,那边跑马射箭,看着很好玩。” 项逐元不放心:“不行,刀剑无眼。” 谁要理你:“善行跟着我,怕什么。” 183一更 柳雪飞上前一步,站在项逐元身边,莞尔一笑,语气温和:“不如我们也去看看,本来我和雁回也要过去。”   项心慈闻言,扭头看向别处,阴魂不散,本以为她不往上凑,就能少些交集,现在看来,连这点小事的结果也完全不已自己的意志为转移,还是……站的太低了吗?   项心慈看向无尽的虚妄处,目光若有所思。   项逐元见状,突然转头:“你若是还有事,不用勉强跟着,她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一会不定又要玩什么,反而耽误你的事。”   柳雪飞垂下头,看他一眼,声音小意温柔:“我也没事……就是出来走走……”   …   项心慈站在外围,看着场中骑马驰骋弯弓射箭的男儿、听着耳畔热烈的欢呼声,一个人无聊的捻地上的土。   善行看眼自家小姐,又看眼世子的方向,视线又落回小姐身上。   不远处,柳雪飞与微微侧身的项逐元聊着场中的输赢。   项逐元给出自己的见解。   雁回不时插嘴说句什么,惹来柳小姐嗔怪的目光,不一会又笑逐颜开,三个人其乐融融。   项心慈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们一会,平静的移开目光,看看场中又看看旁边,低头继续捻地上的土,又抬头看看场中又左右看看旁边,低头继续捻地上的土。   明西洛站在不远处,即便不看她,似乎都能感觉到她的无聊敷衍,她不喜欢这些?   项心慈再次抬起头,视线放在赛场上,无聊的看了一会,不自觉的又看向不远处的三人,继而移开目光,抬起手臂。   善行自觉上前一步。   项心慈的胳膊撑在善行胳膊上靠着解闷。   明西洛疑惑的目光首次放在此人身上。   善行敏感的回头,什么都没有看见,又收回目光。   明西洛如常的看着赛场,神情平静的与众人无异,脑海中成形的疑惑快速梳理出线条,她和项世子关系很好?   刚刚她靠过去的一瞬,善行自然而然的举动,这样的默契,绝对不是一两次养成的习惯,肯定是经常见面,对彼此熟悉,才能如此自然。   这样的结果只有一点可能,她和世子兄妹关系很要好,似乎……即便要好也没有什么不妥。   明西洛看着赛场。   项心慈无聊的看向善行。   善行无声的摇摇头:不能偷溜。   项心慈双手趴在他胳膊上撒娇:你看他们好无聊,出去转转啊。   无聊也不行。   项心慈收回手臂,就知道他们没劲,不配合,她光明正大走!本来不想闹这么尴尬,做一个懂事的妹妹,是他的人不懂变通,爱怎么样怎么样好了。   项心慈直接向外走去。   善行立即追上:“七小姐。”   项逐元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状瞬间看过去,刚要抬步。   柳雪飞也看到了,诧异的开口:“怎么了?”   项逐元停下脚步,示意善奇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   项逐元有点着急,又想去哪里?没有转回视线一直盯着她的方向,善奇善行根本拦不住她:“估计是觉得不好玩,要换地方,我先去看看,你……”项逐元突然停下,看向前方。   寿康公公一行人抬着富丽堂皇的藤轿,轿子上坐着更金尊玉贵的人向这边走来。   梁公旭一袭深蓝色金线花纹外袍,披着大红色滚边大氅,金雕玉琢的人像是冰宫中走出的孱弱王子,病歪歪的捧着暖手炉,一挥手一咳嗽还不忘开心的向项心慈挥着手,开心的脸颊通红。他在那边的看台上看到了她,想不到走过来要这么长时间。   项逐元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仿佛什么妖魔一脚踩了过来,只等他下一脚落下的方向!   明西洛神经骤然一跳,他在看谁?   项心慈缓缓笑了,眼睛平缓祥和,刚刚理不清的焦躁,烟消云散,她抬起手回应他孱弱的招呼。   梁公旭眼睛瞬间像喝饱奶的小狐狸,慵懒舒服。   项逐元不敢相信的慢慢看向项心慈!眼底水火欲来!   秦姑姑顿时垂下头。   明西洛视线惊异的落在项心慈身上!眉头皱起,她怎么会认识四皇子!   周围被清空出一片空地,单薄的梁公旭披着裘衣从藤娇上下来,张开细瘦的手臂。   项心慈走上前,唯恐用力就把他捏碎了,慢慢拥住他,将头放在他肩上,任他身上让人冷静的气息包裹,心情一点点好起来:“怎么过来了?”   项逐元攥紧双拳,目光阴沉的盯着两人!   善行、善奇一动不动的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瞬间颠倒脑海中固有的认识,几乎同时看向秦姑姑!为什么没有人报上来!   秦姑姑垂着头,她不知道!四殿下今天不是不出来吗?   柳雪飞眉头蹙起,看向项逐元,声音低而急,担心不安:“是四殿下……”怎么会是四殿下,七姑娘怎么会和四殿下认识?七姑娘会不会有危险。   项心慈心情晴朗的放开他,真好闻,安心静气。   少年无力的靠在她身上:“我在那边看到你就过来了,你不是说今天不出来?”   “说谎了。”   梁公旭的脑瓜一时间没有转过来。   项心慈正无聊:“你要不要去听戏?”   梁公旭立即转移注意力:“好。”眼睛里溢出一丝光,他喜欢跟她玩。   项心慈转头看向大哥。   项逐元已神色严肃的排开众人走过来,他没有看项心慈,直接对上梁公旭,恭手:“下官见过四殿下。”随即伸出手,不动声色却坚定的无比的去拉项心慈。   明西洛希望她立即跟着项逐元走,四殿下不是好相处的人,赶紧离开超出她能力范围的地方。   项心慈静静的不动,神色似乎不解的看向大哥:“我们去听戏?”   听什么戏,项逐元面色凝重却难掩隐忍、克制的看着她!目光一动不动,尽量收敛着满身无处安放的怒火!她最好不要火上浇油。   梁公旭皱眉,他敢拦他们!   项心慈伸出手安抚的牵住梁公旭,向他介绍:“我大哥哥,人很好。”   梁公旭敷衍的嗯了一声,看都没看项逐元:“你想听什么戏?”又很累的靠在心慈身上。   项逐元目光微眯,看着几乎要黏在一起的两个人,克制着极大的冲动才没有将两人打死!他声音尽量平静和善:“心慈。”   项心慈看向他,他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没有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轻易把她带走,一个念头突然闯入脑海。   如果,她站在既定的位置不可以的话,她站高一点呢?高到,她能名正言顺的站稳,他是不是要对她言听计从?   “回来。”项逐元神色坚定,不容反驳的看着项心慈。   项心慈故作不知的眨眨眼,如果是以前,她就过去了,怎么能让大哥生气、失望。   但,那有什么意思,   梁公旭一点点的看向他,柔和的目光被扭曲取代,阴森森的看着他:“这么烦!杀了吧。”   “刚跟你说了是我哥。”   “就放放再杀,我想听《双龙传》,咱们听《双龙传》吧。”梁公旭旁若无人的靠在她身上撒娇。   “好。”项心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好像没有看出项逐元的担心紧张,不忘开心的扭头交代:“哥,你们去玩吧,一会我自己回去。”说完转身。   “项心慈!”   “柳姐姐在后面呢,我就去听个戏。”项心慈头也不回的挥挥手,与梁公旭一起踏上藤椅,交头接耳的商讨着《双龙传》怎么好看。   秦姑姑心虚的路过世子身边,见世子情绪紧绷,顿时紧张不已。:“世……世子不用担心,小姐看完戏就回去了……真的不会有事……”说完快速跟上小姐的脚步,心里异常难受,世子以后怎么待小姐,会不会恼羞成怒再也不管不顾。   如果那样……秦姑姑着急的看眼小姐,小姐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没世子相互,她无疑是在作死。 184二更 项逐元目光冷寒的看向藤轿上的人,目光近乎自虐的看着梁公旭的头靠在她肩上,手掌一点点握紧,项心慈你怎么敢!   项心慈不认同梁公旭说的,花旦唱的不好。   轿子慢慢离开,周围的人依旧安静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过了很久,人群才慢慢动起来,填补了空出来的地方。   “不知谁家的两个孩子,金童玉女一样好看”   项逐元冷哼,快速抬步而去,他们能走的了!   柳雪飞刚走过来,想说什么,见他已经冲了出去,顿时紧张不已。   “小姐?”   “别担心,世子会处理好。”   梁公旭看着被拦下的轿子,阴戾的气息爬上眼角,没完没了是不是!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谁,早杀了了事!   项心慈按住他的手,看过去:“哥,有事?”天真自然。   寿康公公见状有些紧张,他就说不要来,不要来,让人知道了,项家不会高兴他们两人在一起玩,殿下非不听,就要过来,项七小姐不懂事,项世子可是拎的清的,这回好了吧。   项逐元依旧没有看项心慈:“殿下,时候不早了,下官要先带七妹回家。”   秦姑姑紧张的看眼七小姐,希望她认清形势,先跟着世子离开,世子才是根基。   梁公旭觉得他烦的骤然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压住他的手,很认真的看着项逐元:“我就去听个戏,一会回去。”   项逐元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底像快被人捅了个窟窿,呼吸都调整不过来!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又一点点的抬起头,想问她,他什么时候成棒打鸳鸯不明事理的长辈了!   “心慈,我们该回去了。”   “就听个戏。”任性又骄纵。   项逐元险些气笑了,看着此刻不依不饶与他僵持的项心慈,盖在袖笼中的拳头越握越紧,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算了,却神色平静诱哄:“时间不早了。”   项心慈坚持。   项逐元有种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的错觉,她要干什么!   梁公旭等了一会,开口:“走吧。”   藤轿重新向前。   项逐元怔怔的站在原地,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从他手心溜走了,这种感觉,焦躁的让他想杀人!   善奇、善行赶过来,站在世子身后,怎么办?   寿康公公不时回头看一眼,令国公世子,那可不是吃素的,掌大梁文官半壁江山的项家,弄不好就会出大事。   寿康公公想了想,又想了想,最终浮尘一扫,弯着腰急速向项世子而去,卑躬屈膝的解释:“世子放心,有奴才在七小姐绝对不会有危险,而且……”虽然觉得说了不好,但应该能安世子的心:“七小姐经常与四殿下玩,两人挺投脾气,不会出意外,世子放心,奴才定在太阳落山前将七小姐全须全尾的送回去。”   经常?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句话无意一脚踩碎了项逐元的自尊!他看护在眼下的人,珍之又重的人,被人牵走了。   寿康刚想走,又忍不住折回来:“世子尽管放心,殿下真不会伤害七小姐。”说完急忙去追前面的队伍。   项逐元的脸色更难看了!   柳雪飞忧心忡忡的走过来:“没事吧?”   项逐元没看见她,直接追着轿子跟上!   善奇、善行也急忙跟上。   善奇停了一下:“柳小姐放心,世子会处理妥当。”   柳雪飞看着匆忙离开的三人,也紧张不已,那可是四殿下,七姑娘怎么会和四殿下有来往……zh   明西洛看着离开的一行人,下意识要跟上,才发现,在这些人中他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但只犹豫了一瞬,明西洛脚步坚毅的跟上!   ……   天衢苑的雅间外,寿康公公带着四殿下众多侍卫卑躬屈膝的拦住要进去的项世子,这真不行,神情苦涩:“世子,不是奴才不明事理,不让你进去,四殿下在里您知道的,您要是进去了,不单您没地方说理,奴才们都会被牵连,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一条贱命,放过小的们吧。”   “让开!”孤男寡女在里面做什么!   寿康不让:“世子,真的不会有意外,世子您放一百个心,如果七小姐有任何不妥,您把奴才杀了喂狗。”   善奇上前一步:“好大的脸!把你喂狗有什么用!”   “是,是奴才不会说话,不信……世子您问秦姑姑。”   秦姑姑神色更焦急,小姐要做什么,不安抚世子就罢了,还跟着殿下进去“世子,小姐就是不懂事,想听曲,小姐平时也极喜欢听曲。”   善行看着这个老虔婆,以前也就罢了,七小姐与四殿下多大的事,她当是小孩子不懂事吗!四殿下现在正常!就一直正常吗!万一不正常呢!就靠着你一个老婆子,和五爷手下的护卫能做什么!送七小姐去死吗!到时候你们有个脑袋够砍!“让开!”   寿康不让。   秦姑姑做不了主,紧张无助。   天衢楼的雅间内。   梁公旭衣襟敞开,毫无防备的仰躺在虎皮铺成的木榻上,楼下是咿咿呀呀的声音。   项心慈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上,呼吸埋在他涌动的血液处,静静的感受着他的香气。   梁公旭苍白的手,将衣衫再拉开一些,神色难受的握住她的衣角,声音低沉,气息微弱:“你哥很烦人……”   项心慈嗅着他的气息,声音模糊:“还好,只是喜欢乱担心,以后他就知道你人好了。”   “……嗯,你咬我一下,就那里……咬出血……”   项逐元站在外面,目光森冷,她们在里面只是听戏!他靠在她肩上的动作不觉得太自然了!   这两个人现在有没有还靠在一起!项逐元像被人入侵了地盘的狼!眼睛通红的向前迈一步。   门口侍卫唰的bsp;   善奇、善行亮出佩剑!   寿康见状,赶紧拦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是做什么,世子,您看您都到门口了,就让七小姐听完这一曲吧,把刀收起来,都收起来,干什么,对着项世子也敢喊打喊杀反了你们了,世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这帮奴才一般见识。”   侍卫收回刀。   善奇、善行同时收回佩剑,站在世子时候,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项逐元焦躁的难受,她为什么跟着他走!她以前明明……不进去是不是!项逐元现在门口,直接喊人:“项心慈!”   项心慈捂上梁公旭别听。   梁公旭又投入到微痛的舒适里:“大夫……说……可以适当出来走走了……”   “嗯……”觉得他近两日气色不错。   梁公旭眼睛微微涣散:“……我们还去你的山上玩。”   项心慈清浅的呼吸:“好,我买了几匹马,你看看有没有喜欢,送你一匹。”项心慈的手指穿过他的手指。   梁公旭无力的握住:“好……”   “项心慈——”项逐元一脚踹在门扉上!你最好永远别滚出来!   寿康急忙去护门,他哪个也惹不起啊:“世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息怒啊……奴才给您跪下了。”   项心慈停下来,平静下来与梁公旭靠在一起,听着楼下唱到高歌的曲调。   门外,寿康公公不得不颤颤巍巍的提醒项世子:“四殿下受不得吓,风大点都要病半天,世子何须给自己找这份不痛快……”赖上您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善行上前一步:“你们殿下胆大包天挟持我们七小姐,你还威胁人。”   寿康憋屈,也就是皇家在这些士族门阀这里势微,否则定让他们怎么来的怎么出去:“这位大哥,您看您说的,明明是两个孩子玩的好。”   “什么好!你们四殿下受不得下,我们七小姐就受的吓,你们四殿下——四——”   “世子,还请您约束您属下的言行。”他客气也是看人的,这都什么东西,也敢站在项世子背后出言不逊!   项逐元没管他们,骤然脸色铁青的看向秦姑。 185三更 秦姑瞬间跪在地上。   项逐元都要被这些人气笑了,她们在想什么,以为不告诉他就是为了她们小姐好,她们到底长没长脑子!万一出事了,她们以为凭她们一己之力能把人救回来!   项逐元负手站在原地,一步没有退!难怪不让他的人跟着,原来在这里等着他!项心慈你好样的!前些天所有脑子是不是都用来对付他了!   “世子——”   “闭嘴!”项心慈敢把心眼玩他身上了,好,很好!   秦姑姑瑟瑟发抖的跪在角落里。   寿康叹口气,自古君臣有别,世子何须与四殿下对着干呢。不过,世子似乎很关心七小姐,不愧是百年的世家大族。   房间内。   梁公旭转过头,脸颊便贴在她的发顶:“他唱的好听吗?”   项心慈手放在他胸口,感受着他几乎感受不到的呼吸,闻言认真的听了一会,像吸饱了水的妖姬,坐起来,袖笼一甩,一段《双龙传》信手拈来。   梁公旭半躺在软塌上,目光悠悠的看着她,承转起合,音音如诉,优美的犹如阳光,照耀在他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项逐元就在外面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在他眼皮子低下别人撕下了血肉!   善奇、善行谁也没有说话。   寿康公公想说:看吧,两人玩的很好,但看着项世子的脸色,最终没有说。   房间内。梁公旭慢慢的起身,将衣服拢好,也跟着加入合音。   项心慈笑的不行,唱的有些断断续续,不时反复纠正他的唱调。   梁公旭咿咿呀呀的故意哼哼着。   项心慈教的没了耐性,两人唱着唱着又闹到一起,倒在羊毛地毯上。   项心慈让他压在手臂上,他这个不争气的小身板,玩闹一会就没力气。   项逐元手掌一点点握起,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玩的很开心是不是。   一曲连着一曲,一出戏连着一出戏的结束后,外面天色已经偏暗。   项逐元一直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房门突然打开。   项心慈一眼看到了站在正门口的项逐元,她怔怔的看着他。   梁公旭宽大的裘衣完全包裹着项心慈的身体,语气依恋又可怜:“我家也很好玩的,你去我家玩呀?”   项心慈看着项逐元,拍拍他的手:“不是说好了,明天去你家玩。”   项逐元的心被人反复搅烂,碾了又碾,盯着她的眼睛。   梁公旭将头埋在她肩颈上:“不要,今天去吗,我家有很多牛牛,它们都很喜欢你,心慈,心慈。”   项逐元像被人掐住了呼吸,视线黏在他几乎贴上她脖颈的唇,犹如被人当场打断骨头,却又自虐的看着黏在一起的两个人,就这么看着。   项心慈神色自然的转开视线:“明天啊,明天去找你玩。”   “不要,你跟我回去吗?”   项心慈揉着他的头:“我还没有跟我爹说呢,说了去找你。”   “你爹也讨厌。”   “诶?”   梁公旭不说了,松开他,用裘衣将自己裹住:“不给你穿。”   项心慈哭笑不得:“我好冷。”   梁公旭笑了,又走过去将她围住:“你真好。”   项逐元恨不得眼瞎了!   善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善行还好,见过她与容度。   项心慈神色自然:“你也好。”   梁公旭绕过像柱子一样站着的项逐元。   项心慈也脚步自然的绕过去。   项逐元脑中顿时轰鸣!一口血涌到胸口又被他生生咽下去!   两人旁若无人的向外走去。   梁公旭几乎抱着她。   项心慈几乎完全在他回来。   周围跟了一圈不停赞美殿下,赞美七小姐的宫人。   项逐元脚步沉重的一点点跟上,下楼的时候一脚险些踩空,手掌发白的扶助了扶手。   善奇心焦的看着世子。   项逐元又重新站定,一步步向下。   两人在马车前依依不舍的告别。   “你明天去我家玩?”   “嗯。”   “不许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   梁公旭完全忘了,她今天还说了谎,恋恋不舍的挥着手。   项心慈上了马车、梁公旭也上了马车,梁公旭还掀开车帘看着项心慈的马车。   寿康公公躬身向世子告别。   项逐元木桩一样站在马车旁。   寿康不敢再刺激人家兄长,急忙带主子离开。   天衢苑门口,项逐元站在项心慈马车旁,没说走,也没说不走,就这么站着。   秦姑姑一动不动,不敢吭声。   善奇、善行也静静的站着。   过了好一会,项心慈诧异的掀开窗帘看向车外。   项逐元依旧看着梁公旭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眼中的傲气都被人打散了一样。   “哥?”   “别叫我!”狠戾异常!   项心慈闻言瞬间放下窗帘,直接坐到驾驶位,抽动马鞭:“驾——”转身自己走!   善行见状,惊了一瞬!急忙去追,三五个跳跃上马车,快速接过七小姐手里的缰绳,赶墙上去了!   善奇见状,松口气,唯恐小姐乱赶一起再伤到了她自己。   项逐元像被人tong破的气球,一时间难受的几乎站不住,全部情绪挤压在胸口,憋的他喘不过气来!她还不高兴了,她还……   秦姑姑不敢停留,急忙去追远去的马车。   项逐元身体不适的扶住门前的柱子,难受的移不动脚步。   善奇牵着马,不敢上前,不敢说话,心中也像被人打了闷棍,难受的不行。   但世子缓的时间太长了,来来往往已经有人看过来了:“世子……”   项逐元摆摆手,让他安静一会。   项心慈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善行想说,为什么不告诉世子!世子……   马车在五房侧院的后门停下。   项心慈直接跳下马车。   善行去够:“七小姐。”   项心慈挣开他的手:“不想说。”项心慈脚步不停的通过一条长长的道路,直接回了葳蕤院。   焦耳惊讶的看看小姐身后,秦姑姑呢:“小姐怎么自己回来了?”   项心慈将衣服脱下来。   焦耳急忙上前帮忙:“热水已经烧好了,老爷带回了一桌席面让人送过来了,厨房已经热上……”上……了……   项心慈已经进了浴室,想到她打开门看到项逐元的一眼,瞬间将自己埋在热水里!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焦耳准备着毛巾、要换洗的衣服,想问问秦姑姑和其她人呢?可除了小姐根本没人回来?出什么事了?   焦迎为小姐收拾着换下的衣服,小姐扔的房间里到处都是。   项逐元浑身散发着瘆人的冷气,直接走进来。   焦迎急忙放下衣服,上前问安。   项逐元扫了一眼,直接向浴室闯去。   焦迎见状,瞬间回过神来,急忙去拦:“世子不可,小姐在沐浴,世子——”   项逐元眼睛木然的一把推开焦迎!积压到临界点的情绪根本控制不住!谁挡他的路谁死!   项逐元怒火中烧的推开浴室的门。   项心慈穿好里衣,长发湿漉漉的垂下,清水出芙蓉的脸上平静异常,正缓缓向外走来。   善奇瞬间止住脚步,让开。   项逐元瞬间扯住她手臂,目光阴冷的看向她,怒火时隐时现,极力克制着自己爆发的情绪。   项心慈仰头,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与他对视片刻,瞬间争开他的手臂向外走去,现在按她的脚步来!   秦姑姑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无力的看着这一切。   项逐元脸色阴沉的盯着她的背影。   项心慈坐在外间的躺椅上。   焦耳见状看眼秦姑姑,心里七上八下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不明所以的去拿烘干小炉。   秦姑姑喘着气跌坐在地上,她一路跑回来,哪里还能说话。   焦迎不解的看向善奇和刚进门的善行,这是怎么了?   项逐元盯着项心慈。   项心慈神色依旧。   焦耳颤颤巍巍的跪在一旁为小姐烘发,谁也不敢多看。   项逐元怕靠她近了直接把她弄死!就站在一旁看着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焦耳吓的手一颤。   秦姑姑瞬间跪在地上:“世子息怒,世子息怒!”   焦迎、善行、善奇纷纷跪在地上!“世子息怒……”   ------题外话------   一个小时来刷四更 186四更 焦耳放下烘炉,也跪在地上。 项心慈闻言坐正,看向他:“知道。” 你还敢不痛不痒的说话!项逐元瞬间冲过去,一把将她从躺椅上拎起来,就像拎一个物件一样简单!看向他的目光恨不得弄死她:“你知道什么!四皇子什么人你知道!” “你要这么说话,那就别说了!”项心慈扒着他的手。 项逐元不松,手上的力气全用在她的衣襟上,衣襟几乎被他撕烂:“你还有理了!项心慈!你知道每年死在四皇子手上多少人,他现在喜欢你,想跟你玩!他要是不喜欢你了呢!” “不喜欢就死好了!”你不就是那个意思!她看起来蠢的不被人喜欢!还是不值得人喜欢! “你说的简单,知不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哪天不是那么过的!放开我!” 你说什么!你哪天不如意了!项逐元扯住她,将她整个人扯的向躺椅另一头歪,衣服也跟着歪了一片。 善奇、善行江南垂下头,但一想现在不是低头的时候:“世子您息怒,别伤了七小姐!” “世子息怒!” “滚!”项逐元盯着她的眼睛。 项心慈也盯着他! 秦姑姑不敢上前,只能不停磕头:“世子息怒,是小姐不懂事,小姐还小,世子不要和小姐一般见识,世子息怒” 项逐元攥紧她的衣领:“这就是你碰不该碰的东西的理由!” “要什么理由,遇到了相处的来,相处相处怎么了?” “搂搂抱抱的相处!” 项心慈觉得没劲:“呵,你和柳雪飞不搂搂抱抱的相处,是不是觉得比我相处的特别高尚!” “你” “你够了!我忍你一天了,你说带我出去,前脚跟什么施大人聊,后脚跟柳雪飞聊,你很忙啊,有忙不完的正经事,看不过来的爱人,每个都离不的你,都要你好好呵护,每个都是你的心头好,我是什么,你偶然想起来消遣一下就该感激涕零的妹妹?好,无所谓,那你们好好聊,快快乐乐在一起,我都眼不见为净了,自己去玩,你看看你和柳雪飞那个嘴脸,非要在我面前晃,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不带着你的爱妻,躲在我面前走走,体现不出你博大的胸襟是不是!所以!项逐元!差不多行了!我们也都清醒清醒,我不会永远跟你,你也不会永远跟着我!为什么要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诋毁我的朋友!” 善行、善奇,这下都不动了。 秦姑姑见状,急忙带着焦耳、焦迎、善行、善奇下去。 项逐元手臂颤抖的看着她,她是这样看他的,这么多年,他哪一点对不住她,哪一次没有如她的意,她要这样刮他的心:“你不喜欢柳雪飞?” “没有,就是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我们以后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而已。” “你的事就是与四皇子搂搂抱抱!” “是,你不搂搂抱抱,你高尚,你正直,你们正人君子,我龌龊行了吧。” “项心慈你什么时候成了这副样子!” “”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哪一点对得起五叔对你的教导!在大街上不检点、与男子独处一室说说笑笑,你有没有脸说你跟他在里面做了什么!” 呵:“上床行了吗!” 项逐元手瞬间扬起,要甩她脸上! “你打!你现在就打死我!” 项逐元看着她有恃无恐的脸,瞬间将她拉过来,不管不顾的封住她的嘴! 项心慈立即勾住他脖颈,比他更加急切 项逐元的忘乎所以、触及她疯狂的行为时,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脸色刷白,自我厌弃! 项心慈看着他停下来,骤然笑了,笑的开心又放纵,她目光毫不退让的看着他,恶狠狠的将衣服一点点拉回来,眸光里的不甘几乎将她的理智吞没!“项逐元别让我鄙视你!” “鄙视!”项逐元也跟着他笑了,笑的几乎啼血,整个人痛苦不堪!紧紧捉着她的手,像被人抽干了所有情绪,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管不顾就是勇敢! 项逐元都要羡慕她的天真,所在、所想、所思不过心中那么大的地方,觉得为此背叛全世界,也不失为一辈子的值得,也无怨无悔! 可什么是无怨无悔,你焉知换一条路,走到最后不是另一种无怨无悔!现在不顾一切的你痛快了,以后呢!就问问你以后呢!你还出不出门!你还做不做人! 等待你的要么是灰飞烟灭、要么在我的后宅永远见不得人,你腻了厌了,悔恨的看着我,我就好受!我就好受了! “你痛什么!你痛给我看!凭什么!”项心慈不依不饶的打上去:“又是这样!又这样!” 项逐元一动不动的让她打,打死他最好!等她打够了,项心慈突然趴在他胸口,哭的不能自已, 项逐元抱着她,与别人挖了心没有区别,他想为其遮风挡雨的人。 项心慈靠在他肩上,无声的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想说,我们一定还有出路,一定还有,如果上辈子你没有想出来,这辈子我来想如何。 少让你担心,多一些思考,项心慈深吸一口气,有点想笑,感受着将她护在怀里的人,人慢慢温和下来,没那么刺了,脑子也清醒点了,不再头脑发热。 项心慈伸手回抱住他安抚:“你放心,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与梁公旭一起乱玩,他人是有点执拗,但不坏,挺玩的来的。” 项逐元不是要听这个:“万一他对你下手呢!” 你为什么要那么想他:“他身体弱,真有什么事,我能应付,对不起,怕你担心,我没有让他们说,也觉得你不会答应,故意瞒了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项心慈给他时间适应,但这种适应不会因为他是大哥就诋毁旭:“我们平时就是一起听听戏、看看曲,别的没什么,我以后不任性了,也让你的人跟着我,你别不喜欢他以后,你多看看你身边的人,我也多看看我身边的人,其他的就算了吧。” 项逐元心里就像堵了一团棉花,疼的说不出话来,即便想过是个结果他也不想任,他们身边不就是彼此,就是相互,为什么还看别人! 项逐元觉得自己简直可他见不得她周围又别人!为什么她不可以跟别人 她为什么要跟别人!不可能!就要跟别人!她是心慈,从来都听话懂事的心慈,莫名就成了现在副境地!近不得远不得! 项逐元声音很低:“乐艺坊那次认识的?” “嗯” 项心慈你好样的,他当时那样试探,她一点口风都没漏,这是把用在别人身上那套用他这里了!“项心慈,我是不是让你看腻了?” 项心慈闻言,认认真真的看向他,深情、执着、不管不顾:“你知道的,我看着你永远不会腻,永远不会” 项逐元像被人按在了地上摩擦,用她所谓的真挚和感情,他却逃也不想逃,是真的吗?在看着你跟梁公旭那么亲近,看向他的目光也依旧真挚温柔时,项心慈你说我该信你吗! 项逐元伸出手,还是忍不住,将这个魔怔的东西抱入怀里!孽障!他兜兜转转也逃不开的孽障。 项心慈安安静静的让他抱着,哥,待我没有想出办法前,就先这样吧。 项逐元贪婪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怎么都放不下,但:“四皇子不可以” 项心慈不说话。 “四皇子性格乖戾,万一出了事”你让我怎么活“听话可以吗?” “” 项逐元声音无奈:“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项心慈妥协一毫:“我会带着你的人。” “然后等他对你下手时候,你把四皇子杀了,我的人和四皇子的人打起来。然后咱们家不得不谋反吗!” ------题外话------ 部分不看不影响全阅读,只是追更小福利。 红袖、起点、q阅同步段评区,但因为各平台删除过快,上次q阅几乎秒删除。可能大家看不到,想要的亲,可以添加339074820验证群,提交各平台正版订阅,可拿一份。 188二更 她站在三十米高的大梁国象征权势地位的日晷大殿外,俯瞰着恢弘的泱泱宫廷。 前面雪花漫天,站立的侍卫如成千上万的石狮纹丝不动,久不早朝的这里,成片成片的白雪中没有一个脚印,纯正的白色将这里渲染的越发庄重肃穆。 她曾无数次站在这里,借助虚假的无人承认的太后身份,在这里摆过盛宴、看过百官临朝、亲临过盛大的祭祀。 项心慈的手触摸在冰凉的白玉石柱上。 梁公旭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有些蠢蠢欲动,想摸她摸过的地方。 项心慈遥看着负压百里看不到尽头的远方,这里权势的顶端。 她借助明西洛站上来过,明西洛可以怨恨她三心二意。 她借着大儿子,强行封太后,大儿子后来因为他父亲与她反目。 今生如果造反,借助项逐元的能力站上来,岂能说,不会再次受制于人。 难道靠自己的能力站上来?项心慈自己都有被自己不要脸的自信弄笑了,她哪来的自我感觉? 梁公旭问她笑什么? 她伸出手,将像个球一样的他拥进怀里,她不理解大哥为什么说旭喜怒无常,明明他的情绪那么真挚,为什么觉得她们两个一定会反目成仇,他那么迫切的想要她这个朋友。 她难道像个傻瓜,因为一缕香不管不顾的去靠近他,那天他的琴音里悲凉的犹如这场大雪,又纯粹的让人心惊,旭很好的,只是玩乐的点他们不太喜欢而已。 好像她玩乐的点,别人也不太喜欢:“旭。” 梁公旭靠在她怀里;“嗯?” “你想长长久久的拥有这里吗?”大梁疆土,不换帝王,再固百年。 梁公旭闻言目光放空了一瞬,看着这些落下再寻不到踪迹的冬景,明天太阳出来,或者这里开始清理,谁又还看得见它们:“长久是多久” 寿康公公心骤然一颤,糟糕,七小姐触到四殿下逆鳞了,不会这么倒霉今天就 项心慈声音平静,说着最正常不过的事情:“长久就是到我们死的时候。”剩下的谁管那叫时间:“在活着的时候,长久的拥有这里” 它会不是我的吗?梁公旭看着近一个月没有人踏足过的乾明大殿桀桀桀的笑了,他九伯没有孩子,他知道,剩下的败类不足为据。 仿佛感知到他的情绪:“不是,更富有,更明正的国土。”明西洛他们手下的江山才叫江山,那种怎么败,怎么摆弄,都会在下一刻重回正规,生机盎然的国土。 梁公旭嘻嘻的笑了,他连三字经都没念完,但:“我盖玉玺可厉害了。” 寿康公公急忙让小祖宗小点声,让人听见了。 梁公旭献宝的牵住她的手:“我教你盖玉玺啊。” “好。” 寿康公公,好什么好。 梁公旭已经兴奋的拉着她向议事院走去,没走两步便靠在她身上喘气,顿时转过头憎恨的望着身后脸不红气不喘的奴才们,连没有根的太监都比他健康。 后面的宫人见状,瞬间瑟瑟发抖的跪在雪地上。 梁公旭随便指了一个人:“拉出去,砍了。” “四殿下饶命,四殿下饶”嘴被堵住,人被拖了下去。 项心慈支撑着他,看着远处的大雪。 议事院内。 大梁国的玉玺就放在玉案上。 她与梁公旭一起坐在正位,梁公旭带着她的手一起放在玉玺上。 项心慈心中无悲无喜,眼中无权无势,这东西她也曾常玩,明西洛说,就是一块石头,没任何作用。 寿康公公见状惊呆的看着七小姐,不禁佩服她这份淡定,不愧是能与四殿下玩在一起的人,就凭玉玺在手像摸窝头的气派就不是谁都能有。 梁公旭也喜欢,他讨厌他展示玩具时一惊一乍的人,可即便心慈一惊一乍他也喜欢。 梁公旭单薄到透明的手指摸着上面的龙头,不与心慈拐弯抹角,只是忍不住自嘲:“我多盖两下,大梁江山就长治久安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项心慈拍着他的背 梁公旭无力的靠在她身上,呼吸像漏风的墙,多讽刺。 项心慈突然笑了,笑的不能自己,她好像知道自己的作用了,她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虽然不指望这些人仕途畅通无阻后,不会越界,但至少一段时间内,能保障人品。 “你笑我。” “谁有功夫笑你。”拿起他的手,一起放在玉玺上,找了一个她听明西洛提起过的忠良名字写的折子,握着梁公旭的手,一起盖下去:“当然,只要盖对了,你就是明君,谁规定做皇帝一定要才学上佳才能长治久安。” “傻!我们是乱世啊。”梁公旭终于找到比自己还笨的,必须用重典,必须出明君,必须出武帝,就自己这走两步都要死的样子,梁公旭故意摇晃了两下,不管不顾的扯自己的衣衫让她看看自己这单薄的没用的小身板。 项心慈看着他,呼吸顿时有些急,扔下玉玺一头扎进他的温柔香里。 寿康公公简直简直他正看折子看的新潮澎湃,那是刘大人结果“去外面守着,守着,千万不能让人进来” 梁公旭心情颇好的靠坐在父亲的龙位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卷着的项心慈散在座位上的长发。 项心慈一个人,翻着宫人抬上来积了尘土的一摞摞折子,将明西洛提过的、她有印象的朝臣的名字的折子让人找出来,都盖了一遍。 寿康公公第一次,没管那边敞着衣服的殿下,心潮起伏的看七小姐盖玉玺,心里陡然升起真人不露相之感,不愧是令国公府出来的姑娘,看着再如何没脑子,也是一等一的才女忠良。 明天这批折子发下去,整个梁都,可有的看了。 寿康公公隐隐期待,不过,他们四殿下以前是怎么盖玉玺的,对了,看哪个封面那个漂亮盖哪个,一天盖个两三个已经算殿下心情好了。 项心慈回头:“皇上会不会不让发。”毕竟 梁公旭回神:“我爹三四年没来过这里了,无趣的很,我也不想盖,沉,你想盖以后给你盖好了,你盖的挺好看的” 项心慈有点懂:“皇上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怕的,他有他九哥。” 项心慈颔首,九王爷,的确,没儿子的九王爷一心为了皇上保江山,有儿子了呢。 所以不能给他们造反的理由。 项心慈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折子,莫云翳几个字轻易入眼,她直接拿出来,盖了下去,至于写了什么,笑话,她连诗赋看到都费劲,看什么折子,随便盖盖吧,早死的也可怜。 项心慈盖完最后一张自己有印象的,胳膊疼的与她一起靠在龙椅上。 “都死了吗?还不给七小姐按按。” 于是,两人并排躺在龙位上,宫女太监垂着头,尽职尽责的为两人推筋按骨。 “收到了吗?国库下发了赈灾银了?整整五十万两!五十万两,在内务府门口放着了,” 北部游牧大雪,南部水涝猖獗,初冬刚刚开始,各地已经民不聊生。本以为今年与往年一样,这些事会石沉大海,想不到皇上竟然批了,整整五十万两白银,整箱代发。就问神奇不神奇! 上折子的四品户部左侍郎还有些懵,他请旨赈灾,皇上批了?四十有九的老臣激动的看着项尚书。 项章点点头,皇上的确批了,银子还是从私库出的,没经户部。 左侍郎顿时向宫门口的方向朝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惊的聚群的众臣纷纷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寒风从宫门口卷过。 众臣看着空荡荡的百丈高却空无一人的宫门口,看眼户部那边,纷纷起身。 “宗人府处斩国舅的折子也批了。” 涉及皇家辛秘,参与议论的人纷纷压低声音:“国舅?” “什么国舅,不过是贵妃的弟弟罢了,皇后娘娘可没有兄弟,说话小心点。” 189三更 小心四殿下听见,诛你九族。 可就是这样才让人费解,皇后常年病弱,坤宁宫都走不出来,一直是贵妃统理后宫,这么多年以来,深得帝心。 伯爷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但一直有贵妃相护,所有的状纸,最后不了了之,皇上前天还去了贵妃家的家宴,怎么突然就要处斩了?贵妃倒台了?没听说啊。 “莫非,皇上大彻大悟要重整大梁?” 不如说皇上吃了仙丹,明日要飞升了,载德帝从小就不是有野心的人,家国是什么他或许都不知道,但胜在能生皇子公主,又有九王爷一路扶持。 宗人府府尹犹豫了:“那这人,我是杀还是不杀?” 一时间,前来看发什么事的众臣都沉默下来,不杀,圣意已下,杀了,贵妃还没倒台 与宗人府尹关心教好的几个大臣,有些同情的看着他,这事难办啊,请宫觐见的贴纸根本没有批下来,只能他们对着盖了圣意的折子,自己瞎琢磨。 “莫世子领兵了?” 众臣瞬间又看过来:“什么意思?莫世子不是去当知县了?” “我听莫国公那边说起的,莫世子上书说地方匪患严重,要扩充私军,皇上准了?” 这个消息瞬间引爆所有等在宫门外探消息的人!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这 这等于合理合法的拥兵自重了,有军、有人、再有粮,背后又有百年大族的莫家撑腰,以后以后就是一方霸主,若成了规模,就是第二个异姓王! 如果这个先例开了,多少人想雄霸一方还用说吗:“不可能吧” “莫国公都没反应过来,所以这个消息才流了出来,否则你以为消息怎么出来。”这是多大的事,如果成了约定俗成的定律,那下放的官员可就多了。 众臣瞬间窃窃私语起来,谁家没点私心,谁家不在琢磨圣意。 几道发下来的折子。 让各个属衙、各个大族都请来了幕僚、智囊,一起商议皇上的意思。 没有根基的大臣、名将也努力聚在一起探听各处传出的消息,皇上此举百年难得一遇。 一直走丹师路子的人们,这些没有得到想拿的好处,送上去的折子最近都没有被批复,没有批还可以说四殿下最近身体不适,但现在批下来的不是他们的又是怎么回事。 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差池,他们与这些丹师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令国公府内。 年迈的令国公看眼儿子,依旧威严从容:“你怎么看?” 项章自然知道父亲问的是莫国公世子的事,前两件事已经落定,没什么可说的。 唯独后一件,拥有私兵,但凡男人,谁不蠢蠢欲动,这是大梁话语权的根基,甚至可以让莫国公府一飞冲天,独大它一家,这绝无可能:“父亲那里可有消息?”折子是皇上批的还是四殿下批的,随意压的还是深思熟路。 项国公喝口茶:“四殿下的笔迹。” 项逐元没有发声,他隐约觉得,今天所有的折子是心慈盖的,莫云翳这一份尤其让他肯定,因为拥私兵是下发的几个折子里,唯一一个有回复的折子。 项心慈昨天去皇宫玩,梁公旭会带他玩什么?不就是他的那些把戏和可以显摆的事情,盖玉玺绝对值得拿出来炫耀,两个关系好的朋友互相玩一玩对方的喜好,自然而然。 至于心慈忧国忧民,所选所为皆是民生?他更认为是这几个折子距离她近,否则她知道什么事民生,她认识那些折子的封皮颜色他更相信。 “玄简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地方局势复杂,不如让二弟还有柳国公府的大少爷还有新科状元从旁协助更事半功倍。” 两人屡屡胡须,觉得此举无甚不妥。 与此同时,引发这一系列事件的项心慈、梁公旭趴在天衢苑二楼的雅间窗台上听曲。 梁公旭小心翼翼的将尖细的下巴放在她胳膊上,试探的开口:“我只发了几张折子下去,你有没有生气?”她盖的那么辛苦,还是为了他好。 “没啊。” 梁公旭松口气,将脸放上去:“他们很多人并不好相处,也不会什么都听朝廷的,我挑了能做主的发下去的。” 项心慈闻言,抱住他的头:“你不是说不看吗?” “不看,不见得不懂吗?” “你不是三字经都没念完?” “看折子需要念三字经?” 项心慈眨眨眼。 梁公旭眨眨眼。 寿康公公心疼的看着四殿下,四殿下昨天把七小姐盖过的所有折子过了一遍,能发的捡出来放在一边,不能发的放在一边,因为耗神太过,连传了两次太医,今早今早撑着不适起床的 寿康公公扭过头,心疼的擦擦眼泪 项心慈看他一眼,又移开目光,吻了下他的发顶,他的不学无术可能和自己的有所不同。 项心慈突然看向 梁公旭靠在她身上,感受着她的怀抱,安心的闭上眼,攀着她的肩有些昏昏欲睡。 项心慈为他调整好舒服的姿势,轻轻抚着着他单薄的背,看向 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新戏。 讲的是一户勤勤恳恳的农家从地理挖出了千年宝藏后,一门的兴衰起落。 故事情节流畅悬疑,所有人的心思、善恶、人情世故表现的淋漓尽致,在所有人感叹财帛动人心,和一家农户从人口繁盛到人口凋零的大户世家到底值不值得时,结尾处,同样又一户农家从地理挖出了同样的宝藏,几位羽扇纶巾的公子佳人在各自看中的人上压上银子,又无所谓的路过,仿佛那只是无聊生活中算不上调剂的调剂。 戏幕在这时候才缓缓落下,一楼大厅内一阵骚动,二楼也传来很多开窗的声音。 项心慈抱着睡着的梁公旭维持着看戏的姿势一动不动。 寿康公公感慨的看完了这场戏目。 项心慈的手依旧轻缓的抚着他的背,在想另一个问题不太肯定的疑惑:“寿公公。” “奴才在。” “”项心慈停了好一会,才继续道:“将这出戏的编撰叫来” “是。” 不一会,明西洛走进来。 项心慈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姿势没动,手掌一下一下抚着梁公旭的背,梁公旭安静的睡在她怀里,她依旧看着 明西洛的视线再平常不过的在两人身上过一遍,不动声色的沉默下来。 “七小姐,人来了。” 项心慈转过头,看到如青山白雪、温润不可方物,却十分晃眼的他,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明西洛想见她? 因为什么?好奇?有兴趣?“明参中当真多才多艺。” 明西洛声音平静,无波无澜:“回七小姐,糊口罢了。” 瞧着不卑不亢的样子,项心慈如果不是深知他的脾气,都要觉得自己多心了。 项心慈抚着梁公旭,仔细想想以前她们有没有见过,有没有什么交集,有没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帮助对方。 没有,她从来没有出过门,项逐元书房不准外人进入,她上辈子在成婚前就在大福寺远远的看过他一眼,他无疑是几个候选者中长的最突出的一个,知道成婚后掀开盖头,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所以,她与明西洛没有刻骨铭心的交集, 上一世,可以说两人相处久了,她又是他的妻子有感情,现在呢? 喜欢这具皮囊? 也不难理解,就像当初第一眼,她也喜欢他的长相,挑中了他。 项心慈却有些犹豫要不要用他,这个人远不如他表现出的好相处,可这次是他凑上来的又可以另说? 如果只是皮囊,倒不是不能各取所需。 项心慈思索着,她没指望莫云翳将来成事后一定会被她所用,各方势力多一些,互相牵制更令人放心。 ------题外话------ 下午刷四 190四更 站在乾明大殿看,她甚至希望柳雪飞功成名就。 项心慈想到这里,手下的动作突然顿住—— 梁公旭得不到抚触,悠悠醒来,迷迷糊糊的向她怀里拱一拱,像一只小猫,还要继续摸。 项心慈哭笑不得的点点他额头,继续抚着她的背,她自己在位的时候尚且没有想过国家大事,现在不是了,却在操天下未来的心。 所以,她能名正言顺的坐上去吗……旭旭……旭旭是朋友…… 梁公旭被摸不到位,焦躁的缓缓蹭着她向上,解开自己的衣服。 项心慈按住他的手,声音轻缓温柔:“有人。” 梁公旭才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看的不认真、亦不在意,继续孩子气的蹭着她的体温,身体柔韧无骨的缠住她,迷离的握住她的手贴向自己。 明西洛的心瞬间被骚动,眼前的情形让他不受控制的想起那天的一幕,她半敞的衣服和细如凝脂白玉的肌肤…… 明西洛极力克制住……垂下头努力想着正事,四殿下、七小姐和今天出来的几份折子,七小姐想要什么?家国天下? 思绪又被什么勾走,他又快速将思绪拉回来!他想做的事,绝对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他现在的表现,是他安身立命的资本,不想沦为玩物,就认清现在的事实。 项心慈被他蹭的痒痒,若隐若现的香气令她蠢蠢欲动,像拨他下来,又被他缠上去,一来二去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香气,手不自觉的搂紧他过细的腰身,滑入他…… 明西洛神经立即崩断,如果…… “咳咳——” 明西洛瞬间回神,清风朗月、微丝不动。 项心慈也醒了几分甚至:“别闹……”声音软绵无力。 明西洛思绪颤了一下,又归于宁静。 项心慈被他的香气熏的上头,将他推开一点。 梁公旭立即凑上来,不依不饶,粘人的不得了。 项心慈没办法:“让明参中出去等一会……”温柔的将他放在榻上,恶狠狠实则疼惜柔情:“就闹是不是……你自找的……” 明西洛站在外面,清冷的神色越来越冷,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冰寒,想转身就走! 一刻钟过去,他站在外面。 两刻钟过去了,他依旧站在外面。 不一会,门被推开,寿康公公出来:“七小姐请您进去。” 项心慈梳洗整齐跪坐在长桌旁,桌子上茶雾袅袅。 梁公旭躺在她腿上,盖着被子,睡着了。 明西洛目不斜视的站在很远的地方。 项心慈一时间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了?她为什么叫他进来来着?他写的戏不错,她召见了他,然后呢?然后:“赏明参中百两银子,退下吧。” 明西洛瞬间抬头,他等了这么久,等这个结果,难道他看起来缺一百两:“既然七小姐如此慷慨,在下也送七小姐一个人情,阳碟花不能混栽,即便光照充足在混栽的情况下,也不会出现四色;靛青、风蓝、初绿、桃红、茉莉粉,虽然难以混色,但如果同步嫁接,因为花期相邻有不同,极有可能按照一定排序,出现五颜六色的结果,因为这些话花朵小,观赏性虽然不大,但小姐是做衣饰的,杂乱无章何尝不是一种款式。” 项心慈放下手里的茶壶,靛青、风蓝、桃红是哪几种花?每种颜色所占比例能不能人为把控,成品后,选取最有价值的脉络还是反复叠加,你试过哪几种? 项心慈跃跃欲试,她倒是忘了他对这些东西也有研究…… 不对,他是因为她喜欢这些后来学的,那么现在呢?什么时候学的?最近?这两天,连花房都没有的明西洛为什么学这些?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想得到?或者……想试试? 嗯,私欲总比谈爱好。 明西洛见她思绪又不知道飞到哪里,说不气不可能:“七小姐觉得户部左侍郎能把五十万两白银押送到南方?” 项心慈闻言瞬间看向他:什么意思。 明西洛满意了。 寿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谁?知道什么?为什么与七小姐说这些? 明西洛神色如旧,循序渐进不可能,那就摊开了说,水渠、曲艺、到现在,她连他是谁都没有记住,这次——她必须记住他:“户部左侍郎杜大人,载德初年进士,文采斐然,为人正直,拥护者众,写出的国策,制定的税法,均可看出是人中龙凤,但他出身中部杜家,二十入仕,四十岁坐稳户部左侍郎位置,二十年间没有到任过地方,没有见过流民,七小姐觉得杜大人能凭一腔抱负将银子带去灾区?” 项心慈看着他。 明西洛沉静的、毫不退让的直视着她,等着她辩论。 项心慈茫然,歪头:“怎么带?” 寿康下巴有些疼。 明西洛惊诧的看着她,对上她不似作伪的神色,再想想今天朝中的文书,最后想想她一直以来的所做作为,莫非他猜错了?只是她瞎猫碰到死老鼠。 项心慈不逗他了,坐正:“妄议国事,拉出去,砍了。” 这! “使唤不动你?” 寿康不敢:“都愣着干什么,将人带出去砍了!” 项心慈抵着下巴,兴致盎然的看着被拖到门口依旧神色淡定,钟灵神秀的他,顿时觉得无趣:“松手吧。” 明西洛不理她的恶趣味。 项心慈为他倒杯茶:“过来坐。” “……” “不是要说话,站那么远怎么说。” 明西洛第一次坐到她对面,看到她倒上的茶。正襟危坐的她自有一种端庄正气的美,不坠与贤良或娇媚之间,是抛开一切,大气恢弘的仪态。沟壑难填的野心所致吗?总不能是天下尽在掌握的霸气体现。 “想我什么呢?” 明西洛自认没有表现出来。 项心慈自视知他甚深:“不如明大人说说这银子怎么运到位?” 明西洛看眼睡在她腿上雌雄莫辨的少年:“据下官所知,七小姐的婚事定的是容家。” 项心慈笑笑,不接他的话,旭旭还是个孩子,说这些尚早。 “皇后娘娘体弱,胎里的四殿下从出生起,一直在喝药。” 哦?她想错了,提醒她别从四皇子这里走留子的念头,要选,也选其他皇子,然后弄死大的留小的:“明大人还是说说银子吧?” 明西洛想说,有什么可说的,但为时尚早:“南下是吏部尚书的势力范围,令国公府延伸不到,吏部穆家三朝阁老,把控……”他看眼她腿上的人,意思不言而喻:“换成杜大人监察,这批银子被刮下八成,留两成到灾区已是最好结果。” “如果我想刮三成就到呢?” 明西洛看眼寿康公公:“不如让寿公公给您讲讲,异想天开的意思。” 使不得,使不得,奴只是个太监,太监…… 项心慈知道是不可能了,她不懂,但真想做成什么,就信懂的人:“明大人觉得刮几层到是最好的结果?” “六成。” 项心慈揉揉眉心:“你还是唱个曲,让我静静吧。” 明西洛没理她,视线落在睡的不安稳的人身上,这样的脸色、身体……怎么看也没有值得一搏的地方,他却坐在这里,实属荒谬。 “被我们旭旭好看到了?” “七小姐多想想银子吧。” “我的盛世华裳还有些银……” “七小姐以为在过家家,国库的银子是赚来的?” “嗯?” 明西洛不想喝杯茶,喝了会噎死,鞠躬尽瘁也得到不到一个结果,尤其现在的大梁:“盛世华裳积压的库存和卖不出的东西,整合整合找一个人为四殿下祈了福,明银暗银分两路,一路穆家押送杜大人监察,一路谁家买了谁家送,南部县衙治理权一律送过去。” “那不就拥兵自重了。” “西南局势僵持了三四年了,九王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怎么送出去的再威胁回来了,信誉这种东西,朝廷还想要! 191一更 项心慈思索着喝口茶,不失为一个办法:“你喝。”   不想喝,明西洛看着眼前做工考究的茶杯,碧玉的杯身,仿佛镶嵌上去的花瓣,与这个房间的一切相得益彰,华美又讲究,明西洛只想到一个词,华而不实。   可,能不喝吗?明西洛叹口气,还是端了起来……   ……   项心慈刚回来,就被站在院中的项逐元吓了一跳:“你怎么没有声音。”转身向内走去。   秦姑姑刚想问安。   项逐元阴沉着脸跟上项心慈,奏折是你盖的?心中烦躁,为什么去碰那些东西!而且跟梁公旭在一起就那么开心!   项逐元看着她笑容未退的脸颊,心里控制不住的无名火起:“去哪了?”   “天衢苑。”   项逐元闻言,心里没有他说的好受,他不喜欢这两人在一起。今天一天更是隐隐焦躁,像是被人抢走了独属于他的人,并且给她找了更广阔的世界,可以轻易扯动大梁根基。   那样的力量,摆在台面上送给她,她是不是觉得很好。   项逐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来越不安,梁公旭为她呈现的东西会让人上瘾,到时候……“今天的奏折是你盖的?”   项心慈不太在意:“就随便盖了两下。”   那是随便两下的事!“这种东西以后不要碰!”   项心慈看他一眼,怎么突然发火:“知道了。”回答的不痛不痒。   项逐元听着她的口气,瞬间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向后拉:“那东西就不能——”   项心慈顺势倒在他怀里,眨着眼睛攀着他肩膀,温柔的看着他。   项逐元无力的松开手,努力让自己找回平时的冷静:“这不是你能玩的,你认真一点,朝廷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人早晚会打听到是你盖的。”   项心慈看着他笑,踮起脚想在他耳边说话,发现够不到,一把将他头压低,凑过去:“你想盖什么,我帮你盖啊。”   项逐元觉得无奈又心累,他看她最近玩的太疯什么话都敢说!又急忙跟上:“这事不是开玩笑。”   项心慈迈入大厅,解下外袍,挤出一个笑容:“你能不能别唠叨了,以后不盖就是了。”   秦姑姑急忙接手。   项心慈向里间走去。   项逐元听着她不耐烦的口吻,跟上,是因为梁公旭!梁公旭能给她的更多!脾气几乎控制不住:“你以后少出去!少跟不该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知道了。”敷衍了事。   你的知道什么!   项心慈绕到屏风内。   项逐元站在屏风外,看着一件件衣服挂在屏风上,包括最有一件里衣,冷肃的原地站着没有走:“你别敷衍我。”   项心慈从屏风后走出来。   项逐元扭了一下视线又转回来。   项心慈长发散下,穿着单薄的睡袍嗔他一眼,向浴室走去:你以为会看到什么。   项逐元瞬间跌坐在椅子上,人也慢慢冷静下来,他在干什么,这根本不是他。   项逐元让自己冷静下来,恢复一贯的神色,他如果自乱阵脚,才是满盘皆输,“我说话不管用了。”   项心慈站在浴室门口,回头:“哥,要我发个誓吗?”你说的话什么时候都管用。   项逐元沉静的看着她走进去,就这样坐在她这里,香炉里的香缓缓升起,他的神色也越发平静……   他如果镇不住,等待他的就是被她吞噬……   ……   昨晚,雪下了一夜,今早白雪皑皑,城西更是银光素裹,万里素稿。主干道上的雪被清理出来,街头巷尾的人穿着厚袄开始奔忙。   荒野山上。   “啊——!”项心慈抱着紧闭双眼的梁公旭从半山处的雪坡上急速滑下去。   梁公旭惊吓的瞬间将头埋在她怀里尖叫。   雪橇风驰电掣的停下,放到极致的风声渐渐停歇。   项心慈脸颊通红:“好玩吗?”   梁公旭感受着速度带来的心跳,不堪负荷的靠在心慈怀疑,大力点头,那种感觉好像……他能骑马射箭了一样。   寿康公公着急看着殿下,确定殿下真的没事,松口气,这运动太刺激了……殿下受不住。   “再来一次?”   “嗯。”   侍卫们将两人重新拉上,轻轻一推。   项心慈张开双臂。   梁公旭紧紧的抱着她,勇敢的睁着眼,乘风破浪一路到底,叫的他咳嗽不止,费力的趴在她肩上喘xi,却难掩眼中兴奋的笑意:“还要再来。”   一次,两次,三次。   寿康公公抱着大蜗牛,身后跟着太医,嘴角含笑的看着两人。   秦姑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缝荷包。   时间一分分过去。   两人再也玩不动了,寿康公公急忙命将人带到暖房擦汗换衣。   暖意融融的新房内,已经铺上毛毯、挂上纱账、沉重的实木红杉座椅肃穆的陈列其中。   项心慈穿着换好的里衣,将新得的布料披在他肩上,手里剪刀快速的转着,脑海中衡量完想要的款式,利落的给他裁新衣服。   梁公旭抬着头看着她。   项心慈认真冷静,男孩子就要时时新鲜,处处金贵,让人一看,就赏心悦目到想咬一口才完美,尤其他长的这么好看:“全梁都因为你男款多卖了三倍。”   梁公旭闻言甜甜的笑了:“帮到你了吗?”   “帮大忙了。”   “我还有很多好看的皮子,都送给你。”   “嗯,正好,我想再裁几个大氅,最近总觉得氅的款式不够新颖。”项心慈灵机一动:“我给你裁个氅。”   火红的大氅从尾部剪断,腰部微收,袖笼做上,放宽,再放宽,边缘滚上一层上好的黑色狐尾……   梁公旭看眼寿康:好看吗,像睡袍一样。   寿康笑着:好看,非常好看。   项心慈让他站起来,看着他少年修长的身形穿出的这套大氅,项心慈看了很久,缓缓将他抱住:“你怎么这么好看……”   梁公旭礼尚往来:“你也好看……”   对“一起好看。”项心慈帮他将外氅脱下来,继续细节里面的衣服。   “四殿下,明大人求见。”   项心慈抬头,他来干什么,不是把剩下的折子都交给他了,自己做主就好。   梁公旭看眼项心慈。   项心慈看着他。   梁公旭道:“让他进来。”   明西洛犹如进入另一个季节另一个世界,一路荒凉之后,这里纸醉金迷、金樽玉盏、迷离诡异。   金雕玉砌的少年像木娃娃一样坐着不动,同样美到让人窒息的少女,站在他身旁,纤细柔白的手指放在他肩上,白净到刺眼。   明西洛收敛心神,一瞬间知道又不知道他为什么冒着抄家灭祖的危险,在这里陪小孩子过家家:“见过四殿下,见过七小姐,人选已经谈妥,明日出发。”   就这?   梁公旭不吭声。   项心慈没有任何芥蒂的笑了,如果连肯定别人的努力都不会,怎么走的更远:“辛苦你了。”声音清灵温暖,带着上位者抚慰人的肯定。   明西洛看她一眼,快速垂下头,才发现她仅穿了素色里衣,面红耳热尚没有爬到耳根,想到她是在四殿  项心慈手里拿着剪刀,对他笑笑:“要喝茶吗?”   明西洛回神:“不了,下官告退。”   明西洛站在外面,看着这片熟悉的盖了白雪的山,往日不准人碰一下的花田,此刻停着雪橇和来来往往的清理的侍卫,而他因为一点小事从城内一路过来,看到的是两人坦诚融乐的样子!   明西洛心里突然憋闷,返身想回去,又停下,可不甘涌上心头,明西洛转身回去。   “你很喜欢他?”梁公旭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气息不足。   明西洛刚要掀厚重帘子的手顿住。   两旁的侍卫看着他:听墙角?   项心慈停了好久,久到寿康公公给了她一样颜色,项心慈毫不犹豫的:“嗯……”   明西洛紧绷的心弦落地,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项心慈声音轻快的附赠一句:“很有意思的人。”   …… 192二更 项心素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身后丫头拦都拦不住:“娘,娘!您知道大哥带项七出去玩了吗!”项心素撅着嘴,心里非常不高兴!“大哥怎么可以不叫上我!是不是项七不允许!我还没有马呢!”   项大夫人耳朵嗡嗡想,抚着肚子叹气:“行了行了,你想去,也跟上去!”   “他们早去过了,就他们两个人!”   项大夫人没听说啊?“什么时候的事?”没人报上来?   “就前两天,我朋友都看到了。”项心素气的跳脚,不要脸:“我哥带她出去干什么,她没有哥哥她有理是吗!是不是她缠着我哥要出去的,她怎么那么多事,还在外面跟我哥拉拉扯扯,她是不是以为这样,别人就不说她狐媚的捡了容家个便宜!”   项大夫人顿时皱眉:“心素!”   项心素气不过,项逐元是她的亲哥,她都没有拉着自己哥哥给自己做脸,也不好意思打扰他,凭什么项心慈想用就用,太讨厌了!   “你——”   项心素挣开母亲的手,不听!何况她确实是捡了容家个便宜,怕人说她别嫁啊,干嘛拉着自己哥哥,多拉两下就是她亲哥了吗!真是讨厌死了!讨厌死了!就知道卖可怜!   项大夫人看着女儿的样子,不同的冷了脸:“怎么说话呢!项七也是你的妹妹,玄简也是她大哥,怎么就不能带她出去玩了。”   “我都不让大哥带!就不让!大哥是我大哥!大哥平时多忙,我都舍不得用!她怎么忍心使唤!不是她大哥她不心疼是真的。”   “你也让大哥带你去不就得了。”   项心素觉得娘根本没有心眼,分明是项五房占他们便宜,自己才是吃亏的一个:“娘,您是不是没听懂!祖母早说过没事不要缠着男眷,我哥最近多忙,她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你哥既然带了,自然安排好了他的事。”   项心素跟娘说不清,跺跺脚跑了。   项大夫人想追,又扶着腰坐下来叹口气:“死丫头。”转头看向卫嚒嚒:“怎么回事?因为容家?”   “回夫人,奴婢去问问?”   “算了,多大的事,定然是为了容家了,这容家水涨船高,项七没少被外面揣度,闲言碎语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时间长了,就没有人在意了。”刚出这样的新鲜事,总要新鲜几天的。   ……   项心素一状告到了祖母这里,想到自己不舍得叫出来的哥哥,被人当物件一样使唤,她就有气!项七不招人待见,她攀了高枝那是她的事,干嘛拉着她哥哥出去装做脸!她哥知道她是谁!   更可气的是,还被自己的小姐妹看到,问她当时怎么没去?自己平时是不是也跟世子关系那么好,世子看起来脾气真好,又好相处笑起来也温柔。无疑更让她怄气!项逐元才不温柔,令国公府世子用什么温柔这个词!严肃、威严,哪个不词不好!   更何况,她每年除了重大节气,或者她卡着大哥的点来给母亲请安,根本见不到大哥。   总之那个项七就是不能缠上她大哥!   项老夫人脸沉了下来:“她叫出去的?”   “嗯。”   “不像话!”   项心素点头,委屈的眼泪总算守住了,趴在祖母怀里,急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最近府里大大小小多少事,朝廷多少事,她那点芝麻绿豆的小事还敢去烦玄简,反了天了!   ……   翌日一大早。   项老夫人打发走所有人,唯独扣下了小儿子,脸色有些不好看:“心慈的事你有什么安排?”   好好的怎么又提起心慈了:“这次寿宴?”   项老夫人险些被儿子气死:“你故意的是不是,是不是!”忍不住打了他脊背一下,又舍不得下重手:“这次寿宴,怎么也会让她出来。”都定亲了,还是容家:“多少人等着看她,她的规矩怎么样了,难道像以前一样,一句话不如意,转身就走?”   项承松口气:“心慈最近很听话,一直在家里学规矩。”   项老夫人一听就知道他不知道,男人管后宅就是不行,曹氏又是个不争气,还不如小九管用:“你可给心慈找教养嚒嚒了。”   项承一听不是退亲的事败露了,更放松了:“正在找。”   “要找到什么时候,找到她成婚当天,你怎么不吃了饭再考虑厨子,我这里有门路,说好了一位宫里的嚒嚒,你今天就请人戴回来吧。”   “娘,不过是一个容家,又不是进宫,请什么教养嚒嚒,让人笑话。”   “不进宫的就不学规矩了,你大侄女、二侄女身边哪个没有教导规矩的老人,就项七身边没有,你是不是唯恐她嫁过去享了清福。”   “娘——”   “不用说了,今天就请回来。”   “行。”   项老夫人闻言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容:“你也嫌我多事,她前段时间跟玄简出去了你知道吗?”   问什么时候,出去做什么,立即改口:“知道。”   项老夫人叹口气:“我知道最近外面流言蜚语颇多,她心气又高,受了委屈,就要找回来。可她要知道,婚事既然定了,她又事我项国公府的五房嫡长女,什么人家配不的,非要跟着别人的流言走,平白看轻了自己,小家子气!告诉她,她坐在那个位置上不是让她人云亦云的,是底气!平时窝里横的时候比谁都有劲,出门在外怎么就不行了!不敢别人怎么说!容家她嫁定了!容家敢悔婚,闹到宫里咱们也要念叨念叨!”   项承随便哼着,根本没放在心上,婚事就不可能成。   项老夫人见他这样,就不放心:“你还是把她弄过来,我给你养两年。”一家子讨债鬼她能真不管。   “娘,您看您又来了。”   “你还不愿意了!你看看她办的事,玄简那么忙,她心里没点数。”   “我回去就说她。”   哪次真说了:“怕我吃了她。”   “怎么会,娘刀子嘴豆腐心。”   “少来,这坏人我还是要做的,告诉她,别没事就找人给她做脸,她自己的脸自己长好就行了。”   “是,是,孩儿一定管教好她。”   “这么多年都没教明白,现在就明白了,嚒嚒尽快请回来,好好教教她规矩。”   “孩儿知道了。”   “去吧,多注意休息,都瘦了。”   “父亲大寿,都是孩儿应该做的。”   项老夫人又高兴了,孩子们孝顺:“去吧。”   “孩儿告辞。”   项承踏出垂花门,看向项福:“小姐和世子去的马市?”家里二十多匹吗,还有什么不好猜的。   “不清楚?要不属下去问问?”   项承想的是另一件事,如果不存在‘做脸’?那么:“她和世子认识?”关系好到买二十多匹宝马?   项富觉得那不是废话,兄妹两人怎么也见过。   项承不是那个意思,项逐元不是没事抽出一天时间跟不相干的妹妹逛马市的人,至少要关系亲近。但他们两人应该不认识才对?心慈平时连院子都很少出!   莫非……庄子上的时候相熟的?“跟小姐说一声,没事让她自己带人玩,不要打扰世子。”让人抓了辫子。   “是,五爷。”   “顺便去把老夫人找到嚒嚒请回来,堵好那人的嘴,别去了给小姐找不痛快。”   “是。”   ……   葳蕤院的后院花房内。   今天暖炉烧的尤其足,七八个暖炉依次排开,银碳不要银子的往里面塞。   平日伺候的侍女、婆子不时溜过来看一眼,有聚到一起兴致勃勃讨论着小姐带回来的俊俏少年。   “真好看。”她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小少年。   “可不是。”孟婆子也加入进来。   “比未来姑爷都好看。”   “未来姑娘那叫男人的英俊,小郎君明显还小,是俊俏,不一样的感觉。”   庄婆子凑过来,皱眉:“可……身板是不是弱了点?”总觉的稍微使劲就捏死了。   众人看她一眼,一哄而散,扫兴。 193三更 项心慈一身利索的直缀滚毛边交颈裙装,晃着手里透明的玉瓶给梁公旭看:“就是这样做出来的,那么多花瓣就能提纯这么一点香,不过放在皂水里,小小一滴就能长久留香,你闻闻。”   梁公旭看着生了薄汗的她,觉得她更香,便抱着蜗牛,好奇的凑过去一步,下一刻,赶紧掩鼻错开:“太香了……”呛得慌。   “忘了你受不住。”玉质打造的人皱眉,项心慈急忙盖起来,果断结论:“这东西配不上你。”   梁公旭笑了:“你刚才还说这东西很金贵。”   “那能有你金贵,你最金贵。”她是将人偷偷带进来的,只跟了寿康公公一人,否则三拜九叩一通,再到她这里不定什么时间了。侍卫在外面等着,人多了引人注目,虽然她父亲有些忙,但万一回来早了呢,还不念叨的她耳朵长茧:“走,我给你看我的花样子?”   房间内。   穿着华贵的少年靠在她肩头,消瘦的手掌一下一下抚着蜗牛温热的壳,看着她兴致勃勃翻开的画稿,真心感叹:“你画画好厉害。”   “你盖玉玺也好厉害。”   两人互看一眼,在暖洋洋的房间里,开始没有章法的傻笑,笑到开心的地方,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一起滚在木榻上,玩的兴致勃勃。   秦姑姑安静的打着络子,不时轰走左顾右盼的下人。   寿康惊叹的打量着房间内奇巧摆设,甚至有很多吸引了他的视线,要知道他伺候四皇子多年,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连他都觉得好的,定然是极品。   而且这里的东西即便是公主用,他敢说都有些超纲了?更何况项七小姐房间这一套摆设,可不是银子能买来的,更不要提刚刚惊鸿一瞥的她的衣帽房,上面悬挂的饰品,头面,有很多都是成套成套的贡品,五老爷可拿不到那么多贡品。   寿康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周围,视线再次落在这些下人身上。   她们看起来一点不惊慌,七小姐带了个外男进来,还进了闺楼,她们只是看戏,这反应就很有问题。   项心慈将他扶起来:“我教你画图。”   梁公旭脸颊绯红的还想让她摸,不乐意的哼哼着:“我会的……”   “不,你不会。”   当项心慈从后面圈住他的手时,梁公旭就真的不会了,软软的靠在她怀里,安心的将自己交给她,手腕随着她的力道缓缓移动。   她的手真好看,那么健康、红润,又多才多艺,他第一次觉得别人健康那么好,那么令他开心,这样她就不会疼,就不用天天吃药,一定会觉得活着很有意思。   焦耳为秦姑姑打着下手,不时抬头看一眼,又垂下,又不时再抬起看眼秦姑姑,又垂下,又不时去看焦迎,她是世子的人,她会告诉世子吧。   焦迎完全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项心慈下巴放在他肩头:“专心点。”手带着他手腕用力。   梁公旭蹭着她的脸。   项心慈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   不一会,庄姑姑进来道:“七小姐,项管家求见。”余光忍不住看眼少年,下一刻恨不得戳瞎双目,她们……她们……在做什么,都要……瞬间垂下头,,对打世子不手软的七小姐又有了新的认识,这是从哪里带回来一个美少年要霍霍了,而且还敢带到世子的地方来,这胆子……   她以前觉得七小姐会嫁到谁家享清福,就是愚昧。   项心慈从迷离的香气中抽回思绪,抬头看过去:“嗯?”   “项管家求见。”   梁公旭不愿意她离开,又扳回她的头。   项心慈拍拍她:“等我一下,我爹的人,我去看看。”   一起啊,不等梁公旭开口,项心慈已经出去了,梁公旭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打量着房间。   不一会。   项心慈带了一个挎着小包袱的中年女人回来,直接带了进来,随意交给秦姑姑:“我爹送来的,你看着安排。”   秦姑姑赶紧放下手里的篓子,刚打算带人离开,发现对方已经注意到了外人,干脆不动了,拿起篓子,继续打络子。   梁公旭像一只幼狗伸出毛茸茸的爪子。   项心慈握住,继续圈住梁公旭的腰,画花样子。   景嚒嚒目瞪口呆的看着有男人的女儿家闺房,简直……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秦姑姑看眼她的反应,少见多怪,继续打络子,打杀了省事。   景嚒嚒脸色冷下来,她是负责教养的嚒嚒,就要上前说教。   寿康放下手里的瓷瓶看过来,什么人?不认识,又没兴趣的移开目光。   景嚒嚒刹时停住脚步,脸色苍白,她看到了站在里间的寿康公公,跟四殿下时间最久的第三十八任寿康公公,前三十七位都死了,只有他一直活到现在,手眼通天的寿康公公!他怎……怎么在这里……   寿康察觉到目光,转头看过去。   景嚒嚒吓的立即跪下,急忙请安:“奴……奴婢见过寿公公。”对放宫里品级正四品。   寿康懂了,宫里出来的?宫里出来的人太多了,他没几个认识的,看都懒得看。   秦姑姑放下手里的伙计,看过去:“认识?”看的寿公公。   寿康表示:“不认识。”   “那她跪你。”   “我四品。”   秦姑姑惊呆,你有品级?   这话说的,寿康公公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丞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他是四殿下的贴身总管大公公。   景嚒嚒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声,寿康公公在这里,只能说明死殿下在这里,病弱……少年……好看……那是四殿下!   景嚒嚒顿时觉得手脚发凉,怎……怎么会遇到四殿下……四殿下怎么杀人的?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看心情,有人说看运气,有人说看衣服的颜色,总之四殿下杀人极有可能只是觉得喘气声音太大都有可能……   景嚒嚒有种自己要死的感觉。   秦姑姑看向跪着的人。   寿康提醒秦姑,你不跪跪?   秦姑觉得省事了,如果她自己能想开,就当院子里多个使唤的人,想不开,直接找棵树吊上去干净。   项心慈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秦姑姑嘴角带了一抹笑意。   寿康公公走过去。   “你画的真难看。”   梁公旭不认:“都不怪你不认真……而且这明明是你画的……”   “殿下画的好看。”   景嚒嚒额头贴着地面,更慌乱不已。   “好,好,我画的,文伯爷怎么还没处死?”   “那女人跪我父亲脚边哭,烦死了。”   “那就不用死了?”   “砍不成,不过我说他烧出来的丹药效果好,丹师补了一卦也这么认为,所以决定明天让他填炉。”   项心慈感叹:“不失为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臣子。”   梁公旭也这么想,笑的更开心了。   项心慈拐他一下:“坏不坏。”   梁公旭不认,明明是为他好,两个人又闹在一起。   景嚒嚒跪的心惊胆战,完全不敢想任何消息,直觉的自己走出这个门就会被处死,明明说好只是来教导一个没学过规矩的小姐,怎么成这样了……   景嚒嚒一直跪着,跪到玩累的四殿下有寿康公公背着离开。   跪到葳蕤院华灯初上。   跪到七小姐用完晚饭。   跪到来来往往的人从她旁边经过,仿佛她不存在,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景嚒嚒心里却像被人灌了铅,不敢有任何动静。   项逐元换下官袍过里的时候,就看到大厅里跪了个生面:“谁?”脚步未停,向心慈走去。   项心慈在剥荔枝,比荔枝还白嫩无暇的脸没有抬:“不认识,要不你带出去砍了。”   景嚒嚒吓的立即开口:“奴……奴婢姓景,定会好好伺候七姑娘……定能好好伺候……”   项逐元走到项心慈身边,看了跪着的人一眼,帮她剥着荔枝:“不认识?”   项心慈张嘴:“我爹送来的,谁知道做什么?”   项逐元将壳一起去了,放入心慈嘴里,看向跪着的人:“做什么的?”   ------题外话------   有四   月底了,月票千万不要浪费() 194四更 景嚒嚒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的,以她的身份自然是座上宾,受人尊敬,但现在看来,她最好就是瞎子,是人家手里能随意搓揉的粗使下人最好:“奴……奴婢是伺候七小姐起居的。” 项逐元皱眉,坐下来,怎么如此不灵光,五叔从哪里找来的人:“卖身契有吗?” 她不是奴才:“奴婢现在就可以签。” 项逐元颔首,转头看向心慈:“别什么人都往回带,又不会调教下人,小心惹麻烦。” “奴婢不会,奴婢以后定一心一意伺候七小姐。” “我爹弄回来的,也怨我,不吃了,气饱了。” 连说都说不得了,项逐元熟练的低头认错,哄着她又吃两个:“是我没有问清楚,别和吃的过不过是不是。” “你知道我爹为什么派人弄了个嚒嚒给我?” “刚回来,没注意,我让人问问。” “嗯,知道了告诉我,我好好谢谢她。” “你呀。”项逐元的视线落旁边的蜗牛上,突然道:“四殿下来过了?” 项心慈点头:“礼尚往来。”他请她去皇宫,她也请他到家里来。 项逐元垂下头,剥着手里的荔枝,最近她没有去皇宫,但宫里的折子还在出,四殿下的意思,还是她的:“你说的轻巧,他在这有个三长两短,你这里有太医,以后……别随便带人进来。”玉玺更不要碰。 “你想的复杂。”项心慈起身要走。 “一提这个问题你就回避。” “我练舞。” 景嚒嚒垂着头一声不敢吭,莫名从一个该受主家重视,被小姐们封为上宾的嚒嚒,莫名成了跪着也无人问津的小人物,而且……而且……这位是令国公府世子爷吗? 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七小姐,她竟然从未听说过…… …… 另一座院子里,项心素气的吃不下饭! “给她找了先太贵妃宫里出来的嚒嚒。”项心素又不服气了,她自己用的无非是外面王府的,她是想祖母惩戒项心慈,不是给她找个好的教养嚒嚒! 小河看着小姐穿裘衣的举动,赶紧上前:“小姐,算了,宫里的嚒嚒规矩更严,七小姐那脾气肯定受不了,何况,万一是世子看七小姐可怜才……” “她哪里可怜了?!” 小河急忙闭嘴,确实没什么可怜的,比她们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好多了。 项心素搂着裘衣,突然道:“你去跟郑管家说,就说我缺两匹马,让大哥明天陪我去马市。” “这……” “还不快去。” “是。” 消息回来的很快。 项心素立即上前:“怎么样?大哥是不是答应了?”她怎么也比项七与大哥关系亲近。 小河小心翼翼的看小姐一眼开口:“郑管家说,明日世子派人送两匹马过来,让二小姐安心。” 项心素顿时一巴掌甩小河脸上:“你胡说!”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不得了,她哥才不会那么说! 小河急忙想安慰。 项心素却不敢让人看见,快速跑回卧室,趴在床上大哭,为什么可以带项七去就不带她去!大哥哥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小河犹豫的站在门边,不敢上前安慰,心里未尝不理解小姐的委屈,可世子公务繁忙,平日也不会带姐妹们出去啊,上次秋游已实属难得,都怪七小姐,开这个头。 …… 项心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还砸的很疼。 她一身男装,头发全部用玉簪束起,与梁公旭一起坐在乐艺坊的雅间里,本意是想听听曲子看看歌舞,两人腻歪一会,在暖融融的房间里滚滚香,悠悠闲闲的耗一天。 结果她们端坐在雅间的桌案旁,看着对面的明西洛逐一将筛选出来的折子,长篇大论的讲述一遍。 项心慈撑着下巴,有些昏昏欲睡,她是不是来听曲的,曲娘呢? 梁公旭想起了他是哪年进士,看到了他这段时间的办事能力,也很欣赏他,只是他是来找小七玩的,他还没有蹭小七呢,小七今天还穿的这么好看。 梁公旭的手指悄悄往项心慈身上挪。 项心慈将他手拍掉。 梁公旭只能继续听,听了没一会隐隐有点不耐烦。 项心慈觉得她还能撑一撑。 礼贤下士,原来这么烦啊,忠臣什么的,果然还是杀了清静。 项心慈心有戚戚的看梁公旭一眼。 梁公旭同样看着她。 两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明君不是人做的。 明西洛放下手里的折子,宽大的衣衫落子蒲团上,清风朗月犹如仙人开智一般看着两人,睿智从容:听明白了? 项心慈立即点头:“说的好,说的对,赏明大人白银——” 梁公旭纠正她:“黄金。” “黄金百——”太生疏了:“美人二十个。” 梁公旭点头,对:“三十个。”让他回去看美人去,不要每天来分析折子行不行。 明西洛看着两人,就这样看着,眉目如山,神色似海,一扫往日的无欲无求,带着山岳踏来岿然不动的傲气。 两人立即收回刚才的神色:“明大人,分析的好……” 明西洛觉得这两人根本没有听进去,手指漫不经心的将折子合起来。 项心慈有种是她和梁公旭被他轻松合起来的错觉。 面前的这个人,如果不是身份不够,可能看都不不会看他们一眼。 何况他身份是够的,如果他生在九王府,估计此刻多看他们两废物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明西洛直接看向四殿下:“文家的报复、穆家的反弹,四殿下感觉不到。” 梁公旭靠在项心慈肩上:“到我面前的我都弄死了。” 明西洛直接看过去:“所以没有人投靠殿下。” 雅间内瞬间尴尬,杀人如麻,四殿下手下没人投靠,连外家也早早抛弃了他。 项心慈缓解下气氛:“要不要听首曲子?”说着看明西洛一眼,需要盖玉玺的时候拿上来帮你盖一下就好,何必非要给自己按个上级? 明西洛回视着她。 项心慈叹口气,他不同意,而且这人脾气上来不被说服,不禁摸摸梁公旭的头,声音轻柔:“你去隔壁要个房间去听曲,我听他说。” 梁公旭有些心疼:“不了,还是我听他说,你听曲吧。” 项心慈觉得,明西洛不见得想说给他听。 明西洛直接冷哼出声,都要为这两人慷慨赴死的勇气感动了。 梁公旭脸色扭曲,他别以为—— 项心慈按住他的手:身体不够,温柔来凑,冷静。 一刻钟后。 项心慈、梁公旭重新坐在原位,继续听明西洛分析朝政,决策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项心慈一开始还能几种注意力,不一会便抵着下巴看着他,渐渐的忘了周围的一切,只是看着他。 开始,只是用他的脸打发时间,慢慢的便是看着他平缓的叙述复杂的内容,听着他将朝政娓娓道来,听着他把一个个人物跃然纸上,看着他又重新拼装,她从来没有小看过他,但此刻还是觉得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他从容轻松,不急不缓,不刻意卖弄也不多家添减,整个大梁国都在他口中缓缓形成一个清晰的利益群体,一眼就能看穿。 项心慈便这样看着他,他的容色在他的叙述下仿佛变了一个人,成为多年后那个他…… 项心慈即便听不明白,也不由得看迷了三分,这是明西洛,抛开感情不谈,睿智内敛的明西洛。 明西洛的神色慢慢变得不自然,声音越来越小,突然直接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不避让的看着他。 明西洛又自然而然的将空隙接上,仿佛刚才只是再坦然不过的自然交流。 梁公旭刚想看心慈,突然之间面色潮红、呼吸困难。 寿康公公急忙喊太医。 项心慈匆忙抱住他:“旭旭,旭旭……” 梁公旭急切的呼吸着,想抓她衣襟的手无力的垂下。 项心慈握住他的手抓在自己衣襟上:“没事的,没事的……” 195一更 梁公旭眼巴巴的看着她,手完全靠着她的力量贴在她衣襟上,想到刚才的明西洛,想到她看他的样子,想说什么……刚……直接晕了过去。 寿康早已熟练的上前,将人从七小姐怀里抱出来,放在隔壁床上:“都退后!” 太医已经到位,放下箱子,打开,拿出药物。 项心慈站在不远处,这样情形遥远的不慎清晰,看着忙碌的一切,仿佛距离她很远很远,楼下的歌舞被叫停,一切能发出声音的动静消失殆尽。 来来往往的人无声又急速。 明西洛站在她身后,神色清冷无波:这就是四殿下,无论是为人、还是寿命都不值得人投靠的四皇子。 项心慈就这样看着,无法把一年后跳井的事实与现在栩栩如生的他联系在一起。 他应该活的更久不是吗! 明西洛感知到她的情绪,却没有说话。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太医施完针退下,寿康公公红着眼为四殿下盖好被子,木愣愣的看着床上的人。 明西洛才开口:“七小姐想好了。”未来压在他身上,那就要趁早,否则死了,什么价值都没有。 项心慈瞬间回头看向他,憎恶、不甘! 明西洛没有任何情绪。 项心慈很快收回目光,看着床上苍白瘦小的少年,声音压抑:“他……是朋友。” 搂抱在一起的朋友,七小姐的朋友可真多,但自然的调整语气,如果是朋友:“四殿下没事,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不用担心。 “他怎么了?”项心慈声音很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就是觉得一定会有答案。 “耗神过度。”明西洛并不同情的看她一眼,四殿下不是无能,否则不会小小年纪就想帮皇上撑家业,但四皇子身体不行,尤忌耗神,次数多了,有碍寿数。 那你还冲他讲折子!随即又觉得这抱怨可笑,不冲他讲对谁讲。 明西洛冷静异常,他听懂了自然会思考,但四殿下的身体经受不住后面争权夺利时孤注一掷的冒险和豪赌,这样随时可能半路死亡的君主,不值得投靠。 更何况连几道不重要的折子都听不完的主子。 明西洛不否认搬弄朝局的感觉让人热血沸腾,可如果选四殿下,就是刀尖舔血,必死无疑,走着走着,主君死了,可不可笑,等着被人清算吗! 项心慈知道了,看看窗外,又转过头:“以后讲给我听吧。” “你以什么身份听?” 一针见血!项心慈僵直着有种把他踹出去的冲动! 明西洛犹不解气:“容夫人吗?容夫人还真是忧国忧……” “能别提了吗!” 当然可以:“七小姐唱个曲,心情好了下官自然不提了。” 寿康公公看过去:他们在说什么。 项心慈咬牙切齿,这点事你也要讨回来。 明西洛神色如常,身形俊美飘逸,只是提醒她,他站在这里,立在刀剑上的位置,不是让人当猴耍的,各自都要拿出各自的筹码,认真做事,不要当做小孩子玩具,喜欢了过问两句,不喜欢了搁置着不理——那不是某国,那是找死! 而他明西洛——更不是他们两人的消遣,下次说话,麻烦这两个人过一遍脑子。 项心慈瞪着他,忠言逆耳、良臣将相、忠言逆耳、良臣将相……狗屎,这些个…… 项心慈生生忍住了。 明西洛怔怔的看着她,真漂亮的一双眼睛,生气时仿佛灼灼燃烧的火焰,美丽璀璨,让人……明西洛回神,很好,至少学会了看人眼色。 项心慈不跟他讲理,经验告诉她,该闭嘴的时候闭嘴。 项心慈走到床边,声音放轻:“怎么样?” “没事,休息一天就好了,七小姐自己回去?奴才把殿下带回去。” “四殿下要紧。”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时间还早,项心慈没有乘马车,手里揣着暖炉,慢慢的走在大街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小孩子们更是兴奋喧闹,街道两旁蒸腾的热气,让整条街显得人声鼎沸。这样普通的氛围,他却不能长久参与其中,项心慈心中怅然。 明西洛走在她身后,思绪从家国大事中抽离出来,不受控制的跟着她的脚步,这样的场景,他想过无数次,可走到这一步,却比他想像中难。 项心慈停下来,抬起手,接了一朵雪花。 明西洛站在她身后,挡住后面来来往往的人潮。行人在这里自动分开,从两人身侧走过,不时有人回头。 秦姑姑看着,没有说话。 项心慈停了好一会,将手踹回暖炉里,雪水瞬间蒸腾殆尽,什么都没有没有留下。 长长的街道,很快走到尽头,往日觉得漫长拥挤的街道,今天眨眼就到了尽头。 明西洛忍不住突然开口:“七小姐饿了吗?” 项心慈回头。 少女的脸庞在大雪中清冷自持,比雪还白净的肌肤透亮娇嫩,不施粉黛的容貌倾国倾城,乌发全部盘绕在头上,修长脖颈围了一圈毛揉揉的领子,堂而皇之的与身上的男装拉出性别的差异。 明西洛不等她拒绝,急切的开口:“转过这条街,前面有个馄饨摊,很近。” 项心慈没有拒绝,回过神来时,已经抱着手炉坐在闭塞的空间内,头顶是建议的粗布撑起来的帐子,帐子道白雪,的确是摊位,不是他自谦。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看过来,不一会混沌摊坐满了人。 明西洛冷着脸,已经后悔莽撞的提议:“要不换个地方?” “就这里吧。” 秦姑姑用上好的丝帕擦着小姐面前的桌子,一条一条手帕用完,桌子还是……选的什么地—— “好了,你下去吧。” 秦姑姑一惊,退下去。 明西洛尴尬不已,她的帕子是上好的绸缎,一条就能买这里百碗混沌不止,刚才擦了十条。 明西洛应着头皮,拿起筷子,下意识的先拿出自己的手帕帮她擦了一遍,想想又觉得不妥,没有给她。 项心慈主动伸出手。 明西洛愣了一下,交给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 店家大娘很快将混沌端过来,特意挑了最好看的碗,唰的干干净净,混沌也包的大小适中,汤更是澄澈,就希望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吃的满意,笑容异常淳朴灿烂:“贵人慢慢吃,慢慢吃,不够了再添。” 店家大娘别有深意的看了明大人一眼,这是要说亲了,小姑娘长的好,好眼光,不过明大人也好,小伙没得说,人更是客气,小姑娘有福喽。 明西洛没敢接大娘的目光,只觉的尴尬。 “不够了喊!”说完擦擦手,急忙去招待其他客人,有小姑娘在,客人都多了,别说这些人想看,她都想看,多水灵的姑娘:“吃完了的赶紧走,不要占着位置!” “她家口味不错……”明西洛底气不足。 项心慈还好,既然坐在这里,不至于在这些小事上挑刺,否则岂不是白坐一遭。 只是……项心慈的确没吃过这么大的——馄饨?饺子也没有这么大吧? “我们去吃别——” “没事,尝尝看。”说完毫不犹豫的夹了一个咬了一口,嗯,不错,虽不是顶级美味,但不至于难吃,项心慈将剩下的一半全放嘴里,撑得两颊有些鼓,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嚼着,努力又认真。 明西洛松了一口气,垂下头看着面前的馄饨,有些高兴又有些不是滋味,她手里的暖炉能把整条街买下来,却愿意坐在这里吃馄饨。 热气熏染着他的感知,脑海里都是她吃东西的样子,忍不住想笑,真可爱,都翻嚼不过来了还那么认真。 “那个小孩子跌倒了?” 明西洛看过去。 小男孩已经爬起来,融入伙伴中开心的追着前面卖糖果的小贩跑远了。 196二更 拨浪鼓的叫卖声远远的传来,项心慈认真的听着,这么近的人生百态……仿佛自己也是其中不值一提的一个,不值一提吗:“如果……不用四殿下,你说我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她声音不大,已经垂下头,细细的吹着嘴边的馄饨,好像说话的不是她。 明西洛看着她,如果可以,他想为她遮风挡雨,可她的天地,不是目前请她吃馄饨的他能撑起来的,但早晚有一天他能撑起来。 明西洛心里早有腹稿,利用四殿下给二殿下封太子,因为二殿下有子嗣,然后嫁给太子,随便从太子后院女人手里抱个孩子,再过三年,皇上和太子都可以死了,再过几年,那个傀儡也可以死了。 但这些话不用对她说,说出来也太过冷漠,何必让她去背负这些。 他会和四殿下谋划,不管四殿下有意还是无意,既然已经将她拉到这条船上,就要照顾她的死活,在四殿下死之前给她留好退路:“七小姐无需操心。” 项心慈没有多问:“……馄饨很好吃。” 明西洛觉得不好,他可以永远在这里吃馄饨,她不可以。 项心慈又吃了一个,才放了下来,捧着手炉,看着大锅上蒸腾的热气,从热气里看周围看过来的人,形形色色各式各样,无趣又单板的人生,顿时觉得有些恍惚,她不是死了吗? 明西洛突然开口:“每个人的快乐和痛苦都是不一样,仔细听,每个人都很有意思。” 项心慈收回目光,垂下头,喝了一口汤,热到骨子里的真实,当她想夹一个继续吃时。 明西洛突然起身:“走吧。”你根本不喜欢吃。 我吃的好好的!真的,不难吃。 明西洛坚持。 这算一次礼贤下士,你记住了。算了,不扫兴了,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别踉跄了。项心慈抬起手。 明西洛愣了一下,将她扶起来。 “不收钱,不收钱。” 明西洛硬死了铜板,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将她吃剩的馄饨倒入旁边的垃圾桶。 卖馄饨的妇人哭笑不得,她卖谁剩的也不敢埋明大人剩的,这官家,对小姑娘挺护的,还没成亲就这样,小心以后被拿捏的死死的。 项心慈歪头:寡妇?要不然眉来眼去的。 明西洛骤然回头。 项心慈立即收回目光,表示什么都没有想。 “我看见了。”明西洛走过来。 “我没发出声音。” “读你的情绪不难。” 项心慈叹口气:“我道歉。” 过了好一会,明西洛开口:“她家男人还活着。” “嗯?……嗯。” 雪不知不觉的落下,她眨眨眼睛,将眼睫毛上的雪眨掉,孩子气的侧头:“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明西洛哭笑不得,莫名觉得今天的雪格外与众不同。 “我到了。”项心慈跺跺脚,将肩膀上的雪震落。 明西洛才发现已经到了令国公府后门,占据整个皇宫中轴线长度的令国公府,威严的伫立在这条千年古街上,而她,竟然配他走了一路。 “我进去了。” “嗯。” 秦姑姑看了此人一眼,急忙带人跟上。 明西洛站在门口,看着前后空荡荡的街道,昭示着这里的与众不同,他的目光一点点沉下来,越发坚定什么是她想要,转身,毅然、肯定。 葳蕤院内。 庄姑姑操着庄子上的家乡话,在教景嚒嚒规矩。 景嚒嚒一声不吭的听着。 项心慈拉伸着筋骨看着这一幕,有些不解:“怎么交给庄姑姑调教了?”她自己规矩学明白了吗? 秦姑姑绣着荷包,不痛不痒:“老人带新人,轮到庄姑姑了。”谁教不是教。 项心慈也懒得再管,就是看景嚒嚒脸色挺僵的,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庄姑姑说话。 碰石巷内。 明父被堵了出来。 明母骂骂咧咧的拿着笤帚打着。 刘婆子衣衫不整的抱头逃窜。 周围墙头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 明西洛走进来。 周围的人顿时要跑。 明父也要跑。 明西洛突然扣住他肩膀, 明父愣了一下。 周围打算离开的人也愣了一下,一般谪仙的明大人从来不管这种事, “怎……怎么了?” 明母惊诧的收了手。 刘婆子也愣愣的,他不是从来当看不见。 明西洛的视线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他只是扣着父亲,开口:“王捕快,还没下衙吧。” 两位被点名的小捕快逃跑不及,快速陪着笑钻出来:“明大人。”大家就是看着热闹。 “正巧,将刘婆子拖到街头,打死为止。” 所有人瞬间惊了! 王捕快也傻眼了。 明父惊的合不拢嘴,这……这…… 刘婆子脑中一阵轰鸣,怎么会,她……她……刘婆子刚要喊叫。 明西洛瞬间看向王捕快。 王捕快不敢耽搁,立即堵了刘婆子的嘴,往下拖。 周围的人再不敢看热闹,瞬间散的一干二净,明家这位大老爷,平日不管事则以,一旦管事就要见血,少惹。 明母看着被拖下去的刘婆子,一时忘了收笤帚,愣愣的站着,回不过神来,但直到儿子进了房间,她也没敢问什么。 明父也不敢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五儿子一生气他就怂了,谁知道他在哪里受了气,要发出来!明父不敢拦着,这可是他们家祖上冒青烟才出的官老爷,供着还来不及,怎么惹得起。 明父只能一腔邪火往明母身上发:“闹!闹!现在好了!惹了——” 明西洛突然回头。 明父顿时熄声,看着儿子的脸色,忍不住用上敬词:“您休息,您休息……”死了就死了,怎么也是签了卖身契的,再找一个就是。 …… 雪,下了一夜,清晨一大早,皑皑白雪横卧半壁江山,结冰的护城河,将大梁都城包围起来,一片萧瑟的狂野盛宴。 鸡鸣过后,忙碌的人们裹着厚厚的棉衣开始一天的辛劳,冻死在路边的人被清理出去。 冰凌倒垂的议事厅内,热浪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寿康公公将明大人迎进来,心里叹口气,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梁公旭穿着裘衣,握着暖炉,消瘦的脸颊比昨日还要苍白,瘦可见骨的身形更添病容,艳色如血的唇色透着靡靡的衰败,背脊坐直不了一会,就要靠在椅背上喘气。 梁公旭看着仅穿单衣便可在寒风中来去自如的人,目光中迸射出怨毒。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问安。 梁公旭垂下头,苍白的手指抚着手边的蜗牛,想起昨天心慈看他的目光,是喜欢吗,或者满意,手可指点江山、静若羊脂白玉,这样的男子……哪里像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是个废物。 明西洛平静的将话说完,脑海中是她坐在馄饨桌前,迷惘的样子。 梁公旭如鹰的目光瞬间看向对面的明西洛,骤然笑到迷途花开的倒在地上:“你想的到好,她退婚……咳咳……”东海容家,那人他见过,有什么不好。 明西洛眉目都没动一下,他坐在这里,温和而镇定,仿若脱胎换骨:“没有不好,只是殿下更合适。” “我封太子……”赫赫。 对,二殿下不行,二殿下一定会……,明西洛手掌不自我握了一下,又松开,而你行,过继二殿下的孩子一样可以。 梁公旭笑完,陷入迷惘中:“我活不久的……”最终你什么都谋划不到,幼主,多少人争抢,文家、穆家、项家、还有他的外戚杨家,你一个寒门就算提上来有什么根基。 “我会护太子妃周全。” 梁公旭骤然看向他:“哈哈,姓明的原来你图谋这个……我以为你是个人物,你也不过是……” 明西洛也觉得可笑,可能什么都不会有,一瞬间的绚丽后随着四殿下死亡,一切烟消云散,但如果这段时间能站在她身边呢,哪怕短短几年。 197三更 “我可以不认识心慈。”不把她卷进来。 “她呢?怎么想。” 梁公旭想起她站在乾明殿上的样子,她俯瞰整个皇宫的样子,她问他想不想江山永固的样子,她偶然间过于消沉的样子……“这条路不好走……” …… 乐艺坊,四殿下专用的雅间内,项心慈松散的靠在软塌上,手臂环着梁公旭:“燃的什么?” 寿康公公陪着笑:“回七小姐,安神香。” 梁公旭衣衫半开的窝在她怀里,手指戳着不断爬动的蜗牛,看着它不停的探出来缩回去,玩的很开心。 楼上跳起了破阵曲,急促的鼓点,翩翩起舞的面具者,让项心慈哼起了拍子。 梁公旭看着她慢慢动着的手,怔怔的低头看着。 一旁的蜗牛沉寂爬远。 梁公旭垂下头,吻上她的手指…… 项心慈莞尔一笑,用手指勾勾他的下巴,继续听曲。 梁公旭吻的认真:“这两天怎么没有出来……” “新做了香膏,今天刚开始推出,出门时我还用了点,闻出来了吗?”说着凑到梁公旭身边。 梁公旭揽住她的脖子,凑上去…… 明西洛进来的时候,两个人衣衫不整的缠在一起,明西洛垂下头,慢慢的解开身上的外氅。做的人都不觉得脸皮薄,他撞见的有什么可躲的。 项心慈顿时无力的躺在软塌上,觉得头昏脑胀:你约了他? 梁公旭冷笑:难道不是阴魂不散。顿觉没劲的趴在她肩上。 项心慈抚着他的头,想到他在谋划太子的事,又有些心疼:“累不累?” “不累,给我自己写的折子上盖玉玺的事。” 哪里有那么简单:“贵妃会同意?”贵妃家的二皇子会同意?怎么突然想到谋太子,太医不是说要多休息。 梁公旭没有吭声。 项心慈看眼走来的明西洛,凑到他耳边道:“不行让明西洛把二皇子杀了。”一劳永逸,省的他烦你,对你身体不好。 梁公旭罕纳,甚至有点惊讶:他能打,他难道不是文官? 项心慈笑了:超出你的想像。 梁公旭愣了,少有他第一印象看不准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走来的人,文质彬彬、清风朗与,怎么看怎么有点文气不是吗? 项心慈揉揉他的头,傻瓜,人家那叫才不外露。 明西洛烦看两人的小举动,跪坐在书案旁,突然抬头:“殿下有事?” 项心慈扶着他坐起来:“没有,讲吧。”册封是大事,他总要听一下。 不一会,梁公旭靠在心慈身上平稳的睡了过去。 项心慈笑了笑,将他放平在榻上。安神香,是谁让点的?却不动声色。 明西洛继续讲着。 项心慈和寿康成了唯一的听众。 项心慈静静的听着,面上丝毫没觉得不耐烦,不时会问两句。 事、琐事、烦心事娓娓道来。 项心慈很轻易的被带了过去,好独特的叙事音律,配舞了吗?会是唯美一系还是悲戚描述,项心慈渐渐听入了神,目光缓缓放空。 明西洛已经提醒了几次,她没有回应,便也停下来听着外面的曲子,又看向她。 眼泪不自觉的从项心慈眼中流出来,无声又安静,犹如雪山深入,看不见的无息变化。 明西洛心像被重重一击,怔怔的看着她的悲伤,受到蛊惑般走过去,手犹豫再三覆在她手背上,温润软绵的触感,让他下意识握住。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却坚定的没有收回来,无声的与他一起听着外面的曲调,那只是平铺直叙的合乐曲的。 讲的是东升日落,炊烟袅袅的小事,有一定的安神入眠之效,是他给四殿下准备的。 寿康公公看眼明大人放在七小姐手背上的手,眉头皱了一瞬,又垂下,他好大的胆子。 项心慈早已经回神,手背上的力量熟悉的令她头皮发麻、贪婪的隐隐战栗,也令她如坠地窖,这个给过她极致感情,也给过她极致厌恶的男人…… 明西洛有些心猿意马,他不是梁公旭、不是莫世子、更不是容度,这一步他走的时间太长,以至于不真实到恍惚,唯有手里的触感,让他心思纷乱。 项心慈收回空洞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茶杯,给他自我清醒的时间,手放错地方了。 明西洛瞬间警醒,神色恢复镇定,手却没有移开,看向近在咫尺的容颜,不可以吗?那天她明明在看他。 项心慈心里呵呵两声:“明大人……” 明西洛心里却不像表面镇定,七上八下杂乱无章,她会拒绝吗,是不是觉得他道貌岸然,不够正人君子,觉得……不合她心意,毕竟他确实像是穷书生与大家小姐的参与者。 项心慈声音不高,却不参杂任何感情:“是玩的起,不用负责的意思吧。” 明西洛一愣,像被人扎了一下,脸上瞬间爬上冷意,握住她的力道放轻。 项心慈抽回手,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明西洛看着她,黝黑的眸光深若黑渊:“对。” 项心慈看他一眼,挣开了他的手:“继续吧,你还没讲完。” 明西洛重新摊开折子,两人……不一样了吧……哪怕只是各取所需。 …… 文贵妃跪在炼丹堂外,不单的哀求,当弟弟的惨叫彻底消失时。 她的神色从无助变成了大义凌然,她重重的磕头:“我文家子孙能为陛下长寿出力,死得其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外面的宫人瞬间跪到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贵妃起身,决然离开。 梁公旭,本宫本不想动你,如今看来你是嫌活的太久了! …… 明西洛越走越偏僻,越走越缓慢,当他走入一个死胡同时,隐藏在暗处的人毫不留情的出手了。 明西洛瞬间转身手指却如锋利的鹰爪刺出,卡主最近的脖颈,咔嚓一声,立即向旁边的人攻去。 蒙面人集体愣了一下,进攻再次开始。 耳畔仿佛风声呼啸,闷哼声不断响起,利刃刮过身体要害,明西洛将最后一个人对折两断,冷冽的目光看都不看地上的人一眼,将衣服解开,翻过来披在肩上,叩响了胡同最深处的门。 门里立即走出一行人。 “处理了。”声音如冬日的天气,干冷沉静。 “是,明大人。” 一切恢复如初,明西洛静静的走在下衙的路上,青年脚步一如往常,路过街口的馄饨摊位,老板娘笑着问他可是定下了,姿兰玉树的青年有些窘迫,急忙离开。 …… 文贵妃面目狰狞的看向回话的人:“没有消息?” 锦衣卫大统领垂下头,一具尸体都没有找到。 文贵妃涂了丹蔻的指甲重重落在红木桌上,好样的!她不出手不知道,一出手才发现她以为掌控在她手里的皇宫,连后宫也出不去! 不单梁公旭好好的,就是杀那个病痨子皇后,也杀不了!如今杀个小小的七品文臣,派去的人至今没有一个人回来:“废物!”文贵妃一巴掌抽在大统领脸上。 大统领一声不敢吭:“下官定给娘娘交代!” “三天之内,我要四皇子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是。” 文贵妃才觉得心里痛快一点:“还有一个与四皇子玩的好的是不是?查到了?” 大统领有些为难:“娘娘——”那是令国公府:“只是小孩子贪玩,不……” “判断权在你那里了?”对梁公旭来说,玩伴更有杀伤力不是吗,文贵妃眉毛一挑:“给本宫查清楚就是,轮得着你多花。。” 大统领不认同:“娘娘,如今情况,娘娘实不易到处树敌。”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二殿下,二殿下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不醒。” 文贵妃一惊,脸色苍白,瞬间向外冲去:“太医,太医可到了!” “到了,到了,都在。” 同一时间,梁公旭病发,叫走了太医院剩下的所有太医。 皇后下旨,从二皇子府带走了所有内科圣手。 198四更 二十多年间犹如死水一样的朝廷,突然间像嗑多了仙丹一样,让人看不明白。   四殿下要封太子。   掌控皇家后宫,就差跃过皇上的文家,文伯爷填了炉。   如今二殿下突然坠马,昏迷不醒。   正常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决定不正常。   可,有不正常的理由吗?皇家就那么几个人,储位值得争?更何况皇上年富力强,虽然不理政事,但九王爷力挺几乎不可撼动。   大皇子出身低微,目前来看没有野心。   二皇子,二皇子的确会拦了四殿下册封太子的路。   可四殿下那身子骨,坐上去干什么,等死吗?还是单纯喜欢太子殿下这几个字。   众臣完全搞不懂,甚至云起云涌的皇室开幕戏,没有任何臣子钻营投资,亦没人站队,想领个头功,因为实在是?   当然了如果二殿下没有昏迷不醒,文家肯定下场阻扰四殿下,只要四殿下死了,朝中局势一面倒偏向文家。   可如果二殿下死了呢?   众臣发现,四殿下这么睿智的吗?有吗?   但又好像最近发出的折子,有山雨欲来之势?四殿下的病情是装的?不可能?他不病也没人威胁他,更何况他真有病。   而且精神也不好,不勘为主。   工部尚书施刚,若有所思,他不是世家大族,如果可以世袭罔替谁不愿意,子孙代代显赫,不用科举武试,可,皇宫这场变局,很难让人看明白。   即便四殿下上位了,他该不该倾向四殿下都不敢下码,万一死了呢?或者四殿下还没死,先把他杀了呢,都有可能。   辅国公府柳家内。   柳雪飞亦觉得这事蹊跷,四殿下有意皇位?恐怕皇上还没死,他就死了,那他做太子做什么?好玩?“最近四殿下那边有什么动向?”   谋士看眼国公爷:“这……实在要说,四殿下招了一位乐师,最近迷上了听戏听曲。”   “乐师呢,可什么问题?”   “户部参中明西洛,几年前便靠写曲谋生,那时候就颇有才名,很多人慕名求他,一直没有消息,最近又写了一首曲子,在梁都广为流传,后被殿下找到,强行纳入宫廷乐师编制,户部为这事上了不少折子,看着不像有什么问题。”主要是项家完全没有站队的必要,更何况是占喜怒无常又活不了多久的四殿下,不是没事找事吗?   明西洛?柳雪飞想起来了,随即惊异,《安神曲》是他写的,前些年那些曲子也是他……但:“他为什么突然又开始写曲赋。”   “是乐艺坊老板去求的,明大人碍于以前老板的帮助,才答应。”   柳雪飞颔首,那就说的通了。   柳国公看眼若有所思的孙女:“也许只是四殿下兴之所至?”   柳雪飞觉得不是,但如果不是,理由呢?   ……   令国公府的大厅内,聚集了不少人,亦在商议,皇家突如其来的闹剧。   这是要干什么!   四殿下谋的局?通过谁,怎么谋的?   或者,谁投靠了四殿下?更甚者,谁想控制四殿下?谋什么?江上?别闹了九王爷还没死呢?可九王爷如果死了呢?死在边关战事里,毕竟刀枪无眼?   会是这个原因?令侯爷都怕自己想多了,对方却谋不到哪一步,图惹笑话。   这皇家,安安分分都不见得能保江山百年,还窝里斗,皇上也是昏聩,容着身体不适的四皇子胡来,壮年的皇子都死绝了,就剩一个病秧子,干什么!   项逐元一直没有开口,目光深沉的听着耳边各种各样的声音,他只想到一点:项心慈是不是说过想让四殿下做太子?   或许,所有一切,不过是她无心的一句话。   项逐元手顿时捏在一切,如果那样,为这件事绞尽脑汁的人可就可笑了。   ……   入夜,天幕漆黑如墨,没有一点星光,朦胧的月光昏昏沉沉,冷冽的寒风刮过,干枯的枝丫咯吱作响。   秦姑姑朦朦胧胧的醒来,看到世子坐在小姐床边,惊了一瞬,立即禁声,出去守着门。   项逐元坐在她床边,神思复杂的看着她。   项心慈睡的安稳,长发散落在枕头上,锦被将她盖的严严实实,脸颊因为屋内的暖炉通红透亮。   项逐元不自觉的伸出手,肆无忌惮的抚过她的脸颊,眼中犹豫不安:是她说的吗?因为她一句话要做太子的四殿下,在她眼中是不是无所不能,为她做尽一切。   她有没有一刻动心过,她眼里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   如果他坐上去了,她是不是会为那个病秧子高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龙袍加身,哪怕只是太子服饰,也一样权势迷人,你会不会看花了眼?   项逐元抚过她的脸,手指拨开她的长发,顺着脖颈摸过去。   心慈你以前不是这样,你以前不喜欢出门,你喜欢待在日益堂,你的眼里没有我以外的所有人。   现在呢?   如果梁公旭成为太子,你怎么想……   项心慈不舒服的睁开眼,她睡的浅,有点动静就醒了,醒了就难受。   项逐元却没有收回手,就这么看着她,比她更不安又焦躁。   项心慈暗沉的眼睛对上他时,眼底的不痛快一点点散去,无比自然的抱住他的胳膊,喃喃出声:“哥……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不耐却亲昵。   项逐元微微松口气:“我是谁?”   “哥哥。”   项逐元这口气没有喘匀,声音低沉:“项逐元。”   项心慈觉得什么都行:“嗯,项逐元……”   “四殿下是谁?”   项心慈闻言,脑子一点点的的清醒,朦胧的看向盯着她的项逐元:“哥,你累不累啊。”然后往里面挪挪,拍拍身边的位置:“睡觉。”   项逐元躺了下来,看着她花里胡哨的帐顶,过了很久再次开口:“四殿下是谁?”   即将睡着的项心慈暴躁的做起来,有完没完。   项逐元看着她,不高兴了,还是问到你心里了!项逐元的目光一点点冷下来。   项心慈倒回去:“你说他是谁就是谁?”盖好被子往里面滚。   项逐元拽住被子。   项心慈滚了一半滚不动了,只能滚回来,开口:“他是朋友,你是最最最重要的人。”可以了吗?松开啊。   项逐元没有松,转过头看着她:“你最重要的人,现在想让你离开朋友,很容易吧。”   我让你退亲你做不做!他当然会做。项心慈有点燥,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安慰他:“咱不闹了可以吗,我今天都没有出去,一直在家,不信你问问,我没出去。”   “心慈……”   “嗯。”   项逐元握住她的手:“我害怕……”最后一个字几乎念不出来。   项心慈怔了一下,眼中的不耐烦尽数退去,揉捏他脸的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膛,两人静静的过了很久谁也没吭声。   “最近不要出去了……”   “嗯……”   ……   葳蕤院寂静的可怕。   新来的景嚒嚒大气不敢出,什么错也不敢犯。因为从来高高兴兴的七小姐最近越来越安静,有时候一个人盯着一个地方一坐就是一天。   庄婆子也不咋呼了,甚至对她的教导都上了三分心。   就连她这个新人都看的出来,七小姐不对劲,可这里的人,好像完全看不出来,都沉默着,仿若习惯这种不对劲,只是给小姐熬了药吃。   为什么,七小姐本来就有问题?   秦姑姑更担心,肯定没事,一定没事,以前小姐安静安静着自己就想开了,毕竟小姐还有香膏、还有铺子、还有山头不是吗。   ……   明西洛问过倩姨,她很久没有来了?四殿下因为争位,最近在装病。   明西洛看到出来倩姨很庆幸少了四皇子常临。   可项七小姐呢?像她对四殿下说的,因为寿宴将至,要在家里准备寿宴?   她忙什么?忙着换新衣服、准备头饰,这些又听戏有趣?项承没有任何不正常,所以不存在事情败露,项承软禁了她?   她不想出来? 199一更 明西洛察觉到她身份,使他探听消息造成了很大的阻碍,一个十多年在梁都查无此人的人,不出现时,梁都可以没有她一点消息。仿佛那个鲜活的、一颦一笑出现过的女子全部存在幻想中。   这种感觉,让人无从下手的烦闷。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袖口上的纹饰,捉摸着是不是关系太生疏,还是要近一点。   星垂看眼倩姨,走过来,曾经一说话就脸红的少女,经历过太多事后,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见过明大人。”   明西洛与她不熟,简单的与倩姨告辞后转身离开。   星垂快速转身,张张嘴,最终没叫住她。   倩姨看着,叹口气:“为什么不问?或许明大人有办法呢。”   星垂苦笑,或许吧,她还不够世俗,在他面前还拉不下脸面。看客中有人看中了她,她有两个选择,给对方做妾和不明不白的跟着对方。   乐艺坊虽不是不干不净的地方,但也少不得不干不净的东西,明大人无妻,又是这样的男子,她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如果必须要找个人依靠,她希望至少是……他……“再说吧。”   “你呀,就是心气高。”明大人的视线就没有落在她身上,想等明大人开口求她,谈何容易。   不如现实点,主动服侍,说不定有一线生机,以后也能念一份旧情。否则以后明大人仕途顺畅,星垂这样的女子只会前仆后继,哪还有一点情面可言。   还是不够果决。   ……   一大早,葳蕤院内。   景嚒嚒就被惊醒了,消沉了几天的七小姐突然像换了一个人,霹雳乓啷开始折腾。   从睁开眼,练舞练到虚脱,吃了早饭,像满血复活一样钻到后院调香脂、弄颜色、下午不断的画稿子、磨指甲,打络子,晚上直到跳舞跳晕过去,自动睡觉。   她私底下问秦姑姑要不要请位大夫看看。   秦姑姑让她少操心,说小姐快好了。   这叫快好了,景嚒嚒目瞪口呆,行吧,她是新人,秦姑姑既然这么说,一定是对的。   “景嚒嚒,景嚒嚒在吗?”   景嚒嚒从花圃中抬起头。“这呢。”   张嚒嚒愣了一下,立即摆出笑脸,或许人家喜欢花呢:“您可有时间?老夫人请您过去。”   景嚒嚒因这客气的语气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好。”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笑容和蔼的将景嚒嚒请到座位上。   景嚒嚒有些不适应,在葳蕤院做惯了粗活,都要忘了她是太妃宫里出来的教养嚒嚒。   但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见此情景,立即找回平时的端庄,端坐在座椅上,四平八稳,仪态万千:“老夫人安。”   安,安,项老夫人笑容不变,也是真看中对方:“嚒嚒最近辛苦了。”   是不轻松:“老夫人言重,不辛苦、不辛苦。”   “七小姐最近可好啊?”   景嚒嚒颔首:“回老夫人,七小姐端庄贤淑、秀外慧中、人又娴静雅正,是再好不过的姑娘。”   项老夫人有些不太相信,这是她那七孙女?平时三句话不如意甩袖就走的人?   可也说不定,都是要成亲的大姑娘了,心里不定怎么着急,想必也知道轻重,想着好好表现,算她大事上不糊涂,项老夫人松口气:“都是嚒嚒规矩好。”   “哪里,是府上规矩好。”景嚒嚒不认。   项老夫人听人夸自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嚒嚒太客气了,就是,有件事我想问嚒嚒?”   “老夫人请讲。”   项老夫人觉得这样问有些尴尬,但对方是项七的教养嚒嚒,相比这些日子也知道她的脾气,也就没什么不好开口的了:“府上过寿,七小姐可是能出来待客了?”   这话问的:“有何不可?”景嚒嚒做戏做全套,脸上的诧异神色都摆的恰到好处。   项老夫人更满意了,好,好,总算解决了一块心病,以后出嫁了,父慈子孝的,她也能喘口气,也让儿子喘口气,免得跟着她操不完的先:“景嚒嚒教导有方,功劳有佳,赏白银十锭。”   景嚒嚒心里顿时发苦,她逞的什么能,七小姐现在最好就不要出门!面上却丝毫不显,脸不红气不喘的应下:“多谢老夫人,老夫人客气。”   景嚒嚒转头回了葳蕤院,赶紧把银子推给秦姑姑,愁的头发都要白了:“求姐姐说句话,小姐能出去见客吗?”这万一不能……   秦姑姑将银子推给她,声音温和:“这是做什么,有话直接说就是。”她没有用银子的地方,而且她还挺喜欢这位妹妹,做事利落,又认得清形式。   景嚒嚒没接,推的更起劲了,着急的将老夫人的话一五一十的重复一遍。   秦姑姑笑笑:“你管那些做什么,老夫人给你,你就放心拿着,小姐要出去自然会去,不喜欢出去就不出去,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您老说的轻松:“老夫人硬请呢?”小姐这状态,万一在外面发起疯……不是,而是定了亲的姑娘家,又是定的如日中天的容家,府上来了这么多亲眷谁不想看一样,请七小姐出去见客,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老夫人不会。”老夫人比谁都怕小姐不给面子,让她难看。   “可万一呢……”   没有万一。   “那万一小姐自己出去了呢?”这个状态出去?懂吧,现在的状态。   “那就是谁撞到谁倒霉,与我们没有关系。”   景嚒嚒听着如此不负责任的话,头皮都要掀起来了:“……宾客那么多,万一冲撞了谁,传出不好的名声……”   “爱传什么传什么,禁足吗?打压吗?”随便怎么样,秦姑姑担心的是,这都吃了四五天的药了,怎么进展这么慢:“你没事的话,我去看看小姐。”   容家未过门的当家主母能随便传什么吗!“您去。”您底气还真足,到时候请四殿下过来不成,即便那样,也不能开罪了令国公府啊,景嚒嚒又想到七小姐还有令世子,开罪什么,前面的主子撑着腰呢,女眷得罪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可……景嚒嚒看着桌子上未被带走的银子,万分后悔怎么就接了这烫手的生意,急忙揣着银子出门,好不容易碰到焦耳,赶紧抓住:“好闺女,咱们聊聊……”   焦耳诧异:“小姐让我把盆拿过去,等着急用。”   景嚒嚒闻言,急忙放开手:“那你快去,别去晚了!”晚一会,跪一晚上,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   令国公,寿宴越来越近,令国公府一派热闹。   府里的客房早早收拾出来,远道而来的亲眷早已将客房住满,丫鬟婆子们被抽调去各房各院帮忙,平日沉闷的宅院,如今仿佛活了过来,热闹非凡。   戏台唱起了大戏,杂耍表演应有尽有,   表小姐们、小姐们,表姑奶奶,老姑奶奶齐聚一堂。   远方表侄、宗族男丁,不论门第、家世也赶了过来,沾沾令国公大寿的喜气。   项府的小姐们更是忙碌,招呼不完的表亲姐妹、闺中朋友,衣服、头饰也要加紧挑选,不要坠了令国公府的威名。   盛世华裳的胭脂、水粉、新衣,因为令国公府的寿宴,订单排到了令国公寿宴当天,绣娘们日夜不停的赶工。   宫中硝烟四起,项家的寿宴就办的越和平康健。   在几乎要普天同庆的老国公寿宴里,唯独葳蕤院原封不动,仿佛感受不到寿宴的气氛,一片暮色沉沉。   七小姐甚至没有听外面的表演,让秦姑姑焦头烂额。   景嚒嚒战战兢兢的跟着庄婆子,觉得全葳蕤院就这位婆子还有点人情味,其她人都不正常:“你说怎么办……怎么办,马上就要寿宴了……怎么办……”   “你能不能别念了,你天天念我耳朵都长茧了。”   “那您想想办法啊……怎么办……”   “秦姑姑她们不是说没事了。” 200二更 “她们说的话能信吗!”   庄婆子觉得她思想不对:“你不能这么想,大家人都很好。”   景嚒嚒闻言都要感动了:“好,好,你就这样想吧。”就凭七小姐定了亲还私……她们这些下人早晚被打死、发卖!想到自己也签了卖身契,又开始着急:“怎么办……怎么办……”   庄婆子轻松挑起两担水,不想理她,又开始了。   ……   项家大房内。   项心锦也回来了,她知娘身子重,特意提前了几天,看着家里热热闹闹的气氛,和三五步问安的管事,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心里的烦心事也少了不少。   项大夫人怪她多事,心中却难掩欢喜:“家里有你几位婶婶,又有老夫人在,你跑回来做什么,你来就来了,怎么不把外孙带回来?”   项心锦听着母亲的抱怨也开心:“他太皮实,女儿怕他冲撞了您,拘在家里了。”母亲即将临盆,再小心也不为过。   “你呀。”吏部最近因为皇家的几道折子,脑筋脑汁,她不在家待着反而出来,让婆婆怎么想,不过:“回都回来了,你也和几位姑姑坐坐与表姐妹见见,顺便帮帮你二婶。”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心放宽一点。”   项心锦不想提烦心事,一语揭过:“心素……”呢?   “姐姐,大姐姐……”   项心锦忍不住想笑,端庄娴静的容貌与母亲如出一辙:“这不经念叨的。”   项心素带着表姐妹们一阵风刮进来,黏住自家姐姐不想动:“姐姐,你可回来了。”   “见过姑母。”   “见过姑母。”   项侯夫人慈爱的笑着,都是她的血肉挚亲,她能不喜欢,其中大哥的长女尤其招她喜欢,可惜玄简定了亲,这心思她也就没有起过:“园儿来,切不可跟着心素胡闹,你年长,要看着她些。”   长相颇为大气的小姑娘上前,亭亭玉立的年纪,笑起来很让人舒服:“回姑母,园儿知道。”   “娘,我哪有,都是我带着表姐的……”   项心锦笑着拍拍她的背:“行了,知道你有理。”心里却无比平静温暖,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舒适。   ……   凝六堂的老姐妹聚在一起,叶子牌都能凑出三桌,都是族中几年未见的老姐妹和远道而来的手帕交,谈的其乐融融。   说起定亲的项七小姐,也是难免的事。   “七丫头定了门好亲事啊。”   “可不是,这容家也就在你们梁都不显,在我们南方名声海了去了。”   “谁说在我们梁都不显,在我们梁都,容家也是一等一等的人家。”   “我说的当初。”   “你就是见不得我们七小姐挑中了你们南方的乘龙快婿。”   “你可说对了。”   众人一通笑。   “说起来,老姐姐的孙女当真算捡这个便宜。”   说话的人都没有恶意,项老夫人也笑着,也不介意满足老姐妹的好奇心:“最初提亲的时候啊,容家就是个商户,谁想那么多,我就想着……”   众人束起耳朵听着,就喜欢听这跌宕起伏的心里历程,毕竟这是买了个芝麻捡回了西瓜的大好事。   “……所以啊,一开始就拒绝了。”   啊,拒绝了?   “后来容家少爷屡次帮小五做事,人又谦和懂礼,小五就又动心了……”   幸好又动心。   对,对,幸好。   “可小五拧啊,想了想又不同意了……”   又不同意了!?   后来怎么办的?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人家容少爷根本不介意,立秋的节礼一样往家里送,这回呦,小五总算不拿乔了,就同意了。”   众老姐妹瞬间松口气,幸好是同意了,否则就错过了啊。   南边来的老姐们尤其庆幸,不停向老夫人说着府上的英名之举,这婚事绝对值,那容少爷可是铁铮铮的汉子,有本事着呢。   项老夫人临了总结道:“谁成想,他们两人真成事了呢,容家如今还封了三品,项七瞬间像攀了高枝一样,其实我们家孩子真没那心思。”   “是,是,我们都懂。”项家的孩子不需要。   项老夫人满意了:“哎,现在倒是显得我们项七有些玩闹、年纪小了,好在容家认准了项七,这婚事也算皆大欢喜。”听懂了吗?是容家反复要娶,不是她们上赶着嫁。   不能总说项七配不上,那些想打歪主意的也可以停了,真以为出身好一点就能拿下容家,也不看看脸行不行,项七别的不行,脸是肯定行的。   众人无不唏嘘、觉得传奇。   “七姑娘乐坏了吧。”   “那肯定,玉面郎君、又是朝中栋梁,七姑娘怎么能不欢喜。”   “容少爷长的真是一表人才,在我们家长提起来,贵女都是含羞带怯的。”   “老不正经了,你就知道了。”   项老夫人嘴角有些僵,怎么又说回来了,是容家攀她们家姑娘,长的一表人才?论好看,她把项七叫出来,晃了她们的眼,可惜,叫出来控不住,会很难看。   “那可未必,以后要见了这个见个礼,见了那个问个安,可不如在海上逍遥自在。”   大家说着又是一通热闹。   项老夫人笑着,反正你们羡慕不来:“七丫头高不高兴我看不出来,不过呀——”老夫人卖个关子。   众人又看了过来。   “平时泥猴一样的性子,这时候终于知道踏实下心学规矩了,我这心啊,总算是放下来喽,就怕她出家的时候,还翻绳投壶的跳脱呢。”   众人听出老夫人高兴,也都跟着笑着,这样大好事落谁头上,谁不三天睡不着,老夫人炫耀些也应该。   “说来还没见到七姑娘呢?”   “你急什么,还让人水灵灵的姑娘过过来看我们这几张老脸。”接着开始挤兑谁最近脸上的皱纹多了,家里的孙子孙女到了说亲的年龄,或者儿子升到了什么官级,不会真将小姑娘叫过来特意看看,那就托大了。   ……   项家姑奶奶那边也在说容家的事,没办法,谁让容家现在是梁都讨论最多的人,尤其容家少爷一双绿眸,更是让甚少出门的妇人们议论纷纷,谁也想窥探几分,如今近水楼台先得月,还不细细问问。   ……   小姑娘更有兴趣听传奇的事,更何况涉及富可敌国的容家,谁没用过容家的东西,没有买过容家的海物。   “就是啊?当初你五叔怎么会给七小姐定一个商户?”   “对哦,好奇怪?”令国公府什么人家,即便五房不显,也不至于定商户。   项心素烦说这些,可再看不上项心慈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让祖母、母亲或者姐姐知道她乱说话,首先就饶不了她:“容家是普通商户吗,人家是皇商,也就是这几年才没有捐官位,何况我五叔不在乎这些的,他人比较闲散,闲云野鹤的,没看他官位都不怎么升,人家看中的不是世俗之物,我五叔只看人品,婚事也是,就是我五叔看好容家少爷为人,才歪打正着了,这叫好人有好报。”项心素说的呕了自己一口,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给项七做了脸,呕死她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好传奇。   “你五叔叔人真好。”这都能捡到乘龙快婿。   “好美的经历。”相识于微末,这份情谊多值得珍惜。   小姐们纷纷附和:“你五叔真好。”   “这是好人有好报,毕竟谁能想到容家会一跃成为三品。”   “还是你五叔叔会看人。”   项心素随便笑着,不喜欢这个话题,想换一个,讨论一下盛世华裳的衣服吧,可不一会有被人扯回来。   “听说容家当初下聘的时候给了三艘商船是真的吗?”   “商船啊?都是七小姐的吗?”   “听说商家的商船很大的,吃水也重,一艘商船就能赚我们一年的用了,三艘那就可以置业了吧。”七小姐运气真好,有为会看人的好父亲。   可不是,怎么他们的爹爹不慧眼识珠呢。 201三更 “不知道。”项心素才不要长别人志气,商船她又没见过。   “应该是真的吧,容家很有银子,商船遍布整个海岸,区区三艘算什么。”说话的是从南部来的表小姐。   “对,我曾见过容家卸货,整个码头都是容家的商船,那情景……”   项心素更烦了:“我们来投壶吧?”   感情还没开窍的小姑娘立即兴奋附和:“好啊好啊。”   项心素拿着箭羽站在线外,发现不动的几个还在说容家的事,有什么好说的,那个幸运儿又不是你们!“输了的要拔簪子的。”   “知道,知道,快点。”   ……   项二夫人最听不得这些,容家的事一句不想多听,偏偏总有人问起,想听戏本一样的追问个不停。   好在这些天接礼送客,各家中都派了年轻一辈来押送,她也看中了几个都不错,可,就是这杨家就是太远了,她又舍不得。   京中的几家,倒是有向她提的,也不介意心艾退过亲……虞氏想起女儿退过亲,心里就不痛快,饭都不想吃了。   另一边,项心锦匆忙被人叫回去了,因为穆家来消息说出事了,要当家主母做主,便急急叫走了。   但当天晚上,项心锦便直接带了一位身怀六甲的美貌女子同来。   项章直接把大女儿叫去了书房:“怎么回事?”心锦是他第一个孩子,长于老夫人之手,他也甚为看中,并不觉得她是莽撞的人。   项心锦站在父亲的书房内,也不怯场::“女儿娘家有喜事,女儿回来帮帮忙,见见家中亲眷是不是应该?”   项章屡屡胡须,点点头。   项心锦本不想在娘家提这些,可如今穆家欺人太甚,这两年来她忍让的还不够多吗:“可穆家觉得因为我不在家中,没有照看好妾室,致使妾室动了胎气,开口让我在家中照看妾室,不用回来,他们既然说的出这话,我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既然离不得我,就跟我过来好了,让我不顾祖父寿辰,一门心思在家里看着一个妾室,脸面未免太大!”   项章皱了皱眉,最终没说什么,让她退下了,回来就回来,吏部那老匹夫,穆家不嫌丢人,他令国公府也不怕丢人!当他精心教导的女儿是软柿子!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气的脸色更加难看,心锦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大孙女:“什么东西!”   项心锦趴在祖母腿上,趁着无人,才敢对着祖母哭两声委屈。   项老夫人心肝宝贝的抚着,恨不得弄死了穆家夫人,那老东西分明是想拿捏她孙女!   可如今孙女公然带着怀孕的妾室出门,虽说打了穆家一个措手不及,可无疑与婆婆对上了,以后的日子,恐不会好过:“你呀……”忍她一时又如何。到底没舍得说,以心锦的性子定然是忍不了了,才会爆发,否则她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我给祖母添麻烦了。”   “说的什么话,让那妾室住着,一直住到生,不生都别回去!”   项心锦噗嗤一声笑了,她祖母就喜欢逗人,哪有让夫家妾室在主母娘家住到生了,夫家又不是被灭门了。   翌日一大早。   项心素怒气冲冲的甩着鞭子直冲姐姐当年住的小院!什么下三滥的东西,还敢跟着她姐姐过来,好大的狗胆。   小河想拦都拦不住,追的飞快:“二小姐冷静,二小姐冷静啊,老太爷的寿辰就要到了,您可不能闯祸。”没见老爷和夫人都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项心素甩开小河,直接踹开大姐厢房的门,那个东西是不是住在这里!   一位娇柔到惹人怜爱的女子,美丽不可方物的抚着肚子,颤颤巍巍的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娇娇怯怯的看着来人:“您……”   项心素呵呵一笑,觉得自己很美很惹人怜爱是不是!别以为长的一副狐媚子样,就真是狐狸精,项七往你身边一站,你就是一根草,真以为你多美呢,项七涂两笔黑眉毛都比你妖里妖气,哪里来的自信在这里矫揉造作!   项心素打量周围一眼,要气死了,看看她那副样子!如今还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还挂锦缎纱绸,喝上好果露,她怎么敢!   项心素一鞭子抽在桌子上,打碎了上面还没有来得及动的饭菜。   小河急忙让人去请大小姐。   娇柔美丽的妇人瑟缩一下,瞬间扶住肚子,但并不怕,这里是令国公府,她是当家主母带出来的,有个三长两短,主母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何况她还怀着小公子,这小丫头能怎么样,也无非打打东西出出气,打就打,这些东西也不是她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与那老虔婆勾结起来寻我姐姐晦气。”   “你……你怎么能如此说我家老夫人……我家老夫人待姐姐……”   “搬弄口舌,我今天就打死你,为我——”   “住手!”   美妇闻言立即哭哭啼啼的跪了下来:“夫人还是让妾身回去吧……妾身受不起这等福分,妾身……”   项心素见她这样子,就要一鞭子抽她身上。   项心锦瞬间握住她的手,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女人,将妹妹带出来。   “姐!我就打杀了她,穆家敢怎么样!”   项心锦冷着脸看向心素:“跟这些东西计较平白降了身价。”   “可就是这些东西卡在嗓子里,专门恶心人!”   项心锦无法跟妹妹说,根源或许一开始在夫君宠爱这个女人身上,但后来就不是了。   “姐——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忍了,打死她又如何。   美妇期期艾艾的跪出来,声音娇嫩的能掐出水来:“夫人千万别为了妾室伤了姐妹和……”   项心锦瞬间看过去。   美妇人顿时闭了嘴,但又如何,她就是气死,也奈何不得她,大不了不逞口舌之快就是,明明她与公子才是情投意合,这些年她已经很隐忍了,还想她如何。、   项心素见状又要上前打死她。   项心锦握住她的手。   项心素与姐姐对视片刻,扔下鞭子,跑了!她再也不要理姐姐了!   项心锦看着妹妹的背影叹口气,还是太孩子气,成了婚,哪里是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的,更何况她还有孩子。   项心锦转头:“滚回去,敢踏出这院子一步,我让你好看!”   美妇转身就走,她也懒得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做戏。   ……   令国公府门外已车山车海。   容度一身酱红色滚边对襟夹层外袍,外面罩盛世华裳新出的男款大氅,英俊的五官,碧色的眸子,高挺的身形从马上下来,瞬间吸引众人的目光。   更何况是这么早到的未来姑爷,有心了。   容度先被引进了五房院落。   项承看到他的一刻,亦有些惋惜这样好人,但项七不行就是不行。项承只是没想到话说开了,他还能来这么早,有心了。   容度没有看向项心慈,与项承坐了片刻,听外面又有人来,便跟在项承身后招待客人。   所有男客,多多少少看到眸色不一样的他都能认出来,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过来认识一下,项承不得不介绍身后的人。   几次之后,项承客气婉拒:“你去同僚那里坐坐?”   容度没走。   项承脸色有点不好:“容少爷,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伯父现在想说这些?”   已经又有客人上门,项承迎了上去。   葳蕤院内。   秦姑姑为小姐换上了藕粉色绣同色提花藕节滚边长袖上衣,丝纱半面丝绸,接口处在腰侧点缀了数多拳头大小的牡丹花,聚在一起,层层叠得,纱织的裙摆一路从小姐纤细的腰肢拖曳在地,上面绣的牡丹花铺了一地,衣裙美不胜收。   项心慈选了一条螺旋石榴耳坠,只此一条,戴在左边,火红的石色耳坠一直垂在肩膀,另一边空空如也。 202一更 又因为前段时间没好好睡,脸上轻轻铺了一层粉,蜜桃色的口脂在唇瓣上轻轻一点,瞬间点亮了她的颜色。   一片朱红色的冰花贴在她眉梢处,让本就清丽脱俗的容貌,顷刻间美的仿若天仙地妖。   即便见惯了小姐美色的葳蕤院下人都看呆了,真好看。   好美。   景嚒嚒更目瞪口呆,看多了小姐素净的脸,如今看小姐收拾一二,眼睛都看直了,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日子有奔头了一样。   项心慈转头一笑,普渡众生般的倾国倾城:“我可是能出去听戏了?”   秦姑姑瞬间点头,看着正常、有神的小姐,觉得让她死了也值得。   “对,对,出去听戏。”孟姑姑有些想哭,以后都能出去听戏。   焦耳也擦擦眼泪,这是小姐第一次在项家的重要场合露面。   景嚒嚒不懂她们做什么,但看着漂亮到不真实的小姑娘,想着,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会犯错,就是犯了错,也是别人的错。   这一天,令国公府后院所有景点对女眷们开放,红的粉的梅林是最好的去处;   老人们觉得年轻们跳脱,聚集在戏院听戏;   姑奶奶们带了年轻夫人们在暖房、竹舍谈天;小姑娘们聚集在园林、水桥、梅林中吟诗作对、跳绳、投壶。侍女、仆妇穿梭其中,尽量满足所有娇客的需求,热闹成片。   项心慈披了火红的大氅出来,手里揣着巴掌大的鎏金福寿暖炉,站在葳蕤院外已能听到戏园里咿咿呀呀的唱腔,项心慈深吸一口气,神色温婉,真好听。   “小姐……走了。”   “嗯。”她曾无数次在墙那边听过,上一世的同一天,她亦没有看过此时的令国公府。   项心慈走过,手指带过冬青上没有除干净的雪,手指捻过,揣入暖炉,神清气爽。   她漫不经心的走过长长的甬道,踏入无数次走过的后花园,穿过最近的梅林。   正在吟诗作对的姑娘们突然停下,看向落花缤纷处缓缓走来的女子,火红的裘衣,白玉般的脸颊,耳坠犹如血月恍惚着看者的精神,一瞬间犹如梅花成精,幻化出了此等绝色,仙姿玉骨。   项心慈微微歪头,错过繁密的花枝头,花瓣落在她乌黑的发丝上,身后的裙摆上,梦幻若妖。   旁边的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谁呀?   她的耳坠好别致,石榴好逼真。耳坠的红在左,冰花的红在右,真漂亮。   眼睛更漂亮吧?她手里的暖炉也没有见过,青丝好黑,怎么养的?   她走过来了?   胆小些的快速让开石子路。   项心慈仿若没有看见旁边的人,带着人自然而然的走过去,想着她的戏。   众姑娘有些傻眼,没看到我们?   不会打招呼的?   这么没有礼貌?   话又回来了,谁家的?如此拿乔?   “不知道啊?”   “没见过?”声音又小又谨慎,谨防被走远的人听到。   其中一位站的远的小姑娘道:“我……我好像见过……”   众人瞬间看过去,七八双眼睛围着她,莺莺燕燕、你侬我侬。   “她好像是项家七小姐……”在莫家见过,那时候就是这样,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众人惊讶:“她是项家七小姐!”   人群片刻安静,与容少爷定亲,捡了大运的那位……总觉得有什么一直以来的想法,被瞬间锤在脚底,心里涩涩的,恨不得搅烂手里的帕子。   项国公府的戏院十分考究,扇形的观众席与戏台隔了一段小桥流水的距离,更为雅致贵气,项老夫人还没有到。   《大仙贺寿》已经开唱,几位爱听戏的妇人、老人正听着戏打发时间。   项心慈走进来。   看的人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的看过去,好有派头的小姑娘,那身狐裘是整张皮子吗,看不出一点接缝,狐裘上的系绳缀的是东珠,滚边是白色狐尾,手里的暖炉做工也十分考究,更不要提她头上的点翠碧玺镂空鎏金发饰,随便一套便价值连城:谁家的姑娘?   唱台上的名角儿也忍不住看过去,险些唱错了音节。   项心慈瞬间看过去:错了。   唱角像被人钉在柱子上审判,立即收敛心神。   立即有人问侍女:“谁?”项家嫡出姑奶奶也不见得有这等派头。   她是老人家的贴身侍女,不知道啊。   项心慈收回目光,谁也没看,看了也不认识,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上去,红色的大氅半盖在身上,红若海棠花开。   在坐的人瞬间炸了锅,那个位置!再次急忙再次看到身旁的侍女。   侍女表示立即去问。   距离主位近些的女眷,瞬间看过去,能坐在这个位置,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眼光更是毒辣,好奢侈的打扮,手里的暖炉便价值连城。   但能坐在那个位置的,不至于不认识她们才对,对方却没有上来打招呼?不过……长的真是勾人,一副小妖精做派,但却是姑娘家打扮,应该不是府上不正经的妾室,妾室也不敢坐那里。   礼部左侍郎胡夫人被推出来开口道:“可是……七姑娘?”   项心慈看她一眼,不认识,移开目光。   秦姑姑不等小姐开口,急忙道:“胡夫人眼力真好,正是七小姐。”   胡夫人惊诧,竟然真是?不禁又心思复杂的看了两眼,难怪能定给容家,男人啊,立即眼尖的挑出问题,太招眼了些,不像正经人家。   身后的夫人们也惊了大半,五房那位七小姐!难怪了,一副狐媚相。而且这是什么打扮,为什么只带一个耳坠?不庄重;贴的都是什么东西,唯恐显不出那双媚眼如丝的眼睛吗;见了长辈不问安,太没有礼貌;坐没坐相,随意散漫,不够庄重。   容家亏了,这正头娘子,还是换了能长治久安。   秦姑姑松口气。   夫人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希望对方能多跟那姑娘说说话,看看是个什么性子,   后面人也打探出了来人的身份。   “项家七小姐!”   “对,下人们说的,错不了。”   长的如此水灵吗,难怪从来没让出来过,是为了生母避嫌吧,项家有心了,只是看这姑娘的打扮,是不是太招眼了些:“倒是好看。”   立即有老姐姐附和:“是啊,天仙一样。”   “想来也是受宠的。”那一身装扮。啧啧啧,不少银子呢。   梁都知根知底的夫人们也在窃窃私语:“五房那个女儿?”   “就是她。”   夫人冷哼一声:“倒是比她那个娘更狐媚些,小小年纪看着就不正经。”   好友谨慎的看眼周围:“小点声,都是人。”   “我有分寸,就是不知道容家知不知道她的出身,她母亲那种样子,容家也敢娶回去,不会是项家没说,隐瞒下来了吧,否则容家为什么定这么一位小姐。”   项心慈一双美目如刀的刮过去:“想说!就大点声,免得发泄的不过瘾,再憋出病来!”神色丝毫没有客气:“没发现风往这边刮,还是唯恐我听不到,不如我给你编成戏文,你上去唱一遍,广而告之你的疑惑?”   众人瞬间看过来,顿时支棱起耳朵,戏都不看了,就看着这边!   说话的人见状,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枪打出头鸟,她自己成了被看的鸟另当别论:“我……我说什么了——”   项心慈揣着手炉,慵懒的开口:“秦姑姑,重复一遍。”   “是,您说——‘倒是比她那个娘更狐媚些,小小年纪看着就不正经’我们小姐哪里不正经了,是没穿好衣服,还是没梳好头发!奴婢看,奴婢家小姐比您穿的还多呢,这么一比,你是不是更不正经,要是说脸,你长的丑还怪别人长的好看了,有这样的道理吗?您还说‘不知道容家知不知道她的身份’,怎么,不知道的话,你想怎么样?” 203二更 项心慈笑着接口:“这你就不懂了,替我嫁一次呗!”   “诶呦小姐,这可不行,她都嫁过人了。”   “嫁过了?那她那么着急?”   “或许是想再嫁?或许是想女儿代替了小姐去,睡知道呢?”   “那你问问她有没有女儿,回头再和容少爷说说,能不能娶了,免得有人酸。”   “你——你——”曹夫人一把年纪,看着周围看过来的同情的、震惊的、不敢置信的目光,整个人都要炸了!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抢白她,还说的这么难听!她现在就像猴子一样被人看着:“放肆!”   “不懂就问而已,生那么大气做什么。”   “你——你——小小年纪——”   “小小年纪就要听着你胡说,哪来的道理。”   周围的视线瞬间落在项心慈身上,好刁钻不讲理的姑娘!讲的太难听了些!   曹夫人想说我哪句话说错了!你抢白我能得到什么好名声!但看着周围人兴致勃勃的视线,到底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的经验,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她又不是对面那不要脸的,她还要不要见人!,更不想被人看了笑话,气的转身就走!   友人见状,着急的带着丫鬟追上去:“姐姐。”   项心慈觉得还好,重新看向戏台。   见到这一幕的人一阵唏嘘,余下的视线若有若无的都落在最前面的人身上,实在是这姑娘说话太彪,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着这么肆无忌惮的……   众人目瞪口呆,与项家交好,想为这位七姑娘洗一洗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位七小姐真敢啊,看那熟悉的架势,与身后的婆子一唱一和的对白,不是第一次了吧。   更何况对方是四品吏部左侍郎的曹夫人,怎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得罪就得罪了,容家还没怎么样,未来夫人先替容家结仇了。   主要还是,这位七姑娘太敢说了一些。   周围的人顿时不敢议论,就怕那句不中心的听的话,让那小姐听见,被抢白,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出丑。   可落在项心慈身上的目光却越来越多:这样的姑娘,容家真敢娶回去,有的看了。   项心慈本以为会清静些,结果……哎,若是以前,谁敢这么看她,她非让她们好看不可。   正是此时,项老夫人笑逐颜开的在众人簇拥下过来,就发现戏园内安静的诡异,怎么这么安静?可是唱了什么好戏,竟好看到让大家如此专注,她倒是听说最后有一幕戏叫《游园惊梦》将挖宝藏的事,十分引人入胜。   项老夫人刚要打趣两句,就见主位上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脸色顿时有些……但老夫人立即克制住了。   周围的夫人们顿时看向老夫人,不过都看的很克制。   项老夫人顿时有些……怎么了吗?   项二夫人,项四夫人、项五夫人也看到了坐在主位看戏的的人,都是与项七交过手的,这时候谁也不想家丑外扬,默契的移开目光。   项老夫人在诡异的氛围里僵持了一瞬,便笑逐颜开:“你们看看,小七到是先到了。”   本想报告戏园事的管事,见老夫人已经进入众人的视线,退后一步,示意项二夫人过来,毕竟涉及曹夫人,总要让主家去安抚。   项二夫人急忙符合:“可不是,定是一直想着老祖宗就早早过来了。”   项五夫人也急忙点头,唯恐点慢了,让人说她这继室做的不合格。   与项老夫人关系好的人,一阵打趣:“原来那就是七丫头?是个水灵的。”   项二夫人退到了管事那里。   项老夫人也没有客气:“近看更水灵。”   “诶呦,老姐姐,你可别自夸。”   “就怕夸的轻了。”笑脸一转严肃的看向张嚒嚒:她怎么坐那去了!   张嚒嚒怎么知道。   幸好那有两个位置,一张方桌两边,两把椅子,要是一把她今天就得退出去!项老夫人忍者不快,笑容越发和蔼,主动打招呼:“小七啊,可是来了有一会了。”   项二夫人回来了,坐在一旁剥着橘子。   项五夫人垂着头,希望项七出丑,又不希望,毕竟是五房脸面。   项心慈看老夫人一眼,笑笑:“嗯。”   项老夫人也笑笑,松口气,总算还懂点事,没有当众拆台,可这是用自己笑脸换来的,换而言之,就是她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看小辈脸色,想想就一肚子气。   项老夫人压下心里的火,想问问景嚒嚒去哪里了,为什么没跟着出来?但想想多说多错,干脆就不说话:“看戏,看戏。”   众人不禁唏嘘,难怪七小姐说话有底气,这是得宠啊。   谄媚的立即开口:“七姑娘真是漂亮。”   项老夫人对人笑笑:“哪有。”就这一点用了。   “难怪容家三番五次的求娶,”   项老夫人陪着笑。   “若是我早知道妹妹家还藏着这样一位娇人,我也来求娶。”   立即有人附和:“可不是,我那小孙子还没有定下呢。”   项二夫人心想,娶回去像祖宗一样供着吗,大场合都不敢让其出门的,否则得罪个四品官员的夫人,够你家男眷喝一壶了。   项老夫人热情回应,偶然看项心慈一眼,慈眉善目,想说,你瞎了吗,这么多长辈夸你、看你,不知道站起来问个安,但到底没有‘托大’的让她起身见过表姨奶奶,表姨姥姥,万一不起来呢,那就难堪了:“你们就别夸她了,脸皮都薄了。”   项五夫人含笑的沉默着。   项三夫人此时才隐约觉得众人的视线怪怪的,不禁看向二嫂。   项二夫人不说话,有什么好说的,她已经让人告诉大嫂了,让大嫂去处理吧,毕竟吏部左侍郎的夫人。   项心慈被吵的一句唱词没有听清,起身。   项老夫人见状,天都不聊了,心神顿时一紧看向她。   项二夫人剥橘子的手墩柱,强压住眼中的兴奋,   众人也默契的看了过来,隐隐期待她的莽撞,那可就有的看了。   项心慈躬身:“孙女告辞。”   项老夫人急忙点头,唯恐点慢了,对方已经转头走了,事实证明她也的确英明。她点了一下,再抬头,人已经走了。   项老夫人瞬间松口气,走了就好,走了就好,这以后还是不要出来了。   项二夫人失望的将橘子剥的飞快。   项五夫人手里的帕子松开,又忍不住握紧:她倒是长心眼了,知道闹不得了。   众人不禁失望,以为这小姑娘又要……不过真傲气,说走就走,这在项家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了,曹夫人那顿气,估计要白受。   立即有人退下,去找曹夫人说道。   一开始与项心慈搭话的胡夫人,松口气,隐约有逃过一劫的错觉。   …   后花园内,项心慈带了一对表演杂耍的姐妹花,在三面挂了厚重帘子、烧了炉火的亭子里看杂耍,她歪在软椅上,揣着暖炉,看着蓝天、绿植,觉得还是这里清静。   两位大姑娘卖力的演出的。   秦姑姑饶有兴味的看着,没有为刚才的事有任何反应,一个夫人而已,受着委屈走就走了,有什么大不了。   庄婆子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天塌了有别人顶着,兴致勃勃的看着表演,啧啧称奇。在两个姐妹将手里的十个盘子全顶在竹竿上时,立即鼓掌:“精彩!”   秦姑姑被她吓了一跳:“你小声点,小姐还看着呢。”   项心慈也赏了一颗银花生。   姐妹两立即开始第二轮表演。   整个过程中,不时有人因为表演吸引过看一眼,但要进去的脚步,在看到软椅上那样奢侈华丽的美人后,止住了,因为刚才这座凉亭还不是这个样子,如今铺了毛毯,在粗缎外还挂了锦缎,总觉得不要进去比较好。   真会享受。   炉子就烧了六个吧,一丈外就能感觉到热气。 204三更 自然也有人进来,府上的几位叔伯辈的姑奶奶还是认识她的,如今订亲容家,也算项家正经的七小姐了,彼此难免有互相关照的时候,看见了,进来坐坐也难免,只是这小姑娘……长的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爹爹可还在老衙门里?”   “……”   “说起来也很久没见你了。”   “……”   “你住的还是你大姑姑的院子呢?”   “……”项心慈一律没说话,她不嫁容度,容家的关系也无法牵线。   几位姑奶奶没料到这孩子如此不通情理,她们又何必热脸贴了冷屁股,以后在容家受了委屈,也别回来找项家哭诉,起身就走。   项心慈将手炉转个面,觉得有些热、   秦姑姑帮她脱了狐裘,散开的牡丹腰纱,完全的垂落在软椅之下,瞬间如膨出的五彩画卷,美的异常华贵、奢靡。   看到的人更不进来了。   项家七小姐的做派如长了翅膀,快速在后花园传播。   项心素咬着牙当没听见了,这里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夸项七好看的,就不信她们不嫉妒,不骂她用的、穿的一股子银子气。   还是柳姐姐那边好,就没有人羡慕那小狐狸精的狐狸气,那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行为做派。   不远处,丫鬟焦急的劝着:“姨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可是项家的场合,万一让人知道穆家姨娘在,穆家脸面也不好看。   传姨娘神色淡淡:“我就看一眼,你啰嗦什么。”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谁会知道她是谁。   丫鬟还是着急:“可……这里人太多了,万一冲撞了姨娘……”   “你还叫姨娘。”唯恐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万一冲撞了少……少奶奶……”她倒是想叫小姐,可姨娘怀着身孕呢,哪有怀身孕的小姐。   “我有分寸。”传儿护住肚子,她不敢拿孩子开玩笑,她倒是想用孩子给项心锦难堪,可她喝了这么多年避子汤,哪里敢乱来。   梨叶小心的跟着,就怕遇到了熟人。   传儿走过水桥,水下游过成群锦鲤,不远处假山流水,冬青常绿,凉亭一座挨着一座,九曲回廊,景色宜人。   传闻这里四季花开,梅林疏阔,无论什么季节都能成诗成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百年令国公府,花草植被都不是小门小户能比的。   她就是出生在这样的世家,才能光明正大的嫁给他吧。令国公府嫡出大小姐,什么人家嫁不得,为什么偏偏是她的段郎,如果自己也……传儿苦笑。   有小姑娘打闹的跑过。   梨叶急忙护住姨娘。   “你急什么。”   “奴婢怎么能不急,万一姨……少奶奶有个三长两短,少爷还不扒了奴婢的皮。”   传儿会心一笑,至少她有他真心相待。   传儿走着走着,看着每一颗仿佛都有故事的植被,突然觉得左边有浓郁的暖风传来,不自觉的看过去,便瞬间移不开眼睛,怔怔的看着这本富贵荣华的宫殿里,仿佛踩在最尖上的人。   挂起的金缕绸缎、造型各异的暖炉样子,红木的家具,已久半躺在软椅上,如牡丹花般美到极致的脸庞。   传儿顿时觉得心尖痛了一下,手不自觉的握紧,世间已经给了她们至高无上的身份,为什么还要给她们,自己这等人赖以求生的容貌。   传儿慢慢的走了过去。   秦姑姑看过来,目光落在她不太显怀的肚子上,没想到这是谁家的少夫人。   项心慈看着表演悬疑特技的姐妹花,视线都没有挪一下。   扑面的暖气,和近看更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让传儿才生出一丝紧张,她怎么坐进来了?这人谁?郡主?还是公主?   传儿突然想走,怪自己刚才莽撞,可……又忍不住坐着没动,她看起来年龄不大,还是个孩子……即便真的位高权重,也还是个小孩子,她未必不能……   传儿抚着小腹笑了,笑容可人又柔美:“小姐喜欢杂耍?”   “……”   秦姑姑没帮着回话。   梨叶紧张不已,这人谁?姨娘进来做什么,快走吧,觉得是个不好相与的。   传儿等了好一会没有听到回话,再次开口:“我也会一点呢。”好奇吗?好奇我为什么会。   “……”项心慈不错眼的看着那对姐妹。   庄姑姑看眼开口的妇人,怎么还不走,又兴致勃勃的看向杂耍的人。   传儿也不恼,看着这位五大三粗的婆子,相比对方也不是郡主之流,而她又能在项家如此惬意,想来是项家的小姐了,项家的小姐她就更不用担心。   传儿神色都放松了几分,也靠在了后面的栏杆上,拿了一个蜜桔:“小姐的裙子真好看,是盛世华裳的新款式吧。”   项心慈眼睁睁的看着铁球落下,啪嚓杂裂了一个茶杯。   两姐妹顿时一惊,瞬间跪在地上:“小姐恕罪,是我们失手,我们一定赔。”   项心慈直接指着刚才说话的人:“掌嘴!”   庄姑姑顺着小姐的手指看过去。   传儿目瞪口呆的看着指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和那张稚气未脱的美貌姑娘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不敢置信!   庄姑姑直接走过去,常年挑水、锄地的手一巴掌甩娇弱的妇人脸上,瞬间将弱不经的人甩的头哐当一声撞在柱子上。   梨叶惊的尖叫,赶紧去看姨娘:“姨娘你没事吧,姨……”发现自己叫漏了嘴,再不敢开口。   ------题外话------   有四 205为山水晗春晖的女王斗篷加更 传儿脑子一阵阵眩晕,耳鸣声一片,脸色苍白,没有回过神来。   秦姑姑微丝不动。   项心慈让两人再表演一遍,这次保证无人打扰。   梨叶惊恐的看着姨娘,姨娘怎么不说话?怎么不动了?   姐妹两惶恐的看眼一巴掌被扇在地上的人,起身,杯子还……还用赔吗?看样子是不用:“是,小姐。”   传儿缓了好久才找回视线,她看着不远处仿佛没有看到她,一心只看表演的人,久没有看过的受辱滋味让她眼里布满憎恨!小姐?一位项家的小姐还敢对她出手。   秦姑姑看过去,直接让两姐妹等一下,看向刚刚坐起来的人:“你看谁呢?”姨娘?哪个院子里的,敢在这里对小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没打够:“庄姑姑,让她长长记性。”   庄姑姑撩起袖子就过去了,瞪谁呢!   梨叶吓的脸色发白:“不,不行,我们少奶奶怀着身子……”   传儿吓了一跳,她们还敢来:“你敢,我是你们大姑奶奶带——”   啪!一掌拍两个,丫鬟和主子,一起跌在地上,五个鲜红的巴掌印,打在护主心切的丫鬟脸上,丫鬟压因为冲击力太大,压倒了地上的主子。   庄婆子一看没打对人,立即将那小丫鬟像扔破布一样扔出去,拎起地上的就是一巴掌!顿时打落了妇人两颗门牙,血糊了一嘴。   梨叶叫的更大声了。   这里的动静瞬间引来周围的人。   庄婆子赶紧将人转过来不让人看,示意秦姑姑:“怎么办?”   梨叶扑向传姨娘。   传姨娘看着满手的血,尖叫着。   项心慈像没看见,还等着两姐妹表演杂耍。   外面的人在惨叫声中,已经急忙去寻项家的人。   项心素距离最近,急忙让人去找大姐来,她不会处理事情,可也快速赶了过去。   当看到亭子里的项七和倒在地上被打落了两颗门牙的人时,整个人都沸腾了,恨不得再补上一脚,哈哈!掉了门牙的小妾,可真是美呢,看她以后还怎么狐媚子姐夫!   传姨娘突然捂住肚子,不受控制的疼痛让她顾得嘴里的血,瞳孔瞬间瞪大,她的孩子!孩子——   梨叶神色一片苍白:“怎么办!怎么办——”   项心素也吓到了,瞬间看向还想着看杂耍的项七,着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项心慈才看过来。   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她,立即躲到项心慈背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衫,怎……怎么办,见红了……   项心慈冷静无波的声音响起:“这人谁?”   项心素知道,她惊恐的急忙把这人的身份报了一遍。   项心慈无比怀疑的看着项心素:“这么一个东西,你紧张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是九王爷有孕的妾室呢。”   项心素不明所以,有……有什么关系吗!   “堵了她的嘴,烦不烦。”   庄婆婆立即塞了抹布过去。   项心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从来没觉得自己与项七差在哪里的她,此刻恍惚有点明白了,更家紧张的攥着她的衣袖。   项心慈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你捉着我做什么,想保孩子的话,你把她拖走请大夫去,不想保孩子的话,让她再这里晾一个时辰再请大夫。”   项心素闻言,恍惚的看向项七,那她该怎么选?是晾她一个……时……时辰吗?那可是杀人。   项心慈睁开自己的袖子,懒得看她犹豫不定的样子,反正跟自己没有关系。   就在项心素犹豫的不知道怎么办时。   项心锦推开众人走了过来,她十分冷静的看眼凉亭里的一切,和没什么表情的项七,已经吓坏了项心素,立即叫人把地上的人抬回去,冷静的招呼众人离开。   项心素见状腿软的跌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血……地上有血……   地上的血很快被清理干净,亭子里燃起含有艾草的香料。   “大姐家的妾室怎么来府上了?”   项心素看眼躺在躺椅上,神色如常的项七,嘴唇颤抖着,一五一十的把那个贱人的事说了一遍。   项心慈点点头。   “你……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找她来了,不好解决了,就让明西洛弄死姓穆的好了,反正大姐也是要和离的。   项心素也不知道,她还有点害怕。   项心艾也跑了过来,看着看杂耍的项七,再看看没有回神的二姐,她急忙做过去,握住二姐的手。   项心素急忙握住她。   “没事了。”项心艾又看向项心慈,笑笑,看来七妹不需要安慰,那人怎么跑出来的,这不是没事找事,平白添麻烦,但还是拍了拍七妹的肩,让她不要怕。   项心素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拍她干什么?”她让人动的手。   “好,好,拍你……”   ……   曹夫人在前后院的交界处,委屈的看着丈夫:“我要现在走。”   “你干什么,宴席还没有开始,令国公府大寿的日子,你先走了像什么话,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来。”   曹夫人心里委屈,被人当着众夫人的面那么说,谁现在没有看她的笑话,她也知道中途退场会令夫君在令国公府的印象变的尴尬,可……   曹大人看着欲言又止的夫人,威严的看向夫人身后的丫鬟:“你来说,夫人为什么要走。”   丫鬟看眼夫人。   曹夫人没有说话,这件事恐怕早传开了,她拦着他也会从别的地方知道。   丫鬟一五一十的将戏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曹大人顿时皱眉:“你怎么会如此没有分寸……”   曹夫人也后悔;“我怎么知道她不管不顾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挤兑我,还……挤兑的那么难听。”那就是一个炮筒,点一下就炸,她要是知道,打死她不开口。   曹大人现在没空想当初的艳事,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办,虽然项七小姐说话难听,但这件事到底是自家夫人挑衅在先:“好,你先回去。”都这样了,继续留在这里更令人议论纷纷:“我去向项承和侯爷赔个罪,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曹夫人不甘心:“明明是我受了……”   曹大人负手:“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吏部和户部本来就够一团乱麻了,有人再以为他们曹家参合其中,不是屎也是屎。   曹夫人不敢拿自己的事与丈夫的仕途相比,忍下委屈先走了。   另一边。   项心锦让人去前院请穆段,她怪不到项心慈头上,别说这件事她就没打算追究,就是追究,五叔也不会让人动项心慈。   说起来传姨娘也是倒霉,招惹上谁不好,招惹上这座府里唯一敢对她动手,且不会有顾虑的人,这运气,不是倒霉是什么。   穆段来的很快,吏部尚书的长子,自然也是一等一等的人物。   此刻他看也没看站在门口的正室,直接冲了进去。   项心锦连冷笑都省了,也转身跟着进去。   房间内人手不多。   大夫已经灌了两碗安胎药下去,目前还不见起色。   梨叶跪在一旁,脸上的巴掌印还像新打的一样。   穆段坐在床边看向,紧张握住床上人的手:“传儿,传儿……”   项心锦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不是作伪,反而深情的让人作呕。   “少……少爷……”   穆段才发现她少了两颗牙,顿时看向门口的项心锦,但触及到项心锦毫无感情的目光时,心里一凛。   项心锦冷哼一声,但凡一个有野心的男人都不会在后宅与妾室勾勾勾搭搭,还摆上了台面!   这个男人,上有严厉的父亲、说一不二的母亲,他便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没有项逐元一点风骨,完全是个废物。   项心锦走过去,声音冷漠,在他为了这个女人,退出祖父的宴席时,他就注定不再是项家的女婿:“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多看看她吧。”说完高傲的转身就走,多看这人一眼都脏了她的眼睛。 206一更 穆段突然有些心慌,握着床上人的手有些心不在焉。 传姨娘感觉到了,更迫切的看向段郎,眼中波光粼粼,神情苍白又可怜:“……烧爷……” 穆段看着她空洞洞的门牙,到底没有松开她的手。这是幼时与他一起长大的女人,没有完美的出身,不如心锦有学问,不如心锦会行事,这次也是因为母亲与心锦不合,才想起拿她做筏子,她也义不容辞的跳进去。 而如今,她无疑成了棋子中的受害者,甚至还被毁了容,可……她从未看轻过他不是吗。 “爷……” 但刚才她那一眼什么意思,穆段垂着头,他不是想与心锦好好过日子,他也曾思慕这位梁都的第一才女,可……可…… 传姨娘更大力的握住他的手。 大夫的无能为力的放下心银针,对床边的男子摇摇头。 传姨娘顿时忘了要争宠,惊恐的看着大夫,手快速抚向肚子:孩子……她的孩子…… 梨叶顿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孩子才是传姨娘的本钱,没有了孩子传姨娘现在又这副样子,以后靠什么在穆家立足! 传姨娘惊恐的看向段郎:不是真的……她什么都没做…… 穆段握住她的手:“孩子……总会有的……” 不!她不接受—— 项家大房内。 身怀六甲的项大夫人刚听完曹夫人的事,还没开口商讨,就有人来报大女儿带回来的妾室落了孩子。 项大夫人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卫嬷嬷急忙唤大夫。 项大夫人撑着额头阵阵疼痛,让她不要叫,她没事就是火急攻心:“没事……让我静一静……大姑奶奶可在处理了……” “回夫人,夫人别着急,大小姐已经在处理了了……” 项大夫人揉揉额头:“行了,事已至此,让她处理了吧。”她这身子是动不得了。 …… 前院内。 年方四十的穆尚书,一身暗褐色缎面常服,负手站在水榭旁神色威严肃穆,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上位者的沉稳肃杀:“找到少爷了?” 属下顿时垂下头:“回老爷,没有。” “饭桶!”穆尚书出身不高,却是凭一己之力缔造了穆家如今的权势,与项章这些世家老爷们比更多了一份摸爬滚打过的肃杀之气:“马上去找人,找到了押回来!” “是,老爷。” 立即有几个同年的官员拿着棋子走过来:“尚书大人玩两局如何?” 穆济婉拒后,又在后院绕了圈没找到儿子,威严的脸上更添了几份严肃,避开众人,叫来侍卫:“去后院看看,务必把少爷找回来。”他不信儿子如此没有分寸!容度尚且一直在项承身后,他还敢去后院! 一刻钟后,侍卫回来,附耳说后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穆尚书气的捏紧手里玉杯,险些骂一声混账,果然在那里,区区一个姨娘,他是鬼迷了心窍了不成,亏的自己千方百计给他娶来项家嫡女,烂泥扶不上墙:“那女人就是死了!也给我把他压回来。” “是。” 同一时间,项承被曹大人含蓄的叫离了书法席位。 两人绕过三丈宽的石山旁时,明西洛正好从走廊那边回来,看眼被曹大人带走的项五爷,目光暗了一下,正巧,曹夫人与曹大人的话他正好听了几句。 花园另一头,曹侍郎没有托大,将自家夫人与小辈计较的事说一遍。着重说了自家夫人不懂事,可也含蓄提醒您家女儿得理不饶人也回击了,所以,总体来说,半斤八两,大家各打五十,此事揭过。 项承脸色顿时难看。 曹侍郎劝道:“小孩子不懂事,难免冲动些,何况内子也有一定问题,五爷耐心一点,小孩子慢慢教导就是。” 项承瞬间脸色更难看的看向曹大人:“她小孩子不懂事,你夫人也不懂事,幸好她是小孩子,受了委屈能开口顶回去,如果再大几岁,这口气只能咽下去了,她得多委屈,我就不懂了,尊夫人少说也是名门闺秀,这么大年纪说话不带收敛的?” 曹侍郎有些……“五爷,您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他是掰不过令国公府,但五房不是令国公府,他已经主动认错了,五爷拽着不放是几个意思。 “哪句不合适?令夫人趁我项家长辈不在欺负小辈是铁铮铮的事实,我女儿只回了几句,就成了说话不好听?曹大人觉得这合适?” 曹侍郎脸色顿时挂不住,觉得跟他说不清!项家老五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人,没有一点君子风度,他看他是被那个女人迷傻了! 曹侍郎也不指望项五爷分辨是非后,能带他去项侯爷那里认个错了,直接转身就走。 项承冷哼一声,他今天就怕发生这样的事,结果就有人往上面撞! 项承心思烦躁,心慈的身份在有心人眼里可以被仁义诟病,当然就有那些嘴碎的会重伤她。 如果他还认了,岂不是告诉全世界,谁都能说他女儿几句!相比于女儿哭着跑回来哭诉,以后再不愿出去!自然是让别人闭嘴更合乎他的想法!一把年纪了不知道收敛,什么话都往外说,实在不像话! 容度见他脸色不好,走过来,看眼离开的曹侍郎:“伯父,怎么了?”动他吗。 项承看他一眼,心更烦,很难不想他是不是故意的,容度的外貌很好认,容家高升后,一直不与梁都官员来往。今天却出现在项府,还一直‘尽职尽责’,就今天的局面看,以后若是退亲,全梁都都要指着五房鼻子说不识好歹。 既然如此,项承还怕一个曹夫人,转身向宴席走去。 容度看着他的背影,比他那个女儿还不好讨好,仕途上没有牵绊的人,以后就不能来往:“伯父。” 项承脚步未停:“什么事?” “退婚的事,我希望您重新考虑。” 项承瞬间停下脚步,看向他。 容度也看着他,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说通项五,不想把好好的婚事,搞成与令国公府联姻:“心慈只是年纪还……” “你答应了心慈什么?” “我和小七只是有误会。” 误会?什么都敢说,这是没有如愿要抓着不放,等如愿了再抛的意思吗!可惜项心慈坐在五房嫡女的位置上,就不是谁能随意拿捏的:“如果有下次呢?” 容度想说不会有下次,但项承根本不信这个:“为什么您总觉得心慈有下次,心慈只是一个孩子,好好沟通什么不能懂。” “我倒是想信她!你知道她刚才做了什么,几句话得罪了曹侍郎一家,容家现在是嫌官运亨通,唯恐她脱不了后腿,就要娶回去吗!对不起,我失言了,实在是她——我这火气有些压不住,这件事不管怎么样,都是你受了委屈,是我状态不好,我向你道歉,不接触婚约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容度立即追上前:“小七与曹夫人怎么了?” 项承不想提,抬步向前走去。 容度不放弃:“吃亏了没有?” 项承觉得自家被容度衬托的就像不讲理的老匹夫,你能少说一句吗!知道你情种,我们五房不识好歹! 人群聚集的假山流水间。 明西洛调着箭羽看着容度跟在项承后面回来,垂下头,将宋宣的箭拿过里,帮他也调整一二。 容度不好追再问,跟在项承身后问叔叔伯伯们好。 项承想绕都绕不开,听着前面的人,左一句‘好眼光’右一句‘好女婿’中间再被堵一句‘享清福’。 宋宣捅捅明西洛:“看那边,项五爷这回终于翻身了。” “……” “他和容家的事也够传奇的,容度对这位岳父够尊敬了,项五爷那清水衙门……” “没事做了?” 宋宣立即给他递上新的箭羽,回到即将开始的比赛上,心里有些发憷:“我不想参加了。”射箭、马术这些都是贵圈的项目,说实在的,他们埋头苦读的时候,拜师的银两都绞尽脑汁了,怎么回有闲钱置办这些。 207二更 虽然这几年日子好些了,但也不能与意淫其中多年的勋贵公子相比。 明西洛视线从不远处收回来,问的心不在焉:“那你报名?” “当时脑子一抽,觉得今天是表现的大好场合,事实证明,出丑差不多了。” 穆段被穆家小厮强硬的‘请’了回来。 箭术场上的人看到他,完全没感觉出他与侍从之间的暗潮汹涌,立即将他拉走:“走,走,继续,一转眼你就不在了,赶紧补上,项国公府大出血,第一名是一名宝刀,” 穆尚书看他一眼,收回目光。 项侯爷看穆济一眼,老狐狸!唯恐让人抓了把柄!却懒得看那女婿一眼,本以为虎父无犬子,事实证明根本不是那回事,难怪说亲那两年他谨小慎微,还觉得这孩子沉稳有胸襟,结果是一草包,连那几篇十分拿的出手的策论还是找人捉笔,这样的子弟在他项家非被打死不可! 但女儿已经嫁了过去,再说什么都晚了,好在穆济这老东西如日中天,在朝政上也算相得益彰,只是这两年,这老东西越来越不想止步不前了,坏就坏在他未必没有那个实力。 项侯爷多多少少有些忌惮这个笑面虎,朝中经营二十多年,一步步爬上来,早已盘根末节,否则那妾室早被打死了。 不远处的箭靶场内,穆段心不在焉的拉着手里的弓,活动者手腕。心锦离开时那一眼什么意思? 项逐元听完属下的话,本无意箭场的心,突然拿过一旁的腕带,换上了铁扳指,拿过了善奇手里的弓。 穆段看过去。 项逐元看着他,玉簪锦袍,风姿俊朗。 穆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虚,可心锦不是会把家事往外走的人,是他多心了吧:“玄简……也来一局。” 项逐元掂着手里的弓,语气不轻不重:“陪姐夫随便玩玩,还望姐夫手下留情。” 穆段不好的预感成真,传儿住进项家事实,这位名声赫赫的妹夫,今天一天都没有给他好脸色,但针对他还是第一次:“玄简客气了,我的箭术马马虎虎。” 项逐元神色淡淡:“怎么会,姐夫当初一箭射下花铃讨的我姐欢心,可是人尽皆知。” 穆段脸有些挂不住,那件事穆家做了手脚,却不知道为什么,随后被当做佳话在梁都传开,他还被称赞过一段时间,好在事隔多年已经少有人提及,他箭术平一些也没什么,谁知道,他今天却又提起来。 周围的人顿时符合:“对,对,穆公子箭术一等一厉害。” “这次看穆公子表现。” 项逐元不动声色的打磨着箭羽,妾室跑他家里来寻晦气,本是想过了大寿再说,看来穆家不这么想,还有雅兴跑心慈面前寻晦气,不好好招待招待倒显得他们项家没礼貌了。 何况,心慈第一次正式见客,落这么一个名声,穆段不觉得他有责任。 “项世子也要下场?” “与姐夫切磋切磋而已。” 消息很快传开:“第十把项世子下场了。” “刚才压谁赢了,换项世子。” “换世子。” 开局闲玩的小郡王有些想哭。 箭术场右边,鲍占杰给宋宣大气:“你别紧张,你看子恒,子恒都不紧张。” “他紧不紧张你看的出来,说不定他内里早抖成筛子了。” “子恒,你抖成筛子了吗?” 明西洛把控着曹公子与他的距离:“嗯。” 宋宣:“你看,你看!” 鲍占杰让宋宣放宽心“博君一笑也是门手艺。” 宋宣想把箭乎他脸上。 第十场,定靶箭术无难度场次,敲响了第一次锣鼓。 项逐元与穆段同时站在一条线上,明西洛与曹公子也站在同一条线上。 穆段看眼项逐元,想说能不能不要把环数拉的太难看,但看眼小舅子的脸色,他又闭了嘴,只希望项逐元看在往日的矫情上,不要弄的太尴尬。 曹公子看眼左右的人,右边的不认识,三人一靶,左边的都是兄弟,箭术差不多,至少这一靶上不会难看了,反而是跟项世子共用一个靶的,祈祷别失手吧。 穆段镇定下心神,他能怎么样,项逐元箭术高超是公认的,他输给他不丢人。 第十场,定靶箭术无难度场次,第二次鸣鼔。 所有人同时举起弓箭。 项逐元松松手指看穆段一眼又握住。 穆段瞬间紧张。 明西洛余光扫眼曹家长子,调整了自己弓箭的方向。 同一时间所有人均蓄势待发,下了注的暗暗打气,长廊上有长辈看过来。 穆济从不浪费自己的眼睛。 第三声锣鼓敲响,瞬间!箭支脱离弓弦,急速飞出。 项逐元晚了一瞬熄,穆段的箭快速疾冲时,项逐元的箭瞬间放出,顷刻间追着它而去。 穆段的箭稳稳的定入靶身内环,项逐元的箭虽有冲到,劈开穆段的箭身,稳稳定在穆段的那个位置。 另一边,曹大公子放开手里的弦,箭瞬间而出。 明西洛不紧不慢的拉开弓,三角的铁箭勾顺着曹公子箭的诡异一点点靠近,靠近,飞出的箭尖在空中靠着风速快速摩擦过曹公子的箭芒。 曹公子的箭被带的一歪,瞬间脱靶。 明西洛的箭钉在靶身边缘的位置,成绩不好不坏。 曹振宗看着侍从捡起唯一的脱靶箭支,脸色十分难看,他虽不是武将,但父亲正在为他谋划御林军的位置,他成绩不好还说的过去,结果脱靶! 怎么会脱靶!不可能。 明西洛状似松口气,为自己不咸不淡的成绩松口气一样,他的箭没有碰到曹公子的,他不认。 另一边同样传来惊呼声,穆段的箭被从中间劈开,一半已经落了下来,项逐元那支箭微端震颤着定在他的箭身上。 周围顿时有一息沉默,因为这绝对不可能是意外! 窃窃私语声响起: “怎么回事?针对穆公子吗?” “明显针对穆公子,否则以项世子的实力不可能不正中靶心。” “穆公子脸色很不好?” “能好吗?被人从中间劈开。” 因为这一幕,曹振宗这边反而只有零星几个人关注,毕竟个人实力不济,和明显有恩怨的对决,后者轻松引起人的主意。 但曹振宗神色并没有好多少,这件事总有人有记忆,只要有人想阻碍他进御林军,今天的事就会被拿出来说。 明西洛已经退场。 鲍占杰在为堪堪上靶的两人庆祝。 宋宣庆幸的擦擦头上的汗,压低声音:“幸好没有脱靶,我都吓死了,子恒他们那一组竟然有脱靶的,出门以后都不好意思说会箭术了。” 鲍占杰看他一眼:“早晚因为你的嘴吃亏。” 明西洛神色温和的点点头,也看向项逐元那边。 项逐元神色如常的看向穆段:“姐夫不会怪我失手吧?” 穆段没想到他敢如此,这无疑很让他难堪:“哪里,别是我带累了你才好。” “不会。”下一句声音不大,只有两人听得见:“偶然下来看看小人们是怎么玩的,也别有一番见识。” 穆段顿时握紧手里的弓。 项逐元提醒他,稍安勿躁。 穆段看着妻弟,却发现,他确实不能怎么样,他不是项逐元,在这样的场合没有他闹的资格!他不能为穆家带来利益已经是半个废子,如果还敢给穆家添乱,下场绝对不会好。 穆济站在看台上,正好看到这一幕。 项章抚着胡须大笑:“亲家不要介意,小孩子们闹着玩而已。” 穆济不介意:“玄简的箭术又进步了。” 项章十分谦虚:“他就是喜欢这些,这孩子从小喜欢的东西就多,稍微学学,就有成就,我这个当父亲的都快教不了他了。” “也是,如果侯爷精力不济,在下倒是可以帮忙教导一二。” 项章心里冷哼一声,但却不否认对方在战术上的早已,同届的未必有他了得,面上笑容不减:“亲家还是留着精力多教导教导令郎吧,令郎握弓也太没力气了。” 穆济也神色和缓,并没有被人戳到痛处的焦虑,直接认下:“确实要督促一二。” 208三更 ,又不禁诧异。 “莫非只是不小心?” “确实没听说两家有什么不合?” “可真那么巧的。” “否则呢。” 曹振宗从靶场上下来,至今不明白怎么就脱靶了。 后院内。 关于项七与曹夫人的对话,已隐秘的传了出来,只是见到的都是上一辈的人,心有城府的人说话比较含蓄,传的隐晦,范围也小,还没有到喧闹玩乐的孩子这边。 暖亭内,姐妹花已经退下。 项心慈半靠在软椅上偷得浮生半日闲。 秦姑姑切了小小一块糕点:“小姐尝尝这千层糕,有没有燕新楼八分功底?” 项心慈张开嘴,小she勾住白软的糕点,吃进嘴里,入口即化的口感,微甜不腻的香气,瞬间填满味蕾,嗯,好吃,项心慈示意她再来一块。 秦姑姑立即为小姐再切一点。 项心锦神色如常的回到人群里,带着下人客套的与人寒暄一番,有人问起刚才的事,她也笑盈盈的说没有大碍,不过是小孩子顽皮打闹。 看到那件事的人闻言,想着或许真的没事了,否则项家大小姐不会这么快处理。 项心锦不着急,又与友人们打闹片刻,在柳雪飞那里停了一会,夸了一下她的画作,才自然而然的坐到项心慈身边。 项心慈没有起身:“姐。” 项心锦嗯了一声,拿了一颗蜜桔,吃完,擦擦手,正色道:“这件事我会和容家解释,你不用担心。” 项心慈有些疑惑,没有回过神来,什么事? 秦姑姑凑近提醒她。 项心慈觉得这事有什么可说的:“不用。” 项心锦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想笑,神色也放松一些:“你呀,别太不上心了,容家不是普通人家,女子名声看的很重,即便你觉得容少现在不在意,但以后呢再美的人也有被人看腻的时候,还是谨慎些的好。” 项心慈看大姐一眼,有感而发?“我应该不会嫁入容家。”所以不用。 项心锦刚入口的蜜桔险些卡主,瞬间看向项七。 秦姑姑举着千层糕,喂自家小姐。 项心慈觉得没什么:“没什么的,还是姐会出卖我?” 这事项心锦急了,让秦姑姑离开点,看着她:“五叔可知道此事?” 项心慈咀嚼的口中的棉纱糕:“嗯。” “他嫌你的出身?”项心锦语气有些重。 “不是,我嫌他事多。” 项心锦骤然语塞慷慨激昂损人的话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定然是打肿脸充胖子,可如果是心慈说,那就是真觉得对方烦,可:“你这是做什么?那可是容”想想自家一地鸡毛的事,还与妹妹说什么:“你自己想清楚,难能可贵的亲戚,如果退了,没人会觉得是你不愿意,只会觉得你不好,容家没看上你。” 谁管那些:“嗯。” 项心锦看着她孩子气的脸,就知道她没听进去,更不懂小小年纪怎么说起来这种事来,混不在意,即便是自己,十五六的时候也会有憧憬。何况这男女婚事,不经一遭,怎会知道其中的冷暖。 项心锦开口:“怎么说也是你第一次在长辈间露面,却发生这种事,是大姐托大,教导不严,五叔那里我会解释。” “” 秦姑姑犹豫着,给小姐喂口水。 项心锦见她自己玩的高兴,起身:“你自己小心些,别这么冲,小心有人给你做套,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就喊我。” “姐慢走。” 梅林内。 雁回凑到小姐耳边说了什么。 柳雪飞看侍女一眼。 雁回点点头。 柳雪飞沉默了一会,却没有好奇,大小姐定能处理好,示意她也别议论,与众人又说起新画的梅图。 但还是有人议论开来,虽然项大小姐出来了,可是见血了是事实。 “我都看见了,那可是两颗牙,就这么白打了?” “那有什么办法,令国公府权大势大。” “也得讲理啊,那小妇人当时可惨了。”具体怎么回事,后来怎么样了,别人也说不清楚,可是见血了是事实。 尤其这边玩的,都是年纪小一些的,总还抱有几分天真,认为项家小姐太不讲理了些,怎么能那么残忍。 段春云听着周围的议论,心里立即转过七八种心思,看向穆小姐:“哎,我倒觉得是真的。” 穆大小姐诧异的看她一眼,刚才惊鸿一瞥,看到了出事的人,她吓了一跳,但随即平静,大嫂没有宣扬传儿的身份。 她自然也不会说出去,否则穆家的妾室出现在令国公府,更说不清。穆婉容没料到的是项家有人敢对传儿动手,毕竟这么一个污秽物,谁也不想脏了手:“为什么这么说?” 段春云抚着心口叹口气:“说来姐姐可能不信,莫国公府时,我因为说了几句闲话让她听见了,她就追着我撞了我的马车。” 穆婉容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就是你受伤那次?”那么大的血口子,现在还用头发盖着疤痕,得有多大仇怨才下如此狠手。 段春云点点头:“虽然是我不好,嚼舌根在” “那也不能下那么重的手,畜生不长眼,万一把你摔坏了破了相她承担的起吗?” 段春云一副心有余悸不愿多谈的样子:“有什么办法,谁让势比人弱,就今天那小妇人,别说被人打掉了牙,就是真怀了孩子被大掉了,谁又会因为一个死婴与项家小姐计较。” 穆婉容顿时起身。 209为三月的may女王斗篷加更 段春云心中陡然叫好,穆婉容年纪小,身份高,自然喜欢管不平事:“姐姐你做什么,快坐下,莫让人看见了。” 穆婉容不坐:“欺人太甚。” “没事了,我头已经没事了,那人又与我们不认识,当不知道就好,项家还是少惹为秒。” “就是你们这息事宁人的性子,才让那些人更猖獗!”什么项家小姐,除了她嫂嫂和项心素谁敢说一声她是项家小姐,脸不要太大! 穆婉容快速向那挂着新帘子的暖亭走去,她早看她不顺眼了,客人们还挂普通帘子呢,她一个主人家,就先用绸用缎了。 段春云急忙追上,可怜兮兮的劝着:“姐姐算了,姐姐连我母亲都让我” “你别管。” 段春云见阻挡不及焦急不已,她段家势力单薄,可穆家不是,她倒要看看项家五房敢不敢与穆家掰手腕!“姐姐姐姐” 穆婉容直接踏入暖亭,虽然刚刚已经惊鸿一瞥,可如今近看,心里忍不住一惊,怎么可以有人这么好看,披散下来的衣裙更是美不胜收。 庄姑姑立即打气十二万分精神。 秦姑姑也看来人一眼:“可是?有事?” 穆婉容看也不看说话的人,高傲的看着软椅上目不斜视的人:“你可是项家七小姐!”拿着容家的银子不当银子吗!竟如此糟践。 秦姑姑不乐意了:“这位小姐怎么说话呢?你难道不该先自报家门吗?” 庄姑姑挺直背脊,讨打的? “我是穆婉容,你刚才动的人是我哥的姨娘,你说我该不该来?” 项心慈觉得她还有一个更该来的理由,比如,她曾经和穆济不清不楚时她曾跪在她脚下苦苦哀求自己放她母亲一条生路,那时候她卑微、懂事也顺眼的多。 不过她找错人了,那时候她早换上子都了,是那老太婆因为穆济书房一副她的画像捕风捉影,还没有打听好她的身份,就乱嚷嚷,更不用提穆济是因为她反复毒杀庶子才要动元配了。 结果元配不管,就觉得是穆济那种人色令之昏,呵呵,三十多年夫妻,穆济是那种人吗,可惜,在元配回过神时,这件事已经嚷嚷进明西洛耳朵里。 啧啧,剩下的可就不是自己能管的了。 不过,现在小姑娘,到底没有经历过挫折,还水灵灵的不知道人心险恶。 项心慈赶紧打住,又不是多光彩的事,想来做什么,若不是见到这姑娘,她都要忘了这段往事了。 毕竟也不多重要的人,也只占据了她一段无聊的时光,但是透过眼前的小姑娘,穆济的容貌反而清晰了,确实是位有魅力的男人,与明西洛他们比,那时候穆济冷静的多,不过怎么就腻了呢?为什么腻了来着? 想不起来了。 段春云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神色焦急的唤着:“姐姐”示意她赶紧离开。 穆婉容心虚的看她一眼,发现她没有听见才放心:“我跟你说话呢?” 项心慈看着外面的人,笑了:“听见了,你哥的姨娘找你哥去,找你嫂嫂的话左拐,不送。”看在穆济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 “我就找你!我看到你多她动手了?” “她是谁?”项心慈目光依旧落到外面的段春云身上,突然诡异的笑了。 段春云顿时一个激灵,后悔过来了。 项心慈温柔的招招手,示意外面的人进来:进来啊。找这么一个棒槌介入做什么,多有碍咱两面对面,我亲自、无中间人的跟你玩啊,你开不开心:“来,来。” 段春云摇摇头,忍不住后退,觉得像有女鬼在不停的对自己招手。 “你干什么!吓到她了!”穆婉容的声音乍燃想起。 项心慈脸色骤然冷下来,直接指了她一下。 庄婆婆见状,立即翻过穆婉容的手,堵了她的嘴。 段春云吓的就要跑。 秦姑姑眼疾手快的将人请了进来,并贴心的将所有两边的纱账放下,隔绝出了一方私密的天地。 段春云见状,惊恐的不断挣扎,她知道眼前的女人敢,她真敢!段春云呜呜着说不出话来,她不敢了,不敢了! 穆婉容被绑了手脚坐在地上,怒目瞪着项心慈。 项心慈不看她,首次从软椅上坐起来,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段春云,声音清冷尖锐:“你怎就学不会听话呢,上次伤的太轻了是不是。”项心慈说着起身,牡丹丝纱长裙在地上铺成开来,闪耀着丝丝缕缕的光。 项心慈将暖炉的盖子打开,温柔的看着段春云:“你说,把你扔进去,会不会烧化了?” 段春云惊恐的摇着头,用脚蹭着后退,不要不要,她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放过她吧,她磕头对她还可以磕头! 段春云不管背后绑着的锦缎,立即跪好,咚咚咚开始磕头,她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项心慈掩嘴笑了,娇嗔的瞪她一眼:“你看你,乱担心,烧不化你的,顶多让你全身”项心慈笑的更开心了,但,自己怎么能在祖父寿辰当天做这么不合规矩的事呢:“婉容是吧,来,来。” 穆婉容不明所以,为什么突然叫她,为什么?! 项心慈知心的道:“让我们婉容把段小姐推进去,先脸着炭,试试温度。” 穆婉容疯狂摇头,不,不,她做不出来!她做不出来! 项心慈看着她不断往后退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下来:“婉容,你要是这样,我就先让你试温度了。” 秦姑姑想说什么,但看着小姐冷下来的脸色,最终推了回去,穆小姐是正三品穆尚书的女儿,穆尚书兼任内阁主事,还与丹师一派有联系,不易开罪。 庄婆子见秦姑姑没制止,就觉得可以,顿时盯住穆婉容随时准备把她扔进去。 穆婉容不要,她不要。 项心慈将炉火的盖子放下,拍拍手:“庄姑姑。” “得了。”庄婆婆一把拎起穆婉容就像拎一个小鸡仔。 秦姑姑牙疼,小姐不愧是是看上她一把力气,你轻点,哎呀,先撩个头发! 秦姑姑顿时大惊,完了!别傻的真往炉火里蹿啊! 穆婉容挣扎间,嘟嘴的抹布掉了,头发全落在炉子里,脸已经快要触到碳火上,才知道害怕:“放手,我做,我做” 段春云惊恐的看着穆婉容,空间里都是头发烧焦的刺鼻味道,不要,不要。 穆婉容目光呆滞:“我做我做” “这就对了,你看,她不顾你的安危,敢算计你帮她出头,这样的人不该受到惩罚,但是呢,你想代她受过也行,你钻进去,她寻我晦气这件事也算了了。” 段春云闻言瞬间哀求的看向穆婉容。 穆婉容摇摇头,不,不,她不行,她不能把自己放在炉子里,但她也不会塞春云,春云大可以放心,她有办法:“救” 庄婆子瞬间捂住她的嘴,随便扯了一段帷幔又重新堵了回去。 “唔唔唔” 项心慈见状,失望的摇摇头,本来想看在穆济的交情上,放过你,你偏偏不识相。 项心慈示意庄婆子给段春云解开手上的绸缎,脚上的分开绑,眼睛随即看着穆婉容:“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爽利人。” 庄婆子在一旁拎着香炉盯着段春云,如果她敢跑,她就砸上去,保证废了她。 段春云惶恐的看着庄婆子,又看眼项心慈。 项心慈示意她把穆婉容塞暖炉里。 穆婉容挣扎着,不要,不要!没用的!不要信她,她没有信誉! 段春云看眼穆婉容又看眼项心慈,眼睛里惊恐、害怕、快意混杂在一起,神色慢慢扭曲。 项心慈笑了,这才对:“你知道我的,所以要快点哦,慢了,这个游戏就换人了。” 穆婉容不要,示意她快跑,有机会的!只要她们跑出去就得救了! ------题外话------ 有五 210五更 段春云看着穆婉容那张清秀好看的脸,慢慢的走过去:“不要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段春云一步步走过去。 穆婉容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印象里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春云、无比依赖她的春云,怎么会…… 段春云吃力的溜起穆婉容。 穆婉容惊恐的挣扎,怎么都没料到小姐妹敢这么做! 段春云力气不大,不一会就被挣扎的寸步难行。 项心慈手臂趴在软椅背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 秦姑姑不忍看,低头戳糕点。 穆婉容抵死不从,她又不是傻! 段春云久久无法拖动她,累的汗流浃背,着急的反手就是一巴掌,面容再也维持不住上一刻的柔弱可怜,咬牙切齿:“你能不能安静点!这样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穆婉容恶狠狠的看着她,段春云! 段春云也不装了:“七小姐,我想你的人帮帮忙。” 项心慈大方,示意庄姑姑过去。 庄姑姑不想帮她,但主子有令,她按段春云的示意,拎起穆婉容。 穆婉容见状,挣扎的歇斯底里,被烧的乱糟糟的头发,此刻像疯子一样张牙舞爪:“唔唔——唔唔——”穆婉容痛苦的看着项心慈,她干,她烧段春云! 项心慈看着她,轻轻一笑:晚了。 穆婉容顿时心如死灰,她不想死,不想毁容,她不想:唔—— 段春云用力按着她的脸,面容狰狞的让她的脸往滚烫的火炉边缘压!你活该!你活该!谁让你长了一张好脸,有出身还不算,还有脸! 穆婉容仅剩的头发,在炭火中瞬间付之一炬,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段春云的手终于将她的脸压在路边上,发出磁——一声。 项心慈瞬间闭上眼,悲怜的让庄嬷嬷停下。 庄婆婆立即把人扔在一边。 穆婉容疼痛的瑟缩着,瞳孔一点点睁大又缩小,惊恐大于疼痛的呆滞着。 段春云着急的看向项心慈,她还没有做完,她还没有做完……穆婉容绝对不能活着,她不能活着…… 庄嬷嬷利索的将段春云堵上嘴,绑好,解开穆婉容。 穆婉容狼狈的一点点站起来,走向段春云。 段春云惊恐的后退,不,不……刚她不是…… 穆婉容扯下嘴里的锦缎,声音冷若冰霜,字字啼血,脸上焦糊的疼痛让她浑身战栗:“帮我拎起她!” 庄嬷嬷看眼小姐,才拎起地上的人。 段春云哀求的看着穆婉容,如果能说话,她一定是最巧言令色的辩手,可惜被嘟了嘴,楚楚可怜的神态也布满了狰狞后的丑陋。 穆婉容这次毫不犹豫的将段春云的脸按向火炉,她一次次帮她,一次次觉得她可怜,这次更是想为她出头,她却这样对自己—— 刺啦—— 伴随着焦糊味道而起的还有纱帘被拉开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什么味……味……味……” 项心慈瞬间害怕的躲在软椅后,惊恐望着来人,孤苦又可怜。 戳着糕点的秦姑姑,瞬间害怕的握紧刀叉,惊恐的看着炉火边两人,喃喃自语着:“不要……不要……” 庄婆婆何等机敏,不机敏也被半夜常到葳蕤院的世子练出三分眼色,瞬间装做与穆小姐角力的人,跪在地上:“穆小姐不要了……不要了……她已经知道错了……” 穆婉容不明所以,因为憎恨还在下意识的暗着。 “啊——” 惊恐的叫声惊醒了被恨意冲昏头脑的穆婉容,她瞬间看向敞开的亭子门口,看着一张张惊恐的看着她的脸,再木愣愣的看看自己的手,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她做了什么…… 段春云从炉子旁滚下来,左脸颊被滚烫的火炉边,烫出一条从耳根到嘴角的月牙,比穆婉容的更长更严重。 项心锦立即挤开众人看过来,顿时吓的整个人瘫在……又撑着桌子站起来,声音肃穆:“将人带走,请太——医——”随后看眼躲在角落里的项七:“你……没事吧。” 项七惊恐的摇摇头,好似还没有从惊吓的余韵中回过神来:“那两个姐姐……两个姐姐……” “不要怕,不要回忆,没事了,没事了……” “她们不听我的,她们更不听……” 人被快速带下去,项心锦带着惊讶过度的项心慈一次像客房而去。 中途项心慈跟在毫无反应的穆婉容身边,伸出手攀住她的胳膊,目光清纯如水般明澈:“姐姐……” 穆婉容吓的顿时挣脱丫鬟的手,不敢不顾的蹲在地上尖叫! 项心慈沉寂在她耳边道:“怕什么,她想杀你,你还跟她将良心。”随即跌倒在地,不解的看着尖叫的人。 项心锦急忙将人扶起来,说实话,项七吓成这个样子她绝对不相信,但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事关女孩子容貌,当然能摘多干净就摘多干净。 穆婉容也被扶起来,她看眼项心慈,茫然的眼里再次有了聚焦,对,段春云想杀她,她为什么要怕,是段春云咎由自取…… 人很快被带去客房。 项心慈没有跟着,绕去小花园荡秋千了,她需要高高的飞跃而起,平息下‘受惊’的心情,真好!蓝天白云的好。 秦姑姑当看不见小姐的表情,睁只眼闭只眼让它过去。 后花园里早已乱成一片。 真的,真的!穆婉容将段春云往炉子里按!太恐怖了! 没有胡说!很多人亲眼看见,直接按的,段春云完全毁容了! 211一更 穆婉容疯了吗! 不知道啊?两人都被项大小姐带走了,还没人知道为什么? 谁掀的帘子?当时谁在现场? 我,是舒小姐掀的帘子,当时我们闻着味着有一股怪味,暖亭又遮的密不透风,我们怕出事,就说进去看看怎么了,谁知道…… 聚在一起的几位小姑娘,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顿时惊呼不已。 鬼迷心窍也就如此了吧,心中又隐隐好奇,到底怎么了,春云和婉容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 私下里的窃窃私语更多。 “好什么,春云经常说婉容坏话,觉得她除了出身什么都一般。” “所以,会不会是婉容听说了什么,气不过才?” “可?婉容不是那样的性格。” 此时,满园的小姑娘都不嬉闹了,聚在一起说这起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 梅林内。 柳雪飞也听说了。 谁还有心思吟诗作对,也都在讨论传过来的事。 雁回看眼小姐:国公爷寿宴却发生这种事,出事的还是两位重臣的长房嫡女,不好收场了。 柳雪飞也考虑到了,而且同时吏部一脉,很难让人不会议令国公府从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而且今天的事未免太多了,戏园那边的事刚刚也传过来了,不就前也是有人看见项大小姐带走了沾了血的妇人,现在怎么又在那座暖亭里出事了? 柳雪飞若有所思,虽然没人提起项七小姐,但……这件事与她有关系吗?要不然为什么偏偏在那座亭子里? 虽然都在说两位姐妹平时有龌龊,仿佛那些理由就是穆婉容动手的依据,可别忘了,那都是小事,绝对不到动手的地步,所以,其中发生了……什么? “小姐,小姐?您在想什么?” 柳雪飞恢复如常:“没有,更谨慎些知道吗?” 雁回明白。 …… 同一时间,几位老姑奶奶被叫来处理局面。 穆夫人、段夫人分别被大姑奶奶二姑奶娘带入不同的客房。 项家专门为女眷腾出的客房内,段夫人看到女儿脸上的惨状险些昏过去,怎么弄的…… 段春云刚刚醒来,脸上火辣辣的疼:“不要……不……”抬手就要摸自己的脸。 正在处理伤口的太医瞬间按下她的手。 段夫人也慌忙让她不要动。 “我的脸……我的脸!” 段夫人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紧紧地按着她的手:“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娘在。” 段云春才看向母亲:“娘……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段夫人摇摇头,可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握着女儿的手:“春云,春云你告诉娘发生什么事了?”她定为女儿讨回个公道! 段春云见状,惊恐的就要挥开母亲的手,不依不饶的去摸自己的脸,不要,不,她的脸,她的—— 太医瞬间按住她:“灌安神汤!” 段夫人心疼不已:“别动了,让大夫给你看看,你快别动了……你放心,娘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段春云瞳孔瞬间睁大,突然安静下来。 另一个房间内 穆夫人看着包扎好伤口,不言不语的女儿,着急的不行:“你到是说话啊?你不开口,娘怎么帮你。”现在外面风言风语,传什么的都有,她怎么不着急,可她却问什么也不开口说话。 穆婉容怔怔的看着床顶,她脸上伤口不重,即使留疤也不会太明显,她只是觉得像过来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被段春云怂恿着去找项心慈麻烦,段春云字字句句都在暗示自己项七是个坏女人,结果……她就是一个坏女儿,段春云不可能不知道,可她还是怂恿自己去了! 穆婉容忍不住握紧手心,恨自己傻的以为那是‘正义’。 至于项七,穆婉容更茫然了,项七做了什么?耳边又响起项七说过的话‘把我供出来,就是你们穆家将妾室弄来我家给我祖父添晦气,你变本加厉来找我麻烦,三重加害,你说别人怎么想?穆家与我令国公府势不两立?真给你爹争气,穆夫人迫害我大姐你来找我祖父麻烦,所以,要供出我吗?何况我什么都没做,你想好了,两个小姑娘的你纠纷,和两府的纠纷你选哪一个?’ 穆婉容觉得头疼,头好疼。 “婉容,婉容……” 穆婉容突然坚定,是段春云想害她,一开始就想害她!她明知道项心慈是这种人,却哄骗自己过去,段春云是故意的! 穆夫人见女儿激动,急忙握住她的手,心疼又怨其不争:“不要怕,娘在,娘在,娘知道你是听话的孩子,可你得说出来娘才能帮你……”她就这么两个孩子,儿子已经不争气,女儿又出了这种事:“你嫂子呢,为什么你嫂子不在!” “娘,是段春云,她毁了我的脸,我气不过才对她下手!”就是这样。 同一时间。 项云锦站在秋千旁看着刚刚还惊吓不已,现在荡来荡去玩的开心的七妹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你预感,可……没有理由不是吗:“心慈。”项云锦声音很轻,唯恐惊了玩的开心的如精灵一般耀眼的女孩。 “嗯?”她的声音伴着风,飘荡在空中。 “我问你的问题必须如实回答知道吗,只要那样,我们才能想办法。”即便你参与了,也能防患于未然。 “嗯。”她听着耳畔的风,张开手臂。 “她们两个为什么动手?” 项心慈毫不犹豫:“段春云把穆婉容往炉子里推,穆婉容生气了也推了她。” “段春云为什么推穆婉容?” “嫉妒?还是积怨已深?”项心慈疑惑的神色在空中都让人看的一清二楚。 项心慈说的是事实,当时段春云脚上虽然帮着锦缎,可有一定的活动空间,嘴也没堵着,她完全可以像穆婉容一样叫,或者学穆婉容就不动手,这样只能自己亲自动手,那就是她项心慈伤人,她认。 但段春云动手了,没有一点犹豫。 既然如此,项心慈觉得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充其量就是——提供了一个场所。 项心锦看着项心慈,不觉得这么简单,她夫家什么家世,段春云虽然小家子气了些女孩子心思又重,但绝对不敢与穆家撕破脸,为什么突然就:“心慈……” “……”嘘,风吹来了。 你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项心锦想问,又问不出口,好像怀疑她一样:“心慈,你要学会相信我们。” “……” 项心锦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这样的讨人嫌了,深吸一口气:“你别乱跑,我去客房看看。” “……” 项心锦不放心,又转过头:“谁带你走都不要走,知道吗?” “知道。”裙摆高高的荡起,只要撒手,就能飞跃这片高墙。 … 项老夫人很快收到了消息,这么大的事,项心锦想压也压不住:“真是……真是……曹夫人也是她气走的!” 张嬷嬷颔首,这件事也有人说了过来。 项老夫人气的抓紧手里的虎头扶手。 张嬷嬷忍不住说句公道话:“这次不是七小姐的错。” 她在场吧!她在场能有什么好事,扫把星,到哪都能惹出事端:“让二夫人赶紧去看看,千万别出什么乱子!这都什么事。” “是。” … 穆夫人郑重的看着女儿:“她推的你。” 穆婉蓉点点头:“突然推过来。”亏她舍不得动手,到头来自己就像蠢货一样。 穆夫人瞬间起身:“岂有此理!”转身而出。 … 段夫人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穆婉容怎么敢那么对她的女儿,虽然丈夫在穆尚书手下做事,可不是他的家臣,大家同朝为官,她家就低人一等吗,还下这么重的手,她女儿以后怎么见人, 段春云害怕,更怕穆家追究他的责任:“是她推的我,是她把我往火炉里按,是她!” 212二更 段夫人急忙安抚她的情绪:“你不要激动,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娘一定给你讨回个公道。”可穆家……又忍不住再次去确定:“她为什么推你?” “就是她推的我!那么多人看见了!我脸都这样了!娘还不信任我!!”她咬死不松口,谁会知道为什么,项心慈打死她,她也不敢供出来,何况供出来她更逃不了好,项心慈也不干不净,她肯定不会往外说,所以就是她和穆婉容对峙,就是她们两人说了算,那么多人看到穆婉容推她是事实。 “娘知道,知道,可……总有个为什么不是吗?” “我……不知道,就是她突然推我。” 段夫人着急:“可你们总该有个理由?” “她……她嫌我可以和项七小姐说上话……”对!因为项七小姐选了自己动手,所以恼羞成怒,她乖乖受死不就好了,事后她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是她不肯死! 就为了这个:“岂有此理。你平时难道还不够谦让她的,竟然因这点小事动手!” 段春云不想说这些:“娘……我脸疼我脸好疼……我们回家吧……你别问了,我们回家。” 段夫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家当然要回,但这个公道必须说清楚。” “娘,娘,我想回家。”段春云突然有点害怕,万一穆婉容不认呢,穆老爷那么凶,看她们一眼就好像要杀人一样:“咱们回去吧,父亲不想看到咱们两家闹的。”她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好。 段夫人挣开女儿的手,这怎么能一样,起身:“你躺着……” 段春云瞬间抓住娘亲的衣袖:“娘……我们回家吧……” 段夫人不会回,这不是息事宁人的时候,她女儿伤成那个样子,就当没有发生吗!:“让白芷看着你,你好好休息。” 段春云更害怕了,她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穆家会不会报复她! 段春云看着娘的背影,惊恐的想直接跑回去!怎么办怎么办。不是自己的错……是项心慈……所以她……段春云想到项心慈的报复手段,尖叫一声,再不敢攀咬项心慈。 盛怒中的段夫人直接碰到了找来的穆夫人。 穆夫人脸色难看。 段夫人更好不到哪里去!自家女儿受了那么重的伤,这就是穆家的态度! 两位姑奶奶见状都在劝,希望两位能心平气和的说。 项心锦正赶了回来,急忙让两为夫人进去说。 “就在这里说。”穆夫人没给儿媳妇面子,直接挣开她的手,现在才过来,早干嘛去了:“我想问问段夫人,你女儿为什么把我女儿往火炉里推。” 段夫人没想到她倒打一耙,你女儿恶有恶报跌了一跤,这么明摆的事儿,穆家为了洗清女儿,竟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穆夫人。我一直敬重你,想不到你是这种人,你说话要有依据,那么多人看着是你女儿把我女儿往火炉里推。” “她无缘无故会推你的女儿吗!是你女儿先把婉容往火炉里推!我女儿才反击的。” 段夫人愣了一下,不可能。 “娘,进去说。” 段夫人抽开手,看向项心锦:“你说是不是那么回事?”” “我也没看见,段小姐怎么说?” 段夫人才发现这里都是穆家的人,两位项家姑奶奶,就不是偏帮者吗:“是婉容嫌她能和项七小姐搭上话,恼羞成怒对我女儿出手。” “呵。”穆夫人冷笑:“我女儿需要记恨这点小事,你自己听听这理由可能吗,别说项七小姐,就是项二小姐,我女儿都不会嫉妒。”说着看了‘项大小姐’一眼,摆明自己有更高贵的项家小姐。 项心锦心里一阵腻烦。 … 有心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前面的男客那边。 “小姐伤的不重。” 穆济才看向对面的段侍郎。 段侍郎也刚刚听说,对上穆尚书看来的目光,心里一惊,垂下头急忙退席。他要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穆济没动,带茧的手指放下手里的酒杯,嘱咐身后的人:“到家里拿药,把外伤科最好的太医请过去。” “是。” 老项国公见管事频繁接触,刚刚段侍郎还离席了,忍不住问身边的人发生什么。 管家提了一耳朵。 项国公没一句就没了兴趣,不是什么大事:“这点小事让她们尽快解决,给女眷们开席。”像什么话。 “是。” 后院的小花园内。 想做些什么,甚至根本觉得这是举手之劳的事,为什么项七就是不开口,反而任凭两位夫人、婉容、段春云各执一词,闹的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好收场!现在多少夫人都在那边拉架,多难看。 颇有正义感的小姑娘们,终于找到了‘躲’着的项心慈,自然不依不饶。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是,就是,你当时明明在场!你总看到你点吧,就是你没有,你家仆人也看到一些吗?” “对啊,现在双方各执一词,就来问问你而已,你竟然都不从秋千上下来。” “是啊,事情在你家出的,你不解决。” “太傲慢了,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不是看着她们打起来很高兴。” “七小姐你不能这样。” “就是,我们都是客人。” 秦姑姑再次解释道:“您刚才问的时候,我们小姐不是停下来告诉您了,她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是,就是。”讨论又回到起点:“她分明知道!” 秦姑姑无奈:“我们小姐睡着了没看见,醒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那样了。” “那你们呢!” “对呀,你们也睡着了,好大的胆子。” 项心慈高高的挡荡着秋千,心情尚算不错,就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大姐为什么还没有解决?两家要吵,是她们两家的事扔出去吵好了,想要那座亭子做见证,挖给她们两家就是?跟自家有什么关系?竟然还没有结束?不知道在搞什么,毕竟家里还办着宴呢,哪有功夫为她们分辨是非,她都有些饿了。 秦姑姑被挤兑的,和善一笑:“奴婢是下人,项府的规矩是,下人不嚼舌根。” 众人一阵无语:“怎么能是嚼舌根,我们现在命令你说!” “你必须说,你承担的起穆夫人与段夫人的怒火吗!” 秦姑姑:“那奴婢只能说奴婢没看见。” “你胡说!你肯定看见了。” “两位小姐让奴婢闭上眼,奴婢还敢睁开不成。”反正她刚才对穆夫人段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不可能,你每听见一点动静吗!” “对话总听见了吧!” “几位小姐升个堂,拿了朝廷的从三品文书,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 “你分明耍赖!” “等一下,我有证据,项七当时根本没有睡觉,我从旁边过的时候,穆小姐刚刚进去,帘子还没有放下来,我看到项七明明醒着。” “对,她醒着,她必须说话!她身边的婆子当时还拉着段春云,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对!她必须说话!项七你下来!” “你下来!这是你家,你躲着干什么!” 项心慈突然停下来,好烦,比那些正主还上劲,没看到段春云、穆婉容一致说与她没关系,让她的下人回来了吗!听不懂话? 秦姑姑心一颤。 众人见状,心忍不住一惊,真漂亮,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可想想她的所作所为,恨不得都来讨伐她,顿时来劲:“你别装了,你快说你看到了什么?” “对啊,没有人会怪你的,你也不用怕有人报复。” 这话说的很有歧义,谁报复? “项七,你肯定看到了吧?” “她肯定看到了。” 项心慈想笑,这为小姑娘不止一次这么肯定了,所以——你答对了的。 “你看我干什么,你肯定看到了,怎么可能看不到!” “是啊,段夫人和穆夫人都打起来了。” 项心慈勾勾手指:“你过来。” 213三更 那人指指自己。 项心慈点点头:“我告诉你。” 女子慢慢走上前:“……” “再近一点,站正前方去,对,再近一点,就哪里” “你可以说了。”已经很进了 项心慈带着秋千一点点后退,瞬间向前冲去! “啊——” 柳雪飞一把将人拽开。 212 瞬间周围尖叫声四起,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项心慈高高的荡起,美丽如翼的裙摆瞬间在她身后展开自由的翅膀!她畅通无阻的高高荡出去又高高地荡回来,仿佛天地间似乎唯有她,玩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又美的惊心动魄,让人战栗。 她……怎么敢,怎么敢的,那可是一个人—— 女孩子脱离了柳雪飞的搀扶,瞬间瘫软的坐在地上,她刚刚差点……差点就…… 柳雪飞皱眉,怎么能如此莽撞!如果不是自己,她的冲击力绝对要将她踢出去!更不要提万一她控制不好方向,木板撞上童小姐的头,会有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 项七就没有想想吗!她不怕出意外!看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下手这么狠!尽管童小姐说话不中听,可也不至于被她如此对待! 项心慈高高的荡着。 秦姑姑垂着头。 柳雪飞看那婆子一眼,她发现这婆子一丝反应都没有,她家小姐如此行事,她脚步都没有动一下,她就不怕出严重的后果! 这也说明……项心慈不是第一次,那么段春云、穆婉容这件事里,她参与了多少! 最终没说什么。毕竟她不好管教,可惜小姐也太…… 柳雪飞想让她下来给童小姐道歉,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尽量收敛起心思,她现在不适合管教她:“都别在这里站着了,七小姐说不知道,应该就是不知道。” 周围的人哪还敢离近了,说话都不敢了。 童小姐发现自己坐在雪上,衣裙湿了一片,顿时委屈的哭起来,她怎么这么倒霉,为什么选中她出这个丑,童小姐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小姐妹立即跑过去,扶她:“没事儿吧。” 童小姐恼羞成怒的挥开想搀扶她的手,羞愤的跑了出去。 项心慈依旧远远的荡着,迎着风、踏着光,快速的来来去去。 周围更安静了,仿佛有什么她们不能预测的东西和超出认知外的事情在发生,怎么可以有大家小姐,如此…… 一众小姑娘被吓到后在柳雪飞的疏导下,慢慢散开。 柳雪飞站在原地又看了那玩的高兴的人一眼,视线忍不住落在垂着头的婆子身上。 舒小姐走过来,看了高空中如薄翼般美丽的纱裙,好一个深闺中的谪仙:“走了。” 柳雪飞转身。 两人走出很远,舒娜才低声道:“你这位小姑厉害了……” 柳雪飞叹口气,没说话。 … 凝六堂的里屋内。 屏退众人的项老夫人听完报备,气得眼睛发花,那两家的事还没有解决完,她又出幺蛾子,她嫌段家穆家怨不到她身上是不是。 项老夫人还等着开席呢,都什么时辰了,还有这等糟心事等着她,现在童家媳妇都要带女儿走了,她造了什么孽啊。 项老夫人忍无可忍:“让五夫人把她弄回去,弄回去!”以为这是他的葳蕤院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项承弄的这孽障! “是。” 张嬷嬷还没有出去,就有人急哄哄来报:“老祖宗!老祖宗!不好了不好了!段夫人和穆夫人打出血了快快想想办法,大姑奶奶根本拉不住,两家的丫鬟婆子都下场了!” 项老夫人险些昏过去!“给我把她抓过来!抓过来!” 谁?两家打起来了,却要抓谁? …… 项国公看着在大儿子身边进进出出的管事,脸色难看,一问才知道,后院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开席,都多长时间了,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好像是七小姐没看见,两家没个结果,打起来了。”大小姐直接出动了护卫将人拉开,如今是前院护卫来报调动情况。 项国公脸色难看:“那她看到没有?”这么简单的事闹成这样。 “七小姐说没有。” 项国公觉得管家说的有技巧,那是看见了,还是没有看见? 项章十分愧疚:“孩儿这就处理清楚。”起身离开。 项国公叹口气,不是恼,就是觉得小辈们闹腾:“你把她叫过来,我亲自问。” “是。” 项章回来听到这事,惊了一下,可管家已经出去了,立即吩咐身边的人:“让人带着七小姐走人少的地方。” “是。” 项心慈一袭红色狐氅,流光溢彩的牡丹裙摆穿过大氅底部拖拽在身后,犹如一条波光粼粼的泱泱长河,河流而上,是万物生灵气息的深林大川。 她如一缕光缓缓走来,纤细白嫩的手中揣着一个巴掌大的鎏金手炉,一张夺天地造化的脸淡淡一个神色,便是翻江倒海的风起云涌,生动的仿若活了的画卷。 一双深渊般的眉目谁也没有看,谁也不配让她看,贴着朱红的冰花眼角,一瞥便是苍海沧田、众生沉浮一般,仅有的一串耳坠随着他走动,微微晃动,犹如灯塔,犹如圣光 甬道旁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男客,瞬间安静下来,背着长辈分赌局银子的人也呆滞下来。 项心慈目不斜视,直接穿过长廊。 本来还喧闹的前花园,突然沉寂下来。 直到她走远视线里仿佛都是那抹红色的身影,和那一枚轻轻晃动的耳坠,红色如火,燎原盛大。 214为丫丫lena女王斗篷加更 “是谁?” “不知道?” “谁知道?” 项心慈直接踏入大厅内,管事想拉都拉不住。 她如大雪初晴时第一缕在阳光中融化的雪,是枝头冒出的孱弱绿意,是秋光明媚下的蓝天白云,盈盈一步间,天地染色,斗转星移。 她亦是大地赐予人间的一份礼物,是风、是阳光,是午后的平心静气;也是海啸、是地震。是波涛汹涌的不可预测:“祖父唤我?” 在场的人看过去,定力有限的仿佛一瞬间仿佛看尽了人间枯骨。 穆济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目光在她眼上停了一瞬间,难怪这么长时间问不出话来,好一张浮生重色的脸。 项国公瞬间看向项章!这是老五那个女儿。 项章顿觉头疼,对,您叫来那位,你把她叫来做什么!还有她怎么直接进来了。点点头。 项心慈踏入大厅,一抬头便是一个表情,天真活泼、明艳动人的走过一个个朝中大员,一道道审视目光,娇俏的停在祖母面前,声音清澈。“祖父寻我有事?”清灵如雏鸟讴歌。 众人瞬间端起手里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一饮而尽!有几个直接呛的失态! 项国公冷下脸:“去后面说。”直接亲自起身,甚至特意等了她几步:“别怕,有事,祖父替你做主。” “嗯,心慈不怕。” 项章立即明白,祖父为什么这么做。 项家小七这容貌,即便是处在他们的位置见多了各异花色,也不得不说,她美的与众不同,更何况这一年出落的更加似妖似仙,一颦一笑,就像要冲破符咒前的绽放,让人忘了岁月几何,哎,也怪不得项承护着:“小孩子顽皮,大家不要介意,歌舞呢,怎么停了,继续热闹着。” 众人见状,立即给面子的纷纷说着什么,但明显都有些心不在焉,还在好看的舞曲,眼前的菜肴,杯里的酒,似乎因为那抹身影离开,都没了滋味。 项承,竟有如此姿容的女儿。 曹侍郎莫莫的垂着头,才发现杯子空了,就是刚刚的女孩与夫人争辩了吗?入化生的那位女儿……眼中闪过她耳下的红珠,耳坠带的真别致,冰霜也贴的别具匠心。 “曹大人……” “哦《游园惊梦》也只是手法用的巧妙。”与她母亲一点不像,更惊艳绝伦,也更高傲不可一世,刚刚那几步,完全没有把人看在眼里吧,也是项国公府五房嫡女,到底不是一个女支能比的。 项国公看着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孙女,项承那位女儿吗,原来出落的这般模样,难怪项章知道他派人去让她过来时,那个表情。 是他失策了,如果早知道,他绝对不会让人叫她出来,只是她也真敢,还从正门直接走进来,他不信没人告诉她不行。 项国公冷哼一声,如果说自己没有一点儿欣赏她的胆色那是不可能的,就凭刚才那几步,她就没有被这些人身上那点官威震住:“你祖母问你话,为什么不说。”见人就见人了,他令国公府的女儿。 项心慈理由充足:“我说了岂不是毁了其中一个姑娘的声誉,何况本不是咱家的事,为什么要把这件事缆在咱家身上,她们各自的姑娘又不是不能说话,回头再说咱们偏帮了谁,出力不讨好。” “你怎么这么多理由,你一开始就说了,事情能闹到这样。” “然后其中一个姑娘家恨死我吗,我可不干,自然是她们互相仇视着更好。” 相国公一时间竟无法反驳:“你——” “祖母,她们是她们您别管了,我还没吃饭呢?”说完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祖父。 项国公被她看的整儿个都不好:“那么东西,你能饿了。” “我就是饿了嘛。”娇娇怯怯的口气,斩钉截铁。 项国公看着她样子,当自己是她那个吃她这一套的爹!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孙女,但不止一次从夫人嘴里听过项承那没有底线的纵容,:“没吃的饿着,项管事,段夫人和牧夫人在闹腾把人扔出去,让他们去府外解决!” 项心慈眨眨眼。 项国公对上她的眼睛:“你可以走了。” “祖父真任性,大老远把我叫过来,说一句话就让我走。” 项国公哭笑不得:“你……”想了,让管家准备了吃的,赶紧让她走! “谢谢祖父,祖父最好了。” 项国公笑着看眼她开心的样子,小孩子,就是有活力。 穆济为开心的跑出来的小姑娘让开路,红色石榴耳坠追着管事的吃的而去,他负手站在门外。 项国公回头:“穆济。”到不意外他过来,自然是问他家的事,说起来到底是在自家出的意外。 穆济进来:“让国公爷费心了。” 原路返回的手抄游廊上,项心慈骤然转头,人比刚才多? 躲的太猛的人瞬间扭到了脖子,好疼。她怎么会突然回头? 正面对上的人,顷刻间呆滞,好美。 项逐言一拳打兄弟头上:傻站着干什么! 明西洛看到了她,鲜衣怒马,不染尘色,她依旧是她。 项心慈也看到了他,移开目光,缓缓而去。 明西洛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放心,她看他的神色依旧连波动都没有,可确定她安然无恙,他有忍不住松口气,不是出事了就好,还能出来就好。 明西洛随着众人一起移开目光,心中还是裂开一缕甜蜜,依旧美得让人惊艳,配饰戴的讲究到与众不同,还有心情在这些事上费心思,想来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多余了就好。 鲍占杰目瞪口呆:“国……国公府七小姐?” 宋宣没有说话,什么都不懂,谁跟你讨论。 明西洛也没有,似乎在纠结自己突然脱线的荷包,研究的专注又认真。 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议论。 “容度的未婚妻。” “我确定,项家七小姐,项五爷的女儿。” “真漂亮,不像真人。” “你怎么说话呢,怎么就不是真人了,你才不是人。” 另一边窃窃私语声又想起。 “难怪了……” “难怪什么?” “容家不退婚啊。”当时多少人等着,都觉得容家会不满现在的婚事,可容家一点动静都没有,愣是没有退婚。 还有刚才,容度一直在项承身边,简直是二十四孝好女婿,穆段都不如此,现在想想……简直理所当然,换做谁,谁也这样做……这样的容貌,谁解除婚姻谁傻。 鲍占杰已经说不出话来:“真是项七小姐。” 宋宣瞪他们一眼,远远的看一眼都该是莫大的荣耀,还说三道四。 鲍占杰懂了:“她就是你说的……唔唔……相加天纤……” “天仙是你叫的!你叫项七小姐。” 鲍占杰扒开他的手:“别说,真好看,见一眼,就有一种这么多年所学茅塞顿开之感。” “你那什么形容,一看就没有文化,让子恒来一个,子恒你说美不美?” 明西洛疑惑:“什么?”他的荷包突然开线的。 鲍占杰、宋宣看着他的样子,无语,赚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换一个不好吗:“暴殄天物,你没看见刚才……” 哦,那个:“犹如诸子百圣回眸一故。” “……”什么鬼? “……”跟我的一样?你还说什么! 明西洛看两人一眼,补充最后一句:“回眸问你,每日累读百篇否?” 宋宣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就要揍他:“明西洛!你有没有意思,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鲍占杰也觉得,不过:“你看到了吗?刚才走过去的七小姐?”不是恭维的好看,是确实好看,虽然身份差点儿的,可就凭她来回这一遭,就不是每位小姐敢走的。漂亮又与众不同的七小姐,别有一番让人神魂颠倒的味道,明西洛没注意? 鲍占杰好奇了,什么样的才能让他注意? “有看。” 然后呢?惊为天人:“正常欣赏总有吧?” ------题外话------ 穆济,有人说你老。 穆济:…… 215一更 明西洛……点头,为什么那么问,他看起来连女子都不会欣赏?   鲍占杰彻底不抱希望了,这都能慢半拍,明西洛到底和他们这些俗人不一样:“走了。”让人看到他们过来看项家小姑娘,脸都没了。   少年们的宴席上,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很多人看见了。”   “嗯,”   “比之柳小姐舒小姐如何?”   原家表弟大手一挥:“更美。”说着说着更兴奋的直接转头:“项家七姑娘真的就那么好看。”说完才发现他旁边做的是最正经的大表哥,神色顿时有些尴尬:“我……是他们说,我就是跟着学。”   项逐元没与他计较。   原表弟立即低头夹菜,他怎么说着就忘了旁边的大表哥!让你嘴欠,嘴欠。   项逐元当没有听到,神色正常的重新倒一杯茶,端起茶杯,抬了一半又忍不住放下,他们为什么要说小七,见到了就见到了!吃都堵不上他们的嘴!   容度察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这种审视没有恶意,可如果他们是因为项心慈呢。   容度冷哼一声,如果他退婚,这些人恐怕会前赴后继向项家扑来,项家何愁女儿嫁不出去。   ……   项心慈刚踏入后院,直接让七八人‘请’回葳蕤院,大管事站在门口,毫不相让的挡住七小姐的路:“老夫人怜你懂事,给您配了一台戏班子,一套完整的席面,七小姐还缺什么可以和奴婢说,没必要去后面找。”   庄姑姑紧张的看眼秦姑姑。   秦姑姑谨慎的看眼小姐。   项心慈看了她一会,想想祖父的席,没有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厨房大管事忍不住松口气。   ……   夜色吞并了黑暗,雪纷纷扬扬下了起来,宴席早已散尽,桌椅归拢整齐。客房内的亲眷离开大半,白天的喧闹仿佛没有发生过,一切归于寂寥。   葳蕤院内。   项逐元冒着雪进来,抖落肩上的寒气。   郑管家接过主子手里的裘衣,神色复杂的看眼灯火通明的室内,退到一边。   书房内,项心慈穿着里衣,头发散下来,在画新裙子的灵感,桌面周围点了七八根儿臂粗的蜡烛,亮如白昼。   项逐元走进来。   秦姑姑躬身,下去倒茶。   “怎么还没睡?”低沉冷肃的声音传来。   项心慈忙的顾不上抬头,声音安静、亲昵:“睡了啊,刚醒……”   项逐元在她对面坐下。   项心慈手里握着七八杆不同颜色的笔,正在画纸张一条裙子,画完一部分想起什么颜色就赶紧涂抹上。   项逐元拿起旁边一杆比,笔筒用细长的竹竿做成,里面灌有不同样的颜色,鼻尖处是玉与鸡毛尖结合,有很多种颜色,同样的颜色又按出色率多少,分为粗中细三类。   项逐元忍不住笑了笑,她呀,最善于琢磨这些,转回头看向她,烛光将她映照的纤尘不染,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侧,认真又专注。   项逐元想到后半场,祖母根本没让她参加,心中怅然:“可是委屈了?”   “嗯?”   项逐元看她忙的头都顾不上抬,心理软成一片:“明天想出去走走就走走。”   项心慈的点依旧在自己的衣裙,这是一整套,一共气件,刚刚做梦时突然想到的,她就起来了,所以不能打断。   项逐元见她还舍不得她的画,不禁摇摇头,是他要求过分了,她本就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至于四殿下……   项逐元的神色暗了一分,转着手里的玉珠——到底是个病秧子。   秦姑姑端着茶进来。   葳蕤院门外,孟姑姑吓的肝胆俱裂,五老爷怎么来了?快去通知世子,让世子躲起来!   项承看着紧闭的大门,叹口气,大雪落在他肩上,不一会便染白一片,想着,他应该担心过度了,心慈早晚要走到人前,虽然结果不尽人意,名声也不是想象中‘乖巧’‘可爱’等词,但那又如何。   如今也算让那些人都见到了,看谁以后敢拿不知道当借口,在她面前信口开河!   郑管家焦急的在世子耳边说了什么。   项逐元顿时沉下脸,像什么话,他躲什么!   郑管家见状,吓的立即退了出去,自己说错话了,世子无一不可对人言,可您半夜三更。   项承站了一会,转身离开。   孟姑姑松口气:“告诉郑叔一声,没事了。”   翌日一大早,大雪覆盖了整座城郭。   令国公府内,下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重新一天的忙碌,清理昨夜的剩余。   温暖如春的凝六堂内。   项国公洗漱间突然问起项七的事。   项老夫人脸都要绿了:“别跟我提她!”   项国公沉着脸看过去。   项老夫人才冷哼一声:“你是不知道她昨天多‘威风’,知道的是她参加你的寿宴,不知道以为她来砸场子。”   项国公想到昨天乖巧懂事的孙女,皱眉:“行了,别总带着便见看她,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把那件事放下。”   “我偏见!你知道她昨天得罪了多少人,曹夫人转身就被她气跑了,把童家的女儿放在她秋千旁,直接就要撞上去,问题是,她还不是私下做的,她当着很多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干的,我想帮她辩解一二都做不到!”她偏见!她倒是想不偏见!脸都被她丢没了,亏得自己一开始百般退让,想想自己都蠢!农夫与蛇说的也不过如此!   项国公没料到如此:“真是她做的?”   “我能冤枉她?段家、穆家那事不是还闹你面前了。”   那事她心里有成算,想来只是淘气了些,吓唬人而已:“小孩子哪有不顽皮的。”   那是顽皮吗!项老夫人不跟男人说这些,说了他们也不懂:“昨晚又下雪了,膝盖还疼吗?让张嬷嬷给你换贴膏药。”   “不用,没事。”   “别不服老。”   “太老爷,管事求见。”   项老夫人闻言瞬间心里一紧,都是昨天被吓怕了:“一大早的有什么事。”那孽障。   “那么冲干什么。”年纪一大把了,反而越来越看不开,国公爷伸出胳膊:“让他进来。”   项老夫人为国公系上扣子。   “你在项七身上多费些心,别让有些人哄骗了去。”   “知道。”那样的一张脸,不安好心的人多了,这么多年她不让她出门为的不就是这个,现在可好,矫枉过正,她欺负别人去了。   库房管事很快递上三张礼单。   项国公不明所以的接过来了,第一张,烫金大字,最后落款显示——四殿下。   项国公蹙眉,他?翻开后,眉头皱的更紧,里面密密麻麻千奇百怪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只蜗牛,四殿下心肝宝贝一样养着的的心头好。   这说明,这是四殿下用心准备的一份礼单,能得四殿下一份真心,估计很多人觉得死也可以瞑目了,可不是能瞑目了:“蜗牛还活着?”养死,抄家灭族是常态。   管事也一头冷汗:“回太老爷,发现的早,还活着。”   “找个宫里专门伺候这些的人,伺候好了。”也不太担心,他项家不是那些小族。   项国公翻开第二份,是文家的一份礼单,奇珍异宝,飞鸟走兽,价值连城。   项公国没有看完,直接略过,看向第三份。   项国公看眼管事。   管事垂下头。   第三份是项心慈的,她的礼单有什么问题?项国公打开,里面就两样东西,第一页是一套画功精美的男服。   项国公久想到了她昨天穿的衣服,这件一样华贵又精致,属于人群中一眼就能说一声灭国之照的奢靡。   不过,不失为好看独特,更何况是孩子一番心意,改天穿穿就是了。   项国公打开第二页,上面写了:长生不老丹一瓶。   项国公立即看向管事。   管事颤颤巍巍的从袖笼里把东西拿出来,他比对过了,确实是宫里你出来的丹药,而是还是最近出的,新鲜、药效又烈的那种。 216二更 项国公沉下脸,项七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完全是她接触不到的级别!   管事也这样认为,所以他把这份礼单也拿来了。   “怎么了?”项老夫人要看一眼。   项国公将单子收起来:“一会叫她去我书房。”   “是。”   谁稀罕看。   ……   项国公看着还没有睡醒的小姑娘,娇娇弱弱的,长的也可爱,小脑袋上头发翘了一缕,估计来时用水压过没有压下去。   项国公看着,心不禁软了三分,忍不住放松下来,她有什么问题,可能那东西是从哪里捡到的,见写着长生不老丹就想送给祖父,或者被有些人陷害,欺到了五房身上,其心可诛:“项七,你告诉祖父,这瓶丹药从哪里得来的?”   项心慈真困,她昨晚很晚才睡,刚才被庄姑姑抱来的:“梁公旭给的。”   项国公一口气没喘上来:“四殿下!”   嗯。   “他怎么会给你这个?”   项心慈认真分析:“他想给你吧。”要不然呢。   项国公将药瓶放下,神色难看:“你怎么和四殿下认识!?”   “经常一起看戏、听曲,玩。”   你跟那个变态玩什么,那就是一个脑子有病、杀人如麻、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异类:“你不怕死!你爹干什么吃的!让你和他玩!”   项心慈赶紧上前让他小点声,漂亮的眼睛里都是认真:“别让我爹知道,她不许。”   项国公不听她的:“这是能混淆的事情!”   项心慈闻言好似经不住老人家如此爆吼,眼睛里顿时盈满泪水:“可……可除了他没人跟我玩啊!”张口哭了出来,边哭边说:“而且,他人挺好的,又有意思,还让我砸他的蜗牛!你别告诉爹爹,我就这么一个朋友,就一个朋友……呜呜……”   项国公有丝异常的看着她:“你过来……”   “他杀人时你也不怕吗?”   “不觉得那些人很可怜?万一他也想杀你呢?”   项心慈抽噎着,几乎连不成句子:“都……都可以啊,他……他也让我杀他,互……互相帮忙……”   项国公的脸立阴沉如外面的天气。   管家听的也觉得有丝不对,七小姐是有问题吧。   项国公想到老婆子的态度,想到这孩子从来没有出过门,摆明是有问题了:岂有此理!“你先回去。”   “你要告诉爹爹的……”   “祖父不告诉爹爹。”   小姑娘哭的很可怜:“真的?”   “真的。”   项心慈瞬间相信了他:“你不能说,说了就不让我出门,就没有朋友了……一个人在家里害怕……”   项国公的心都要被拧碎了:“祖父知道,你乖乖听话,再睡会去。”   随便吧,说了就说了,如果爹不让她出去,她再想办法:“嗯。”   ……   项承没有隐瞒:“爹,不是你想的那样,有看大夫,不是很严重,也有喝……”   “你给我闭嘴!这就是你养孩子呢!跟你娘一样想骂是不是还骂两句!她不严重,你现在告诉什么是严重!”   项承也没有客气:“事已至此,父亲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你们不是也嫌她显眼,不准这个不准那个,还非要我去了曹氏!娘逼我的时候,您不是也默认了!”   “你——你——”项国公你了半天,让他滚!   项承起身就走!好像他们一个个都没有下手一样!   ……   项心慈要了一杯果露,坐在乐艺坊的雅间内,神色愉悦的的靠在椅背上。   外面凌冽的风、飘扬的雪,都像她的心情,重新铺陈开来,洋洋洒洒。   激昂的琵琶声率先响起,琴音随即追上,二胡、铜钟、筝同时响起,相贺成章,这是一种《进军曲》大漠黄沙,千里军帐,荒凉肃杀。   项心慈哼着曲调,随着曲调的变化转折手里的银叶子,怡然自乐。   项心慈听了一下午,雪渐渐小了,阴沉的太阳缓缓落山,她才穿了裘衣,带了面纱从乐艺坊出来。   “小姐,小姐,不做轿子吗?”   项心慈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只是短短几天没有出来,仿佛又换了人间一般,连今天的雪也与昨天的不一样。   明西洛下衙出来,习惯性的从这边绕一下,便停在了街口,看着走来的身影。   项心慈吱呀吱呀的踩过积雪,毛茸茸的领子将她团团围起来,面纱遮住她的口鼻一路延伸到脚下。   明西洛神色瞬间温柔下来,一块小小的面纱而已,也费心的绣了鲜竹流水,总之永远不甘寂寞的热闹着。   项心慈抬头,看到了他,他站在纷扬的大雪中,站在鬼魅魍魉的人世间,不畏人间险恶,不惧前路艰辛,他自是他,站在那里,就像他曾经十年如一日的等待着,千般种模样都汇聚成此刻的他。   是她每次推开窗,看到的那几颗石榴树,他是石榴裂开时候,散发的浓浓果香。   可这份难能可贵,被她毫不留情的践踏过……   项心慈缓缓后退。   所以侍从随着她瘦后退。   明西洛瞬间上前一步。   项心慈停下。   明西洛也停下。   项心慈笑了。   明西洛也笑了。   项心慈突然扔开手里的暖炉,向他跑了过去,如一道五彩斑斓的光,如荒野妖物幻化成人故意掉入书生的怀抱,不管不顾的像他冲去。   明西洛怔然,像一座夯实的大坝,微丝不动的拦住了冲过来的洪水,任凭高涌的浪花拍打的在堤岸,纹丝不动。   项心慈抱住他。   周围零散的目光瞬间看过来,毕竟民风朴实的街道上,这样无耻的一幕实属罕见。   明西洛急忙回神,瞬间揽住她的腰,一手就能掌控的腰肢,让他神色恍惚了一瞬,依旧稳稳的拐入旁边胡同内。   项心慈靠在墙上笑了。   明西洛撑着墙,看着低头就能看到的她,也笑了,犹如外面飞扬的白雪,踩的错乱的脚印,傻笑的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但忍不住,此时此刻,只想随她一起笑。   项心慈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明西洛也看着她,温润如玉的目光里,都是她现在神采飞扬的样子,美到极致的颜色。   项心慈靠在墙上也不躲,任他半圈的着自己,任他看着自己,在对视中,让暧昧发酵。   明西洛看着摘的看着他。   明西洛看着她的眼睛。   项心慈眼中清澈如水,没有引诱也没有鼓励,只是看着他。   明西洛突然低下头,唇慢慢的印在她的柔嫩的脸颊上。   项心慈瞬间笑的无法自制,废了这么大劲,这样就好了吗?不觉得亏了?   明西洛不明白她在笑什么,恍惚自己刚才的所做作为,可清晰的触感,和近在咫尺的人,无一不提醒他,那件事真实的发生过。   明西洛突然拦住她的腰,拉着她瞬间靠向自己。   项心慈踉跄了一下,撞他身上,‘害怕’又‘可怜’到柔弱的看着他。   明西洛见状,瞬间收紧手臂,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再一使劲就能把她拦腰撮断一样。   项心慈怯怯的声音响起,像个正经的大家闺秀,慌乱又无措一样的清纯无辜:“放……放开我……”   明西洛有种……   “疼……”软软的声调,细不可闻,却撩动人心。   明西洛努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松开了些手上的力道。   项心慈眼睛里立即恢复得胜的光彩。   明西洛看着她,没让她眼里恶作剧的光完全绽放,突然低下头,生涩的吻住她的唇,凭感觉……   “嗯。”项心慈皱眉,撞疼她了。   明西洛也感觉到了,急忙收手,看着她唇上的血痕,艳丽的血色在她脸上鲜红的一滴,这一滴还是他造成的。   明西洛忍不住伸出手,微带薄茧的手指放在她唇畔,这样的冲击力,和真是的触感,让这件事本事根据冲击力的侵蚀他的自制力。   ------题外话------   下午四点刷 217三更 她有糜艳、纯净到极致的美,诱人心魄,又如想象中一样香甜,明西洛看着指尖的血迹,目光暗沉的看着他,比想象中更加香甜。 明西洛再次垂下头……(见)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热情,熟悉的身体记忆被唤醒,犹如山间水流,缓缓的软在他怀中,慢慢的用热情、温柔、妖娆的艳色,去攀附他的索取,缠绕他的精神,犹如蜘蛛铺开看似柔弱的网,去捕捉一定能让人身心愉悦的一餐。 明西洛是被山妖蛊惑的书生,被灵蛇视做采补的圣品,忘了身在哪里、忘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忘了场合不对,只想随着她的气息,死在这场欲色迷离里…… 秦姑姑掐了明西洛一把。 明西洛恍惚醒来,女子毫无防备的靠在她怀里,犹如上好的江山权色。 项心慈瞪眼秦姑姑不动了。 明西洛换了很久,放开他,心中苦笑,他从来觉得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大道,即便这份沉迷超出他的感知,他也觉得他能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此刻看着她,他才发现那点东西多可笑。 项心慈安静的靠在他怀来。 明西洛便觉得什么都给她,都不够再与她如此相依:“心慈……”他知道的她的名字。 “嗯……”三分懒惰迷离。 明西洛推开最近的院落的门,转身而入,关上门。 秦姑姑碰了一鼻子灰! 身后的是从看着秦姑姑,问要不要进去。 项心慈笑了。 明西洛把她压在门上也笑了。 “你家……” “买了有几年了。” 项心慈不用看也知道,是一栋绕过屏风就能看到正厅的小院子,连几进都谈不上。 明西洛静静的抱着她,珍惜的感受着怀里没有抗拒的人,精神比什么时候都要热情的躁动,仿佛抱着她就已经让他翻江倒海。 “我能进去看看吗?” 明西洛第一次没有自信,想来信誓旦旦的话有些卡壳:“不……要了,没有收拾过。”这样的院落,她的小人都不会看进眼里。 项心慈‘懂事’的没有在问,所以你看到了吗,你还是不够努力…… 明西洛握住她放在他胸口的手,不想她探到慌乱的心跳,情路不俗的她,绝对能从中感到他的情绪,即便他已溃不成军,也不想暴露太早。 项心慈婉儿,靠在他怀中,这个怀抱,同样让她安心、随意……“我想吃馄饨。” “……好。” …… 碰石巷内,子时的更声被寒气压的模糊不清。 明西洛穿着单衣,愣愣的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笔,才开了一个头,早忘了要些什么,思绪又回到她靠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浅笑出声。 睡了一觉出来起夜的明家大朗,急哄哄的从茅厕出来,发现五弟的房间还亮着灯,嘀咕了一句,赶紧进屋。 明家大嫂看着还没灭的灯,叹口气;“你也不管管,都多大了,也该成家了,六弟都开始说亲了。” “他眼界高着呢,看的上谁,何况你都说不动他,我更不行。”翻身睡觉。 明家大嫂瞪他一眼,她比明西洛大十岁,可以说是看着他们这些小的长大的,她嫁过来后,婆婆就将孩子们扔给了她,她看顾的比较多,自然是希望子恒赶紧定下来,好撑门立户。 “睡吧,他心大呢,别好心当了驴肝肺。” “他不是那样的人。” 明西洛重新提笔,开头的那个字被抛到九霄云外,一副美人月夜图跃然纸上…… …… “你要和离?你想好了,穆家绝对不会给你孩子。” “娘我知道,您怀着孩子女儿还让你操心。” 项大夫人不说这个:“是不是你婆婆用那个妾室拿捏你?” “没有。” “那就是用她女儿,行了,你也不用辩了,你小姑那样,如今那妾室又掉了孩子,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和离就和离,你自己想孩子的时候受得住就行。” 项心锦已经红了眼眶,孩子是她的心头肉,可她也知道,没有带走人家长孙的道理,就算是父母也不会支持她胡搅蛮缠:“我……知道……”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哄走向大女儿,脸色难看的看眼张嬷嬷:“让项七去佛堂跪着!” 张嬷嬷看眼老夫人。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 张嬷嬷不敢,只是:“五爷还没上衙呢?”让五爷知道了,两人又要闹起来。 “他怎么不说他大侄女都被逼回家了!要不然项七干的好事,事情会闹到没有转圜的余地!” 张嬷嬷不敢与老夫人对着来:“是。” “一大早你吵什么!又要关谁!” 张嬷嬷站着没动:“国公爷。” 项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跟你没有关系。” “关项七。”项国公脸色难看:“又是因为什么!我不是说了寿宴上的事不计较!你这又想起哪出了!”还嫌孩子不够怕人。 “心锦要和离了,如果不是因为她……” “行了,没有那件事心锦就能过的好了,这么多年,你不是也天天骂穆段,项七顶多加速了这个结果,不问青红皂白就先往她身上寻,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你养坏了!” 项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是谁在操持这个家,如今成了她把孩子养坏了,项心慈放谁身边养也养不好! “心锦的事你处理好了,别成天寻不该寻的晦气。” 张嬷嬷急忙为老夫人顺顺气,不与国公爷计较,不与国公爷计较。 …… 亭台楼阁环绕的府邸内。 梁公旭靠在项心慈肩上,让她看飞起的群鸽。 成片成片的鸽子飞起,又在不远处的林间降落。 项心慈微眯了视线。 明西洛梳理着折子上的内容,依旧字正腔圆。 “我让父皇将这座宅子赏给我了,以后你可以经常来这里坐坐。” 项心慈看着远方起起落落的鸽子,与白雪冰凌仿佛融成一色:“本来就有的吗?” 梁公旭揣好暖炉,脸色不似往日那么苍白:“不是,据看管这里的人说,是自己飞来的,一住就是十年,反而像成了这里的主人一眼,宅子归我后,本来是要捕杀了的,我想着你还没见过它们,就没有让人动手。” “好美。” 嗯,尤其现在,太阳、白雪、茂密的树林,成群的白鸽,还有她,梁公旭的脸依赖的蹭蹭她的颈项,希望引起她的注意力,让这一切更美不胜收。 明西洛的手顿了一下,微不可查,又继续开始。 梁公旭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他轻轻的蹭着:“就是可笑,明明只是借住,最后好像我们占了它们的地方。” 项心慈的视线慢慢落在若有似无的香上,一点点回蹭着他,偶然还是会看雪树林里,成群成群的飞鸽。 梁公旭不喜欢她心不在焉,他想她依赖他、喜欢他,费尽心机的想吸引她。 项心慈的呼吸终于落在他颈间。 明西洛看着他们,梁公旭就像勾引她堕落的罂粟,不依不饶,不死不休。 梁公旭在她温热的沉迷中渐渐迷失,没空管明西洛挥挥手让他下去。 明西洛走出那间房。 梁公旭乖巧的躺在厚厚的虎皮上,带着她的手解知的衣襟,让她蹭的更满足高兴…… 寿康公公看眼站在外面也不忘整理奏章的年轻人,心中感慨,最近确实有人在搭四殿下的线,册封的旨意最近就会下达。 明西洛看他一眼。 寿康公公笑着移开视线。 明西洛心里想堵了一块铁,握折子的手不自觉有些用力,他们在做什么,她是有多喜欢他,四殿下好歹是个皇子,成天像个……勾搭…… 寿康公公又看过来。 明西洛瞬间看过去。 寿康笑笑:“觉得……明大人有些……是不是太忙了?” “无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明西洛看着折子上的内容,却又是梁公旭引着她寻欢作乐的样子。 218一更 就不能在政事上用点心,梁国是谁的!   明西洛很快察觉到自己心态不对,浮躁感几乎要悬在表面,像油滴入水上不受控制的弥漫开来一样。   明西洛瞬间合上折子,这不是他该有的想法,他又不是第一天看到那两个人如此:“我去湖边坐会。”   寿康惊讶的看着他,说错了吧,那边不冷?   …   明西洛坐在冰凉的石凳上,任由冷风向自己吹过来,心里像刺啦过来的火星,不要命,但落在身上让人密密麻麻的刺痛,这种不显山不漏水的疼,如千万只密集蚂蚁在啃咬他的理智,疼的找不到依托点,焦灼到肝火旺盛。   明西洛幽沉的目光克制的看着冻结的水面,手掌却在袖笼里肆无忌惮的握紧,心里又道貌岸然的一遍遍的质问,他有什么理由不高兴?!   因为昨天她抱了他,因为她对他笑,她靠在他胸口的热度还没有散去,呵,项心慈前脚吻了莫世子后脚就能与容度缠绵悱恻!他凭什么认为,项心慈不会那么对他!不会再与四殿下有什么,明西洛,不要异想天开!   明西洛一拳垂在石桌上,石桌表面冻结的那层冰,一点点龟裂开来,咔嚓,裂出密密麻麻的碎线,就像他的心事。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始扣桌上的冰,寒风刺骨的深冬季节,他徒手扣冻到寒蝉的石桌上的坚冰,指腹冻在冰面上、石桌上,被他生生撕下一层薄皮,不停扣那些冰。   明西洛面上却镇定若素,手指的动作却越来越熟练,远远看来,一位他在做什么深入钻研,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不得不需要外力冷静下来,才能不胡思乱想,不把那两人撕开。   明西洛坐了很久,久到新鲜的皮肉再次被冻结、久到手脚冻的麻木,久到所有疼痛从表面侵入内里,再看不出一点痕迹,才收回血迹斑斑的手指,面上又是清风朗月,不受半点影响的他。   明西洛起身,青年如天地冰凌间白玉无暇修竹玉器,温润如玉的拍拍身上的冰,关上内里血玉染红的隐忍,又是陌上无人可及的风光霁月之人。   昨天前他求的不过是与他们同样的位置,现在不是更进一步的时候。   明西洛调整好情绪,起步离开时候,已看不出一点痕迹。   “明大人,宫里文书下来了,请您过目。”   明西洛另一只完好的手接过来,已能信谈国事……   日头一点点中移,又一点点西斜,寒风呼啸的吹落老旧的枝干,成群的鸽子贴在一起,瑟瑟发抖。   紧闭了一天的门,重新打开。   项心慈披着裘衣,抱着暖炉走出来。   梁公旭裹了两层裘衣,贴在她一侧,肩上落着一只幼小的蜗牛,亦步亦趋的送她。   明西洛正好收拾了东西出来,远远看着这一幕,血玉的内在裂开脓血的暗色。   项心慈宠爱又无奈的看着他,声音温柔如水:“都说不用送了,脸都冻红了。”   “不要。”梁公旭比她高,虽然黏着她,却更像是把她拢在怀中一样。   明西洛抬步跟上,额头上染上霜色。   梁公旭声音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尤其他想把这份青涩放大时,更是显得少年无害:“真的就不能留下过夜吗?”   明西洛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项心慈声音清脆:“没有跟我爹说。”   明西洛:只是这个原因。   练公旭握住她的手:“说了就可以吗,心慈,你回去就跟你爹说好不好,要不,去跟你爹说。”   项心慈笑着蹭蹭他的脸:“学会威胁我了。”   明西洛能想象出她脸颊上的触感,因为碰过。   “好吗,好吗,我想陪你。”少年还可以撒娇。   寿康公公欣慰的看着殿下,真是会说话嘴又甜的殿下。   项心慈无奈:“好,明天。”   梁公旭心喜的抵住她额头。   明西洛瞬间看向远处,眼底的情绪归于虚无。   马车驶来。   项心慈就这秦姑姑的手上车。   梁公旭眼巴巴的看着她。   项心慈笑着揉揉他头:“快回去吧,都冻红了。”   “红了就不好看了吗?”   “好看,你永远最好看。”说着垂头,在他冻僵的脸上吻了一下。   梁公旭羞涩的笑了。   明西洛接过下人牵来的马。   项心慈钻出马车,掀开车帘。   梁公旭费力的挥着手。   项心慈温柔的挥着手。   梁公旭脸上的笑容随着马车的离开,一点点消失,被阴森恐怕的气息笼罩。   寿康公公立即打气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伺候。   从旁的侍卫呼吸仿佛都谨慎下来,如往常任何一个没有七小姐在时一样,谨小慎微的伺候。   明西洛仿佛毫无察觉。   “你不走……”阴冷的声音像从恐怖的石像上剥离下来,目光却没有看开口的目标。   明西洛牵了马,毫不犹豫:“下官告辞。”   梁公旭依旧看着心慈马车消失的方向,干枯的身体完全受不了水不在身边的煎熬,她为什么要走,她是属于他的,梁公旭眼里的扭曲越来越丑恶,越来越狰狞。   寿康眼疾手快的后退一步,将身后的人一把推过去,填了主子不受控制的情绪。   明西洛仿若没有听到身后的尖叫,众生皆苦,谁又生在极乐。   待空荡荡的街道,连虚幻的背影和血色都留不住时,梁公旭神色仿佛恢复一丝清明,揣过暖炉,眸光被另一种更沉的忧色压住:“你说……可长长久久的与心慈在一起是种怎么样的感觉?”   寿康立即恭手,呻吟慈祥:“殿下定能与七小姐长长久久。”   梁公旭冷哼一声。   寿康没敢接话。   城西的街道上。   明西洛犹豫再三,还是控制不住私欲追上项心慈的马车。   项家的马车按照既定速度不受影响的前进着。   明西洛跟了一段路,马车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上面的人也没有下车步行的征兆,他街道上莫不重要的行人的,挡不住这辆车的路线。   明西洛慢了一些,看着悬挂在车尾的玉饰金铃,不管昨天多亲密,他们依旧是两个世界。   明西洛真正意思到,两人能不能进一步,什么时候进一步,都不取决于自己,而是她。   昨天或许也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入了她的眼,而是昨天他出现的一刻,正好趁虚而入了而已。   明西洛突然驾马追上前面的马车:“七小姐。”   秦姑姑诧异的掀开车帘,露出小姐半张容颜。   项心慈看着手里的琴谱,柔和的侧脸不因任何人,独自清幽。   明西洛瞬间有些后悔,这样的他将他衬的像无理取闹的莽撞少年。   项心慈放下手里的书,慢悠悠的转过头:“怎么了?”   片刻间,明西洛神色已看不出任何异样,对着七小姐,他更全副武装,可武装下的尖锐,还是因为私心,露出了出来:“殿下的册封马上就会进行,也请七小姐尽快找个理由与容家退亲。”   项心慈嗅出一丝异样,明西洛身上她再熟悉不过的几乎要压不住的‘心思’。   项心慈现在更诧异他的话:“什么意思?”她退不退亲与旭旭册封有什么关系?随即回神——他的意思是!顿时看向明西洛!   明西洛回视她的目光,是你想的意思。顺便私心的看尽朝思暮想的容色。   项心慈收敛心神,不行,不能是旭。但这件事不用功跟明西洛说,她回头会跟旭旭商议:“我知道了,让你查的二殿下的事,查好了?”   色欲熏心的二殿下:“回七小姐,还没摔死。”   “能喘气就行。”接下来她需要项逐元帮忙把这件事定下,相信一个半死,却不会死的未来妹婿,项逐元会满意,   “不管是哪位殿下……”七小姐决定什么时候解除婚约?想到菊香山的情景,还是……舍不得容度,明西洛嘴角露出一抹笑:“七小姐还是尽快,免得夜长梦多。” 219二更 项心慈眉梢微凉的看向明西洛的神色,如此没有分寸的话都说的出来,看来——需要冷明西洛一段时间了。   “七小姐觉得我说的不对?”   他仿佛人间正色唯一的坦途大道,项心慈嘴角同样露出一抹冷笑:“明西洛。”她不是只有他可以用,可以依附,如果你情我愿就开始,如果牵扯其他就不必了。   “在。”   “我和容家退亲了。”   明西洛诧异:什么时候?没有听说?   “菊香山那天,碰到小姑娘向你示爱的时候。”   明西洛:那天……但,她们看起来很好……   “我嫌他啰嗦,管的宽,所以——退婚了。”项心慈看着他。   明西洛也看着她,片刻完全懂了她暗示的意思,顿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项心慈示意秦姑姑放下帘子,马车同时加快了速度。   项心慈脸上冷傲的神色被叹息取代,各取所取的开始,一旦对方变成想要更多,她却不给时,就成了她的错,还是不要开始算了。   ‘我嫌弃他啰嗦,管的宽。’管的宽……三个字不断的在他耳边重复,明西洛的马渐渐慢了下来,看着远远驶去的马车,因为她这句明显敲打的,思绪混杂,又觉得自己……   敲打,呵,她在敲打他,或者说警告。   她觉得容度啰嗦都能退婚,更何况他这么一个见不得光,没有任何条例约束的外室都算不上的外人。   容度‘啰嗦’的人是谁?她与莫云翳的事曝光了?或者说?容度再次发现她与莫云翳有联系?   再次……明西洛快速思考这个可能,重新翻出那一天的记忆,一句一句剖析那天的的对话。   她与莫云翳很早就认识,甚至因为两家不容易,分开过,这定然不是一个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情,尤其惊动长辈的,肯定在一起一段时间。   那么身为莫云翳的好友,容度不可能不知情,甚至没少为两人打掩护才说的过去。   容度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向项家求亲?喜欢?否则为什么要冒着与好友决裂的风险求亲,他求亲的时候想要的是不是不多,比如,哪怕她还爱着莫云翳,人也是我的,或者还有,以后她会爱上我……   明西洛想到那天她一句话‘真心实意’说了两遍,且表情都没有一丝愧疚的样子,容度的这个念头肯定会被打的粉碎。   所以……容度也发现了这一点?项心慈要退亲的原因,因为对方嫉妒到找她发泄情绪?   明西洛勒住马绳转头,把可能的情况一点点剖析开,也就是说,项心慈并没有履行订亲时附加的坚贞承诺,容度以为的没有发生……   明西洛懂了。   昨天的一切,对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的回忆,是感情的开端。但在她的行程里,只是普通的一天,一个普通的男人,一场不算陌生的艳遇。   甚至不值得被大书特书,因为他无法像莫世子、容度、四殿下一样代她去最好的地方,吃最新奇的东西,包下整整一座王府旧址。   所以他来说新奇的体验,在她那里,是习以为常。   明西洛苦笑,他是不是忘了,他看中的女子,不遵从礼教,无观念是非,独我、自我……甚至乐享男子。   明西洛里脑海里快速构建着项心慈的世界:她小时候的出身,她的成长环境,她可能的性格,她遇到的人,她心中感情的样子,她眼中形形色色的男人,她容易对什么长情,她看什么觉得色彩斑斓,什么样的人能触动她的内心。   然后一个更全面、更客观的她,跃然纸上,他不打没准备的仗,更不会在中途因为困难退让。   明西洛在脑海中为她构筑一座十层宫殿,毫不犹豫的将她放在顶端,抛开他被冲昏的感情,更理智的看待。   他如果想从一层,走到她的位置,甚至站在高处与她并肩,就要不看今天的万物世界,不管现在纷争,不去想——拦住他的‘前辈’,甚至不能行至踏错,更不能自视甚高的点,要坚定的一路走上去,因为终点,才是他最终想站的地方,而不是因为个人情绪铩羽而归——   明西洛回过神时,马已经停在家门外。   “哥,你买马了?”小姑娘立即扔下笤帚跑过来:“大哥,五哥买马了!咱家买马了!”   明家大郎立即冲出来,脸都顾不上擦:“子恒你买马了!我就说你早该买一匹。”这马真俊:“很贵吧。”   明家二郎也从侧间出来:“得三十两银子吧。”   明母火也不烧了,赶了出来,这可是大家当。   明父扯着烟袋就走了出来,他以前是帮人赶车的,自然认得好马,也忍不住摸了两把;“你放心,爹这次绝不动你的马。”主要老五翅膀硬了,不是刚上衙的时候还看着稚嫩、好骗。   明西洛心不在这匹马上,向房间走去。   此时,一位粗布素钗的女子,羞怯的站在正厅门口,好奇的往院子里看着,洗到素白的衣服,贴着补丁,头发用一根木头随意挽起,瘦到见骨的身形,脸上还隐隐泛着吃不饱的菜黄。   明西洛瞬间看向母亲。   明母被儿子的眼神吓了一跳,怎么了?看到门口的农采懂了,以前她经常帮着亲戚们给儿子牵线,没少惹恼这个小祖宗,立即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你嫂子的远方亲戚,刚逃荒过来的,你没早上那可怜样,跟个小鸡仔似……”   明母立即闭嘴,可,这是真的,她们母女两一路要饭过来,老的到梁都就死了,小的继续讨饭,要不然老大家的碰到,这孩子再过两天肯定被人贩子盯上,不定卖到哪里:“真的,不是乱七八糟的人。”   明家大嫂闻言,看过来,也见到了门口的农采,跟着点点头:“是嫂子的表侄女。”   农采见人看过来,立即害怕的缩回门内,怯怯的不敢声张。   “你要是不信……”   “没有嫂子。”明西洛却把往内的脚步收了回来:“只是我最近有点事,要住外面,还望嫂子不要多想。”说着牵住马。   “好端端的为什么住外面?”   明父抽着烟袋子:“就是,住外面做什么。”好不容易有匹马。   明西洛牵起马绳。   明家大嫂立即拉住他:“要是嫂……”   “不是,是有些事要处理,回来也是拿几件衣服,打算明天一早走,要不然怎么会需要马,只是提前一步走而已。”毕竟有女眷,他不方便住家里。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嫂子。”   明家大嫂松开手,她是真心疼这孩子,可不是她又能怎样,梁都寸土寸金,她和大郎根本没有能力单独出去赁院子,反而是小叔子可以:“你先别走,大嫂帮你收拾东西。”   ……   明西洛推开那扇门,门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哼,虚幻罢了。   明西洛躺在简陋的房屋内,没有暖火没有烛灯,他也没有铺被褥,就这样躺在床板上,给自己冷静的时间。   想着想着,明西洛又忍不住笑了,至少容度出局了。   ……   众生入色的雅间内,一刻都闲不住的西南总督杨家长子,杨光清贱兮兮的撞撞容度的胳膊,行啊,不声不响的拿下了梁都第一美人,难怪青烟那等角色都不入眼了。   容度脸色冷了一瞬。   如果是以前,杨光清就长眼色了,可杨光清真好奇,而且还有点不甘心,如果自己早来一段时间,解救身世可怜、愁嫁千金小姐的就是自己,也定能谱写出一段佳话,让美人倾心于他。   试问见过项七小姐的人,谁不想着代替了容度,甚至觉得定能比容度还不嫌弃她的出身,还要传奇,让那位身世可怜,却美若天仙的七小姐重拾自信,光芒万丈,项七小姐还不心塌地的对自己,羡慕一票人:“还是你命好。”有能力、还有佳人,还先人一步。。 220三更 “据说项七小姐从来没有出过门,是真的吗?”   “项五房一直为她的婚事愁白了头,是不是?”   “真是黄金蒙尘,暴殄天物。”   容度放下茶杯:“项七小姐是令国公五房嫡女,项家五房挑女婿一样严格,而项七小姐该有的项家嫡女气魄她都有,聪明仁善,这场婚事是容家与项侯爷深思梳理定下来的,否则你们认为呢!”凭意淫?   容度环顾一圈。   余下的人不说话了。   杨光清见状急忙缓和气氛:“知道你小子见了,人家未来相公在这,小心容度打掉你的牙。”   容度漫不经心的开口:“不至于,只是项五爷一项看中这位嫡女,如果谁不长眼冲撞了,没几个有好下场的,据说这次曹家的事,项五爷绝对不会让侯爷通过曹公子的添补御林军的文书,态度坚决的,不会悔改。”   众人更安静。   杨光清呵呵赔笑,这么不讲情面的。   容度不屑于顾,要不然,觉得她是小可怜,等着你们去拯救?多大的自信,觉得你们能入她的眼。   “而且她在府邸时,就深得宠爱,名下的庄子、庄园、门面,数不胜数。”否则坐冷板凳?抱歉,没有。知识庄子在哪就不用说了,太便宜,门店三个她也不打算开张,但一个盛世华裳就够她七八年花销,比这里大部分人都要金银宽裕。   友人被说的颜面有些挂不住,   容度心情不错,眼里有酸气就正经的夸,说什么明珠蒙尘、她不出门,好似她没有想法一样,只等着你们来逞英雄。   何况项心慈绝对是能让所有人大开眼界,自挖双目的人!   杨光清也立即转移话题:“看我,一喝茶就想到绿柳,兄弟们怎么样,我们再去坐坐?”   几人顿时一笑:“去坐坐。”   容度起身:“我还有事。”   杨光清嘴角有些僵:“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刚想说让你掏银子,是不是怕出银子。”   “银子算我的,当我不能去赔罪,玩的尽兴。”   “有你这句话,兄弟们一定敞开了让你赔罪。”   周围顿时传来笑声。   容度走出众生入色,并不好受,他长时间没有见到项心慈,分开时明明关系融洽,一切如常,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火上浇油的是,这两天梁都关于她的传言隐隐鹊起,不会有人给他时间再谨慎谋划此事,只要她退亲的事传出,立即有人会想补上:“友安。”   “少主。”   “派人盯着项府,只要七小姐出来,立即通知我!”   “是。”   ……   沉寂了两天的梁都,仿佛给足了令国公府面子,高门大户之间的走动突然多了起来,一家连着一家,唯恐吃不上最新消息。   “项家大小姐要和穆家和离了。”以新花色为借口的两位夫人,看都没有看图养。   突然直接放在桌子上:“真的?”   “板上定钉的事,项心锦已经回项家了。”   贵夫人皱眉:“这我倒不意外,穆夫人太苛刻了些。”   “谁说不是,项心锦多好的孩子,当初梁都多少人求娶,结果却让不显山不漏水的抢了先,当时就有很多人看不惯,谁料到她家孩子还那么不争气。”   “不过也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合理?”   “穆夫人那人你是知道的,眼看自己儿子扶不上来,如今孙子也大了,掌家权早该归还了,她愣是拖到现在,说白了,就是想拿捏住儿媳妇,把项心锦控制在手心里,这不,一年前混不吝的提了一个姨娘上来,两人就一直磕磕绊绊的,这次穆家的女儿又在项家出了事,可让她找到机会拿捏项心锦了,结果项心锦不受着,直接走了。”   妇人忍不住笑起来。   说的人忍不住也笑了:“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人哭笑不得。”   “哎,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占那个高地干什么,曹夫人呢,最近出来赴约了没有?”   “没有,好几家请,都请不出来。”   妇人点点头,蓝宝石耳坠色泽饱满:“想着也是,受了那么大委屈,她心里也不好受。”   说的人,知道上峰夫人爱听,道:“童夫人是出来了,听童夫人说,那项七小姐厉害着呢,直接抓了她女儿放在秋千前,就要撞死他,幸好柳小姐眼疾手快,否则就要出事了。”   “柳雪飞越来越有大家风范了。”   说话的人羡慕一瞬,可不是大家风范,出身于辅国公柳家,虽然这些年柳家不行了,可也是一等一的大家,以后嫁给项世子,等老国公一去,就是正一品国公夫人,多大的福气:“是啊,幸好有柳小姐在,童夫人说,想想都心有余悸,但凡柳小姐满意不,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带着蓝宝石耳坠的夫人矜持的点点头。   说话的人压低声音:“现在都说,让自家孩子,没事儿离项七小姐远一点,免得被……”   …   童家夫人很忙,这些天收到的邀请,应接不暇,忙都忙不过来,有时候一天要赶三四场。   她倒是不想说,但那么多人看着,她又没有说谎,令国公府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想不到项承的女儿是这性格。”   “谁能想得到。”项承多温润一个人:“她站起来与曹夫人对呛的时候我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我也在场,我也在场,那些话她怎么就说得出口呢,还和婆子一唱一和的,一看就是熟受。”   ------题外话------   二点,四更 221为冰之莹舞女王斗篷加更 坐在末位,穿着盛世华裳上个月主打款式的年轻妇人,好奇道:“具体说的什么?呛的很难听吗。”她当时和几个姐妹在花坊打叶子牌。 “可不难听,一点儿不像大家闺秀。” “更不像项家门第出来。” “听说他母亲是……” 文夫人开口:“项家没有明说,只说是下人生的,具体是不是咱们想象的人,项家不会认。” 肯定是,这种事谁会认出来,傻了吗,长的那副样子,肯定是小贱人生的。 “你们听说了吗,穆家那个小妾事在项家把孩子给掉了。” 众人瞬间看过来,年轻夫人也不问具体呛的什么了:“有这事儿?” 距离穆家一墙之隔的礼部右侍郎夫人瞬间成了焦点 “你们别怪我听墙角,主要是我们两家不是挨着,我家下人听到了。”其实是她下人趴在梯子上听的,而且她们家闹的动静很大。 “他们家的小妾怎么会在项家?” “就是啊?” “谁知道,你们猜孩子怎么掉的?” “快说,快说。” “这孩子是项七小姐——一巴掌打掉的。” “天啊。” 惊讶吧,也就是说,那天项七小姐刚跟曹夫人别完苗头,回头就去教育了姐姐家小妾,更不要提穆家孩子段家孩子以及童家那小姑娘的下场了,就这能力,问你们谁闺中时敢不敢做,就知道这小姑娘可不可怕,没有她不敢干的事。 众夫人细思极恐,一开始还没觉得,这样一连,项七就没闲着吧! “项家以后还敢让她出门?!” “难道不是容家还敢让她进门。” 一语中的。 “对,对,这事容家不知道吧?” 众夫人的心思瞬间活了,如果容家与项家的婚事黄了,岂不是说明……只是:“容家没有女眷在梁都吧?” “可,那也得让容家知道呀,这万一娶回去,不是让容家受罪?” “是啊,是啊,容家恐怕都不见得知道这姑娘出身有问题。” “当时说不定就是欺负容家南方来的,不知道里面事情,要不然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项承想给他女儿说亲的事。” “这是骗婚。” “这事没办法说,项家一口咬死说是丫鬟生的,咱们有什么办法” “说起来当初项五爷成婚挺匆忙的。” …… 大理寺几位属官的夫人,研究的深入。 “穆姑娘和段姑娘的事,你们说她到底知不知道?” “哪有不知道的,亭子就那么点儿大,两位姑娘闹得那么难看,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还真睡得着。” “她就是睁着眼说瞎说,她绝对参与。” “可,为什么没人供出他。” 对啊,受了委屈的,一定会供出她才对?“莫非她真的睡着了。”要不然不可能把摘的那么干净。 “这就是问题关键,所以这件事很奇怪,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结论,两家到现在还在闹着,已经不来往了。”和自己上峰不来往,以后仕途也就那样了。 …… 容占奎不想听也被塞了一耳朵,更不要提容家还和项家有婚事,想说给他听的人不胜枚举。 连家里下人都有人故意跟在她们身后,说三道四,仿佛容家不表个态,这件事就过不去。 “一群闲来没事嚼舌根的人!”说的再多有什么用,又不是他要娶。 容占奎微讶的是,项七小姐是如此性格的人,听起来像完全不讲理,下手还狠的小姑娘,容度喜欢这样的? 容占奎对容度娶位什么样子的媳妇儿回来,都没意见,与他关系不大,至于后宅女人的走动,容家也不太看重,只是听得多了,容占奎也有点好奇侄子的想法。 毕竟都有人来自己这里嚼舌根,容度那里自然更多:“你就没点想法?” 容度没放手里的书:“要有什么想法?” “成全梁都好奇心,退婚之类的?” 闲了吗:“……” “真不退婚?” 容度没理满脸好奇的叔父。 容占奎都要赞一声深情了,这样的情真意切简直感天动地,项七小姐若是知道了得死心塌地,算了,算了,又不指望着她给你在后院使力:“你的事情,你看着办,不用功估计容家颜面,反正容家也不是我的。” “叔。”容度放下叔。 “嗯?”干嘛,他要回去了。 “如果我退婚呢。” 容占奎惊讶,又坐了回去:“你要退婚?”刚才不是还……为什么,那么辛苦求来的?因为这点流言蜚语……不是容度的性格。 容度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没事儿,我就随便说说。” 容占奎皱眉:“你别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没有。” “没有什么,我在这边看着你,你刚到梁都的什么时候状态,你再看看你现在,让你爹知道了,以为我想谋夺家产。” “……” “感情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怎么都是你娶,日子你过,哎,现在看的跟什么似的,再过二三十年不定怎么嘲笑现在的自己。马马虎虎就行了,被一副情种样。” “你上次不是还让我让着她。” “我那会不知道她这性格,早知道……”他可不想让自家侄子凑上去,好家伙,撞人家小姑娘,还弄的两小姑娘毁容,都什么阴毒手段,他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毒死了他侄子,毕竟后院女人争气宠来也疯。 …… 鸽子飞过蜿蜒屋檐,在林子上空盘旋,又落回院子里的树林里,没有被认为打理过的树林,在大雪中,自由一种原生态的野蛮美丽。 项心慈跪坐在茶几前,胳膊撑在窗台上,从暖意融融的房间里往外看,房间内是人工雕刻的华丽摆设,燃着堪称黄金的银丝碳,窗外是皑皑白雪,枝杈交错。 明西洛放下手里的折子,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窗外,鸽子飞起,撑满了整个窗户壤阔的视线。 四殿下今日行族礼,没有过来,如今只有她一人坐在听朝会的位置,心思不知随外面的飞禽触到了哪里。 明西洛收回目光,看向窗前的少女,长长睫毛下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明西洛不自觉的走过去,跪坐在她身边,握住了她放在窗边的手。 项心慈没有拒绝,嘴角依旧带着笑,为这浮生半日闲的的清静。 明西洛松口气,手掌轻轻的攥住,完全包裹在他的手里。 项心慈一根指头冲破他的包围,指腹滑过他指根处的茧,从他指缝间钻出来。 明西洛手心像点了火,不自觉的让开,任她五根指头从他每一根手指中钻出来,缠绕上他的手指。 两人双手在窗台交握。 明西洛心跳骤然加速,桃粉色的丹蔻饱满娇嫩,好似彼此触碰到了彼此的内心,完全相合,不留余地。 项心慈望着窗外,瘦鸽枯林却都要努力存活着。 明西洛跪在她身后,身形将她遮住,呼吸落在她耳畔。 项心慈没有动,也没有进一步的鼓励,他需要冷一冷。 明西洛见她没有兴致,没有敢进一步,只是呼吸落在她肩上、发丝上、脖颈向,感受她的存在…… …… 令国公府内。 项老夫人还愿回来,险些没有气过去:“一群人信口雌黄,满嘴胡说,容家什么时候退亲了,在她们嘴里,好像项家已经被休了一样!是!项七不好!可容家没有退亲!” “老太太消消气,消消气……”那些人太不像话, “我咽不下这口气!穆家丫头和段家丫头都说与项七无关,就她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火眼金晶,还在那儿猜!有什么好猜的,四殿下册封太子都压不住这些人的嘴!”想到大孙女,项老夫人心里更不是滋味,穆家自然不想和离,又是一桩摆不掉的烂官司。 小花园内。 项心艾有些担心:“你们说大姐姐会和离吗?” 项心素掷地有声:“当然了,我姐决定的事,谁说也没用!更何况穆家那老姑婆。” 222一更 项心艾有些哀伤,大姐姐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人,温柔善良,才学上佳,是长辈心中最好的媳妇人选。   而且大姐知道婚事被算计后也没有抱怨,在婆家一样勤勉持家,可这样的大姐姐,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善待。   项心艾看着凋零的小花园,觉得遥远的婚事首次距离自己这么近,不禁有些茫然:“大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项心慈晃悠着坐下的秋千:“所以这件事告诉我们。”   项心素、项心艾同时看过去。   “婚后不能委曲求全,不能已己之心揣测人心之恶,邪念是没有底线的,得不到一个好结果,所以一开始就得理不饶人,立一个尖酸刻薄的形象,看哪个婆婆敢惹你。”   项心艾忍不住抿住嘴,尽量不笑出来。   项心素无语的仰头望天,今天天好蓝,但又忍不住劝她:“你成天在想什么,大姐只是个例,谁家不是磕磕绊绊的过日子,最后把日子过好的,再说,好婆婆多的事,像我娘就是个好婆婆,柳姐姐以后嫁进来肯定享不完的福,还有咱们祖母,哪里像你自己说的要先占了先机,你这想法就是挑事儿的开始。”   项心艾点点头。   项心慈无辜眨眨眼,她说什么了。   “你以后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少说。”   项心慈真的冤枉,她不过是良心建议,而且她就是真没做的,且不觉得过的多差。   虽然死的惨了些,但只要疏略不计最后几天,前面的人生过的不要太舒服,你们自己莫名其妙还说的理所当然才可笑。   项新心素被她瞥的心虚,这都什么事,该心虚的是项七:“你还看。”   项心慈眉毛一挑,语气可可爱爱:“看你好笑喽。”   项心素快被她气死了,她就不该邀她出来坐坐,:“家事本来就要互相迁就,要不然怎么说家和万事兴。”   “那我笑你要说亲啦,都知道家和万事兴了。”   项心素羞的跺脚:“你才要说亲。”不对:“你都定下来,你还说别人。”   “好了,好了。”项心艾打圆场:“你们都说的有道理还不行吗。”为这点事也能超起来,哎。   项心慈看项心艾一眼,她也快定亲了,上辈子的婚事应该不可能了,但三姐的婚事和嫁给谁没有关系,而是项心艾本身的性格太软,立不起来。她上辈子的夫家也不还行,只是对方第一次拿捏她,她认下了,慢慢的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反复几次后发现她性格如此,且很好哄骗,这样的人不捏在自己手里磋磨够了,留着过年吗。   项心慈不觉得她的婚事换一下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二伯母还是找几个尖酸的婆子教教她吧。   项心素冷哼一声,但想起自己听到的母亲和父亲的对话,想着项七也挺可怜,因为外面传的难听,容家极有可能会退亲,项七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哪个正经人会娶她:“其实……成亲没什么好的,容家也没什么好的。”   项心艾看向二姐,她也听说了,外面现在对七妹的评价……   “你别见了男人卖不动退。”项心素装着一副随便说说的样子,赶紧岔开话题:“你们看过盛世华裳新出的大氅吗?”   项心艾急忙跟着转移话题:“看了看了,真好看。”   “嗯,新款要二百多两,太贵了,于是我就把上面那个狐狸滚边做成了兔毛滚边,省了不少呢。”   秦姑姑看眼七小姐。   项心慈没让她上前回话。   项心艾:“还能那样。”   项心慈撇嘴:“小家子气,你差一个狐狸边。”   项心素就要反驳。   项心艾赶紧拉住她:“你买了?”   项心慈立即cha入:“你没有?”   项心素也看向三妹:“对啊,那么好看,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件大氅没买吗。”   项心艾嘟嘴:“太贵了。”   “省着银子当嫁妆吗?”其实她想说‘省着银子给婆家吗’算了,小姑娘皮薄,当日行一善了:“你现在又没有嫂嫂,想买什么当然就买什么,难道等你有了嫂嫂,跟你嫂嫂争你母亲那点嫁妆。”   秦姑姑无奈快速上前一步,在小姐耳边道:“明大人在外面等一个时辰了。”   项心慈目光依旧看着二姐三姐:“你看二姐,身上这件也是新款。”   项心素点头:“何况就一个大氅,才几个银子,二叔又不是买不起,不知道你替二叔省着做什么?”   “省着给她嫂嫂花呗。”   秦姑姑又催了一遍。   项心慈纹丝不动。   项心素看过去:“心慈,你有事?”   “没啊。”   项新书:“我看秦姑姑很着急的样子。”   项心慈转头:“你有事吗?”   秦姑姑急忙摇头::“没有。”   项心慈看向项心素。   项心素不知道她在搞什么,没有就没有了,又转向三妹,:“你看项七都快成婚了,还绫罗绸缎珍珠翡翠的往她身上带。”   项心慈不认。   秦姑姑忍不住再看眼小姐。   几人说了会衣服,项心素突然好奇道:“项七,你说实话,穆婉容和段春云的事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   项心艾瞬间看过来,你看到了!   “我让穆婉容把段春云扔到炉子里,穆婉容不干,好可惜。于是,我让人把穆婉容绑起来,松开了段春云,段春云毫不犹豫,听好了,是没有任何心理斗争的直接把‘好朋友’穆婉容往炉子里推,我一看,有一丝,等段春云推了一半后,我再让她们两个调个个儿,嘿嘿。”果然很精彩。   项心素项心艾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是假的吧,她在说笑话,她肯定在说笑话。   呵呵,吹的:“你没有看见就说没有看见,我们还能笑话,你说你睡得多死。你身边这老婆子也是个没用的,还没拦住。”   秦姑姑有些急,不是介意小姐们说了什么,而是——明大人真等很久了。   项心慈真诚的看着两人:“真的。”   “假的。”   好吧,信你们要信的,但:“段春云在撒谎,穆婉容的话大部分保真。”   项心素小心的看向三妹,又转向心慈,问的十分小心:“那……她们为什么没有供出你。”   项心慈笑的不怀好意:“担心我……下次把她们直接烧死?”   项心素急了:“你以后别瞎说知道吗。”   项心艾头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看见。”   外面已经传的很难听了,再加上这一段话她以后都不要出去见人了。   秦姑姑盯着小姐的背影,您就是不见,也让明人去暖和的地方呆着。   项心素忍不住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向祖母告状的事,项七知道了不会报复她吧?她是不是不该约项七出来,觉得背脊发凉怎么回事。   …   令国公府侧门外,明西洛看着走出来的人,周围的寒气仿佛瞬间凝滞,视线自然而然的停在她身上。   她穿着一件纯黑色敞篷大氅,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朵朵莲花,火红色的滚边如花绣的延伸,浓烈的开在黑色的天幕上,浓烈到直冲人心,高贵又华美。   项心慈目不斜视,直接上了马车。   明西洛什么都没有说跟上。   秦姑姑心疼的欲将手里的暖炉给了后面人。   明西洛退后一步。   秦姑姑叹口气。   ……   万人空巷的街道,只有一辆行驶的马车,梁都城内的中央祭坛上,上演着盛大的太子的册封典礼。   万架锣鼓震天,礼炮齐名,圣坛上香火窜出一丈来高。   凡七品以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密密麻麻的人潮,从皇宫走出来就经过了一炷香的是时间。   这是即皇上登基以来,最盛大的典礼,全程禁行一天。   可这盛大的仪式,因为太子殿下身体原因,无法全程跟进,只在最后告天大典时候,姗姗来迟的新任太子殿下才着盛装出席最后的祭天。 223二更 这是大梁国历史上,第一位体弱多病到走几步路都要喘一喘的太子殿下,看着那厚重的象征太子权势的朝服都能压垮他一样,   众臣完全无法理解,皇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更不理解随时快死的四殿下为什么要当这个太子,他们都担心这样繁杂的仪式,一个不小心,再累死了殿下,简直得不偿失。   但是所有谏言被一一打回,两位老臣撞死在九龙柱上,太子装模作样的哭了点眼泪,侧封太子的事依旧无法扭转的是如期举行。   一位或许还活不过皇上的太子!   一位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太子!   一位随时会死,皇上都不与他计较的太子,远比一位野心勃勃想夺皇位的壮年太子更可怕。   ——跪——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   旧门匾都没摘的前王府内。   梁公旭穿着册封时的金黄色太子朝服,从九龙轿撵上下来。   项心慈站在门槛内,黑色的斗篷上金光与他相合。   梁公旭消瘦的脚落地,脸上绽放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赤金色的朝服也掩盖不住他的灿烂无华。   项心慈也笑了,笑容入冰雪初融一般充满希望。   梁公旭本不激动的心,看见她后,一点点激动,好似他真被册封为太子,未来可以掌握这个国家,将来他会带领这个国度,长治久安,他想跑过去抱住她,表达自己的喜悦,然后展现自己的力道,带着她旋转,让她体会他此刻的心情。   可他现在只能激动地看着她,连跑过去这个愿望都是奢求。   项心慈提着裙摆,跑了过来,仰着头看着他。   梁公旭迫不及待的将她抱入怀里,用单薄的手臂,努力抱紧她仿佛充满了力量:“我册封太子了……”虽然这份权利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坍塌,但是:“我册封太子了……”   “嗯,恭喜,我们旭旭坐享天下。”   梁公旭激动地蹭着她的脸,因为她的高兴更高兴,你喜欢吗?这是给你的第一份礼物。你高兴吗?尽管它还不牢固,但移交到你手上时,定然已固若金汤。   微弱的力量感染了她的心,似乎知道他想要什么,项心慈拉下他的头,踮起脚尖,去嗅的气息……   门房内,瞬间燃了七八个火炉,床和地毯第一时间铺好。   上好的枣木大床,地上铺铺了厚厚的地毯,挂上了纱账,瞬间已温暖如春、富丽堂皇。   梁公旭带着她进去……   外面的人还在忙碌着细节,匆忙的下人看到门口的明大人,急忙道:“明大人帮我拿一下。”   明西洛看那人一眼。   小太监,窃窃的把东西收回来,拔腿就跑。   明西洛扶着袖口:这是他唯一的坚持。没什么用,看起来还可笑的坚持。   门缓缓的关上,最后依稀能听到梁公旭的声音:“那里,咬的用力一点……”   门彻底关上,一点声音再露不出来。   明西洛侧头,站在重新飘起雪的院子里,看着座看似枯败,实则亭廊环绕的庭院中任雪落满肩头,神色微丝不动。   ……   此时,皇宫大内众臣聚在东宫外,等着朝拜太子,可等了一个时辰,外面的铺了一层半指厚的积雪,得到的回复是:“太子身体抱恙,对门叩拜即可回去。”   众臣瞬间议论纷纷,对着门?进都不让进去,第一天册封就不礼贤下士的太子殿下吗,那天哭的那两声都是演戏!   可谁不觉得那是演戏,四殿下什么人物,会为死了几个臣子心存惋惜,他只会嫌死的不够多。   如此没有德行的太子,怎么让人放心依附,这太子之位简直就是给四殿下按上更肆无忌惮翅膀的工具。   可就是这样,众臣也敢怒不敢言,纷纷在东宫外叩拜离开。   …   文贵妃茫然的看着重新启用的东宫,听着大乐还没有散去的激昂鼓声,再想想自己还躺在床上的儿子、死了的弟弟,她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梁公旭……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立即有人将她拉了进去。   文贵妃禁足中,二皇子失势,四殿下册封太子,她的实力被扫荡了一波,如今连出自己的宫殿都困难,谁还会高看她一眼,文贵妃这一支等于废了。   文贵妃在太监的拖拽下,忍不住大笑。她以为他是这个宫殿的主人,她以为她可以做梁国的主,结果她就是替人开门的一条狗。   他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   大雪掩盖了昨日所有痕迹,翌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容家的下人们,正搬着梯子凿屋檐下的冰凌。   “少主。”   容度停了手里的石球:“说。”   “七小姐出来了,但我们的人没有跟上,七小姐身边至少跟了三批人,我们的人被第二批拦下了。”   这么多!容度看向友安:“项五爷的人?”   友安摇头:“看着不像。”那些人行动统一,拔刀的姿势分毫不差,一看便是兵,但令国公府怎么可能养兵,   容度瞬间警觉起来:“再派些人跟紧了。”   “是。”   ……   西斜的余辉照在日益堂虎啸狮滚的勾栏上。   “哥哥……”娇娇嫩嫩的声音软软的撒着娇。   该应答的人,铁石心肠般一丝回应也没有。   项心慈撇撇嘴,坐在大哥书房到房梁上,腰上长长的丝带一路从房梁上直垂到地面。   郑管家绑了一撮儿葡萄在上面的小兜子上:奶香葡萄,小姐尝尝。 224三更 项心慈将衣带提上来,拿了葡萄在手里,衣带带子重新垂落在地,她放了一颗葡萄在口中,好吃,还不忘娇娇软软的撒娇:“你说行不行吗?人家都这么求你了。”   你怎么求了,吃着求?项逐元嗤之以鼻,坐在书桌旁,批着手里的公文,不看房梁上的人:“不行。”   项心慈把剥下来的葡萄皮整整齐齐的放在房梁上:“你怎么那么难说话吗,你要是不答应,我如果和容度退亲了她们会笑话我的。”   项逐元都要笑了,停下手里的笔:“嫁给一个快死的二皇子就没人笑话你了。”   “那不一样,谁笑话我就把谁给砍了。”口气理直气壮。   善奇忍不住抬头看一眼说话的七小姐:说得好。   项逐元瞪他一眼。   善奇立即垂下头。   项逐元依旧看着手边的公务:“你这动不动就砍人的毛病,是怕你的名声太好。”   “她们都那么说我了,我还跟她们客气什么,让她们欺负到我头上吗,多让你心疼,我也是为你好压,哥,哥,哥你就答应我嘛,答应我嘛……”   项逐元被她磨的耳朵疼,手里的公文都要看不下去:“你当二皇子是你家的东西,我答应了,就能把他嫁给你。”   项心慈张口就来:“我哥哥无所不能吗。”   善奇闻言,突然有点儿想笑。   项逐元看向他:“墨磨好了,你就出去。”   还……还没……   项逐元转头再抬头:“你为什么突然要嫁给二皇子,四殿下封太子和你有没有关系。”   项心慈觉得冤枉:“没有,和我有关系我就嫁给太子了好不好,位高权重的。”   “你站那么高是不是觉得我打不着你。”项逐元气的瞬间转过头,又瞬间转过去:“你少自以为是。”说完又转回来,重新打开一份文案,刚想写什么,笔尖重重的踏在纸上,墨迹晕开:“太子妃位置不是随便你挑的。”   “但是我哥哥能随便挑的啊,我哥哥说我能当,我就一定能当,好嘛,大哥,大哥……”   “……”项逐元真不想离她。   项心慈吸着手里的葡萄:“我当皇子妃有什么不好的,我看谁还敢寻我晦气。”   项逐元揉揉眉心,是啊,还怎么不当女皇,更没人欺负你!   项心慈用手帕擦擦手,将腰带解下来,长丝纱的裙摆瞬间如水一样散开,她绕过横梁上将另一头抽上来,两个顶端用专业的手法绑在一起,松手。   环形的绸缎垂在半空:“哥哥,哥哥,你怎么又不理人了。”项心慈手抓住丝带,身体如蛇一样滑下,脚瞬间蹬在打结处,身体带动长绳高高地荡起。   郑管家吓得赶紧把后面的屏风移开。   项心慈荡了几圈,稳定了速度和高度后,足尖缠住绸缎,身体在空中铺平,手臂扬起,翩然起舞。肯定耽误晚课了,就地做了就好:“哥哥,哥哥。”   你烦不烦,项逐元转过头:“你跟我说实话,你有什么目的。”   她的身影伴随着舒展的舞姿,远远荡来又飘去:“想当太上皇呗。”   “正经的。”   “当太后也行。”柔美的舞蹈,配上她口中狂言的话,却每一个舞姿婀娜又唯美。   项逐元揉揉没心,跟她讲道理:“你当九王爷是死的。”   “反正他是会死的呀,五年十年20年,我还是能盼到的。”项心慈身体翻转,如破茧的花大旋转后重新萌芽。   郑管家忍不住想叫好,想到现在的氛围,又乖乖放下手。   项逐元只觉得头更疼了:“……”   “哥啊,皇家有我你也好办事吗。”她故意控制着绸缎他面前荡过,飞舞的发丝也是她的语言,滑过他的眼眸。   项逐元没理她恶作剧:“你道什么都敢想。”我要你干什么,气死我吗!   项心慈让‘秋千’荡起的更高一些,发丝全部扫过他的耳畔。   项逐元将她的头发挥开,盯着她:“你真以为项家无所不能,大姐的婚事尚且不是说和离就很累的。”   项心慈发丝再次扫过他眉梢,肢体的动作不停变换,她如空中起舞的凤凰,绝美,又让人移不开眼:“那是站的还不够高,够高了穆家敢说一句废话。”   看把你能耐的:“给我下来。”   “不要,被打了怎么办。”   项逐元忍不住笑了,看着空中晚课的她,忍不住伸出手,让她如沙的衣裙从手指间划过。   “哥你就答应了吧,对俺家百利而无一害。”   “对,项家就差你一个皇子妃撑门面了。”   “也没有那样啦,咱家还是很厉害的。”   项逐元没理会她越荡越近的距离,是:“回头再让太子为了你退个位,再封二皇子上位,你名正言顺的太后娘娘,”项逐元语气讽刺,但却不觉得没有这个可能。   项心慈嘿嘿一笑,突然伸长手臂,摸过项逐元的脸,又笑嘻嘻的荡远。   项逐元起的想抓她,她已经升到了最高处,笑的如百花齐放,顿时无奈又有点想笑。   “你说好不好嘛。”   她从他眼前晃过,幽香阵阵:“不好。”声音已经没了刚才的坚决。   项心慈撇嘴:“嫁给谁不是嫁,这么一个现成要死的,你还不满意。”   你根本不是图他死得快,你是想和太子玩方便吗。今天也是因为有这事儿求到他这里,才过来的。   “哥……”   “没听见。”   “哥……”项心慈笑着从高处荡下来,突然扑到他怀里。   项逐元吓的急忙接住她,心跳都乱了章法;“你——”多危险!   项心慈脸颊微红的看着他,眼中盈盈水波:“这回听见了吗。”   项逐元立即收敛心神,站起,手揽在她腰上,稳稳放在地上:“这件事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知道,”项心慈坐在他刚才坐的地方:“可你无法否认那对我好。”   好事多了,你都要:“那你可知道,二殿下死了,文贵妃第一时间弄死。”让你陪葬都是轻的。   项心慈从后面抱住项逐元的腰:“有身没关系,我有哥哥,哥哥舍不得我陪葬。”   项逐元松开她的手:“这件事上,甜言蜜语没用。”   项心慈瞬间转过头:“你不答应!我就不高兴了。”   项逐元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不高兴,我看看。”   项心慈顿时转回头,将脸埋到他腰间张嘴就咬。   项逐元倒抽一口凉气,房间里暖气烧得足,他穿的并不厚:“你干什么!松开!”   项逐元想打他的小脑袋,到底又舍不得,揉揉他的头发:“好了,松口,有话好好说。”   项心慈微微离开一点他的腰,小眼微眯、不依不饶地看着他:“那你答应了?”   项逐元看到她这个样子,有什么一闪而过,突然伸手把她的脑袋移开:“答应了。”   项心慈笑了,又抱上来:“我哥真好。”   “你哥不好——很不好。”   “那是他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好。”   项逐元无奈,心里却化不开的甜:“好了,时候不早了,去休息。”   “我们还没有商量具体细节呢。”   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你能决定什么,不过,项逐元立即懂了她的意思,只觉得她小狐狸一样爱算计人:“比如,你爹不同意怎么办?”   项心慈笑眯眯的抱着他:“还是哥哥最了解我。”   项逐元抚着她的头发:“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五叔那里还不着急,真走到哪一步,我帮你说。”   “我哥最好了,最好了。”脑袋在他腰部滚着。   项逐元觉得随便听听就行,却在思考这件事,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太子那里是时候走走了,哪里像她想的那么简单,撒个娇就好的,可对她来说就是撒个娇的事。   “哥,我困了。”   ……   容度看一眼挡在他前面,虽然穿着普通,但一看便训练有素的人。   这些人与项心慈身边的侍卫不是一波人。 225为189—627亲的女王斗篷加更 为首的人站出来,拱手:“请公子不要让我们为难。”   他见自己的未婚妻,什么时候成了为难别人。   容度这次只是探查虚实,将刀收起来,退后一步,没有动,看着那些人重新跟上前面的马车,问身侧的友安:“和上次拦你们的人是一批人吗。”   “不是。”   “也就是说,他身边至少跟了四批人。”她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人保护,梁都的流言虽然多,可根本伤不到她。何况这种是非横行的时候,不是不出去不更好吗?所以,项心慈出去做什么?   明西洛收到消息,便让人退下来:不甘心了?那也已经退婚。   …   “童大人被革职了。”   “什么!”   “小点声。”没发现现在都没人敢三五人聚到一起说话了,梁都夫人见的聚会都少了,跟不熟的人更不敢提起项家的话题。   这件事很多人在猜是项家不高兴,找了个由头处理了童大人,而童大人还无话可说。   “那就这么被革职了?”好歹朝廷命官。   “你忘了太子。”太子才不管你命不命官,这项家也绝对有让太子盖玉玺的能力:“也是童夫人不知节制,出去对着谁都说一遍,她这下可以回老家好好说去。”   谁说不是,但:“项家对这位七小姐这么看重吗。”   “谁知道,也许是觉得打了项家的脸。”这么一个惹事精一样的姑娘,谁家会待见。   ……   辅国公府柳家内。   雁回将童大人被革职的事,说了一遍。   柳雪飞折下一截梅花,不算冤枉了他,约束不住自己的夫人,也不怪上面的人要动他。   雁回看着小姐:“小姐,这段时间还是不出门吗?舒小姐的帖子也拒了?”   “不出去,就说我染了风寒。”   雁回觉得小姐太委屈了,因为项家的事儿闹得不能出门,尤其那位七小姐简直就像火药桶一样,走到哪里炸到哪里,讨厌死了:“真应该告诉世子,让世子心疼了才好。”   柳雪飞莞尔一笑,嗅嗅手里的梅花:“就你话多。”   雁回看着笑,只觉得小姐人比花娇,脑海里突然闪过项七小姐的样子,笑便有些僵硬   同一时间,穆家内。   穆济看眼女儿。   穆婉容立即止了哭声,回来第一天,他便在父亲的目光下,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父亲。   可今天她陪母亲去敬香发现,平时和她玩的小姐妹,见了她赶紧躲开了,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明明是段春云要害她,穆婉容想到这一点,又委屈的不停掉眼泪。   穆夫人心疼的也跟着掉眼泪。   穆济皱眉:“哭什么,你决定不说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可……”是她当糊涂,被项心慈几句话拿捏住。   “过去的事不要想了。”现在说出来,项家如果不认,就是婉容诬陷:“朋友没有了再交就是。”何必哭哭啼啼。   穆夫人抹着泪:“你说的轻巧,你也不看看女儿被人……”   穆济看她一眼。   穆夫人不说话了。   “穆段的婚事按照那边的要求,尽快和离。”   “老爷!咱们家……”穆夫人对上丈夫的眼光,声音低了下去:“可到底是他们家女儿害得咱们婉容毁了容。”   “如果她不受人挑唆会有现在的结果,识人不清总要付出代价。”穆济看向女儿:“可知道哪里错了?”   穆婉容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到了自己这里,下意识看眼母亲,寻求帮忙。   穆夫人见状急忙开口。   穆济抬手制止。   穆婉容顿时更加紧张。   穆济皱着眉看着颤颤巍巍的女儿,想起犯了错,还在项国公面前讨席面的女孩,不自觉的叹口气。   穆婉容顿时脸色刷白。   穆济神色柔和一些鼓励道:“说吧,不用怕。”   穆婉容抖了一下:“我……我……以后与人来往……”一颗眼泪瞬间落下来。   穆济并没有恼,也没有甩袖走人,耐着性子:“说的很好,继续。”   穆婉容怯怯的看眼父亲,突然就有勇气了:“我以后再也不傻傻的谁说什么就信,也不要认为别人捧着自己,多夸他自己多就觉得那人是好人,就喜欢跟他玩……”   “后一句就没必要了,还是要跟让自己顺心的人来往,不过以后信多少,你要心里有数。”   穆婉容擦擦眼泪:“女儿知道了。”   “行了,项家的事就算过去,以后出去没必要再提,你也少出去与人说闲话。”   穆夫人不悦:“我现在哪里还敢出门。”   不出门就好好教教孩子。   ……   容度在她出门登车的时候直接出现。   秦姑姑看过去。   侍卫也看过去。   容度看着项心慈。   项心慈停下上车的动作,诧异地看他一眼:“有事?”   容度的脚步瞬间停下,心中被人重重划下一刀,她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不满,没有熟炙,只有恍惚和不解,好像他会出现在这里,等她,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仿佛提出退婚后,那天菊香山上的事散去。他们之间已经陌生的不能再陌生。   容度调整好情绪:“要去哪里?”   “见个朋友。”   “方便带上我吗。”   “不太方便。”   容度看着他,她很平静,好像回到了最初认识的时候,两个人只是稍微熟一点的关系,她甚至没有因为梁都最近对他的传闻,有收回退婚的打算。   容度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现在是不是除了他还在惦记这场婚事,项家已经翻过去了。   容度突然开口:“有喜欢的人了?”   项心慈点点头。   容度手里的骨扇瞬间握紧,沉不住此刻的大度,狼狈的转身就走。   项心慈上了马车。   ……   事情再次报到明西洛和太子手里。   梁公旭几乎要想不起来,她还有这么一门婚事?“还没解除婚约?”   寿康文文,斟酌着用词:“回太子,谈好了,可能都在找合适的时机。”   “哪天不是好时机。”梁公旭冷哼一声。   寿康公公刚要回话。   项心慈笑着掀了帘子进来:“怎么了老远就听见我们旭旭不开心的声音。”   寿康退开几步。   梁公旭立即放下手里的折子。   寿康公公的视线落在折子上,太子殿下现在看的折子是明西洛过了一遍将各种总结陈词、解决办法,分门别类书写清楚,放在后面,殿下只需要看哪个顺眼就可以盖印。   而明西洛也不算独断专行,甚至尽职尽责,同一件事往往会出四五种解决方法,最终的决定方案,还是在太子手里,却这样大大降低了太子办公的时间、动脑的消耗。   看似一劳永逸的方法,其实是历朝历代最忌讳的,以前这种人叫大阁老,隐帝王,因为皇家等于把折子的筛选权给了明西洛。   寿康公公立即收回思绪,只是现阶段还没有这样的烦恼,也可能永远没有落实烦恼的一天,太子已经过世了,所以完全没必要想。   “诶呦,还真受委屈了?”   梁公旭果然就可怜了:“还不是你。”   “是我。”项心慈想给他买的红枣糕放在桌子上。   梁公旭立即被转移注意力:“给我吃的?”   项心慈解下披风,他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嗯,少吃一点儿,像上次一样吃多了,下次就不给你买了。”   “你买的好吃吗。”   “听你这么说,我都觉得我买的也好吃。”   梁公旭掰了一块儿酥酥,软软的,先抹在她口中,指腹突然停留了好一会儿。   项心慈没介意的勾完:“嗯,好吃。”   梁公旭脸颊瞬哄,开心的又帮他抹了一块儿:“你还没有问我刚才的事?”   项心慈嚼着口里的糕点:“你怎么了?”   “我不喜欢你和容家的婚事,怎么还没有退亲?”   项心慈想起件事:“你想让我嫁给你。”   梁公旭像是心事被人打翻,捏着糕点的手有些莫名的慌乱:“没有,我就是觉得二哥都要死了,我至少比他活的时间长。”   ------题外话------   例行求月票,有月票的亲,求月票() 226一更 项心慈笑着扑过去抱住他的头一顿揉:“这算什么理由,你应该说,你比他位高权重,看着也更漂亮。”心里却骤然明了,他竟然有这个心思?什么时候开始的?   梁公旭想把脑袋‘夺’回来。   项心慈自然而然的让他侧躺在腿上,因为他同样敏锐。   梁公旭以为她没有发现,微不可查的松口气:“我说的是事实,他本来就要死了,说不定明天就死了。”明天不死也得死了:“是不是我的提议让你为难了?”   项心慈捏捏他的脸颊:“没有,已经在想做太子妃多威风了。”   梁公旭心里瞬间雀跃不已,真的吗?脸埋在她腿上,笑出声。   项心慈揪着他的耳朵:“是不是不愿意了,不愿意了。”却没有想过利用他,他是很好的朋友,她希望这份感情纯粹、长远一点,且只有开心和明朗,不涉及儿女私情,否则会有得失、有怨憎、会有不可预测。   “没有,没有,愿意。”梁公旭脸颊微红,不知道是被掐的,还是因为出口的话。   “对太子妃没有什么幻想,比如像你一样好看,像你一样聪明?”   梁公旭整个身体贴上她的身体,好暖:“想什么太子妃,都像你一样天天想着嫁人。”忍不住又靠近一些,在她身上磨着:“看在我这么委屈的份上,今晚不要走了好不好……”温暖的感觉好似一点点的传给了自己,好像他也跟着温暖起来,这感觉真好。   “既然有这样的好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所以你今晚不走了?”他回去就把二哥剁成几段儿,死的透透的。   项心慈担心另一件事:“你在外住方便吗?”刚册封太子不久,又与文家有仇,住在外面,分分钟被仇家追杀。   梁公旭声音软软的,通体舒畅:“你关心我?”   项心慈拍他脑袋:“我哪天不关心你!”   梁公旭委屈的捂着脑袋,下一刻又立即扑过去,觉得自己像刚刚喝了药,哪里都好。   项心慈失笑,看到桌子上放的折子和熟悉的字迹,明西洛写了这么多字,有的甚至比折子的内容批注都多,将官员生平和这件事始末客观的从头叙述。   单单几张摊开的折子,好像那个人又站在权势的顶端,让人生畏:““赶紧处理你的折子处理,弄好了我们去弹琴。”   “我们现在就去。”折子留给明西洛就是。   然后被这个人操纵在手里,“太冷了,等中午。”   “你好懒,多烧几个炉子不就好了。”   寿康公公想说,烧炉子的又不是你们。   “你勤快,折子放在这里盖个章的事,怕累了你的手?”   梁公旭笑着腻在她怀里:“你帮我批。”我喜欢看你批。   “你呀。”项心慈拿起来:“咦,你换印章了?”   梁公旭像展示玩具的孩子,显摆又骄傲:“太子印!刻——如朕亲临。”   项心慈顿时笑的前仰后合:“哪有太子印,刻如朕亲临的。”   “你还笑。”   “忍不住。”   两人打闹着,项心慈看都没看,随手在一条解决方案上盖章。   梁公旭抢着被她嘲笑的大印。   项心慈躲着他,往折子上盖。   寿康公公笑容慈祥的看着两人。   秦姑姑坐在一旁为小姐做毛领。   明西洛从外面走进来。   小太监立即接过明大人手里的衣服。   玩闹的起劲的两人谁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推推搡搡的,你争我抢的,一会你盖一条、一会我盖一条,互相指责对方盖的不如自己好看,盖中的数字不如自己吉利。   寿康对明大人颔首。   明西洛点头,神色如常的走到距门口最近的火炉烤火,不能将寒气过给太子。   项心慈觉得自己盖的够方,也清晰。   梁公旭觉得自己盖的好。   为这个问题,两人又‘打’了起来,但很快,又同时握着印玺,谦让不已。   当盖到有分歧的数字,塑料感情立即反目成仇,两人还要像模像样的吵一架,然后同时闭着眼随便一盖,盖到哪里算哪里。   明西洛冷静自持的烘干寒气,清贵的气息如松柏山岳,清风淡雨他冷哼都没有给这两个人,亲自倒了杯茶,倚在窗台,看着窗外的飞鸟丛林。   寿康公公觉得这个人又不一样了,那份悠然的贵气,仿佛与这里相得益彰,丝毫不坠了他自己的气质,这就是国子监老博士说的,腹有丘壑吗!   寿康公公见主子这里暂且不需要他,走过去,将一匣子颜色均匀,质地良好的红宝石送过来:“明大人,乔公公的一点心意。”   明西洛看了一眼匣子,接过来随手放在一旁。   寿康想说什么,又思考的垂下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这个人时,说话变得越来越斟酌:“乔公公有个干儿子……”   明西洛神色和善,语气温和,与里面喧闹的两人不是一个风格:“知道了。”   寿康诧异抬头,知道什么?知道乔公公有位干儿子?还是知道干儿子想求什么?不是,你怎么知道乔公公有个干儿子?   看吧,他就觉得这个人……“劳烦明大人了。”可如果这个人不是如此,他又怎么能站在四殿下身边。   寿康退回来,不自觉地看向软榻上嬉闹的两个人,刚才还觉得温馨快乐的场景,此刻再看他们随意盖折子举动,总觉得天亡大梁,或者说,话语权终究不在这两人身上。   明西洛看着群鸽飞起,冬日阳光下成群的飞鸽,像那天她穿的裙摆。   明西洛,不自觉的看过去,梁公旭握住她拿了太子印的手,两双修长莹白的手交叠在一起,男子修长,女子纤细……   明西洛移开目光,直到将手里的茶喝完,明西洛不受影响的慢慢的走过来,长袍、冷峻,拿过今天要教的内容,声音似乎也如他的人一样:“时候不早了,该上课了。”   梁公旭被压在:“起来,少想躲懒。”   梁公旭不情不愿的被拉起来,顺势倒入她怀里。 227二更 明西洛已经摊开书。   项心慈笑着去推他:“认真一点。”   梁公旭压得更重了,两个人顺势又倒在软塌上。   项心慈在下,梁公旭在上。   “我们今天讲‘暮夜却金’。”   清冷的声音,仿佛瞬间将周围的气氛打散。   项心慈与梁公旭一起跪坐起来,梁公旭心思的为心慈整理整理发丝。   明西洛的声音还在继续。   寿康不禁觉得未来的日子……忽然那么有盼头,如果,他是说如果,七小姐要是能为太子生下一儿半女……哎哟,奢望了奢望,现在太子高高兴兴的就很好。   ……   清幽的琴音如自然的乐章,在飞鸽枯林中掀开它的序幕。   梁公旭坐在布置舒适的凉亭里,目光灼灼的看着抚琴的她,好似她就是琴,琴就是她,琴音是这里每一只飞起的白鸽,又好像不是,让人心灵不自觉的沉寂,感受它灵动又千变万化的音符。   刚要离开的明西洛,突然定在长廊上,他披着裘衣,拿着奏折,不自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震惊在其中的情意绵绵又生动自然的演绎里,琴……还可以这样弹?   没有技巧、不用束缚,自然而然的跃起又自由的落下,像飞舞的蒲公英又可以是翱翔的雄鹰,它是归于天地乐章,是无需规律的随性,是乐理达到极致后,她便是乐章的自然通透。   明西洛自然乐理不俗,但此刻好像刚刚走出村庄的孩子,仿佛第一次见到了高山,遇到了大海,震撼倾慕……   乐曲如光,照耀寒冬的大地上,乐曲如水,流淌在干涸的山间,乐曲是风,拂过杨柳花朵,乐曲是心灵的延续,有光、有爱、有柔情似海。   梁公旭慢慢的闭上眼睛,呼吸一点点平稳,少年趴在木桌上,睡的天真无害。   项心慈拨弄琴弦的声音放轻,乐曲柔和百转千肠……   寿康公公小心翼翼的将太子放平在低矮的踏上,盖上锦被,又命人多放了几个暖炉。   项心慈确定他不会醒了,才缓缓收了琴音,看着他熟睡,虽然苍白但舒适安详的脸。   寿康公公看着主子,心中宽慰,殿下最近自己入睡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气色也好多了。   项心慈从凉亭出来。   秦姑姑立即为小姐披上大氅,红色的大摆一直延伸到脚踝,三跟系带同时系上,将她包裹在其中。   明西洛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她。   项心慈也看到了他,手臂从大氅双侧做成衣袖的地方伸出来。   秦姑姑递上手炉。   朱红色的耳坠落在同样赤红的大衣上,烈如火焰,   明西洛突然看懂了那抹红,不是今天收到宝石的红,是珊瑚珠、鸡血石的红,更高贵、典雅,犹如她弹出的琴高不可攀。   项心慈悠悠的声音响起:“如果殿下醒了,告诉殿下,我去衣坊了,殿下知道去哪里找我。”   “是七小姐。”   …   明西洛自然而然的跟上她的脚步,思绪在沉寂在那片乐海里,眼前是她乌黑的发色和上面轻颤的钗寰……   两人出了王府旧址,这座没有被取名字的宅院,外表看只是被打扫干净了而已,依旧无人居住一般,更何况项心慈、明西洛从后门出来,后巷更是萧条。   “方便去你那里坐坐吗?”   ……   项心慈吻住明西洛凉薄的嘴角,胳膊环绕在他脖颈上。   明西洛的呼吸乱了章法,一手撑在影壁上……   他的卧室不大,也没有暖炉,只简单的铺了被褥。   她有心事……因为什么……简陋的床上,明西洛想着,很快思绪就被淹没。   大氅、手炉落在地上……   项心慈神色如常的整理好微微凌乱的衣服。   明西洛目光有些涣散,见状,冷静自持的起身,不展示一点自己的情绪。   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下床为她收拾手上的痕迹,止住脑海里排山倒海蔓延的感觉,快速构建,从进门之始到现在一切的过程!   如果不然,他分分钟溺死在这场有她主导的漫不经心里!   他敏锐的觉得不对!所有的经过一点点的清晰——他一次次在痛不欲生的极致里徘徊,耗损着无法自控的情绪,像溺水的人抓不住一点攀附,只能对唯一伸出的手祈盼、祈求,他极力想控制住一丝尊严掌控局势,却又在下一次浪头打来时,祈求的更卑微没有尊严,所以,刚才让他不能自已的整个人过程,是牵在别人手里的木偶。   或者她在通过别人的情绪,平复她的焦躁?   她焦躁什么?现在好些了吗?   项心慈看着他,如果今天换做任何一个人,她就让他将手指舔干净,让他求生不得求不死不能的去半条命。   明西洛的神色在这样清晰的目光里,也不得不清醒过来,但他神色如常,湿了手帕,为她净手,又将手炉又放到这双柔韧无骨却……   “让秦姑姑进来,帮我梳头。”   ……这里依稀还能……“七小姐如果不嫌弃……”   项心慈从房间出来,心已平静一些,旭旭如果喜欢……他应该,不会走到自己和明西洛那一步,相看两厌:“不用送了。”她和大哥保持些距离就是。   明西洛看着她走出门,才发觉有些腿软……手掌紧紧握起,又松开……任余韵在身体里流淌。   ……   “我兄长的事一直想谢谢你,让你费心了。”柳雪飞走在自家长廊上,神情羞涩,他是来送大哥消息的,难得能一起走走。   项逐元没有放在心上,柳家大哥不适合带兵,却出身辅国公府,入战场必死无疑,在九王麾下恐怕明天就能收尸,所以让他跟着二弟去沾两年资历,回来也好某个一官半职。   柳雪飞真心感谢他,也心有愧疚,两人自小定亲,到了成亲的年纪,自己却要守孝,他也一等就是这么多年,更对家里照顾良多:“说起来……这几年多亏你照应。”   “辅国公门生甚广,是老爷子人善才是。”   不是,最上面的一层人,还是看在她与令国公府有亲上,看在项逐元的面子上,才一直没有拦家里的要求:“说你一句好你就认着,你看你……”   项逐元怔了一下,不习惯别人用如此熟炙的语气与他说话,但想到对方是自己未婚妻,点点头。   柳雪飞松口气,这一年来,她一直试图拉进两人的距离,她知道从小的情谊和情分对后宅生活的中哟啊:“听说五老爷和曹大人对起来了?”好听的是这样说,其实说阻杀曹家也不为国。   “嗯。”项逐元无意多说。   柳雪飞笑笑,她不希望以后生活中只和他孩子、琐事,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只会写诗做对,她试探的开口:“吏部的人动起来不太容易,五叔辛苦了。”项家动吏部,更有让皇上忌惮的东西在里面,令国公府这几年依旧够手眼通天,如今又要对唯几不属于他们势力的吏部动手,恐怕上面……   项逐元皱眉。   柳雪飞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谈这些,但她没有退让,神色端庄典雅,从容不迫,她希望将来他将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若日子也有商有量,共同维持一个家。   也希望……可以帮到他……更希望占据他心里除了他女人以外,举足轻重的位置,彻底拥有这个人。   她承认,她喜欢他,甚至……柳雪飞有些羞愧,喜欢到不想他还看的进别人。   柳雪飞觉得自己有时候,甚至不喜欢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位绯绯,每次自己去令国公府,伯母叫她过来汇报玄简的情况,她心里……   柳雪飞知道自己想法很危险,也不对,可是……她想试一试,试着让他只看到她。   项逐元让曹侍郎死心比五叔更重!曹老不死酒后随意言论小七!言辞难听!剁碎了喂狗都便宜他!   也是他让五叔听到了那些言论,好借五叔明面上的情绪发泄私愤,这次他让姓曹的从小辈开始死,女眷也尝尝他酒后那些话,让他活着都恨不得想死!   ------题外话------   今天更新结束-_-||休息一下 228一更 “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没有。”觉得太便宜曹老不死的而已。 柳雪飞松口气:“府上现在也不容易,毕竟是吏部的人。” 不过是一个四品侍郎而已,项逐元不想多提:“……” 柳雪飞见他听进去了,声音不轻不重的提醒:“童大人刚出了事……再加一位曹大人……”曹夫人又在寿宴上与项七发生过争执,两件事都围绕项家私事展开,难免让人觉得令国公府想一手遮天,对项家影响不好。 项逐元知道她的意思,可这没有办法:“曹大人言语失当。” 柳雪飞斟酌的看眼他的神色,看来是板上定钉的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柳雪飞相信他的决策,外面的事总归是他把握得更好些,想来是他不得不如此,随即又高兴,他愿意与她说理由,也不介怀她说这些:“我前天出去买东西,碰到了七小姐。” 项逐元闻言,神色有些缓和:“她现在正对新开的铺子上心,一刻都离不了,小孩子贪个新鲜。” 柳雪飞故作惊异:“她开的什么铺子?改天我也去看看。” “不用,她生意很好,五叔已经嫌她太忙了。”项逐元向前走着。 柳雪飞抚开桃花枝,是太忙还是找借口出来?“有句话我想跟你说?” “怎么?” “我……看到她与太子在一起。” 项逐元闻言,脸沉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这件事他知道。 柳雪飞叹口气:“说起来,本不该我多话,太子现在身份敏感,七小姐又是订了亲的人,不太好。” “不过是两个小孩子比较玩的来。”项逐元不愿意听人说心慈不是,暗示也不行。 定了亲的小孩子?柳雪飞怀疑自己听错了,而且,太子是小孩子吗,太子什么性格,而且……而且她看到的时候两个人……太子虽然才十三,还体弱多病,但他也是一个男人。 柳雪飞未婚,她不该提这个,可这事关项家,她不想项逐元在鼓里,觉得女孩子影响不到前院:“七妹妹还小,又是女孩子,容易吃亏,还是让人看紧些,不要让人哄骗了去,做出些错事……”柳雪飞说的含蓄,何况他两人又不避人,今天她能看到,明天别人就能看到,早晚传到容家耳朵里,容家还不得退亲。 退亲都是好的,就怕名声更难听,容家入朝后依旧尊敬亲家,没有提出退婚,如果再因为项七行为不端退了亲,以后项七还怎么做人。 “不过是孩子比较亲近,她有分寸。” 柳雪飞有点急,他怎么就不懂呢:“搂搂抱抱的容家怎么想。” 容家有身可想的:“受不了退亲就是,为了一幢婚事朋友都不能相处了。” 榆木脑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与男性交搂抱在一起的朋友:“那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有——有伤风化。” 项逐元不愿意听,什么是有伤风化:“两孩子心中坦荡,看得惯就多看几眼,看不惯少看就是。” 柳雪飞不相信这话是项逐元说的!如此什么随心的说法,比项七寿宴那天的行事还令她惊讶:“可这……这是别人的问题吗,这是他们的问题。” 那又如何,身为未来嫂嫂,娇惯她一些怎么了,何况对方是太子,觉得别人看到不好,提醒太子清场,说这件事本身干什么! 项逐元皱眉,斟酌好说辞:“她小时候受了很多委屈,也没有朋友,如今好不容易能出来玩儿,虽然有什么任性些,可总归是她的喜好,哪能因为别人多说两句就压了她天性的,你也应该体谅她,如果你觉得不好,提醒侍卫遮挡着些,如果街上人多,让梁府尹将人群疏散,总是有办法解决。” 柳雪飞震惊!这是什么办法!她没想到项逐元会说出如此没有逻辑的话,而且——而且他真是项逐元!? 项逐元回头:“怎么不走了。” “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太娇惯着她的好。” “……” “七小姐那天将童小姐骗到秋千前,我也在场,她用的力度着实不小,根本不是吓唬人。” 项逐元不悦:“你在场不帮帮她,让那么多人在她周围吵吵,她精神不太好,那样的喧闹会让她情绪焦躁,回去后就一直闹头疼到半夜,请了七八次大夫,一个个简直没有教养!”如果不是那些人,他那么晚过去心慈能醒着,没有撞到已经够便宜的了,还想怎么样:“咎由自取。” 柳雪飞突然开口:“玄简。” “嗯。” 是项逐元,那就是说法出了问题,当时只有她们和项心慈的人在场。项心慈回去后是怎么和这些人说的,说别人欺负她,围攻她、故意陷害她,害的她犯病。 柳雪飞没想到那小姑娘手腕如此高,她那天完全不像生病,她藐视在场所有人,根本不屑那些人在场,她将童小姐拎出来,一步步诱导,没有一点你安切,就是想故意伤人。 而且像项心慈出身,却能在项家过的如此‘如意’的小姑娘,心机手段绝对了得。男人平时不在后院,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也根本分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是没想到项逐元也会……也会犯这种错误,不是小姑娘长了一张柔弱可欺的脸,会哭眼泪、装病就是柔弱:“事情不是看说的,要看她做了什么,一件两件三件都是别人冤枉了她?” 项逐元警觉,她什么意思:“项七不过是报复心重。” 这是那位行事有度,遇事冷静明白是非的项逐元吗:“只因为别人几句多嘴,就要害死人家小姑娘。” “她害死谁了?” “那天如果不是我拉的块,秋千的木板但凡撞到童小姐一点,童小姐也是重伤,更何况她从高处落下时,一点没有停力道。” “她在高空在哪里借力。” “她身后的婆子也不能借力吗!” “仆人就是仆人!何来干涉主子的能力。” “那是干涉吗那是——”””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她竟然这样想,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送。”柳雪飞也生气,他怎么就不懂! 项逐元转身离开。 柳雪飞同时转过头,眼泪却瞬间落了下来,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 雁回着急的看眼世子离开的方向,又焦急的看眼哭出眼泪的小姐:“小姐……” 柳雪飞什么也不想听,转过身,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小姐,您今天何必,为了一个七小姐与世子口舌相争。” 她都不知道因为什么,柳雪飞也觉得荒谬,这么多年两人相处一直融洽,他很贴心,自己何尝不想温柔解意,她说这些不也是为他好。 柳雪飞心里委屈,都不知道怎么成了这样的局面,她不过是想告诉他,项七还和太子有来往,结果到最后好像自己无理取闹一样。 不是柳雪飞多心,那天项心慈眼里恶意根本懒得掩饰,怪不得她肆无忌惮,原来回去就装病、装晕去了,说不定还哄的项五爷团团转,觉得项心慈受了天大的委屈。 柳雪飞眼泪越掉越多,他好不容易来了,前面聊的也挺好,后面却…… …… 日益院内。 郑管家看眼脸色不好、匆忙走过的世子,急忙放下水壶,快速拦住要进去的善奇:“怎么了?” 善奇看眼走远的世子:“与柳小姐吵起来了。” 什么,柳小姐那知书达理的性子,怎么可能:“为什么?” “七小姐。” 郑管家脸色震惊——曝光了?! “叔乱想什么,柳小姐告七小姐的状,世子不乐意听。” 郑管家松口气,世子自然不想听,平日七小姐给世子气受,世子还得受着,更何况是别人,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吵的严重吗?” 善奇点头:“世子一句软话没说,直接回来了。”这不,现在估计还觉得柳小姐不懂事,让柳小姐下不了台。 229二更 郑管家叹口气,觉得以后有的受了,柳小姐又不是应声虫,更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而七小姐也是不省心的,这以后看不惯七小姐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们夹在中间,不死也得掉层皮。 郑管家考虑着等世子成亲后,他把正院那边的事分出去?总之不可能两边做人。 项逐元第一次重新考虑与柳雪飞的婚事:“善奇,张大海!都死了吗!” “来了,来了!”郑大海急忙为世子解外氅,再看着世子将外氅甩在屏风上,屏风哐当倒在地上。 郑大海急忙将衣服捡起来,让人换个屏风来。 柳雪飞出身高门,规矩做的向来好,她又行事大方得体的她,一定能照看好家里。 看今天这样子,柳雪飞对小七印象很不好,甚至不满小七的行为,主母与小姑子不和,以后会有身结果,还用想吗?小七可能都不会喜欢回来住。 这个结果绝对不行!项逐元想想都焦虑到难以自控,他揉着眉心,不满自己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一个屏风而已,扶起来能用就行了,要弄到什么时候!出去!” “世子,……缺角的……会划伤七小姐。”七小姐登远爬高的,世子还不得要了他们的命。 项逐元脾气生生收住,让他们赶紧弄。 华灯初上,一盏盏新挂上去的红色廊灯,已经有了一丝喜庆的年味 项逐元在祖母那用完晚饭,慢慢的往院子里走着,趁着四下无人,突然问:“你觉得七小姐与柳小姐能相处的来吗?” 郑管家心一怔,坏了,斟酌着开开口:“这……两位小姐都是好人……” “我问你两人能不能相处来,跟是不是好人有什么关系。” 郑大海怕说错了掉脑袋:“世子……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 “奸猾。” 不敢,不敢。 郑大海心里却冷汗直冒,世子想做什么!这可是大事,不能乱来啊!“世子,仔细与柳小姐说说,柳小姐不是不能沟通的人……” “哼。” 郑大海觉得完了,劝也不管用。 …… “七小姐回来了吧?” “刚才不是进去了?” “可——带着帷帽?” “秦姑姑不是跟着,秦姑姑能认错人。”乱想什么。 “可七小姐平时不戴帷帽?” “万一今天想戴了呢,你去质问一声,何况秦姑姑跟着,有问题秦姑姑早说话了。”这是令国公府,他们旁边没有宫里的人,没道理秦姑姑不说。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领头的人突然停下卸马车的动作,不管是不是多心,都要去问一声。 秦姑姑赏了一挂铜钱:“就凭这份心,让兄弟们去吃点好的,暖暖身子。” “谢姑姑赏赐。” “都是为小姐办事。”秦姑姑看着人离开,心都要担心到嗓子眼了,小姐这个祖宗啊! …… 坤宁宫内。 皇后娘娘吃了药,气色依旧不见好,脸颊消瘦枯黄,躺在床上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她这是老毛病了,好不了,想说几句话都在喘:“太子将人带回来了……” 老嬷嬷为皇后娘娘擦擦嘴,伺候的尽心尽力:“回娘娘,在东宫呢。” “这两孩子,胡闹了些……”面上却不见愠色,只又母亲对儿子将人家姑娘带回来的嗔怪。 在宫里,不是皇上最宠太子,而是皇后更疼这位用命生下的儿子,如果不是太子还在,她也早死了,哪里撑得到现在:“让寿康看着些,别让旭儿伤了人小姑娘。” 老嬷嬷笑了:“皇后娘娘乱担心,太子可喜欢七小姐了,才舍不得。” 皇后娘娘莞尔:“就是这样我才担心。”正常小姑娘哪里和旭儿玩的来,结果一查,果然是有问题的,七八岁就开始吃药,只是身体比旭儿好的多:“跟在太子身边那人又查了一遍?” “回娘娘,三遍同一个结果。”身世上没有任何问题,他的父母也早已经离开九王爷府,二十多年没有任何联系。 皇后娘娘想了想,还没想个结果,便觉得胸口有些堵。 老嬷嬷立即上前。 皇后娘娘让她别动,她喘一会就好,她身子撑不住了,儿子却又封了太子,哎,都是明,至少她希望儿子活着的时候,能开开心、心心想事成:“接触一下这个人吧……” “是。” …… 二殿下毙了!二殿下毙了! 项心慈还没有睡醒。 梁公旭枕在她胳膊上,脸埋在她脖子里,也睡的香甜。 二殿下的住处已经挂起了白皤,各院的小主子们穿了孝衣哭的撕心裂肺。 小皇孙和皇孙女都在哭灵。 皇上也已经到了,文贵妃已经哭昏多次,太医一直在旁边候着,也帮着灌了几次参汤。 太监、宫女们换下了色彩鲜艳的衣服。 向各地通报此事的文书陆续出宫。 只是这一切似乎与东宫没有任何关系,东宫已经在安静的睡着。收到消息的寿康公公关了宫门,不让人绕了殿下休息。 …… 葳蕤院内。 项逐元看着回话的孟姑姑。 孟姑姑战战兢兢的不明所以,小姐真的是天不亮走的。 项逐元没看出什么问题,她确实有可能因为突然一个灵感就跑去盛世华裳。 “世子,二殿下毙了。 项逐元神色没什么变化:“知道了,通知一下夫人那边,小弟的洗三礼暂且不办。” “是。” …… 年节将至,因为二殿下离世,梁都收起了所有红绿相间的颜色,乐艺、戏曲停办,茶楼人也少了,竞技也停了。 所有的热闹都收敛起来,但依旧热闹着。 只有个别人才会讨论一句‘二皇子死了,太子又是病重的,三皇子也才十岁,现在看着,皇家养成了的也就是大皇子了吧。’ ‘着什么急,皇上还年轻。’ ‘谁说不是。’ …… 友安跟到了那些人的去向——宫里。 喜欢的人在宫里?喜欢?她知道喜欢是什么!他站了现在的位置上她还不满意!容度一把扫落桌上的水壶,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他自认对这场婚事做了百分之九十努力,结果却是这个下场。 友安垂下头,瓷片滑过他脚踝,他也没敢躲,他知道少主心里不好受。 容度手指紧紧扣着桌沿,血染深了一角:“通知项家——容家和项家解除婚约。” 友安顿时抬头。 容度看过去。 友安又垂下头:“是。” 容占奎来的很快,他能不来吗:“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如意的你说,为什么非走到这一步。” 容度接过毛巾,擦擦手上的血迹,神色看似已经恢复正常,甚至还有几分自嘲:“退婚是一开始就说好的,说不上走到哪一步。” “这是什么话——你……”容占奎看着侄子的脸色,突然说不出‘这是你费力求来的,一直以来也很喜欢怎么可能说退就退。’现在却要退了,还用说吗!肯定项家又做了什么出尔反尔的事,让容度不得不走到这一步,岂有此理:“令国公府欺人太甚!我们一退再退,他是不是当我们没有脾气!” 容度什么都不想说,转身回房。 “你站住!以前你喜欢那个丫头,我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如今都要退婚了,你也认了!我容家什么时候成大善人了!” “是我要退婚。” “你放屁!”你要退婚你这状态:“项承这老匹夫——我找他们家理论去!” “去理论什么!”容度隐忍的额角青筋凸起:“她家低三下四要退亲,一句重话都不说!你去打人,好啊,她家伸头让你打!怕你打的不满意,再给你递根棍子!你想要好处,行,只要项家能帮忙的都帮,你将来十年的委屈他们都恨不得帮你摆平!彩礼、贺礼、各种礼原封不动的退回来,甚至为了让容家退的满意,错处也可以推到她们身上!就问你叔,我们还有什么立场不退婚!我们凭什么不退婚!”容度抚着胸口,突然觉得呼吸急促。 230三更 容占奎吓的立即上前:“行舟……” “我没事……”他就是觉得可笑,错的人是他吗!到头来却没有一处说理的地方,容度让叔父不必跟着,他没事。他有什么事,正三品海上总督的长子、大梁第一富商的身份,在别人眼里,他转头就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他如果说他介意,都要令人笑掉牙。 所以……他连不甘心都显得苍白无力。 容度关上门,一个人靠在门上。 他现在终于能承认,自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为此甚至不惜得罪朋友,莫云翳如果知道了,是不是会嘲笑他自作孽。 自作孽…… 容占奎直接去了项家。 临近年关,项家大半男丁都在休息中,虽然二皇子先去的阴霾还没有散去,但日子还是要过。 项家今年还尤为喜庆,项国公七十大寿,侯爷小儿子落地,如今项三老爷也要回来了,怎么能不热闹,都是喜事。 “退亲?!”项侯爷皱眉,没在再看大厅的人一眼:“把项承叫过来。”容家欺人太甚!外面的流言能信吗!何况这亲是你说能求就能求,你说该退就退的,异想天开!今天不娶也得娶回去。 项承进来,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我同意。” 项章觉得他疯了:你想什么! 项承让大哥先别说话:“定亲信物呢?”示意项富去拿自家的信物。 容管家拿出一个匣子。 项侯爷拍案而起;“我不同意!” 项承没有理会大哥的脾气,直接接了过来,打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他珍视了多年的东西,是一件不值钱的玉佩,却是心慈的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 “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大哥,是我们两家本来就说好的。” “你是不是傻!经过我同意了吗!你把我这个一家之主放在哪里!反了你了!” 项承叹口气,虽然没脸启齿,但不想大哥误会容家,走过去,弯下腰,在大哥耳边道:“小七做了对不起容家的事。” “胡闹!”小孩子谈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天大的事也不过是,他少跟她说了一句话、她又跺了几次脚,能有什么! 项承皱眉,又在他耳边道:“莫云翳走那天,她去送莫云翳了,容家等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 项章没回过神来,什么意思!他怎么没听懂!什么意思! 项富回来了。 项承将容家的匣子接过来,客气的交给容管家。 容管家打开,里面是一枚容家老旧的徽章:“自此交换完整。” “容家的礼品已经打包整齐,已经让人去抬了,劳烦容管家了。” 项章一个要脸的侯爷,令国公府一家之主,六部之首,被不争气的五弟弄的现在都不敢说话,什么叫去送莫云了?送的哪门子莫云翳!你女儿跟莫云翳有什么关系! “容二老爷求见。” 项承:“快让他进来。” 容占奎直接看眼管家手里匣子,翻脸不认了:“项承,你是不是说什么条件都可以!” “二老爷——” “既然什么条件都可以,我告诉你!这亲我容家不退!你女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成婚当日,都把女儿洗干净了,该什么日子进我容家的门就进我容家的门!老齐!” “奴才在。” “拿着少爷岳家的东西干什么,放地上,我们走!” “是。” 项承直接去拦人:“二爷您看……” 容占奎不管那个,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结仇就结仇了,怎么可能什么好事都让项家占了!容度不是就喜欢娶这个小姑娘!那就必须娶了!哪怕第二天休退回来,项家也得受着。 “容二爷非要这样吗?” 容占奎冷哼:“怎么都可以是你项承说的吧。” 项承承认。 “那你听好了,我让她嫁入容家一个月,一个月后给你把女儿送回来,这件事从此一以后,一了百了!”容占奎说完,转身想—— 项承直接拉住他,神色没有刚刚的卑谦,整个人如一尊石塔:“既然如何,那还请容二爷当着我大哥的面,把文书定好了!” 容占奎看着项承。 项承毫无想让的看着容占奎。 容占奎觉得项承是不是有病!这种事他也答应,还要立字为证! 项承松开手,神色云淡风轻;“立文书吧,今天把退亲礼走完,你说让我女儿去容家呆一个月,谈不上嫁,所以今天把文书立下,你容家不必一副我项家欠你们的嘴脸看我们,我们也不必一副自三下四看你们,他们两个的事,可以那样了!往后我们两家如何,各凭本事!” 项章甩袖想走,谁立这样的文书谁脑子有问题!项承是不是在底层待傻了!他项家就负他们容家了怎么着吧!以后朝堂上!就明刀明枪的来!输了自认倒霉,赢不过,他容家就继续夹着尾巴做人! 还讲道义!讲个狗屁道义!“项承你给我滚过来!容占奎你听着!你既然说的出口,那我们也不跟你客气,以后出门两家就是仇家!往后,你容家尽管跟我们令国公府不死不休!我令国公府也跟你容家不共戴天!” “好!我容家记住了!”容占奎甩袖就走! “我项家也记得住!” 项承见状,叹口气! 项章直接将茶杯摔他脚下:“叹什么气!把女儿送过去一个月干什么!嫌不够丢人!就得罪他们了怎么着!” “我没有,我当然会让人跟……” “你给我闭嘴!你跟我说说,她跟莫云翳是怎么回事!哪里冒出来的莫云翳!”斗大的砣还去量海!她怎么不反了天! 项逐元在门外站了一会,走进来。 项承任兄长说教,是他给大哥添麻烦了:“都是小孩子不懂事。” “我看她心太野!看中了莫家!”项章突然想到:“莫家那小子拒婚跟她有没有关系。” 项承刚想开口。 “你也不用说了,这不摆明的事!你说说你怎么管教女儿的!你自己数数,她一个月给令国公府丢的脸面,比的上项家上百年。” 项逐元皱眉:“爹,您说过了,据我所知,项七当初可是把容度和莫云翳从水里捞上来的,两个人也都承认项七的救命之恩,怎就成了项七丢脸,要说也是这两个人见色起意,都讹诈项七。” 项章想起来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两个人是好朋友吧,既然跟莫云翳不清不楚,容度还求娶个什么?” “所以,这件事与七妹没有关系,当时孩儿在庄子上,是莫云翳夜夜站在后山,七妹从来没有越雷池一步,后来也是容家上赶着要提亲,五叔拒绝了又拒绝,他最后遇到了你,这件事才‘被迫’成的,七妹自始至终都是受害者。” 项章看儿子一眼,还怪自己了:“你少张口就来,你七妹在婚约期间,去送莫云翳是事实。” “可爹不也说了,负了他容家就负了,多大的事。” 项章张张嘴,又闭上,不想理项承,也不想搭理项逐元:“项承!你给我全院子里跪着,跪不够十二个时辰别起来!”说完转身走了。 项承看向项逐元:“多谢帮着说话。” “没帮上什么忙。” …… “我爹还跪着呢?” “让他起来不起来,放心,让人点了炉子撑了帐子,膝盖下也垫了锦被,保证五叔想睡觉都能睡的着。” 项心慈情绪失落:“都是我不好。” 项逐元安慰的拍拍她脑袋:“与你有什么关系。” “让我爹跪着呗,郑叔你看看厨房的饭好了吗,我给我爹送过去。” “是,七小姐。” ……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花,盯着二儿媳妇:“容家退婚了?” 项二夫人叹息的蹙了眉,满脸悲伤:“可不是,以后项七可怎么办……我项家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 项老夫人气的让人扶着坐在椅子上:“她就闹吧,她就闹吧,现在好了……她满意了……” 项二夫人期期艾艾的哭着。 ( 231一更 “老夫人,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项二夫人哭的眼睛红肿的叠着手帕:“娘能不气吗,多好的亲事,就是我听了心里都在滴血。” “我倒想不生气!她给我机会了吗,我说让她收敛一点儿、收敛一点儿像我会害她一样!现在好了,容家退亲了,她以后还怎么张狂!”气死她了。 项二夫人柔弱的擦擦眼泪:“那还是轻的,不知道这梁都想怎么嘲笑她,她受不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着!” 张嬷嬷“老夫人喝口茶。” “我喝的下去!” 项二夫人见婆母只在那生气,心中不悦,这么丢脸的事,就这么算了,太便宜五房了:“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咱家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心艾才退了婚、心锦又和离,项七……”眼泪先落了下来:“如今也被退了亲,都不知道招谁惹谁了,怎么一直跟家里的女孩子过不去……” 她不提还好,一提项老夫人想起来了,心艾是因为谁导致的这个结果;而心锦那里,就算项七不是主要原因,也是诱发事情结果的契机,更不要提她自己了,就是自己作死! 老夫人想着想着,险些没晕过去:“这是要我的命啊,她……”这个搅家祸人的孽障,要不是她。 老夫人收住了,她这些话说出来,就是给老二家递把柄。 项老夫人敏锐的看眼还在哭的儿媳妇:“别哭了,又不是心艾的事。” 项二夫人心中一紧:“娘说的什么话,小七就不是我侄女了。” 老夫人安抚道:“知道你心善。”叹口气,不说话了。 项二夫人等了很久,然后呢?你这时候不该教训项七?这么好的婚事因为项七没了,以后出去还要被人戳脊梁骨,全家女眷跟着项七丢人,老夫人不痛不痒的生点气就过去了:“我就是为项七不值……以前她订了婚还好说,她那些糊涂事,有亲事帮她兜着,可如今退了亲,她以后怎么嫁人……” “你少操些心,身体本来就弱,别多思多虑,总归有办法的。” 项二夫人眼泪险些掉不下来,见过偏心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她婆母遇到小叔子的事儿就糊涂,当初如此,现在又这样,五房做的事,哪次不是他们出去承受后果。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回娘家,几个嫂子围着她问五房的风流韵事,后来被满梁都数的上的夫人拉近花房里谈心,都想知道是不是妓子为她名满圣都的小叔子生了孩子。 如今才消停几年,她又要被人追着‘姐妹情深’了!项二夫人恼恨的直接起身。 项老夫人见人走了,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火气:“给我把项承叫过来,叫过来!” “回老夫人,五爷在前院跪着呢。” 项老夫人闻言又心疼了:“那也让他给我过来。”大冷的天,干什么。 …… 项大夫人听完丫鬟的话,表示知道了。 她还在坐月子,身体有些虚,头上包着头巾、盖着被子,屋里的火炉生得十分暖和,气色十分红润:“娘也是,就跪这么一会,就舍不得了,五弟都被母亲惯坏了。” 项章皱眉:“等人回来了让他继续去前面跪着。” “是。” “算了,平白得罪母亲,这么冷的天,不跪就不跪了。”项大夫人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容家因为什么?”外面的流言蜚语? 项章没脸接话,他项家的女儿几十,第一次有人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让他跪着!” 项大夫人叹口气,让传话的下去:“你就犟吧,回头娘亲自跟你‘谈’。” “谁谈都不好使!”脸面都丢尽了! 项大夫人靠在床头:“就因为听了几句闲话?这样的人家不嫁也就不嫁了。” 项章不说话。 “你道是说说啊。” “……” “你让我坐着月子跟你急这事是不是?” 哎,项章凑近她,将事情说了一遍。 项大夫人震惊的看着项章:她——她竟然做得出这种事! 项章更没脸了:“哼!” 项大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里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心有又好奇是又紧张,好奇这事怎么发生的,紧张这事如果传出去,项家丢人丢大了。 可几班这样也没掩住好奇:“折文前段时间拒绝了与杨家的婚事,因为她?”这事情太大了,莫国公府的世子爷啊,非常不错的孩子,梁都谁家不惦记、谁家女儿没想过,竟然…… “……” “行了,你不用说了,肯定就是,我说莫家和梁家好端端婚事怎么就变卦了。”莫夫人为这事没少掉泪,等下,折文那孩子和容家大郎是朋友吧?! 项大人不敢相信的看着项章:“……她还敢答应容家的婚事,她就不怕翻了船!” 项章没想到这一茬:“……”岂有此理! “好在,莫夫人完全不知道,不过,折文为什么没和他娘提,婚事都敢拒了,就没想过娶小七?折文在想什么?” “你都想的什么问题,现在是我们家和容家闹反了,你管那些不着调的事干什么。”头发长见识短。 “我不就是说说。” 现在这事闹的项家认下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只能指望容家高抬贵手,别把最丢人的说出去:“从明天气,五弟在家里禁足,等过了年节后,让项七去庙里住着给老人家祈祈福福。” 难成,老五护那闺女护的跟什么似的。 “侯爷,国公爷请您过去。” “知道了。”项章起身去穿衣服:“估计还是五房的事,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量容家也不敢乱说。” “赶紧去吧。”项大夫人就着娥娘的手躺下,还忍不住不解:“你说折文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娘。” “估计……世子也知道家里不同意吧。” 项大夫人盖上被子,那倒是:“你说她哪来那么大胆子,莫国公府的世子她也敢……” …… “项七被退亲了?”项老公转着手里的撞球,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个儿子。 项承耸拉着头。 项章不想看见他,干脆扭过头。 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 项章像看蠢驴一样看眼五弟,说吧,好好解释解释,让爹也开开眼。 项章就知道,凡是听说的人,谁不问一句为什么。这理由,能猜的海了去了,但猜到的恐怕没有几个。这下好了,不管是多恶意的想法,恐怕对项七来说都是小巫见大巫,这么一想老五还赚了呢! 项承没脸说,看一眼大哥。 项章更没脸说。 项老国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点了老大:“你说。” 项章气的,他就好意思说出口了,但还是恭敬的,把早上的话说了一遍。 项国公觉得像听天书一样,整张老脸都是青的,觉得老大是不是把名字搞混了,不是都是婚前女儿家发现男方有红颜知己不依不饶的,怎么…… 项国公等了很久,见大儿子都没有改变说辞的意思,瞬间看向老五! 项承顿时跪地上:“是孩儿管教不严。” “好!——真给家里长脸!”他一把年纪,第一次听说这等事,可算是见识到了:“这是管教不严的问题吗,这么大的事儿,你瞒得结结实实,你还想自己解决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上天!那是跟莫家小子,你当是跟家里的长随和管事的吗!莫家没有过里扒了你的皮,你就知足吧!你看看外面有大姑娘敢勾我们辛辛苦苦教养的玄简,我们会不会弄死对方,你呀你——真是不长脑子,你那女儿也是胆大包天!”项国公想到孙女的姿色,觉得莫家老不死知道了非从坟里跳出来劈了自己不可。 “都是孩儿的错……” “废话!跟容家定了亲,她还敢……”还让人抓个正着,她怎么就没有一点羞耻心。项老爷子本来是想给她撑腰了,幸好他这张老脸没有先说出来。“你自己解决吧。”老爷子起身就走,他没脸参合。 ------题外话------ 227章。‘胳膊环绕在他颈项上’(有今城之月)“手炉大氅落在地上”(有依二帮毛毛发的车)大家可以翻回去看一下,车速,嗯,比我快。 ( 232二更 “送父亲。” 老爷子不放心又叮嘱一句:“她跟折文的事,不准再提!否则别怪莫家不给令国公府留面子。” 项承有些不愿意听:“不成婚的又不是我们心慈。” 老爷子瞬间想一脚蹬过去,不说他都忘了,人家好好的婚事还黄着! 项章赶紧拦着:“爹息怒。” “老爷子息怒!” 项章送走父亲,看向五弟:“你说说,你……”他也懒得再说,转身就走。 项心慈提着餐篮,站在走廊年节的火红灯光下,一袭墨蓝色的滚白边大氅,身上是水墨多彩的水岸春色,白皙如瓷的肌肤,一双美而不妖的眼睛,唇色如樱桃般鲜亮,长发如墨般垂下,两条流光溢彩的耳坠一路垂到脚边,她轻轻探身向里面看着,漂亮的鲜活又生动。 项老爷子出来就看到这张缓缓笑开的脸。 “祖父,大伯,安。” 两人同时严肃的嗯了一声,既没追究她的过错,也没给她脸色:“天气凉,他早在你祖母那里吃过了,回去休息吧。” “多谢祖父体谅,多谢大伯。”小姑娘仰着头,眼中星辰交叠,光芒万丈,笑的像幅国画一样,跟祖父撒娇:“那孙女将爹爹带走啦。” 带走什么! 项心慈晃着祖父的衣袖,娇俏又讨喜。 “都滚,都滚。” 项国公走出很远,忍不住叹口气,莫家自求多福吧。 另一条路上的项章,越想越不对,那小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知道了还敢…… 项章脚步慢下来,也不得不说一句,不愧是面部红心不喘的看着折文退亲的小姑娘,哎。 …… 翌日的清晨,隐隐的如今天的天气,私下里格外晴朗热闹,就连项家造成的女眷‘禁足’的局面,也如初春醒来的动物,蠢蠢欲动,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大快人心! “容家退亲了。”借着来盛世华裳挑布料的空档,两位锦缎华服的妇人,忍不住在一旁说悄悄话。 被告知的人,满脸震惊:“海上的容家?令国公府小姐?” “就是就是。”解不解气。 带了宝石的手,立即放下手里的珠宝,好奇不已:“为什么?怎么回事儿?” “说是容家请了媒人上门,嘱咐给大公子说门婚事儿,为什么暂且还不知道,但,还用说吗?还能为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都有大快人心之感。终于退了,可算给她们这些看客出了一口气!看那小姑娘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样子,满梁都都要装不下她一样! 以为有一门好亲事底气就足了、不用把名声看在眼里了,这回看她怎么狂。 以后还不夹着尾巴做人,在她们面前努力表现,否则谁介绍好亲事给她。 就算这样,也没人介绍亲事给她,这么个活祖宗娶回去,哎呀,谁家不掉半条命。 可不是。 …… 大理寺、梁府尹的两家住的进,又是亲家,不避讳:“项家和容家退亲了。” “真的?” “解气吧,你看项家这几天因为那不讲理的姑娘狂的,这回终于有人治他们了。” “可不是。”姑娘家的婚事是实打实的利益和好处,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 这做人就不能太猖狂,报应。 “项家再一手遮天,还能硬逼着容家娶他们那不讲理的女儿。” 何止不讲理,简直就是女魔头,好端端的女儿家,谁家像她那样::“看项家以后还怎么拿着不是当理说。”就算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公道自在人心,她项家的婚事不是也黄了。 …… 段家内。 段夫人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笑了:“娘跟你说个高兴的事儿。” 段春云什么都不想听,她现在这个样子,谁再惨有她惨。 “项七被退亲了,就是在亭子里什么都没看到,也不替你说话了那个贱人生的小蹄子。” 段春云闻言生生打个寒颤,惊恐地看着母亲。 “高兴傻了,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 段春云吓傻了,她为什么被退亲?因为梁都人瞎说?她家有没有瞎说过?项七会不会把这件事记在她头上,转头向她报复,想到那样的场景,段春云惊恐往床脚里缩,她什么都没有做,她没有。 “春云,春云你怎么了?快来人啊!叫大夫!” …… 穆家内。 穆婉容惊慌地看着母亲:“怎么办?”她肯定会觉得是她们连累了她的名声。 穆夫人一开始没想到这事,现在也有些担心,那个混不吝的什么事做不出来!可真看着女儿吓的面色苍白的样子,又生气:“你怕什么,前面不是有曹夫人和童家顶……”这么一想,穆夫人心里也害怕了,如今童家已经蹦不起来了,曹家也莫名其妙厄运连连,对方不会真拿她女儿开刀吧? 穆济没想到一下衙,竟然有这样没有根据的事闹到自己面前:“没有的事。”以为他穆家是那两家,还是忘了她们的位置,就婉容这状态,让他看,女儿站到她面前她都不屑于跟她计较。 穆夫人不乐意:“万一……” “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项家和容家的事,跟你们没有关系。” …… 项老夫人连香都没有上,就回来了:“给我把项七叫过来!”她老脸都豁出去了! 不一会,蒙户进来:“回老夫人,五老爷带七小姐去上香了。” 他们还有脸上香!她都没有上! …… 盛世华裳的正中央的大厅,摆放了一尊半人高的上好和田玉料,用赤色的红衫木托起讲究又贵气,周边的柜台,全是百年红栆木打造。 为了迎合年节,房梁上挂着一盏盏珊瑚珠雕刻的喜庆宫灯。明家手笔雕刻的屏风隔开的雅室环绕大厅半圈。 如今哪家夫人没有来过盛世华裳,都不算会穿衣服。 二楼雅间内。 明西洛看着项心慈。 项心慈长裙落在地,将今天新做出来的男款,放在他身上比划:“赶巧了。” 明西洛推开她的手,衣服而已,而且……太过繁琐。 “让你比就比,又不是给你穿。” “梁都的传言不太好。” 项心慈又换了一件:“你不听不就好了。”好看。 明西洛皱眉,不行,站的高,闲言碎语必须少,而且她还是不够认真:“流言是容家放出来的?” 项心慈将中间那件紫色那过里啊,手臂穿过他脖颈:“他家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而已,或者暗示,有没有说谎。” 明西洛弯着腰,那也不是他们该说的:“容家有意报复你?” “不算。”紫色的暗花,再配上细如发丝的金线,按照暗绣的纹路绣进去,果然奢华到低调,尤其穿在他身上,素色的基调,引而不发的捏在,让他有种信手天下的贵气,看着便让人心动。 项心慈欣赏了片刻,眼中突然有什么闪过,又给他脱下来了。 明西洛不计较这些,她有时候突然就会不满意,要不然就突然高兴,如果跟她认真,他每天不用做别的,猜她心思就占据了所有时间:“方便跟我讲讲你和容度的事情吗?” “不方便。” 明西洛依着她又试了一件褐色的老爷子款:“退婚没有商议好?”虽然错的一定是项心慈,但他不准备与容家讲道理,而容度不过是她曾经路过时遇到过的一条小鱼小虾,已不值得多看,更不能追上来攀咬,否则就是找死:“说说吧。” 项心慈突然踮起脚,在他耳边道:“我喜欢在床上说……” ……明西洛感觉的出来,她依旧有心事…… …… “少主,外面有位姓明的官员求见。” 容度很烦:“不见。” 不一会儿,友安又近来:“少主,有太子属官求见。” 容度嘲讽的一笑:“既然都报出名号儿了,让他进来。” 明西洛一袭干净的外袍,并不出彩的外套,可他走进来,却仿佛带着山海,带着日月,气质从容:“见过容少爷。” ( 233二更 容度与他不算陌生,城西河道上更是打过交道,容家怀疑过登上他们船的也可能是他,但百般试探现实他不精通武学。 但不失一条项家忠诚的走狗,前段时间因为乐艺不俗,被太子召进宫取乐,如今已经已太子属官自居:“太子的人什么时候用这么客气。” 明西洛将外袍脱下来,交给身后的小厮:“我谨代表项七小姐,来和容少爷谈谈。” 项七!“就你也配。” “自然不配,但应付一个将一己私利强行加在女子身上,没达到目的就要报复的人来说绰绰有余。” 容度立即看向他。 明西洛神色如旧,一点多余的表情没有奉送:“这件事,七小姐本不欲于容少爷计较,结果容少爷却误会到是七小姐违约在前默认了你的污蔑。在下请问容少爷是不是忘了,在您之前,七小姐和莫世子已经私定终身,容少爷在已知的情况下求娶七小姐,是不是等于默认这场关系。” “谁默认这场关系,她和莫云翳——”容度握紧手掌,克制住! “男盗女娼?或者……容少爷认定七小姐与莫世子的婚事根本不可能!? 容少爷凭什么认为不可能?据在下所知,莫世子甚至不惜为此放弃了与杨家的婚事,也一直在为七小姐努力,你为什么觉得不可能?并且在这种情况下,你提出与项七小姐定了亲,订婚后你觉得,七小姐就该把心转移在你身上,那莫世子是不是也可以同样认为,既然与他私定终身在先,那么项七小姐的心一定一直在他身上,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强词夺理!” 明西洛:“七小姐并不是一个有定性的,这一点容少爷不反对吧。” “还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 “自然不是,只是七小姐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容少爷既然深知这一点,却以此来推断七小姐会对您忠诚,强人所难了吧。” “遵守契约什么时候成了没必要的事。” “那七小姐也是遵守承诺。”与莫世子的承诺! “荒谬!” “荒不荒谬也请容少爷嘴下留情,想个好的说法,没必要伤了彼此的颜面!否则容少爷抢兄弟挚爱,或者项家发现容家连和莫世子骗婚,企图李代桃僵,令国公府发现后,坚决反对,大义制止,甚至发现容家海军都统的位置也是莫世子见您劳心劳力争取来的,你说谁更倒霉。” 容度瞬间向他出手。 明西洛纹丝不动。 容度收住,嘲讽的看着他:“胡言乱语。” 明西洛悠然起身:“胡不胡说不要紧,就看人们觉得哪个版本更传奇了,最迟明天,我相信容家会让项家看到诚意。”明西洛留下一张太子的请柬,转身离开。 太子的宴席,死个把人就像斟酒一样简单。 “你想都别想!” 既然已经得罪了,就得罪的彻底一点! 容占奎同样收到了明西洛的关照,急急忙忙赶过来,没看桌子上的请柬:“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就说你怎么和折文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奇怪,你……” “叔父我想静一静……” 容占奎拿起桌上的请柬,瞬间合上,太子那个神经病,道理白讲,死了白死,撞太子手里,根本找不到地方说理! 项家如今算是通过家狗攀上那个祸害了:“项心慈就是一个搅事精!”退了也好!当被狗咬了一口!容家也只能认了! …… 大量蜗牛爬行的东宫暖堂内,梁公旭披着金色的毯子斜靠在龙椅上,看着明西洛递上来的折子。 养傲气? 寿康公公为殿下倒杯姜茶,大概殿下是历届太子里,唯一敢光明正大穿龙袍坐龙椅的人,甚至嫌去议事院麻烦,还把东西搬来了东宫。 她没有高处看问题的格局和气魄,但脾气有,梁公旭忍不住笑了。 以龙之气养她之运。梁公旭将折子放在桌子上:“寿康。” “奴才在。” 梁公旭声音不高,还有些喘:“那天,七小姐去盛世华裳之前,在他院子里待了多久?” 寿康公公顿时有种脑袋要掉的感觉,立即恭手:“回太子,时间不长,一会就出来了。” 梁公旭苍白的手抚着怀里的蜗牛壳,声音阴沉:“你说……她们都做什么了……” “……”寿康不敢答。 慢悠悠的声音透着凉意:“是不是跟我一样……” 如今寿康连跪都不敢跪! “肯定不是……”声音温柔:“会不会比我做的更多……” 寿康冷汗冒了出来。 “你说本宫把他杀了如何,大卸八块,像二哥一样!”哐当!将蜗牛扔在地上,却连砸都没有砸碎这么个东西! 梁公旭见状,顿时起身,不依不饶的去踩地上活的好好的出声,边踩边恶狠狠的道:“要不然让他像你一样……不是更忠诚……” 寿康着急的四下看看,一个宫人都没有:“……” “寿康……”梁公旭突然停下来,一派孩子气的看着他,不见一丝刚才的残暴:“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奴……奴才……” “既然哑巴了,就……” “殿下说的对,六根清净,皈依天家,更忠心耿耿,心无杂念。” 梁公旭笑了,这才是条好狗,好狗就不该用他的东西,如果以后心慈喜欢了,他帮她找就是,都是可爱又听话的,明西洛不行,就是明西洛不行! 寿康突然有种好日子到头的感觉,明大人会想当太监才怪!如果明大人与太子反目,这也没什么,只是……能反目吗?上哪找第一个明大人? ( 234一更 明西洛突然停下脚步:太子跟七小姐提了成亲的事?而七小姐担心——旧事重演。 难怪她最近心事重重。 明西洛皱眉,重新向前走着,她担心的不无道理,太子比容度,只会更不喜别人占据七小姐的时间。 明西洛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对七小姐的得失……但嫁给太子无疑更名正言顺,相对而言一些私人的事情,则完全可以放一放。 … 明西洛谨慎的推开家门,看到门内的侍卫,神色恢复如常。 “明大人回来了。”秦姑姑接过明大人的外袍:“小姐在里面呢。” “嗯。”他的房子还是空荡荡的,但唯几多的物件,都像七小姐的人,看着便奢华到价值不菲。 明西洛掀开换过的厚重帘子。 卧房内,项心慈躺着铺了上好牛皮的棕黑色软椅上,椅臂上雕了两头栩栩如生的麒麟兽,一双黑色玛瑙镶嵌的眼睛威风凛凛,这一把椅子与这个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她却浑然未觉,腰上盖着薄薄的毯子,悠闲的躺在上面,显得单薄又较小,而且穿了一条与上午不同的月明粉的长裙,长发散椅子上,火炉上放着几块快考好的红薯,散发着阵阵香气。 项心慈似乎刚醒,还有些疲懒,声音有气无力的,酥软到骨头里去:“怎么现在才下衙?” 明西洛认真的看着炉子上的红薯:“临近年关,衙门事多。” 项心慈揉揉额角:“我大伯早休沐了,你少待一会也没人知道你偷懒。” 秦姑姑端了茶进来,见明大人在看火,有些不好一起:“小姐忙完了要过来,奴婢见您屋里的火灭了,就帮大人点上了,明大人可有什么讲究。” “没有,劳烦秦姑姑了。” “哪里。” 明西洛见是去年早春的贡茶。 “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 “知道了……”项心慈懒散的将毯子盖的更严一点,闭上眼。 秦姑姑急忙上前:“小姐,天都要黑了,您就别养一会了,奴婢让人在马车上铺了毯子,车炉也烧好了。” 明西洛看着那几颗红薯,她本来想吃的? 满院子的人,因为她的离开,又变得空荡荡的。 明西洛看着秦姑姑没有带走的茶壶和屋里那把椅子,在那把椅子前站了很久,将散着的毯子叠好,放在麒麟臂上,上好的黄梨花木,漆艺更是讲究,包浆也是老手艺,是一把能传承的好椅子。 对她来说,只是一把椅子。 滋啦……红薯的味道越来越香浓,空间中混着着她停留过的温馨和食物的香气,让心也忍不住平静下来。 这份简单的宁静,谁会不想占为己有,如果太子也想呢…… 临近傍晚,雪又下了起来。 瑞雪丰年,人们早早往家里赶,忙着卖年货,置办年货的大街小巷,依旧传来走街串巷的吆喝声。 辅国公府内。 雁回小脸通红却难掩高兴的从外面回来,赶紧把门关上。“大小姐,好消息,项七小姐被退婚了……” 柳雪飞冷着脸立即看过去! 雁回顿时发觉说错了话,急忙收了脸上的笑意:“奴婢该死。”可这……对小姐来确实是好事。项世子这总算知道小姐的用心了吧,小姐那天苦口婆心的还不是为项家好,可事后,世子一句都没有,让小姐心神不宁的,世子从来没有这样过。, 柳雪飞收回目光,神情发苦,连雁回都看出来了吗?她情绪有这么糟。 雁回小心翼翼的上前:“小姐……”终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柳雪飞叹口气,相对而言,她宁愿不是这个结果。 雁回觉得小姐就是思虑太多,担心的事太多,让她说,恶人就该恶人磨。 柳雪飞忧心的不是事情本身的发展,而是玄简的态度,他们的分歧不在一件固定的事情上,而是态度的偏差。 可她反复思考了很久,也将那天的对话翻来覆去重复过多次,也找不出自己说的很过分的地方,如果是往常,他定然是让步的;可就算是为了项家考虑,她也没有说不帮着自家人,她们两人谈话又不是在外面说,总可以说些公正的话,坐到心里有数吧。 “小姐……你别伤心了,世子或许早就后悔了,只是放不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向来尊重是非曲直吗,也不曾将她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可是这一次,她感觉的出来,他没有一点儿妥协的意思! 雁回却不那么想,世子那么宠爱小姐,知道错了,肯定会来向小姐道歉的:“如果世子来了,小姐千万别犟着。” “……” …… 一大早,大雪刚停,寒风凌冽,可即便这样也挡不住与项家交好的官员夫人出门的热请。 还专门往与丈夫公职不合的人家里钻,笑的年气汹汹:“老姐姐,稀罕是,你还没听说吧,你看这事闹的,才一天的功夫,容家今天又向项家提亲了。” “你说什么!” “这么大声音你都没听清,容家又向令国公府求亲了,说是项七小姐前段时间去游湖,发现晕船,回来后小孩子脾气犯了,就要与容家退亲,你说这孩子,想法多不靠谱,多任性。”妇人抚抚鬓发:“还是真是可爱的让人生不起气来呢,普通人真比不了。”切,昨天那么猖狂,今天怎么不说了,怎么样!一天的功夫,又来提亲啦。 被激的妇人放下茶杯:“这不是胡闹吗。” “所以说啊,五老爷觉得管束不严,不允许她嫁,惩罚她,你说是不是该惩罚,哈哈,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妇人冷着脸:“……” “你怎么不问后来呢?” “……” 说话的人先笑了:“容少言愣说自己可以在梁都定居。” 傻了吧!“……” 说话的人端起茶杯:“也不知道昨个儿想把女儿嫁给容家的人,现在怎么哭呢。” “……” “你说说那些等着看别人看小,想着把自己女儿嫁过去的人在想什么,就算不是项七小姐,轮得到她们,一个个背后嚼舌根,好似能一步登天似的。” “……” ( 235二更 “你不会真信了吧,老姐姐你要笑死我了,逗你玩儿呢,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理由,不过容家再次提亲了是事实,这说明容少爷还是喜欢七小姐,这就是命,别人不服都不行。” “……” “老姐姐您说是不是,这以后就算有人家跟容家订了亲,容少爷心里想着谁,明摆着的事。” 听的人不服气:“但凡有些眼光的男子,就该知道娶妻娶贤。” “可不是,但凡男人都喜欢长的好看的,更何况项七小姐,还那么好看。” …… “什么,这才一天的功夫?” “可不是,容家没个女人,就一帮男人瞎胡闹。” 还没有幸灾乐祸完一天的人们,转而又开始咬牙切齿。还再次上门求情。不怕娶个母老虎回去家宅不宁。 …… “我听我娘她们说,容家又向项家提亲了。” 怎么会!“容少爷肯定被那个小人骗了!” “你激动什么,想拯救容少爷啊?” “哎呀,你乱说什么,该打。” …… 雁回小心翼翼的看眼小姐,谁能想到容家又去提亲呢,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中间有什么误会?他们真的冤枉世子的意思了:“小姐……” 柳雪飞也想到了这一点,那天自己自大了? “小姐……不如咱们明天请二小姐去赏雪吧……” 柳雪飞想着,或许真的是自己一意孤行,何况她与玄简也僵持了一段时间,她不想临近成亲了,却弄糟了两人的关系:“下帖子吧……” “是,小姐。” …… 项章看着项承,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你说容家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项承先摘关系:“大哥也看到了,这件事与我们心慈没有任何关系。” “是没关系,与我有关系行了吧,我令国公府大门太香,引的容家反复登门!”项章却心里纳闷,总不能是容家后悔了?这……得多大的心啊:“你那女儿……你……” 项章看着项承耿起来要反击的样子,懒得多说,但你女儿狐媚成什么样子,把容家好好的大少爷,弄的跟神经病似的,你心里没点数。 项章再想想那个不订婚跑去外任了的,都要给项承写个大写的‘服’字:“你就护着吧!她的胆子都是你养出来的,你今天不让娘管教她,她明天就敢给你上天你信不信!” 项承不说话。 …… 项大夫人都要惊讶,孩子都不看了,让奶娘抱下去:“都这样了还要求娶?” 娥娘点点头:“可不是,奴婢猜着会不会是,容少爷那会儿也是一时生气和七小姐起了冲突,让容二爷知道了,容二爷私自为容少爷退了亲,容少爷其实不想退呢?” 项大夫人下巴都要惊掉了,甚至觉得娥娘分析的很有道理,如果不是在月子里她非出去开开眼不可,竟还有如此让人措手不及的事。 谁说不是:“大夫人这下放心了吧。” 项大夫人叹口气,放心什么,大女儿和离在家,三侄女被人退了亲,七侄女……也就是别人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她项家女儿以后出嫁了都难做人。 …… 项老国公外氅都没脱,就发起了脾气:“你乱说什么!什么就答应了!退亲了就退亲了,以后少提容家的事。”嫁到容家去结仇吗!还嫌不够乱的! 项老夫人顿时觉得委屈,也急红了眼:“我都是为了谁,你才见过她几次,你知道什么,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她什么名声,有容家这门亲事不错了,她以后能说到什么好人家!她什么出身你心里又不是不知道,真把她嫡小姐的规格嫁,她嫁的出去吗!” “你——” “不用你嫌我啰嗦,你今晚爱去哪个院子去哪个院子!以后她的事我也不管了!我看你们能管出个什么结果!”项老夫人说完,转身回了里间。 张嬷嬷见状,急忙跟上。 项老爷子气的够呛:“给我把项承叫过来!” “是!” 凝六堂内。 项承有些疲惫:“儿子想让小七低嫁,以后家里多照看些,也不至于出多大的纰漏。” 项国公分析一下:“远嫁就可以了,何必低嫁。” 项承:“还是近一些吧……” “你心里有数就行。” …… 王府旧址内。 明西洛摇头:“莫世子发展顺利,有他国公府的身份在里面,换做任何一个寒门子弟,想在一年之内,在 项心慈疑惑:“扶持当地的势力呢?” 梁公旭将脑袋放她肩上,不行:“会匪患横行,战事频发,各地民不聊生……” 项心慈扭头看向窗外,心累。 梁公旭戳戳她的腰:“生气啦,生气啦……” 项心慈瞪他一眼,忍不住笑了:“没有。” “我想杀一批官员,抄一批家,将东南之地控制在我手上。” “过年的节骨眼上?” 梁公旭从明西洛整理出的一众名单上,拿出二十个:“来,抽十章,挑中的就在抄家灭族的文书上盖印。” 项心慈坐在他对面,毫不犹豫的选出十章。 梁公旭看着她:“东南之地是我们的了!” “本来就是你的,现在皇家兵力都来自九王爷吗?” “差不多,御林军多半是九王爷的人训练出来的,另一半是酒囊饭袋。” 项心慈抚着他的头想一想:“扩充一下御林军,新兵有明西洛带。” 明西洛瞬间抬头看向七小姐! 梁公旭看到了,突然笑了:“他,提个墨还行?怎……好,让他带……” 项心慈再想其他的事,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容度什么时候死的?按记忆来说,明年春末她会与明西洛定亲,那时候容度早死了,海上已经乱起来了,容家少说因为容度的死,折了三分一的势力在里面,为什么容度还没有死? 但郑管家都没死,容度自然也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死,比如因为与自己定亲,没有回海上?比如莫云翳没定亲,导致了其他不可变的因素,或者他也是因为生了风寒?原因很多,只是总觉得海上暂且不是大哥的就不是自己的,有些……不踏实…… 要不,缓和一下和容度的关系?牵扯利益在其中,头还是可以低一下的。 梁公旭的头久久没有人摸,忍不住拉拉她衣袖:“在想什么?” “容度……” 明西洛垂着头翻折子。 梁公旭冷哼一声:“他有什么好想的。” “你最好想。” …… “什么!抄家!已经在去午门的路上了!”项章急忙让人准备朝服!“马上去衙门!” 项堰也匆匆出门!鞋子都还没有蹬上。 项承站在书房内,完全没有头绪,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却动了钱家一脉的人,这一脉的人一直盘踞……东南之地,可以说东南官员一半是钱家提拔上来的。 太子这是…… 太子要掌权!?活不了几年的太子!这……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 … 柳国公匆匆换上朝服,如今没有一点消息,商议都无从说起。 柳雪飞更没有听说这事;“父亲看着项家行事,切忌言多必失。”她刚才过了一下这些官员,多半与钱家有丝丝缕缕的关系,太子没有动文家,却突然动了钱家? … 施刚连帽子都没有等,匆匆出门。 … 梁都大半官员统统从休假中复苏,齐齐向自己的属衙赶去!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 可去的再快也没用,太子动用了一万御林军,没有任何征兆的同时封了这世家的府邸,事情传开的时候,一进抄完了,只有象征性的几个男眷被拉到了午门斩首,没有给任何人上书辩驳的机会。 赶到的众官员,什么都都没有打听出来,任何人都没有听说此事,太子一个谋臣都没有惊动,阁老也没有商议,更没有听过这方面的折子,是太子突然下令! 而且如果说都是与钱家有关系的官员,可钱家最大的属官却不在这次抄家之列。 如今侯大人全家男眷都在宫门口跪着,向太子提交认罪书! ------题外话------ 下午四更 ( 236三更 但赶了个‘晚集’的官员没有一个离开,该死的人,已经都死透透的,做什么也是徒劳,默契在等侯大人一家的结果……   ,太子不需要通过任何一道手续,说抄就抄了整个东南钱家一脉,怎么能不人人自危。   “这是要做什么?钱家得罪太子了?”   “临近年关,印都停了,上哪里得罪太子去。”   “那就是没有理由了。”说抄就抄了?   要说没有,也不可能,皇家积弱多年,谁家没有见不得人的事,钱家势力不算大,但盘踞整个东南地界。   …   大雪又下了起来,明西洛走在纷乱的车辙和脚印里,寒风刮起他的衣摆又落下,他依旧向前走着。   整个梁都很快覆盖在薄薄一层雪舞里,明西洛拍落肩上的雪,宫门打开。   无人依附太子?笑话,谁需要这些人依附?但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都要向太子效忠忠诚。   …   很快,宫门内传来第一手消息。   太子知侯大人知错能改,甚为欣慰,特此其戴罪立功,年后发落。   “收了认罪书没有?”   “收了收了。”   那就是问题不大了,众臣心里瞬间松口气,但同时心里瞬间明镜一般——大梁国变天了。东南之地轻易易主,大梁国也要易主了。   本以为是位走过场的太子,想不到出手如此狠戾。   散了吧,再等也不会有任何消息。   户部内,项章在问父亲要不要求见皇上,以他们的级别自然可以直接求见。   项国公没动:“皇上不理时政多年。”   “见——太子呢?”   项国公想了想:“年节给太子的朝礼加厚三倍,剩下的开年再说。”太子不见得会应,项家就不要为别人探路了。   “是。”   街道上的红色,因为这场消无声息的血腥,仿佛一瞬间都沉寂下来。   连不关心国政的老百姓,都觉得街道上冷冷清清,平时鲜衣怒马的贵族子弟、高朋满座的茶楼、曲艺,像大年初一的早晨,生意冷清。   项逐元回来后,谁的召集也没有去,直接去了葳蕤院。   “哥。”项心慈正在写福字:“好看。”   “好看。”谁敢说比你写的好看:“钱家被抄家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   “为什么?”   “东南之地喜庆啊?”   “说正经的。”   项心慈噘嘴,没意思:“抽签抽中的。”   像太子的作风:“死的那些人呢?”   项心慈撩撩眼皮:“给我写个福字就告诉你。”   “你呀。”项逐元铺开纸,拿起笔,沾墨,一挥而就。   项心慈觉得吧:“跟我写的也差不多啊。”   “你说写的一样也没人反驳。”   项心慈笑了:“本来就一样,而且我写的更好看一点。”   项逐元看眼她往福字旁添的牡丹、芍药,金银元宝,险些没有笑出手,她还给元宝安了张小笑脸,别说,还真喜庆:“为什么是他们?”   “也是抽签抽中的,谁没事管他们,反正都是要死的。”项心慈重新拿起笔。   项逐元思索着坐下来。   秦姑姑为世子到了茶。   确实没有该活的,买官卖官、一手遮天、鱼肉乡里……但,如今梁国哪家不是如此,皇上从登基到现在就没有上过一天朝:“东南之地尽归太子……”剩下的事就好考虑了。   “本来就是太子的。”   “还没说你,你以后少跟太子参与这些。”   “为什么不,我爹说过,国家大事匹夫有责,我也得为国尽力啊。”   项逐元看着她,好似又长大了一些:“你那是尽力,你那是参政议政,不会的还抽签,你怎么不蹴鞠。”   “好主意,下次试试,再奉送你一条免费的。”   “……”   “御林军扩充一倍,新军有明西洛统领。”   项逐元瞬间起身!   “哥,不把茶喝完。”   “你问问现在谁家还能把茶喝完!”   项心慈耸耸肩,她就能喝完。   ……   项家书房内。   项国公看眼来迟的孙子。   项逐元直接开口:“按祖父说的,给太子的朝礼再三倍的基础上,另外,咱家让出三叔管辖权一半行政权。”   “笑话!?这绝对不行,别说你三叔不同意,我就——”   “太子扩充了御林军!翻一倍!”说白了就是私军。   项章、项堰、项策、项承都不说话了。   气氛沉寂了片刻,项章忍不住想说,一个要死的人了折腾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   项国公沉着脸,养私军:“这消息可靠吗?”   “可靠。”小七亲自说的。   “谁带兵?”   “明西洛。”   项章直接站起来,又坐下,明西洛?   项逐元继续:“明西洛做事很可靠,虽然没有带过兵,也一直是文职,但我私下交给过他几件棘手的任务,他都做的没有痕迹,虽然不清楚他怎么做到的,但很有手腕的一个人,他一直在父亲手下做事,父亲觉的呢。”   项章点点头:“是个人才,前些日子,他被太子要走,我也没有动他户部的位置,是个沉得住气的年轻人……本里想着项七退了婚,明西洛不失个好人选,现在看来,你女儿不要想了。”   “本来也没想。”   项国公皱眉:“好了,什么时候了,说这些。”   两人同时闭嘴。   项国公看向孙子:“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项逐元一语带过:“明西洛顾念父亲提拔之恩。”   项国公点头:“那就这样,等老三回来暂且让他退一步。”   “他未必愿意。”   “行啊,等太子什么时候看中他的地界了,他洗干净就行。”   项逐元刚从书房出来。   善奇上前一步:“世子,柳二公子在外求见。”   项章听见了:“去吧,都是一家人,能帮有些就帮一些。”   项国公也点点头。   项逐元等人都走了,带着善奇回日益院:“告诉柳二公子,一切照常就是。”他家没有让太子惦记的地方。   “世子不见?”   “就说我在忙。”   “是。”   善奇打发走了柳二公子,窝在了郑叔这:“刚才世子没见柳二公子。”   “……”那就是没回旋的余地了。   “我们等着被大夫人打板子吧。”   “打都是轻的……”   ------题外话------   我说的四点,汗,我写的错字,怎么也得四更,二十分钟后来刷 237四更 “你没见到世子?”柳雪飞突然有些担心。 柳家平点头:“项家现在肯定也措手不及,但手里的消息肯定比我们多,他说一切照旧,就是没事,你别担心了。” 柳雪飞担心的是……以前他每次都会见大哥,这次为什么没有?腾不开时间?还是因为上次的事? “姐,怎么了?” “没事,你去通知父亲一声,别让他等久了。” “知道了。” 柳雪飞一边想着太子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打算,一遍忍不住想,项逐元怎么了?还在为上次的是不高兴。 …… 往年无什么人问津的东宫,年三十一大早,宫门外已经排满了送朝礼的人。 密密麻麻将整个广场占的满满当当。 朝中的风气还没有开印,已经隐隐在变。 刚给父皇母妃拜了早年的大皇子从宫里出来,看到这里的场景,又放下帘子。 “大殿下……” “走吧。” …… “老夫人!老夫人!三老爷的马车到街口了!” “真的。”项老夫人坐不住了,她五六年没见过三儿了,怎么能不想,虽然偏心,可五个孩子都是她亲生的,那个也想,项老夫人直接起身:“不行,咱们去前面迎迎。” “娘就是心急。”几位妯娌喜气洋洋的跟上。 孩子们也笑闹着跟上。 “不知道四姐姐给我们带了什么礼物?” “四姐姐信上说她们那里有一种娃娃十分有趣?” 项心素点点她们鼻尖:“就知道玩,不给你带礼物,你们就不欢迎四丫头回来了。” 项家大门外,站满了人,项逐元带着男子们也等在外面。 项心素开开心心的跑到大哥身边,看到大哥,脸色的笑容也不忍不住严肃了几分,可她明明是说高兴的事,哎:“哥,告诉你个好消息?” “说。” 项心素顿觉无趣:“柳姐姐约我们初五去看滑冰,哥送我们去怎么样。”可以见到柳姐姐。 “初五人多,不安全,别出去了。” 项心素顿觉无趣:“是雪飞姐姐请我们去的。” 项二夫人听见了,笑道:“说起来你和雪飞的婚事也该准备上了,在次恭喜世子了。” “就是,就是,我们令国公家的小曾孙也可以盼上了。” 项老夫人更是笑逐颜开,她孙子那是梁都头一份,他的婚事自然要风光气派。 “娘,您看,他又不说话了,不定心里怎么偷着乐呢。” “二嫂您就别起哄了,咱就说话所大侄媳妇进门后,你什么时候放权吧。” “那可快点进门吧,我这帮大嫂管了半年家,腰也疼,腿也疼,正等着人为我分忧呢。” 旁边的人一阵哄笑。 “老夫人,老夫人!三老爷的车到了!” 项老夫人立即在儿媳妇的搀扶下,出了府。 众人也站在了街道了。 三老爷的车队风尘仆仆的驶进来。 三老爷早已经跳下车,三夫人也早早下了车,看着都迎出来的人,湿了眼眶。 三老爷更是眼睛通红,但有小辈上到底忍住了:“不孝子给母亲大人请安。” “儿媳给母亲请安。” “都起来,起来,跪什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拉住三儿子的胳膊:“瘦了,也精神了。” 三儿媳项张氏,不依了:“娘,不带这么偏心的,他都胖了两圈了,也就是您,总觉的他瘦。” 周围的人一阵哄堂大笑。 老夫人也笑了。可不是胖,膘肥体胖的:“是不是就吃了,肥头大耳。” “奶奶,刚才谁说三叔瘦的。” 笑闹冲散了伤感,一家人向里面走着,项正一路扶着老母亲与大侄子说着话,他这侄子给他长脸啊,中府复地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二夫人、四夫人落后一步,说着悄悄话:“看到后面那顶软件轿没有。” “还用你说,早看到了。” “这是带回来了,这么多年了,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也不嫌腻烦。” “三嫂当年追过去,不就是怕这两人……不过看三嫂的样子,也没太不如意。” “哪能让你看出来,就今年回来,人能被带着,这手段你就不能不服,也不知道年老色衰没有。” “二嫂说什么呢,我刚回来就背着我说话,我可不依。”说着挽住二嫂子的手。 “谁敢背着你,恨不得长你身上,瞅瞅我们四丫头可爱的,到说亲年龄了吧。” “要不然能带回来给你看。” “这时候想起我来了。”随即压低声音:“那位怎么跟回来了?” “你就知道你们两个没有叨叨好事,还那样,谁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我也懒得管那些。” 那也挡不住三姥爷对他的偏爱。回来过个节还带回来了。” “三嫂也不会怕他。三嫂儿女双全的。” “哎呦,这么火大,心里不膈应了,当初是谁不依不饶非跟着走的,这才几年啊,就看开了。” “我儿女双全的,我跟她一般见识,平白给她长脸。”再受宠又怎样,她近十年给三爷纳了六房美妾,最新进门那位更是娇滴滴,轿子里那位现在无非一份香火情,能猖狂到几时。 “你呀,到是今非昔比了。” “笑话我是不是。” 五房曹氏看着几个妯娌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她们肯定在说她不知道的是。 项九拧母亲一下。 曹氏立即回神。 项老夫人才注意道:“项七呢,他三叔三婶回来了,她不知道出来迎。” 项九跃过母亲开口:“七姐昨晚惦记了一晚上,就想着三叔三婶,结果真一晚没睡,别说七姐姐了,小九也没有睁开眼,一会可要三婶送我些好东西我才能走。” 238一更 项正不同意,太子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他在复地经营多年,都是自己的心血,放太子手上,谁知道什么后果! “别想没用的。”项章冷哼一声:“你问问钱家一系,上千条人命,他们愿不愿意!” 项正不听,他就是不同意! “你到想同意!就说这次述职,太子不让你走了,你以为你出的了梁都?”项二爷看他是在外面待久了,不知道太子两个字怎么写了。 “他说不让我出就不让我出,朝堂又不是他一手遮天的地方!” 四人同时瞪他,朝廷就是太子半手遮天的地方!阁老形同虚设、朝会从来不开、议事厅没有官员,太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就问你有几个脑袋跟御林军横! 项承补充:“主要九王也在,皇家的始终是姓梁,不要一个地放待久了,就以为那块地是你的。” “没你的事!” 项承扭开头:行。如果九王有子嗣,三哥转头能跟着九王爷起势! 项正虽然看不上老五,但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就这么动手了?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 项二爷:“血还没干呢,带你去闻闻。” 项国公将茶杯敦桌子上:“好好说话。” 项章接口:“太子的行事风格你可能不了解,太子不喜欢繁琐,这一刻的决定的事,绝对不允许下一刻执行!言官只要说话就是死谏,而且谏了也没用,现在整个御林军又在太子手里,实在不妙。” “太子怎么能……” “太子不惦记你那块地方则罢,如果惦记了,根本不会给你任何表忠心的机会,杀了一了百了。” 项二爷看不上项三唯他独大的样子,回来到现在一句二哥没叫:“说句你不爱听的,等到了那时候,就算我们给你报仇了,那也是太子去后,你躺在上好的木棺里,我一杯薄酒告诉你了事。” “行了,别说说不着的。”项章有些忧心:“太子再扩私军,这批人的动向不归御林军管辖,可以出梁都,我担心这些人在外杀……明白吗?” 项正懂了。 “所以我们想着,先表态,至少确定你在外安全。” “按大哥说的办。” …… 凝六堂依旧热闹着。 项三夫人想起说的是谁:“我走的时候那丫头才四五岁吧,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听说定了门好亲事,还没有来得及恭……” 项二夫人赶紧踢踢她的脚。 项三夫人何等精明,立即转移话题,瞬间说起中土人情、喜嫁传闻,各地风光,见气氛重新热络了,忙回头看二嫂,压低声音:“怎么了?” 项二夫人给了口型:“退婚了——” 有这事!项三夫人惊讶的睁大眼睛。她并不是什么美人,却精瘦、有神,性格雷厉风行,三老爷这些年在大事上甚至会与她商议。 她说不把一个姨娘放在眼里,也是真不放在眼里,也就是刚成婚时打了她个措手不及,现在路姨娘在她面前尾巴都不敢翘:“怎么就退了……” ——说出来你都不信,回头跟你说。梁都的才女、美人,跟她一比都显得无比美好又温柔。 ——我等着。 “你们两个别又说悄悄话,过来这边做。几个小的去玩儿吧,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谢谢祖母。”小辈一哄而散。 项老夫人见人少了,才正色的看向老三媳妇:“那人怎么跟着回来了?” 三夫人闻言,坐到了婆母身边:“儿媳还没说话呢,看娘先气上了。” 虞清菊掩嘴一笑:“娘是关心你。” 三夫人知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您还惦记着,就凭娘这么份心,她都该过来给您磕两头。” “你少给我耍嘴皮子,咱家不行男人目中无妻。” 张氏握住婆母的手,真心实意谢婆母,当初也是婆母怕那边出事,让她跟着去的,这事,她一辈子念婆母的好:“小六大了,要做策论了,她想让孩子在这边找先生。”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算个什么东西,少爷们的事也轮得到她插手了,你怎么看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总不能耽误了孩子功课,以后在家里有娘看着我也放心。” “那行,我给你看好了。” 后花园内,几个人往大夫人那里走着。 项三夫人听完二嫂、四弟妹的话,惊的眼睛睁大了一圈;“还有这样的事?” “我们能编瞎话骗你吗,你没见,我差点没气背过气去。” 项三夫人忍不住笑了,那得多彪的姑娘。 “别笑了,你当时不在,你要是在宴席上,都恨不得不是自家开的宴!” 项四夫人赶紧点头,尴尬的她都想挖个缝钻进去:“这段日子我们都不敢出去,娘去还愿,就是跑着回来的,就怕碰到熟人。” 三夫人就是绝对挺不可思议。 “你不知道就这样五弟还护着,娘还就真不管了,换成咱们的女儿发生这事,不在庙里剃度出家都是项家网开一面!” 四夫人点头。 “少让你女儿跟她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四夫人再点头。 “本来这么好的婚事,容家又再次提亲了,娘就想着继续成吧,谁知道五弟中邪一样就是不同意,为此爹还和娘吵了一架,你说怪不怪,也不知道五房想怎么样,所以你千万不能在娘面前提这件事,娘非冷脸不可。” “五弟为什么不同意?”按说这是好事啊? 问到点上了,这个……“老四家你的你说。” “我怎么知道?他们那一房……” “听说是项七晕船。” 几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乱说的,乱说的,有好事者这样瞎传,就是一乐子。” 真够逗乐的。 虞清菊挽住老三家的:“不说她们了,嫂子跟你打听个人,杨家的大儿子怎么样?” …… 大夫人刚刚躺下。 侯爷也回来了。 “三弟回来就回来了,怎么还把那位带回来了。” “她们来过了?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拿出来说,你们女人在一起就爱乱说话。” “你怎没不说三弟做事不地道。” “没有的事。” “怎么就没有了,成亲前差点弄出一个庶子来,谁有脸了。” “那是他不知道。” 那小七还不知道莫云翳是世子呢!不知道怀孩子了,还是不知道做坏孩子的事了。 他们这些男人哪个不是家里摆个正的,不是娘发现的早,一碗药下去打了,三弟妹进门这就是事。 就是项章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大夫人这会突然觉得项七那点事,都不是事,至少人家没有弄出个妻妾来,何况人家容家这样了还愿意娶,就娶喽,大不了家里放一个,外面再养一个莫世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总比他们这些纳回来的更低调,还一个劲儿劲儿觉得丢人现眼,你们一个个的就天理昭昭了,到手你们气愤的来吗:“闪开,爱去哪睡去哪睡去。” “你这是又怎么了?” “你急什么。” “当初三弟真不知道,又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不知道是有孩子了,要不然他能糊涂。” “就你们信这些,那路姨娘不知道才怪,肯定有心的。” “是无心的。” “有心。”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我现在就是绝对心慈就是生错了性别!” 项章蹭从床上站起来!这是一个事吗!她都引的莫家那孩子那样了!但凡莫家知道了……考虑到夫人还在月子里,他不跟他计较:“好,我说不过你,你没事少想别人家,多宽慰宽慰心锦。” “想不到现在这一步,当初她就不会和离,宽慰什么,去大院守岁去,别往我这里来。” 月色笼罩在一片朦胧里,烛灯全部亮起,外面锣鼓喧天,府里的丫鬟婆子,跑着出来看烟火。 239二更 老夫人也带着全家出来。 更声跌起,一片喧闹,还能听到孩子们忍着困顿,欢喜的放炮声,和仆人们来来去去的响动。 葳蕤院内却一片安静。 项心慈不守岁,也不去凝六堂,凝六堂在气头上,也没人请。 项心慈已经睡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孟姑看着满天的烟火听着外面的喧闹,感慨:“新的一年了。” 庄姑姑笑了:“可不是,给大姐问声新年好。” “新年好。” “你们小点声。”秦姑姑嗔怪完又进去了,为了讨个好彩头,她给小姐穿了一身明红色丝绸里衣,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平平安安。 过了子时,秦姑姑熄了一半的烛火,阴暗的地方依旧要晾着,不能熄。 项心慈朦朦胧胧的醒来,看到床头的人影,乖巧的蹭过去,抱住大哥的腰:“哥……还没睡……”头自然而然的放在他腿上,闭上眼。 项逐元抚着她的发:“替你守岁。” “嗯……”她以前相信不守岁长不大,却又懒,守不住,就让哥哥帮忙:“她们散了……” “没呢……”项逐元看着她又睡过去,嘴角溢出一抹笑意,拉过被子帮她盖上,看着她身上的红绸,才想起,今年她都十五了,大姑娘了。 项逐元哄拍她的手顿了一下,大姑娘了…… …… 天还没全亮,烛火已经映如白昼! 凝六堂内更是热闹,张灯结彩,烛火通亮,项家各房一大早穿的喜气洋洋的聚在这里,等着给老夫人、老国公拜年。 “新年好!” “新年大吉!” 三夫人看到了跟在五弟身后进来的小姑家,她一进来,整个房间瞬间都富丽堂皇起来,三夫人硬生生看愣了眼,急忙凑二嫂身边:“项七?” 二夫人看了一眼,冷哼,狐狸精一个:“嗯。” 三夫人心思立即活了,长的真出挑:“她的婚事真不成了?”这样好看的姑娘,梁都不好说亲,她可以带走,到了复地谁知道梁都的事,到时候说梁都的,长的友好,还不立即给她说个体面的。 而且那边确实有几个不错的清贵家族,家规特好,自家姑娘也就是没入对方的眼,但项七这容貌……“你说把她带走怎么样?” 二夫人惊讶的看向她:“你想什么呢!不怎么样!你不信邪是不是,她可不是好相处的。”多大的心啊,给项七说婆家。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邪乎,一个小姑娘而已,她衣袖做的真好看,像鱼尾一样,收的讲究。”主要是人好看,这若是她带走了…… 二夫人没接这话:“歪门邪道的心思少动,怎么没见你给我家女儿说亲事?” 三夫人赶紧哄:“这不是怕你舍不得让我带走。” 角落里,项逐元看眼靠着项逐霖身上,想再睡一觉的小七,忍不住挪过去,将她推直,逐霖才几岁,再把孩子靠倒了。 项逐霖感激的看眼大哥哥。 距离门口进的丫鬟看到了,忍着笑。 项心慈穿了一身红衣,头上珊瑚套翠蝙蝠簪,不高兴:哎呀,就靠一下。 他还没你腰身高,再把你仰过去。 要你管! 丫鬟垂下头。 也不怕人笑你。 谁理你。 项家大房携全家子嗣站了出来。 项逐元不动声色的站了回去。 “项家长房携家中子女给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拜年了,恭祝父亲戎马无休歇,关山正青松,恭祝母亲阖家欢乐,子孙昌兴,跪——” “大哥这词说的,都把我们祝福上了。” 项家大房退下来,项家二房一房上前。 项逐元站在项心慈身边。 项心慈头抵在他胳膊上。 “项家二房携……” 距离她们最近的丫鬟看到了,觉得……世子爷真细心,也俊。 在众人的目光落在五房前,项心慈已经乖巧的站在父亲身后。 项逐元也回到父亲这边,两人仿若没有任何交集。 项老夫人又觉得五房可怜了,其他四房儿孙众多,儿女满堂,到了小儿子这里,只有孤零零的几个人,看着就心酸:“快起来,快来。” 项逐元又被人‘挤’到了心慈边上,自然而然的伸出手。 项心慈扶着他起来。 三夫人看到了,愣了一下,觉得两人的举动是不是……可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因为两人也很快分开,各自被各自的热闹包围。 三夫人也跟着妯娌们说笑开,很快抛之脑后……否则能有什么,热情的召集这大家打叶子牌。 满屋子的人,热闹的像有一万只鸭子在叫唤。 项逐言趁人不注意,钻到五叔那里,他给小七准备了年礼,结果刚站定,发现大哥竟然站在心慈边上,吓的转身要走。 项逐元已经看了过来:“文章写明白了?” 项逐言顿时觉得生无可恋:“大哥,咱能歇一天吗,我三十儿晚上才回来。” 项心慈瞪大哥一眼,差不多行了。 项逐元神色依旧,老大的派头拿捏严肃威严:“那是先生对你寄予厚望。” 项逐言不敢造次:“是,让大哥费心了。” “嗯,回去练几个大字,晚上交给善奇。” “是。”项逐言转身就走。 项心慈忍不住掐项逐元,大过年的。 项逐言骤然转头。 项心慈的手瞬间收了回来,认真的看着旁边,仿佛在听姐妹说话。 “哥,您今天能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吗。”他的礼物还没送呢。 “行,配玩投壶去。” “啊——” …… “姨娘不走动走动?”这里是姨娘老府邸,总有认识的人。 路姨娘不能说失了以往的姿色,她能在大夫人没有进门时入了三老爷的眼,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这些年劳心劳力的与别人争,虽然还有一份体面,但到底不如往昔。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虽然她依旧看着比夫人好看,可精气神却差的远:““谁愿意看我一份礼,这里是令国公府,不是外面,在这里我要是动一下,不用夫人说什么,但凡一位有身份的管事都能看轻了我。” “可总有姨娘昔日的姐妹会念旧情吧。” “都是吃大夫人手底下的饭的,又与我们有几分交情。” “姨娘……”那少爷身边……以后都是夫人的人了? 路姨娘何尝不苦,到头来还是要看夫人脸色。 “奴婢听说,七小姐是丫鬟生的……” 不是丫鬟生的,她那位生母更低……她当年何况不是看五少爷都可以,也许三少爷也会…… 终究是她想错了:“那又如何不也是死了,留下一个姑娘,项家没有庶出爬到嫡出头上的道理,就算大公子扶不起来,府里的哥哥、伯伯们帮衬一下,三分本事也成了十分,而我儿,九分本事能留六分就不错了。” “姨娘……那就不走动了。”明明备了那么多礼。 路姨娘想想,这府里如果还有谁能助小六一臂之力:“让他试着和七小姐接触接触……”说不定,同病相怜,他能得一点助力。 …… 项心慈没听姐妹们说的小话,主要她也不认识她们说的那些人,也不觉的那些事有什么好说的,起身走到了兄长这边,坐在项逐元身侧的长廊上。 项逐元侧头看她一眼,见身边没人,帮她把袖子整好:“还困呢。” “没有。”就是无聊。 “袖子都要拖地了,不能穿的利索点。” 项心慈起身,转身要走。 项逐元将她拉过来:“好看。” 项心慈嗔笑:“谁赢着呢?” “小六,三叔的庶子。” “?”项家规矩森严,庶子庶女不计入排行。 “他们家那边的排行,三叔想把他留在家里进一步求学,我刚才听了一下他们说话,觉得学问不错,人也沉稳,比四弟要好,而且三房就来了两个孩子,就让人把他叫出来了。” “三伯喜欢他?” “应该是觉得对方能做学问,不好好培养可惜了。” 项心素突然跳出来:“你们说什么呢?” 项逐元将手从她的衣袖上挪开。 240三更 项心慈笑笑:“在押彩头。”   后面的姑娘们一哄而上:“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项逐元不赞成。   项心慈撒娇:“小赌怡情。”   “就是呀大哥,你就答应吧。”   “对啊,大哥。”   项逐元看眼项心慈。   项心慈点头。   “赌输了不准哭。”   “谢谢大哥,怎么没有大哥的名字?”   “我不参加。”   “啊,从一帮杂鱼里选,就难了。”   “说谁呢?别以为我们没有听见!”   项逐元站在项心慈旁边,看着打闹的弟妹:“节礼给你放房间桌子上了。”   “不好的,我可不要。”   “大哥,大哥!你快来啊,心素要打人了!”   “来了。”   项心慈疑惑:“大姐呢?”   项心素赶紧转移话题:“你的袖子真好看。”过了好一会才凑她耳边:“和离的女人不能出来,否则影响娘家的福运。”   项心慈轻蔑一笑:“说的好像大姐不出来,你在婆家就能横着走了?”   “我是不介意,但不是有其她姐妹吗,何况我娘那里也离不开人,大姐就在那边了。”   “那还在这里住什么,走人啊,手里那么多庄子铺子,还要看咱们脸色。”   “我姐也想走,但是……总之很麻烦的,比如我姐走了,外人怎么看啊,姐在外面会不会遇到什么事啊?会不会觉得娘家不容人啊,我爹愿不愿意啊,我娘也舍不得啊。”   “管那么多干嘛。”   “你都是歪理邪说,都像你一样,早反天了。”   “大哥——大哥!”   “你干嘛,你喊我哥干嘛!”项心素想捂她的嘴又不敢。   项逐元转头,在新春的阳光下,冰雪初融的节气里,玉树临风的看着她。   “心素说都像我就反天了,像我不好吗?”项心慈隔着人群,眉眼含笑,遥遥的看着他。   “哎呀,我没说。”   项逐元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温柔:“不要欺负姐姐。”   项心素震惊的看着大哥:“哥,你终于英明了一次。”   …   初五的集市十分热闹。   外面早已人头攒动。   各府各院,大红的喜庆屏风依旧彰显着年节的喜气。   三夫人没有出门,她惦记着事,也藏不住话,抽个空直接来了五房:“慧,咱们可好常时间没见了。”   “哎呦,嫂子一来,我这里蓬荜生辉。”   “说到蓬荜生辉,我这有个好事,七丫头呢?”   “她出去了。”   三夫人笑了:“这些丫头,就是有活力,我听说七丫头的婚事退了?”   五夫人笑笑,不语。   三夫人理解,她这个继室不好当,五弟又是偏心:“我跟你说个事,你让我把她带走怎么样?”   曹慧顿时看向老三家的,你敢带走!“这……”   “你放心,我打探过,不是信口开河,以她现在在梁都的情况,再说亲也难,但我们复地不一样,那里没人知道,何况咱们七看着又那么好看文静,到了我们那里,很多人求娶我还不乐意的想养两年呢,其实呢,孩子也许是想换个地方,总在这里她心里也闷,你说是不是?”   曹慧不是说这些:“不瞒嫂子,我做不了主,还要问五老爷。”   “知道,我这不是怕他舍不得,你觉得没问题吧。”   曹慧看三嫂一眼,斟酌一二:“我觉得……问题很大。”   三夫人不解的看她一眼:“为什么?”以项七现在的情况,跟自己走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老爷很溺爱这个女儿。”   “行了,我知道了,他总能分清好歹的,我也是看孩子好,怕耽误了孩子。”三夫人想着五弟家的小美人胚子就高兴。   曹慧像看无知的妇人一样看着她笑,她觉得三嫂的精明,至少这次没有用对地方,项七可不是她想象中任何一个闺中小姐,这若是带走了,她肯定哭着将人送回来。   但若说换个地方,重新给项七找门婚事,确实是好意,但未必会有好报。   可曹慧学精明了,也不说坏话,等着三嫂自己悟出来。   ……   在外走了一天的工部尚书施夫人,可把半年的闲话听了个遍,虽然翻过一年,可梁都数一数二的事,依旧当属项七小姐。   “也不知道项七小姐以后还怎么嫁人。”   “可不是,女孩子家名声坏了,一辈子就完了。”   “可不是嘛,当初……不提当初了。”   “夫人,大少爷求见。”   施夫人笑了:“让他进来。”   工部尚书的长子不像父亲是文官,他自小喜欢明经,也以去年考取了名词,实打实在工部任职,施夫人颇为骄傲。   “娘,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施夫人笑了,她这儿子哪点都好,又踏实,就是太腼腆,看着面了些,不过没关系,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这儿子轴着呢,就是他爹都不见得能说动他:“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   施苍想了想:“娘,孩儿听说容家退亲了。”   施夫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但应该不会,故作轻松道:“打听那些做什么,是是非非的少听。”   “娘,我想跟您商量件事儿?”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施夫人不想听。   明天他怕晚了,而且他好不容易等到年节过了,施苍直接开口:“娘,我想娶项七小姐。”   施夫人闻言瞬间起身:“,除非我死了!”她难以相信,木讷懂事的儿子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项七是什么人!谁不再说她肯定嫁不出去了,自家儿子却要求娶,丢不丢人! 241一更 “娘——” “你不要说了!”施夫人努力压住心里的焦躁,这若是让人知道,她家就是大笑话!“我不同意!” 施苍完全不理解母亲的态度:“为什么?项家有什么不好?”而且项家五房嫡出小姐配他绰绰有余! “项家没什么不好,项七不好!” “这更没有依据了,她……” “傻孩子,你知道什么,你知道现在梁都怎么说她吗,多少人等着看她的下场,结果你上赶着凑上去,不知道的以为你居心不良,趁火打劫,那样的姑娘,你千万不能娶知道吗。”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感觉不她很好,那天国公爷让她过去,我远远看了一眼,是个好的。” 施夫人知道坏了,更来气,这点定力都没有了,回头以为你色欲熏心:“胡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不知道她做过什么。” “都是人云亦云。”她可能个性了些,但绝对不坏。 “无风不起浪,你才见过几个人,懂什么,你就知道几块破木头。” “但我知道相由心生,她——” “不要跟我说,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娘,现在立即出去!” “娘——” “你想气死我!” 施苍起身:“娘今天累了,孩儿明天再跟你谈。” 施夫人险些没气出心梗,她儿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丢人现眼!如果传出去,她今天是怎么笑话别人的,回头那些人就会怎么笑话她!简直没脸见人!“谁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就发卖了她。” “奴婢不敢。” …… 户部左侍郎杜家,也在说这个问题,杜家是项尚书的左右手,她家考虑的更多。 “姐姐,其实娶了没什么不好,你想啊,项七小姐怎么也是项家五房嫡出的女儿,而且她刚被人退了亲,如果这时候咱们去求,项家也不会有意见才对?” 杜夫人不同意:“你没见项七那做派,我不同意。” “姐姐,您又想差了不是,不厉害怎么能镇住少爷,不美怎么让少爷收心……” 杜夫人有些心动。 …… “感激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想都不要想,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娶回来当摆设吗。”她刚在外面熟络了项七,回来儿子就跟她说这个,差点没有气死她。 “娘,长得好看怎么就没用了,至少我看着舒服,再说我又不是长子,又不继承祖业,我如今就这一个想法,您都不满足我。” “你不是长子是我的错了,谁让你不比你哥早出生,少拿这些当借口,我不同意!” “我就要娶,娘连这点小事都不答应我,就是见不得我高兴!” 胡夫人都想揍这个小儿子,都怪她平日太溺爱他:“她和曹夫人吵架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听着老脸都没处放,她一个小姑娘说的面不改色,你看看曹家现在什么下场,你还求娶,你求娶回来我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娘,孩儿就这样愿望,你就委屈委屈,答应了孩子吧。” 胡夫人气的老眼昏花,这是当儿子的说出的话:“你给我滚,滚出去!” “除非娘答应我——娘,娘,你就答应了吧。”他那日见了就魂不守舍的,梦里全是他:“只要娘帮孩儿求娶回来,孩儿以后一定踏实上进,好好当值,再也不跟大哥闹了,娘,你就答应了吧,娘,孩儿以后孝顺你还不行吗……” 胡夫人左右找找趁手的鸡毛毯。 胡小少爷往下撤着。 “我要是不答应你,你以后还不孝顺我了——”胡夫人抽出了鸡毛毯子。 胡小少爷赶紧跑了,边跑还不忘喊:“咱们家要快了,别被人捷足先登了,要是落后了,我就恨你——” 胡夫人扔了鸡毛毯子;“混不吝的东西!” “夫人消消气。” “我只要想到当初那个丢人的险些是我,我就心有余悸,他还敢求娶,他是想看着我被气死!” “小少爷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夫人多说说,就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了。” 胡夫人就不懂了:“他怎么会有如此不要命的想法——” …… 东宫内,暖到有些热的内厅里。 明西洛跪坐在长桌旁边,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殿下想向项七小姐求亲?” 梁公旭散漫的靠在软塌上,一身暗黑色束腰交颈长袍,同色系镶边,上面用金线绣着一片片梵文,如此诡异的衣风,却被他穿出妖冶的美感:“如何?” 明西洛看着那片金色,莫名想到了家里那把椅子,觉得两者……异曲同工之妙。 “你有别的想法?”梁公旭目光危险的盯着他。 寿康小心翼翼的看向明大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西洛转这手里的酒杯,神情自若,他也确实没有任何异样,对寿康的反应也不在意:“七小姐未必会同意。” 梁公旭眼里的憎恶顿时如有实质砸向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 “依属下拙见,七小姐似乎认为,自己经营不好一段婚事……” 梁公旭眼底的扭曲瞬间平复,变化之快,会给看到的人留下一定心理阴影。 明西洛还好:“可能是容少爷让七小姐产生了一些疑惑。” 梁公旭冷哼一声,让他继续。 “她与容少爷订亲之时,想要的一定不是这个结果,而七小姐却因为与莫世子的关系,和容少爷闹到了这一步,以至于最后要解除婚约,微臣觉得,七小姐应该是心里有芥蒂,所以才想嫁给二皇子。 “二皇子已经死了!她想也是白……莫世子?莫云翳?”关莫云翳什么事? 明西洛如每次陈述奏章,将三人的关系说了一遍,中间没有一点自己的情绪夹杂其中,只是客观陈述事实:“七小姐如今刚从这种局面里出来,现在突然要嫁给七小姐在意的殿下自然会有踌躇。” 梁公旭看着明西洛,甚至都忘了得意‘七小姐在意的殿下’这句,他惊讶明西洛竟能毫无感情的说完心慈另一段感情,他不介意?不觉得心里要炸了一样,想吧这些男人揪出来大卸八块!撕巴撕巴全踩死了! 而且莫云翳:“比对我好……”梁公旭耿耿于怀,又小心翼翼。 “不至于,殿下独一无二。” “你少骗我!” 明西洛看向他。 梁公旭看着他,突然懂了他眼里的‘不用多说’,心慈在乎他?梁公旭顿时觉得眼前有无数鸽子在飞。 如果七小姐深爱莫云翳,那么现在一定在跟着莫世子外任,如果爱容度,不会跟他接触婚姻,对这两个人能随意放手,却为嫁给太子心事重重,谁更重一分不言而喻。 梁公旭心隐隐躁动,觉得看阉明西洛都不期待了,他想,他想……“寿康,我们去见心慈……” 寿康松口气::“喳。”又忍不住看眼明大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 卧房内,明西洛面无表情的将太子手谕扔在床上,目光怔怔的看着这张很久没有人坐的躺椅。 突然不受控制的抖开上面的毯子,毫无章法到将它完全盖上!抬起来想踢过去的脚生生收住!如果可以,他更想把它烧了!她很多东西都像梁公旭! 但这种情绪很快被他压制住,激的他内里火烧火燎的躁动。 七小姐在乎太子的感受,不是说给太子听的好话,而是七小姐真在乎。 太子无非因为她偶然看向他的目光心里压抑,起初他也以为是爱,殊不知她那些自然而然的流露,也不带半分虚假,真心实意的情话根本分不出虚实。 那天她对莫云翳一心一意,可对容度何尝不是小意温柔。 可七小姐看向太子的目光停滞的时间更久,目光更澄澈,即便很变态的游戏,只要跟太子一起,也会流光溢彩。 而她好久没过来了…… 明西洛的手握在躺椅的边缘,大手忍不住微微用力。 242二更 更声敲过子时,寒气越来越重。 一盏小灯在东文街小路口亮起,又随着关门声,消失。 项心慈退了裘衣,冷的哆嗦的趴在明西洛胸口,她来的匆忙没有烧车炉,手炉也忘了带,好冷啊。 项心慈冰凉的手伸进他里衣里,借着窗外的月色,依稀只能分辨他的样子,她知道他醒了。 明西洛睁开眼,目光暗淡的看着她,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怎么了,几天没见,谁给你气受了?”项心慈蹬了绣鞋,跟着钻进去:“凶巴巴的。” 明西洛声音里听不出喜悦:“怎么过来了?” 项心慈觉得没劲,一回生二回熟,这才几次,已经没有初次的小心翼翼了:“想来看看你就来了。” 太子不是去找你了,明西洛最终没有说,觉得说了自己更可笑,而且,他觉得自己虽然不会有好下场,但依旧因为她过来乱了心神,又因为熟悉的香气,心生安宁。 明西洛心里叹口气,握住了她的手,为她取暖:“怎么这么凉。” 项心慈嗔他一眼,声音娇憨又可爱:“终于想起我来了?” 明西洛没有接她调侃的话,只是更细心的握紧了她的手。 秦姑姑在外面生火,沏茶的水都没有。 项心慈有些累,今天出去看梅展,又陪旭旭玩了会,困了:“睡吧,不闹你……”没精力。 明西洛起身,帮她换了身下的被褥,又……帮她脱了外衣。 项心慈被人伺候惯了,这样折腾下来,她已经昏昏欲睡。 明西洛却睡不着…… 翌日太阳高照,立春后的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沉寂的气息再慢慢复苏。 明西洛已经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在院子里的木墩上看书。 项心慈穿着单薄,头发散乱的从房间出来:“秦姑。” 秦姑姑吓的急忙扔下抹布:“奴婢的小姐呦。”赶紧去拿衣服。 明西洛比她更呆呆傻傻的看着她,不修饰的她,像今天的天气,每一帧都精彩绝伦。 很快项心慈被套上了桃色对襟小袄,长发简单的束起来,下身是更利于活动的裙装,可可爱爱,又具备了女子的修长、纤弱,亭亭玉立,少女初成。 只是她额头没什么形象的靠在门框上。 “小姐……”都什么时辰了。 跟着明西洛是会这样啦:“知道了。”片刻,她从里面翻出来,真翻出来,却不是武生刚劲,二十轻音的跃起,长发扬起,手臂舒展,一套破阵曲跳得豪迈流畅。 明西洛手里的书什么时候落在地上的都不知道,就这样看着她在没有音乐的背景下,苍劲有力的跳完一套破阵曲!犹如千军万马、山河万象,柔美又纯碎! 明西洛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到了除了她糟糕的脾气外,其她的她。 一曲落定,项心慈收了势,柔弱无骨的倒明西洛肩上撒娇,声音粘的粘牙:“我饿了……想吃香蜜糕……” 明西洛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忍不住笑,难道以前自己看上了她难缠的脾气,还是她高高在上却带刺的目光, 要不然他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她该有任何闪光点。 “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 “我饿……” “小姐,明大人一早就给您买好了,进去吃。” “走不动了……没力气了,要抱……” 明西洛已经抱起她,向里面走去。 明西洛发现她很能吃,她说吃饭就是真正的吃饭,每一口不多,嚼的很细,细嚼慢咽,却吃的很香。 遇到喜欢的食物眼睛会亮,亮起的时候让看着便忍不住跟着想笑,觉得好吃的东西就该留在她面前,才能彰显价值。 项心慈分给他一些:“要吃?” “不了。”众生入色的早饭席面。 项心慈莞尔。 明西洛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秦姑姑听到敲门声,看眼明大人。 明西洛像没有听见。 项心慈小口小口的喝着汤:“众生入色的汤熬的最好,小火慢炖的老汤,用的紫檀砂锅,非常入味。” 明西洛只笑不说话,他虽然有些积蓄,但对吃不讲究。 “你尝尝这个包子,味不够,虽然他家从前的老手艺,但没有原汤,不如原来的小店做的好,他们两兄弟分家的时候,一个拿走包子老料,一个拿走老汤,害的我现在想吃,得从两家来买,你下次记得要分开买。” “嗯。” “还有小菜,不够入味众生入色的汤算一绝,其它的都平平,说起小菜,好吃的当属……” 明西洛饶有兴致的听着。 敲门声持续了很久才停下。 “我听说是这里,怎么没有人应,是不是看错了?” “也有可能。都怪我,当时只看着农采可怜考虑不周就带回了家里,咱家那么多人,如今住进去去女孩,五弟那样要面子的人,肯定是怕招了闲话,才一直没回去。” “你想多了,他不是说他有事。” “能有什么事,过年都不回去,我也想好了,五弟如果不嫌弃,等五弟回来后,让农采到五弟身边做个丫头,以后娶了当家娘子,如果容的下就做个妾,容不下就一直做丫头。” “你少多想你,农采是你的侄女,能不明不白的跟着老五,成什么了,走了。” “那也是农采沾光。”谁不知道五郎本事大着呢,将来别说赁个院子,就是买也买的起,要说不愿意也是五郎不愿意。明家大媳妇决定了,等五弟回来就这么做,省的弄的家不能回。 …… 243三更 二夫人就不出去,出去让人看笑话吗,她五房都有人求亲了!过了初五就有人上门了!看看五房今天都送出去第三波了!不知道以为是公主要出阁附赠千亩良田! 虞清菊本想假哭吓唬吓唬老爷,结果没忍住,真哭了出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同样是被人退亲,五房都有人求娶了,我女儿还在家里……” 二老爷皱眉,烦她说这个:“是没人求吗?不是你不同意。” “你也不看看什么歪瓜裂枣的,我能同意!” “……” “老三家也是吃里扒外,亏我对她那么好,又是招待又是填银子,还送了她两套盛世华裳的大氅,每一件都上百两,结果呢,她想把项七带走去那边说门好亲事,提都不提咱们女儿!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里没有咱们,而且最好亲事,觉得五房那丫头配得上!她还有没有良心!” 二老爷心里也有疙瘩,可都在一个院住着:“好了,一会去娘那坐坐,年还没过完呢,别让娘看出来。” “谁看出来就看出来!是我先问的老三家吗,杨家孩子怎么样,结果呢,她楞当没听懂,完全没有下文,却去张罗五房的事,她不是看不上咱们心艾是什么!” “你问了?” “那还有假!要不然我能气成这样!她真不知道我愁心艾的婚事吗!” 二老爷拍拍座椅,老三家托大了:“在外当官久了,目中无人。” 最让二夫人生气的还是项七的婚事,竟然有不开眼的向她求亲,打死她都想不到,娶回去干什么!镇宅还是嫌她们家太好了,找个搅家精回去寻思!都瞎了吗:“这次我绝对不劝,老三家想带走就带走,看她自己的亲女儿能落的什么好下场。”那就是个恩将仇报的主! 二老爷看她又来了:“没根据的事别乱说。”让老五听到又是事。 “我没有根据,是,是,是没有,是咱儿子活该要带她出去,咱认倒霉行了吧——” 项心艾探出头,小姑娘脸圆圆的,又像母亲一般看起来娇小可爱:“娘,你们说什么呢?”好像吵架了? 项逐言立即拉着妹妹想走! “项逐言你给我站住!你们跑什么,别以为我没有看见你!给我过来!我问你,你怎么又去找项七了!不长记性是不是!还有你,你不知道你怎么跟人退亲的——” 二老爷:“你——” “娘——” “娘——” 虞清菊见状,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她都是为了谁,为了谁,结果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 项心艾揪着手里的梅花,可爱好欺的小脸快鼓成包了:“我娘真是,不停的提,总认为是七妹居心叵测,但,我三哥都解释过了,那天就是一个意外。”七妹再有本事,还能算到三哥什么时候休息。 项心素坐在一旁插花,最近跟着大姐学规矩,也有了三分端庄的派头:“大姐说,二婶会迁怒是肯定的,毕竟事关你一辈子的事,二婶吃了这么大的亏,她肯定要找个人发泄,你别放在心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没有多想,就是:“如果让七妹知道了,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七妹。” 项心素笑笑:“她不是爱计较的人。”那次,自己冲进大姐的院子,恨不得弄死那个姨娘,可真跑过去了才发现,她根本不敢下手,顾忌的东西太多,也害怕出人命。 但项七不怕,问都不问就做了,重要的是最后也没有怎么样,穆家都没有来问责,五叔全程护着她,等于那小贱人白赔个孩子,换做自家,都不可能。 项心慈突然冒出来:“我听见喽。” 项心艾吓的顿时回头:“你……你怎么在这里。” 项心慈靠在亭柱上笑笑,一点没有听到别人说自己坏话的自觉:“刚从外面回来。” 项心素看看她来的方向,不解:“这么早你去哪了?怎么从外面回来的?” “都快中午了,都像你们一样可以安心宅在家里,我事多呢,三姐,刚才的事,你问我呀?” “你能有什么事?” 项心艾有些脸热:“你别我乱听,没有的事,我都听我哥解释了。” “你听他们说,有听我说准确吗?你问我?” 项心艾求救的看眼二姐,她这是做什么:“我不问,我知道你好,是不是?”拽拽二姐的袖子。 项心素看眼心慈笑眯眯看过来的眼睛,也急忙点头:嗯,的确还行。 项心慈笑的春光明媚。 项心素觉得她妖里妖气的,但她是小姑娘看不出什么,只是觉得笑的好看。 项心慈神色突然认真:“三姐,你问。” 项心艾拽着二姐的胳膊,苦笑,她不怀疑,真的。 项心素也不解的看眼两个人,明摆着的事为什么要:“那就问吧?” 啊!项心艾心虚,不确定的抓紧二姐的袖子:“那……你是不是故意的?”说的很快,好似被质问的是自己一样。 项心慈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项心艾、项心素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二伯母对我不仁,我对她不义,我说我没娘养,我就让她知道有娘养也不过如此,多正常的逻辑,其实跟你没任何关系,你在我和二伯母之间,棋子都算不上。三姐,不是我说你,你界定好人坏人的想法太随心,好坏我会写在脸上告诉你吗?说句让你伤心的话,整个过程中,我想都没有想过你的后果,你……只能算我们两个,不小心打翻的醋瓶,不具备任何意义,你说呢。”说完认真的看着她。 项心艾小脸唰白。 项心素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心里对项七的火气瞬间窜上来:“你!你知道你做的事对她的意义吗!” 项心艾急忙拽住二姐,悲伤的哭都哭不出来,她那么喜欢她。 项心慈摇头:“三姐,二姐为你出头,你拉她是不是过于不领情了。” “你少挑拨离间!” 没你的事。项心慈抬头看向二姐,一双眼睛沉静无波。 项心素不自觉的退后一步,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她说起段春云和穆婉容的事。 项心慈看着项心艾:“你性格改一改。”她也就是现在大了,不那么恨二伯母,否则:“不说见谁都觉得像坏人吧,但不要觉得吃亏是福啊,照你那么想,我不享福了,我让别人吃亏就行了,这样,你今天做一件事,告诉二伯母,这件事是我做的,你做到,我在祖母面前认下这事,然后你的婚事我包了,全梁都的男人你想嫁谁就嫁谁,他就是有娘子,咱也把他娘子逼死了娶你,但如果你不说,我天天盯着你提这事,不说了,我走了,有点累。”项心慈愉快的跟两位姐姐再见。 留下两个人目瞪口呆的想瞪她又不太敢,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我……我如果说了……”那还了得,现在她娘就不依不饶的。 “当然要说,她做出这种事……”却有些底气不足,她会不会报复,她说想嫁谁就嫁谁,当然不能信!谁信谁傻。 “那就不要说了,二姐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就这么被她欺负了,你性格未免太…… 项心艾咬咬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一步大家都好。 回去的小路上,秦姑姑抱怨:“小姐,万一三小姐去告状了。” “她不会,她有那份冲动会那个结果——” 孟姑姑打开门:“小姐回来了,小姐,大小姐来过。” 项心慈停下脚步。 孟姑知趣道:“奴婢没有让大小姐进去。”小姐房里那些东西、摆设,进去一次就能猜出小姐有问题,尤其眼光毒辣的大小姐看不出来才怪。 但这件事无疑给她们敲了警钟,七小姐现在能自由行走,就意味着别人也会来葳蕤院,今天是大小姐不要求屋里等,如果换了夫人们,要进去等呢?她们想拦,也要拦的住啊。 ------题外话------ 有月票的亲,不要让月票过年,都砸来吧。 年三十了,又是一年,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新年快了,健康平安。 janane0619说过年呢,让我休息十天,我一想,太长了,是吧() 244一更 “知道了。” 秦姑姑跟上小姐的脚步:“小姐要不要把家里的东西挪一挪?” 她自己家里的东西:“为什么要挪?” “挪到盛世华裳或者荒野山,再不然……明大人那?” 项心慈笑她回答了!想什么呢?放明西洛那,嫌明西洛发现的晚? 信不信明西洛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数着太子给过她什么东西,然后一件件挑出来,回头砸散了。 剩下的,他自己再琢磨琢磨是谁送给她的,等他自己自认琢磨出什么头绪后,那些被他猜中的人,不定有什么下场。 项心慈脚步顿了一下,不禁想起自己死前不痛快的一幕幕,以及两人相看生厌的的‘晚年’,轻快的步伐一点点沉下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周身被沉重焦躁的情绪包围。 她干嘛重蹈覆辙又跟他搅合在一起!甚至觉得在他那里又找到了熟悉的安全感,她是不是忘了后面的悲剧! 项心慈心烦,竟然想不起自己那天哪根筋搭错了,她放着容度不把玩,弄梁公旭和明西洛在自己身边做什么!嫌活的痛快! 项心慈哐当一声踹屏风,厚重的屏风动都没有动一下,她自己疼的抱着脚要掉泪:“谁把这东西放这的!” 焦耳吓了一跳,房间里伺候的下人顿时无声,本……来就在那里。 秦姑姑见状,急的想上前……但她站着没动。 “你瞎!不知道来看看!” 秦姑姑闻言才急忙上前查看,如果上去早了,会得一句‘滚一边去。’那小姐就得自己疼着,疼久了莫名其妙的脾气更糟糕。 房间里伺候的人,不自觉得都放轻了声音,知道自己小姐这是不知道又发什么邪火了。阴一阵晴一阵的,比天气还难伺候。 … 凝六堂内。 老夫人看着偏疼的儿子,心里高兴,:“老三家的想把心慈带走是好事啊,你想,到那边,谁知道她在梁都的事,到时候再给她说个好婆家,哎呀,多美,要不都说命呢,她退婚了我本来还犯愁,现在想想,不得不说她有运气,你说是不是。” 项承再不通女眷庶务,也知道别人都是把外面的女儿送到梁都镀金,他家把女儿送出去:“娘,她在家里挺好,何必出去给人添麻烦。” 老夫人责怪的打他一下:“你傻啊,你三嫂主动开口,肯定是有好人选,盛都这些都是什么人家,好的,家里的婆母肯定不同意,让你三嫂带走,保准给你说个如意的女婿回来。” 项承心里清楚,女儿退婚不是因为名声:“娘,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什么数,你三嫂是个靠谱的。” “我想把她留在身边。” 项老夫人的脸色沉下来,她苦口婆心的都是因为谁,项心慈嫁的好了,她是要去吸血还是吃肉!这么好的事也不同意:“你想怎么样!容家的婚事你不同意,你嫂子带走你又不让,你是唯恐她好了是不是!” “娘也知道小七跳脱,如果我不看着,难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候不是让三哥三嫂为难。” “你管他们为不为难,带走了就是他们的责任,就要给你说一个好女婿。” “娘,您为三嫂想想……” “成我不说理,你是好人了是不是!” “我知道娘都是为我好,心慈在梁都又是这名声,您也替她急了,可娘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跟在我身边合适,将来说一门夫家不敢托大的婚事。” 老夫人冷着脸:多好的事。 “……” “行了,滚回去。”不想看到你。 ……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屋檐上的积雪融化后掉下来,冰凌化成水滴答滴答的落下,冻实的泥土已经化开,如果在野外,掀开厚厚的枯草,还能发现 这两天,项心慈因为心情不好,伤了脚指头,没有出门。 秦姑姑磨破了嘴皮子,才哄了窝在房间里几天的小姐来花园晒晒太阳:“您看这天气……” 项心慈脸上盖着琴谱没有掀开。 “小姐,你好歹看看太阳,都开春了……” “……” 秦姑姑抽着手里的线,手里的络子不停,一开春,小姐的衣服恨不得一天换四套,每一套都要配新的络子,去年那一箱封着不用见人了:“早春的花都结花苞了。”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这都几天了。 秦姑姑选了一颗碧绿的玛瑙编进去。 一颗色彩斑斓的球滚到项心慈躺椅旁。 秦姑姑笑着看过去:“小六公子安。” “您认识我?”少年彬彬有礼的走来,身型还有少年的单薄,带着见到生人的羞涩。 秦姑姑见状,帮他把球捡起来,长的真不错:“小六公子马上要进学堂了,奴婢哪有不认得的道理。”将球交给他。 项小六看眼躺椅上的少女,这就是姨娘说的七小姐了?她们等了十多天才等到这一个机会,他目光疑惑的落在对方身上,又看向这位长仆。 秦姑姑没有一点为两人介绍的意思,慈祥的等着对方离开。 项小六挠挠头,看向躺椅上的人一动不动:“我……是不是叨扰你们了?” 秦姑姑笑容依旧:“没有。”恭送小六公子。 项小六神色顿时有些尴尬,腼腆的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令国公府等级森严,他在这里连‘少爷’都没人喊,又因为小名六儿,怕叫六少爷与府上六少爷起冲突,下人们就给他娶了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小六公子。称呼上瞬间与这里们的少爷区分开。 而且,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令国公府庶出没有排行,直接是名字最后一个字后面缀少爷的称呼,所以他只能是六公子。 秦姑姑仿佛看不出他的处境,因为她确定七小姐不会因为别人尴尬,就给个台阶下。 项小六等了一会,也没见躺椅上的人看过去,顿时脸都红了‘狼狈’而走。 秦姑姑心里叹口气,挺好的孩子。 “你在腹诽我什么?” 冤枉:“天地良心。”说你一句眼高于顶,都对不起那‘顶’,您那根本是压根没长眼。 … 三院后面的宅子内,路姨娘看着儿子:“你倒是说话啊?” 项小六扭过头,他觉得没脸,为什么非要去讨好别人,他是来求学的,就算讨好,他宁愿去讨好三哥,平白弱了名声,还被人看不起。 “你说啊?” “她根本不正眼看人!”见过目中无人的没见过这么目中无人的,他不是要抱怨什么,可……总之他不去,他宁愿和不好相处的项世子打交道,也不去那里讨嫌,一对比,项世子都比她好相处。 路姨娘疑惑不应该啊:“她不好相处?” “她根本没看我一眼。”怎么知道她好不好相处。 路姨娘坐下来,怎么会,按说……不该同病相怜,何况她的处境更尴尬才对,有人主动亲近她,她不该……“家里的其他人呢?”初一那天能被叫出去和嫡出的少爷小姐们一起玩,自己儿子可是头一份,这些天偶然也能被兄长们带着出去走走。 项小六点点头:“兄长们都很客气。”其她姐妹也还好,至少面子上都不会很难看,三哥尤其好相处,他自家的庶弟也带着玩,兄弟关系很好。大哥学问尤其好,抽空指导过一篇他的策论,不愧是梁都大家,他自愧不如。 “客气就好。”主要还是儿子有本事,有人觉得值得带,可:“你要知道,到了外面,他们对你再客气,你也要心里有数,这里是梁都,身份看的很重,不要当了真。我本以为她出身不好,又受人排挤,她又有门好寝室,如果你能与她相处的来,说不定将来……” “七小姐退婚了。” “什么?!”她怎么没有听说,可她如果退了婚,不该更与人为善吗:“你确定见的是七小姐?” “姨娘,别提了行吗?”他真没脸…… 不应该啊。 …… 245二更 “你有没有觉得,说项七的人好像少了?”没道理啊,她带三弟妹出去做客,这些人竟然没有人提?平时她一出门,她们能想法设法把她留下来。 三夫人嗔笑:“你还不乐意了,是谁不愿意听的。” “我就是觉得奇怪,你不知道她们平时说的多起劲,好像项七是我女儿,非的让我抬不起头才行,这会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管为什么,耳朵清静了还不好。” 当然不好,这才几天就没人说了,她们忘性未免太大,这事放谁家身上不是一辈子的污点,凭什么她就没人说了:“你懂什么?” “是,我不懂。” 施夫人最近是不太提了,私下遇到提起项家七小姐的,她想起自家还在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儿子,只勉强笑笑,不说话,以她的身份,她如果表现的兴致不高,没人在她面前提了。 除了施夫人,胡夫人也不提。 胡夫人是一句不提,偶尔还会‘帮忙’说两句好句,洗一下那天的事情,尽量把七小姐往委屈了说,改成曹夫人仗势欺人。 毕竟她小儿子那混不吝的在家里绝食、跟她顶嘴,要死要活的让她去提亲,昨天还要跳墙逃跑,谁不知道江小侯爷跳墙摔断了腿,至今都废了,哪里还见过他乱跑的身影。 她就怕自家这摊事被传出去,被人嘲,她在外胡咧咧结果儿子拆台。 所以她先改口,以后就算传出去了,她也可以说,七小姐真性情,人不错,自家儿子有眼光,这就未雨绸缪。 孽债。 … “我新做的丹蔻……”梁公旭低着头,捉着项心慈的手帮她涂指甲,冰凉的液体盖在她粉嫩的指甲盖上。 项心慈与他头抵着看,看涂上去的颜色:“是不是不太透……” “果红色,就是要暗……”只是……怎么不如她原来的指甲颜色好看:“是不是没调好,可我给自己染的时候觉得挺好的啊……” “我看看你的……” 梁公旭摊开手,修长瘦骨的指头上,顶着五钟不同的眼色。 明西洛走进来,他早已经开工,新兵招募和东南之地的公务,都已有序展开,为了交接更快,太子印也在他这里。 梁公旭举起自己和心慈的手:“你看哪个好看?” 明西洛靠着火,没理两个人。 两个人也不在意,垂下头继续研究:“要不要试试葡萄紫?” “你这个紫色怎么做出来,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我加了紫宝粉。” 明西洛取完自己需要的东西,转身走了,多余的神色都懒得给他们。 寿康公公起身恭送他离开,兵政共掌,他看起来也任何变化,这样的人…… 寿康公公回头,见两个人依旧头对着头,认真分析每个颜色放在心慈手指上会有的效果。 不想了。 …… 红灯摘下,祈平灯挂起。 太子造成的血色,被新一轮各种心思占据。 元宵佳节似乎为了弥补春节时的萧瑟,踏着比春色更浓的重量踏来,大街小巷提前一天,已沸腾成片。 稍有地位的男眷们分析着新上任的东南总督。 女眷们坐在一起看说着家常。 孩子们期待着明日的盛况。 项心素转着身上的斗篷:“好看吗,大姐给我买的,盛世华裳新推出的银白色的元宵斗篷,红色封边,加两个大大的纽扣眼睛,是不是很可爱,像个大元宵一样,我娘说,看着就有福气,她们还有一个长款,更好看,白雪绣红梅,不知道她们怎么在毛底上做绣活的,像浮空一样,看着就喜欢,我也一起买了,但我姐说短款适合我,你们觉得呢?” “没见你穿长款,一块拿起来。” “就是,就是,万一我们穿着合适呢?” “不少银子吧?” “她家东西可贵了?” “就是。” 项心艾没有参与,不时注意着旁边的七妹,见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孤零零的看着外面,又有些心疼。想了想,坐到了项心慈身边,笑着握住她的手,有意缓和两人关系:“这次我也买了,袖子像个灯笼一样的,尤其好看……” 项心慈诧异的看她一眼,皱眉,不知道的以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你呢。” 我没买灯笼和元宵,那叫印象、叫概念、是主题,一共十二个样式。 “你呢?”项心艾晃晃她的手。 “嗯。” 项心艾笑了:“我就知道。” 哎,项心慈实在不喜欢应付这些,但现在也不是很看不上了,毕竟安静听话不找事的良民。 项心慈回握了下她的手,笑了,天真又乖巧。 项心艾顿时激动不已。 项心素看到了,顿时……突然有点生三妹的气,到底是谁欺负了谁,不争气! “二姐姐,二姐姐,你要去赴柳姐姐的约?” 项心素闻言急忙让她小声点:“嘘,不要说出来,不要说。”让大哥听见了,项心素有点心虚,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大哥不让她出门,柳姐姐的约也一样,说是怕自己走丢了,怎么可能吗!可明天元宵节,他管不着了。 众姐妹笑了:知道了,知道了,是惊喜。 项心慈却不那么想,心素表情不对,不禁疑惑的看着项心素: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说?项逐元对柳雪飞向来敬重,当初也是自己闹的太不依不饶,他才被迫解除婚约,如今自己又没有从中破坏,他们两人感情会很好才对。 秦姑姑从外面走过来,看眼七小姐:“咳——”太子在外面? 秦姑姑做了几个眼色,见小姐都没有发现,想想也是,不能指望小姐注意别人,上前在小姐耳边说话。 项心慈起身,松开三姐姐的手:“我出去一下。” …… 红色铺满整个梁都,各式各样的灯笼摆满街头巷尾,舞狮、长龙、杂技、杂耍、大型祈愿舞,都已经拉开架势。 街头巷尾的孩子们脸上挂着羞涩的笑。 项家众少年站在各自姐妹身后,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各种各样的络子挂在姑娘、少年的腰侧,在这个节气里,仿佛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项心素转着腰上的八福玛瑙络,羞涩的看眼大哥哥腰上,想到了柳姐姐了,大哥的那枚肯定是给柳姐姐的,据母亲说,他用的碧玺,历年做契的材料,嘴上说的不让她出去,私下里却送柳姐姐契约的承诺,哼, 项心慈穿了一件火红的斗篷,头上是同色系的灯笼发钗,耳坠用两枚白玉做的元宵,斗篷的领结处别着婴儿拳头大小的一朵粉玉雕的多层玉兰花,腰侧珊瑚络子行走间若隐若现。 “怎么让她出来了?”外面这么多人,谁能看住她? 项逐言跃跃欲试。 二夫人立即拉住他,傻了吗!这是元宵盛会,稍微没看住,就是大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几张嘴也说不清:“你们谁请她了?” 项心艾不悦:“娘,您多心了,大哥会看着七妹妹的。” 二夫人放心了一些,如果是玄简还让人放心一点:“总之你们给我听好了,半路不要主动招惹她知道吗?你们未必看得住她,不要好心办坏事。” “知道了,知道了。” “还有,你离他远点儿,万一她跟人打起来,别傻乎乎往前冲。” “娘……” 项心慈向项逐元走去,她弟弟还小,没人看着,长辈不会在这样人挤人的节气里让她出门,她到是想偷溜,爹说帮他说定了大哥,大哥答应照看她和心素。 项逐元扶了项心慈上车:“该再穿厚一点儿。” “已经很热了。” 长辈们在门口看着,三夫人感慨:“玄简越来越有做大的风范的。” 二夫人笑着:“你就是不在家,玄简从来都让人放心。” 五夫人莞尔:“可不是,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放心让心慈出门,毕竟那么好看的小女孩,别都去看她,不看表演了。” “可不是。” 246三更 项心素见了,也慢了一步不上车,等着大哥走过来。 项逐元目不斜视的走过。 项心素重重的咳嗽一声。 项逐元转头,过于严肃的面上没有任何缓和,但伸出手。 项心素顿时有点后悔,不明白看到那一幕为什么会有钟错觉,认为被大哥扶很温馨,项心素只能伸出手,谨慎的低声道:“谢谢大哥。” 项逐元面无表情的颔首。 项心素才松口气般坐在车上,不禁快速掀开后面的车帘,看向后面的马车,心慈就不怕? …… 进入次干道已走不了马车,街上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热浪滚滚,已经不见一点雪色。 项逐元拉住心慈的胳膊:“前面是灯会,你很紧我。” 项心素跟着小河和一名侍卫,丝毫不羡慕项心慈,笑她跑的慢被大哥逮住了,看着大哥那张脸,玩什么都没意思了,柳姐姐真倒霉,还要嫁给他。 “有人跟着我呢……” “有人跟着你也不行,这里多少人,不要往人多的地方挤,更不要跟人走散了。” 她不要像小孩子一样被人牵着:“这么多人呢。” “哪一个管得住你。” “哥!哥!前面是不是有舞狮,我们去看那个好不好,哥走了,我们去看那个。” 项逐元牵起项心慈的手腕。 项心慈不高兴的跟上。 项逐元无奈的看着她闹脾气,用心的将她护在人群中,哄她:“好了,别不高兴了,下一个去看你喜欢的。” “我什么也不喜欢。” 这里人太多,他不放心,松开她万一丢了怎么办:“笑一个吧。” “不要。” “真生气了。” “哼。” “不如……我把络子给你?” “不要。” “真不要?” 项心慈笑了,又没有真生气,手腕缩回来,牵住他的手,亲昵的靠向他,但络子她不要:“我一会要去看采纳。” 项逐元半揽着她:“不怕吓人了。” 项心慈笑笑,这里人本就多,两人靠在一起也不显得突兀,只是视线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有些过于亲昵。 “那个小狮子舞的真灵活。” “这叫灵狮开智,预祝今年你脑子灵光。” “我本来就灵光。” “是,你最灵光。”项逐元握着她的手,目光不时看眼前面的心素。 “小姐,那是世子吧?” 人群中项心素也四下打量着,她约了柳雪飞在主西街,第一个舞狮台前碰面。 项心素便看到了柳姐姐。 柳雪飞看到了项逐元,他正低头与身前的人说什么,神色温柔,目光含笑,虽然没有过多外放的情绪,但依旧让人觉得他心情不错,而且这感觉…… 可,心素根本不在这边?柳雪飞下意识的去看他身前的人,看到是项心慈,才松口气,她以为……毕竟他也二十了如果有…… 项心素大力挥着手,扶着侍卫的胳膊跳的很高:“柳姐姐,柳姐姐,这里!这里?这么巧!” 柳雪飞也挂上了该有的神色:“心素?”‘自然的’看到了不远处的项逐元,柳雪飞在人群中微微俯身:世子。” 项逐元颔首,眼中笑收敛。 柳雪飞在护卫的帮下,挤了过来:“七小姐好。” 项心慈已经收回了与他握在一起的手,只让他抓了手腕:“好。” 项逐元没有看柳小姐,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两人不易再亲近。 项心素挤了过来,四个人的侍卫,瞬间将周围围城一个不拥挤的地带。 项心素看着两人,心中甜蜜,他们是不是要谢谢她? 柳雪飞看到了项逐元握着项心慈手腕的手,这符合玄简的性格,他对人从来细心,何况是这样好看的小妹妹,自然再小心也不为过。 只是……柳雪飞看着他一直看着舞台的视线,心里有些不好受,从她站过来,他没有多看她一眼,而自从那件事后两人也一直没有见过。 柳雪飞能感觉到他的疏离,她想问问怎么回事,可这里人又太多。 项心素看看大哥,又看看雪飞姐,笑了。 柳雪飞心里的不安,一点点扩大,这刻仿佛心里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他们之间不一样。因为她那天的试探?还是他心里有了别人?是那个绯绯?还是别人,毕竟早该成亲的他们拖到现在,他身边不可能没有人,这中间会有了很得他心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雪飞看眼他腰上的络子,又松口气,试探的开口:“世子喜欢舞狮?” “还好。” 项心慈像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认真的看着表演。 项心素急忙补充:“我哥什么都喜欢。” 柳雪飞笑笑:“世子爱好广泛。”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和逐渐拥挤的包围圈,人太多,即便有人护着,几个人的活动范围也只是能侧身的地步。 项心素这种不敏感的也觉察点问题,以往,哥哥就是不说话与柳姐姐之间也有一种别人插不进去的自然感在里面,今天这是…… 柳雪飞也感觉到了,这种疏离感她感觉的更为明显,而且他绝对不是因为她说错话就记到现在的人,那就是说……他身边有人了,这个人甚至让他开始重新衡量与她的婚事! 柳雪飞脸色沉了下来,谁在企图这样影响他?未免太自以为是! 柳雪飞只要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在他身边,狐媚她,心里难受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守了这么多年要嫁的人,其是这些鬼魅魍魉几句言语能破坏的! 项国公府这不良风气早该杀一杀了!三老爷如此,五老爷如此,给了一些低下的人不该有的心思!以为各个都能效仿了! ------题外话------ 新年快乐!!!o(n_n)o吃点好吃的!开开心心的!牛!牛!牛! 247一更 柳雪飞微微垂头,敛下情绪,她不能如此失礼,再抬头已经恢复如常,就看到项七发尾晃动的两枚小灯笼,笑道:“心慈的头饰真好看。” 项心慈闻言,眨眨眼睛,孩子气的笑笑,还天真的摸摸自己头上的小灯笼,她也觉得好看呢。 项逐元揉揉她的头:傻气。 柳雪飞见他神色缓和,也跟着缓和下来:“大哥来信了,项二哥没少在那边照看他,谢谢你关心……” “出门在外,他们有他们的章程,算不上我帮忙。”项逐元耐心的帮心慈拆搅在一起的小灯笼,看着钗尾重新垂在发鬓上。 柳雪飞神色有些尴尬。 项心慈见发钗开了,又孩子气的开始摇她的钗子,直到两枚吊坠又缠在一起。 项逐元点她的脑袋。 项心慈咧嘴傻笑。 柳雪飞见了,落寞的心情不禁也跟着一笑,嗔道:“淘气。”不过,当真可爱,不怪有那些传言,求亲的人也络绎不绝。 项逐元耐心的重新将它钗开,看着珊瑚珠的灯笼重新垂落。 项心慈玩的开心,想再来一次。 柳雪飞手放在她肩上:“又淘气。”玄简是男子,身份在那,不能让他总做这种事,乖。 项心慈笑,眉眼弯弯,福气又可爱。 柳雪飞也跟着笑起来,察觉到自己不合时宜的心情,不禁有些疑惑,那天和今天……她看起来怎么…… 项逐元见状,不动声色的隔开两人的距离。 柳雪飞很快发现,他将心慈护在了另一边,心颤了一下,因为那天的话?还是她刚刚不小心走神? 柳雪飞握着帕子的手有些紧,甚至觉得脸上无光,她已经……而且她何曾…… 项逐元没有看她,自然,柳姑娘也没有做什么,他会体面的结束两人的婚事,只是两人间不易再过深交。 柳雪飞在一旁站了很久,项逐元都没有看她一眼。 柳雪飞心里……“心素,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项心素见状,急忙拉住她手腕,他们怎么了:“姐姐,今年的舞狮真好看,心慈,你说好看吗?”都是要成婚的人了,大哥和柳姐姐有什么话不能说开? 项心慈配合的点头,小脑袋光明正大的点呀点,企图吧灯笼再搅起来:“好看。” 项逐元敲她的头。 “柳姐姐觉得呢?”说着松开了雪飞的手腕,不动声色的抓住项心慈,心慈碍事了,瞬间想将项心慈拽到她这边,想将空间留给大哥和柳姐姐。 项心慈没有反抗的靠过去:顺从又听话。 成了项逐元拉着心慈的手腕,两人仿佛角逐一样。 项逐元不得不松手:“胡闹,你拉的住她,心慈,回来。” 项心素不等项心慈反应,拉着她向里面跑去:“我们去里面看看,你护着柳姐姐。” 项逐元闻言,想都不想,瞬间上前几步,扣住项心慈的手腕,瞬间将人带回来,吓出一身冷汗!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 项心素被吓的一惊,眼泪险些掉下来,她……她做什么了……甚至忘了松开心慈的手。 项逐元也没有松!拽着心慈,脸色难看,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拉着心慈跑,出了事怎么办! 项心慈茫然‘不解的’站在两人中间,一手是心素,一手是大哥,像个工具人。 柳雪飞再看不懂,也知道,项逐元无意心素的提议,不过是拿她们当借口,善奇他们都在身后护着,怎么可能是两个孩子。 柳雪飞再厚的脸皮也不能待下去,转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项心素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害怕,或者自己被戳伤的自尊心,是她请柳姐姐来的,大哥却这样!还瞪自己!她做什么了!瞬间松开心慈的手:“柳姐姐!” 追着柳雪飞而去。 项逐元脸色难看,示意后面的人追上。 项心慈看着项逐元:“哥……” 项逐元看着挤在前面的项心素,和后面跟的吃力的人,这里人太多:“嗯。” 他对柳雪飞从来尊重:“你和柳姐姐怎么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项心慈撇撇嘴:“可我觉得你这样,你不会有好下场啊。” 项逐元失笑,眼睛看着心素的方向,要确定善行跟上她:“你知道什么是好下场?” “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像大伯和大伯母一样。”你的话还给你。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你说谁多管闲事!” “我,我行了吧。” 还差不多:“哥,你不会喜欢上别人了吧,比如绯绯姐?” “你积点口德吧。”项逐元瞥她一眼,又看向心素离开的方向。被她闹的,一个月也不见身边的丫头一次,看上谁去,随即心里突然很不好受,她问的太过平静……项逐元不自觉的看向她。 “哥,我希望你幸福、开心。”儿孙满堂。 项逐元摸摸她的头,抬头再看,那边还没有追上,项逐元有点不放心:“你还要看舞狮?” 项心慈点点头。 项逐元将她胳膊放到善奇手里:“看好七小姐,不要松开!小七,不要乱跑知道吗?千万不要乱跑。” “嗯。” 项逐元拍拍善奇的肩,去追项心素。 项心慈看看善奇,再看看自己手腕:“呵呵。” 善奇也学着她,看看七小姐也看看自己的手:没用,他不会松手。 项心慈没打算跑,她疯了在这种地方乱跑,被人推到了,她未必能跑起来。 项心慈看了会舞台,声音不大不小,听见了就听见了,听不见就算:“他和柳雪飞闹矛盾了?” 善奇回的没有任何停顿:“七小姐多虑,世子与柳小姐关系很好。” “都这样了,你还自欺欺人。” 善奇不答,有些话不该他说。 拥挤的人群突然尖叫着毫无征兆的向后面挤来,犹如百米巨浪、地动海啸带着巨大的力量拍覆下来。 善奇是仆,小姐是主,他虽然牵着小姐的手腕,却牵的不紧,而且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前片传来爆炸声,人群更加骚乱,尖叫声、轰鸣声、喊叫声仿佛在耳边炸起。 巨大的力量再次叠加一时间冲散了所有挤在一起的人,那样的力量下,善奇如果用力,极有可能将项心慈的胳膊掰断:“七小姐!七小姐!” 项心慈紧张的想向善奇的位置靠近! 善奇逆着人群向七小姐的地方挤,可冲击的人潮太多,巨大的力量几乎能将人压成肉饼。 前拥后挤的人瞬间堵在一起,前面有人喊着出事,后面的人却在往前挤,两股力量搅在一起就像一个大型绞肉机,瞬间扭动了人潮,失了方向。 项心慈觉得有自己完全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被人潮挤得再也看不见善奇的方向。 对善奇来说再这样的规模的骚乱中,找一个淹没在人群中如沉入大海的人,更是困难:“小姐!小姐——” 喊叫声太多,哭声更多,他的声音很快被压下。 项心慈身体没有任何依托的被人群带着前行、后退,窒息的感觉让她几度呼声困难,周围的人一个个倒下,开始她好像被人拉住了,可很快被挤开。好像有人攀着她想向上,她也没有客气抓住那人脚踝往下暗! 惨叫声越来越多!推挤的人潮像巨浪带着人群涌动,后方大火漫天,逃难的人又向这边涌来!耳边各种各样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尖叫! 项逐元瞬间回头,快速向里面冲! 项心慈很慌,什么都攀不住,脚没有落地的地方,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试着让自己落地,可她这里是拥挤的核心地带,很快窒息感再次涌来!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杂,尖叫声越来越多,喊叫声更多,根本听不到一寸之外的声音,甚至恍惚的都要听不到声音…… 项心慈只知道,犹如溺水的自己,发现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时,她已经被挤到边缘。 项心慈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忍者身体的剧痛,向空旷的地方退。 248二更 当她不顾一切的挤出来时,靠在墙上剧烈喘息,瞬间又跌在地上,骨头像被碾碎了一样,她不能在这里等,人潮再靠过来,她连退的地方都没有,必死无疑。 项心慈想让自己起身,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抽空看一眼后方,滚滚浓烟跃过了最高的崇德门,大火蔓延,两旁的摊位早已经倾塌,人潮还在往她这边推近,成片成片的人走着走着就没了身影,渺小的个体在人群里犹如尘埃,没有任何作用。 不行,她要起来。 突然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腕,项心慈来不及惊喜,一位她不认识却看起来慈眉善目、衣着不俗的男人钳制住了她:“吓坏了吧。”声音带着关心,眼底没掩饰住的闪过一丝惊艳。 项心慈的心瞬间沉了下来,她知道她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狼狈,钗子不知道落在哪,大氅也没有了,头发散乱,耳坠应该被生生挤落了,裂开了长长的口子,还在滴血,但她在某些人眼里还是上好的‘商品’。 可她现在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很快收起惊艳,悲怜的叹口气,却轻易的提起她,眼底的贪婪稍纵即逝。 项心慈好像浑然不觉现在的危险,瞬间抓住他衣袖,眼泪盈满眼眶,楚楚可怜又不谙世事,仿佛看到了亲人一样,带着孩子气的信任:“伯伯……” 她身边没有人,靠单纯的力量,她不可能从一个成年男子手里顺利逃脱,她要冷静一点,一定要冷静,不要怕被关起来,先不要害怕,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项心慈忍者心底的颤抖:“伯伯……” 男人很有耐心的低头,他敢说,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惊艳的容色,想不到还有这等机遇,这是老天怜他上次生意之祸。 所以他难得给了几分好脸色:“不怕了,伯伯带你出去?” 项心慈摇头,表现的却不是因为害怕,她惶恐的、担忧的看着还在拥挤的人群:“我……我妹妹还在里面……伯伯你救救我妹妹啊……” “妹妹……” “她才十岁,伯伯,我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项心慈眼睛在人群中搜索,压制着心底的惶恐,她知道落在这人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他们会把她关在闭塞的环境里,不会让她出来,她不想…… 可她完全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她来过这里吗?找她的人在哪里?大哥哥是不是发现她不见了?在哪里找她?大哥哥……项逐元:“刚刚……我还牵着妹妹的手……”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没有任何参假,她怕!她要项逐元!项逐元—— 男人怔愣,一双眼睛怎么可以长的如此好看,那她的妹妹呢?会不会比她还惊艳? 随即目光看向人群,有些犹豫,到手的这个已经能卖个好价钱,再逮一个无疑利益更大,可会浪费大量的时间,人群已经要扑过里了,或许得不偿失。 项心慈的目光不停的在人群中穿梭,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管是谁,一个也好! 但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跟着她的人又被挤到了哪里,有没有人跟上她,但那些人肯在在找她,大哥也在找她!她想挣脱这个人,可这个人根本没有放松力道,她如若强烈反抗,她拿什么反抗! 项心慈越加焦躁,却杀不了剐不了谁! 男人很快下定决心,不等了,手里的货就能填补他的损失! 项心慈敏锐的转过头:“太子哥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你救了我肯定能救我哥哥和妹妹对不对!”大眼睛无辜又期待的看着伯伯。前段时间钱家怎么死的你有印象吗?“太子哥哥会报答你的。” 男人的神色顿时有些僵硬,手上的力道有些迟疑,不会这么倒霉吧,出门碰到个硬茬子! 但再看这小姑娘,虽然狼狈,可从头到脚,华贵非常,更不要提这份让人见了神魂颠倒的面容。 项心慈眼中盈满眼泪,她真怕:“让您为难了吗?那您能帮我找个守卫吗?你救了我,我太子哥哥会报答你的。”你不要报答还可以跑!我发誓,你如果现在跑!我饶你不死!肯定饶你不死!眼泪落的更狠! 男人又抓紧她的手,现在乱成这样!谁知道是他做的,只要毒哑了这个小姑娘,弄残了她的手,谁知道她是公主? 再说,折磨怕了,那种地方待久了,谁有脸提曾经的身份,就是家人找来了,她敢认! 可,男人有点犹豫,当今太子有点不一样,脑子有问题,而且前段时间说杀就杀了钱家满门……可还是那句话,谁知道是他做的,他也是正好碰到。 项心慈感觉到提的力道重新坚定,心沉到谷底,瞬间开始大喊:“妹妹……妹妹……”快速在人群中搜索可能认识的人,或者让更多的人看到她也好。 男人见状,瞬间捂住她的嘴。 “唔唔——唔唔——”项心慈奋力往外跑,轻易被拽回来,再跑,又被拽回来! 项心慈不跑了,瞬间软在男人怀里,安安分分、期期艾艾的哭,脑海中快速想着,钗子没有了,络子荷包早不知道掉在哪里,左边袖子里的匕首已经感觉不到,右边袖笼里还有一枚簪子,她还有一枚簪子。 男人怜惜的拍拍她:“不哭了,你看人群又过来了,咱们先离开这里。” 不等项心慈回答,她已经被人完全抱离了地面,快速向不远处的小胡同钻去,在进去之时,她将金簪上的汤圆撤下,混着耳朵上的血,丢在墙角,剩下半截簪子,根本不足以扎入这个男人心肺!那就戳他眼! 项心慈突然捂住胸口:“伯伯,我呼吸……呼吸……”顿时开始翻白眼。 男人不想搭理她,当然是越快离开这里越好,可怀里的人眼看就要不行的样子。 项心慈脸色刷白:“药……药……” 还他娘是个有病的,男人见这里暂且安全,急忙将她放下来:“药在哪里?” 项心慈捂着胸口。 男人快速在她胸口扒拉药,白嫩如玉的肌肤……男人有些怔愣。 项心慈冷静的握着手里半截簪子,那只手难受的攀上他的肩,似乎呼吸困难,又似乎带着胸口的风景隐隐起伏:“疼……疼……”眼泪落下,柔弱又可怜,在男人怔愣时,项心慈猛然将滑落在手中的簪子狠狠向他眼珠戳去! “啊!——” 项心慈咬着牙又使劲往里送了一点,爬起来转身就跑!腿软的摔了两个跟头,继续跑! “啊——”咒骂声、尖叫声同时响起。 可胡同好像没有尽头,项心慈又脱力跑的艰难,可就要跑到头了! “大哥你怎么了!” “大哥——” “把那个女表逮住!” 项心慈知道完了,他还有帮手,手里半截簪子,她直接扔在地上。 项心慈很快被逮了回来。 那人捂着一只眼顿时对她一阵拳打脚踢,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拦腰踢断。 项心慈抱着头,缩卷住要害,一声不吭。 盛怒的男人,没有章法,很多她嘴里、耳朵里全见了血! “大哥,还卖不卖,不卖现在就把她打死!”刚才他看了一眼,上好的货色! 盛怒的男人才松了脚,脏话一连篇骂出来:“老子要把她折磨够了,犒劳够了兄弟!卖到最肮脏的地方去!!” 项心慈躺在地上,已经说不出话, 项心慈很快被人带走。 喧闹的大街上,有人快速捡起一枚染血的玉质汤圆,与她的耳坠相得益彰,瞬间捏在手里! “明大人……” “搜——” “但那边……” “不管!封锁周围所有街道、出口,一只苍蝇也不要跑出来,挨家挨户搜!” “是。” …… 项心慈又被暴怒的男人一阵拳打脚踢,暴怒已经压过欲望,男子现在就想看着她痛不欲生。 “你们……你们……这妞赏你们玩!玩死她为止!” 项心慈看着突然上前的人,突然伸展开缩卷的身体大喊:“怨恨我吗!你说带我找太子哥哥!我太子哥哥呢!” ------题外话------ 本来能把这一段过了。 有点事,明天过嘿嘿嘿 249一更 领头乱摸的男人一顿,心猿意马的心打住,被她一声太子哥哥叫的直接萎了,瞬间看向独眼男人!带回来个什么东西! 项心慈毫不迟疑吐掉嘴里的血吐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场所有人! 那张没有被打到的脸依旧美丽,身上痛的骨骼错位,现今也撑起一身傲骨,死就死,余生你们也是得好死的下场! 眼睛只是简单处理的男人闻言,干脆破罐子破摔,狰狞一笑:“飞哥,你也听到了,这个人必须死,否则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飞哥一巴掌甩他脸上:“人当然要杀!可他娘这是永远祸患——”他们作奸犯科不假,但没动过皇家的人!这是提头玩命!娘的!被他害死了! 男人捂着脸,另一只眼恨的通红:“既然都是要死!怎么能不先让兄弟们痛快了才跑!你们还在等什么!等着送死的时候没有尝过这个极品!” “怕什么!我们是正经生意人!她是我半路捡到的,外面乱成什么样子了!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做完后杀了——” 项心慈快速开口:“最后再杀人灭口,把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一个个都杀了,然后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岂不是更安全!” 咔嚓——独眼男人一脚踹上她腰间肋骨! 项心慈瘫软在墙上,又从墙上滑下来,软绵无力的倒在地上,发觉自己动不了后,干脆闭上眼一动不动。 独眼惊慌不已:“别听这娘们胡说,飞哥,飞哥——”可不得不说,那小贱蹄子的确提供了一个好办法!都死了自然就没有知道公主出现在他们这里! 飞哥还没有说话,突觉外面不对劲,惊觉的向外看一眼:“外面怎么没有声音?去看——” 房门猛然被踹开!一行训练有素的人直接提着刀砍进来。 双方瞬间搭在一起。 明西洛直接穿过人群,谁也不看,快速抱起地上的人,见到她身上的血迹,嘴上的铁锈,软绵无力的手臂,眼中红光大盛,暴虐的气息不受控制的肆意蔓延:“七小姐……” 项心慈没顾上有看他,阴戾的目光恶狠狠盯着打在一起的人,咬牙切齿;“我要活的!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由脊椎下刀,一刀刀把皮肤整个分成两半,剥下整整一张皮!再从腿开始锯,砍头、刖、割手、挖眼、割耳和鼻,大卸八块!然后再凌迟剁成肉酱,上锅再蒸给他全家——” “别说了。”声音温柔如沐春风,明西洛用手臂一点点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背,平复她身上的戾气!眼里憎恶,扭曲的精神!“没事了……” 项心慈挣扎着想再骂出一百万种死法,身体的疼痛也让她极度想把这份恨发泄出去,但她身体根本动不了,只能张开牙咬挡了她发狠的渠道! 明西洛没有动:“不怕了……不怕……” 项心慈的目光短暂的清明。 明西洛身上的煞气,在她的牙齿咬入肌肤时,得以真实的一点点平静,抚摸着她腰背的手,才能同等的传递这份心安和心平气和,却依旧不敢让她接触他的目光:“没事了。” 铁锈味再次盈满口腔时,项心慈脱力的松了牙齿,晕倒前还不忘提醒让那些人怎么死,但眼中的狠戾已回复平静。 明西洛温柔的吻着她的发丝,她的脸颊,呼吸着她身上真实的温度,香甜的气息,嘴探入她口中,将血一点点的吻干净…… 所有的人被嘟了嘴按在地上。 明西洛轻柔的抱起她,声音轻缓,以无起伏:“所有人——莲开。” 在场的御林军闻言瞬间打个冷战。 莲开,很美的名字,莲开十六瓣,一瓣度一生。 第一瓣,净身。将人不捆不绑,放入巨大的倾斜的光滑水瓮中,凉水加到人的腰际,求生,不断攀爬又滑落,切身感受的热度一点点侵蚀身体,却不致死,水彻底烧开后将人取出,快速放入冰水中冷却,此为净身。 第二瓣,除垢,用铁钉做成的梳子,为人痛经数落,生生刮下几层皮,整个过程,足以让人想自尽而亡,此为二度,度生死。 第三瓣,梳发,用密集的针尖铁梳烧红,为人梳发,那种疼堪堪让痛不欲生,却又不致命,折磨的人死去活来,此为三度,度极乐。 一瓣一生死,一瓣一浮屠,整整十六瓣,基本撑不住就中途自尽了…… 可这莲开十六已有百年没有别人提及…… …… 大批士兵接管了街道,被抽调而归的御林军快速行动,疏散人群,维护现场秩序,大火已经被扑灭了三分之一。 项家的侍卫还散在各处寻人,东南西北都没有消息。 当在四散的人群里看到无头苍蝇一样的善奇时,项逐元最后一丝理智被击垮,开始毫无理智的翻一具具尸体,整个人浑浑噩噩。 “哥……哥……”项心素怕了,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善奇出现了,心慈却不在。 项逐元浑然未觉。他从一开始骚乱,头也不回的往回赶,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调动了多少人,找了多少地方,梳理了多少人,可是都没有她的身影,直到发现善奇,项逐元有种五雷轰顶、世界瞬间倾塌的感觉!不会的! 项心素看着大哥的状态更加害怕,如果心慈消失不见让她惊慌,那现在的大哥责让她心底颤抖:“哥……哥……”眼泪早已爬满眼眶,惊恐不安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心慈去哪里了?大哥怎么了?大哥怎么了? 善奇无声的跪在世子身前……他没有看住小姐。 项逐元继续翻找,压在可能在这里,让他惶恐、无助! “世子——”他罪该万死,他没有照看好小姐,世子别这样! 项心素也跪了下来:“大哥……大哥你冷静一点啊,大哥你怎么了……七妹也许没事呢,大哥……就算真出事了,也不是大哥的——” 项逐元突然毫无预兆的挥手,一拳将善奇打出几丈远! 项心素突然尖叫的禁声! 项逐元机械式的翻动着尸体,一刻都不能容忍她在这里。 项心素瑟瑟发抖的僵直着,刚才那一掌他想打在她身上—— 周围都是尸体和哭泣找人的人们。项逐元茫然的忙碌在其中,伴随着阵阵眩晕感,一刻不敢放松,小七那么爱干净,那么讲究的人…… 敢来的柳雪飞顿时停下脚步,善奇就摔在她脚边!柳雪飞惊的扶住雁回的手。 雁回瞬间腿软,善奇刚才险些砸中她们。 项逐元谁都不看,逐一翻动推挤如山的尸体,精神状态隐隐不对。 柳雪飞突然不敢上前,甚至隐隐心虚,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可它偏偏发生了,极有可能搭上了项七小姐一条命。 项心素突然无声大哭,如果她不跑,如果她站在原地,如果她…… 善行怔怔的赶过来,瞬间看向爬起来的善奇,善奇在,七小姐却不在?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 善行开始不管不顾的翻整条街的尸体。 善奇也不顾嘴角的血迹,加入队伍。 项家四面八方的人汇集回来,没有好消息的他们,跟着开始翻尸。 项心素突然连哭都不敢了,一步步的后退,后退……刚才,刚才大哥看过来一眼。 项心素瞬间软在地上,大哥……大哥……要杀她…… 突然,有人跑过来在项逐元耳边说了。 项逐元茫然的起身,手上的血迹滴答滴答的下落,无声的看着说话的人,才发觉他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侯,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侍卫又重复了一遍。 项逐元依旧一动不动,等着脑中的眩晕感散去。 项心素突然惊喜不已,又哭又笑。 不远处的柳雪飞紧紧抓住雁回的手臂,暗自庆幸,才发觉自己也紧张的有些脱力。 250二更 不过总算是好消息。   善奇、善行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没见悲喜。   项逐元看着周围鬼魅魍魉的举动,无声的皮影戏,觉得荒诞又可笑,她们在庆幸什么,她受了怎样的惊吓,她一个人怎么跑出来,而自己多可悲,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放开了她的手……   脑中的眩晕和轰鸣一点点散去。   项逐元再次听清了那个声音:七小姐回府了……七小姐回府了……七小姐回府了……   善行上前扶住世子。   项逐元紧紧抓着他手臂,他想现在就走,想回最快回到她身边,想让她不要怕,才发觉自己双腿无力。   “世子……”   项逐元缓了一会,撑着他回府。   项心素想跟上,可看着大哥没有招呼她径自而去的背影,她竟不敢,首次对大哥产生一种畏惧的情绪。   柳雪飞搀扶起她。   项心素缓缓站起来,整个身体还在颤抖,大哥想让她给心慈陪葬,这种悲凉的悲伤和恐惧,让她瘫软在小河身上。   “你没事吧。”   项心素摇摇头。   柳雪飞松口气:“七小姐没事,真是太好了……”否则……但,她怎么回去了?   ……   葳蕤院乱成一片。   秦姑姑哭红了眼睛,平日拿个笔都嫌累的小姐,伤成这样?   大夫们来来回回。   项承焦虑的在女儿卧房外来来回回,甚至无暇顾及她房内的摆设,葳蕤院的用度!   他早上好端端的将女儿送回去,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去让侯爷下帖,请太——”   七八位太医背着药箱带着小童从外面走进来,正四品院正,正三品科首,应有尽有,随便一个拎出来也比项承品级高。   项承看着这些人进去。   项承也欲跟进去。   项大老爷、四老爷紧跟其后而来,好端端的家里来这么多太医,项侯爷以为国公爷病危,鞋都没穿利落就跟着跑了过来,却没想到来了这里。   大老爷瞬间扣住项承:“怎么回事?”   项承以为是他请的:“西城火灾,死了不少人,心慈正好在那条街上,伤的很重——”   四老爷惊了一身冷汗:“玄简呢?”   项逐元已经赶了回来,径自向里面冲去!   项大老爷瞬间松口气,将他拽住:“干什么!”哪有堂兄进堂妹房间的!   项逐元顿时回头,眼中戾气大盛!   项章愣了一下。   项逐元已经移开目光,过了好一会才垂下头又抬起,眼里的焦急也无处发泄的怒火收敛了一些,直接掀袍跪在项承面前:“五叔,是我看护不周。”   项承让他起来,他毕竟是令国公府世子,他纵然有天大的脸也不能让他跪:“起来,让人看到。”   “叔父将心慈交给我,是对我信任,我却看护不力,将心慈至于危险中,小侄罪该万死!”   项大老爷松口气,刚刚他有种……原始如此……“别放在心上,人不是回来了?大夫都在里面……”说到大夫:“怎么来了那么多太医……”   项承也正想问。   项逐元已经开口:“孩儿在路上碰到的。”太子的人?太子发现的她?将她送回来了的?项逐元首次对梁公旭没有任何敌意的真心感谢。   项逐元起身,他不放心:“我进去看看。”   项侯爷瞪他,你进去干什么!那是你该进去的地方!   项逐元不放心,没有理会父亲的视线,径自走了进去。   项侯爷顿时脸色难看!不过到底没有发作,项承将女儿交给他照看,他照看成这个样子,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   大老爷问题这场事故。   项承怎么知道,他还在休沐没有出门。   四老爷也不知道,他就是半个闲人,刚从小妾屋里出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项侯爷冷哼一声,也不指望他们:“你们在家里看着,我去外面看看,这事肯定不小。”   “好。”   四老爷见大哥走了,才看向五弟,只能没话找话:“侄女没事吧……”   “四弟赶紧回去看看孩子们。”   四老爷才想起这茬,赶紧向外走去!   房间内。   项逐元看着用过药,彻底陷入昏迷的人,手掌一点点握起,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痕迹,就像睡着了一样,但越是这样……   为首的太医恭敬的向项世子汇报着七小姐的情况:“……肋骨断裂,身上很多有淤青,内附脏器也有损伤……”不致命,但温养很耗时间。   项逐元颔首:“辛苦几位叔伯了。”   “世子折煞老臣。”太子传谕,他们自当全力以赴,只是谁也没想到项家七小姐竟然……是吧,否则也是太子与世子交情匪浅,要不然不会同时惊动他们过来。   不敢哪一种,这项家如此重视这位七小姐吗?   太医当久了,尤其当今朝廷的行事下,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管项家绑太子的船是不是事实,项家与世子有交情是肯定。   院外。   走了一般的项侯爷亲自返了回来,脸色难看:“让他出来,去我书房!”   项承闻言,也瞬间想到问题诘证:“是,大哥。”以一人之力请这么多太医,项逐元这是……   太医退了出去。   项逐元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睡去的脸,熟悉的眉眼,还活着的事实,他怔怔的一动不动,惊慌过后的惧怕再次爬上他意识,让他目光久久的停在她脸上,只想这样海枯石烂。   秦姑姑拿来温毛巾,递过去:“世子……”您手上血。   秦姑姑保持这个姿势很久。   项逐元才接过来,一点点擦干净,被擦干净手掌,颤抖的贴在她胸口,贪婪的感受她呼吸的心跳,她还在,还活着,还愿意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什么比这些更令他感念的。   项逐元看了她很久,久到确定这一刻真实存在不是幻想,才掀开被子,亲自检查她的伤势,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小姐怎么回来的……”声音嘶哑。   “奴婢回来的时候,小姐已经回来了,孟姑姑说是御林军送回来的。”   项逐元将衣服帮她拢好,被子盖回去:“知道了,好好照顾小姐。”   “是。”   ……   项家所有女眷动了起来,所有出去的姑娘都被送了回来,亲眼目睹了这场灾难的人吓的脸色苍白。   没有在灾难中心的人也心有余悸,距离很远都能听到大火和人的惨叫声。   梁都,弥漫着新一轮的人心惶惶,意外还是人为?如果是后者,居心何在!   令国公府,大房院落内。   项心锦抱着惊吓过度的妹妹,柔声安慰:“没事了,不怕,都过去了……”她家老二和小七最倒霉,正好在出事的街道上,小七更无辜,首当其中在灾难中心,受了伤,刚刚被送回来,还惊动了太医,恐怕伤势不轻:“没事了,没事了……”   项心素缩卷在大姐怀里,没有任何转好的征兆,那场大火、地上堆积如山尸体,大哥硬将她带到尸海里寻人和大哥抽飞善奇的画面,看过来的目光,都另她瑟瑟发抖!   项心素惶恐的抱着大姐:“我没有想到,大姐,我没有想到会这样的……”   “我知道,知道,不怪你,如果你不跑,你和小七都会受伤,到时候岂不是让所有人都伤心……”   “可……”   “姐知道,但愧疚,你觉得对不起妹妹,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们两个都在,玄简也不见得能同时保护你们,而且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不要自责了,没事了……”   是吗?不是,大哥不这样认为:“但……”但什么?项心素不知道,但她总觉的大哥不那么想,她跑了,项七受伤了,大哥就觉得是她害项七受伤,是她不懂事造成了这一切!   可……可……难道不是?但,为什么要是?自己是大哥的亲妹妹,同胞兄妹,就算发生危险,大哥不是也该先护着自己吗?   如果大哥护着自己,项七一样会受伤不是吗。就算不是,就算大哥同时能护住她们,大哥也该庆幸自己没事不是吗!大哥为什么觉得她该为项七的‘死’负全责? 251一更 项心素茫然的想不通,她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大哥是不是过分看中心慈了? 就算大哥心里愧疚,可在自己和心慈里面选一个,也应该是自己,大哥完全不是,他…… 可如果自己想错了?为什么大哥到现在都没有过问过自己,甚至找了项七,也没有对把她拉在尸海的事有任何愧疚,为什么? 还有,大哥对心慈是不是太关心了些? 项心锦感受到心素的呆滞,心里着急:“小江,去请大夫过来。” “是。” 同一时间,项逐元叫了游统领过来,心慈身上的伤是人为!! 游统领没有隐瞒,讲了他带人救七小姐时,七小姐的处境、以及她的伤势。 项承脸色铁青,他以为……以为小七只是挤伤,是意外,想不到,项承直接向女儿房间走去。 项逐元手掌握成拳,克制着心里的杀意,那些人不得好死! “七小姐情况很不好,精神状况也不好……”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活吞了那些人:“伤的很重,衣衫凌乱,房间里还站了七八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眼睛瞎了,七小姐被踹在墙角——” 一句句剐在项逐元身上,像要把他凌迟。 游统领好像没有说够,一句比一句详细,明大人嘱咐过,如果有人问就说细致一点,以免他们漏听了。 善奇早已经跪在地上:“世子,属下愿以死谢罪!” 项逐元看都没有看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该以死谢罪的是我。” 善奇头重重磕在地上:“世子——” 项逐元一动不动,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想象中当时的情形,想想心慈最怕的结果,想想她当时有没有喊他,有没有害怕,是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平时受一点小伤都要娇气半天的人,那时候是不是连哭都不敢,项逐元声音沙哑多的,让游统领再说一遍。 游统领看项世子一眼,又将见到七小姐时的情形详细的讲了一遍,连眼可能是项小姐戳瞎的多说了,那样的结果,自然会引来男人的报复! 卧室内。 项承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女儿,心揪在一起的疼,他,差点就看不到孩子了,芬娘不顾一切为他生下的女儿,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以为能靠令国公府庇护,以平安长大的女儿,结果,他差点就看不到她了。 如果不是游统领刚好带人经过,发现情况不对,项承头埋在胳膊上,他对不起芬娘,当初一意孤行要与她在一起,结果谁都照顾不好,芬娘过早去了,女儿又险些—— “老爷……” “没事。”项承颤抖的伸出手想摸摸心慈,但见她眉头紧锁,疼的直冒冷汗,顿时着急。 秦姑姑快速拿毛巾为小姐擦汗,看着药物作用下依旧疼的痛苦的小姐,可下一刻又顶不住药物作用被迫睡过去,却依旧眉头紧锁,额头冷汗又冒下。 秦姑姑为小姐擦着汗。 项承心疼握起双拳:“这类药……不能多用……” “奴婢知道。” “照顾好小姐,”项承直接走了出去:“那些人呢!” 游统领转身恭手:“还在审讯。” “带我们去看看!”不得好死的一群畜生! …… 项心锦一怔,葳蕤院那边伤的很重?不是自己回来的吗? “五爷和世子又出去了,脸色很不好看,刚才那边还来了很多位太医,现在太医还没有完全离开,留了两位没有走,以防七小姐病情生变。” 伤的这么重?项心锦放开项心素,她以为只是拥挤中受了点轻伤:“不行,我去看看。” “姐。”项心素焦急的牵住大姐的手,不是说没事了。 项心锦拍拍她的手:“别着急,我去看看。” 葳蕤院谢绝探视,项心锦没有能进去,但来往的下人和沉默的气氛,看的出项心慈绝对不是轻伤那么简单。 项心锦随便抓住一位下人:“七小姐怎么样了?” 庄姑姑摇摇头:“还没有醒,刚才又发烧了。”说完没有顾念她是大小姐,端着水直接进去,本来好好的,突然发烧了,太医都过去了,已经让人去通知老爷!她听太医念叨着,内里的伤势应该很重! …… 明朗的月色没有一点阴霾,仿佛上午的大火不复存在,一切凋零、地上纷杂的权势交锋与月色无光,它独自挂在天上,明亮、孤单的美好。 葳蕤院内灯火通明,来往的下人们络绎不绝,太医已经用了三次药,七小姐的烧反反复复,始终离不开人。 项逐元坐在床边,不顾项承在场,握住她的手。 项心慈哭了又睡,睡了又哭,身体的高热让她想醒来,药效又压着她沉睡下来。反反复复的,她只能在不清醒的情况下期期艾艾的哭,声音弱小又可怜,眼泪无声的落下,痛的痉挛,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依附的噩梦连连。 项逐元看着这样的她,握紧她的手,想安慰,可无声的张张嘴,却发出任何声音,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项心慈朦朦胧胧的哭,好像醒着又仿佛睡着,觉得身体一阵一阵的疼,又一阵一阵的飘,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一会仿佛看到项逐元在床边,一会又像是明西洛,应该不是明西洛,明西洛好多年不理他了,他说了恩断义绝。 项心慈手指动着,迷迷糊糊中分不清前世今生,却好像又回到要死的时候,浑身难受,又好像没有那么严重,她紧紧抓着的东西,身体不受她的控制,她好像又什么都看不到。 项逐元感觉不到她一点力道,看着她不断动着却没有章法的动作,项逐元眼睛通红,愤恨又自我厌弃,如果他没有放手!他为什么要放手! “心慈……”她动一下,他便握紧她的手,她疼的冷汗直冒,他就看的痛不欲生,明知道那么多人!明知道她还是个孩子:“都是大哥不好……是大哥不好……” 项承心里难受,太医说看今晚,什么是看今晚!不是说已经没事了! 项逐元不停为她擦着头上的冷汗,她额头滚当,手掌冰凉,怎么搓都暖不过来的冰凉。 项逐元看着她的目光都在害怕的颤抖。 大房院落内。 项侯爷一天没有等到儿子,脸色难看!干什么去了!还不回来! “老爷。” “说。” 管家把葳蕤院情况不太好,和七小姐除了遭遇混乱,还被绑架的消息说了一遍。 项侯爷沉默下来,这种事多凶险他明白。也不管儿子是不是还在那边了,叹口气,起身回房。 以老五对项七的偏爱,如果人没事则罢,如果有事,说不定要迁怒到他儿子身上。 大房的内院,灯火还没有熄。 两个女儿都留在母亲这里。 项大夫人叹口气。 项心素紧张的拉着大姐的手,有些害怕,万一心慈挺不过来,大哥会不会—— “娘。”项心锦也有些担心。 大夫人眉头紧皱:“你五叔……”确实是二女儿耍性子才可能导致了这个后果:“你说说你,不分场合闹什么脾气,不知道人多吗!人没事也就罢了……”如果有事…… 项心锦自然知道事情严重性,这次也确实是心素任性,可心素是她亲妹妹,她不能说亲疏有别,可到底要回护她:“不如……明天让她去向五叔认错。” “认什么错,如果人没事,她认不认错,你五叔都不会如何,如果人出事了,你以为一句轻飘飘的话能有什么作用。”五弟那魔怔一样的性子,根本不管这些。 项心锦也明白,可。 项大夫人揉揉没心:“想来他也明白吧……” 项章走进来:“明白什么?”脱下外套。 项心锦、项心素起身向父亲请安。 项大夫人没心情,将心素的事说了一遍。 项章本想坐下的动作,顿时又站了起来,狠狠瞪眼二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还睡什么觉!项章直接拿上外套:“我去五房那里看看。”人怎么说也是交到他儿子看管的,却出这种事! 252二更 “老爷你慢点。”项大夫人拍拍哭了的二女儿:“你哭什么,这不是都在帮你想办法,没见你哥现在还没回来。” “他是为了我吗!” 项心锦立即拉住二妹!说什么呢! 项大夫人不悦看心素一眼。 跟本就不是因为她!大哥恨不得让她偿命!项心素害怕又委屈,趴在大姐身上开始哭。 项大夫人不高兴她不懂事,但儿女都是债,能做的总要都做了,难道让五房恨上她两孩子:“你大哥和雪飞闹别扭了?”刚才一直惦记着那边,忘了这件事。 项心素哭着不说话!谁还在乎自己! 项心锦将她拉起来,做什么呢!这里谁不着急,你闹什么别扭! 项大夫人冷淡的等着她回话。 项心素见状除了更靠近大姐还能怎么样,可她想不起来:“应……应该吧?” “怎么又成了应该了?” 当时:“女儿让大哥照顾柳姐姐,我想带着心慈去前面看舞狮,大哥不放手,他不跟柳姐姐一起……不是在闹矛盾。” “糊涂!你大哥看着你们两姐妹,怎么可能与你柳姐姐多说话!你还带着你妹妹往前挤,你是有多大胆带着她就走!这么大了怎么没有一点危险意识!出了事你付得起责任!幸亏你大哥没有允许,否则大火来了——”大夫人想想就后怕,万一儿子真跟柳雪飞在一起,她们两姑娘冲到前面,能不能看到项心素都是问题,死了那么多人。 “你呀你——”项夫人想到万一,又忍不住握住二女儿的手,幸亏心素没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项心锦瞪妹妹一眼,简直不懂事,玄简怎么可能放下妹妹不管去管柳雪飞,结果二妹还闹别扭,不管不顾跑了,害得玄简去追!真是——说不清的麻烦事! 卫嬷嬷见状,觉得夫人和大小姐有些苛刻:“二小姐又不知道会有意外,也不是有意的,与咱们二小姐有什么关系。,夫人、小姐要求太苛刻了些。” 项大夫人瞪她一眼,没说什么,到底是交到他们手中的女儿,出了事,怎么也要找补一二。 至于心素,心慈没事罢了,如果有事,自然不能背负沉重的心里压力,所以大夫人没强说什么。 项心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靠倒了卫嬷嬷怀里。 卫嬷嬷心疼孩子,都围着二小姐指责,不知道以为二小姐将人推进去了呢:“不怕,就是意外。” 项心素真委屈,见终于有人帮自己说话,哭的更委屈了。大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瞪她,她就想出去散散心,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种事。大哥还——她想说大哥不对劲,大哥要弄死她给项心慈陪葬,可这更荒谬不是吗!说了大姐和娘,根本不会信她! 辅国公府内。 柳雪飞也还没睡,围绕这场大火进行的博弈还在继续。 太子拖着病体亲自主持这件事,从来粗暴行事的太子,抓了所有跟他有仇,跟这次元宵灯会责任方礼部尚书甘家有仇的人,开始严刑拷打,在文家那里裂开了一丝口风。 “小姐,时候不早了……” 柳雪飞知道,可她心里隐隐不安:“令国公府可有动静?” “没有。” 柳雪飞又觉得自己病急乱投医,没有项家示意,什么口风能露出来,虽然项七已经回去了,但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是她多心了吗?应该没事吧? … 葳蕤院内。 项侯爷坐在外面大厅内。 项承、项逐元在里面我是,下人们不断的进进出出没有人顾得上项侯爷。 项章才第一次看清葳蕤院大厅的布局,这座阁楼自然没有特殊之处,但房里的摆设可讲究的多,他坐下的椅子比老哪里那套丝毫不差,左边的百宝格上,放置着他能入眼的奇珍异宝。 落在房间左墙角的大型日晷群,造型精致,构思巧妙,机具观赏价值和艺术典藏价值。 还有这里的屏风,这里的摇椅,墙上挂的画作,和随意放着的古琴。 这是项七的闺楼?不起眼的小官员的女儿房间? 容家送的?但据他所知,项承退还了容家所有的聘礼,包括一针一线,甚至还多给了两个花市,项承说是容度后来给项七买的,一起都退了回去。 所以,这些东西是项承给项七置办的? 听母亲念叨过项七一季衣服五六百两,他还当是夸张,看这里的摆设,项承这么多年的积蓄都用在这个女儿身上了?何止千两,有些东西有价无市,比如这副百花屏风图。 项章叹口气,拦住焦耳:“世子还在里面?” 焦耳点头:“回侯爷,是。”又端着盆赶紧走了。 这都什么事,但想想人家好端端的女儿出于信任交给了玄简……可堂妹的卧房,他在里面算怎么回事! 项章又坐下来,再等等! 卧室内,项承让项逐元出去。 项逐元毫不客气的直接挥开了项承,眼睛通红!没看到她在哭! 项承吓的一愣,脸上的担忧凝了一下,完全没料到项逐元会突然发这么大火! 项心慈哭的声音很小。 秦姑姑掀开小姐的被子。 项承还是扣住了项逐元的手:出去! 项逐元没动,因为药效,她哭都哭不出来,像小猫一样,闭着眼哭,他就该死了算了! 项承拽不动他,脸上难看。 秦姑姑小声开口:“老爷……包了绷带……” 项承甩开项逐元手臂,转身出去! …… 皇宫内。 梁公旭几次昏迷过去又醒来,现在又晕了过去。 寿康站在明大人身边,神色恭敬:“往年冬末惊出也是太子身体最不好的时候,太子这段时间身体就一直不好,如今怒急攻心又心忧心惊,状况更不好了些,要不要接七小姐到宫里来养病……” “不必……”明西洛一直站在东宫之内,他亦在担心令国公府:“再过了病气。” “是。” 明西洛望着庭院,手里的小玩意不知被捏碎了几个,太医怎么还没有回来。 … 天蒙蒙亮时,项心慈的烧退了,呼吸平静下来,项逐元让太医又开了一副阵痛,人已经安安静静睡着了。 两位太医诊过脉后,松了一口气:“回世子,七小姐身体好……应该是挺过来了……接下来就是有发烧也不会有大问题,好好将养就是……” 身体好不是这样用的! 太医顿时垂下头。 “你昨天也说好好将养……”项逐元声音阴冷。 太医没敢接话。 “留一个在这里,剩下的回去复命吧。”那边也等急了。 太医如蒙大赦:“是。” 项逐元又坐了一会,看着她睡熟了,将手放进去,才起身出去。 项章看都不想看儿子一样。 项承没说话。 项逐元似乎神色如常不出任何不对:“爹,走了。”转身向外走去。 项章想说谁在里面待了一晚的,但当着项承的面,他没有多说。 除了葳蕤院,项逐元空落落的站在通向日益院的后花园上,明媚的眼光照在每株植物上,美好的没有一分凄凉。 可明明他险些失去了她,这些东西凭什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项侯爷见他还知道停下,冷哼一声,想说什么,猛然绝对他神色不对,直接走了。 可……玄简也尽力了,压力不用这么大。 凝六堂了解那边已经没事了,松口气,到底是老五的命根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不得疯了。 别没给她苦命的爹带来好处,还来讨债就好了,大房能做的都做了,一直在五房陪到现在才回去,家里那个女孩子生病也没有这个待遇吧。 项老夫人又叹口气,没了吃饭的心情:怎么什么难事都落到老五身上了,这孩怎么这么多灾多难。 …… “老爷,容大少爷求见。” 项承揉揉眉心,闻言也不怨容占奎那天说的话了:“让他回去吧。” “是。” 不一会项富又回来:“容少爷想问一问小姐是否安好,药材也想留下,让五爷用不到了再给他退回去……” 项承亲自起身:“我去看看吧。” “是。” ------题外话------ o(n_n)o,看到亲说我更新少了,过了初五就正常了。 其实年前还好,我偷个懒,也没人说什么。 但年后不能任性,而且年龄到了一定程度,亲戚间的感情没有塑料的,也能理解她们想见到晚辈、小辈的心、就算麻烦也准备一桌菜等待的热情。 253一更 项承回来后脸色不太好,任谁被盯着自家门口也不会心情好!送什么药材,他女儿轻微擦伤,完全没事! 项承又有些头疼。 “老爷……”您一天没睡了。 “行了,别说了。”项承无奈又窝火,容度为什么还盯着心慈,随即又有些可惜,如果没有莫云翳的事,容度不失为好女婿,可惜啊…… “老爷,热水烧好了。” 都是命……“不必了,我等小姐醒来。” …… 项章脸色难看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别人都以为他们在外面等,可:“那是你堂妹的闺房!你还有没有一点分寸!”再难听的话项章不想说,相信他也懂!“没见你五叔脸都黑了。” 项逐元早已想好了说辞,只是应付的不用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心慈疼的哭不出来的样子:“人在我这里出了事……” “你还是太医了!” “不是,只是如果当时我再谨慎一点……”没有放手,她完全不用遭遇这样的惊讶! 就是他太自以为是,太自信!他完全可以带着心慈去找心素!不对!他根本不该去找心素,心素往外跑,人会越来越少,侍卫早晚会追上他,他为什么会觉得不会有意外,觉得那里很安全,把她交给了善奇!是他一手缔造了她被带走的灾难!害她面对那些恶人!她还那么小,又第一次出门,那些人—— 项章看着长子愧疚的样子:“好了,你也没料到会出这种事。” 所以他才更不该放手!他凭什么认为不会有意外!他明知道人多,她又没有能力字保:“父亲如果没事,我先出去了。”他完全不能想,那些人带走心慈的过程,想一下,他就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项章也懒得再说,玄简从来懂分寸,估计是少有失手,又涉及自己姐妹,有些急:“走,走。” … 不一会大管家进来,低声道:“侯爷,世子进宫了?”有人报上来的。 项章猛然从床上起身:“你说什么!” …… 梁都再次人心惶惶起来! 东宫要求三日内,彻查十五大火一事,给所有死者慰藉,梁都百姓安乐! 要求当日所有死亡、失踪人口统统上报,皇家将逐一为死者、失踪者,讨回公道,不平所有冤魂、不安所有生者,此事不休! 百姓一片高呼喊万岁之声。 官员们则人心惶惶,除了贵妃文家、礼部尚书甘家的人被抓以外,梁都接连有大小官员被抓,有些看似根本与大火没有任何关系。 一时间梁都官员互相奔走,互相打探,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多人认为肯定不是因为大火! 梁都一年发生多少起这样大大小小的事故,什么时候见皇家重视过!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要干什么?” “抓人的依据是什么?” “为什么带走了这么多人?” 既没有阁老会议、又没有朝会探讨,不开公审机构,除了小道消息,没有一个正规渠道,传言五花八门,更不可靠,反而弄的更加人心惶惶。 街头巷尾很多‘小作坊’被查封,众多不知道从哪里被挖出来的人,被带走,各种传言也在奔忙的人群中传播。 项心慈在第三天晚上醒来,又沉沉睡去。 所有提了一口气的人,放松下来。 明西洛再次出动了御林军。 项逐元将更多精力放在了市井之中! 项侯爷一千个不同意,太子是什么人,那种人能合作! 项逐元没有听父亲的,径自脱离他的人手,自己调遣人手,项侯爷才发现,他本就翅膀硬的儿子,原来已经这么硬了! … 辅国公府内。 柳二少爷看着大姐和父亲,眉头紧锁,现在梁都什么情况?抓的那些官员还会不会放出来?文家为什么突然满门入狱?还有未来姐夫在为太子做什么? 很多走不通令国公府门路的人,都在旁敲侧击柳家,柳家早已闭门谢客,可到底不如令国公府有威慑力。 柳雪飞想的更多,这次事件虽然造成的影响很大,但绝对不算是梁国严重的事故,皇上都能做出用童男童女炼药的荒唐事,这点拥挤引发的‘意外’,绝对不足以引起宫中如此反应? 所以宫中为什么突然反应如此剧烈?甚至打出安‘亡魂’的旗号,皇家什么时候爱民如子了?听起来都荒谬,所以,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雪飞,雪飞在想什么?” “没事。” 柳国公想起来:“你前天不是给玄简送东西了,那边有什么消息?” 柳雪飞神色有些黯然,那些东西根本没有送出去,那些东西是以关心七小姐的名义送出去的,结果他没收,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但这些明显会让父亲担心的话,她没说:“消不消息也不重要,这些天约束好 …… “哥哥,嗯,我不要喝骨头烫了……”床上的人被木板堆缠的像个小僵尸一样,但不影响僵尸软软糯糯酥到骨子里的撒娇,小脑袋一扭:“不要喝……”又龇牙咧嘴的扭回来,好疼。 项逐元心疼的不行,立即放下勺子,放进去一根手指,帮她揉着绵软的脖颈,哄着她:“喝了,骨头才能长的好。” “那我不要长好了……” “胡说……” 项心慈立即用漂亮水润的眼睛看着他,欲哭不哭。 项逐元怪自己不会说话:“哥不对,我们再少喝一点好不好,喝了大哥带你出去晒太阳行不行?” “……” “是哥不好。” “……” “我不对,不会说话,我们心慈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 “……” 秦姑姑见状,就要接过世子手里的碗,世子不来,小姐没这么多事,喝汤利落着呢,小姐自己比谁都怕她自己长不好。 项逐元没有给她,依旧耐心的哄着。 项心慈嘟着嘴,声音软软的带着委屈:“它好难喝,还有药味。” “不是有蜜饯。” “嗯,不要……” “那大哥陪你一起喝汤。” “那多不好,再把你喝的骨头长多了。” 项逐元笑了:“长多了,正好分给你。”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可以。 254二更 “哥哥,我动不了,后背好难受……”她真难受,觉得自己都不是自己的,而且你看到他,更难受。 项逐元放下空碗,将眼底的自责收敛好,蹲在床边,整个手臂撑住她背后的木板,带着她轻轻翻身。 “嗯——” 项逐元紧张又不敢动的看向她。 项心慈眼睛里盛满泪水,却没有哭。 项逐元咬住舌尖,忍下涌上来的哽咽,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回来,声音很轻:“压住胳膊了?” 项心慈点点头,眼泪滚落下来,可她一个姿势躺太久了:“哥,我想再翻一下?” 项逐元掩下眼底的情绪:“好。”手掌重新托住她的后背,动作更轻,很小心,她身上多处骨折,动一下这边就会压到那边,但又不能不动。 “嗯——” 项逐元咬着牙,闭上眼又睁开:“疼了?” 项心慈现在觉得还好:“我想这个姿势待一会……” “好。” 项心慈看眼半个身体悬空没有任何支点的的大哥:“会不会很累?” “不会。” “我不要这个姿势了。” 项逐元闻言,忍不住用脸颊蹭蹭她的脸颊,不必这么懂事:“没事,再待一会。” …… 半个国丈的文家在大牢里急的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踢了太子和项家的铁板。 年前,文贵妃被禁足,后来,二皇子没了,皇上解了文贵妃的禁足令,如果他们还看不出来文家不可能问顶外戚之位,他们就是蠢! 所以文家再没想过太子的事,准备‘安安分分’搞官职,礼部甘家无疑是他们联合贵妃走的一步稳棋,非常稳,且不容易出事。 因为礼部尚书甘家在朝中没有根基,六部中最好拿捏,又是这次元宵会的承办方,但凡灯会上出点意外,文家再联合贵妃运作一二,革职、让位板上钉钉。 然后文家再依仗二皇子去世,皇上的愧疚,文家占据礼部的位置轻而易举。 现在莫名其妙被大了大狱!纷纷用刑,却完全不知道诘证所在!肯定不是庙会的事!难道是太子要清算文家,可前段时间太子明明收了他们巨大‘好处’决定不追究二皇子的事了!为什么又—— 所以他们家把能交代的事都交代了,只求皇上赶紧发现找错了人,抓该抓的人去! 可太子完全没有放人的意思,看样子却要满门抄斩! 文贵妃再次跪在祈天殿前,求皇上放文家一马。 祈天殿外全部汉白玉铺地,跪在上面,疼入骨中。 文贵妃纵然再不甘心,纵然恨不得食了太子的肉,如今她也只能在这里苦苦哀求,一句重话都不敢说:“臣妾知道臣妾家人胆大包天,可他们绝无恶意啊。”不谋朝篡位,对皇上忠心耿耿,如果太子的罪都能被赦免,谁不是无辜良民。 何况她家人没做任何事,她皇儿死了,换一个官位理所当然,凭什么对文家围追堵截,按着不放!“皇上,皇上,您就可怜可怜臣妾吧……” 殿门打开,一位小公公走进来:“贵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公公叹口气,也是个可怜人,皇上好不容易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赦免了贵妃的罪责,文家怎么又得罪了太子,好好的恩宠不要偏与太子博弈,这是何必。 载德帝一身飘逸的道袍,不像个帝王,倒像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颇有几分不问事实,要仙去的飘然。 载德帝从入定中醒来,看到她,叹口气,他确实宠爱文贵妃母子,这位一颦一笑都娇媚的女人颇得他欢心,但和太子比……没可比性,皇后与他青梅竹马,太子又那副身子,钦天监在太子出生时就仆算出,他这位嫡子,是自己能平安在位国运昌兴的代价,注定体弱多病、命运多舛,少年早夭。 他又怎么忍心太子再受罪:“朕再赐你个孩子,你也歇歇心思吧。” 文贵妃眼泪险些落不下来,如果是以前,她自然高兴皇上的恩赏,可现在狗屁的孩子,她儿子死了,这个男人还有脸说再赏她个孩子,赏个孩子做什么,让太子折辱吗! 什么贵子,什么可保大梁昌兴的有福之人,根本就是他自己有病,皇后那个女人精于算计,胡编乱造了这么个名头,本以为是要死的人,胡说就胡说了,国运压在那对母子身上,压死她们完事!谁曾想——“皇上,臣妾就一个哥哥了,皇上,臣妾求求你了,看在臣妾为您生育二皇子一场的份上,您就放过臣妾的家人吧。” 皇上扭开头,如果是平时她就答应了,毕竟她也有献炉的忠诚,可他去看过旭儿,旭儿现在的样子受不得刺激,根本不能劝。 虽然他不完全信奉钦天监的批文,可这么多年确实是应验了不少,何况皇后是他爱妻,太子也是爱子,他不想为没有必要的人赌自家人安危。 可皇帝又顾念贵妃跟他一场,和蔼道:“如果贵妃坚持,那朕为文家留一个血脉如何?”这是他最后能争取的,一个小婴儿的命,他能保下来。 文贵妃惊恐的看着皇上!皇上什么意思?什么叫留一条血脉,太子要干什么! “制造了这么大的混乱,文家——” 什么混乱!梁都这样的混乱不胜枚举,她们家算得了什么,皇上一句话就能推给别人,凭什么让文家为那些贱民赎罪!文贵妃声音尖利、刺耳:“皇上!那是臣妾娘家,臣妾刚失去了二皇子!皇上是不是都忘了!” 皇上无奈:“如果爱妃觉得没有必要——”他还懒得说情。 文贵妃心如死灰的低下头,重重磕在地上:“谢主隆恩。”载德!你不得好死! 文贵妃走出大殿时,笑的凄厉又绝望,好一个举国厄运的福星,好一个能保大梁国运的命格,皇后从一开始就赢了,其貌不扬又如何,体弱多病又怎样,看透一个男人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抓住一个帝王的软肋,揣摩透了皇上的心里,再靠少年时一点美好,她不出门也是这个皇宫的掌控者,何况她真的不出门吗! 文贵妃第一次比恨太子、皇后,更恨皇上!她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们还有共同的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啊—— 载德,你该下去陪我们的孩子! 255一更 梁都内再次官心惶惶起来。 一场不大不小的灾难,却将文家百余口拖到了铡刀下,鬼哭狼嚎声似乎还在朗朗乾坤下久久环绕。 街头巷尾处,百姓高呼万岁,这是近半个世纪以来,人们第一次看到曙光,皇家终于为民做主了! 路过的底层官员,默默走过:绝无可能!太子就是最疯的一个! “莫非太子真有意打造太平盛世?” “这话你说的信吗?”太子能活几年?而且太子累累前科,哪一项与励精图治有关? “那项家这次为什么参与其中?” “项家与太子达成了什么协议?” 与项家交好的几位官员家,门槛快被人踏破了,但都是一问三不知,‘略微知情’一些的人只是说:事发时项家有人在那条街上,所以才辅助追查,没有任何政治倾斜性。 事情因果又陷入瓶颈中,太子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人在想,怎样才能搭上太子,名正言顺的国之储君,奉皇命监国,现在怎么看怎么都该去烧香才是。 站在一定高度的人,腹诽项家会抓空子,竟能先人一步。可不管怎么说,皇家都该接触接触了。 …… 官印重启,年节已过,惊蛰祭天已经提上日程,大批回梁都述职的人员却滞留梁都,没办法回到属地。 最先祈见太子述职的人,因为跪的声音太响,惊到了久病卧床太子,拉出去砍了! 再结合太子制造血案的速度和手段,一时间没人敢再去触太子眉头。 本打算进宫述职的项三老爷,也耽搁下来,求到了自家大哥这里。 项侯爷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他根本无法从唯一见过太子的儿子那里套出话来,平时觉得了如指掌的儿子,一夕间陌生起来,甚至隐约有了他自己的朝中规划。 项三老爷求见无门,唉声叹气的回来,才算彻底见识一把太子行事作风,没了脾气,对交出属地三分之一的治理权,不再有任何意见。 不要内阁、不要朝会,不要三堂会审的专制制度,根本就是一言之地,更不要提从火灾开始到大胆怀疑,足足抓了两明朝廷四品官员,三位二品大员,抓住后不闻不问,直接上刑,问出来的就是问出来了,问不出来,就是白白受刑,而受刑的依据是太子怀疑他。 怀疑能是证据!但在太子面前说这些没用,太子怀疑谁,谁就是凶手!没地方说理去! 这样的幼主,岂有让人不惧的道理,这样的幼主!怎堪明君! 但整个皇家谁又堪称明君!大皇子碌碌无为,二皇子早逝,三皇子软弱,四皇子……当今天子不提也罢,五皇子才十岁,六皇子、七皇子更是还小。 唯一堪称文武双绝的九王,却没有子嗣,老天都给皇家一脉聚富,谁又有办法! 至于其他宗室……那就不是择主,是谋反了!九王就能让他们喝一壶! 项三老爷叹口气,心里的憋屈也就只能跟夫人念叨念叨了:“幸好文家不算有骨气,如果文家不招,太子岂不是要把怀疑的都杀死这样的太子……不仁不义不……” “你少说一句,自家就不隔墙有耳了!”大老爷说的对!属地待久了真以为是土皇帝了!项三夫人剪断手里的绣线。 项三老爷立即闭嘴:“梁都就不是久留之地。” 谁不知道,可现在官员谁敢去东宫述职,再被受惊的太子一刀砍了都没地方说理去:“你去见见世子。” “我越过大哥去找他?”毕竟是小辈。 “脸面重要还是回属地重要,还是等着太子心血来潮,下一个所有三品大员在梁都为官的旨意。” 项三老爷懂了,他不能不回属地! 三夫人将绣品收起来:“顺便问问你的心肝宝贝走不走。” 项三老爷老脸一缜:“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提。” “是,是,赶紧洗洗睡吧。” …… 富丽堂皇的东宫内,回暖的天气并没有减少宫殿内的暖炉数量,甚至今天地龙与暖炉齐烧,东宫内热如炎夏。 梁公旭抱着蜗牛安静的坐在床旁,在仿若蒸笼的宫殿内依旧穿着棉服,他脸色苍白,却聚精会神的听床上的女孩说话,神色认真又温柔。 项心慈身上夹着木板,依旧裹得严严实实,因为头部受伤,平时垂膝的长发,剪到了背的程度,身上多处骨折,被木板固定住,虽然好了一些,但身体还很虚弱,在这样温度的房间里,她被裹成粽子,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汗流浃背:“我没事的……你看我都能出来了。” “出来了能证明什么,我还喘气呢,能说我健康。” 好有道理,但项心慈不想他担心,他身体不好,多思多虑都伤神:“我手臂都能动了,真没事了,寿康说你没有好好吃药。” “他胡说。”梁公旭将小蜗牛放在她手心。 项心慈轻轻动动手指。 手心的蜗牛瞬间缩回壳内,两人相视一笑,项心慈顿时懂了他为什么喜欢它,这种自己能触动,能追上,能拿捏的生物,确实不必费多少力气。 项心慈又有些心疼:“你要是觉得苦,就别吃了。” 梁公旭笑了,艳如桃花,唇色绯红。 不远处,项逐元将折子看完,眉头微皱,哪股势力投靠了太子?穆家、皇后娘娘外家?还是一直不动的上官家,这份详细的折子,绝对不是惊了太子便处斩的表现那么简单。 明西洛依旧恭敬的站在旧主身边,仿佛在府邸时候一般无二。 “这些折子你看过吗?” “看过一些。” 项逐元看在床边说话的两人一眼,思考着上面的内容,二分之一的掌控权,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太子集大权在手,要励精图治?“鹰击军的进展如何?” “回世子,一切顺利。” 项逐元拍拍他手臂:“不用如此客气,你我品级无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去找侯爷。” “多谢世子。” 梁公旭不服气:“你是自己出来的吗?你是被人抬出来的,那些人死不足惜!千刀万剐”说时还咬牙切齿!就该一个个的杀!痛不欲生!可惜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死便宜了他们! 256二更 项心慈见状,用眼神示意他近一点。 梁公旭见状,脸上狰狞的表情散去,倾身。 项心慈低声道:“我是为了让我大哥愧疚才这么做的,要不然我怎么能出来的这么轻松。” 梁公旭疑惑,用的着吗,他能直接派人把她带出来。 “能简单了为什么复杂。”项心慈看着他疑惑的神色,突然顿了一下,隐约有种旧事重演的恍惚。只是那时候她更不走心,说的理由更荒谬,根本不会将明西洛放在心上,应付他都觉得浪费时间,可他一一相信了,从来不曾让她为难。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她在男女关系上,伤了两人的根基,明西洛或许永远不会拆穿那些谎言。 项心慈笑笑,没有露出丝毫情绪,所以为什么要成婚,她依旧不适合信守承诺,嫁给随便哪位皇子,她都能没有任何负担的利用他!阿旭……总归是……“我听我大哥说,现在大街小巷都夸你为国为民。” “谁稀罕。” “夸你就是好事。 “我需要他们夸。”梁公旭不在意:“你也是笨,怎么就跟人走散了。” “你在我大哥在时你说,显得他没本事。” 两人相视一笑,梁公旭忍不住低下头,蹭蹭他的脸。 项逐元下意识放下手里的奏折要上前,最终目光垂了一下,又将奏折拿了起来,神色恢复平静。 明西洛背对着床边的两人,看不到两人的举动,似乎也不在意,但从项逐元的神态,也能猜出那两人在做什么,他见的多,没什么感觉,他只是在从项逐元的举动,推测项逐元对两人的态度?口中依旧继续刚才的话题:“项三爷的事,世子想先一步,还是随众人一起?” 项逐元也恢复如常,考虑她嫁给太子的可能…… 项逐元敛在下方的视线依旧暗了一下,太子妃依旧不够响亮,甚至皇后都差了一点:“项家现在不易表态。”他要为太子早逝做准备,至少不能让心慈被动。 明西洛没意见,心慈需要退路,项家放在后面最好,只是项世子现在对心慈愧疚,会为她谋划,将来呢?还是要有足够的利益,才能谈合作。 梁公旭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感受着她皮肤的触感,身体的温度,忍不住反复蹭着,半个月来的紧张、害怕仿佛才缓和下来得来一丝安宁。 项逐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修长的身形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又谦和平顺:“太子,七妹脖颈还没有长好,承担不了头的重量。” 项心慈笑笑:“没事……”下意识想拉开两人的距离,最终没有动。 梁公旭已经抬起头,摸摸她的头,确定她不疼,才看着她:“到底不如自己亲妹重要,头这种东西长在哪里得靠运气,,幸好心慈的头还长在她脑袋上,真厉害。” 项心慈操控着唯一能动的手,锤他一下。 项逐元没有说话。 梁公旭温柔的对她笑着,似乎无比庆幸头这东西安稳无缺的长的茁壮。 明西洛视线在床上的人身上,温柔细致的扫过,确定她精神不错,才又收敛起情绪,站在所有人身后,清风朗月,无欲无求。 梁公旭你又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他忍不住,就是想挨着她,越近越好的接近她,靠近的越多,心情越好越安宁,也不想她消失在视线之外,就想这么一直看着:“子恒。” 明西洛恭手:“殿下。” 梁公旭将脸贴在她手心:“弹首曲子。”像献上忠诚的教徒,脸颊虔诚的蹭着她的手心,痴迷又小心。 明西洛退到琴边。 项逐元下意思的去看项心慈。 项心慈眼中宠爱的笑意,再对上项逐元的目光时,眼睑下意识闪躲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探视,拇指却依旧摩擦着他的脸颊,换来他更多笑容和舒适的神色。 项逐元视线像被人拧住,心脏被人插了一刀,抓住这一切的人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琴音想起,区别于《安魂曲》的音律没有急促的起伏,少了技巧的加成,朴实无华的音律如日出西落缓慢而清幽,将人轻易带入炊烟袅袅的画卷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项心慈下意识的看向他。 梁公旭巧妙的带着她的手移过去挡住她的视线,明西洛效仿了那日她在王府弹琴的手法,大道自然,浑然天成,更安人心。 项逐元也看了过去,心慈的琴谱很有辨识度,不是富贵荣华曲高和寡,就是小桥流水、凡尘俗话,这与她出生在令国公府,又向往最普通的生活有很大关系。 但又因性情散漫,她所有曲子没有琴谱,肆意妄为、随意而弹,更动人心。 想来明西洛没少听她乱动琴弦合出仙乐,才能弹出比她有章法,也更像曲子的曲子,又因生性平和,曲调也越发舒缓、温馨,是首不错的曲子。 项逐元又不禁落寞的看向梁公旭,他甚至不敢看心慈,这样的时段,经常在他们三人间上演吗…… 临近中午,项心慈被抬上马车。 梁公旭自然而然的爬上去,衣衫垂落在车板上,依依不舍的送她。 项逐元皱眉,看眼寿康。 寿康公公笑笑:太子真性情而已。 项逐元纵然心里再不高兴,也没有说什么,转过视线看向旁边的明西洛,有些惋惜。即便鹰击在他手里,以后也会说他弄臣上位,这种污点将伴随他以后的政治生涯。 而且看他弹琴时神色自若的样子,这种事应该没少发生,他明明有更光明正大的前景,却遇到如此君主:“委屈你了。” 明西洛神色淡淡:“世子言重。” 项逐元看他无所谓的神色,心中生出一丝敬佩:“先站稳脚跟。”大丈夫不问出处。 “多谢世子教诲。” “哥走了。” 项逐元方才转身,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们。 梁公旭站在宫门口看着渐渐远处的马车,就好像看着安逸、舒适与自己渐行渐远,茫然、无助、恐慌的感觉更快的爬上心头,滋生出慌乱的暴躁和不安,清澈的瞳孔忍不住一点点放大…… 寿康刚要跑。 明西洛清冷的声音响起:“太子该喝药了……” 寿康骤然看向明西洛。 明西洛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既然明主,动不动就杀人的事少做为好。 东宫主殿内。 寿康看着睡过去的殿下,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疑惑:明大人找来的这批药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他觉得自己这种心理很危险,极有可能让他没有死在太子手里,反而死在明西洛手里。 疑主的奴才,都不会有好下场! 寿康忍不住看向不远处坐在案几旁批阅奏章的男人,动辄决人生死、国之命运的棋局,在他面前犹如废纸,他看起来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不急不缓、不张扬亦不失了理智,处理政务依旧没有任何偏颇,这样的人……真的无欲无求?还是所图更大? 明西洛抬头看向寿康,神色都没有变:有事。 寿康立即收回视线,照顾着用药后睡过去的太子,又觉得自己多心,短期内他还要指望太子,怎么可能谋害太子,何况那些药太医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 平稳行驶的马车内。 项心慈看眼项逐元。 项逐元帮她整着身上的毯子,没有与她视线对上。 项心慈见状,转头看向别处。 项逐元手握着他的被角,很长时间没动。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谁都没有说话。 项逐元握着她被角的举动越来越用力,最后又泄气一般的松手,看向她。 项心慈没什么变化的将视线转回来。 项逐元突然俯下头,蹭着她的脸,比梁公旭的手法更男人也更霸道。 项心慈怔了一会,抬起手,手指穿入他发丝间,轻轻揉捏着他的皮肤。 项逐元慢慢的在安抚下冷静下来,动作停下,头埋在她脖颈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我厌弃:“……对不起……” 257三更 项心慈没回他这句话,缓缓松开手。 项逐元感觉到了她的散漫应付,心里的惊慌一闪而逝,他尽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不想露一丝破绽给对方,直起身,尽量靠在车壁上。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他只是不想两人越界,但他对她的好是无法抹除的:“哥,你跟明西洛说了什么?” 项逐元被一声哥叫的心中愧疚,慌乱不已:“没什么,一些平常的事。” 项心慈看见了,当时梁公旭下车掀起帘子的一瞬,她至少看到了项逐元眼里对明西洛的怜悯,就像曾经她也有觉得他可惜,他不值,他不要那么软弱的总被人欺负。 其实她现在回忆后看,那些担心才最可笑,就好像无声嘲讽他们蠢一样。 不过到底是人家聪明,自己的本事,是他们这些俗人看不穿,还要怪人家能屈能伸吗!何况他还……救了她:“你别多想,人各有志,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项逐元帮她整理好耳畔的长发:“你不懂。”出身、起点高低,会影响政治生涯的一生。 项心慈没再辩驳,如果明西洛没出现,她也不能在这里说人坏话,现在看来,无论前世今生,她都在占他便宜,总是要积点阴德,免得子女讨债、最后横死! “饿了吗?” “嗯。” 项逐元将糕点碾碎了,用勺子喂到心慈嘴里。 “我自己能嚼……” “这样省劲。” “不吃更省劲。” …… 东文街胡同内一家院落的门打开。 小厮探出头,交流了几番,接到东西,放在了主家客厅内,冲里面喊了几声,转身去烧水。 明西洛洗漱完从卧房出来,看到方桌上的东西,打开。 里面是一副前朝名仕的《落英图》,还有并列放在一起的二十四套衣物,对应二十四个节气,从立春到大寒,整整齐齐放在一起。 明西洛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提笔的手抚在一套套华丽的衣物上,每一件都可以看出不是盛世华裳摆放的款式,而是她亲自做的原装,所以更夸张,更华美,也更奢华。 明西洛哭笑不得,他穿不出这种风格,这些衣服也与她太多你相似,穿在身上就像秘密被揭穿,挖出了他最不愿意示人的一面:“多雨。” 小厮快速跑过来:“老爷。” “送东西的人呢?” “回老爷,已经走了。” “你去忙吧。” 明西洛将画卷打开,并不是多稀奇的一幅画,吸引他的事右上角一首比较工整的答谢诗。 明西洛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从墨迹的风干程度看,是她写完风干后,便和那些一起被人送来的。 她的字?明西洛终于笑出声,生病时写的字更没有风骨不见形体,只能勉强算工整,平白拉低了这副话的档次,这副前朝遗作恐怕因为一首诗,都要降低本身的价值。 明西洛却看了很久,今天没有与她接触到的焦躁,因为这首诗,散了不少,可另一个无法压制念头占据他的思绪,他迫切的想见她! 想像太子一样问她身体好些没有,想被她注视,想看到她笑,想照顾她的起居。 可这些……目前还是奢望,目前! 小心翼翼的将画收起来,与那些衣服一起,被他抱在手里,走入次间书房,徒手推开上面的柜子,拉开与地面一般无二的木板,顺着楼梯走下去,将东西妥善保管。 … 王府旧址重新热闹起来。 梁公旭不管不顾的接了项心慈来养伤,奏折也不看了,全全扔给明西洛。 梁都各项搁置的事宜,重新运转起来,去年秋闱取中的进士,今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见这位太子执笔。 但第一次通过明西洛亲自许诺的未来前景,被下放到东南各地,这是一条光明大道,前提是他们在走时就等于换了主子。 和各地停滞在盛都的官员开始进宫求见,他们也见到了跪坐在案几旁的青年,心里纵然腹诽。 但站在他身后的鹰击,和不久前被杀的大员,都让他们息事宁人的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沉默的奉上一系列不公平条件,只等回去与那些新官员斗智斗勇,就不信天高皇帝远,朝廷的手能伸那么长!到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开春琐事也在与他斗智斗勇,没有太子坐镇的东宫,哪位大臣会正眼看一个乐官!就算他如今统领鹰击,那也改变不了他乐官出身的事实,不服气大有人在。 面上答应的痛快,私下下绊子的人更数不胜数。 不服气的大臣,将‘乱臣当政’‘蛊惑君心’的折子发往西北,请求九王清君侧!这么一个弄臣,弹曲唱戏的东西,敢替皇家行事,不知死活! 明西洛忙里偷闲,换了常服,又觉得太过刻意,将官服又换回来,亲自带着截获的文书,去了王府旧院,交给太子。 梁公旭正在和心慈下棋,只看了一句,便草草写了一封信给皇伯伯。 项心慈看向明西洛。 明西洛也得以在这个空隙看向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一刻,遍不知自己想移开那么自由,她好像又好看了,躺在阳光中,惬意又温柔的好看,她身体好了很多了,面色红润,双臂活动自由,上半身能自己抬起,翻身也没有问题,就像太医说的,她身体恢复的非常好。 项心慈莞尔。 明西洛怔了一下,仿佛所有的茫然都有了归属,却又贪婪的想伸手触摸她,想亲口问问她身体好点没有?是否有一点想他。 项心慈因他眼中熟悉的感觉,瞬间移开目光,下一刻又移回来。 ------题外话------ o(╯□╰)o原本今天有事,但没有预约上,我明天有点事,两更啊。 258一更 项心慈再看过去,他已经收回了视线。 项心慈心里突然有些紧张的要去拽他的衣袖,解释一下她的行为,最终她只是拢紧了身上的裘衣,神色间没有任何异常。 明西洛垂着头,慢慢叠着手里的书信,折的十分认真、缓慢。 梁公旭嫌他腻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他们再敢废话,你就把他们宰了!跟他们废话干什么!平白当你好拿捏!杀他们几次就老实了!” 明西洛声音淡淡:“太子说的是。” 项心慈听不出里面的情绪,仿佛如此讽刺的话也说的真心实意,他这个人……“你少说两句,要不你去看奏章。” 梁公旭不说话了。 明西洛仿佛没有听见,神色没有任何起伏的收敛好情绪,将信收好,没有看刚才开口七小姐,躬身:“下官告退。” 他没有时间在这里消磨,外面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西北战事焦灼,各地上奏待发,皇上又寻了一批道士,药房千奇百怪;盛都官员因为面想动的人会越来越多,鹰击也该进行第二轮淘汰了,淘汰下来的扩充御林军吧,反正她也不稀罕多看他。 项心慈皱眉。 梁公旭挥挥手,让他走。 明西洛直接转身, 项心慈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突然觉得——明西洛给人的感觉,是不是变了? 梁公旭急忙将她的头扭过来,不许看,他有什么好看的,都算不上好看,回头他给她找好看的。声音故作轻快:“我们下棋……” 项心慈执子的手一顿,猛然想到了那种变化,是很多年后独属于明西洛的——气场,他的家国天下情怀、野心抱负!距离她很远的东西。 项心慈心里有些烦乱,私人感情并不能操纵他很久,男人在儿女情长上沉迷的时间总短暂的可以忽略不计,项逐元不可能放着她不管,但明西洛可以。 男女感情这种东西最不可靠。她不可能将这个人掌控在手里,等一切执着像上辈子一样消散,或许最后……大梁仍是他的,她依旧扮演不了任何角色。 项心慈叹口气,以为她会心生不忿,会像上辈子一样歇斯底里,会因为他的不合作心生憎恶,会想他不得好死!处不死她,都像噎了一根刺! 但此刻,什么都没有,她在与梁公旭玩耍,他在忙碌;上辈子也一样,她在享受生活,他在为未来抗争。 其实这些路一开始就是他走的,并不是娶了她得到的,他没有娶她以前就是项家得意门生,娶了她以后,反而仕途开始莫名不顺,只是他不爱回来说这些事情。 他只是开始沉默的忙碌,后来的一切也是他自己脱颖而出,项家才顺水推舟。 再后来,就不是她和项家能参与的,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越走越远。 如今,给她个机会,抛开自己的优越感,重新去看他,她都要问自己,为什么以前瞧不起他,觉得他做什么都觉得应该的,他给什么都理所当然的接受,就因为他是丈夫,是庶民,自己高人一等? 现在想来,都要反过来骂自己一句,什么东西!不得好死的下场,没冤枉了她。 项心慈放下棋子,不否认,除了大哥,她还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吸血食肉,甚至让他下半生都活在儿女的折腾里,痛苦的寻找出路。 项心慈靠在躺椅上,心里百鬼挠心的焦躁。 梁公旭突然推开棋盘靠近她,委屈到惊慌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冰凉的手掌捧住她的脸,迫切想抓住她的注意力,想让她只看着她:“你不专心……”因为明西洛刚才来过!平息下的怨恨,瞬间滋长出来,要撕碎了分走她的人! 项心慈抬起手,抚着他的长发,声音平静缓和:“突然那在想,如果那天他没出现会怎样……” 梁公旭眼底的躁动,一点点平静下来,忍不住抱住她:“我许他一世荣华……”从此你们两不相欠。 想什么呢,傻瓜!人家爹强马壮! 梁公旭蹭蹭她的脸颊,有些心猿意马的把明西洛抛在脑后:“心慈……” “嗯。” 梁公旭的脸埋在她脖颈里,钻入她肌肤上,声音含糊:“世上男人很多……”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明西洛不行,心慈太过注意他了,她没发现吗。 项心慈笑笑,当没听懂:“你热不热。” “不热……心慈……”梁公旭忍不住蹭蹭她的脖颈。 项心慈心知肚明:“那你轻点,别把我拱散架了……” 才不会,梁公旭不依不饶的咬住她…… 明西洛转身回来,怔怔的站在回廊入口处。 项心慈扫见了衣角,却没有动,闭上眼,故意清晰的感受着脖颈上的触感,延展自己的弧度,似乎沉迷又乐于其中。 那么一点忽略就不高兴了?别以为她不知道明西洛和项逐元想让她嫁给梁公旭……如果她嫁给梁公旭,又怎么会让悲剧在阿旭身上重演。 可那无疑会将她陷落在一段需要忠诚的婚事里,答应的筹码对她来说多重,他们根本不知道! 所以她没有动,反而揽上梁公旭的腰,报复别人不行,对付明西洛,她有刻在骨子里的恶劣和无耻! 明西洛转身走了,他本想说他刚才没有故意针对她,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只有他自己在纠结刚才自己的信任,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明西洛自嘲一笑。 做完这一切,项心慈颇为难堪,对梁公旭的、对明西洛的,连继续下去的兴致都没有。 她如果嫁梁公旭,绝对不会与任何人有关系,只会因为她想让梁公旭高兴。所以她完全不该迁怒到明西洛身上,只是自己心中纠结,就像看他不痛快的毛病犯了而已。 项心慈自嘲一笑,她就讨厌良心这种东西!值多少银子,为什么非要捡回来! “怎么了?” 项心慈抱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靠一会……” ( 259二更 葳蕤院内。 项心慈挑了一块珍藏的墨砚,亲手装入盒子里,看了好一会,交给秦姑姑:“给东文街送去。” 秦姑姑有丝诧异,给明大人挑的?她以为是给世子,毕竟小姐现在身体不适,轻易不会这么耐心的准备东西:“是,小姐。” … 东文街的宅院里。 明西洛面无表情的看着盒子里的砚台,突然哐当一声盖上! 多雨吓了一跳,从外间探出头:“老爷。” 明西洛语气已经恢复平静:“没事。” 多雨又缩回头。 明西洛又看了一会才把盖子打开,里面是上好的青竹佳墨,她送来的,为什么,讨好他,还是想起来有个他,安抚他的情绪?后宅之中打发妾室也没这么敷衍吧。 打发?明西洛连自嘲都省了,但凡他有点骨气,这东西都该扔在送来的人脸上! 明西洛重新合上盖子,手放在上面,额头抵住手背,上面似乎散发着属于她的气息。 …… “柳姐姐我没事,还劳烦你来看我。”大哥惊蛰那一天没有给后宅送礼,她就病了,一半是装的,一半也是真提不起精神,大哥在礼数上从来没有落下过,这次却没有送。 大姐说是大哥事务繁忙,她总觉得不是,大哥定还怪她那天的所作所为,他还经常去看项七,仿佛心慈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而且她从卫嬷嬷那里知道,大哥惊蛰那天是准备了礼物的,只是一个给了娘,一个给了项七。 而她‘病’到现在,大哥从来没有过问过。 柳雪飞看着项心素的神色,心里不好的感觉越发清晰,那天的事让项逐元很不满意。 项心锦亲自端了茶过来,对这位未过门的弟妹,一千个满意:“还劳烦你来看她。” 柳雪飞急忙起身,双手接过:“谢谢大姐,说起来也是我不好,才让妹妹受了惊吓。” “与你有什么关系,是她调皮,我娘已经训过她了,所幸小七也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反而是我这不省心的妹妹,牵连了你。” 柳雪飞笑笑:“哪里,是我没有照顾好心素。”这么多天了,项逐元再没找过她,初春的节礼是管家送过去的,她心中不安仿佛在一点点证实,她不想事态这样发展下去。 她想争取项逐元,不想夫妻隔阂,如果真的是有人挑拨,她也不想处于被动局面,这关乎她未来的生活,她不能退缩:“大姐,我想去看看七小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项心素闻言瞬间看柳姐姐一眼。 柳雪飞安抚的对她一笑:不碍事。 项心素移开视线。 项心锦有些为难,葳蕤院谢绝探访,而且她这次回来后才发现,五房以项心慈为中心,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五叔从来不反驳,她说不想人探视,就是老夫人也不会去触那个眉头。 弄的项心锦更不好去起那个头:“你的好意她心领了,大夫说她需要静养,院落便关了,让你担心了,回头我告诉她一声,你惦记了。” 这样啊:“哪里,那天我也在场,七小姐受了伤,我心里也不好受。” 项心锦嗔怪:“你和心素就是心思重,那只是意外,已经请了最好的太医,你们心里还过不去了怎么的?” 项心素笑不出来,大哥至今从来没有过问过她需不需要看大夫。 柳雪飞陪着笑,心事重重,她想知道项逐元身边是不是有人了,婆母不可能不往他房里放人,寻的也定是循规蹈矩的人家女儿,可是女人的心事,总会变的。 项心锦握住柳雪飞的手,悄声问她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柳雪飞脸颊一红:“备着了……” “他的库房里都是好东西,有一套前朝的红宝百福头面动都不让我动呢,九尾开屏,红珠镶嵌,十分喜庆。”不是给雪飞准备的是给谁准备的。 柳雪飞脸更红了。 红包百福?项心素想到了什么,突然道:“红宝石点翠的那套永福开屏富贵冠?” 项心锦笑道:“怎么,你也见过?” 项心素脸色惨白,对,项心慈哪里,那是大哥的东西?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去年冬末?还是祖爷爷大寿前后? 那时候还没有发生这件事,心慈与大哥还不熟才对,那套头面为什么会在项心慈那里?有两套?不可能,大姐都说好的东西,而且是前朝老物,不可能数量繁多。 而且项心慈似乎不是很喜欢,随意放在书桌上,所以她和心艾都见过,心艾当时还夸好看,她就要给了心艾,只是心艾没敢接。 是同一套头面吗? 柳雪飞注意到了项心素的神色,很多想法骤然跃入脑海,她想起了什么?在哪里见过?如果不是给自己的,那后来给了谁?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哥房里的好东西多,可不止一套头面。” “你呀,还惦记上了怎么着。” 柳雪飞出来的时候,去见了大夫人,大夫人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也就是说不管玄简身边有没有这么一个人,都还没有闹到大夫人这里。 但也可以理解成,大夫人因为刚做完月子,根本没有时间管儿子的后院,有些人也就是趁这个时候有了心思。 雁回扶着小姐上了马车。 无论是哪一种,柳雪飞的担心都不重,大夫人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影响什么,但对她们夫妻感情的伤害却难以弥补。 柳雪飞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无论有过多少妻妾争宠的手段,和对付她们的方式,甚至千百次告诉自己不用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如今真落到自己头上,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反而如鲠在喉,让她食难下咽! “小姐……”雁回忍不住掰开小姐攥紧的手,会伤到自己的。 “我没事,你最近多和小河走动走动……”柳雪飞凑近她耳边说了什么。 雁回有些惊讶,世子房里有人了?顿时同仇敌忾!世子这么年纪房里有人不奇怪,但能让小姐差距到,说着这个女人就不安分:“奴婢知道。” 大姐应该不知道,大夫人刚出月子更不可能知道,也就心素可能知道一些什么,先打听打听,总不能被动了。 ------题外话------ 有点事二更啊 260一更 项心锦重新坐回床边,神色严肃的看着项心素:“说吧,你见过那套头面?还是你大哥给了谁?”   项心素有些茫然:“……”她向大哥要的?为什么向大哥要?   “你不说也能猜的差不多。”项心锦叹口气:“他房里的人?”也只能如此,是自己多话了,心素城府不够,还当着雪飞的面漏了出来,柳雪飞肯定猜到什么:“你呀你,刚才反应那么大干什么。”玄简身边有人,送个好东西也是他房中的事,宠爱些就宠爱些了,别乱了尊卑就没事,何况他是个有分寸的:“你说说你,唯恐不给你大哥添麻烦。”   项心素看着大姐,她想不明白。   项心锦悄声问:“给了谁?”她没听说过玄简宠谁,而且这两年娘没少因为日益院退回来的侍女头疼,难免有几分好奇,玄简也不像是会给通房野心的男人。   项心慈看着大姐神色温柔的脸:“项心慈……”   项心锦没听懂,什么意思?   项心素觉得自己也没说懂,只是重复她看到的事实:“几个月前,我和心艾在小七的梳妆台上见过……”那时候刚刚订婚,还像小透明一样的小七梳妆台上见到的。   项心锦茫然的看着小妹?   项心素突然哭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说出了从来没有对人说过的,压抑在心里的委屈:“那天,我也被撞到了,我也坐在了地上,大哥看都没有看我,我不介意,因为我在外围,身边还有侍卫,但大哥要拉着我去那些断肢血水里找小七,姐,你知道吗,他拉着我进去,我哭着说不要,我求大哥,我不顾一切的求他,大哥根本不听——他拽着我……”   项心素瞳孔惊悚的睁大:“他拽着我走过那么多尸体,血流到我脚边,有点没有手脚,又的没有头……还没有死透的人……他们还会动,还会动啊!姐……”   项心素身体颤抖着:“我怕,我好怕啊……每天晚上,那些好像要爬起来抓住我的脚一样,姐,我害怕……”   项心锦抱紧她:“都过去了,不怕,都过去了。”项心锦抚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难怪她总不好,身体明明没有外伤,却一天比一天病的重。   “大哥要我给项七陪葬,他会让我给项七陪葬的……姐……”   “不会的,你不要乱想,不会的。”   “他会的!”项心素紧紧的抱着大姐,哭的痛苦、惊惧:“他为什么不疼我,我才是他的亲妹妹,我哭着求大哥,我都哭着求他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我……”项心素说的语无伦次,头疼的边哭边叫!好像每一次他在梦里那么冷漠的看她!   项心锦急忙按住她的手:“大夫!快去找大夫!”   项心锦焦虑的守在床边,直到妹妹又平静的睡去,才疲惫的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床边,看着战战兢兢的小河。   小河突然跪在地上:“大小姐,是二小姐不让说,奴婢不敢多嘴……”   项心锦叹口气:“以后也不要向人提起。”亲兄妹,到底不太好。   “奴婢知道。”   项心锦轻轻拍着床上睡过去的妹妹,神色疑惑:只是……迁怒心素?还有那套头面,虽然不是奇珍但也是好东西,玄简为什么给了小七?   半年前?小七还没有订婚吧?这样的好东西说送就送?不符合玄简的性格,既然不是送的,那么是小七讨要的?   如果是后者,那到有可能,玄简不是小气的人,哪位妹妹开口要,一定会给了过去?而且小七是能开那个口气,历年重大节气了,只要小七出来过,都能从凝六堂听到一些不愉快的事。   项七绝对是想要什么就能开口的人,她想向玄简讨一样贵重的东西也极有可能。   可……元宵灯会的事,玄简确实迁怒了心素,可正常情况,不该是玄简批评完心素,心急火燎的为了妹妹去五房弥补,何况那是意外,心素要担的责任很小。   而且……如果心素说的是真的……   项心锦拍妹妹的手慢慢停下,玄简在个人情绪上倾向了小七,什么情况下会让玄简倾向小七?   项心锦的神色严肃下来,定然是两人更熟悉,甚至超过了与她们这些亲姐妹的相处!   项心锦脸色隐隐难看,项七私下见过玄简,尽然不顾项家祖上的规矩,与府上男眷来往甚密,项七私下肯定见过玄简不止一次,甚至有点事也会让玄简帮忙。   她那样的身份,不如意的事定然只多不少,能麻烦玄简的何止一件两件,玄简身为家中男丁,对自己的弟弟妹妹本就有偏向,她又是被家中‘关’着的,定然能帮就会帮。   久而久之,自然更为熟络,更何况项七多数时间,还是一位可爱又乖巧的好妹妹。   项心锦不是埋怨这一点,能帮到项七当然好,都是一家人,她也不想项七过的辛苦。   可自家兄弟,自己都不忍心事事劳烦他,不愿他过多操心家中之事,结果有人或许因为一针一线都可能向他诉苦,求他帮忙,时间长了,甚至觉得理所当然,还堂而皇之的与他要价值连城的东西。   那套头面,没有一定的‘交情’玄简不会轻易给,竟然给了,自然是觉的是自家兄妹,又是那么可爱讨巧、不能出门的堂妹,就算有些过分的要求,偏疼一些觉得也没什么才送了。   项心锦想到这一点,心里……她不是对小七不好,她也不止一次见她时多给些东西,在祖母面前说她好话,甚至愿意在婚事上和其它事情上多帮助她。   可现在!玄简或许认为她才是妹妹,心素都要高边站了!但心素才是他的亲妹妹!就算在这次事故中两人站在一起,玄简护了心素没有护项七,这也是无可争议的事才对!   却弄的玄简像是多对不住项七一样,或许项七也这样想,简直——   项心锦不能不感觉自家利益受损,进而不喜欢这种行为,并对项七有看法。   ------题外话------   下午四点。 261二更 “大小姐……”小河疑惑的看着主子。 “没事。”项心锦又看向妹妹,心中怜惜,想来心素发泄出来,情况会逐渐转好。 … 我为你置酒摆席,问你欲去何地? 你说郁郁不志,打算归去隐居,桃花荷菊、青山云雨,解你心中悲戚,安你愁闷欢愉。 我为你置酒摆席,问你归处何已? 是否终南山旁,早已桃花艳李,远处清雨,也否为你解忧替你苦已。 如今清明已至,白云万里,归去的你,能否抛弃清贫走出安逸,肩扛重任,为国效力。 项心慈脖子上挂着软尺,盛世华裳的窗,看着大街上远远歌去的舞者,在明媚的阳光下,手臂撑着窗台,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跟着远去的歌声,哼着耳熟能详的曲子: “或许前途漫漫,没有归期,或许路途坎坷,颗粒尽去。 可远方的朋友,我已踏上路途,行船当步,落日余晖,不问知音、不看前程,只信朗朗乾坤,海晏河清……” 项心慈唱着唱着忍不住笑了,明西洛忽悠人还是老一套,但别说,看看如今才子、大工汇聚的梁都城,就知道今年春天加开的三试,定是人才济济,万里挑一的盛会。 祝你前途似锦,手下强将无数。 秦姑姑端了果奶过来:“小姐很高兴?”顺便扶了小姐坐下。 项心慈嗔她一眼:“我哪天不高兴了。” 秦姑姑笑笑,没反驳,小姐高兴就好,她只是觉得小姐最近尤其高兴,不像前几天,愁云密布的要吃人。 但不管为什么,小姐高兴就好:“小姐这大病一场,如今看着更好看了,让人想一看再看,怎么都看不够一样,不愧是大姑娘了,长开了些呢。” “我没长开前是蔫的吗?” 秦姑姑笑:“小姐今天要梳什么款式的发髻。” “……都梳上去。” “好。” …… “小姐,大小姐来过了。” 项心慈扶着焦耳,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又来?” 秦姑姑紧张看着小姐,就怕小姐摔了,想让她坐软娇,但小姐不听,说什么多动动,小姐每天动的还不嫌多! 孟姑姑点点头,来好几天了。 项心慈若有所思,有什么事吗?“知道了。” 秦姑姑不放心的扶上小姐,身后传来了温和的喊声:“小七。”项心锦带着侍女,含笑的走过来。 “大小姐。” 项心锦自然而然接过焦耳手里的人,扶着她往里走:“身体可好点了。小心点,昨儿刚下了雨,路滑。” 项心慈轻轻一笑:“谢谢大姐关心,好多了。”笑容干净又单纯。 项心锦眼眸沉静,握住她的手关心如旧,看着她瓷白的面容,仿佛又美了三分的容貌,笑容越发慈爱:“听五叔说你每天这个时间回来,想不到还真是,你一个姑娘家多不安全。” “我身边跟了人了,祖父也调派了人手给我。”大哥方便时也会接她回来。 祖父是怕她有事吧。项心锦笑笑:“也是,我们小七有一座山要忙,到底不能总待在家里着。” “我爹怕我太闲了而已。”项心慈笑笑:她有事? 孟姑姑站在原地,看着陪小姐走远的大小姐,侯爷和五老爷都进去过了,大小姐进去就进去了,转身去忙自己的。 项心锦语气温柔,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城西连年水患,你要注意些。” “我知道。” 项心锦莞尔,眉宇间都是笑意,这么多年,她对待家里略小些的堂弟堂妹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纵然每个孩子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听说你种花?” 她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以后要撑家立业,她自己的亲弟弟又小,亲父品级不高,她心里着急,也情有可原。 但项家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家,项七完全不必在某些事上多心,心锦希望她明白后,不要再在没有必要的事上下心思。 “嗯。” 项心锦真心实意:“等玄简成婚的时候就让她用你山上的花,把咱们府上装点的漂漂亮亮的,等谁问起来,就说是我们小七准备的,到时候保证你山上的生意好到忙不过来,还要抱怨他给你招了人气呢。” 项心慈笑笑,荒野山生意一直很好,冬天时花房已经建好,里面有不少她移栽过去的自己这些年培育的花种,每一种开的都与众不同,生意没有萧条过。 项心锦扶着小七,踏入门槛,悠悠开口:“玄简最近也挺忙的。” 嗯,经常看不到人影。好几次都是半夜醒来,见到他过来看她。项心慈敛下心神没说话。 项心锦似乎也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转了话题:“要说最该说的还是我们小七,这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祖父和我爹唯恐哪个不好耽误了你,可都给你把着关呢。” 交情言浅,项心慈只笑不说话。 “害羞了。” 项心锦压低了声音:“我可没少见你大伯与五叔商议你的婚事,家中的意思还要看你的最终意思,你放心,我项家没有亏待自己家女儿的先例。” “让大伯费心了。” 项心锦抬头,怔了一下,整座大厅没有一个实质门扉,被沉重的高大的二十多架屏风切割成大大小小无数区域。 高耸如房顶屏风生有的绘着栩栩如生的山水,有的绘成一面窗扇,有的什么都没有像一堵墙,纱幔从房梁垂落而下,下放垂在地毯上的部分,像孔雀的尾巴一样展开,上面缀着一颗颗压重的宝石。 最引人瞩目的是客厅里十二把紫檀实木座椅,厚重的色调,古朴大气的在客厅摆开,两人多高的椅背气派厚重,每把椅子下方放着一方同色系同材质的脚踏,脚踏上雕刻者一只只栩栩如生的狮首,有的歪头挠耳、有的刺目獠牙、有的憨态可掬,姿态各异、巧夺天工,更不要提那繁杂如迷宫椅背雕刻技法。 “大姐坐。” 秦姑姑亲自泡了茶出来,十年藏药茶,对女子身体大有裨益,只是小姐年龄尚好,还不到需要养的时候。 项心锦借着端茶的功夫,垂下去的神色沉了几分,她记得祖母那里有一套类似的压箱底的红木家具,也有近两人高,气派非常,是祖母时的嫁妆,后来给了大姑姑压箱,在夫家长了很大的脸。 后来大姑姑没舍得用,打算留给女儿添妆,这样一套几句没有千两、万两根本打不下来,跟不要提这样完整的巨大椅背,整整十二具,单从身上老林里带出来,就是庞大的人力消耗。 项心锦放下茶杯,抬目看到了旁边的三四人高的多宝阁,眼中的惊愕掩都掩饰不住。 整时辰报时的日晷旋转起来,一截截目臂缓缓升高,群兽百态,一番喧闹演绎,又静静回归巢穴,缓缓沉寂。 项心慈顺着大姐的目光看过去,笑了:“大姐喜欢?走的时候让庄姑姑帮你带过去。” 项心锦连多宝阁都忘了,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她公公书房里有一座类似,从来宝贝的不行,专门聘请了大工养护,每年填进去的银子堪比一匹宝马的消耗。 项心锦里里外外将其看了一遍,发现这台的做工,比她前公公书房里那座更加繁琐,甚至高达十二台之高。 项心慈觉得一般,勉强能看:“每个时辰出来的景色都不一样,刚才是百兽归巢,提醒咱们该回家吃饭了,晚上还有入睡图,到了子时,会模仿星空精致,嗯,还凑合吧,大姐如果不嫌弃,拿去就好。”她曾经有座更大的,人还能走进去,更活灵活现。 项心锦脸色有些僵,这种东西可不好做出来,有这工艺的师傅没有十几年功底根本不可能完成一幅图,否则她公公也不会如此珍视,可按小七的意思,此日晷有十二幅图,轻易便能送给别人。 还有她那些座椅,这些高大的屏风,她的百宝阁,一直垂在地上的货真价实的宝石…… 那套前朝的头面,摆在这里,似乎都不显眼了。 262一更 “大姐……大姐……” 项心锦回神,笑容已然有些牵强,她没料到项七的生活环境是这样的,那么自己手里那些自认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就像那套头面一样,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变得不值一提。 项心锦不得不在心里快速衡量说辞:“妹妹说笑,我就是好奇,看看而已。”隐隐高出祖母的规格吗? 项心慈却静静的看着她,这不是项心锦正常反应,以项心锦的性格,会好气这些东西的来源,更应该让她不要跃了曹氏去,更何况自己这里的东西,别说曹氏,就是父亲那里也未必拿的全。 那,她为什么反应不对?这段时间项心锦一直在照顾项心素,项心素……项心素跟她说了什么? 项心慈快速思考着,项心素莫名其妙一直病着,是心里愧疚,还是受了惊吓?那……项心锦是来为妹妹讨公道的?还是不悦项逐元最近经常来看自己,甚至因为将太医都带来了她这里,导致项心素身体一直好好坏坏。 项心慈柔柔的笑着,但以大姐的性格,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会撕破脸,那她是来‘敲打’自己的?或者说‘委婉’的提醒? 项心慈接过果汁,声音已有几分漫不经心敷衍:“一些小东西而已,如果大姐不喜欢,库房里还有许多风格,挑一套喜欢的就是。” 项心锦惊愕的看着她,刚想说话,视线突然定格在她静静喝茶的动作里,莫名觉得……不一样的感觉一闪即逝,因为不可能才对,她才多大,而且刚刚出门,就算心气高,也该是好高骛远才对,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 项心锦平稳下心神,却也因为心里的事有些拿不定注意,只是:“你还有?” 项心慈笑着歪头:“很奇怪吗?堆的库房都要满了。” 项心锦收回神色,微微垂头,转下手上的镯子,再抬头,已找回姐姐的姿态,笑容可掬,大家风范,语气自然:“五叔给你的?” “不止哦。”项心慈笑,莫云翳的、项逐元的、梁公旭的她不用提。只是大哥这些年送她的也不止一个仓库,从小到大,只要大哥觉得稀奇的,都会让大工给她做一份,供她把玩,怎么,要带回去吗? 项心锦也笑,项心慈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她难以维持一开始的自然,不远处多宝阁上移动、擦拭的痕迹,证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更换上面的器具。 足足占据整面墙,整整齐齐摆放了上百件奇珍的多宝阁,每隔一段时间还会置换,说明她不止这些东西。 而且她房里的下人,这么长时间,来来去去却无声无息,足以证明小七对下人的约束力。 这样的她,甚至退了容家的婚事,那自己所为的项家为她撑腰,婚事上为她谋划的话,她又在乎多少? 就她房间里的这些东西,在嫁妆上已完全超出县主的规格,她又何必在乎项家的那点添妆。如果以上拿不出手,自己又为什么觉得‘前朝头面’是她贪墨那点价值,开口跟玄简要的。 “大姐觉得茶不好喝?” “哪里,上好的十年白茶。”对身体大有裨益,项心锦重新坐下来,本想含蓄的提她有几次被玄简送回来,再含蓄的提起,玄简要准备婚事,外务同样繁忙,自己可以让府里再派些人保护她,让玄简腾出时间休息。 可此时,项心锦看着项七干净、平淡的目光,准备好的逻辑突然说不出口,甚至有种说了,要贻笑大方的尴尬。 项心锦笑了,毕竟是项家养出的大姑娘,太后、皇后、宫廷高殿都是去过的,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她只是因为预想超出太多,有些失态,但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笑道:“都说五叔有很多藏茶,想来也教了妹妹不少茶艺方面的知识,难怪房里的茶如此好喝。” 项心慈笑笑。 项心锦突然看到侍女抱出去的琴:“咦?这把琴?” 项心慈看了一眼:“这把可不能给大姐哦,送大姐其它的吧。”年节时三哥为表示歉意,送来的,想想三哥肯定躲着二伯母、不敢让人发现,还要找琴的样子,她也颇为喜欢这把,最近没少弹着玩。 项心锦嗔怪,又胡说:“这样好的东西,我能要了妹妹了?” 焦迎笑道:“大小姐要抓紧,小姐可不是轻易送琴的人,我们小姐房里还有几把藤师的古琴和伯牙子期制期的好琴,大小姐赶紧怜惜怜惜它们才是。” 项心慈只是笑,她最近没碰大哥的那几把,焦迎这孩子。 项心锦脸上的表情有些……慢慢收回放在琴上视线,没在这件事上再多提。 项心慈挥挥手。 焦迎躬身离开。 项心锦努力保持着长姐的神色,又寒暄了些什么,关心关心项七的身体,便从葳蕤院走出来,直到拐入大房的地方,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收敛。 小江察觉到小姐神色不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项心锦突然回头,看眼墙体环绕,绿植青瓦间,勾心斗角又遥遥相望的建筑群,葳蕤院在这片建筑里,并不起眼,站在她这个位置,甚至看不到葳蕤院的墙瓦。 而葳蕤院三个字,也只是草木茂盛的普通寓意,比不上府里被赋予更多美好期许其她闺楼。 可,家里有多少人进过里面,见识过不显山不漏水的七小姐的闺房,看过她的用度规格。 五房吗?五叔所有所得可填的下一个葳蕤院? 项心慈坐在正堂,看着空荡荡的客厅,衣裙垂落在椅子上,仿佛攀爬在椅背上的植物,绿意盎然。 “小姐,怎么了?” “大姐……想说什么……” “什么?” “大哥回来了,让他来一下。”项心慈说完,起身离开。 秦姑姑看着小姐离开的背影,哭笑不得,您说的越来越顺口了,不知道的以为您召见呢。 ……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项大夫人温温柔柔的,将小儿子从女儿手里接过来:“看你那样子,再给我摔了,对不对啊,娘的心头肉。” 项心锦不在意,突然问起小七的私生活和用度。 项大夫人笑着逗着小儿子,脸颊在他脸上蹭蹭:“怎么想到问这个?她就最近才能出门,以前除了中秋春节没有出过葳蕤院,没什么好说的;至于用度,你也知道,曹氏没有不为此闹的,经常鸡飞狗跳,老太太插过几次手,不过毕竟是五房私事,我也懒得过问。” 可:“娘知道小七房里有一套正宗高派早期的红杉全套家具吗,大椅背,十二把,包浆完整,我看过,是整块巨木打造,香气不散,沉重难移,她就放在大厅里那么用着。” 项大夫人目光顿了一下,怎么会:“你祖母给的?”不禁将孩子放下来,如果那样,未免太不顾另几房的脸面,全套的高派,如果时期再早一些,几十、上百万两都有了吧。 到不时银两多少,而是高派早已失传,就算现在的高家也做不出早期的工艺,太夫人这是。 项心锦摇头:“祖母压箱底那套给了大姑姑,而且我见过,两者不一样,七妹房里的更好,这套家具,如果祖母买到受了,定然不会随意处置,交给爷爷才有可能,所以……应该不是祖母给的。”而且这套即便皇家也能给公主压箱的紫檀家具,她摆在客厅用。 项大夫将孩子交给奶娘抱出去,才看向女儿:“你想说什么?”老五不可能得到这种东西,不要说他买不起,就是送礼,这样规格的礼单也送不到他手上。 项心锦说不上来:“不知道,就是觉得奇怪,她房里还有很多好东西,多宝阁上,有一块手掌大的鸡血石,珊瑚珠在整个多宝阁上,能成菱形排列出顺序,哪一样都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娘……” 263二更 所以:“你怀疑你五叔贪墨了容家的东西?” 项心锦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急忙澄清:“没有。”以五叔的人品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 项大夫人松口气,吓死她了……如果那样,够遗臭万年了,可如果不是那样,五房哪来的这些东西? 项心锦也疑惑的看着母亲,她也纳闷这个?玄简?不会,怎么可能。 “怎么来的?”项大夫人猛然想到一个人,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项心锦被母亲看的心更乱了,如果不是五叔给的,会是谁?玄简,只有玄简了?项心锦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 玄简不是会容忍身边女子如此骄奢淫逸的,更不会助长不良风气,何况那得多不像话的,没底线,才能什么都好东西都往项七身边做,不符合玄简的行事作风。 项心锦诧异的看向母亲:“娘,你怎么了?” “没事。” “娘——” 项大夫人觉得不会,怎么可能,莫云翳人不在梁都,而且,他们咱们可能那么大胆,私下还有联系! 可万一有联系呢? 项大夫人为这个想法惊的一头冷汗,那可是莫云翳,如今在外,领一个郡守的莫云翳,莫国公府世子,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容忍……不行……她要跟老爷说一声。 “娘——”项心锦拉住母亲的衣袖。 项大夫人压低声音在女儿耳边说了什么,急忙让人去通知侯爷过来。 项心锦震惊的看着母亲,项七她和莫世子…… 项大夫人让她别说出口,这事怎么可能成,莫家嫡出长子,与五房七丫头,不可能,莫家祖宗就得气的祠堂倒了,至于为妾,更不可能,她项家就不同意。 但如今这两个人竟然还有联系,怎么能不让人心惊胆战,传出去,她项家所有女儿还要不要做人,莫家能善罢甘休! 项大夫人顿时一惊,这想法是不是不对—— 项侯爷已经进来,他本也刚下衙:“急急忙忙叫我干什么。” 项心锦起身:“爹。”接过父亲手里的外套。 项大夫人已经将房里的人都支了出去,包括卫嬷嬷:“小七与莫家那孩子可能还有联系?” 项章愣了一下:“说什么胡话!” 项大夫人没理他的脾气,让心锦将在小七那里看到的说了一遍:“身份不到一定水平,那些东西怎么可能弄的到。” 项章叠袖子的举动顿时顿住,他本没有多想,现在一想,他见惯了很正常,可五房:“高派的?”他上次去还是散派的,葳蕤院有这么多套成套家具! 项章的脸色沉下来。 项大夫人见状,立即道:“你也别太武断,不排除是别人缠着小七!咱小七要容貌有容貌要样子有样子,笑起来更好看,极有可能是别人哄骗了她去,故意诱着她不放。” 项章瞪夫人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给自己洗!以为什么有脸的好事!五房在干什么!闹出这种事来!嫌不够丢脸吗!让别人提起来,就是五房退了容家肖想莫家,现眼! 项章拿上衣服。转身就走! “爹!爹——” “别喊了,交给你爹就是。” 项心锦有些担心:“我没想到……怎么会……”莫世子与小七,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人。 项心锦魂不守舍的坐回来,想起上次莫尔说的她弟弟退婚的事,现在想想,惊道:“因为小七!” “什么?” 项心锦摇摇头,努力回想那天发生的事,完全看不出异样,可这两个没有交集的人怎么就…… 还有玄简,知不知道?玄简定然和小七关系不错,否则那套前朝头面不会给心慈,毕竟不是一张纸一支笔,他有没有参与心慈与莫世子之间的事? 项心锦想不出头绪。 项大夫人不操心那些,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是根基不深的人家,虽说真有了什么,颜面无光,可这不是交给老爷去办了。 项大夫人慈爱一笑:“锦儿,你觉得三平怎么样?” 项心锦努力把思绪拉回来:“平儿?” 项大夫人笑着点点头,叹口气,她还有点舍不得呢,那丫头,贴心又懂事。 项心锦看着母亲的样子,懂了,不禁羡慕母亲一把年纪,还万事不上心的悠闲,自己到底没有母亲这般好命。 但看着母亲,项心锦觉得烦心事似乎都少了,便觉得高兴:“是个好的,而且在母亲身边伺候多年,人忠心,不多话,会办事,手脚利索,心慧、懂分寸,娘的眼光还是一样好。” 项大夫人毫无谦虚:“可不是。”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些,挑女婿就不怎么样。 “娘——”项心锦不禁晃晃她的手,多久的事了,还提,她母亲就是最好的,不禁将头放在母亲膝盖上,嗅着母亲身上的奶香,好像自己也回到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项大夫人拍拍女儿的背,无意让一些不重要的人影响自己,又笑了:“我也觉得是个好的,定能给我生个一二半孙的。” “娘,你可别犯婆母的通病,正妻还没进门呢。” “死丫头,我知道,想想这雪飞什么都好,就是守孝这三年,不能嫁过来,为我添个孙子孙女,像你弟这么大的,哪个不儿女众多了。” “娘就会闲愁,这不马上就有新媳妇了。” “也是,也是。” … 前院的书房内。 项侯爷与项承吵的不可开交。 项承不承认自家女儿与莫云翳有联系,绝对不允许大哥这么说!这是污蔑! 项侯爷被五弟只要涉及女儿的事,就梗着脖子犟的毛病,弄的一肚子火,就不能好好说话:“我说一定有了吗!我说就是项七的错了吗!我不是在问你!你跟我喊什么!唯恐别人听不见是不是!那我现在问你,她房里的东西怎么来的!” 你那是问吗!你那是诬陷!是肯定!项承不是没事就近女儿闺楼的人,但也不是没进去过:“几套超了规格的家具,一点看的还算入眼的东西!你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那是一点东西吗!成套的早期高派红木,摆满的多宝阁!你给我找找大梁有几套早期高派!你现在就给我找!或者你说,你给她买的!你说!” 项承不提这个:“但你也不能以此推断小七与外面的男人有什么!” “行!我多话了行不行!我心思龌龊,胡乱猜测!你现在给我解释!现在就给我解释那套家具!” 他不清楚:“我回去问问。” 一家之主的项侯爷憋了一肚子火:“还不去!” 片刻,项承就回来了,这次几乎是用更为不善的眼光看着大哥!“谁去小七的院子说了什么!转头就告到了你这里,她是闲了!还是唯恐我们家宅安宁!竟让小七蒙受这等不白之冤!” “你——” “我还问不得了!”项承想到小七讽刺的语气,心里就难受:“凭什么小七房里不能那么摆!她们自己不摆,还嫌小七摆了,这是什么逻辑!” 项章走来走去的看着项承,你了几次,又冷静下来,他不在这件事上跟老五辩:“那你说!” “说什么!说她不配有好东西!她没有出过门不该有那些!还是他爹没本事给不了她那些!我是不是没有说过,当初在别庄,莫云翳和容度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给了她不少好东西,那些礼单都经了我的手,是我亲自接的,光明正大,来路清白,玄简也知道这事。” 项承盯着自家大哥:“而且当初在城西……”他没提自家的事:“她帮了忙,有一批赏赐也是玄简送到她手里!家具是她买的。还有琴——你听着!听好了!这是她还额外说的,以免你这个大伯反复问!赠给你的答案!琴是老三送的,其它几把琴有你儿子送的,有自己买的!多宝阁上的东西大多来自救命之恩的礼单,和你你儿子送的,有些是老三送的!怎么这些人都有问题!你要不要再扣个罪名给老三和玄简!” 264三更 项章冷着脸。 项承脸色难看:“现在该我问了!她为什么额外说这些?你们谁去她那里乱说了什么话了!不过是一点东西,至于招了眼!” 项章简直——招了谁的眼,他女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少嚷嚷!”你女儿怎么出的别庄,怎么认识的莫云翳,跟莫云翳什么关系,就真的清清白白了! 以前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总算知道了,诘证在这里呢!和莫云翳的事总是真的吧,退婚也是真的吧!还嚷嚷!嚷嚷什么嚷嚷!因为三心二意被退婚的女子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项章站定,不跟他纠老黄历,就说他刚才那句:“什么叫自己买的!你当买萝卜咸菜!” 项承不屑的移开目光,又移回来:“盛世华裳是她的,赚了不少银子,而且早在这之前,她和苗氏就一直在合作做这些,而且她荒野山的生意也不错,整个冬天因为花种多,开的好,品种新,承办过几个府上的大宴后,又连续接了几场生意,十五的花卉也是荒野的生意,大概也有近百两的进账。” 项章看着他,又好像不是看他:“盛世华裳和荒野山是项七的?” 项承没理他! 项章也考虑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荒野山的花卉他听过,年前年后几次出门都在各家院子里见过几盆,确实别具匠心,原来是项七的? 项承看到大哥疑惑的目光,绷着脸解释:“她从小喜欢这些,花草香料、布匹裁衣,而且也在这方面颇有心得,我见她喜欢,给她在葳蕤院后院造了花房,也没管过她动剪子挪刀,我总不能不让她出门,还什么也不让她做。” 项章只是没想到,盛世华裳和荒野山这两个最近常听的名字是项七的。 而且盛世华裳……尤其盛世华裳,因为太子喜欢其中的男衣,去年险些给他们做了官服! 更不要提,后宅女眷了,他虽然不过问,但没少听夫人和女儿提起,从她们口中也知道,冬装扔进去几千两都是常事,只是:“这么赚银子?”项章深色温和了些。 “她还做其它的,那把椅子确切点说是有人用了她们的药膏后,折价给她的,她一个孩子,只看自己喜好,觉的就那样,就摆出来用来了。” 项章噎了一口气,她不喜欢,可以拿出来卖!有人喜欢!暴殄天物!项承也是!培养的什么审美眼光。 项承撇回去!这和审美有什么关系,她一位小姑娘,不喜欢一些沉重、繁琐、不亮晶晶的东西不很正常! “行了,我知道了。”项七这么会琢磨这些东西吗,从来没听说过。 项承没动。 “干嘛?” “谁告的状。” 项章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老五就这点不好,脾气拧:“也是关心她,是我问话方式不对,总行了吧。” 项承还是不动,还能有谁,他大女人,碍于对方刚和离,他身为叔叔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还不走!” “我就这么走了——”小七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真有种自己没本事让她遭怀疑的狼狈。 “你还想怎么样?” “她喜欢些花花草草、琴谱舞曲什么的。” 项章深吸一口气,想让她滚,你女儿缺这点东西:“行了,明天给她送过去。” 项承神色和缓下来:“哥,小七与莫云翳没联系。” 项章也没了刚才的火气,他本也没有火,都是被老五的态度拱出来的:“知道了。” “还有盛世华裳和小七的事,希望大哥不要多说。” 项章抬抬眼皮,看他一眼,谁歧视你那点东西,小人之心!但难保 “多谢大哥。” 不气死他就好了,谢就免了。 …… “解决了?”项大夫人亲自迎上去。 项章神色还有些黑,闻言,直接道:“你没事把那些好东西都拿出来给孩子们用的,全用玉碗吃饭,金银当珠,免得一点东西一惊一乍的。” 项大夫人顿时哭笑不得,直接挽着他的外套,看着他:“那是一点东西——” 项章看着夫人顿时没了脾气:“好了,我不会说话,解决了,走看看孩子去。” … 大房内,下人房里的灯还亮着。 三平姑娘还没有谁,披着单衣,心事重重的坐在烛灯前,平日虽然沉默寡言但会笑的人,如今有些睡不着。 卫嬷嬷下值回来。 三平见状,急忙起身,去给干娘倒水。 卫嬷嬷没让她忙活,她知道那事,大夫人没有问大小姐以前,先问过自己,别人不知道世子院里的事,她们多多少少知道些,大少爷房里没人,可也就更不好揣测问题所在:“你这孩子,夫人提了,你就是你的造化。” 三平垂下头:“我知道。”谁不思慕世子,她没有心气高到不喜欢给世子当妾的程度,她只是茫然,她不怕争宠,不怕万劫不复,可世子院子里不一样,透不出任何消息不说,也根本无处下手。 让人觉得不安…… 卫嬷嬷握住孩子的手:“知道就好,你是个懂事的,我从来放心,本想着你能接我的班,或者去伺候小少爷,将来做个大姑姑,谁知道……可不管怎么样,看中你就是你的造化。” 三平点头,她现在宁愿去小少爷房里做大姑姑。 卫嬷嬷叹口气,何尝不知道前路不好走,她从五岁她就带着三平,知道这孩子懂事、不争:“放心,夫人会记得你的。” ------题外话------ 开工,求月票!()(-_-||) 265一更 三平垂下头,世子院子未必是好去处,多少容貌好、才情佳的都被卖走了。 如今冬儿、夏儿还在外屋伺候着,这两位哪位不比自己长的好看,自己也无非多了大夫人这里一层关系。 可真到了世子的院子,大夫人这一层关系未必好用,所以远不如外人看起来那么平步青云:“干娘,我想……” “你说。” 三平想了很久,可不敢与大夫人提,难保大夫人不会觉得她窥视世子的院子,心思多:“我不想以姨娘的身份去前院……” 卫嬷嬷看着三平。 三平有些紧张,她没有不想伺候世子,她就是再看得起自己,也不会自大到觉得跟了世子是委屈了她。 可世子的后院——而且她跟在夫人身边多年,世子见过她无数次,世子对她没有没有超过主仆以外的情分,她一眼便知。 如果把她放在后院,她都怀疑这辈子有没有可能再见他一面,有没有可能从世子后院出来,倒不如赌一把,至少还能见到世子,可以慢慢了解世子的人,到时候或许能让世子主动收房,如果不行……等世子夫人进门后,她也能求一个外嫁。 她不想无望的等待,消磨一生:“娘,我不怕吃苦,可我怕暗无天日的没有盼头。”三平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卫嬷嬷叹口气,她懂,能跟世子自然好,可世子不是好相与的,如果恩宠不在身上,又无儿无女,倒不如平安喜乐找个人家嫁了好:“娘帮你想办法。”她绝不能自己提。 “谢谢娘。”三平看着嗔怪她的干娘,破涕为笑。 “你呀你,傻——”姨娘至少这辈子有人伺候,衣食无忧,哎,她们做下人的,怎能事事都如她们的意,这丫头到底是不甘心了。 …… 暖容春意,绿色盎然,城外青山横叠、白水环绕,郊外踏青的人也多了起来。 辅国公府内。 雁回摇头,什么都没有从小河那里问出来:“二小姐身体已经好了,最近经常出们,小河说大夫人将房里的三平赏赐给世子了。”那套头面的事,没有问出来。 “三平……”柳雪飞突然有些心烦气躁,她有印象,是个非常利落、能办事的侍女!长的也还可,为什么在快成亲的时候将身边用的侍女给了儿子?是玄简要求的还是婆母…… 柳雪飞突然有些不安,顿时又让她不耻自己,她什么时候起如此患得患失了,弄的都不像她自己,还总是不安到胡思乱想。 柳雪飞坐下来,平静下心态,大夫人又不是第一次往玄简房里放人,她为什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小姐?” “没事。”柳雪飞深吸口气,看向窗外,她现在还什么都不能做,一切等成婚后再说。 城外鹰击营,孤飞蓬草中大风下煞气潇潇,马匹嘶鸣,箭飞破空声杀气阵阵。 干燥的尘土在踏踏马群中扬起,疾驰的速度扬起项心慈身上的兵服。 项心慈难得脸涂黑了脸,画了浓重的眉毛,将自己装扮成一位真正小厮的样子,跟着明西洛站在鹰击的领地上。 周围千峰万壑古树苍天,鹰击的锁链快速带着人击出、士兵穿梭在林木间、平地上,道道身影如同闪电,快速出现又快速消失。 明西洛与身边的人交代两句,快速勒马离开。 项心慈看着他的背影,在这样的气氛里,神色也不禁凝重,平日温文如玉,提笔抚琴的人,在这片土地上,仿佛换了一种容貌,陌生又熟悉。 她很少见他在军中的样子,他第一次远征回来,两人就闹的很不愉快,第二次远征回来,两人直接决裂,他长期待在军营,她在后宅,少有交集。 项心慈看着他,觉得,他在外征战的样子,应该更吸引人、更有魅力吧,要不然为什么后来那么多人扑向他。 今天是鹰击结业的日子,他要参与验收,她也难得见了他没有收力的马上样子,或许他也不介意她知道多少。 项心慈看着加入其中的他,突然想到那天模糊中他踹开门后的情景,他跑向她时的样子…… 项心慈单手放在旁边的木栏上,在这片犹如真是的铮铮杀场中,当明西洛手里的权势逐渐积累,圣朝气运其实早已改变,边陲的盗寇、内里的腐朽,在他的手中,都将光耀无比,现今的萎靡不振,都是过去,各方垂怜都是徒劳,他将永远屹立在此,再护江山半个世纪。 项心慈看着千仞封上盘旋的雄鹰,首次体会到了他的家国情怀,感受到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红尘大世、生生不息。 明西洛不知道从哪里跃出来,勒马停在她旁边,神色不动的看着她:她又在想什么? “大人——” 明西洛勒马而去。 项心慈看着他,边塞外疆、沼泽湖海,他从来值得人追捧。 清冷的晚风吹散了一天的焦躁,项心慈沉静的走在山路上。 明西洛牵着马,跟在她身后,目光贪婪的看她片刻,再她回眸时,又平静的移开,声音无波:“七小姐要不要上马?”她身体不好。 项心慈移开目光,望着不远处下落的太阳,将这片山林都染成了橘色,周围呼啸的兽鸣,让这座人迹罕至的山峰越发空寂、震撼。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 明西洛没有等到她说话,沉默的安抚下要奔驰的马,也沉下目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陌生感和不确定的自尊心,让他同样不想任人看轻。 这两个月,她没有找过他,他像被人遗忘的,不值一提的露水姻缘,除了偶然收到的东西……或许那些东西都不是她准备的,脸被人捏在手里攥一下的价值都没有了。 项心慈撩下飞乱的长发。 明西洛看到她如今只垂到腰上的发丝,心里的抱怨顷刻间散去。 她身体不好,他也忙,见不到也情理之中……而上次,确实是他先移开的目光,,她敲打他也情理之中,何况他也近三个月没有这样看过她,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自尊心上:“山路还有很长,上马吧。”你站一天了。 “走走……”她回头看他,又看向前面的山路。 明西洛握缰绳的松了一下,她好像…… 项心慈停下来,回头看他:快点啊。 明西洛下意识快行几步。 项心慈看到了他手上的深茧,他累吗……伸出手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宽大手掌,粗糙的掌面有很厚的粗茧。 明西洛没有犹豫的握住她,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手掌中,用手上的纹路迫切、急躁又反复的摩擦她的柔软。 项心慈任他握着,余辉下,享受着他无法安放的冲不出的自尊强势与妥协的自我压抑。 项心慈看着狭窄的山路,突然觉得,再停留一瞬,她心里某些恶劣的东西就要慢慢滋……“唔……” 项心慈觉得天旋地转,人已经被她压在凹下去的平台上,不管不顾的吻了上来。 后面的人停下脚步,退到了后面。 明西洛吻的又急又霸道,他不想等,也不想猜她在想什么,是什么意思,以后想怎么处置他的感情! 他只知道他现在想这么做!再不这么做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她近在眼前,她就在他身边!他想把她——可他所有的想法!她根本看不见! 明西洛牢牢的将她固定住,感受到她微弱的挣扎强势的压了过去。 项心慈呼吸有些急,像被扔在了翻涌的浪潮中,又一点点……害怕,又有一点点激动……这种感觉…… 东文街上的门开启又关上。 明西洛吻上她的耳廓,沙哑的声音透着掩不住的冷肃:“还疼吗……”仿佛那些血还留在她的肌肤上,刺眼又让他躁动。 项心慈哼哼唧唧的,像诱惑他力量、暴怒的弱小生灵:“……嗯……” 明西洛的眼睛瞬间染上急色,抓住了她瘦弱的肩膀,衣裙一件件散落……() ()某时某刻,项心慈如一缕光,破开云层万丈光芒……美的迷离、惊心动魄。 明西洛几乎克制不住想把她吞服挖心。 项心慈在沉静中,轻轻带开他的头,不让他在表面胡作非为,静静的让自己放松…… 明西洛茫然的为她穿着衣物,有些话……他想…… 项心慈将头发从衣服里,取出来,恢复如常的神色,悠闲舒适又表情淡淡。 明西洛绕在心口想说的那些话,在她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中,瞬间变得龌龊,不值一提,为她系着腰间的丝带:她第几次,重要吗? 项心慈抬头:“怎么了?” 明西洛摇头,对上她眼睛一刻,又痴迷的看着她,真好看,造物惑世的好看,明西洛的手指忍不住抚上她的脸颊。 项心慈笑着握住他的手:“时候不早了。” 明西洛还没有从她的笑容里回过神来,突然用力握住她的胳膊,目光沉静的看着她,他希望她留下来。 项心慈没有动,只是悠悠的看着他。 明西洛送了手:“我送你。” 项心慈笑了,往他肩上靠了一下,声音温柔又娇气:“好。”结果项心慈刚站起来,又坐下去了,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眼睛里含着隐隐水光:“你让秦姑姑背我出去吧……” 明西洛顿时笑了。 项心慈不依不饶的掐他,你还笑,还笑。 明西洛突然抱起她,蹭蹭她的额头,这一刻,让他死也愿意。 项心慈掀开车帘,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伸出手:“那我走啦。” 明西洛目光温柔,上前握住她,不提是谁非要走的,只沉寂在这一刻她看过来的,仿佛自己独一无二的目光里。 “我会想你的……” 明西洛握着她的手,只笑,肯定不如他想她。 马车动了,项心慈收回了手,与他挥手。 明西洛无意识的将手抬了很久,放下时,整条街已经黑了,整条街空荡荡的,某些东西在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是无法掩饰的势在必得的占有欲,与几乎克制不住的应该独属于他的私心。 他到底因为这份不一样,暴露了他本就龌龊的心,他希望她永远属于他—— 多雨推开了院门:“老爷——”那位天仙一样的姐姐走了。 明西洛收敛情绪,走入院门。 明西洛一个人躺在空落的床上,愣了很久,突然滚进去,抑制不住的激动!以后没有什么不可以!仿佛——她就是冷淡一点也没有什么。 明西洛就差骂自己一句什么,可他等不起…… 葳蕤院内灯火已经熄了,项心慈已经睡下。 秦姑姑神色几经回转,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她一个下人,能说什么! … 东宫内,烛火映照出亮如白昼的室内,梁公旭靠在软椅上,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更加惨白,消瘦到不正常的手指抚着微热的蜗牛壳,神色有些茫然。 寿康公公小心的站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吭声,可七小姐已经回去了。 ------题外话------ 老规矩,验证群,339074820。嘿嘿,验证群不留人,领完可退。 ( 266二更 梁公旭突然开口:“你说……”   寿康什么都不想说,恭手对上太子的方向:“殿下……”   梁公旭又静了一会,才开口:“你说她会答应我说的婚事吗?”那天之后……她没有提过,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后来她生病了,他也没敢问,现在……突然更不敢问了。   寿康松口气:“那是当然,七小姐最喜欢殿下,又对殿下关心有佳,前些日子殿下说睡的不好,七小姐还特意给殿下做了这个蜗牛壳熏香,七小姐定是希望与殿下长长久久,再不分离的。”   梁公旭突然冷哼一声。   寿康顿时闭嘴。   梁公旭又觉得自己哼的不对,心慈自然最喜欢自己,想着想着抱紧了手里的蜗牛壳,反正那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了!   ……   清早,绿意浓浓,清水昭昭。   项心慈穿了一件豆青色的高腰长裙,手掌撑在单木上,裙纱如瀑般散开,迎着晨光好看又有生机。   项心慈缓慢的拉伸自己的背脊,感慨某些事就不能破禁,容易惦记。   “小姐,您动作幅度小一点。”秦姑姑看着都着急,才好几天,就想飞檐走壁了,昨晚还……   项心慈答的漫不经心:“知道……”温冷傲柔,哪一个不别具一格,想念以前的日子了,项心慈靠在栏杆上,身体笔直的倾斜着,任由思绪毫无章法的天马行空。   项心慈歪过头,看秦姑姑那回不过神来的样子,哭笑不得,感觉到了罢了。哎,以前她可不这样,已经懒得管了,现在还是太年轻。   秦姑姑被小姐看的不自然,直接背过身浇花。   项心慈摇头。   孟姑姑笑着走进来,声音轻柔又小心:“小姐,柳小姐来看您了?”   项心慈微微挑挑眉。   孟姑姑重复:“柳小姐。”   秦姑姑闻言,放下瓢,在围裙上擦擦手,走了过来。   项心慈慢慢从栏杆上起身,想起不久前大哥跟她说的话,他拉了项心素近混乱里找人,所以项心锦来她这里讨麻烦,那柳雪飞来做什么,见事情不对向道歉?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随即,又放心,谁没事想那么龌龊的问题,只有她这个龌龊的人,才能先人一步。项心慈想着想着,心情不错的笑了起来,   孟姑姑不明所以,也跟着笑:“小姐要见。”   项心慈眉宇一瞥:“不见。”   孟姑姑嗔小姐一眼,那您逗老身玩,知道了,给小祖宗您回了去。   项心慈又轻轻扶住栏杆,慢慢的压下去,继续活动自己的腰背。   秦姑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姐很开心,那份愉悦几乎从她骨子里透出来,可——有什么可开心的。   项心慈眉宇含笑:“怎么?看你家小姐我好看?”项心慈迎着晨光,眉眼弯弯。   秦姑姑转身去浇花,修修自己的心性,免得哪天被小姐吓死,——是明大人总比世子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我坏话!”   “没有。”   孟姑姑疑惑的跑回来:“小姐,有人送来的馄饨?”谁一大清早送这个?   项心慈看了一眼,嘴角的笑容有些僵:“不吃。”谁让他送来的!故意的吧!   孟姑姑想想也不会吃:“那奴婢替您吃了?”   秦姑姑立即从她手里接过馄饨:“忙你的去。”   “你想吃就说你想吃,给你就是。”孟姑姑说完走了。   秦姑姑看眼手里的馄饨,想想也知道是谁送的,她自然不会吃,真吃了,谁知道小姐会不会发邪火。   秦姑给小姐放在台阶上,让小姐看着。   项心慈突然笑了,像明西洛会做的事,而且不是街头那家的,他做饭的味道她还是很熟悉的。   项心慈抚着栏杆,撑了几个动作,觉得看在天气不错的份上,她不给柳雪飞告状,要是以前,敢往她跟前凑,她能让柳雪飞万劫不复,连她大哥的衣摆都够不到。   现在吗——真是心慈手软的自己,仁善!   令国公府五房门外,雁回不敢置信的看眼小姐?   柳雪飞也没有反应不过来,项七拒绝了她的探视?这……   雁回才明白,项七小姐真的拒绝了自家小姐,可,千百年也没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啊!她们小姐来探病,项七小姐就算不愿意,基本的客气礼貌应该有吧?何况为什么不愿意?   自家小姐是未来的当家主母,关系好总没有错!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项七小姐怎么能如此打自家小姐的脸,她知不知道什么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雁回嘀咕着忍不住想为自家小姐讨公道。   “闭嘴!”是她莽撞了,项七小姐本就不按理出牌,是自己不够谨慎:“走吧。”   “小……”雁回为小姐委屈,小姐在七小姐这里碰这么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在有心人眼里,小姐以后怎么树立威信,小姐好意来看她,她却如此不给颜面。   项心锦刚从祖母房里出来,就听到嬷嬷报如此‘离奇’的事,尤其雪飞已经站在五房门口,令国公内,她连见都不见!让人知道了,对她们两人谁都不好。   项心锦急忙让小江去请柳雪飞去二小姐那里坐坐,进家门而不入,传出去以为项家多傲慢。   日益院的门突然打开,又关上。   清风环绕的春日里,花木开的正好,项逐元已经上衙了。   项心慈没在书房找到人,站在花草茂盛的植被间,突然掀开屏障层叠的花枝,吓浇水的善奇。   善奇立即嘴角带笑,配合的将瓢落地上。   项心慈嘟着嘴站定,不太满意的看着他:“好假。”人已经从花木中走出来,与花木同色的衣裙,让她犹如春天青绿,含苞待放。   善奇垂下目光,七小姐又活蹦乱跳的真好。   项心慈无聊拉扯着手里的络子穗,靠在花架旁看着他,她当然知道这个时间大哥已经上衙了,她就是无趣乱走着玩:“我哥还让你在外面伺候呢?也太没人情了,这都多长时间了。”   善奇神色温和,与以前比沉默了些:“属下觉得挺好。” 267三更 项心慈笑了:“是好,不用看他臭脸还能多活两年。”   善奇无奈,他不是那意思。   “你看他平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凶你们的样子,谁愿意在他手下做事。”   善奇没接话,小姐喜欢说什么就是什么。   项心慈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如果是以前,他已经跳起来反驳,偶然还会顶嘴,最是活泼、跳脱,每次买回来的小玩意也最得他心,现在看着瘦多了,人也不太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   项心慈随手把一盆花扔地上,自己坐在花盆的位置,抵着下巴看着他,怎么也是从小带着自己长大的人:“我哥就喜欢小题大做。”   善奇看看地上碎了的花盆,再看看她。   项心慈两手上举,柔白的双手打开,立即做出开花状:“赔你一个?”   善奇没脾气的将花盆收拾起来,不要扎了小姐的脚。   项心慈注意到他就没有挺起过腰,她将手放下来拖着下巴,大哥下手一如既往。   “小姐来找世子?”   “对啊,我早上不小心没见他未婚妻,过来跟他说一声,看他要不要去怜香惜玉,谁知道他不在,那就没办法了。”   善奇低头掩笑,什么是‘不小心’,而且距离柳小姐去二小姐院子喝完茶都走半个时辰了,七小姐才过来,她怎么不等太阳落山再来,正好赶个晚集。   项心慈又把目光转他身上:“你腰还没好?”   “好多了。”善奇站直一点,又弯下去:“这样浇花方便。”   项心慈冷哼一声,探出身伸出手,戳了他一下。   善奇立即扶住一旁的花架,但又立即站定:“小姐……”   项心慈目光一凝:“新伤?”   善奇立即否认:“不是。”   “是也是你活该。”   善奇笑了:“小姐说的对。”   “对什么对,差不多行了,还让不让你上工了!一直让你偷懒浇花啊!你拿那么多银子,只浇花不是便宜你了!回头我跟大哥说,让他别往你身上使劲,他怎么不在他身上使劲。”   善奇无奈,他真没事,就是刚才……他没料到小姐会碰他,有些惊。   善行办完事回来,刚洗漱完在吃饭,听到动静出来:“善奇,跟谁说话呢?”   项心慈已经抬高手,笑着:“这里,这里。”   善行嘴里的面险些没有喷出来,咳了一阵,急忙放下饭盆,恭手问安:“七小姐。”又是刚毅勇猛,沉寂从容的一个人。   “拿来,拿来,我看你吃的什么,闻着挺香。”   善奇站直腰背:“小姐,时候不早了,属下送您回去。”   项心慈不回,也不想出府,出去了明西洛一定会堵她,而且她也有点想见他。   善行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饭拿过来,走过来看着坐在巨大花架上的七小姐。   “怎么,扮演的不想。”   善行突然觉得七小姐今天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似乎更柔美一些,但七小姐自从大病初愈后就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一样:“七小姐自谦,花架上不干净。”   项心慈看看他两:“谁跟着我哥呢?”   “善史。”   “他啊。”年龄太小,在家里折腾还行,在外面他和善奇比还是差一些:“我还没吃东西?”   善行开口:“属下让厨房为小姐准备。”   项心慈拽住他衣袍,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你的那个看起来就很好吃。”   善行信她才是自己脑子不好使,她都没见,善行毫不留情的将衣服从她手里挣出来,一字一句重申:“厨房给小姐准备。”   项心慈眨巴着眼看着善奇,张口:总觉得多个哥!   善奇笑了。   善行回头看两人一眼。   项心慈可可爱爱给他比朵花:“饿了。”   善行哭笑不得,去厨房给她备饭。   善奇才看向七小姐:“真没吃饭?”七小姐是不吃东西,会半夜抓人脚踝的女鬼。   项心慈揪一瓣花瓣:“吃了两馄饨,消化完了,奇奇,你说我这么能吃,再这样吃下去,不活动,我会长胖的,我肯定会长胖的……”   “……”您老登高望远的,哪天不活动。   “我最近觉得衣服都放宽了一个尺寸。”项心慈声音软软的抱怨着,还不忘扯扯知道的衣服。   你那是下放,是长高了!咳,善奇其他没想。   “你说我是不是圆了?不好看了,最近都没人喜欢看我……”了。   “善奇,我出去买东西,正好路过药铺,就帮你买了药膏,你看看是不是你平时用的。”三平含笑的拎着篮子从外面走进来,一张清秀柔和的面庞,在春风暖日里格外沁人心扉。   项心慈顿时饶有兴致的看向善奇。   善奇有些紧张,不是,她是——最终没有说,放下水壶,转过身:“多谢三平姑娘,姑娘以后还是别费心了。”   “顺路而已。”三平走过来才发现隐在花木中,比花草更娇艳的小姑娘,愣了一下,顿时回神,急忙请安:“奴婢见过七小姐,七小姐万福。”   项心慈打量她一眼,好看,漂亮……不是,大哥这正院里又进漂亮小侍女了,但随即笑了,进就进了,好好伺候大哥,将来嫂嫂进门了,也给大哥生个一儿半女!   不过,项心慈顿时看向善奇,你是不是要抢我哥女人!   善奇哀求的看眼七小姐的,咱能别胡思乱想吗。   晾你也不敢:“起来吧。”   三平诧异的看着七小姐,七小姐怎么在这里?而且世子已经上衙了,没有人告诉七小姐吗?更另她不解的是,七小姐为什么坐在这里……和善奇说话?好像说了有一会了? 268一更 不觉得很奇怪吗? 善奇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神色沉了一分,直接问:“三平姑娘还有事?”没事可以走了。 三平微愕,察觉到善奇的敷衍,但善奇是很温和的一个人,从来没有脾气,尤其自己……所以一直以来他们对自己都很尊重,这是怎么了? 而且……七小姐在这里,难道不该进去让侍女招待? 善奇瞬间抬头看向三平,眉头皱了起来,不喜欢这些人打量七小姐!“三平姑娘要浇花?!” 项心慈无语,这个样子,怎么会有小丫鬟怜慕你,好心提醒他:“药,你还没给银子?” 善奇回神,急忙从袖笼里掏银子。 三平急忙开口:“不用,不用,奴婢顺路想到善奇需要,没有几个铜板。”她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俯身:“奴婢想起还有事,如七小姐没有吩咐,请容奴婢告退。” 项心慈没事,她看眼善奇。 善奇伸出手,执着的付银子。 三平只能尴尬的收下,世子身边这几个侍从很难接近,本想着:“奴婢告退。” 项心慈看着人离开:“真是位清雅寡淡的野菊花。” 善奇哭笑不得的整理着如墙高的花架:夸人还是损人?还是——不高兴世子身边新进了人。 项心慈突然含笑的看向善奇。 善奇顿时看向别处。 “也不知道——药膏好不好用……” “我付钱了。”善奇拿起旁边的剪刀,咔嚓,剪断枯败后未生芽的枝杈。 项心慈拖着下巴:“可你年纪也不小了……” “七小姐还是个孩子,不不适合提这些问题。” “也是,等柳雪飞进门后,把身边漂亮、懂事、博学多才的大丫鬟、小丫鬟、中丫鬟统统嫁给你们,你们就觉得合适了。” 善奇不理她,让她抬抬手臂:“七小姐让让,把花压折了。” “只有花压——” “七小姐,饭好了!”善行站在廊下,神色如晨光般温和。 项心慈随意喊着:“我下不来了?” 善奇放下剪刀:你下了吗? 三平放下篮子,手里的银子,让她清楚感觉到被善奇排除在外的界限。 世子身边比她想象中还要难靠近。 三平整理好思绪,拿了盒胭脂出去,见了项绯,笑了笑,莫莫的将盒子推过去:“看到时候觉得适合你,就给你捎回来了,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项绯脸色冷淡,可心里再不高兴,她也是大夫人身边伺候了多年的人,又有卫嬷嬷做干娘,与冬儿夏儿不一样。 可即便这样,项绯也不要她的东西,但看到‘盛世华裳’四个字,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将铜钱大小的一盒收起来,盛世华裳的东西很贵,小小一盒也要三四两银子。 两人相视一笑,三平才道:“我回来时见七小姐在外面,七小姐是来找世子的?” 项绯将抹布收起来:“七小姐来了?” “和善奇在院子里说话,见他们都说了一会了。”总觉的很熟悉的人才会近距离与对方说话,可世子身边的人不该如此好接近才对,尤其善奇和善行,善奇一直跟着世子,最是谨慎,善行根本不与女眷接触。 项绯想了想又继续忙,七小姐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出去了,七小姐说不定都走了。 三平见状,疑惑:“七小姐经常来吗?” “那件事后,七小姐偶然会过来。”毕竟是因为世子疏忽导致七小姐受伤,世子关心些也是人之常情。 “可我觉得善奇与七小姐很熟?” “善奇敢不熟悉,就是因为他,害的咱们世子欠了五房的人清,他要是不犯错,世子至于总觉得低五房一头。” 这样吗? “怎么了?” “没事。” 项绯看她一眼,切!冬儿夏儿长的更好呢,还不是一样是丫鬟,能不能被抬姨娘还另说呢! … 礼部府衙内。 明西洛独自站在大厅内,看着窗外的石榴树不自觉的有些走神,她说,她院子里有两排石榴树,春天开花的时候像小灯笼一样,结的果子,在秋天的阳光下裂开,散发着石榴的清香,都被院里的丫鬟婆子偷吃了。 明西洛不自觉想笑,神色温柔下来,嘴角微微上扬,想到她昨晚…… “明大人,明大人……” 明西洛回神,看到对方,恭手:“甘尚书。”神色平静如常,客气恭顺,与平时在户部当值时无异。 甘伯桥顿时心生好感,难怪项侯爷对其赞赏有佳,是个沉得住气又让人觉得沉稳的年轻人,被太子要去,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明西洛神色淡淡,他刚刚只是有些想她,想她走时孩子气的样子,想着她喜不喜欢吃那碗馄饨,甚至有些担心,她有没有不高兴,还是……在生他的气,他真不知道她第一次,如果知道…… 但不后悔,甚至第二天都压不住恶劣的高兴,这种感觉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挥之不去的,变得越来越想她,恨不得现在就能抓住她。 甘伯桥态度更温和,像看自家晚辈,这件事本不用他亲自出面,但眼前的人今非昔比,还是他亲自出面好:“明大人看看要的可是这十年间的存本。” 明西洛客气的接过来:“劳烦甘大人了。” “小事而已,明大人事务繁多,这些小事还要亲自查验,辛苦了。” “为太子解忧而已。” 甘尚书缕缕胡须,嗯,说话也滴水不漏,年轻人一朝得志,还不骄不躁的少有啊,是一个好苗子,如果太子身体康健,不失为英雄不问出处的好去处。 可惜,太子身体:“以后有什么能帮忙,明大人不必客气。” “多谢甘大人,甘大人客气。” 甘伯桥不是不念恩的人,他能从牢里出来那么快,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是眼前的人在太子面前说了话,虽然对方只是觉得尽臣子之则,可现今局势,容不得他不为将来考虑:“听闻明大人喜欢书画,我这里有一副青竹图,想请明大人鉴赏一二,不知明大人可有时间赏光。” 明西洛急忙从户部出来。 五更将两幅字画装上马,立即开口:“七小姐还没有出来。”他们的人一直在项国公府、盛世华裳,都没有见到人。 明西洛烦躁的站了一会儿,看着套上鞍的马不想回属衙也不想去东宫,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就想去看她,哪怕问问她馄饨咸不咸,昨天晚上的事她有没有不满意…… 如果可以,想再问问她一会要不要一起去踏青,现在绿意更好,如果还可以,踏完青,顺便问问她,晚上要不要再去吃一碗馄饨,随后顺理成章的留下来。 明西洛又觉得太明显了,一看就知道安的什么心思,太急躁了,会让她觉得他不够稳重,庸俗的贪图这些事情,进而几天不想搭理他。 明西洛想到这一点,有些不安,她没出来,是在敲打他吗!让他收不该有的心思,不要太想当然,不要觉得他是第一个就忘乎所以。 明西洛的神色顿时冷了一瞬——但随即苦涩,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见她,想她昨晚的每一个样子,想她攀上他肩膀时所有的神态,想着她对他是不是有一点满意,想到什么都不想做,就只想见她。 马行了一半儿,明西洛突然调转马头。 “明大人!” “你们先回去。”策马去了盛世华裳。 …… 项心慈站在后院的花房里,合上手里的花册:“他在盛世?” 秦姑姑如实传达:“明大人带了几幅画去盛世,想替换大厅里几幅画,想问问小姐合不合适。” 项心慈慢悠悠的重新翻开今春嫁接的几个花种,神色有点犹豫,盛世大厅里的几幅画都是她最近挑选的,自然没有不合适的,他却找这个借口。 见还是不见? 秦姑姑不催,也不管,但还是要提醒一句:“您可刚喝了药……”配方调的再温和,个人体质也不尽相同,芬娘喝了十多年能生出您来,您可未必有芬娘的好体质。 269二更 项心慈嘭一声合上册子! 秦姑姑不痛不痒,但还是垂下头,小姐年轻气盛的,免得触了眉头。 项心慈瞪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你这噎人的本事也没谁了,行了,你亲自去,这么回他吧。” 秦姑姑骤然看向小姐!这太损了吧? “怎么!噎我可以噎他就不敢了!” “没有……”秦姑姑真垂下头:“奴婢这就去。”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 …… 明西洛听完秦姑姑的话,神色顿时…… 秦姑姑没管脸皮微薄的明大人,赶紧躬身退下。 明西洛站在盛世的雅间里,很长时间回不过神来,脸色煞白,她刚喝了药……喝了什么药不言而喻…… 明西洛整个人难受的支撑住桌角,顿时捏烂了手里的画,为自己莽撞,也为一天都没有想到的这个问题,也为……或许可以存在的,他的孩子。 更为,他害的她喝那种东西的自己的无知,她身体本就没完全好,听太子说,平时喝个药就很娇气,这次呢,喝的时候她有没有觉得苦,有没有抱怨,现在怎么样了。 他就是没接触过,也调理过这些纠纷,更知道那些药多数不能常喝。 明西洛靠在桌子上,垂着头,很长时间没有抬起。 葳蕤院内。 秦姑姑不理自己小姐,让焦耳在前伺候着,不看她:缺不缺德,故意的吧。 项心慈也懒得理她:是谁先提的,她好好出去见明西洛的心情都没有了。 秦姑姑恨不得再抽自己几嘴巴:老奴嘴欠,但您也别表现的多无辜,您绝对有给明大人添堵的心。 项心慈横她一眼,突然心情愉快:你猜有没有? 秦姑姑:不想猜。 … 小江为大小姐按着肩膀,察觉出大小姐想孩子了,也感觉出家里多多少少不是的大小姐当姑娘时的家里了。虽说大小姐在穆家不容易,可大小姐如今在娘家又何尝容易在。 小江更知道大小姐在纠结什么,主动开口道:“还是与夫人说一声吧,七小姐接了馄饨没有让柳小姐进去,还让柳小姐看见了,显得七小姐无礼,与夫人说一声,让夫人提醒世子送些东西过去,或者让夫人提醒七小姐随便回个礼搪塞过去也好。”否则显得五房也傲慢。 项心锦叹口气,哪有那么简单:“我能说什么,我在家里住着,很多话已经不方便说了,而且多年不在家里有些事我也不能看的全面,前几天的事,娘虽然没有明着跟我说什么,但暗示了不止一次……” 项心锦神色有些暗淡:“提醒我让我以后不要多话,别疑神疑鬼,什么都大惊小怪,具体说的什么,还用想吗,想来小七那些东西没有任何问题,父亲还被人挤兑了,以五叔护短的性格,如果不是碍于我和离在家,恐怕难听的话就冲着我来了。” 小江为小姐捏着手臂:“小姐多心了。” 不是,五叔回护项七,谁人不知,哪个敢往前凑,这件是更怪不到小七这样,她是性格如此,五叔娇惯的她也不觉得这样有任何不妥:“跟她说这样,显得咱们多事。” “那小姐不管了?” 项心锦叹口气,她怎么管,好心提醒对方未必觉得她是好意,说不定,还会被人旧事重提,她一个和离在家的妇人,还是不要给父母添麻烦了:“管好我们自家就是。”让母亲提醒玄简送些东西去,全了脸面就好。 …… 傍晚起了风,天气阴沉下来,眼看着要下雨,春雨如油,这场雨来的是时候。 郑管家刚要才让善庸去送伞。 项逐元已经到家,风将他衣袍上的络子搅在一起,却不见一丝狼狈。 郑管家立即上前伺候,一边服侍世子更衣,净手、洗面,一边不忘唠叨:“七小姐一早就过来了,见世子不再,颇为惋惜。” 项逐元洗了脸,接过毛巾,有选择的听他们说话。 郑管家更着世子去挑压玉:“七小姐搜走了爷三支好笔,嚷嚷着世子不疼小姐了,有好东西也不说送过去。” “前天那几支,我给空气了,她那人,给她多少她都不觉得她得了什么。” 郑管家笑笑,当真就傻了,没见世子心情好着:“七小姐胃口也好,特别喜欢吃这次新出的几道菜,清炒笋条,酱香鸭肝,中午又过来吃了一份闷烧排骨香茄。” 项逐元将压玉系在换好的衣服上,挽起衣袖:“她就不吃好东西。” “中间加了小碗鲍鱼,清蒸鲜蟹和白子朝皇,喝了一小碗燕窝,说长身体,她都瘦了。” 项逐元不说话。 郑管家觉得接的不好,但见世子没有生气,又笑着将七小姐这天都做了什么汇报了一遍。 日益堂的前院内。 三平靠近项绯:“姐姐,世子平日不回这边吗?”也不用她们去书房伺候吗?书房就几个大男人伺候着?而且连续几天,她听世子回来后,都是先去的书房。 项绯心里冷笑,虽然三平掩饰的很好,但大家心知肚明,何况以后在一起伺候,谁又有什么可消化谁的:“世子除了睡觉很少过来这边,就是睡觉,很多时候就在书房岸边了。” 三平惊讶的看向项绯,她以为。 项绯苦涩一笑,夫人以为世子宠爱她,也是她霸占着世子,所以世子才对夫人送来的人动则发卖,轻则退回去,这些人想多了而已。 三平急忙收了惊异,难道不是吗?那世子为什么?为柳小姐守身吗? 三平分不清是羡慕还是落寞,神情有些苦涩。 “一会你陪世子去夫人那里请安吧。”想必夫人也想见三平,项绯不会在这件事上不懂事。 …… 项大夫人有小儿子要照看,也不会不重视大儿子,她可不学婆母,偏心偏的那么严重:“你呀,又瘦了,现在怎么觉得你比祖父过寿时还累。” “事情比较多。” 项大夫人看眼儿子身后的三平,欣慰不已,虽然不如柳雪飞与儿子站在一起更好,但也耐看:“这婚事马上就要到了,府里都开始给你张罗了,你回头把你院子的钥匙给了三平,明天我和你大姐给你重新规划规划,保准你们小两口满意。” 项逐元心里有打算,会先于父亲说了,再和母亲提。 项大夫人笑了:“都多大了还不好意思了,这可是你等了三年的新妇,心里指不定多盼呢吧,你放心,一应东西都是最好的,绝对不委屈了雪飞。”项大夫人想起件事:“今天雪飞来看小七。” 项逐元神色认真了三分。 项大夫人叹口气:“小七的性子是被你五叔惯坏了的,说话做事,都凭着性子来,估计是不想见,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把雪飞打发了,可偏巧又不懂掩饰,还有胃口从外面买东西吃就没有空见人。” 项大夫人也是无奈:“我怕雪飞多想,你回头送些东西过去。说起来小七这性子越来越难调了,但总归是我们自家的孩子,总要帮她圆这,好在雪飞也不是乱说话的人,但咱也不能让雪飞受了委屈是不是。” 项逐元慢慢开口:“有什么可委屈的,她来看人,不提前让人说一声,七妹怎么可能有时间。” 项大夫人张张嘴,觉得自己好像被不软不硬的噎了一下,小七天天在家,能有什么事:“你……说的也有道理。” “常理而已。” 项大夫人笑笑,不跟儿子说了,雪飞也是倒霉,跟了这么一个木头:“三平可还习惯?三平可是娘最得力的助手,给了你,你可要好好带着,说起来娘还有点舍不得呢。” “娘领回去就好。” 项大夫人又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不禁看看别处,突然能理解老夫人的偏心了,有些孩子,一开口就不招人喜欢,好在她不是老糊涂的母亲:“你呀。”三平还在呢! 270三更 三平神色有些尴尬。 项逐元起身:“孩儿有事,先走一步。” “去吧,去吧。”待不了一会就想走,不知道在忙什么。 三平刚要跟上。 项逐元突然回头:“夫人舍不得你,你就不用回去了。” 三平脸色顿时刷白。 项大夫人气的端庄的形象险些维持不住,又有些不高兴儿子太看重柳雪飞,一个妾室而已,儿子也不敢收,被一个没过门的女人拿捏住,他还要不要国公府世子颜面了! 项大夫人气的喘着气,柳雪飞什么都好,就是儿子太看重了些,少不得以后被惯着没了样子。 卫嬷嬷安抚着大夫人,又心疼的看眼门口的三平,送过去又被送回来,这孩子以后怎么在这院子里立足。 “他这是要气死我!” “夫人消消气,世子也是体谅夫人这里没有人手。”以前说的流利的理由,今天说起来觉得心酸。 项大夫人舒口气,怎么可能真与长子置气,但也不是不懂有这一遭事,留着会动摇了这孩子心性:“你放心,我定给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嫁出去。”是她莽撞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好培养出来的丫头就这么浪费了,哎。 项逐元直接去了父亲那里。 项章被从姨娘那里叫出来,有些不悦,他后院人不多,这些姨娘都是以前跟着他的,如今年纪都大了,只是情分在,每个月他会去看几次,自然比不得妻子,就这么一天的时间,他也来占着。 如果不是深知大儿子的性格,他都要觉得是素君闹他了。 “怎么了?”项章提起茶壶。 “我要退婚。” 项章突然看向儿子,茶都不倒了:“你说什么!” 项逐元神色平静的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我和柳家的婚事,并不是太必要的事,而且现在之计,也不适合成婚,所以,我想解除婚约。” 项章猛然一拍桌子:“胡闹!”说的什么话,现在怎么了,就是各方造反了跟你成婚有什么关系:“不可能!我不同意!”简直不知所云! 项逐元神色平静:“孩儿心意已决,只是通知父亲一声。”是他相差了,柳小姐根本不会一心待小七,而且如果两人发生冲突,众人都会觉得是小七不懂事,委屈了柳小姐。 小七的事情如果对上柳小姐时,众人无形中会觉得柳小姐在是非观念、大仁大义上压心慈一头,会偏向柳小姐,今天母亲也是如此,所以他不满意,这婚必须退! “你——”项章没料到这话能从向来稳重的儿子嘴里说出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们定亲七年,如果不是柳小姐守孝,你们早完婚了,孩子都会跑了,你现在要退婚!你是不是没有睡醒!而且,柳家守孝期间,你不离不弃,为此你得到了多少名声,你现在要退婚!你退什么婚!”气死他了! 项逐元抬头:“爹是不是本末倒置了,这算什么名声,我项家的名声需要靠此得到。” “你行!你心气高!你不在乎!但你要解除婚约,这就是毁信!是背信弃义!是小人行径!柳大小姐年纪不小了,你让她怎么说亲!而且当初夸你在柳家守孝时不离不弃的人转头就能嘲讽你。” 项逐元心意已决:“第一次,柳小姐年纪大了,跟我没有关系,她守孝期间本就不论婚假!而她今年刚出孝,她的婚事也正好现在重提,与我解除婚约正好不耽误她另谋。再来,嘲讽是别人的行为,能嘲到我的头上,是我无能,跟我履不履行婚约没有关系!” “项逐元!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件事我有分寸,西北局势紧张,过段时间我会申请远征,会以归期不定的名义与柳小姐解除婚约,并不损柳小姐的名声。” “你还敢想办法!远征?谁准你远征了!你是不是要吓死我和你娘,还是气死你爷爷!”远什么征!万一出了事—— 项章真个人都,项章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被项逐元牵着鼻子走:“你是不是有人了!” “没有。” “没有你失心疯了解除婚约!你是糊涂了还是想学你五叔,你看看五叔,你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是非不分、一事无成,成天围着他那个女儿转!下半辈子的名声我看他也得搭进去!我警告你,你不是你五叔,你身上压着我项家全族的担子,项家的兴衰,全由你一人说了算,你要是觉得这生你养你,供应你一切的项家不值一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我请你,看在项家这么多年对你的份上,想想,如你果出事了,项家还有谁能挑起整个大梁!” “孩儿……” 项章的语气缓和下来:“玄简——时间女人多种多样,你喜欢上谁是人之常情,男儿风流也是应该,可不该为此乱了本心,而且,我和你娘没有你祖母那么偏见,不管女方什么身份,只要你喜欢,你都可以带回来,做个偏房,做个贵妾都随你,何必非要接触婚约。”他想过任何一个儿子会为女色冲昏头,唯独没有想过玄简。 “父亲多心了,孩儿身边没有人,但孩儿心意已决。” “没有人你闹什么!——”项章险些没气死过去! “我只是觉得我与柳小姐不合适。” 狗屁不合适!项章的教养险些扔他脸上:“理由!”项章猛然想到什么:“柳小姐有人了?” ------题外话------ 欠三斗篷了,我蠕动走过。 号外,嫌我昨天的车开的不激烈的亲,咳咳!方向盘给亲了,您来 271一更 这都什么事!项心慈已经够让人惊悚了!柳雪飞那样的名门贵女难道也如此!简直—— “爹——”你想什么! “喊什么!这里就你我!有什么不能说的!错的又不是你!你要不是被人扣了屎盆子,会不管不顾的解除婚约!岂有此理,亏她柳家自谕百年世家,竟让女眷做出这等——”想到自家的项心慈,生生止住骂人的话,转了弯:“她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项逐元不愿意:“七妹脑子也没有问题!”她只是受了刺激需要吃药,跟人生病了一样,怎么就脑子有问题了! 这该是你回答的问题:“你就说是不是!” “不是。” “不是你为什么解除婚约!”项侯爷越想越有可能,他儿子外面没女人,这场婚事定了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怎么现在要接触婚约,只能是那个女人道德出了问题,岂有此理,欺他项家头上!如果不是项心慈前科在先,他都没想过这样有失颜面的问题! 项逐元看眼快失去理智的父亲,冷静的重申:“柳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你不娶!” “孩儿不孝。” “别跟我说这些,理由!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因为她不能好好对小七,不会偏爱她,甚至在原则问题上,她会让小七受委屈,柳雪飞的身份甚至不能让她只在那个位置,对以后发生的事,不管、不问、不听! 更何况小七无形中还得罪了她:“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你在这异想天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我就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我心意已决!” 项章看着儿子坚定的神色,焦虑的在他身前走来走去,试图放平心态:“玄简,你多大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娶个女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柳小姐也会是别人,你把她娶回来就是了,不喜欢就放着,嗯……” “我心意已决。” 决你个头!项章看着他不打算妥协的样子,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既然什么理由都不是,为什么要退婚,不喜欢女人?不喜欢女人也不是退婚的理由,不是,项章突然开口:“你有——难言之隐?”怕柳小姐性格强硬,不兜着所以要提前解除婚约! “不是。” “不是你退婚!” 项逐元什么都不想说:“……” 项章深吸一口气:“还是因为上次元宵灯会的事……” “不是。” “不是是什么!总不能是她太贤良淑德、端庄大方、博古通今,你觉得自己配不上她!”项章的火又上来了。 “……” 项章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下来:“都说过了,上次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案件审理过程你也看了,不是任何人的阴谋,而且项七也没事儿,救援也及时,你五叔都不追究了,你妹妹也知道自己任性还愧疚了很长时间,柳小姐就更无辜了,她只是路过而已,都不是有意针对项家,你不要想太多了,柳家不会扯进朝堂争斗里,就算扯进去了,跟你娶柳小姐也没有关系。” 项逐元更不想提这个:“您多虑了。” “我多虑什么!你都要退婚了,我项家还有什么脸面!” “这与项家脸面有没有关系,这件事不会扯上家里。” “所以你说去边关!你不如直接让我去!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死在战场上,也省得被你气死!” “……”项逐元不说话!他承认是不满项心素和柳雪飞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她们,心慈不会遭受那样的惊吓,更不会伤的那么重!她哭的时候谁看见了!她不能跳舞、不能拿琴的时候,谁可怜她了! 她回来了就是没事了,她受到的委屈谁看见了!什么只是意外,如果不是她们两人合谋,会有这样的事情! 项逐元心里冷哼!知道错了?!他看项心素、柳雪飞过的好着呢! 更何况如果不是这件事,会给了太子可乘之机,心慈对太子的态度会突然不一样,会……所以他必须退婚,还要拖这么久退婚!推到成婚的本月退婚!那是她自找的!或者——他故意迁怒,随便怎么说! 项章不管那些:“婚事是两家的承诺,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这件事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 “所以我申请去战场,生死有命,给足了这场婚事颜面。” “你——”想气死他嘛!好坏话说尽还不听!项章急的想给他上家法!“你看看莫云翳,梁都前段时间怎么说的他的,而且你跟莫云翳能一样!他最不济没有订婚!即便如此梁都私下里就差怀疑他是不是不行了!你现在退婚了外面的人怎么想你,说不定盼着你从战场回来,等着你宣布受伤不行了,以后也省得找女人!” 项逐元无所谓,而且,他当然和莫云翳不一样,如果他是莫云翳,他根本不会放手,不会给容度可乘之机,更不会自己一个人去上任! 即便冒天下之大不违又如何,即便给两人都扣上帽子,奔着为妾,只要他坚定,一样是妻,别人的话算得了什么东西!他会不管不顾的带她走! 站在他的立场看,莫云翳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横在她和小七中间才是他永远不能跨过去的障碍! 他还能怎么办,他已经够克制了,够隐忍了!甚至想着她会成婚,她会离开,她会在没有他的地方,跟另一个男人生活!他还不够忍不够为项家着想!不够痛苦!他还没有做到这个位置该做的责任吗! 项逐元什么都不想说:“我要退婚,说给父亲也只是通知父亲,不是与父亲商量,父亲只需要知道就好。” “反了你了!” 项逐元看着他:“不至于,孩儿身在这个位置,也请父亲相信,孩儿不会辜负家人对我的期望,所以,请父亲给予我极大的信任,不要无谓的为这个问题辩论下去,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必然深思熟虑,做到了最小的牺牲,做出了对所有人都好的决定,父亲只需肯定就好。” 项章骤然转身看着他!什么叫做最小的牺牲!项章忍着一脚踹上去的冲动,突然不好的预感扼住,他什么意思? 项章盯着他,心里的不安盖过了怒火,焦虑一点点扩大,项逐元做事从来有章法、不曾越举,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同意呢。”声音因疑惑,缓和。 “那父亲就让二弟成婚,相信二弟不会让父亲失望!” “你——”火气又蹭的上来! 项逐元直接跪在地上:“请父亲责罚。” “你真当我不敢打你!”项章那点思绪被直接撞飞。 “但凭父亲发落,只请父亲记住我的话!” 项章让自己没有气死前坐下来,如果眼前不是项逐元,任何一个儿子敢这样跟他说话,他后脚就将他逐出家门! 项章一动不动的缓了很久。 项逐元也跪了很久。 项章忍着很长时间不看他,在心绪平静会后,又转过来:“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你被动,有没有想过你前脚说上战场,柳姐后面就说等你,你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 “孩儿对柳家的说辞不会是我要远征。” “你——”还有理了:“你这是想结仇!” “走到咱们这个位置,哪有不结仇的道理。” 项章快被气笑了,这是一个概念吗,这是完全能避免的事情!“你实话跟爹说,是不是你……不行。”最后两个字说得开不了口,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现在想想,既然不是为柳雪飞守身如玉,那不摆明了…… 项逐元下意识想反驳,但最后垂下头什么都没说。 项章觉得天都要塌了,他怎么就没有早点儿察觉呢:“你……”你——项章你了半天,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些年他又是怎么过年的,他…… 272二更 项章当然知道这对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他再怪他解除婚约,也不及这件事对儿子的伤害更重,这关乎一个男人的自尊。 项章所有苛责的话不忍再说,挥挥手先让他下去。 项逐元想了想,还是没有解释,起身:“孩儿告退。”他会在其他方面补偿项家、补偿父亲。 “等下,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行了,你走。”最后两句说的又快又急,看都不敢看玄简。 他怎么就问了,压在心里不行吗,多说一句都是往孩子身上戳刀! 项逐元恭手离开。 项章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让你刨根问底!又焦急的无力,怎么会有这种事,老天这是要跟项家过不去。 如果真如此,娶柳家姑娘自然不合适,柳家这些年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但未必会让女儿受这份委屈,到时候也定然是不能收场的局面,还不如现在就退婚。 至于以后这件事怎么兜住,也不是不能运作,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再从老二那抱两个孩子,就说是他生的,那女子敢不同意,那么这件事儿就能很好的瞒过去,也不至于毁了玄简一辈子。 项章忍不住叹口气,项逐元会怎么想,他又是怎么撑过来的,他明明掩盖的那么好,自己这个当爹的还非要说出来!简直——玄简,这些年心性也数一数二了。 “老爷,姨娘说水烧好了,问……” “滚!” … 郑大海见世子回来,急忙讨巧的迎上去,接过纸伞,拿上毛巾,刚才七小姐来过,赏了厨房五两银子,这银子自然是世子私库里出:“世子要去七小姐那里坐坐吗?”小姐刚走。 项逐元心情有些不佳,脱了外袍,坐在书案前,疲惫的揉揉眉心,不了,免得影响了她:“她是不是又吃多了?下雨天乱跑,”伤才好了些,以前忌口的都要尝一遍。 “没有,小姐很克制。” 项逐元冷哼一声。 郑大海笑笑。 “去看看她有没有披外衣,再拿套蓑衣给她,天寒露重的让她消消食赶紧回去休息。” 郑大海苦笑,小姐未必穿,不美观:“是。” 夜雨中的春叶是被秘密滋养的孩童,仿佛能在夜色的掩盖下,变魔术般完成另一层的蜕变。 项心慈自然不会穿蓑衣,漆黑的春夜里,她打着伞,温和的春雨落在伞面上,慢慢的汇成雨滴,滴答滴答的快速垂落。 东文街的夜静悄悄的,虽然还没到宵禁的时间,因为这场前期大风,后期却绵软无力的雨没了行人。 如今夜深人静,除了雨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几声遥远的蛙鸣什么都听不到。 这样静的夜晚,配上微凉的风,斜斜落下的雨,让她隐隐有些…… 项心慈看秦姑姑一眼。 秦姑姑上前敲门。 明西洛没等到多雨过来回话,手里的笔未停,视线没有从折子上移开,勉强对着外面喊了几声,过了一会,还是没有回应,头也没抬,敷衍的又喊了几声。 项心慈嘟了嘴,就那么忙?都不看她,她等的都没意思了!再不看她转身走了啊! 项心慈踢一脚门槛! “多雨——”明西洛没等到回应,抬头,便看到门外,一袭月华如洗的长裙,替代了今晚月色出现的她,光芒万丈的照亮了身后的夜色,也沉寂了他今天所有的焦灼。 未知的、难掩的思念在他心底炸开,乱了他接下来所有的冷静沉着。 “不请我进去。”项心慈娇气的又踢踢门槛。 明西洛突然笑了,才理清这不是错觉。 项心慈也笑了,站在门外,歪着头看着烛灯下的明西洛,都说灯下看美人,其实明西洛一样适用,他很好看,身上带着清冷如烟雨的宁静之气,仿佛外界雷雨风暴也不会让他消散、翻滚,让人忍不住想触摸、想参与,想翻滚他这份雷打不打的沉静。 否则当年,她也不会从那么多人里挑中他。 明西洛走过去,身形修长,风度翩翩,她还站在那里,让他今天起起伏伏的心又因为她提了起来。 项心慈收了伞,借着他的手,笑着跳进来,顺势扑进他怀里,他身上带着皂角的清香似乎还有春雨的朝气,身上紧绷的肌肉,手感出其的好。 明西洛身体颤了一下。 项心慈笑着,声音活泼、干净,仿佛中午那些话不是她让人传的:“我们明大人家里竟然只点一根蜡烛?” 明西洛抚着她的发,沉迷在她的笑容里,她真好看,尤其现在,比月色烛光还要温柔、暖意:“蜡烛而已,点那么多做什么。”而且手指僵了一下,庸俗的想起她那时候的样子,更耀眼,更令人—— “吃饭了吗?” 她还小,那些药会伤到她。 项心慈摇晃着他:“跟你说话呢,吃饭了吗?” 明西洛不期然地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带到怀里紧紧抱住。 “嗯……” 明西洛知道不应该,他应该谨慎一点儿,小心一点儿,免得她看出他过多的想念和失态,又要敲打他。 但她就站在他面前,那么鲜活还在笑,他迫切的想知道她好不好,她怎么样了?药苦不苦,有没有怨他,还有就是,迫切的想重新抱住她,让她在自己身边,发生的每一桩事他都想知道,想时时刻刻看见她,想不让她喝药…… 随即苦笑,他有什么资格。 项心慈被抱的喘不过气来,手指忍不住攀住他的衣襟,想说那只是秦姑姑一句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但恍惚又知道明西洛不是心思轻的人,那些话对他的影响和对自己的影响绝对不一样。 项心慈有时候觉得自己该很解他,因为他们同样出生艰苦、生活不易;可是,有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他那些无所谓的执着、坚持、不妥协、过多的心思,另她完全没有头绪,合则来不合则散而已,何必:“想我了……嗯……”喘不过气了。 明西洛察觉自己的失礼,不好意思有些不自在的松开点手。 项心慈没计较,她出来是为了高兴,刚才明西洛很让她高兴,她就喜欢别人因为她高兴、失落、痛苦、又高兴,明西洛从来配合的很好,很能讨她欢心,当然上官子都也好,她跟明西洛闹翻后,上官子都很长时间填补了明西洛的空缺。 不过,项心慈不想提自己不是东西的往事,带着明西洛重新坐下来,从后面抱住他脖颈:“你在写什么?” 明西洛松口气,也没有不识趣,握住她垂下来的手:“明天用的折子。” “不是不开朝吗?”项心慈跳上来一些,身体全压在他身上,一只手够这折子翻开,这东西什么时候写不行。 明西洛周身都是她的气息,她软软的压在被上,脸颊微红:“我打算依例开朝会……” 梁公旭的身体受得住?项心慈让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没有问出来,免得:“那你要要辛苦了。” “还好……” 项心慈前前后后翻了几张折子,每一章都批的密密麻麻。 明西洛握着她手的手,忍不住用指腹一根根地抚摸过她的指骨,迫切感受这份真实。 项心慈看着这些折子,这样的明西洛对她来说有些陌生,等明西洛能接触朝政时,那时候两人早不来往,没有交集。原来他独自对着这些国事时是这个样子,对点一盏灯,聚精会神的,还有点傻气,她都站那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发现。 那么以前呢?他自己在书房时,可有女子想怜惜他,为他红袖添香。 项心慈一口咬住他耳朵! “嗯……” 项心慈笑了,笑容天真又可爱,还有初为女人的妩媚动人:“吃饭了吗?都问你好几次了?” 明西洛觉得浑身都在躁动,思绪有些乱。 “问你吃饭了吗?” 明西洛浑浑噩噩的:“我该怎么回答……” ------题外话------ 三更等一下哦,有个见,我补充一下,嘿嘿嘿 273为三月的may女王斗篷加更 “嗯……你说‘你想我吃呢,还是没有吃呢’。” “你想我吃了呢,还是没有吃呢。” 项心慈笑的不行:“让你学你就真学呀,傻气。”身体轻轻跃起从他肩上瞬间翻转而下,身体如一条灵活的鱼坐他腿上。 明西洛脸色发白的扶住她的腰,又惊叹于刚刚长裙滑过烛光时惊艳绝丽的美。 项心慈声音软软的:“那你吃了饭了吗?”那么多奏文,墨迹间隔平稳,一看就废寝忘食了。 “正……准备吃。” 就知道,项心慈晃悠着长腿,脚踝上一串红绳串起的金铃叮叮作响。 明西洛注意到,她的衣裙落在他的衣衫上,如月华般的光彩仿佛盖过了所有思绪,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的铃铛绑在她皓白的脚腕上,小巧精致。 项心慈慢悠悠地把玩着他的手:“我陪你吃啊。”又软又糯。 明西洛看着她,手指忍不住突然那穿过她的手指,霸道的握住,头不管不顾的放在她颈间,却没有让他承担一点重量,一系列急切过后,却也没有动,只是闭着眼,克制着呼吸着她的气息,声音沙哑:“好……” 项心慈愣了一下,她什么都没有做,客感受着他落在身上的气息,突然也有些蠢蠢欲动的心猿意马。 项心慈行动派,顺势靠在他身上,不想他吃饭了。 明西洛一点点搂住她,将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依旧没有动,只这样待着,他便已经安心,想问出口的那些话也因为她在,犹如大石落地感恩万分。 虽然还不配,但: 我喜欢你。 爱你。 或许还没有那个能力,甚至不如其他人优秀……但我真的喜欢你,不能没有你,看不见你。 也想对你好,想让你想起我时,都是愉快的回忆,虽然第一次可能就弄砸了。 明西的心一直在敢于不敢、要与不要、禁欲与痴迷间徘徊……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项心慈被他勾的……这人到底知不知道抱这么紧,会把情绪传给她,弄的……项心慈没有犹豫,瞬间吻住了他。 明西洛更霸道的回应,带着男人的力道没有退让的,冲动的钳制她! 项心慈不介意啊,温柔的粗鲁的都可以,但等了一会儿她拉着他的手想进一步,但无论怎样,他都没有进一步。 来回几次暗示后,项心慈被吊的有了脾气,连捶带打!隐隐有了几前的怒火!他以前经常这么干,当然了是自己先起头,吊过他后,他在几年的磨合中,自然也练了一手好技术,吊她也是可以的。 她忘了那次两人因为什么吵架,他故意这么整她,弄的她不上不下。 她也没客气,干嘛委屈自己,又不是只有明西洛可以。 项心慈停下动作,不想曾经,不想曾经,然后脸色难看的看着明西洛。 明西洛温和地抚着她的背,一点点的安慰她,他不是…… 项心慈将他的手拿下来! 明西洛又放上去,耐心的、慢慢的哄她。 项心慈又拿下来。 明西洛再放上去哄她。 项心慈直接跳下来,衣衫都不整,转身就要走。 明西洛瞬间又把他带入怀里坐在腿上,声音还有些不稳:“不是要陪我吃饭。” “谁陪你吃饭!” “是我想你陪我吃。” 项心慈不理他。 明西洛的手依旧放在她背上,轻轻的安抚,而且他发现她生气时更好看,哄他的感觉也那么好:“我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又不是我不让你吃!” 明西洛苦笑,安抚她的动作没有停:“是,但你能不能陪我吃。” 项心慈突然看向他,目光狡黠又坏,凑近他耳边说了什么。 明西洛愣了一下。 项心慈饶有兴致:“吃饭?” 明西洛顿时抱起她向房间走去。() “小姐……小姐……” 明西洛听见了,但他……可定然是有事,她的人才会这时候叫她,明西洛欲要起身。 项心慈把他拽回来,管她干什么!让她喊! 秦姑姑等了一会,屋内动静依旧,没有出来的意思,秦姑姑没有犹豫,继续喊:“七小姐!七小姐!小姐!” 项心慈又把明西洛拉回来。 “小姐!小姐!小姐!小姐!小姐!——” 项心慈烦躁的停下来。 明西洛见状,披上衣服起身。 项心慈就那样不痛快的如海棠春水的躺着,妩媚又春风入骨!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秦姑姑安静的站在门口。 明西洛与她对站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开口,便知不是自己能传达的话,让开一步。 秦姑姑走进去,站在床边,看到了床上的人,顿时垂下头,看都不敢再看,真好看,刺眼般的妩媚好看,虽然从来都知道小姐身姿条件好,但不知道,即便她不是男人见了,都有想掐一下的冲动。 “说。”声音慵懒带着脾气,却更软更勾人。 明西洛站在门口,看向别处,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好,被排除在外,不能参与她生活的感觉,不容他不想的在压他男人的尊严! 但什么感觉好,明西洛很快将这种情绪驱散,如果今天这个位置他都站不稳,何谈以后,容度不就是最好的前例。 明西洛退到了门外。 秦姑姑才俯身在小姐耳边说了什么。 项心慈猛然坐起来,身上的薄被滑落,在看不见的地方有…… 秦姑姑又急忙移开目光,点点头。 项心慈瞬间掀开薄被下床。 秦姑姑急忙去拿衣服。 明西洛已经走过来,接过秦姑手里的动作,帮她穿上。 秦姑姑见状,想了想,没说什么,退了出去。 项心慈一件件的穿好衣裳,看着沉默的明西洛,想了想吻了他一下,解释道:“家里有点儿事。” 明西洛帮她系上外纱,神色平静:“嗯……” “生气了。”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项心慈笑了,抱住他,又吻了一下他,嘱咐道:“好好吃饭。” “嗯。”但她临出门时候,还是没忍住,想问她,那你处理完事还过来吗?帮你留门,最终什么都没问。 项心慈头也不回的走了。 连门口的依依惜别都没有,明西洛一个人靠在墙上站了一会儿,雨落在他身上,没什么感觉。 多雨久等不到老爷,打开门出来:“老爷……” 明西洛依旧站在原地,转过头,慢悠悠地看他一眼。 多雨吓的一句话没说,瞬间缩了回去,老爷真吓人!或者说老爷多数时间都很吓人!那位看起来柔柔弱弱、天仙般动人的小姐,不觉得老爷吓人才奇怪。 多雨隐隐约约看懂了,老爷跟这姑娘没有婚约、也没有承诺你,若说是老爷养着的更不可能,就凭老爷现在还在门口站着,就绝对不是老爷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关系。 所以……他们老爷才是被人养在外面的?不可能、不可能,虽然他刚跟姥爷没多久,这座宅子也不是高门大户,可出入的人非富即贵,而且他们老爷身上自有种不怒而威的气质,何况这院子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伺候的,他就见过不止一次突然冒出来的侍女,老爷的身份定然了得,怎么会被人养在外面。 但…… 所以,什么人能把老爷养在外面?看对方也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老爷身份又不是拿不出手,却不是正经的定亲,莫非那小姐,是有夫之妇?! 天啊—— 多雨缩回了厨房,他卖的死契,来院子里伺候前也被教导过,自然是踏实的跟着老爷,就是忍不住好奇,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哑巴哑巴,安静的当个哑巴。 黑暗的街道上,马车快速行驶,项心慈直接问:“大哥为什么退婚?” 秦姑姑想说:您可问着了,奴婢一直跟你在外面混,怎么知道。 项心慈不是担心大哥,大哥谁不能娶,更不在乎刘雪飞会怎样,她想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发生! 她并没有从中作梗,一切都好好的进行,两人眼看着就要成婚,为什么突然退婚,谁在中间使坏,阻扰她大哥子孙满堂! 项心慈脸色难看!其心可诛! 秦姑姑有些不解,小姐不是该高兴? 令国公府内灯火通明,驱散了下人的正房内早已闹成一团。 项大夫人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后脚还才想着项逐元太宠柳雪飞,后脚他就能退婚,而且这婚事马上就要成了,却在这个关头闹出这种事! 她怎么能不气急攻心。 项章没想到就是跟她提一下,她就气了过去,惊动了大夫,也就惊动了老夫人。现在好了,都不用睡觉,都在这里审项逐元。 项老夫人脸色难看。 项大夫人脸上还带着晕过去后的苍白。 项老夫人还在问着!强硬的不同意! 项章不乐意,没看到孩子都解释了!就是上战场后怕出了意外让柳小姐白等:“这有什么好问的!不愿意娶就不娶了,我们家还差一个儿媳妇!” “你说的叫什么话!”项老夫人险些一拐杖打过去!“该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就是因为你玄简才敢这样,这是多大的事儿,你也敢感应下。” “已经应下了,而且我同意了,定然是我们深思熟虑过的,玄简上了战场,您让人姑娘在家里等着吗,退了就退了。”项章突然有些理解老五维护项七的心情了,这么多人审孩子这个问题,孩子压力大不大!这不等于往项逐元身上撒盐! 项逐元站在一旁没有开口。 项老夫人瞪着大儿子:“让你说话了吗!你闭嘴!” 我要早知道你会把玄简叫出来再问一遍!根本不会让你进门,可到底是自己母亲:“娘,时候不早了,让他下去休息吧,他明天还有事儿,我跟你解释。” “不需要!我看你今天是失心疯了!现在什么事情最重要,成婚最重要,你让他上什么战场!你们再想什么!这不是要我们项家的命吗!咱们项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也不是,但能撑得起门面的也就这么一个,这是要往她身上插刀啊! 项章也不是不理解母亲:“娘,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跟我说她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项章现在宁愿儿子外面有人:“没有,您想什么呢。” “他这个性质跟老五当年犯糊涂还不一样!” “我知道,知道——” 老五当年虽然被家里寄予厚望,但不是嫡长,他的所作所为,让人失望可不伤筋动骨! 项逐元能一样吗!它能一样吗:“就算玄简上战场又怎么样,我们玄简等了她三年,她就能等我们先见三年!” “娘你别说了,行不行。” 项老夫人气得喘不过气儿,想想她以前还安慰莫老妹妹,现在还安慰什么别人,先看看自己家吧!“我不同意!” 没人问您的意见!项章也没有客气:“娘不同意,娘去娶好了!” 274一更 项大夫人掉了一半的泪,愣是没有再落下来,惊讶地看着侯爷,他敢这样跟娘说话? 继而有什么一闪而过。侯爷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坚持,甚至不会一己之力拦下所有对项逐元去的攻击,更何况是这样无理的要求。 只能说——老爷觉得背后有不得不解除这桩婚事的理由,甚至为此还不忍怪罪项逐元,可……什么原因能让项章都不忍怪罪玄简? 项大夫人脸色更白了。 项老夫人气急败坏的看向大儿子:“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反了他了! 项大夫人瞬间抓住老人家的手,心底发颤,面上尽量平静:“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冷静冷静,或许明天,玄简自己就想通了呢。” “老大说的——” 项大夫人紧紧握了一下婆婆的手。 项老夫人感觉到了,看眼儿媳妇,而且看看儿子,找回些疑惑,大儿子仁德刻板、孝顺,又是长子从来没对她如此说话,为什么因这件事顶撞她?不想她问出什么? “娘……” 项老夫人有些慌,出大事儿?但出什么事儿了。 “娘先回去休息,明天有什么消息,儿媳一早派人告诉您。” 项老夫人有些惶恐,胡思乱想到没空与老大计较:“一早就去!”回握了一下儿媳妇的手。 “嗯。” 项老夫人离开后,项大夫人没有说话。 项章也没有说话。 房间里静悄悄的。 项逐元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他仍然是那个答案。 项章见状,心里不是滋味,他也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他就是提了一句:“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原素君看侯爷一眼,抓着手里的锦被,最终没有拦着。 “孩儿告退。” 等项逐元走了好一会儿了,项大夫人依旧不敢看向项章。 项章坐在一旁,也不知道。 儿臂粗的烛火发出刺啦的声响,房间内突然大亮了一下,又恢复平静。 原氏被这样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气来,到底出什么事了!她大女儿和离在家,如今大儿子又不明不白要退婚,这到底是怎么了? 项章沉默的坐着,没看开始落泪的妻子,可最终叹口气:“如果我让你别问,并且只无条件支持孩子、相信孩子能处理的很好,维护他、帮助他,你能做到吗?” 原氏泪眼婆娑却坚定的抬头:“我能。”那是她儿子啊!原氏无声的趴在枕头上,眼泪瞬间浸湿了枕套,她只希望孩子们好好的,都是奢求了吗。 …… 项心慈跳下车,就往日益院跑:他为什么退婚!他敢退婚! 秦姑姑见状,一把拉住七小姐,神色坚定:“洗涑。” 项心慈挥开她的手,她没那个功夫! 秦姑姑没有妥协,瞬间又拉住七小姐。 “你有完没完!”她又没有让明西洛在明眼的地方留痕迹。 秦姑姑首次违背小姐的意志,依旧坚定的拉着小姐手臂,不是痕迹问题,那种感觉很明显,慵懒中的妩媚,还有一股淡淡的女人香,七小姐察觉不到,但看的人一眼能感觉到,她全身上下散发的这种气息,足以让定力不足的人当场失态。 更何况明眼人一眼就知道她做了什么,秦姑姑不觉得世子愿意看到!或者看到后还能好好跟七小姐说话,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项心慈冷着脸与秦姑姑对视片刻:“行了!”急忙向浴室跑去。 秦姑姑松口气,临近浴室伺候前,依旧不放心,停下来让焦耳重新找出几套衣服,刻意嘱咐:“从里到外全部重新熏香。” “都熏过了?”气息清醒淡雅。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再熏一遍就再熏一遍!” “哦。” …… 日益院内,清亮的喊声在阴雨绵绵的寂静夜里响起:“哥,哥——” 郑管家急忙披了衣服出来,还没来得及请安,七小姐如一阵风从他身边跑过去,他本就敷衍的那一拦,当然就没拦住。 郑管家看看静悄悄的外面,幸好世子今天在书房睡的,哎,深更半夜的哪有往堂兄屋里跑的。 不过七小姐不是外人。 项逐元刚躺下,听到声音,正要起身,窗幔便被人一把掀开,女子漂亮到精怪再生的容貌怒怒气腾腾出现在单调的房间内,违和又让人移不开目光:“怎么过来——” “哥——”项心慈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为什么! 项心慈跑的急,没有带伞,一路过来身上泛着隐隐凉意,狼狈中又有种花开靡荼的奢华迷恋,如江南烟雨中最繁华的秦淮楼阁,还带着洗不去的女儿妩媚。 项逐元觉得她……下意识先将被子裹在她身上,也发觉了她刚洗了澡,所以……才莫名有种女子媚态吗?她这两年长大的太快,他恍惚不适应了。 但项逐元立即收回思绪,声音柔和:“怎么这么急,着凉了怎么办,身体还没好,就这样乱跑,是不是忘了喝药的苦了,秦姑姑呢?秦姑姑在干什么。” 项心慈将被子拽下来。 项逐元神色冷静的帮她披回去:“不要闹。” 项心慈瞪着他,带着他体温的被子,散发着干燥的暖意,有阳光的气息,不像自己总是乱七八糟的香:“你要退婚!” 项逐元帮她将被子掖好,就知道是这事,态度自然:“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又帮她把头发从被子里弄出来,面色顿时一冷:“没烘发?” “你为什么退婚!” “染了风寒怎么办!”项逐元冷着脸,让人拿来毛巾和烘干的工具。 “我问你为什么退婚!” 项逐元坐回来,没理她枪药一样的脾气,替她擦着头发,声音温和的哄着:“你还学会操心了,是家里商量的结果,自然有家里的道理。” “可你们感情那么好,轮到家里考量什么,家里该考量的也是你们早点成婚!” “你呀。”项逐元笑她天真,帮她将头发散开,上面的水汽沾干净,用手炉帮她烤着:“谁都没急,你先急上了,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出嫁,我和他本来就是父母之命,你大伯现在觉得不合适自然就要解除婚约。” “你骗谁!”你当我是小孩子!大伯不同意,大伯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大伯恨不得你早点成婚! 项逐元帮她弄着头发。 “你说话啊!”项心慈推他。 “我说了你又不信。” “你说谎我当然不信!”你总是这样!一意孤行!自己决定!什么都能理所当然!现在也是一样,我都不想你了!都这样了,你也可以成婚了,娶越来越耀眼的柳雪飞:“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为什么!” 项逐元不明白她激动什么,但还是看她一眼,近在咫尺的人,浑身都散发着光,是这个房间唯一瞩目的颜色。 项逐元目光里暗含的情绪什么都有,又什么都尽数收敛:“我只是听家里的安排。”手指平静的穿过她的发丝,将那一缕细细烘干,也只有做这种事的时候,他的亲近才理所当然。 “你不娶……是因为我?” “傻。”项逐元静静的再勾起一缕,垂目看着掌中的头发:“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因为谁,自然有更多的考量。” “考量什么!柳家又不造反!” 项逐元看她一眼:“什么都敢说。” 项心慈看着他,直直的盯着他!她就是知道!而且她肯定项逐元退婚是因为她!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上辈子也是自己反复的证明给项逐元看,柳雪飞一定会欺负她、虐待她,他才退了婚,她现在又没开始! 可他还是退婚了!是不是说,即便上辈子,自己什么都不说都不做,只要大哥看到柳雪飞并不能让她在这个家里肆意妄为,她还要避让柳雪飞的锋芒,大哥也会退婚。 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275二更 项心慈突然想打他!他上辈子看起来退得不情不愿,是不是因为她闹得欢,闹的不依不饶,就觉得逗着自己好玩儿,一遍遍的想看自己着急、想看自己在乎,所以才一次次说的不同意。 这么无聊的事,反复进行,反复让自己焦灼,是不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大哥就…… 项心慈有些想哭,他在本就不可能的感情上,找一点点微弱的存在,或者那个时候还只是占有欲强的自己,根本不懂他看她的目光。 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可有让他高兴,可有让他有片刻心安,可有让他知道自己是离不开他的、是在乎的,是愿意把小心思都用在他身上的。 那现在呢?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最近都没有来烦他,他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无聊、会不会很孤单,甚至到头来,还是他自己,在这个院子里,看不到前路。 她不要这个样子,她希望这个时候,至少这个时候,他心里是有柳雪飞的,他爱着别人,一切都还可以挽回的,自己还没有成为他的负担。 项心慈突然靠在他肩上:哥——我也希望你好,希望你儿孙满堂、希望你意气风发,希望你永远是我醒来时,看到的日月悠长,山河无恙般不可一世的男人,不想你不开心,不想最后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想!你知不知道! 项逐元动作停下,任她靠在肩上:“多大了,还撒娇。”她还小,懂什么。 项心慈又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他!我弄死你! 项逐元愣了一下,拇指拂过她的眼角,皱眉:“怎么哭了?” 项心慈突然打开他的手:“不开心啊!不开心当然就哭了,还能是什么理由!我要的你不给,你要的你自己都不给!那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成婚、好好做你的项逐元!你退婚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退婚,你有什么资格退婚!你就要成婚,你这个月就成婚!立即给我生七八个侄子侄女!你要不干你就混蛋!” 项逐元看着手里的烘炉,突然没有说话,为她语气里丝毫没为他掩饰的那些心思苦涩,这丫头,永远那么会揭人伤疤。 “你说话啊!哑巴了!” “……”差不多。 “有能耐你说话!” 别闹了,头发还没干:“……” 项心慈突然哭着扑到他怀里:“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你不是人……”既然喜欢为什么又推开,推开了却又舍不得! 项逐元神色顿时有丝茫然,下意识伸手虚揽着她的腰,任她哭着,却无能为力。 他担心啊,担心她恨她,担心他真做了,所有恶意都会冲着她去,担心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担心最后会把她困死在这个宅子里。 他还担心,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她看到的人那么多,会自然而然的忘了他。如果他成家立业,那么她们这些年建立起来的这点感情,终将被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取代,他会成为不重要的大哥,在她心里留不下任何影子。 亲兄妹尚且如此,更何况他还不是她的亲哥哥,以后逢年过节,她回娘家,自己都不是她必要见的人。 待祖母祖父去世后,他们甚至会分家,心慈会搬出令国公府,主母如果再是柳雪飞,以心慈娇气的脾气,怎么会委屈她自己,再过来看他一眼。 以后漫长的日子里,都看不见她……项逐元想想便觉得日子没了盼头,他若想让这个没良心的记得他,怎么能不给她最好,最舒心的,最多的偏爱,让她想着他。 项心慈双手越来越紧的揽他的脖子,哭的眼睛通红:“哥——哥——”我弄死你好了,弄死你也省得我们遭遇过的再遭受一遍! 项逐元听着她哭,心如刀割,拍拍她,声音温柔:“多大了还哭,让人看到了笑话。” “笑话死那些想笑我的!” 项逐元无奈,这脾气!手轻轻抚着她的发,温柔又极致耐心。 项心慈越哭越难受!越哭越想弄死他!你还挨着我!你还对我好!还敢让我想着你!项逐元!你不认别怪我不义!看谁恶心死谁:“我跟你吧——” 项逐元一时没回应过来。 项心慈坐正,潇洒的擦擦眼泪,脱被子:“我跟你,我们现在就做——” 项逐元瞬间回过神来,顷刻间把她扣下,怒火中烧!“说的什么话!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早疯了!”我怕你这个!“你敢为了我退婚,就没胆子更进一步!我都那么跟你说了,你还什么都不跟我说自己退婚!你退啊!你退了你就不是男人!” “你就不能安静会!体谅体谅我!”项逐元被她吼出几缕真火! “谁体谅我!你活该!你自找的!如果今天你不如了我的意!你看你以后趴在地上求我!我会不会看你一眼!” “我需要你看我一眼!” “看把你有骨气的!”当初是谁不管不顾就要死我手上!是谁压抑不住,就要跟明西洛较劲的! 既然那么能忍,你忍啊!忍死你好了,别跟明西洛不依不饶,明里暗里,暗示自己不想看见他! 不想见就算了,反正她也不差明西洛一个男人。可后来,彼此都那么大岁数了!她也玩腻了外面的!她觉得明西洛辛苦,自家儿子又不争气,她年龄也不小了,没了年轻时那么不懂事,也懂了怎么看一个男人,就想缓和与明西洛的关系,是谁想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中作梗! 现在却装什么大度!你可不可笑,走不到那一步你不服气是不是!项心慈针扎着。 项逐元按着她,两人对呛的厉害! 项心慈什么都敢说。 项逐元也落了下风。 郑管家在外面站的心惊胆战,世子真是,多大的人了,跟小姐呛什么,让让不就好了。 项心慈挣扎的无力了,脸趴在床上喘气!心里依旧恨他!你到底想怎么样,怎么样啊! 项逐元也放松了力道。 项心慈立即跳起来,哭着捶他:“谁让你退婚的,谁让你退的,你现在就给我把她娶回来!你娶!” 项逐元紧紧抱住她:“我娶我娶还不行!我又不是娶不上娘子!你喊什么。”娶一个不敢干涉你,不敢管你的,你能回来多看看我的! 项心慈趴在他身上,又难受的抱着他头薅:“你娶什么娶!娶回来一个歪瓜裂枣委屈你自己!”上辈子娶了个什么东西! 项逐元忍不住打她:“歪瓜裂枣是你说的!混蛋是你说的!”刚才就没说你! 项心慈扯着他头,咬牙切齿:“我会的更多呢,你想不想听!” 项逐元心累,头皮疼:“行了,这些事不该你操心,回头就好了,别哭了……” “我就哭!” 项逐元无力的叹口气。行,你想怎样就怎样,头也给你。 项心慈见状,不依不饶的开始打!你当我不敢! 项逐元心想你又什么不敢的,毫不设防的让她打。 项心慈冷笑一声,突然把他推倒在床上,全身密不透缝的趴上去,扯他的衣…… 项逐元瞬间起身!忍者惊慌,却面色平静的按住她,暗中惊觉,她是个大姑娘了……“你干什么!” 项心慈眼睛喷火的瞪着他!“看不见吗!” 项逐元无奈,声音尽量温和:“好了,不闹了行不行。”眼里掩不住的狼狈,刚刚…… “不行!” 项逐元放开她,温柔的哄:“你头发还没干……帮你烘发好不好?” “你管干不干!” 项逐元拿起小手炉。 项心慈毫不留情的哐当一声把火炉挥在地上! 项逐元怔怔地看着掉在地上的火炉。 项心慈理直气壮:“你看它干什么!你看我!” 项逐元又隐隐有了火气!“那你要我怎么样!”又生生控制住了,将头转过来:“对不起,我不是要……” 项心慈突然捧住他的头,吻住他的唇,香甜的气息就要…… ------题外话------ 一个小时后刷三 276三更 项逐元瞬间扼住她的手腕,掩盖住眼底克制不住的惊慌,将她固定在自己一臂距离外! 项心慈边讽刺的笑边不依不饶的挣扎:“项逐元你放开我,你有本事放开我!” 项逐元不放,虽然生气,可又舍不得打她,如今惯的她越来越不像样子!什么都敢了!“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项心慈没被按住的那双手开始挠他! 刺痛爬上项逐元脸颊时,他瞬间将她两只手都按住。 项心慈不是发现见血就停手的人,那会让她越发疯越上瘾。 两个人撕打着,一个进攻,一个忙着制住她! 项心慈头发凌乱,依旧人矮声高!见双手都被人扼在身后,瞬间用头撞项逐元! 项逐元气的够呛:“项心慈!” “你喊什么!你喊我就怕了吗!喊得全院子都听见!” 郑管家胆战心惊地站在门外,这动静时间了未免太长了,世子还真能跟七小姐动手,就七小姐那身板,不是欺负七小姐。 善行刚办完事回来,带着一身湿气:怎么了? 郑管家挥手让他走,能是什么事,敢在书房喧哗成这样的,还能是谁。 七小姐在里面? 不是那位还能是谁? 打起来了? 嗯,打起来了! 那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转身去换衣服。 郑管家想想也是,打完还不是那样,郑管家刚放下心,里面又传来嘭嘭的生硬,项心慈打不到项逐元就开始乱踢, 项逐元心疼她,又没办法,只能将她抱在怀里,控制住她的脚,全身按在怀里:“别闹了,你还要不要形象了!。” “我在乎那个!” 你厉害!你谁啊!你想上天!还能立即长出翅膀呢!项逐元瞬间扯下床上的帷幔,不顾她喊叫,将她手脚绑住。 “项逐元!项逐元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既然都绑了,你有本事做点别的!”看谁让谁不痛快! “我没本事!没本事行了吧!”项逐元绑好她,狼狈的下床将摔碎的火炉捡起来,煤炭未燃尽的火烫了他一下!连这东西都跟他作对:“郑大海!” 郑大海急忙进去。 “收拾了,换一个新的过来。” 郑大海看都不敢看床上五花大绑的人:“是!” “项逐元!你放开我!郑大海给我解开!郑大海,你听见没有!” 郑大海听不见,但他看到了世子脸上长长的抓痕,明天恐怕要铺一层粉才能上衙,幸好只有一条,看着也不深,否则就要像上次一样一个月不能出门。 “郑大海——郑大海你帮着谁!” 哎呦小姐,奴才敢帮谁,郑大海瞬间加快了收拾的动作。 项逐元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饮下,平复心里的躁动。 郑大海跑得很快。 项逐元待不知道哪股火更重的平息之后,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将她拉到床边,接过郑大海手里的新暖炉。 郑大海一刻不敢久留,转身就撤。 项逐元拿着梳子,耐心的重新帮她烘发,都绞在一起了,闹成什么样! “你放开我!放开我!” 项逐元当没听见,跟她讲不了道理。 “呵!你怕什么!怕我要睡你吗!项逐元我敢说敢做,我告诉你,我刚才就是要——” 项逐元神色平静的将头发往她嘴里塞塞。 “唔唔……”项心慈气得够呛。 项逐元般她梳剩下的,梳了会见她气的脸色通红,又不忍心的将头发拿出来。 “怎么要堵我的嘴!你赌啊,拿你的嘴来堵,拿别的东西堵我你就不是男人,不是,换一个东西也行。” 项逐元真有种把梳子塞她嘴里的冲动,又冷静的把头发给她塞了回去,免得把自己气死!想了想又拿开。 项心慈什么都敢说,她以前玩的时候,什么有‘意境’的话没说过,这才哪到哪。项心慈滔滔不绝往项逐元身上扔。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干脆认真的烘着她的发,当没听见。 “没感觉,我给你讲个具体的——” 项逐元始终当没听见。 项心慈说累了骂累了,畅想完了,发泄够了,心里的不安、害怕、委屈消的差不多了,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不用心,慢慢的睡了过去。 项逐元看着手里如瀑的长发,它本来到她的脚踝,现在却不及她的腰。 项逐元颠颠发丝的重量,爱怜地一点一点地拂过它,黑如绸缎,温暖柔软,神情越发温柔。 随后又看向她!她在害怕?他以为她不懂的?原来已经懂那么多了,手指忍不住划过她白嫩的脸颊,神情温柔如水:“傻瓜……”起身将她手脚松开,他绑的本来也不紧,将她抱起来放正在枕头上,枕头已经换上了她喜欢的软枕,又帮她把被子盖上。 项心慈睡的安稳沉静。 项逐元借着烛火坐在床边,就这么看着睡过去的她,手指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饱满较小的耳唇,上次受伤的痕迹已经看不见了,可项逐元神色还是暗了几分。 手指一点点检查过她的耳唇,又突然离开,看着她的脸,有些想笑,与刚才口出狂言的她相比,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小仙女一样,无害又单纯:“你呀……” 项逐元拿来毛巾,湿了温水,将她指甲缝里的血抹一点点擦干净,看着本白净无害的手指,再看看染了丹蔻的指甲,哎:“凶器。” …… 一大早,东文街内的院落里。 明西洛合上弓,接过多雨手里的毛巾,神色平静:“昨晚令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 等在边上侍卫开口:“回大人,令国公府大夫人身体不适,昨天传了大夫。” 只是这样? ------题外话------ 嘿嘿。感谢段评区亲的匿名扩写,大家点击昨天()的部分,就能看到。 扩写的非常到位,就是那个意思,虽然你匿名了,但应该是熟悉的车神吧,哈哈!扩的相当对!放心,下场还匿,咱依旧是小仙女。 有月票的亲记得投月票哦 277一更 明西洛一点一点擦拭着手上的痕迹,神色看不出什么不同,声音不咸不淡:“令国公府所有姑娘都去了?” “令国公府规矩森严,内院的事属下没有打听出细节。”大夫有出入所有瞒不住。 明西洛倒不意外,随手将毛巾置于托盘,站在庭院中,任晨风吹动他的衣角,这就是根基不深的掣肘,安插进去的人还不成气候,即便有一技之长爬的快的,有些消息他们敢说,他也未必能信。 更何况是令国公府,他在项家门下多年,项家下人的管理风格他再清楚不过,三人一牵制,五人一分组,互相监督,相互检举,什么消息如果透出来,连坐之下,死十几个奴仆是常事,像秦姑这样乱跑的少见。 看来,他要找项盛喝喝茶了。 “属下办事不利。” 葳蕤院内。 焦虑了一晚的秦姑姑见到小姐松口气,急忙迎上去,小声抱怨着:小姐不知道昨晚做了什么嘛,身上的痕迹上了药也不会散那么快,万一被……竟然还敢睡在世子那里睡! 项心慈闻言,脸色瞬间冷下来:“那又怎么样!知道就知道了!他能如何!” 秦姑姑吓了一跳,顿时垂下头,闭嘴,小姐——心情还在不好?小心翼翼上前欲伺候小姐更衣。 项心慈不耐烦,打发了所有人,将自己扔在床上,不想晨练,不想动,更不想吃饭,想撕巴了项逐元又觉得可笑,爱怎么样怎么样去! 日益院门边,项逐元停下脚步,官袍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神色暗沉:“没吃东西?” 郑管家小心翼翼的点头。 项逐元调转了方向:“去看看。” 葳蕤院的下人纷纷垂下头,安静无声的退开。 项逐元一身官袍,坐在堂妹盛春如景、奢华粉暖的卧房内,为糜烂的软腻添了抹阳刚、肃穆的色彩,声音低沉,透着威严:“还在生气?” 项心慈快睡着的眼皮睁开,懒懒地趴在床上没动,也不想说话。 项逐元让神色尽量温和:“不是都说好了,你也答应了,为什么不吃饭?” 不想吃,不饿,这人不去上衙,在这里腻烦什么,能腻烦出什么结果。 项逐元等不到回答,起身走过来,耐心的坐到她床边,纵然有心里准备,还是被过于柔软的床铺陷了一下,散发的幽香的软腻感,让他一瞬间想到昨晚她扑过来的感觉,但被脸上的神色生生止住:“饭还是要吃的。” “……” 项逐元也不意外,她本就难哄,更何况昨晚事后,心里不定怎么记他的仇,上次为了一点小事,一个月没有理人。 项逐元叹口气,压低声音哄:“是我不对,今晚让你绑回来。” “……”呵。 项逐元手放在她背上:“最喜欢的早课也不做了?今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八宝粥、蒸饺、菌汤……” 项心慈瞬间拉过被子将自己盖起来,赶紧走。 项逐元见状,拨了几下没拨开。 善史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有些急,时候不早了,世子该出门了怎么还不出来? “都是我不对……”项项逐元看着她蒙的严严实实的脑袋:“气大伤身,你身体刚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虚伪。 项逐元看着她,等了好一会,见他不动,再看看天也不早了,也不再想去衙署的事:“你要是不高兴,你再打回来。” 项心慈一动不动:“……” “心慈,你不是孩子了,不能一生气就不讲道理,我不是说你不讲道理,心慈……说句话,你知道我会担心,心慈……” “……” 项逐元将手从她身上移开:“秦姑,把早饭端进来。” “是。” 善史见状,便知道这是不去了,但昨晚七小姐都把世子挠成那样了,还不解气,世子这得犯了多大的错?善史见秦姑过来,压低声音:没打吧? 秦姑姑摇头,走了进去。 项逐元端着碗等着她:“吃一点,厨房熬了一个时辰,里面放了红豆和大枣,都是你喜欢吃的,尝一口。” “……” 项逐元耐心的看着她:“昨晚闹了那么久还不饿,起来吧,再晚吃东西该头晕了。”她以前没有这个症状,是元宵节后新添的,太医说是气血虚,要温养一年才能见起色。 项逐元想到这些,心情复杂的将碗放下,不想她跟她自己过不去:“你说怎样才能消气。” “……” “我不是不成婚,等过段时间,风声过去了,我自然会成婚。” “……” “心慈,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不要为这些没必要的事影响自己,行吗?” “……” 项逐元一直没等到她的回答,只能妥协:“你说怎样才能消气。” “……” “心慈……” “……” “心慈,说话。” 项心慈突然抬头,一双明亮如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带着挑衅和乍然见到他一身官服的光亮:“我说什么都行!” 项逐元静静注视看她,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项心慈:“怎么不说话了,要反悔。” 项逐元这口气再也叹不出来,只是过了一会才开口:“答应了,你就吃饭。” “行。”说到做到! 项逐元盯着她的眼,在她不妥协的视线里,眼底的温柔慢慢散去,神色肃穆的看着她,威严不容挑衅,一身官袍下带着禁欲般的高贵与贵不可攀。 项心慈也看着他,没有一丝退却。 “说。”冷漠肃然。 项心慈捧着他的头瞬间吻了上去。 她就喜欢他这个样子,他以为他这样她就不敢了。就退却了!呵,熟不知,项逐元这个样子最勾人,恨不得让人立即拆开入腹,折磨死他才甘心(见)。 项逐元手掌慢慢攥住手下的床单,紧紧握住,手背上青筋尽显,待手下床单快别他捏烂时,他突然扣住她脖颈,气息强势的压过去…… 过了很久,项逐元才放开她,神色茫然又涣散。 项心慈心情不错,眼中春光如水,笑的娇俏可爱,整个人甜甜的又带着孩子气的娇气:“喝这碗粥是不是,嗯,看着就好喝,谢谢大哥。” ------题外话------ 为什么最近这个字比较多,明明这么正经的文。 老规矩,起点、红袖、q阅读,验证群339074820(声明哦,这段见可以不看,没有什么料,正文就可以了) 下午五点来刷 ( 278二更 项逐元将手臂压在头上,闭上眼,躺着没动。   项心慈嘴角含笑的端着碗靠在床边看着他,边小口小口喝着熬的软糯的红豆大枣粥,唇色旖旎粉嫩,眸光中波光盈盈,犹如初冬,光滑粉亮的小松鼠囤了满满的松果惬意自然:“怎么了?”生无可恋了?   项逐元声音暗沉:“没事……”   项心慈贝齿咬着勺子,要笑不笑:“红豆与大枣熬的刚刚好,入口绵软清甜,你要不要尝尝?”   “……”   秦姑姑看自家小姐一眼,又敛眼中的情绪,将冒着热气的菌汤给小姐换上,凉了的撤下去。   项逐元待自己冷静一会,起身,没有看旁边的人,一只手将扯开一些的官服整理好,声音已然平稳:“中午让厨房给你熬点骨汤。”   “嗯……”项心慈搅着小碗里的粥。   项逐元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些狼狈的直接离开。   项心慈将粥放入口中,看着他快速消失的背影,噗嗤一笑,细细嚼着嘴里的红豆:“秦姑姑。”声音慵懒娇媚。   “小姐。”   项心慈将粥放在他手中,声音轻快:“扯下去吧。”   “可小姐,您还没……”   “哎呀,天天吃,天天吃,我都成红色的了。”不是红豆就是大枣,干脆喝人血好啦。   “那小姐喝点菌汤,就喝点嘛,乖。”哎,总算心情好了。   ……   明西洛从烟丝铺出来,‘正巧’碰到好这口,要进去的令国公府大管家项盛。   明西洛疑惑一瞬:“盛叔?”   项盛见状立即客气恭手,如今即便侯爷见了明大人亦没了提携的架势,更何况他一个管事:“明大人安,给明大人请安,当不得明大人一声叔。”   明西洛提着两提烟丝,习惯性的递给他一提。   项盛不敢收:“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盛叔跟我客气,不拿我当自家人。”   项盛闻言,心中感慨,明大人性情没的说,便接了过过来:“多谢明大人。”以前他就没少拿对方的孝敬,明大人年纪小,入职早,但对他最恭敬。而且对方从不多话,会办事,深得侯爷倚重,自家儿子的捕快之职,也是明大人帮忙疏通的。   想不到实时今日他还能抽上对方递来的烟丝,好!心里就舒坦,这孩子没的说。   明西洛随后给完要走,后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项侯爷今天怎么没去衙署?”   项盛自然知道家里的事不与外人说,但明大人不是外人,他也没少与明大人说过话,一句都没有从明大人嘴里泄出去过,他们深知彼此是有分寸的人。   可如今明大人到底不在侯爷名下做事,项盛便没有说全:“大夫人病了。”   明西洛眉头轻眉:“可严重?”   “没事,没事,小毛病。”   明西洛松口气:“那便好,我先走一步。”   “恭送明大人。”项盛看着明大人,再看看手里烟丝,闻了一口就知道好东西,明大人手里就没有次的,哎,世子的退婚的事该告诉他的,反正都是要知道的,回头让人知会明大人一声。   想完,提着烟丝走了。   碰石巷内。明西洛将烟丝放在桌面上,项盛没有说全,但并不为难,还有雅兴出入烟丝铺,想来没什么大事。   她昨晚离开,真的只是因为大夫人病了……   农采从里间探出头,见到来人,惶恐不安的垂着头,手指搅着手指,从里间出来,说话有些磕磕绊绊,但已经比她刚到好多了:“叔,爷和奶……奶奶都……都出去了……您要是喝茶,我去给您泡……”   “不用了。”   农采刚想迈出去的脚顿时收住,不安的拽着自己盖住手背的袖子,姑姑的五弟是当官的她知道,对方好有气势。   明西洛已经走了出去。   农采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他背影一眼,又赶紧收回来,与所有她见过的男子都不一样。   明西洛在巷口停下脚步。   路过的人见状,忍不住垂头屏息,恨不得对方是个假的,扔铜板拜一拜,保佑自家儿女也如此出息。   明西洛抬步,皱眉,他没有生气,只是从他床上把人叫走而已……但是,如果仅仅如此,秦姑姑至于频频喊人?   大夫人没有顽疾、身体向来康健,即便惊动了大夫,也不会是不治之症,更不可能猝死,远不到让众多侄子侄女到身旁伺候的程度,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女儿在家,所以秦姑姑为什么那么急?   明西洛停下脚步:“延古。”   “大人。”   “仔细点,去探一下昨晚为项大夫人诊脉的大夫。”他还无权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是。”   ……   下午,秦姑姑惊讶的看眼从日益院回来便在换衣服的小姐:“小姐要出去?”快吃晚饭了?急忙上前为小姐撑衣。   项心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仔细选了新的耳钉、头花戴上,明西洛那人疑心重,她昨晚走的那么匆忙,明西洛今天没打探项家发生了什么,她把拧下来让他泡酒:“恩。”   秦姑姑服侍着,没说话,只是——您也不嫌累!在世子那里闹了一天了,还有力气去闹明大人……   ……   明西洛下衙回来,便看到七小姐悠闲的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夕阳。   项心慈听到动静回头,诧异:“这么早?”   明西洛缓了一下,刚才想她不好想的有些出神,但片刻神色如常:“今天不忙。”   项心慈懒得探究,继续闭目养神。   明西洛没有异状的走过,只有几棵树的院子里,她坐在那把黑色的绘着金色图案的红木躺椅上,精致的五官抽干了整个梁都的灵气,还尤不自知的要摧城毁池一般,天真闲适,耳朵上一对中规中矩的耳钉折射过一缕夕阳的聚光,瞬间照亮半个指甲盖大小的小圆盘上,切割讲究细碎钻石。   明西洛收回‘中规中矩’四个字,刚才他眼拙:“不盖张毯子,冷不冷?”   项心慈睁开眼。   山河轮转,一番春秋。   她想想:“还行。”   明西洛移开目光,她手里那把扇子,扇尾缀的是石榴石,   ------题外话------   晚了,抱歉,有点事-_-|| 279一更 他在笔墨坊见过,一把八十两左右,相当于普通人家五六年的花销,相当于连年灾荒的地区一辈子都用不完的数目。 明西洛低头整理着衣袖,在如今颓败已显的梁国,各地民生挣扎求生的现状下,她手里一把扇子便是一个人拼尽全力的一生。 他想起今天亲自画押处死的县令,贪墨一百八十两,在贫瘠的县区已尸殍遍野、名不聊生,像她这样的…… 项心慈疑惑:“喜欢这把扇子?” 明西洛将袖子放下,自己留着吧,再说那一身阴云蓝的云裳裙恐怕更价值连城,不过说给她也是对牛弹琴,何必多次一句:“不。”应该喜欢你这个人吧,要不然,这样醉生梦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挺好看的,我还有一把葡萄的、枫叶的、珊瑚珠的,想不起来了,一般去年的东西,今年我都不用,不过这把例外,我喜欢它裂开的石榴籽色泽,你看是不是很好看……”说着纤细如玉的手指对着夕光旋转着手里的扇柄,白的耀眼红的鲜艳。 明西洛恍惚有些错乱,批了一天摇摇欲坠的梁国,民生仿佛在纸张上死去活来、战火在饿殍遍野中隐隐滋生,他进门时还没有从这些事情中回神…… 此刻看着她,却觉得她手里的那把扇子,吊在扇尾的那串玉坠,又隐隐配不上她,那些烽烟国事,繁杂思绪险些在她这里烟消云散。 “好不好看?”软软甜甜的声音无忧无虑。 “好看。”好像连起绵延宫廷,覆压万里,让人忘了今夕何夕,只愿醉生梦死。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因为一个女人神魂颠倒,看不清自己是谁,他定不屑一顾。 但现在不用别人告诉他,他自己每天都要审视自问,否则会忘了立在他心里的礼仪智信。 项心慈笑了,桃花如烟的眼睛闪着迷离的光:“是吧,好看呢。”得意又开心。 明西洛见状突然想上前,不管不顾的将她压在床上,掐住她的腰,释放心底最不能见人的心思……可……他转瞬敛下心思,已是为心中想法铺垫的前奏:“留下来吃饭?”他手指忍不住虚握,有丝不确定。 “馄饨?” 明西洛思绪还有些不稳:“……不是。” 项心慈转折手里的扇子,不太想。 明西洛紧张,又故作自然岔开话题:“昨天,家里没什么事吧?” 项心慈闻言,冷哼一声:“我大伯母病了,不知道的以为老妖婆过世了急哄哄的把我叫回去!”折扇啪的一声拍在躺椅的椅臂上,下一刻又漫不经心松开手,悠然地摇着椅子。 秦姑姑手里的针猛然戳了自己一下,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垂下头继续绣手帕,仿佛小姐这句话敲打的是她那晚自作主张的行为,且已经被警告过,神色有些战战兢兢。 秦姑的问题?明西洛好像没有看见,但‘老妖婆’?那你呢,小妖物:“……项老夫人身体一向硬朗。” “呵。”爱硬朗不硬朗。 明西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裙摆:因为秦姑姑不高兴七小姐留宿在他这里,或者不高兴他这个人,故意在那时候叫她? 秦姑姑沉默的绣着帕子。 明西洛弯腰帮她捡起摇落的石榴扇: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是自己想多了?可凡事多想想未必没有不一样的发现。欲把扇子放回原位。 “哎呀——都掉地上了,我不要啦。” 明西洛动作停住,刚刚还说喜欢、珍爱非常?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收到自己手里:“我下厨,留下来吃。” 不想呢,大哥院子里新进厨子做的海闷鱿鱼鲜香可口,她还没吃腻。 明西洛不动声色:“就当,试试我的手艺。” “你会做饭?”项心慈声音透着慵懒的妩媚,他当然会。 “嗯。” 项心慈想了想。 明西洛小指不自觉的摩擦着手里的扇柄,等着她的答案。 “好吧。” 明西洛语气没掩饰住的轻快:“我去准备。” 余晖中,秦姑姑垂着头安分地绣着手里的帕子,不管内心多佩服七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都仿佛被敲过了的大姑姑,只有沉默,再沉默。 项心慈神色没有任何异常,悠闲坐在躺椅上,橘黄色的夕阳照在她身上,春色满园也抵不住她一身风流写意。 卧房内。明西洛收回窗后看两人的视线,她神色没有任何问题,秦姑神情也对。 想多了?明西洛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压了他一天的疑惑如今才烟消云散。 可,以她的性格、强势,驭下的手段,秦姑姑敢在那时候触她的眉头?而且她那时候的神色,明明就是有事儿,还是她必须要回去的事。 明西洛思索的转身,讶然看到挂在床体上的官服,正四品深黑色鹰击大统领朝服。 上面金银线交错绣着隐隐的云珠繁文,这些纹路上格外用了心思并不是统一的高低,就好像她耳朵上那枚讲究的耳钉,这些纹路因为高低角度的不同,折射出的光也会不一样,立体感也会不同,整体布局更显庄重威严。 他走进一些,补丁上的仙鹤眼睛用的纯正黑宝石,羽毛仿佛真的一样。有一层毛茸茸的触感,鹤顶的那抹蓝是点翠,显得更加庄重华美。 虽然也有人喜欢在朝服上做文章,但这么一件,即便在一众动过手脚的朝服中,也照旧独树一格。 明西洛神色温和下来,因这一片心意,她昨晚刚刚知道开朝,今天便赶制了这件朝服。 明西洛心里唯一的一丝不确定彻底消散。只是忍不住想笑,她送的衣服,总带着一股妖气的风骚,连朝服也能做出那种感觉,也没谁了。 他现在饭都不想吃,就想——随即又低头浅笑,虽然他穿不了这种风格,但可这份心意超出这件衣服千倍万倍,他会妥善保管。 多余看到老爷进来,笑了:“老爷,您今天心情好?衙门里有高兴的事吗?” 明西洛看他一眼,收了脸上的神色,挽起袖子。 多雨便知道自己多话:“老爷,咱们做什么?”。 “拌个疙瘩汤。”他特别会做汤汤水水的吃食。 “啊?可奴才听说春盛里吃疙瘩汤,两人容易生嫌隙……”疙瘩,疙瘩,解不开的疙瘩。 明西洛刚打算往面粉里加水的举动停下。 多雨肯定的点点头。 明西洛转身又加了点儿面:“煮碗面条。”() …… 马车从东门街出来,天色还不晚,街上还有行人,秦姑姑坐在马车里,觉得小姐是不是太谨慎了,明大人看起来很正常? 项心慈闭着眼懒洋洋地靠在车上,神情带着放纵后的慵懒,眉宇间的春色静静流淌,仿佛雨打的海棠、开到迷途的罂粟,整个人舒服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项心慈冷笑一声,声音更柔更低:“明西洛这个人,心思缜密、多思多疑,他现在不怀疑了,说不定十天后,还会突然试探你,我如果不真罚你,你定会遗漏细节,忘了具体被惩戒的时间范围,露出马脚。” 是这样吗?秦姑总觉得小姐把人想的太坏了,更何况是明大人那样文质彬彬的人。 再说要说诡计多端,心思活泛,她们小姐也能排到前列,毕竟一边儿理直气壮的吼完世子爷,回头在明大人这里还能吃干抹净,更别说谎话了,张口就来。 “想什么呢?” “不敢。” 项心慈软绵绵的趴在榻上,撒娇:“姑姑,帮我揉揉腰……”这几天不过来了,她这身体到底没好全,要再养养,若是以前一晚上也未必是自己腰疼。 另一边,明西洛站在留有她气息的卧室内,目光肃穆、神情无动于衷,仿佛前一刻迷失放纵的人不是这具身体,清冷公正的如窗外刚升起的月光,更加肃穆清隽,无欲无求。 280二更 风突然从窗口吹进来,带动着她的气息,犹如她的娇哼……某些克制的情绪突然蠢蠢欲动。 明西洛猛然放下火折,这种骚动仿佛遇到猛兽瞬间消失殆尽。 明西洛目光更冷、也更清正,转身时,看到收拾整齐的床铺,身体静静伫立,收拾这种事他不会让人代劳,那无疑让他最不可控的一面摊开在别人面前。 空间仿佛扭曲了一瞬,她轻纱薄衫的躺在上面,朦朦胧胧的醒来,看他一眼,语音不清:子恒,怎么还没睡?又翻身睡了过去。 明西洛瞬间察觉他欲趋近的脚步,又生生落下,恢复一贯平静。 他不修苦禅,但修心性。 明西洛随即苦笑,看到了隐隐跳跃的烛火和映在墙上的影子。 “老爷,折子放好了。” 明西洛目光又恢复清冷,走了出去。 …… 碰石巷的胡同里,明家大嫂拿了鞋底边做工,边坐到侄女炕上。 明家没有多余房间,农采来后就与几位妹妹挤在一起,她刚给了几个妹妹两块糖,让她们出去砸碎了分着吃去,才看向侄女:“见到他了。”那一提烟丝是好东西,只能是老五带回来的。 农采闻言手指搅着袖子,羞涩地点点头。 “他是个读书的,跟家里几个兄弟都不一样。” 农采搅手指的动作更频繁更紧张了,脸也更红。 明大嫂子见状心里叹口气,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那你想好了?” 农采脸更红了,姑姑私下里跟……跟她说过。 “怎么不说话,哪个官老爷身边伺候的人不说话。” 农采立即开口:“想……想好了。” 明大嫂子皱眉,这性子还得找人教教,听说高门大户都是请宫里的嬷嬷,他们自然请不起的,回头找个大户人家识字的丫鬟教导一二也好,否则除了能床上那点事,什么能拿的出手。 农采更紧张了,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明大嫂子叹口气:“你是正经的姑娘,虽然嫁不了富裕人家,可若你想正经嫁人,姑姑也能给你做主,接口走街串巷的货郎你见过吧,还有前天来咱家借柴的后生,都是能过日子的人……” 农采没说话。 明大嫂子便明白了:“但你想好了,如果你过去就是做丫鬟,无名无份的伺候小五,如果如果主母不同意,你就一辈子是丫鬟,做不了姨娘,你还愿意?” 农采垂下头声音很低:“本就是我……害的五叔回不了家……”如果那样后,五叔能回来她心里的愧疚也小一些。 明大嫂子立即不悦:“别说那些,你过去与这个无关,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人逼你,我直接跟你说,他一个官老爷,衙门里有他住的地方,他住在那里,是我公公婆婆必须让他回来,他在外面反而清静,所以你不用担心那些有没有的,如果这一个愿意,我做主,你不用过去了。” 农采突然抬头看眼姑姑,又迅速垂下头,揪衣袖的动作更快更紧了,她……她…… 明大嫂子起身欲走。 农采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拽住姑姑的袖子:“我愿意……”说完整张脸都红透了。 明大嫂子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感,农采不算好看,但也算白净懂事,比面朝黄土的姑娘家好很多,勉强能看,也能现阶段在五弟那里伺候着,聊胜于无,毕竟五弟都那个年纪了,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不行:“想好了?” 农采点点头。 明大嫂子怎么会看不出女儿家那点儿心思,这碰石巷十里八户谁不想把女儿嫁过来,也不看看大字不识一个的她们配不配:“我明天跟婆母说,就把你送过去。” 农采脸更红了的垂下头:“嗯。”不其然又想起他的样子,羞的抬不起头。 …… 善史一大早啃着包子跑过来来,看眼竟然在晨练的世子,不禁诧异的坐在台阶上。 “也不怕吃了风去。”郑大海给他倒杯水。 善史一口和干净,含含糊糊问:“世子是不是起晚了?”一般这个时间,世子都用饭了。 “少多话。”他过去伺候世子起床的时候,世子似乎有些……哎,世子房里早该进人的,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多少要进一个,伺候世子一些需要。 善史莫名其妙:“我就是问问?” 问什么问,小孩子一个:“吃你的包子。” 善史觉得被小瞧了,不过他们本就喜欢欺负他,他不在意,只是好奇的拉郑叔坐下,道:“叔,七小姐和世子前天因为什么打起来了?” 郑大海哭笑不得:“你哪来那么多事。”不是风就是雨。 善史不服:“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世子贴身小厮,怎么就不能问了。”而且他都忍两天了,行大哥也不告诉他,郑叔也不说,连掏粪的善奇都知道,就欺负自己一个! 郑管家又递给他一个包子:“七小姐脾气上来了,还管你因为什么。” 善史将半个包子咽下去,想想:“也是。” “你少吃点儿,别吃撑了,在外面办事,吃那么多跑不动。”郑管家起身。 “可我在长身体啊。”他是四个人中最小的,按说还不到独撑门面的时候,谁知道善奇哥就—— “善史,你爹找你。” 善史将最后半口塞嘴里:“这就来,叔——给我留一碗姬堂……” “等你把舌头捋直了吧。” …… 善史一脸单纯的懵样,比自己爹反应都大:“……世子要退婚?”惊讶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项盛瞪他一眼,他这个小儿子,一事无成,让他打听什么都打听不到!老爷将他放在世子身边是做什么的!“这点事都不知道,要你干什么!” 善史冤枉:“我刚近身伺候,而且世子平时挺忙的哪有功夫找女人,青楼楚馆都没有去过……”也不是没有,入过应酬也去过:“爹!世子真要退婚!” “管,管!” “好没道理,别说我真不知道,我就是知道,爹你这是让我打探世子的私事,会被世子埋尸的,爹就见不得我好,怕我跟大哥争家产,想把好的都留给大哥,家产也留给大哥,后悔生了我这么一个……” “你闭嘴!真没谁与走得近?女子没有,男子呢……” “男人!!” “项二柱你小点声会死!你嚷嚷什么让人听见。” “你别叫我这个名字。” 现在是纠结名字的时候吗?莫非这小子真不知道,毕竟他确实刚近身伺候。 “爹,你没事少替侯爷,打听这些。” “我就是问你一句。” “可你把我叫过来,行哥、庸哥怎么想我,好像我会打小报告一样。” “我也没少给他们递消息,就不算了。” 善史想想也是,他爹是项盛,很多事日益堂都是一手消息。 项盛见儿子傻样,又有些担心:“不会影响到你吧?” 善史顿时骄傲的不行:“想什么呢,如果我是那种人世子会放心用我。” “走吧,赶紧走!”看见了上火了! 善史若有所思,侯爷应该不会再想知道什么才对?那父亲为什么在问?正常诧异?也不是没有可能。 项心慈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吓了善史一跳:“七小姐!” 项心慈笑着站定:“史史,想什么呢,叫你都没听见。”项心慈一身宝石紫的长裙,晃着手里的柳枝,跟着他的脚步往日益堂走。 “七小姐,是善史,名字叫全行不行,跟奴才念,善史。” “你以为善史很好听?善——史——史——” 善史顿时冲到刚收剑的世子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世子爷,奴才要改名。” 项逐元看眼心慈:“又逗他。” 闲着也是闲着。 项逐元问郑大海:“早饭备好了?” 项心慈就绪逗善史:“改叫什么?” “善三。”善行善奇善史善庸,就用排序的。 善行走过来提醒他:“你排第四。” 281三更 项心慈笑的不行:“善四,善四,四四。” 善史跺脚:“不行,我要叫善七。” 不等别人反驳他,善行,郑管家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这个名字,是世子希望你明智才取的,你不要让世子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被辜负行不行。” 项心慈挽住大哥的手臂,脑袋靠上去撒娇:“饿……” 项逐元不自在的一瞬,已回复如常:“都是你喜欢吃的。” …… 梁公旭拿着外邦进贡来的望远镜,站在皇家猎场的高塔上,兴奋看着深林里因猛兽追逐逃蹿的难民,嘴角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心慈,心慈你快来看。” 项心慈坐在一旁的高榻上,喝着果露吃着水果,小小的年纪在梁公旭面前,有种长者的悠闲、沧桑。 “心慈,你快过来看,这个人厉害了,能徒手搏狼!”梁公旭快速调着焦距。 项心慈兴趣缺缺,她以前也喜欢这种游戏,但只要想想每每这种人里,都能走出一个厉害的将来徒手搏自己,就脖颈发凉,所以,旭旭差不多也别给人历练的机会,忌了吧。 梁公旭等了很久,没等到心慈站起来看另一台望远镜,顿时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心慈……” “嗯?”项心慈喝口果露,好喝,选的最甜的北地柑橘,加了蜂蜜和牛奶,味道就是不一样。 梁公旭不喜欢与自己爱好不一样的人玩,因为他们看不起他!但看着品果露让小太监喂果肉的心慈,他就觉得开心,心慈就算不玩,也不是不喜欢他的玩具。 梁公旭放下望远镜,乖巧的来到她身边,与她一起坐在榻上,挤挤她与她靠在一起:“你不喜欢?” “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那感觉,刺激,放在兽长搏杀更刺激,尤其把相依为命的姐弟啊、兄弟啊、兄妹啊扔进去更刺激,就是吧——她脖子差地被砍到过。 想想啊,能徒手搏熊和虎之辈,换一个侍卫她都得死,明西洛脸色那个难看,就再不让她玩了,主要自己也心有余悸,那个男孩目光太毒,恨不得喝她血吃她肉,吓的她还做了一天噩梦。 “那你不看。”梁公旭靠在她肩上,声音甜软无害,揽住她的腰,她的腰好细,比小蜗牛都脆弱一样能掌握在他手里。 项心慈被挠的痒痒:“果汁好喝啊,不过,你这批人练多久了?” 梁公旭想想,蹭着她的脖子,声音含糊:“最长的两年了,最短的,前天才放进去。” 项心慈惊讶的将他小脑袋摆正:“两年?你让在这种竞技下存活的人,活了两年!你心真大啊。” 寿康闻言瞬间看了七小姐一眼,觉得虽然这两人有时候都不靠谱,但总觉得七小姐有时候很有见地,莫非——大智若愚? 梁公旭不屑冷哼:“不过跳梁小丑而已。” “话虽这么说,但人有失手马有尸体,先说有两年来百战百胜的吗?” “有啊。”梁公旭理所当然:“要不然养他们干嘛,有一个尤其勇猛,跟狗熊都能硬撕,有一次生生把一头猛虎咬死了,等一下,我叫上来给你看看。” 项心慈赶紧扑过去,别,心脏不受控制的发颤,拉住他:“别,别,咱两都是柔弱的贵族,会别分尸的。” 梁公旭看着项心慈吓到的样子,突然趴在她身上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怕这个。” 项心慈呵呵苦笑,谁不怕这个,人间凶兽,也就披了人皮的明西洛能震慑一二:“主要因为我是弱女子。” 梁公旭笑的眼中波光粼粼的,脸色虽然苍白,却唇色嫣红,看起来十分软弱好欺一般,无害又可人:“我怎么会不设防,装在笼子里给你抬上来。” 项心慈挣扎:“其实我不太想看……”顺便看看身边的侍卫,一排排一列列,带刀又威武,但是吧……“算了,不看了,吃水果。” 梁公旭立即凑上去:“你是不是胆小。” 项心慈皮笑肉不笑的,捏捏他的脸:“呵呵,恭喜你答对了,所以我不看!” 梁公旭磨蹭着她:“看看吗,看看吧,我养了那么久的,比挑战马还好玩,你就看看,万一有喜欢的呢,有喜欢的我送你一个。” 项心慈突然想起柳雪飞身边后来跟的那一位,也是狩猎场出来的,就是不知道哪个猎场,全大梁这么玩的勋贵多了,但据说跟了柳将军以后忠心耿耿、战功赫赫。 不过,那是对心地善良的柳雪飞,对付自己,呵呵,不等收买人心,一刀结果,所以她不幻想:“你留着自己玩吧。” 梁公旭见她有兴趣却拒绝的干脆,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沉下去。手指抚着她光滑的脖颈,却认真地看着她。 项心慈诧异的看过去。 “从来都是别人怕我们,不是我们怕他们。” 是啊,但大哥,分情况,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不分贵贱,都是一下的事。 “来人。” 项心慈塞果肉的举动一顿:干什么? 梁公旭不容反驳的声音响起:“把358提上来,给七小姐过过眼。” 寿康见状,急忙开口:“七小姐不用担心,放在双层笼子,会给侍卫反应的时间。” 项心慈闻言,立即放下水果,帮梁公旭掖身上累赘的衣服。 梁公旭疑惑:“做什么?” “跑的时候不容易绊倒。”说完又开始弄自己的衣服。 梁公旭被她可爱的瞬间将她扑在榻上,笑的不可遏制,又心中温暖。 ------题外话------ 觉得对不住起点、红袖、q阅追更的亲,每次()部分,都要验证。 这样,今天让管理组给三大网站的琴弄个q群,以后有(),可以不用麻烦。 282一更 “别闹。”真被怎么了,丢人。 不一会,一个巨大的双层铁笼被几十侍卫抬上来。 最里面悬空的铁笼上铺着一尺厚的铁板,铁板上趴伏着一个下半身裹着兽皮,兽皮已经褪色,上面挂着新鲜的动物的内脏、肉块,上半身被猩红的血色覆盖,随着他呼吸,血液浸泡的蓬勃肌肤隐隐起伏着。 他的手脚、被从铁笼四个方向伸出的铁链紧紧的扣在,脖颈被从铁板上伸出的不足三尺长的锁链锁住,活动范围不到手臂的距离。 他应该刚从丛林厮杀中出来直接被装进笼子里,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趴在铁板上一动不动,腥臭的味道,依旧掩不住那凶猛又死寂的气息。 项心慈下意识的握了下拳,又心平静气地松开,她只是对上一世这段记忆太清晰,怕造成意外,没有再玩这个游戏,并不是怕这些人。 现在看来还是小四聪明、也更稳重,知道将人困在双层笼子里,还四管齐下绑得结结实实,比自己突发奇想非要当狗遛靠谱多了。 不过,她当时怎么蠢的就觉得能甩了绳子玩呢?只怪当时太年轻,身边又没有敢‘忠言逆耳’的人。 “358,我所有斗兽里战功赫赫的一个,在外出战从来没有输过,你把他放在地下黑市,十打一,一样能活着出来?”训人就像斗鸡,最优秀的种鸡会被带出去与人比斗,358没让他失望。 项心慈随便点点头,活着出来不是完好无缺的出来,就像现在,他身上应该有伤口,因为不断有献血从趴着的铁板上流出来,流到铁板边缘后滴答滴答落下来。 “侯爷玩不玩这个?” “你觉得呢?” “你爹呢?”他还有很多,可以送给五叔。 项心慈送他个冷笑:“我爹正人君子,不是,我不是说咱们人品差,主要是爱好不同。” 梁公旭不纠结,自己跟心慈爱好一样就行,他接过寿康公公递来的棍子:“我给你看看,什么是绝对好货。”说着铁棍直接砸他背上。 笼子里的少年身体动都没动,吭都没吭一声,但铁板上的血流的更快了,滴答滴答的点滴几乎连接成线,如果不是隐隐起伏的肌肤,以为里面的人已经死了。 梁公旭脸色冷下来,气喘吁吁的将棍子递给侍卫:“你们来!我就不信他不吭声!心慈,你放心,他绝对不是哑巴。” 项心慈觉得该阻止一下,不是:“你叫我名字!你怕他不能精准恨我是不是!” 梁公旭气喘吁吁的小身板顿时有些茫然,小嘴张着、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他没想到啊的不能理解。 寿康公公也很茫然,觉得太子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这么一会的功夫,侍卫重重一棍子打在笼子里的人身上,笼子里的人发出一声闷哼,铁板边缘的血快速成连,直接穿过笼底流到塔墙边上,不一会便攒了一滩。 项心慈目瞪口呆的看着,觉得自己……应该错过了与柳雪飞一样的机缘。 不过,没事,一会把这个弄死了,再换一个上来,再找个文臣人给她写一个温柔好人的形象,攻略下一个斗者。在大梁的大环境下,这种人非常多,每时每刻都有人等着被搭救,不纠结于哪一个。 梁公旭立即得意:“看吧,看吧,他不是哑巴。” 侍卫见状,就要再落下一棍哄小主子们高兴。 项心慈已经开口:“隐忍蛰伏这一形象也不错,显得傲骨铮铮,不用非让他叫出来。” 侍卫举起来的棍子停在半空,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他这一下都会下去,但项七小姐不行。 梁公旭想想也是,她满意就行。 项心慈用手帕洗洗鼻子旁的喜气,视线在那人身上绕了一圈,不是肌肉很发达的人。 那应该就不是为了吃食主动卖入这一行的,应该是早期从各地逃荒过来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被抓住,再根据身体的情况被卖往不同的地方。 对方可能身体素质不错,也可能不怎么样,毕竟有时候那些人也会把柔弱的少年卖进来,让看客们欣赏他们被野兽拍死的那一下。 野兽会因为拍碎的角度、力道不同,迸射出不同的血花,而野兽会因为血花漂亮与否,得到不同的实物分配,久而久之那些野兽拍的也挺漂亮,所以比较有市场。 看他那身板,也许是‘餐点’行事进来,后来成长为这样的‘高度’,他这样的货观察价值更大,一场开局就能捞千两万两,与盛世华裳捞银子速度差不多。 “那你喜欢吗?”应该挺隐忍的。 能活到现在,就不能说喜欢不喜欢:“很厉害。” “送给你了。” “哈哈!”打完了送给我?项心慈含笑着看着旭旭,如果不是确定两人无仇,她都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怎么?” “在想我刚才的形象善不善良。”不善良就不要了,驾驭不了。 梁公旭靠过去,觉得不用想啊:“我把他手脚砍断,不就好了。” “好想法,他还能用嘴咬我。” “……”那:“再把牙齿敲掉?”梁公旭有些不确定:“下巴也卸了?” “好像能行。”项心慈说完就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梁公旭也满意。 项心慈觉得对方随时会跳出来,手掌生过第一个笼子,第二个笼子,抓住梁工细的脖子咔嚓拧断的错觉,然后再用血淋淋的眼睛看着她! 梁公旭看眼笼子,在背对着她的目光里,眼里的笑意尽数收敛:这样她就不用去找明西洛,而且,他听她堂姐说,很喜欢这种男人,心慈也会喜欢吧、 梁公旭盯着那些血,有种把这个男人剥皮抽筋的暴躁。 再转过头就笑意盈盈:“我给你送家里。” “我觉得你砍完后可以自己留着辟邪。” 梁公旭脸垮下来呢,走过去,将头放在她肩膀上:“我担心你,想着他那么厉害,可以保护你,就不会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了。” 让个‘球’保护她! “你要了吧?” “要了吧。” “心慈。” “心慈,你要吧。” “好。”回头问问寿康,他怎么了。 梁公旭立即精神:“我让人把它削圆了给你送过去。” “呵呵,旭旭想得真周到,弄下去吧。”回去她就杀了,没有没脚没牙齿,她留着养恶灵嘛! 两个没心没肺的人阴测测的笑着,正当侍卫将笼子台下时,高台下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寿康、游统领等人听到动静快速向塔墙外看去。 没人留意到笼子里人殷红的目光晃动了一下。 项心慈拉着梁公旭的手,声泪俱下的指着长榻底下:“旭,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藏 梁公旭回握着他:“不用经验告诉我,本宫也知道躲 “尤其咱们这通身的贵气,一看就知道咱两是主谋。” “心慈,让我们一起从这里跳下去,不留敌人一具尸体!” “好的,你先来!回头我落你背上,还能活一命!” 寿康公公恭敬的将两人请到塔墙边,别在那里耍宝了。 靠近塔台的近邻处,跑出来的‘野人’,已经和侍卫交手在一起,大批的人相继死去! 梁公旭目光轻蔑:“跳梁小丑。” 项心慈抵着下巴:“别说没用的,咱们的人顶不住了,有没有后招。” 梁公旭拿出袖子里的信号—— 梁公旭又受了回来。 游统领快速转身:“集合!所有人都下去,堵住所有上塔口。” 很快,平坦的高塔上,侍卫被统一调走,只剩下几个太监宫女、和笼子里趴着的男人。 项心慈下意识走到笼子边,晃晃锁住的铁门,又不安心的逐一检查四条扣住他手脚的锁链,在转到他后方时,项心慈不其然看到了他的眼睛,一双古井无波,四海皆沉眸子。 283二更 项心慈脚步停了一下,应该——没见过,她连梁公旭都不熟,更何况梁公旭的人,可能在旭旭过世前被旭旭玩死了,也可能是旭旭太喜欢给旭旭陪葬了,梁公旭过世的时候,单天葬大坑就挖了十多个,每一个填一千人,也够将一个郭城的人口填进去了。 笼子里的人也看到了她,额头上的血留在他瞳孔上,依旧没任何情绪。 项心慈手搭在笼子上,干脆停下脚步。 男子缓缓转头,黝黑平静的目光里散发着嗜血的冷光,却又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 他伤的很重,但项心慈依然觉得,只要他跃起,依然能轻松咬断虎豹的脖颈子。 梁公旭也走过来:怎么了?笼子是特质的,他挣不开。 项心慈看着笼子里的人,不知道告诉他别动,回头给他松绑。能不能彰显自己的仁慈、美好和善良,毕竟刚才要把他削圆的是自己和梁公旭。 梁公旭也看到了对方。 男人目光古井无波的目光,转向梁公旭。 梁公旭恶事做尽、杀人无数,论喋血的气场,丝毫无惧对方。 项心慈也不怕这些,临死前说要弄死自己的人不计其数,结果还不是她自杀的,印象不了她什么。 项心慈敲敲笼子::“看我,毕竟我现在是你的主人。” 梁公旭立即转过头看着她,柔和的目光好像今天的阳光,闪烁着动人的光泽,听话又忠心。 项心慈将他脸移开:“没说你,都什么时候了,咱就别卖脸了。” 梁公旭语音不清:“不值钱。” 男子手脚突然摇动一下。 项心慈、梁公旭下意识后退一步! 项心慈见鬼的看着梁公旭:你不是说很结实! 梁公旭很无辜:万一有例外呢? 项心慈追着梁公旭围着笼子追打。 寿康、寿福,和七八个小宫女,苦口婆心的劝着:“七小姐,您让着点太子,七小姐,您慢点。” “太子您也慢点。” “太子不能爬笼子啊!” 项心慈、梁公旭又重新站在笼子旁。 项心慈神色自然。 梁公旭脸上也没有对心慈时的柔和,高高在上、掌控一切。 项心慈姿态同上:“给你个承诺,你若不动,一会不把你削成人gun。” 寿康宫也温和的开口:“我们七小姐,仁慈和善是个再好不过的去处。” 同样站在后面的几位小太监、宫女,纷纷点头,真诚无比,比太子好伺候。 少年贴着冰凉的牢笼铁柱,过了一会,缓缓闭上眼,一动不动。 梁公旭觉得他要重申一下:“他真的很厉害,你看到他身上的伤了吗,刚才跟一只狼硬面撞。” 项心慈让他别解释啦,转身向下看了一眼,,又有游统领在,即便局势不利于我们,那些人也未必上的来。 “是不是有人预谋害你?” “有不想害我的人吗?” “那不一样,肯定是你最近太优秀,那些见不得大梁好的、嫉妒你的人,要谋朝篡位的杀你,简直见不得国泰民安、大梁昌兴、子孙万福,这种人居心叵测、国家蛀虫、人心险恶,说到底还是明君难做啊!” 笼子里的人睁开眼,又缓缓闭上。 “我就说怎么最近眼睛总是跳。” “你就是太仁慈。” 梁公旭毫无心理负担的点点头。 寿康公公想,如果别人的恶念,能让人封神的话,你们已经立地成佛,飞升仙界了。 “以后还不是对他们用怀柔政策,你说你最近多辛苦,每天撑着病体处理国事,还要开朝,还要帮你父皇,结果这些该给你快乐的人一点也不体谅你,还这时候给你添堵。” 梁公旭点头,他最近确实经常精神不济,随即委屈的靠在她身上。 项心慈拦住他,感同身受的探口气。 寿康宫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标榜别人的无耻,如果不仔细想,或许都要信了。 两人在台上靠了一会儿,见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各地送上来的果种类变少了。” “有吗?”没有啊。 “肯定有,去年南中北三路灌溉不足,水量不够,导致有些果子吃起来都少了点劲,更别提死了的一些了。”明西洛统治后期,大量的水果种类从周边各国引进过来,出现在盛宴上的果类成千上万。 更不要提,嫁接的新种,培育的佳品,和被挖掘出来的放在水果一列的野生发现。 “那就是有,我以前喜欢吃柑橘,我今年都没吃。” “说明难吃了,我喜欢吃外皮硬壳的那种,里面一半儿一半儿的,果肉是白色的,一咬又软又甜,。” “什么?” “它远在海洋的那一头,咱们要想吃得先造几艘船。说起咱们的航海业就靠容家自己,万一海外明明有他就说没有怎么办,你不觉得不安全吗。” “明西洛也提了这个问题?” 是吗:“你觉得容家怎么样?” “还行。” “有没想过再造一支远洋巨船,我们大连海岸线那么长。只有一个容家多累。” 梁公旭无所谓这些:“你有好的人选推荐。” “没有,我认识谁,就是这么一说,就是觉得,如果我们有一只掌握在我们手里的舰队,哈哈,你想想,想吃什么就弄到什么,丰富我们国家的物产、交流别的文明技术、探索不同的生存方式,是不是挺期待的。” 梁公旭靠在塔墙上,看着不远处的天空,那样的场景,他恐怕看不到,但她高兴就好:“好啊!一定很有意思。” “你喜欢吃什么鱼?” “这两年喜欢吃北湖冬鱼和深海南鱼,尤其北湖冬雨,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吗?” 寿康为两位聊鱼的道杯水。 救援的队伍已经到了,有人逃入了森林,有人被抓获,骚乱很快被赶来救援的人平息。 梁公旭骄傲重申:“御林军是我九伯军部退下来的人。” 项心慈起身,明西洛亲爹,那只会让我觉得前景渺茫:“走吧,回家压压惊。” …… 葳蕤院内。 孟姑、庄姑、焦耳等人聚在院子里看小姐带回来的笼子。 “这面是人吧?” “好像受伤了?” “会不会死?小姐赶紧给他请个大夫吧?” “小姐,先把他从里面放出来吧,他看起来很不好?” 孟姑姑年纪大,忍不住扔了一块糕点进去:“可怜的,还是个孩子。” 笼子里的人睁开眼,一双乌黑阴寒的眼睛。 孟姑姑等人吓的顿时后退一步,这人怎么…… 少年张开嘴,一口将沾了血的糕点吞进嘴里,似乎不喜欢吃太滑腻柔然的东西,力道没掌握好,一口搁到了牙,瞬间饥饿的吞了下去。 孟姑姑顿时心疼的不行:“小姐,小姐,您快给这可怜的孩子松绑压。”遭天谴的,多可怜啊。 项心慈换好衣服出来,松绑?开玩笑,跳起来挠自己怎么办!说起来这东西怎么处理了!站地方。 项心慈正捉摸着送给谁,给心艾?那姑娘善良?给心敏?要不然给柳雪飞送去,她可能擅长收服这些。 项心慈正胡乱琢磨着。 项承带着人火冒三丈的闯了进来:“项七!”见女儿就在院子里也省的他喊人:“你弄了什么东西回——”已经看到了院子里巨大的笼子! 项承脸色黑下来:“从哪里弄来的!” 项心慈神色自然,很无辜:“人市上买的呀,总不能是我抓的,你去看看还有几个呢,你要喜欢你也买一个。” “说的什么话!”还没穿衣服,竟然站在一旁看,让人知道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回房去!项福,给他盖上衣服。” 项心慈下意识想阻止,但想想不对,自己现在才十五岁,没有出过门,对方也不是养在自己兽场,主要她也没有兽场,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自己折磨的。而且自己名声还没有受损。 284三更 自己怎么看都是救他于水火之中无辜又单纯的少女。 也不对,自己说要把它削圆了,可那完全可以是推脱之词。 项心慈神色自然的站到父亲身边,亭亭玉立、风姿柔美、慈祥清纯,声音都温柔下来:“爹爹,他很可怜的,我见到她的时候,他身上流了那么多血,你常常教我与人为善,我想着他怎么能死了,我便与人周旋了很久才将他买下来的,你快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吧,要不然他会死的。” “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进去。” “啊?” “没穿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爹你为什么如此狭隘,这时候不关心人的生死,竟然问这些问题。” 秦姑姑好想回老家。 项承没工夫跟他唠叨:“谁让你们开笼子的,项福!拿个棍挑着布料给他盖上。”这种人一看就出自那种地方,如果是从小这么养的,凶性就是天生的,根本无法交流!放出来,这里人都要陪葬。 项心慈挑挑眉,原来他爹懂行。 项承看着她的样子更来气:“你知道这些人什么来路,你就往回带!” 项心慈眨眨眼:“知道啊?就从市场上买吗?什么东西不是从市场上买。” 项承不想她知道这些:“孟姑去前院叫一队护卫过来看着这个笼子,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接近这个笼子。”随后又看向女儿:“爹知道他可怜,但没有爹的明亮,不能打开笼子知道吗!” “嗯嗯。”乖巧又懂事。 “听进去了!”跟着她操不完的心。 “听进去了,你凶我干什么,我觉得我让你省心多了,你看看大伯父,大哥要退婚,他都要秃头了。” 项承惊异的看过去:“你大哥要退婚!” 项心慈点点头:“第一手消息,绝对准确。” 项承皱眉:“你大哥说的。” 项心慈无语:“他没事说这些干嘛,我听郑管家说的。” 那就是真的,他最近觉得大哥有点不对劲,原来因为这个!项承若有所思片刻,又收敛情绪,他没事思考这些干什么,他又管不了,他就能管项心慈:“我警告你!以后少买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爹爹,他是个人!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你怎么能那么说他!他会伤心的!” 孟姑姑、庄姑姑点点头:嗯。 项承心累:“都散了!你也先进去,我问问话。” “那爹爹不要伤害他呀,他已经够可怜了,你再给他请个大夫,他真的很可怜的。” “进去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项心慈温柔怜悯的绕到少年身前,与他的目光相对,声音温柔:“别怕,爹爹不会伤害你,我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银子呢,他舍不得我白花银子!”银子两个字咬的很有特色,可又突然转头:“爹如果喜欢,西口现在还没关你赶紧去买一个,别抢我的。” 项承想追着她暴打:“你上不上去!” “上去上去,真是的,就知道凶我。”手轻轻的拍着笼子:小心说话,想想有没有没有想见的人、未完成的事。 男人的眼睛再次睁开,看着这个女儿。 项心慈将手收回来,学来的,是不是很惊讶,她会的东西可多了。 “项心慈!” “知道了!就知道吼吼吼!我都被你吼的叛逆的!” 另一边前院内,明西洛在项心慈前脚进门,后脚便在外求见项世子! 七小姐带了太子的回来!太子院子里的人是能随便带的!太子也是,什么人都敢送!七小姐万一不知道再开了笼子—— “明大人,世子还没下衙。” 明西洛才想起这事,急忙吩咐身后的人:“快去衙署,通知世子回来!”那些人竟然叛乱,她就在场,是否吓到她了! 明西洛心中焦急,却无法第一时间看到她,心里更加焦灼,即便知道她没事,也想先亲自看看她。 葳蕤院内。 项心慈站在二楼的阁楼上,神情清冷高贵。 他爹算是有志之士吧,在官僚中和子民中口碑从来不错,又没有对笼子里的人做什么,如果对方不是没脑子的,就知道什么是明智的选择,毕竟刚刚看着也是能沟通的。 如果对方愿意跟着她父亲,她倒是省了他的去处,何况她爹等于救了他,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该爆起伤他的父亲。 项心慈看着一直没有靠近笼子一步的父亲,嘴角带了一抹笑意,好在他父亲也不是天真、盲目的人。 项心慈并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也没必要。 真话还是谎言?几分真几分假。 在那种环境待久了,生存成了唯一要素,长期厮杀掠食下,人的凶性被激发出来、道德观念重新洗牌,伤人或者是见血,都不再受到束缚,这样生着的人不是你救了他,他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那么简单。 项心慈从来觉得,拯救了他们,他们就会对谁忠心,这些人,在项七心里,远不如她家里的家生子来的忠心耿耿。 尤其她自己,更不觉得有让人忠心耿耿的能力。说起来,秦姑姑是母亲的人、焦耳是父亲的人、焦迎是大哥的人,还真是牛鬼蛇神什么都有,不过,她只要知道这些人好用就行。 项逐元急急忙忙赶回来,便看到站在笼子前的项承,顿时松口气,幸好五叔从外回来了:“见过五叔。”呼吸已经平稳。 明西洛神色自然的跟在世子身后进来,也立即退后一步:“五爷安好。” 二楼上的项心慈眉毛微挑。 285一更 项承诧异的看向侄子身后的明西洛,他?此人如今今非昔比,太子身边的红人,一手掌管鹰击,代替整个阁殿行事,不是宰相胜似宰相,梁都想与他攀上关系的人不胜枚举,怎么会在这里。   项承让开了这一礼:“明大人客气。”   项逐元已经走到笼子旁,这人伤的很重,但弄死个女人不是问题,小七什么都敢往回带。   明西洛视线似有若无的扫眼这里,长亭走廊,阁楼高台,廊下的烛灯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人家,做成各种各样的样式与这里的景色融为一体。   院子里花景劲松,一团团一簇簇开的犹如繁华盛景,长廊旁边种着一排排的石榴树,此种季节花开茂盛,火红如霞。,   几把藤椅摆放在葡萄架下,石桌上面放着一把琴,琴旁扣着一本乐谱,应该是她无事抚琴的地方。   明西洛只一眼,便瞥见琴的名字,名师名作,他手里如今自然也有好东西进来,但将一把古琴随意放置弹凑,还是未免奢侈了些。   不远处是一块方形空地,应该是她练舞的地方,这样的时节里,清晨能看她在外舞一曲……   明西洛微微抬头,又敛下双目。   项心慈团扇摇在胸口,目光如水的看着他们。。   项承压低声音:“他怎么过来了?”   项逐元才猛然发现,明西洛跟来了心慈的院子,而他是外男,是他忽略:“本来在谈事情,忘了,我们先回去,五叔看好人,别让小七靠近。”   “我知道。”   项逐元也没料到明西洛会跟进来,他以为他在外面等,毕竟明西洛不是会逾越的人,但看他目不斜视、很不自在的样子,猜着他恐怕进来了才发现情况不对。   项逐元体贴的将人带出来。   明西洛掩下心里的失落,他又不是她的谁,本就不该过来。   明西洛从袖笼里拿出此人的身份信息:“世子走得急,没有来得及拿。”这些东西是他跟了太子后自己调查的,正好也有这些人的资料。   项逐元才察觉自己手到消息就径自过来,的确没主要到明西洛喊他,难怪他一路跟了过来:“麻烦你了。”   “无碍,太子也是担心发生意外,在狩猎场也让七小姐的受惊了,太子的礼我已经让人放在世子院内,世子代为转交便好,属下告退。”   “明大人客气,多谢你了,我就不送你了,你也看到了那人需要处理,善史,帮我送送明大人。”   “世子告辞。”   “明大人请。”   项逐元看着明西洛离开,这人成长的够快,但这个想法瞬间抛到一旁,转身回去,心慈的事比较重要!竟然敢跟着太子去狩猎场!   项承就看着重新进来的项逐元,怒气冲天的向阁楼而去!   项承不解的跟上去:怎么了?而且小七伤情已经好了,他能不能别动不动往里面闯!   孟姑拦住了五老爷。   项逐元刚踏入二楼。   项心慈从角落里跑出来扑入大哥怀里,灿烂若光的笑着。   项逐元顿时没了脾气:“你说说你去哪里不好,怎么跟着他……”   “人家不知道吗?他只说去好玩的地方,我怎么知道那么危险,早知道就不去了。”项心慈娇气的挽住他的手臂,一只小手偷偷滑下去,与他五指相扣。   项逐元下意识向后看一眼,又不动声色移回来:“以后有点分寸。”   “知道知道。”   “那人我替你看看。”   “谢谢哥。”   …   夜渐渐深,葳蕤院安静了下来。   项心慈一袭广袖高腰长裙,站在院子里,看着笼子里的人,耳坠打着旋隐入垂在胸前的长发里,隐隐发光。   笼子里的人安静的一动不动。   “不甘心?还是不愿意?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可能从那里出来。”太子可不是会随便送礼物的人:“当然,你也可以永远不说话,我家不缺那点药材,大不了,我再把你送回去。”   “……”   “狄路,犯不着吧。”   笼子里的人睁开眼,墨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更加幽静。   项心慈体贴的蹲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   狄路觉得眼前金光闪过,便是一张风平浪静般,平和天下的少女面容,在夜色下甚至慈悲温柔如月色般宁静,仿佛人世间悲苦不在,繁华昌盛。   好一张能骗人的脸,她说过的话,他还不至于现在就忘了。   项心慈起身,绕着笼子慢慢的走着:“不屑于顾?你多久没出来走走了,现在梁国什么样子,梁都什么样子?你生活的地方真你想象中一样艰苦?就不想知道?”   项心慈的手摸过铁笼上一块干枯的血迹:“去年户部耗资五十万两白银赈灾天泽郡,调遣签了军令状又德高望重的任老先生担任郡守;东西部黑土县新任县令是莫国公府世子莫云翳,不到一年时间,他整合一万私军清缴了当地匪患,流民归家,修筑饮水灌溉工程,让土地得以繁衍生息;梁都更不用说了,如果你现在出去,就会发现现在梁都人才汇集,久不出世的隐者、青年、家族后辈,都在等待十天后加试的春闱,有意思的是这次春闱一开始就说了,不选都官,只选地方官员,依旧有大批人士等待被择取,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看到了希望,觉得等待值得,觉得大梁还有救,觉的明君当政。”   项心慈坐在藤椅上:“当然,你眼里梁公旭算不上明君,可他除了那点小爱好,你不能否认他能听得进忠言,能采纳良将良策,你看,让他开远洋舰,他不就开了。”   “哼!”   项心慈向他的方向看一眼,能发生就好:“不屑?他还小,谏言时用点技巧难道不应该?非要我满口仁义道德,他听的烦不胜烦,最后他赐死我,我们一拍两散,图什么?”   “……”   “我知道你委屈了,可我们谁没有帮你想办法?就是救出来的晚了点,可不曾放弃你吧,甚至我大哥我爹都亲自来看你了,我爹如果你不认识,我大哥你总该知道,令国公府世子——项逐元,只要你念过书,就听说他的名字。”她哥做文章可厉害了,谁不拿去当范本仿照一二。   狄路沉默下来。   “自然了,你可以不在意这些,谁管大梁死活,别人兴衰,你连自己都顾不上,关了你这么久你想弄死所有害你的人理所当然,可你至今还有被野兽咬死,你是不喜欢那个死亡方式?还是有未了的心愿?到了我这里。我不敢说能让你都如愿,至少你可以自由行动。”   狄路依旧没吭声。   “我没耐心的,我天天绞尽脑汁国泰民安已经很累了,不可能有时间耗你身上敦敦善诱,有那个时间我用太子身上,还能再恩泽一方摆放,所以,你自己想,我这里不差你一个,还有我这里,你不开口不办事,就没地方吃饭,等着吃粮食的人太多,不浪费在废物身上,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让人叫我,只是过了明天一早,不候,谁爱要你跟谁去,觉得谁好效忠谁去,困了,睡去了,晚安。”项心慈转身离开。   秦姑姑借着月色看眼笼子里的人,跟着小姐回房。   孟姑姑在两人走后,又给他加了顿骨汤:“看你年纪也不大,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们小姐才好心把你带回来的,你怎么就不懂事呢。我们小姐人很好,刀子嘴豆腐心。”   好吧,刀子嘴刀子心:“好好想想吧,外面现在确实不一样了,你就算临死前出来看看也好,还有,你就没有家人了吗?也一起看看,如果是家人卖的你,那更好了,出来吓死他们。你赶紧喝,我得拿碗。”   哎,小姐让她说的,她还能不说。   项逐元躺下了又不放心,从床上起来。   善奇职夜,但没敢跟上,叫醒了善史。 286二更 项逐元披着单衣站在小七的院子里,看些笼子里的人,确定绑的好好的松口气。   看着他,太子的兽场厮杀最为残酷,能在里面生存两年,两个笼子五条锁链也算是最高荣誉:“我还是那句话,既然七小姐把你带回,以后你就是这个院子里的人,景侯爷个调包的小庶子一直被当嫡子养着,你生母根本不知道,甘心吗?好好想想。。”   项心慈推开窗,长发散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哥,你费什么功夫呢!”   项逐元看她一眼,又看向笼子里的人:“七小姐身边缺一个护卫,我不跟你讲恩情,我们讲交换,何况,她如果不出门,你都可以跟在我身边办事。”这同时是一个陷阱,心慈是有不出门的时候。   项心慈抵着下巴,无声的叹口气,早知道就不白费口舌了。   项心慈见大哥看过来,立即对大哥比个小爱心。   “去睡觉。”项逐元又拍拍笼子,才离开。   寂静的夜色里。   笼子里的人呼吸仿佛也与黑暗慢慢的融为一体,完全的蟄伏下来。   狄路,狄叔帮他取的名字,他不姓景,永远不姓!   很久远的事他并不知道,有记忆的时候身边的人告诉他,身在梁都的姨娘怕主母害他,逼不得已将他送到庄子里,又怕庄子不安全,直接送到乡下。   他在乡下过的不好,经常受冻挨饿,动辄被人打骂,被那家人欺凌,冬天被推进水里,山上别丢在山上,他每次颤颤巍巍活过里啊,照顾他的婆子说都是为了他好,如果在梁都这样的好日子都过不上。   直到七岁,他都是自己拔杂草吃,伺候那一家人吃喝拉撒。   狄叔是后来在他要死时捡到他的,并把他带离了那里。   狄叔跛了一只脚,干活不利索,救他花了不少银子,他年纪大了,照顾他更吃力,可即便如此狄叔还是又接零零散散的小活,和教一些手艺,供他念书。   那是他这辈子过的最快乐的时光,没有打骂,可以睡在床上,也不会半夜突然被人踹醒。   他的书是狄叔自己抄的,纸也只有沙土,可他学会了看到狄叔高兴,他就高兴,他拼劲努力学习,给有里正家的孩子当书童,给先生磨墨,他觉得只要努力,他和狄叔以后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好景不长,水泽开始了连年灾荒,连里正家都吃不上食物,山里的野物、野果被薅的一点不剩,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朝中无人过问,还要加重赋税。   天灾大旱,贪官横行,所有的一切一遍遍蚕食着那片本就不富裕的土地,让本就贫瘠的产出,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百年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拖家大口离开了这里,他也带着年迈的狄叔随大众逃荒。   一路上,饿瓢遍野,荒田无数,这篇土地仿佛受了诅咒一般,荒芜天际,没有书里说的富饶丰泽,也不想这里的名字一样富裕。   狄叔总说一切都会过去,可狄路却觉得这样大规模的天灾、人祸,远不是人力能抗衡的,春季无雨、夏季干热,一路走来,即便是曾经的良田,如今都颗粒无收,更不要提稍微次一点儿的土地。   一路上,磕磕绊绊的,狄叔几次病倒,在最危险的一次,跟他说了他心里的猜测,狄叔说,他也不确定,他只是景家一个老长仆,只是在他出生那天隐隐听到了姨娘和景侯爷争执,好像姨娘换了孩子被侯爷发现了,侯爷在训斥。   可很快就没了声音,他觉得喝了点酒听错了,后来回老家的路上,捡到倒在草丛里奄奄一息的他,怀疑才重新浮上心头,但依旧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但不管是不是真的,他回京,景家都要给他一口饭吃,吃上了饭就赶紧逃,不要试图找真想,他势单力薄,只会让人觉得他居心叵测,何况万一是真的,花姨娘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他不在乎那个,也不屑于回去,他有狄叔,有狄叔在就有家,他为了药钱去码头打工,他长期在这里做,根本没有设防,他只记得那天晚上,当最后一批货卸下时,他们分到了一碗水。   再醒来,都被蒙了眼、堵了嘴,带上了船,他只情形自己不过钱,钱都是有中介交给狄叔,即便自己被抓,他的工钱也会送到狄叔手里,狄叔可以买药。   再跑了几次都无果后,他被卖到这片富饶的的仿佛不真实的,看不到人间疾苦的地方。   这被书里无数次形容过,却远比书里更荣华的地方。但这里没有狄叔。   他挣扎过、逃跑过,一开始是那些人故意戏耍,能让年弱的他们看看逃出去,然后捉回来一顿毒打。   反复多次后,即便门开着,他们也不跑了。   后来的日子算暗无天日吗!狄路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活着,活着看一眼狄叔。   可事实一次一次跟他开玩笑,他后来去的地方,别说逃,就是想耍小聪明都办不到。   这些年,他几乎都要忘了,苦难是什么、前程是什么,自己名字是什么?358叫久了,他好像也就叫这个了,本来他也就没有名字。   那些人死了吗?本来他们策划一起逃,那些人看他被抓上来,担心他想所有无声无息消失的人一样,才提前行动,这会恐怕都死了吧!   狄路静静看着月色,被锁链锁住的手掌紧紧握住,有可笑他有什么资格,而分开。   不问前路,没有未来,就连现在如果不是他们冲了出来,他已经被削成人gun也不一定。   他没想过回景家如何,他只想回到狄叔身边,或者再看一眼那些兄弟。   信号是凌晨时从墙外传来的,声音不大,开始甚至会被忽略,但随即精神一震:那些人在我手里。   敲击声反复两次后,消失。   狄路重新躺下,突然想笑,想为楼上的人收服他的,看来不止项世子和项五爷。   晨光如酒,久酿成香。   项心慈舒展开腰肢,迎着太阳眯了眼。   “早。”   “早。”   项心慈看着互相招呼的下人,左右动动腰身,将腿抬起来拉伸一二,深吸一口气:“焦迎。”   “在。”轻快的声音声音响起,焦迎已经坐在葡萄树下,手指搭在了琴弦上,悠悠声音响起。   项心慈如一只飞鸟落入方寸之地,长裙如幕,身姿如流,在晨光中缓缓起舞。   乐声如清灵的湖水,晨舞的她是戏鱼的仙鹤,姿态如画,身姿婀娜,翩翩然不似人间真境。   狄路看着她,也而看着满园忙碌的人,这样平静又奢望的清晨。、   突然,她轻轻一跃,在琴音最后处,如远处的仙鹤,舒展羽裳化羽归去。   狄路恍惚看到了瑶池楼阁、仙境云雾的一角,在她回落后,彻底关闭,消散不散。   项心慈无语的倒在栏杆上:“啊……发挥失常,我觉得腰板要僵化了……”   秦姑姑立即上前哄着:“小姐多心了,小姐只是刚刚开始练习,多练练就好了。”刚开始恢复十天有这样的成果,您还想怎么样,一开始就鼎盛,想什么。   “跳的不好……”   焦迎也走过来:“很好了,是小姐对自己要求太好。”   脑袋下落的项心慈视线,正好与笼子里的人对上,瞬间直起腰,靠着栏杆看过去。   狄路也看着她。   项心慈眨眨眼,活动活动胳膊:“给他松绑。”   “老爷说——”秦姑姑只开了个头,便低下来,让人拿钥匙给里面的开锁。   项心慈便不再看他,重新将自己的腰弯下去:“我得练回来。”   没人理她,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笼子里的人。   那对临时调来的是位也看着笼子里的人。   最外层的笼子被打开。   里面的笼子被打开。   狄路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没动。   护卫的手下意识握在刀柄上。 287三更 束缚脚的锁链被打开,接下来是胳膊,脖颈,当最后一条链子被打开时,葳蕤院内更安静了。 只有项心慈在想自己的腰。 笼子里的少年慢慢动了,他活动活动脖颈,然后双手双脚,然后跪坐起来,众人才发现,那个躺着的人起来时,莫名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项心慈起身,顿时捂住眼睛:“给他穿衣服,快穿衣服……”又打开两条指缝。 院里的气氛突然被人打破,一切仿佛又回到最初。 庄姑姑、焦耳去找衣服。 秦姑姑关小姐的手指头。 项心慈就要打开。 两人不依不饶的追闹着,周围都是看热闹给小姐加油打气的人。 她们跑过开了的笼子周围,又跑过长廊石榴树。 秦姑姑气喘吁吁的坐在台阶上。 项心慈倒挂在长廊下,做鬼脸。 狄路已经穿好衣服,静静的站在笼子前,少年如水,静静流淌。 项心慈倒看着他。 所有人也看着他,他现在的样子自然看不出好不好看,只是气势内敛,仿佛不存在一样。 项心慈身轻如燕的从长廊上下来,转身进屋:“饿死了,吃饭。” 众人又快速忙碌起来,伺候小主子用饭。 …… 项承看着梳洗好,站在廊下的年轻人,进去就要打项心慈:“我说什么了!说什么了!” 项逐元过里看心慈,见此情形,没顾上廊下的人,急忙劝架:“五叔,五叔,她身体刚好。” “她是唯恐我好!” 狄路静静的望着院子里几颗石榴树,他要见狄叔…… 东文街内。 延古说,人当时没死,听周围的人说,后来跟着船北上了,属下现在正在彻查所有北上之地的路引和梁都内乞丐、流浪人员。 在梁国没有路引寸步难行,即便是流民,没有原生地官府批文,也出不了城池,更进不了其他城池,此举大范围遏制了国之动乱。 “一个老人走不远,瞬间打听一下景侯府最近几年有没有人见过他。”他最有可能来的地方就是梁都。 “是。” …… 盛世华裳内,项心慈给他穿了一件蓝宗相间的缂丝绣虎纹长袍,选的碧玉虎兽簪,鞋子也换了小鹿皮缎面,又给他腰间挂了一串蓝玉压坠。 项心慈整理好,满意点头,随即摇头:“把你脸上的疤养一养吧。”又从库房给他搬了两箱子衣服:“一天换一身,我的人,可以重复穿一件衣服,但必须华贵。” “小姐,您滚的球出槽了,不是,小姐做的沐浴盒压成块了。” 项心慈立即扔下手里的衣服:“去看看。” 清香扑鼻的沐浴小方盒内,成形的香料,像一朵花苞,静静在其中伫立。 项心慈呼吸都轻了几分,怕稍微大喘气就将花苞吹散了:“拿浴桶来。” 散发着轻微热气的浴桶抬上来。 项心慈亲自拿起一朵花苞,看了一会,放入浴桶中。 花苞缓缓在水中绽放,清雅的自然香随着花瓣绽开多少越来越香,沁人心脾又安神静脑, 待花完全绽放时,一朵朵花瓣在水面上渐渐消失,融入水中,最终消失不见,轻嗅水桶中的雾气,仿佛水雾都夹杂着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项心慈笑了,一朵花容纳了千金桃花花瓣提炼出香精,和白金紫草花提炼的精华,再用药草熬制而成,女子如果使用此物坐浴,可安神养颜、去疾除恶。 “恭喜老板,贺喜老板。”此物是花精,成形非常困难,尤其成形后还再次融化在水里更难,这么一个小东西,他们足足试了上千种方案,才有了现在的成效。 项心慈也高兴,这段时间浪费了多少种类的花。 “小姐打算卖多少两银子一枚?” 项心慈又捏了一个在手里:“一千五百两。”有零有整。 …… “那么一个小东西一千五百两。”明家大嫂子走出盛世华裳了,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农采也目瞪口呆,一千五百两长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 “我们换一家买。”本想着农采去老五院子前,她舍下血本给农采置办几样好东西,咬咬牙进了盛世华裳,知道它家贵,特意挑了最小,最不起眼的一样,结果…… 她就不该嘴欠的问,一千五百两啊,那么一个小东西,它怎么不去抢,抢都抢不来那么多银子,更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人买,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世华裳也有三四两一个,她们买得起的,可她这些年一共就存在了三四两银子,合着就只能买一小盒指甲盖大小的颜值吗! 这些银子在别的地方够她给农采置办一身体面的嫁妆了。 “你可记着,以后这种地方不能来,都是骗人的。” 农采点点头,让她来她也不敢。 明家大嫂子最后挑了自己常去的铺面,可刚从盛世华裳出来,看着平日喜欢的料子,现在看着又不好看了,自己都觉得不好看,老五能看得上眼,不嫌弃农采才怪。 明家大嫂子刚打算走。 铺面老板急忙拉住老顾客,偷着说可以做盛世华裳相近的款式,但料子不一样,成品也会查很多,但咱们这种普通人家平时穿已经足够了:“就是街头秀才家的女儿还做了一身。” “老秀才家做了?” “都是街里街坊的,我还能骗你。” 那倒是可以。 “你可不能说出去,不能说是在我这里做的,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看着样子好看,自己在家做的。”盛世华裳老板手眼通天,那些个仿制的大铺子,都被官府端了,也就是他们这些小地方,人家不屑于顾,没人计较。但也不能明目张胆了,谁知道会不会被人盯上。 明家大嫂子笑了:“知道,你给我这侄女做一身,算便宜点,以后常来。”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天,有剩的月票吗!求月底月票 288一更 刚从地里回来的明夫人劳累的放下背筐,就看到收拾好的农采,顿时看直了眼:“收拾收拾还挺好看,以前瞧着瘦巴巴的,不能生养,这一捣鼓,还像那么回事。” “娘——”明大媳妇嗔怪。 明夫人拍拍身上的土:“不说,不说,小姑娘脸皮薄。” “你在这挡着干什么!不知道自己块头大,一个人就把门堵严了!让开!”明老爷子撞开她,一把将沉甸甸的背篓扔下,嘴里唠叨着:“让你把地租出去,你不。让你找人种,你贪着那点银子不松手,现在还了,累死累活的!” 明老大、明老二、明老三,明家一种兄弟从外面回来。 “咱家又不是没人种地,放着家里人不用,用外面的的,显摆你有钱,还是显摆你是官老爷的爹!” “你管我显摆什么,我儿子给的银子!” “哼,给你银子是让家里花的,又不是给你花天酒地!” 明家几个丫头立即给几位大哥接洗脸水。 明大娘子没管公婆日常唠叨,急忙将老大拉过来:“你先别收拾,把农采先送过去。” 明大郎才想起这回事,看眼院子里站着的人,又看看媳妇,点点头。 明大娘子急忙拉过侄女。 明老爷子看见了那丫头,精明的目光立即追了过去,人靠衣装马靠鞍,还别这丫头衣服好看,腰身掐的真细,那小腰…… 明夫人拿着铁锹追着老头子开打:“我让你个老东西不要脸——” 农采脸色惨白。 明大嫂子就怕这个,急忙低声在大郎耳边说了什么,让他赶紧把人带走。 明大郎怎么不懂,手都没洗,急忙将人带走了。 屋里,明老爷子趴在床上缓着疼,怎么的!谁家老爷不能睡丫鬟! 这丫头既然给了老五当丫鬟,就是他们家的东西,他想动就动,哎呦,他的背,疼死他了,老五也是个不争气的,怎么就不买几个回来伺候他,不孝子! 东文街胡同内。 明大郎揣着袖子等在门前,越等越觉得这条街怪怪的,外面街口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怎么没有人往这边来? 而且这条胡同有不少人家,他记得上次来这次孩子跑动,这个时间更是该有人来往才对,怎么…… 农采紧张的垂着头,什么都不敢看。 突然隔壁的门开了,明大郎立即看过去,下一刻瞬间垂下头不敢再看,那人带着头,看了他们一眼从街另一头走了! 明大郎更沉默了,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家,看起来挺不好相处,回头跟五弟说说,还是让他回去住。 前朝旧王府院落里,明西洛从成堆的奏章前抬起头,听完属下的话,让人拿了十两银子给东文街门口的人送去,告诉他,自己外出了,要下个月才回来。 “是。” 这里与上个月被赏给他办公,朝中打量的文书,和各地呈上来的奏折纷纷在这里汇集,本来门庭冷落的地方,如今也人来人往。 只是太子忘了给这座宅子赐名,他也就没有管,一直牌匾残破的挂着。 成群的鸽子飞过长廊,飞过湖面,落回那片竹林中。 明西洛起身,走出办公的地方,站在庭院里,皱眉,不悦大哥带那个女人来的用意。 想了想,瞬间转身自己回去,大哥绝对不能再带人去东文街,这次没有撞见不该撞见的人,万一下次撞见了,项心慈不讽刺他才有怪。 虽然她不会把他家一个亲戚放在眼里,但他依旧不想节外生枝。 东文街胡同内。 明大郎见到人急忙起身,立即迎上去:“五弟。” 农采见状瞬间忘了脸红,顿时紧张的快速垂下头,有些害怕,恨不得藏姑父身后。 他不出现的时候,她还能想想,也没太大感觉,可他一出现便觉得周围气氛都不一样了,让她害怕。 而……而且他不会像她见到的所有男人一样,他不踹袖子,不穿泥鞋,恐怕都不会坐在街口说闲话,那种感觉让她突然觉得陌生也害怕。 明西洛皱眉,他本没注意她,可她这一身打扮,让他想不看见也难,她如今这样,还不如第一次见她时正常。 这套灯笼长裙,七小姐穿过,纱织要想撑起袖子的蓬松感,对质地、纱长、纱种要求苛刻,再加上这种地质的硬纱还要亲肤,里面就需要双层薄纱内衬,内衬的不同色泽,再烘托第一次纱的颜色,要反复搭配,调试才能做出飘逸的灯笼纱袖感。 并不是说所有人低价的仿制都不好,有些粗麻仿制出来的也很立体很好看,而现在……算了,款式的精髓是什么不重要,他只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店铺都上了她的被状告名单。 明大郎看了农采一眼,将他拉到一旁说了农采的事。 明西洛低下头,果然是这些:“大哥说笑。” “不是,我和你嫂子商量过,娘也知道,都没有意见,你也老大不小了,侯爷至今不考虑你的婚事,他不着急,我们着急啊。虽然有几家打探过你,可你又不应,娘就想着你院子里先进个人,你要是不愿意,也不强求,就当个丫鬟先使唤着,干活可勤快了。”说完他就要溜,他也触老五。 明西洛瞬间捉住他。 明大郎被钳住手臂,有些为难,可想到媳妇交代的话,向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父亲的人,你就当为她好,帮帮她还不行。” 明西洛没有放手,神色温和的看着大哥:“不是这个帮法,我记得哥也成婚五六年了,一直只有一个孩子,也没有再要。” 明大郎老实憨厚的脸怂拉下来,家里人多,房间不够,自从他们几个大的陆续成亲后,家里能搭成房子的地方都搭了,再搭下去就没地方占脚了。 就是现在,白天屋里都得点着灯,否则黑乎乎的看不见,五弟的银子母亲拿着谁也不给,可就是这样也没攒下钱,都被父亲偷了!他没少听媳妇说,几个妯娌很有意见。 可他们不知道,老五上学根本没花家里什么银子,都是他五弟聪明,那些老先生找家里来抢着要教导他,更有甚者还有给银子的。 事实证明,是他们孤陋寡闻,那家一年给他们一两银子的学堂出了进士后,如今单束脩都涨到了没人三两,是他们那一片有名的学堂。 可就是这样,五弟还是每个月将俸禄上缴,已经仁至义尽,那些不懂的就知道乱说! 明西洛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灰步荷包,放在大哥手里。 明大郎急忙推辞,他不能要。 明西洛没有收回:“大哥成亲,我就没给大哥东西,后来小侄子出生,家里事也多。” 明大郎更不能要,他给了的,就是他们拿不住,都别娘拿去了,他怎么能再要。 “不是值钱的东西,哥拿着,就当给她找个去处。” 明大郎捏了一下,碎银子不多,但还好想还有一张纸,他也没多想,老五私下好接济他们,他虽然觉得没脸,可这位为农采置办衣服已经花了不少银子,他又有些气短。 “只是,我想请大哥帮个忙?” 明大郎立即拍胸脯。 “我虽然在侯爷门下,可同行相忌,举步艰难,很多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如果让人知道我用嫂子的侄女当丫鬟,别人怎么想,再把我告到侯爷那里,侯爷又不缺我一个可用的人,到时候我,所以,请大哥帮个忙,嫂子和娘再有这样的想法,大哥帮我劝着些,不单农采别人也一样,我的事,我想自己做主,以后就麻烦大哥了。” 憨厚的、觉得家里亏待五弟的明大郎,听到五弟的苦楚,立即斗志满满的保证:“你放心,哥一定给你办好!”定不让家里那帮女人拖了五弟的后退。 “谢谢大哥了,大哥要不要进去坐坐。” 明大郎摇头:“不去了。”又不是五弟家,去了,平白让人看轻五弟,加上农采,岂不是给了这些人打压五弟的机会。 289二更 因为责任在身,整个人都高大了些的明大郎,直接叫上农采:“回家!” 农采的眼睛顿时通红。 明大郎丝毫没有同情:“还不快走!” 明西洛嘱咐大哥将荷包直接给大嫂,别让娘看见。 明大郎闻言,愧疚更重,他们这些就知道拖老五后退的人:“知道。” 农采的眼泪早已经掉了下来,羞愤的恨不得一头装死,她也确实想撞死,可在那个人站着胡同里,她连撞死都不敢。 明大郎好像没有听到哭声,默默赶路。 明老夫人一把将水泼出来,见到大郎身后的人,啐了她一口,不争气的东西,转身进屋。 农采如遭雷击,瞬间向水井里跳去。 明小妹快速扔下石子抱住她,向屋里拖去。 明大嫂子见状松口气,看也不看明大郎一眼,甩上帘子,回屋就哭,她都是为了谁,为了谁! 明大郎站在屋门口,心里又开始愧疚,踌躇着不敢进去。 明大嫂子越哭越伤心,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窝囊废,他走时自己怎么嘱咐他的!他不会说话吗! 她一个当嫂子的不好往小叔子屋里塞人,可教给他的话,他也不会说!还不如奸猾的老二,至少还能从娘那里骗到钱! 明大郎小心的要进来。 明大嫂让他滚,他还有脸回来,现在公爹不定怎么看农采!这个家,她是过不下去了! 明大郎见状捏捏荷包,小心扔过去:“……小五给的……帮农采租个院子。” 说的容易!农采一个人,更方便那些不要脸的上门打主意!还怎么生活!她不恨小五不收,就恨不能办事的老大,她当然知道小五给他们银子是看出来她们在农采身上花银子,怕他们拮据。 可小五身上能有多少银子,他也拿! 明大嫂就是恨大郎不争气,窝囊,不会办事!哪怕让农采在小五那寄住两天,让她想到办法也好啊,结果死脑筋,这若让公爹撞见……她要他何用! 明大嫂刚抓住荷包,就要砸过去,察觉里面好像还有张纸?抽噎声顿时想了一些,琢磨着是不是小五帮她想的办法,毕竟公爹那个人,小五肯定想的到。 明大嫂打开荷包,拿出那张纸,眼睛顿时瞪大,又赶紧塞进去:“小五给你的?” 明大郎点点头。 明大嫂一把将他拽进来,将帘子放好,想想又不放心,又将帘子掀起来:“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几,几两银子?” 没看:“小五怎么说的?” “让我给你,不要给娘,还说农采的事他帮不了什么,让我们自己想办法,你和娘也是,就不要给他乱添麻烦了,他在外面也不……容易。” 明大嫂没有听,坐在照不到光的炕上,突然又有些要哭:“小五给了二百两。”够她们在现在的地段买一座院子了。 明大郎一愣,就要拿。 明大嫂没给,如果是以前她不会吃下这个独食,可现在她不的不慎重,农采刚才那个样子她也看见了,她还怎么与家人住在一起:“你明天就去找院子!” 明大郎不敢:“让娘知道了——” “往我身上推!” …… “盛世华裳新出的沐浴花你试过没有?” 项大夫人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都多大年纪了还像小姑娘一样喜欢尝鲜。” 莫大夫人嗔她一眼:“说的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一样,小儿子才刚出生呢,不知道的以为你刚成婚,我是说真的,店家说了就适合咱们这个岁月的,别说,还挺好用,你闻闻,我这几天都没有熏香,到现在还是香的,这香气月余不散。”又压低声音在项大夫人耳边暧昧道:“情绪到了的时候……还有体香。” 项大夫人顿时捶莫大夫人一下:“没正经。”随即又笑了,饶有兴致:“真有?” “还能骗你,它家的东西有次的时候,你买一个试试不就知道了,又不差这点银子。” “一千多两呢。” 莫大夫人瞪她一眼:“伤你筋了动你骨了,一千两而已,你自己嫁妆铺子都不止这些,你还勤俭上了。” “行,行,回头买一块试试,真那么好用?” “骗你做什么,你又不给我银子。”莫大夫人突然想起来:“你还真得买,玄简不是要成婚了,你送你儿媳妇一朵,保证你儿媳妇对你孝顺恭敬,想着你的好,我是没指望了,儿媳妇的影子都没有。” 项大夫人神色有些僵,没接这话。 莫大夫人没注意老姐妹的神色,苦恼着自家孩子姻缘不顺,自家和杨家没定成,闹的多难看,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不过对着项姐姐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本想着他在任上能收一个贴心的,或者他真有喜欢的,偷偷摸摸带到了任上,我也就认了,待几年回来后,像你家五叔一样,娶一个低点的正房,生个一孙半女,我也懒得管他房里的事,结果,他那边也干干净净,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项大夫人看着她,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她这里还一滩烂事呢,再说如果不是自家项七的事爆出后,自己还能装不知道,她都不知道怎么和莫大夫人相处。 莫大夫人擦擦眼角:“看我,又跟你唠叨这些,我也就只能跟谁说了,现今他仕途顺遂,提的人家也有不少,可我和国公也没敢应,就怕又出杨家那样的事,我真是都怕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谁不是呢?自家这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事捅开呢!都是孽债! …… 明西洛反复看着手里的小东西,差距不出哪里不一样,礼单却标注着:一千五百两(男用款),还有女用款?她真是——明西洛头疼的又扔回盒子里。 多雨吓的急忙过去看,他刚才可听送的人提了,这么一小盒,一千多两呢。而且只能洗一次,洗一次澡一千多两,是仙露做的吧,还好没摔坏。 多雨小心的盖起来:“老爷,今晚要用?”要不然这么多礼单,为什么只拆这部分,还只拿出这一块来看? “拿下去,拿下去。”看着更头疼了。 多雨疑惑,不用您拆开它做什么,保存很难的,多雨严格按照保存阐述,小心翼翼的进行封箱,要是因为保存不当挥发掉了,一千两就这么没了啊?虽然是别人送的,可送进来就是老爷的了。 明西洛拿起折子,让思绪转回来:“延古。” “在。” “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回老爷,目前还没有消息。” “加派些人手,赤脚郎中哪里也不能放过。” “是。” …… 没有牌匾的前王府府邸内。 项心慈拿了几块龙形的给梁公旭:“香不香?我添了你常用的几种药,让太医看过了,太医说你可以用,这几个送给你了。” 明西洛掀开帘子,看到门口的人顿了一下,又不动声色的走进来,这里多数时间他在用,出入人员众多,他两还敢过来。 狄路也看了他一眼,猎场的那些人在他手里,他说了已妥善安置,狄路不是信他,但不能不信昨晚看到的活着的兄弟。 梁公旭接过来看一看:“还能雾化是不是?我在盛世华裳见过。” “知道的挺多啊。” 梁公旭有些羞涩,挠挠头:“你的东西我都研究过,这个尤其好,一千多两太便宜了。” 明西洛倒了杯茶给狄路,顺便看眼窗边的两人,便宜? 项心慈接的自然:“是啊,先回馈回馈老顾客,下个月再上调,等到了秋冬肯定还要调。” 梁公旭点头:“我这一朵里……”梁公旭闻了闻,又尝了尝:“没有一吨花瓣你勾兑不出这味道。”一吨花接近百亩田,她还加了蒲公英,虽然量少,可成本更高:“入了冬,你至少应再翻一倍。” 明西洛刚倒好的茶,突然不想喝了。 290三更 “再说吧,冬天可能还有新产品出来,我上次给你用的皂角怎么样?” “挺好,你加了牛奶和海盐?” “我再想想,觉得配比不理想。” “这几样东西,也就牛奶贵一些,倒是可以卖几十两走走平价风格。” 明西洛已经走了出来,看着奇山异石的院落、交错纵横的长廊,即便破败百年,这里依旧让很多大族望尘莫及,这便是底蕴与所谓的见识了吧。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就像里面两个,要几十两走平价风格的。 明西洛苦笑,好吧,他孤陋寡闻了,确实值得,明西洛径自向前院走去。 … 禁卫军大统领游延定看着站在七小姐身后的狄路。 狄路也眼睁睁的盯着他。 两人谁也没理会王府内游湖的主子,就这么盯着对方,仿佛血海深仇。 项心慈坐在小船上,思索着棋盘上的棋局:“你确定?” 梁公旭点头。 清风吹过两人的裙摆,阳光正好,岁月正好。 项心慈抵着下巴:“我在想你输惨了,会不会哭?” 梁公旭自认有名师教导过:“你未免太自信。” 项心慈感慨:“我在棋局上没有虐过你,让人产生了盲目的错觉。” “呵。” 明西洛用完午饭,站在后院廊下,看了两人一会,又被前院的人叫走。 傍晚的霞光在天边染成橘色,鸽子伴着哨鸣落回竹林,梁公旭到了药浴的时间已经离开。 狄路也准别牵来马车与七小姐离开。 项心慈突然转身向前院走去。 狄路脚步停了一下,与秦姑一起跟上。 明西洛刚发了一场脾气,有些累,没有急于传后面的人进来,大梁沉疴已久,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抬头,不经意间看向窗外,想着,已经这个时间了,他们应该走了。 明西洛调整下情绪,准备让这次春试的主考官进来。 一阵清风吹来,带起清淡的桃花香,明西洛不等后面的人恶作剧,先一步扣住她的手,将她压在桌子上,吻了下去。 项心慈手臂勾住他的脖颈,缠绵回应。 狄路自认见过不少恶事,对人性低劣有更深刻的认识,但现在……七小姐刚刚是不是跟太子依依惜别,虽然没有亲在一起,但那两人绝对越矩了,但七小姐现在在做什么。 秦姑姑站在后门,望着庭院外,这里修剪的更漂亮了,除了门匾没有动,仿佛换了全貌一样。 狄路看着秦姑姑无动于衷的样子,可她绝对看见了,那就是——司空见惯,狄路都不知道该嘲笑太子恶有恶报,还是说项七小姐和里面的人胆大包天,这种事都敢背着太子做。 明西洛呼吸急切的将头埋在她脖子里。 项心慈便这样养着:“还不回家?” 明西洛声音暗哑:“还要再忙一会……那个人怎么样,用的还习惯吗?” “没什么感觉?” 明西洛笑笑,男人穿的衣服是从盛世华裳的风格,她很满意他:“晚上过去吗?” “不了,陪我爹吃饭,我爹最近看我不顺眼,我得哄哄他。” 是吗:“你想再建一组海师……”明西洛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巧耳唇,如玉石一般,上面带着点点珠缀,到底没忍住,又压了上去。 项心慈嗯了一声…… 窗外群鸽飞起,在黄昏的余辉下,歌鸣而过。 桌上的奏章落下…… 鸽群又徘徊而落…… 项心慈懒洋洋的靠在他胸口:“不高兴?” 明西洛抱着她:“没有。”将她抱的更近一些,有些空落落的,她要走了。 “上午的时候感觉你不高兴。” “没有。” 项心慈转过头看着他:“辛苦你了,如果大梁再乱一点,我看我该考虑去卖艺,而不是卖花卖草了。”说着吻住他的脸颊,又起身吻住他的额头,停了很久才起身,抚着他的脸,笑意温柔真诚,又垂下头,吻上他眼角:“爱你……” 明西洛克制不住的将她翻在身下,他并不是过度纵欲的人,只是她太…… …… 月明星亮,明西洛回程的路上,看到站在路口的狄路,两人站了一会,明西洛调转马头,狄路立即追上。 那天叛变后活下来的人都在鹰击这里,这些人没有身份,出去外面未必是好事,目光帮鹰击处理一些不好出面的事。 明西洛看眼欢呼在一起的人,将腰牌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以后他想过来便自己过来。 “我爹可找到了?” “明大人也在派人找,目前还没有消息。” “你们找找梁都和周边县城的义庄。”他义父还擅长看坟发尸,这些事项入城费用低,弄不好他义父做起了老本行。 “好。” 狄路看眼离开的人,对于傍晚发生的事,他不会提,以后也不会提。 …… “爹,你就别操心了行不行?也不看看找的什么人。”项心慈饭后茶都不想喝了。 “什么人,上次找的好,容度,正三品大员,不是也没见你珍惜!这次给你选了位正正经经的赶考秀才,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谁知道他有没有在老家成过婚。”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我不会让人去打听,有我能跟你提!” 项心慈撇撇嘴:“也是,爹,你这什么饮品,太难喝了,橘子汁是不是放着皮给我榨的。” 项承不理她,爱喝不喝:“就是家境贫苦了点,人是个好人,又老师又踏实能干,再说,弄不好这次就中了进士呢!” “万一不中呢?” “不中,三年后再考。” “三年后还不中呢?” “不中就不中了,接我的班,调理调理纠纷,或者去周围县城做个记录官哪个不是出路!” ------题外话------ 本月第一天求月票了() 291一更 “您都给他想好将来了,我能说什么。” “你同不同意?” 项心慈用手帕擦着手里的青枣。 “说话,我回来一趟就操心你的事了。 项心慈看父亲一眼,将枣放在唇边,青色与红色对比出旖旎的色泽,咔嚓:”“……不同意。”啊,好酸。 “为什——”项承让自己稳下心态,跟她发脾气没用,试图与她讲道理:“你知道向你提亲的人有多少,正经的不正经的,有一次两个媒人在咱们门口险些没有打起来,影响非常不好,次数多了外面的人会觉得你招蜂引蝶!” 牙齿倒了。 “再这样下去,你祖父接过你的婚事,看你怎么哭!” 谁进贡上来的枣!?项心慈刚想发脾气,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发白:不会是从院子里摘的吧?那能吃。 “你听没听我说话!” 项心慈被酸的眼睛水汪汪的,贝齿轻启,委屈的吐到手帕里,连手帕一起扔了,声音带着哽咽:“听着呢。” “怎么了?” “没事。”想起在您这入口的东西没保障,不能乱吃。 项承看眼盘子,外面树上摘的,挺甜:“爹的意思是你先定下,以后自己能做主,明白吗?” “嗯。” 项承压低声音:“他是外地的,家里没什么人,孤儿寡母供他一个人求学,人也老实……” “但——这样的是不是撑不起门楣?” “那你想要怎么样的!容度?” “那你不如找个有真爱的呢。”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你去找!找个高门大户还不在乎你那点事的!有,你就嫁!” “……” 项承吼完又心疼:“总之你最近听话点,不能再有不利于你的消息了。” “我什么都没做……” 项承想想那些络绎不绝的媒人:“爹知道,那爹跟你说的事就这么定了?” “婚事?” “嗯。” 项心慈想想:“算了吧爹,最近没有成婚的打算。” “你什么时候有!再这样下去,不是你的错也是你的错!”说他们家待价而沽、好高骛远,项攀什么皇亲国戚! “你先别生气,我知道你为我好,再给我时间考虑考虑。” “考虑多久,趁现在赶紧定,等都盯上你了,你再找个不如他们的,各家怎么想你,该问你是不是有隐疾了。” “那也再想想。” 项承气的几乎——“我白说了是吗?你懂没懂我的意思!” “懂。”项心慈看着杯子里的茶水,她最近一直在想和旭旭的婚事,心里非常乱,就让她安静几个月吧:“你就让我想一个月,我是过来陪你吃饭的,到最后你又生气了,弄的我都不知道下次该不该跟你吃饭。” 项承:“……” 项心慈垂着头叠着新手帕:“……” 项承心里叹口气,何尝不知道委屈了女儿,如果自己多用点心,或者她的生母还在,她也不至于被自己带成这个样子,芬娘也希望她快了高兴才是。 项承语气慈爱下来:“好,我们再等等,只是你院里那个男孩,不要让他回来了HIA总跟着你,尤其傍晚后,别出入你院子,让他到前院和侍卫们挤一起。” “爹你这要求好没道理,你还用丫鬟呢,我就不能有侍卫,都像你们想的那么不堪,你们院子里的丫鬟仆妇都该扫地出门,有什么不一样的。” 项承哑口无言。 再说那人晚上就去大哥那了,谁知道两人在做什么:“我走了,该练晚课了。” …… 天衢曲艺,是梁都首屈一指的大戏院,每天上演的曲目不胜凡举,名家唱将更是众多。 穿着缂丝藏青对襟上衫的耶律老夫人亲自扶项老夫人从车里出来,旁边站着众多丫鬟、护卫,爽朗的笑道:“要论听戏,还得来天衢苑,敞亮,唱腔也多变,听说现在还弄了个收音散音的,听的更清,唱的更婉转呢。” 项老夫人从马车上下来,她也好久没出来听戏了:“你就是知道的多。” 天衢苑大掌柜立即迎了出来:“贵客,贵客。” 项老夫人笑了:“什么贵客,就是两个糟老婆子过来听戏,今天有《游梦园》?” “您老说有那肯定有,两位夫人里面请——” 二楼雅间内,耶律老夫人将丫鬟们屏退到门边,放下手里的花生,凑近老姐姐:“姐,你家七孙女说定人家了吗?” 项老夫人闻言看了耶律老妹妹一眼,耶律少府一门喜欢做媒是出了名的,谁家有了适龄女儿、适龄公子,都想带到她家过一过,说成过不少好姻缘,她接到耶律家的帖子心里就有数了,只是以为是给二孙女或者三孙女,再不济项逐言,想不到竟然是项七。 项老夫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老五的主不好做,项七情况也特殊,高不成低不就的。 耶律老夫人也不拐弯抹角,却诚意十足:“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可我是真觉得这门婚事不错,想先探探你的意思,安北王府怎么样?” 项老夫人瞬间看过去,安北王一门忠烈! 耶律老夫人便知有谱,这样一门亲事,没有谁家觉得不合适,只是她想给安将军说个好的:“安北王嫡子安大将军,十三岁出征,十六岁建功立业,如今早已战功赫赫了。” 项老夫人当然知道,西北的九王,北地的安,因为安家,皇家都能多吃两碗饭,只是,他安将军成过亲,今年快三十了吧。 耶律老夫人笑了,她不是强要拉郎配:“元配去了八九年了,很早的事了,膝下有一女,八岁,安将军一直在外征战,房里没人,也没有儿子,最近刚回梁都,知道的人还不多。”先下手为强。 项老夫人思索着,戏台上唱了什么都不知道。 “安将军这些年一直没有松口续弦,他一回来,我就想到你家项七了……”多美的姑娘,就该配最英勇的男子。 项老夫人何尝不知,虽然是续弦,但绝对算不上低家,就是项心素嫁过去,也没人绝对不值得。 耶律老夫人让她想,她是觉得那娇娇悄悄的姑娘有个性配的上那冷面煞神,如果成了,可以说安北王家一门忠烈献血洗她生母的出身,项七小姐不亏。 的确是门不错的亲事,项老夫人下意识问;“我家大孙女……” 耶律老夫人直接截了话茬:“项大小姐秀外慧中,还差好人家。” 项老夫人心里不舒服,这是没看上,她家大孙女,持家有道,端庄贤淑,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嫁去谁家,不说一声好!她还看上项七了,项七会干什么!就知道怨天尤人!看谁都有仇一样的炮仗! 项老夫人心里再不人痛快,也不得不说,项七那张脸的确很能骗人,说不准不懂风情的杀神也软了骨头,难怪耶律上看了,这门亲事如果成了,他们耶律家又打响知名度了。 耶律老夫人笑着,不否认,她看中了项七的容貌,安北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怎么就不能享梁都最娇柔的女子风情,非得端庄贤淑、一本正经的,也不怕两个人看着看着念起经书来。 耶律老夫人就觉得项七小姐好,精致漂亮、有朝气,她见了都想捏一下,男人怎么会不喜欢,项大小姐自然也好,可到底还有更好的不是吗。 项老夫人觉得安北王府不错,正一品的好人家,比容家好了不止几个品级,人家是真正有功勋的大族。 项七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能出生在她们项家不说,这好婚事一茬连着一茬,都等着她挑了,别人还没份,不是命好是什么! 项老夫人当然想直接应下,先按住了再说,但想想五房的事,项老夫人不敢直接做主,语重心长的开口:“老妹妹你等两天,我回去商量商量。” 耶律老夫人一听便懂了,她中意,中意就行:“好,应该的,回去和孩子们商量商量,我随时都有时间。” “麻烦你了。” …… 292二更 安北王府内,一位气质冷峻的男人神思内敛,衣着简单,坐在高背大椅上依旧撑起这把椅子的气韵:“娘,思儿还小。” “小什么小,都八岁了,再说你老大不小了,膝下只有一女,说的过去吗?佩佩也走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续娶一方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了,也为思儿想想,她一个大姑娘了,不跟着主母出去走走、见见,就耽误在家里吗!你一走就是一年二年,我身体又不争气,就拖累她照顾我了,再说我还能照看她到几时……”老王妃说着就要哭。 “娘,您又来。” “我再如何,也是没办法了,你院子都空多少年了,你和你爹成天在我,我这心里不安啊,你要是再没个后……我对得起安家的列祖列宗吗。” “娘……您……” “就算你不怕有个万一,思儿没个弟弟妹妹帮衬你就放心?还有,你只看到我常年一人在家,你怎么知道不愿意替你爹看顾你们这些子女,娘告诉你,娘愿意,娘看着你们好就高兴。” 安天北皱眉,但看着母亲越发苍老的面容,最终没有强硬拒绝:“但我有几个条件。”他实不想耽误谁家女儿。 安老夫人立即高兴凝神聆听,只要肯答应,什么条件都行。 安天北无奈:“不要多事的,不要年纪太小的,端庄雅正,能持家,能照顾好思儿和您就行。” 安老夫人高兴了,这有什么难:“好,好,都如你的意,保管你满意。”她可是脱了耶律老妹妹了,耶律老妹妹的眼光她信得过。 耶律老夫人心里笑着,盼着马上就有儿媳妇了,又伤感,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顺呢,小小年纪北地叛乱,跟着他爹去了战场,所幸在那场危机四伏的战役中活了下来,结果刚成亲没一个月又去了战场,回来时,思儿两岁,元配因生产不顺早已去世。 后来不断有人想给他再说一门亲事,他又不应,她何尝不知道,他是有了心病,信了那天煞孤星的命格。 哎,孤什么孤!孩子爹刀口舔血,不也活的好好的!挨千刀的道士瞎说! 安天北见母亲着急让人叫耶律夫人过来打叶子牌,心里宽慰,至少他的母亲和孩子,都过的安稳康泰。 一位梳妆整齐的小姑娘活泼开朗的跑进来,猛然看到高大椅背上坐着的人,顿时怯怯的后退一步:“爹……爹爹……” 安天北尽量缓和脸上的神色。 小姑娘还是后退一步。 安天北欲伸除去的手又收回来,别吓到了她,慢慢来吧。 安思儿垂着头,她们说爹爹不喜欢她,要娶新母亲,生弟弟了,而且父亲看起来很严肃。 “快来,奶奶的小宝贝,你瞪孩子做什么、” “我没有。”安天北起身:“我给思儿带回了些东西,一会娘给她规整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 耶律老夫人心里又开始没底,不知道项家同意了没有,可对方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才是,元配生的是位女儿,争不到王位,嫁过去不是元配胜似元配,而且又是那样的忠义之家。 哎,不知道安大将军喜不喜欢七小姐那样的。他刚丧妻那两年,多少媒人踏破俺家的们,他都没答应。真给安家说一个和离过的,有孩子的,安老夫人未必愿意。 就是项七小姐,耶律老夫人也怕她不愿意,但她都想好了,七小姐名声虽然有损,又退过亲,可年轻能生养,而且又好看,安将军拒了多少人,安王妃心里没点数吗,万一这个将军就喜欢呢! 对项七小姐更是好处多,男人嘛,长几岁会疼人,又是常年带兵的更会疼人。 耶律老夫人越想越满意,门第合适,又有都是各家的老大难,这若是成了,就再好不过了。 …… 项承不同意,险些险些惊出一身冷汗:“安北王府什么人家!”刚正不阿!铁骨铮铮!眼里不揉沙的主,就心慈那性子、作风、说话噎死人的本事,安将军多看她一眼就能一剑戳死她!不行,不行。 项老夫人不愿意听:“他们什么人家!咱们门第就差了,别妄自菲薄,你大哥、二哥、三哥哪个能放着你不管,我和你爹第一个不同意,我觉得挺合适。” 项承觉得不合适:“我知道娘的好意,不想让她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是为她好,可你看她一次次不领情,还给您添堵,您就别理她了。”行不行。 “我能跟小辈一般见识,即便她气死我,有好的了,我还是希望她们好,我觉得安北王府不错,谁敢再提她的生母,也得看看安北王府答不答应,这是她唯一能在梁都,还能嫁的让人无话可说的人家,你就清醒吧。” 项承也惊叹这样的好机会,安将军他跳不出任何错来,可是:“要不您问问二房,心艾不是还没有定下来。” 项老夫人闻言,瞬间拍下他脑袋让他少说一句:“你不知道你二嫂那性格,我跟她说了她心里不定怎么说我,‘给她女儿找个二婚的’回头她高高兴兴嫁了女儿,也得说没沾光的话,我何必惹那一身腥,你也少说,让她知道项七有这个好婚事,她女儿没人提,背后不定怎么嘀咕你。” 项承不说话,他没额意。 “还有,你不要让给她的,你看她怎么编排你。” 项承真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安天北很不错,军中声望更高,除了九王也就安家了,虽然成过婚,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是再好不过的人家。 “你别想着他,他有好事未必想着你,我听耶律家的意思,人家就看中项七了,多好的机会,再说安家比容家还好,你当我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等心慈定给了安北王府,看谁说三道四,还不是说咱们小七命好!” 项承也觉得她命好、运气好,可她会给自己破运啊:“娘,您心意是好的,儿子也觉得好,可您老,想想小七的性格,您这不是给忠义之士添堵,让为国牺牲的安家列祖列宗不宁,就她的性格,她是能安静的完成一场祭祀,还是能少穿一件好看衣服,安家受得了她一天换三套华服,没事欺负自己的小辈玩,高兴了与老人家顶顶嘴,不高兴了谁也不搭理,没事还出府看看戏听听曲,不合适您知道吗。” 项老夫人看眼老五。 项承点点头:真不合适。 “这有什么,项七还小,改一下就好了,而且女孩子嫁了人就不一样了,等她有了孩子,成了家,你让她出去,她都不出去。” “我觉得不可能。” “你就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没有!” “没有你就同意!” “我不同意,免得她前脚成婚,你后脚就和安北王府结了死仇!” “你——给我出去!” 项承敢要走。 又被气呼呼的项老夫人拉回来:“你说说你!你说说!就不知道管管她!多好的姻缘,说没就没,她院子那个教养嬷嬷是摆设吗!一点成效都没有!?” “有,有,懂事多了,最近都没闯祸。” “她那是没机会闯祸!” “可不是,就这样的,咱放家里自己管束,别霍霍别人家啊?” 项老夫人还是觉得可惜,觉得能再拯救拯救。 项承气的心肺疼的从凝六堂出来:“把七小姐叫过来!!” 项富为老爷递上烟斗:“还是算了,叫来了您更生气。” …… “哥。”项心慈坐在她哥宽大的书桌前,下巴抵在桌子上,一只手吃着五香香酥豆,目光看着正前方,四四分红木笔架,没排挂毛笔十六个,共四排,每一支笔都有出去,笔尖尖锐,填墨饱满,再加上都是她哥用过的,就等于是状元的赐福。 这些东西如果现在拿出去卖,每杆一万两也有人买吧:“哥,你这个笔架放在这里不吉利?” ------题外话------ 酝酿多更中,每天改为两更,持续五天。 我一定能爆更,能爆更 293一更 项逐元看她一眼,继续与狄路说话:“基本可以肯定当初给你们接生的产婆,在五年内陆续死亡,景世子出生那天侯夫人房里伺候的丫鬟,远嫁了一个,跌入湖里一个,远嫁的那个我派人去追过了,七年前就死了,没有一儿半女留下,如果我那天说的话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可以确定,侯府世子的身份有问题。” 项心慈看狄路一眼。 狄路没任何情绪,好像在听别人的事,景家的事距离他太遥远,陌生又没有意义,他只想尽快找到义父。 至于景家,他并不觉得自己出现会让人高兴,只要现在的侯府世子让侯府满意,又孝敬侯夫人,他出现反而会让所有人为难。 一个近二十年没有出现过的人,突然出现,除了会给人添麻烦,不会有任何好处,而他,只是狄路。 “不想报仇?”项心慈恋恋不舍的抚着笔架,那个女人想让他死! 狄路冷哼一声,他后来的日子更不堪回首,早已经看开。 项心慈做不到,谁这样摆她一道,她定让那人生不如死:“希望我以后的仇人,都像你一样心胸宽广。” 项逐元将她小脑子按在桌子上,好好嗅嗅笔墨的香气,让脑袋清醒一点。 “哥!” 项逐元不等她发货,手搭在笔架上:“放在哪里吉利?” 项心慈立即笑了,眼睛像小狐狸一样,睫毛仿佛都抢着要说话:“放在我那,我替你担了这份不吉利!” “那多委屈。” 详心慈身手去拿:“不委屈,不委屈,都是小辈应该做的。” 项逐元按住:“还是让它在这里不吉利着吧。” …… 项心慈从来没注意过景家,梁都生活着数不清的王孙贵族,公侯将相,大大小小满地世家,景家并不算太让人关注的人家。何况她院子里还有一位姓景的教养姑姑,她也没联想过景侯府。 但发现只要听过了,平时还是会遇得到的。 项心慈刚踏入盛世华裳。 柜台旁一个小姑娘抚着一条裙子,软声软语的开口:“做一套太贵了,要一百三十两。” 另一个小姑娘笑道:“是不便宜,可袖口、裙摆用的是东珠,这样算下来也不贵。” 小姑娘还是拿不定主意:“可珍珠不保值,我怕我姨娘不同意。” 项心慈继续上楼。 “那又怎样,侯夫人那么疼你,你磨磨她,一件裙子还不是随手就来,景侯府差你一条裙子。” 景玉媛笑了,是啊,姨娘管的严,总是这不行那不准的,可嫡母疼她,也温柔,肯定舍得给她买,想着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会裙子,笑道:“走,陪我跟母亲说说去。” “好。” 项心慈回头,看着走远的两位姑娘,又看向身后的狄路。 狄路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到。 项心慈冷哼一声,觉得他肯定没看懂其中的意思,边走边道:“你信不信,如果嫡母不给她买,嫡母对她的所有好都会变成怨恨。” 狄路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即便因为那两人提到了景侯府? “你干嘛那么看我。” “看你想让我干什么,回去代替别人。” “主家早。” “我多事行了吧。” 狄路不是那个意思,而且他不是不感激七小姐,上前一步,为小姐掀开帘子,想了想难得低声解释:“那女孩神色没有大问题,景侯夫人既然愿意宠着她,说明她平时能讨景夫人高兴,讨的她的好,得一些东西又怎样。何况,恨上了能如何,在等级制度森严的氏族人家,庶女怨恨算什么,我怨恨了那些人这么多年,谁死了。” 项心慈慢慢的解下帷幔,想了想:“既得利益者谄媚些是应该的,而且你不怕她伙同她‘亲’哥骗你娘?听那两人的意思,那位花姨娘对亲生女不好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孩子亲近主母,与主母建立好关系,说不定她对主母的儿子还非常好,期期艾艾的装作不情不愿的让主母使计‘坑’过她不少东西,或者说她主动放弃过不少利益,所以主母才愿意勉强宠爱一些庶女。但这种亲近在他们长大成人后又能轻易收回来,比如主母偶然一次她不满意,那位姨娘就能说一句‘看吧,还是我对你好,当初严厉要求你们,都是为了你,主母那个大恶人是不负责人’到时候你那位庶妹心里肯定会有倾斜,别不相信一个敢换主母孩子的姨娘做不到,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更何况收服一个小孩子。” 狄路皱眉,他没有把人性想的过好,只能说……人个有命。 “你就没想过你娘愿不愿意。” 狄路了没吭声,他站在窗边,向下看过去,人来人往的宽阔街道,林立的商铺人潮,各色的叫卖摊位,烟火繁荣、喧闹鼎盛,这是他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接触不到的景象。 项心慈让他自己想:“坏了做了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不定怎么得以,会甘愿默默无闻一辈子,肯定想告诉被骗的傻瓜,让自己的喜悦更上一层楼,到时候你娘就是别人鼓掌里的糕点,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着,当然了,你也可以祈祷那位姨娘良心发现,瞒你娘一辈子,那么这件事对你娘来说当然没意义,可我觉得不可能,要是我,我肯定说给那傻瓜听,收获十倍快乐,所以你应该跟你娘说一声,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也算你大仁大义,对没养育过你的生母一点仁慈吧。” 狄路没说话:“……”一直看着窗外,他以为大梁衰败,民不聊生,其实人间圣景,逐步稳定,他的无助、悲苦、过往,淹没在滚滚人潮中,不值一提。 别人的喜怒、哀伤在涌动的长河里,何尝不是渺小的不值一提。 他又庆幸,他可以走出来,看到这条长河,并希望能为它做点什么,至于那些过去,在这些事情面前并不重要。 何况他此种面目回去,只会给她带来不幸,他二十,那个孩子也二十,正是仕途关键期,那些人不会在这时候得罪侯夫人,他还有时间。 项心慈展开一套套墨笔,将袖笼扎起来,看着昨天的图,坐下。 秦姑姑端了一盘水果走向狄路,这孩子可怜,放在他手边,轻声道:“小姐忙起来要几个时辰,你不如出去走走。” 狄路没去,那些人不予余力帮他找人,要的就是护身后的人周全,不是让他上蹿下跳。 秦姑姑见状叹口气,这孩子还是太独了,平时除了跟小姐跟外人并不说话。 项心慈面前的手稿越积越多。 狄路注意到不久前离开的人又来了,看她脸上的神色,应该是如意了。 狄路没什么表情的移开视线,想着回去后,或许可以看一眼项世子给他的资料。 …… 耶律老夫人等了两天没有等到消息,心急火燎的亲自登门,这是难得的机会,宜早不宜晚,何况安王妃还急着等消息。 项老夫人有些为难,她心里倾向耶律老夫人的意思,可老五不松口,她又不敢做主,可这么好的亲事就这么飞了,她也不甘心,才一直没有给耶律老夫人消息。 “老姐姐,不是我多嘴,我是觉得真不错才想着姐姐。” “我知道。”可保不齐没人领情,不知道项承被下了什么降头:“曹氏不敢强做主,你呀,还我家任何一个孙女,都好给你消息,就是五房……考虑方面多。”毕竟后娘。 耶律老夫人懂。 项老夫人等了一会,见耶律老夫人还没有松口换人的意思,就觉得恐怕要不成,看来是项七没那个命了:“这样,明天傍晚前,我一定给你消息。” 项老夫人刚打发走耶律夫人,后脚老二媳妇就来了:“就说我睡下了。”像吃了蜜一样,天天盯着她这里! “是。” 294二更 虞清菊回到自己院子,脸色顿时阴下来,谁不知道耶律家擅长做什么,且说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家,,老太太这样子,摆明了不是给心艾、逐言说亲,那就是给心素了。 虞清菊心里怨愤,即便是心素就不能捎带上心艾,既然耶律老夫人来了,提一下心艾怎么了,害怕捎带上了影响了大房的婚事吗! 虞清菊越想心里越憋屈,她们二房凭什么就该捡大房剩下的! …… 项心慈这两天在赶夏款,画的有点不知道今夕何夕,刚从盛世华裳成堆的图稿和衣料中抬起头,猛然对上窗外正午的太阳,有点眩晕。 狄路转头看向她? 项心慈靠在成山的布中也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你义父找到了吗?” 狄路确定她没有大碍,又站回原位。 她远不如他想象中那么清闲,她很忙,甚至不比项世子和明西洛轻松,除了衣服成稿,她还要调配染料颜色、查看各地运进来的纱织类型,整理各地搜寻上来的纱织种类和染色技艺,荒野山上她也要跑,更不要提用在脸上和身上的东西,无论从构思到突发奇想,实现的过程都繁杂、艰难。 盛世华裳日进斗金与她天生的敏感和肯下功夫是分不开的,而且,她很自律,不管多忙,早课、晚课,就是睡梦中也要做完,更何况她真的赏心悦目,明西洛会喜欢她,似乎也不令人意外:“有了消息。”只要确定了人在梁都,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项心慈觉得不行,要吃东西,起身:“明天休息一天,你去找找。” 众生入色人来人往,它除了对子,菜也对得起一个‘色’字,香、甜、酸、辣应有尽有,而且如果她来,就要喝她家最正宗的糯米粥吃最地道的蒸饺,她不管两兄弟有没有分家,都要到她一个人的席面上来。 要不然说老板会做生意,每次不用她说,就能如意。 项心慈夹了指甲盖大小香蟹丸子,薄薄的面皮里裹着鲜香的蟹黄汁,咬一口,觉得天都晴朗了,真好吃。 秦姑姑为小姐夹一块鱼肉,将刺挑没了,沾好酱汁放小姐盘子里:“刘师傅的手艺越来越精进了。”刘师傅也有意思,不愿只服侍世子一个人吃饭,离开了令国公府就来了这里,果然做的多了,技艺也更好了。 “狄路,去盯着我的香酥莲河,不要让他放荷,他每次都是故意的。” 狄路出去,迎面走来一行人,狄路敛下目光退到一边。 安天北路过,看了他一眼。 狄路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将军?” 安天北没有说话,径自走了过去。 狄路向楼下走去。 问话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向将军:“大人,刚才的人有问题?” 安天北本没觉得有什么,听到这一问,不禁疑惑;“不认识?”锦衣玉服,应该是世家公子,又气息内敛,杀性甚重,应该在梁都很有名才对。 胡大人摇头,没印象,他没看出什么问题。 安天北皱眉,吩咐身边的人去看看。 胡大人见状方警觉起来,刚才的人是谁?还是安将军的仇家?胡大人顿时有些紧张,他……他只是个文官。 狄路转过众生入色层层走廊,视线没有向后,只是在进入后院后,突然消失。 后面的人立即跟上。 狄路突然从房梁下冲下来! 两人快速交手三四个回合,双方势头虎虎生风、招招致命、无声无息、狄路神色无波无澜,不在乎他攻向身上的任何动作,片刻将人按在墙上!目光依旧沉静无波,这人刚才跟在那些人身后,如果不是对方一开始没有下杀招,他已经将他脑子掰开了。 墙上的人看着他:“你是谁?”鬼鬼祟祟为什么来后院,有什么目的。 狄路放开手,继续向后院走去,他要崔菜,七小姐好伺候也不好伺候,纠结的事也很奇怪,她如果不想在香酥莲河里看到莲,有了就能发一天脾气。 那人快速跟上。 众生入色的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七八个炉灶同时运转,喊声、剁菜声不绝于耳。 管事的看到狄路,立即热情的迎上去:“小哥,可是七小姐有什么吩咐?” 狄路靠在厨房边站好,看着阳光明媚的院子和走来的人:“香酥莲河不要莲。” “知道,知道,能忘了七小姐的习惯。”” “七小姐说你们刘师傅喜欢反其道而行。” 管事的闻言,立即苦笑:“得嘞,我现在就去看着去。” 那人站在几步外与狄路对视。 狄路移开视线,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 “好嘞!出锅喽,狄小哥,被你料中了,幸好我去的早,让小二给你端过去。”管事的殷勤送走狄路,转身刚要进去,被人叫住:“那人谁?” 管事眼一眯:“你谁?厨房重地不许出入,前面去,前面去。” 来人不跟他废话,拿出腰牌晃了一下。 管事的神色立即缓和下来,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没什么大仁大义的想法,但知道九王的兵、北王的兵,要礼仪相待:“将军,您看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小的一般见识,您说,想吃什么?” “那人是谁?” “哦,狄路狄小哥。”管事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问话的人等着他继续说,等了半天没等到又看他一眼:“就这些?谁家的少爷?” 管事的立即笑着摆手,狄路虽然穿的好,但不是少爷,他一开始也误会过,主要狄小哥气质也好:“小将军误会,不是谁家少爷,是令国公府的护卫。” 令国公府:“你们在说七小姐?” 管事的才会瘦:“项七小姐的护卫。”你如果不问,就是上面那些,听到了也可以加一句七小姐护卫,这还是看在对方出自安北王府,换成别人,再见了您咧,还得报官。 管事的陪着笑:“小将军是不是觉得狄小哥像个恶人,说起来,你不是第一个,没有的事,狄小哥虽然不爱说话,但人很和善,做事勤快,也好相处。”不小心得罪了,都不发脾气。 问话的人皱眉,穿成这样的护卫?各大世家已经到了下人也锦衣玉食的地步。 295一更 管事的后脚就将安北王府有人问话的事告诉了狄路。 狄路听完,没有说什么。 秦姑姑疑惑的看她一眼:“怎么了?” 项心慈吸口骨髓。 “小姐,您不要总喜欢吃边边角角的,吃起来不文雅。” 狄路靠在门边,不说话了。 对面的雅间内。 守朝将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安天北与胡大人说着话并没有回应。 守朝等了一会,忍着下颚火辣辣的疼,退到一旁,那人下手真狠,险些将他下颚骨捏碎。 过了很久,两间雅室的门同时打开。 狄路抬头,目光顿时沉如深井。 守朝立即浑身戒备的看着他! 安天北的视线看过去。 项心慈正捏着一颗樱桃放入嘴中,刚喝完茶水润的唇色对着殷红饱满的樱桃轻轻一咬,汁液滴在她粉嫩的唇瓣上,暗红如血。 项心慈没有移开视线,透过狄路的身影看着看过来的人。 安天北沉稳的目光也没有动。 项心慈觉得还好啊,就是不知道他们在对峙什么,樱桃全部卷入口中,将小壳吐在白嫩的手心,又拿起一颗樱桃。 安天北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胡大人,这边请。” “安将军请。” 项心慈又咬了一口。 安天北已带着人来开。 众生入色门外,守朝待胡大人走后才开口:“属下试过,那人功夫了得,是令国公府项七小姐的护卫。”对面的人应该是项七小姐:“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安天北没有说什么,护卫?脑海中想起刚才闪过的那张脸,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什么时候起深闺中的小姐们身边配这等侍卫了。 “将军?” “你回头问问他,要不要来北部。”在梁都埋没了他。 守朝隐隐兴奋,好男儿就该建功立业,何况去年末开始,朝廷加大了惠军的力度,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 安天北走在如今的梁都城,这里的变化肉眼可见,新兴的几项政策,也值得观看后续。对沉珂旧疾的打压也不拘泥于行事,反而主张以遏制恶,对鞭长莫及更是鼓励民众造反。 这样大胆的举措,比变革和施政能更快改善大梁国势,可这样的方针,定然依赖朝廷兵强马壮!否则就有可能反噬。 可看看现在朝廷在做什么!祈天殿的道火十二个时辰不熄,太子病恹恹的,没有任何礼贤下士的意思。 加开的春闱,各大茶馆、酒楼意乱纷纷的新策和对未来的畅想,朝气蓬勃的朝政,仿佛都与那座宫殿内的人没有人恶化关系。 他回来至今,唯一见过的人是刚升人督监的前太子乐人。 皇家仰仗什么,九王爷!朝廷就认定九王没有子嗣便不会造反?皇家什么时候如此幼稚了? 安天北负手走在叫卖四起的街道上,唯一可圈可点的恐怕便是太子乐人,好像没有成为太子爪牙,以权谋私,一家独大的野心。 “西北口的樱桃嘞——又香又甜不涩咧——” “不是老奶奶扎的,也不是二姐姐绣的——一打一捆,便宜换嘞——” “烤白果喽——” “西北口的樱桃嘞——涩了给您换——” “将军?买樱桃?” 安天北神色不动,径自走了过去:皇家什么意思? 午后的阳光照下来,伴随着街上的吆喝声,仿佛到处都懒洋洋的。 秦姑姑提醒靠着自己走路的她:“只有你,让您坐轿子你又不做。” “走走嘛,消消食。”项心慈看向狄路:“刚才的人,你认识?” “回小姐,去后厨时过道上遇见过。” “哦——” 秦姑姑看两人一眼。什么人? 项心慈吃饱喝足,懒劲又上来了:“你说我做点儿什么犒劳犒劳辛辛苦苦的自己。” 秦姑姑提醒:“小姐哪天没有犒劳自己?”一套席面吃走了三十两银子。 项心慈自顾自往下接:“是去明西洛那里放松放松?还是去项逐元衙署坐坐,要不然和旭旭去看一场比赛?” 暖洋洋的午后,明媚皓齿的小姑娘‘忧愁’的纠结着。 …… 傍晚的风有些凉,天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 安北王府后院的长廊里,一位年龄略大的女子没管自己被风吹起的长裙,为安思儿系好外衫的扣子,神色温柔:“爹爹怎不喜欢思儿呢,爹爹最思儿一个人的爹爹,爹爹最喜欢你了,你想把字拿给爹爹看,是你的一片心意,爹爹不会觉得麻烦。” 女孩还是有些担心,想说什么,看到突然刮来的风,立即要拉着女儿回屋:“表姑姑,起风了……会风寒的。” 女子却坚定的摇摇头,将思儿拉会原地,邱家慧身体不好,从小跟在姑姑身边长大,与表哥青梅竹马。 可因为身体不好,姑姑担心自己的病情应验了表哥‘天煞孤星’的命格,可如今不一样了,表哥回来了,还肯议亲了,这一次,安北王府未来女主人的位置,只能是自己。 邱家慧温柔的看着思儿,思儿是她的底牌,谁能大过思儿的选择:“如果表姑姑能陪思儿完成心愿,表姑姑很高兴。” 安思儿笑了,表姑姑真好。 邱家慧含笑的看着她,等她为表哥生下一儿半女,这个家里依然有她的地位,命真好,生在安北王府。 丫鬟高兴的跑过来:“将军回来,将军回来了。” 邱家慧目光微微一动,期盼的看向走廊尽头。 安思儿突然有些紧张:“姑姑……姑姑……” 邱家慧扣住她的肩,视线却痴恋的走廊的尽头:“思儿写的很好,不用慌张,将来定是梁都城数一数二的小才女。” 安思儿深吸一口气。 安天北走了过来,一身褐色锦缎刺绣长袍,身形高大,气势凌然,腰间宝玉缎带,冠玉束发,让他过于阴冷杀伐的气场,勉强有了世家贵族的气派。 邱家慧脸颊微红,她爱慕这么多年的男人,终于等到他说续娶,这个家里,还有谁比她更合适的。 邱家慧垂下头。 安思儿下意识的抓住表姑姑的手,她……害怕。 邱家慧不悦这丫头小家子气,没有一点父亲的英姿,平白缀了安北王府的名声,不过,也所幸只是一个丫头片子,省了不少麻烦。 296二更 邱家慧温柔的拍拍安思儿的肩膀,声音也带着风一吹就散的病弱:“你好不容易盼来的爹爹,忘了,去吧……” 安天北沉稳的脚步停下,一双即便静下来也略显凌厉的目光,如山岳般看过去。 安思儿害怕的瞬间抓住表姑姑的衣袖,开始紧张。 邱家慧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心跳加速,与五年前相比,他更成熟也更让人迷恋,她在安北王府二十多年,小时候日日对对的是这样大男人,长大了听到都是他的英雄事迹。 她怎么会不喜欢他,怎么会对他无感! 安天北眉头突然皱了一下,方察觉出今天中午的一幕有什么不对,那位小姑娘看她的眼神太过纯澈干净,且无惧无畏,反而有些违和了,不如如今更习以为常。 安思儿更害怕了,恨不得现在就和姑姑离开。 安天北尽量温和的看着女儿。 邱家慧再抬头,他眉宇间的不悦已经散去,又是平时冷静自持的男子,不禁脸颊微红,羞涩美丽。 邱家慧看向思儿的目光更加慈爱:“去吧,一直念叨着爹爹,如今爹爹回来了你又退缩了。”说着推了她一下,纤细的手指撩开自己耳际的长发,柔弱的气息在寒风中别有一股惹人怜爱的感觉。 安天北视线一直在女儿身上,思儿过于谨慎了些。 邱家慧敏感的捕捉到这份心思,心中更加安定,以后自己的孩子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会比安思儿优秀。 “来。” 安思儿回头看眼表姑姑。 邱家慧与寒风中笑容鼓励、大方。 安思儿见状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爹爹。” 安天北仅有这么一个女儿,见惯了战场上的粗汉子,怎么会不喜欢自家姑娘,只是被母亲养的闺中气重了,女孩家还是要能上马能扬鞭更好!不过,他这次会在家待半年,正好教她骑马弄箭! 安天北伸出手拍拍女儿的肩,可能第一下没有把握好力度,小姑娘踉跄了一步。 邱家慧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幽怨又难掩亲昵的嗔了一声:“表哥……” 有这一声打岔,安思儿紧张的情绪顿时放松下来,刚才不是父亲的原因,是自己太……太紧张了,没站稳:“爹,我临摹了字帖。”安思儿看向父亲的目光坚定了一些,就像表姑姑说的,她是爹爹唯一的孩子,爹爹不会不喜欢她。 安天北确定女儿没事,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他不喜欢镶花描柳的字体。 邱家慧见状,脸色微白,他没有看,思儿的字是她教的,他连夸都没有夸一句,不喜欢? “今天做什么了?和石婆婆可相处的来?送你的小马喜欢吗?” 安思儿看爹爹一眼,确定爹爹没有生气,想起表姑姑交代的话,开口道:“思儿,思儿身边有人,不想再进伺候的人。” 安天北闻言脸色微沉,伺候的人?谁跟她说是伺候的人,石婆虽不上阵杀敌,可却有勇有谋,是颇受军中将领爱戴的的老者。 安思儿见状,顿时害怕。 邱家慧急忙走过来,清风弱柳的将孩子护在身后:“表哥,她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做的不对,说的不对的地方,慢慢教她就是……咳咳……”广袖纱裙在夜风中飞起,仿佛能连她一起吹走。 安思儿躲在表姑姑身后。 安天北更加不悦,可想到自己与她聚少离多,全仰赖母亲照顾,又怎么能怨孩子没有长成他想像中样子,便决定这次离开要带上她。 “表哥……” “无事,让石婆多带着她一段时间,她便习惯了。” 邱家慧闻言敛下眼里的情绪,手下意识的向自己身后护了思儿一下,安思是她手中优于其她女人的棋子,怎么能给别人带。 邱家慧刚打算开口说话。 安天北道:“时候不早了,麻烦你将她送过来,回去歇息吧,安思,过来。” 安思儿闻言顿时将自己完全隐在表姑姑身后。 邱家慧见状,满意的护着更严了一些,抱怨的看向表哥:“表哥,慢慢来吧,今天她来看你进步不小了。”没提那张没有被夸的字:“姐姐去的早,这孩子一声下来王妃便有些娇宠也在情理之中,这几天我先带着,等她习惯些,再给表哥如何。”说着无奈又温柔的看思儿一眼,没舍得松开孩子的手。 安天北听到她提亡妻,想强硬拽孩子的举动停下。 邱家慧早料到这个结果,将孩子带到身前,抚着孩子的头 风吹乱她柔顺的长发,让本就柔弱的她看起来更楚楚可怜,她想等他问一声冷不冷,想他看到她还在夜风中,却将思儿照顾的妥当温暖。 或许……他会说一句她想听的话。 安天北心里叹口气,终究是自己期望太高了。 邱家慧见他没说话,心里亦不失望,表哥心思不细,人也正直,不容易讨女孩子欢心,这都没什么,只有她知道,表哥人很好就好了。 邱家慧让人将孩子待下去,不等表哥告辞,已经开口:“思儿平时胆子小又不出门,难免认生,有机会表哥多带思儿出去走走,我知道表哥看中石嬷嬷,让石嬷嬷带思儿也是好意,她总会知道的,而且思儿没有不喜欢石嬷嬷,她只是太腼腆,需要时间磨合。” “谢谢你告知,我还有公务先走一步。” 邱家慧神色尴尬。 安天北已经恭手告辞。 若大的庭院里,烛光四曳的凉亭下,邱家慧独自立在寒风中,嘴唇咬的苍白,他以前没有这么不近人情。 可又随即释然,他又不是只对她如此,他只是性格释然,这样的男人一旦看到了谁,才会放在心上。 邱家慧接过丫鬟递上的外衫,想着他的样子,他的神色,便觉的日子有盼头了些。 “小姐,王妃派人来看你睡了没有,入过你没睡让你过去一趟。” 邱家慧细声细语的嗯了一声:“这就过去。” …… “姑母可有什么喜事,在外面就听到姑母的笑声了。” 297一更 “家慧,你可来,你快告诉她们,我那套福禄双宝蓝宝瓶缂丝衣服在哪里,还有我那成套的头面。”安王妃话里都透着掩不住的喜气。 邱家慧温温柔柔一笑。 安老王妃才发现她脸色有些青:“哎呦,你看我,外面快下雨了还把你叫过来,怪我老糊涂。” 邱家慧声音透着病弱的气息不足,格外惹人怜惜:“无碍,正好带思儿见了表哥,思儿现在对着表哥敢说话多了,我看了也为咱们思儿高兴。” 安老王妃闻言,叹口气,她何尝不是,思儿那丫头太腼腆了:“这些年多亏了你。” 邱家慧故作生气:“姑母又来,我该感谢姑母收留才是,姑母反而谢我,哪有这样的道理,姑母还没说什么事这么高兴呢?” 安王妃自然高兴,这对安北王府来说都是喜事:“你表哥不是终于答应续弦了,我就想着我也收拾体面些,去看看姑娘家,虽说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不着他们做主,但你表哥那人你也知道些,执拗起来我也没办法,非要自己看,知道的是他想跟女方说他常年不在梁都,不希望将来女方后悔,不知道的以为他吹毛求疵、要求良多,也不知道姑娘家听了他的要求,会不会拒了他。” 邱家慧敛下眼中所有的心思,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的了吗?也是,谁不知道安北王府是好去处,怎么会拒绝。 邱家慧忍者郁气上涌,笑着将钥匙交给嬷嬷,嘱咐她在哪里找,又看向姑母:“哪有人不愿意的,表哥盖世英雄,谨慎些也是为了别人好,但凡通情达理的都不会埋怨表哥。” 安王妃闻言看家慧一眼,她从来没说过让家慧为妻或为妾,便觉得不提,她便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现在看来,她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 何况她这个年纪了,又身体不好将来恐怕有碍子嗣,嫁入谁家也难免被人诟病,可是…… 邱家慧仿佛不知道姑母在想什么,笑着问:“说定人家了?”她倒要看看她进的了这个门,有没有命享。 安王妃握住她的手,到底怜惜占了上风,松口道:“这么多年,苦了你了,又要照看思儿,又要陪着我一个老婆子,我说给你说一户人家你又不愿意,如今你也大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邱家慧笑着回握住姑母的手,仿佛没有任何私心:“姑母,能照顾你和思儿是我的荣幸,如果不是姑母……”邱家慧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又很快乐观的散去:“不说这……” 安王府没有岔开话题:“我想了想,等世子妃进门,你要是不嫌弃姑母苛待,就留在你表哥身边,我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邱家慧闻言愣了一下,仿佛没料到,顿时慌张的楚楚辩解:“姑母,是不是有人在您身边说了什么,我留在家里不是因为……” 安王妃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愧疚不已,家慧从小跟在她身边,把天北当哥哥看待,怎么会有那种心思。 想着便更疼惜她:“你呀——就是这样才该为自己考虑。” 邱家慧真诚的摇头:“姑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我真的只是想待在姑姑身边,一辈子伺候表哥表嫂。” “我知道,可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总要有一儿半女,老了有个去处。” “姑姑……” 安王妃更心疼了,她这个样子,如果一辈子不成婚,邱家祖坟不会葬她,安家祖坟更不会,孤魂野鬼的多可怜:“就这么定了,跟在姑姑身边,如果能有一儿半女当然好,就算没有,将来也抱一个到你名下。” 邱家慧感激不已的看着姑姑,她在家这么多年,结果表哥续弦,都没有想过让她当正妻,可笑。 安王妃似保证的开口:“没人能越得过你去。” 邱家慧心中冷哼,说得好听,谁会把一个姨娘放在眼里,何况,姑母就那么肯定自己做不得正妻,可知世事难料,什么都有可能。 她在府中这么多年,如果这次机会她还抓不住,岂不是无能。 何况她手里还有思儿,那个孩子用的好,什么得不到,只是:“姑姑,我们不说这些,说大喜事,表哥说的哪户人家。” 安王妃神色也轻松下来:“耶律老夫人没明说,但听着是个不错的人家。再说对你表哥来说,谁家的姑娘他满意,他还得立一堆标准,等筛选完,以为他选大管家呢。” 邱家慧噗嗤一声笑了。 “所以,只要知书达礼,端庄贤惠,我就知足了。哎呦,还有一条不能胆小,否则看到你表哥那张冷脸,就要会娘家怎么办。” “姑姑,哪有新嫂嫂还没进门,您就编排人不是的。再说表哥只是不爱说话,心地很好的。” “也就是你这样想。”如果身体好些,她怎么也得为她争一下正……都是命。 邱家慧的心思更深了,会是谁家的女儿。不管谁家的,未必能活到进门的那天。 …… 项心慈除了盛夏遮太阳、蚊虫,并没有戴帷帽的习惯。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会将令国公府的族徽,绣在衣服显眼的位置,一个觉得不够,后面也会绣一个,免得有不长眼的,浪费她口舌。 所以即便没有帷帽,在泱泱梁都城,只要她有隐了,天衢苑没有雅间,也要坐在大堂里最显眼的位置听戏。 至于眼睛乱看的,只要他们觉得身份够,大可上来跟狄路过两招,她当加看一场戏。 二楼雅间内,雁回瞬间看到坐在正中间的项七小姐,她太显眼了,比戏台都好看,她怎么会坐在 雁回下意识四下看看,才想起这里是雅间,这天衢二楼恐怕有一半人都在更看她,就连自己一个女儿都会多看她两眼,更何况男子:“小姐,是项七小姐?” 柳雪飞疑惑的看下去,真是:“你去邀七小姐上来看戏。”这两天天衢苑开了新戏正是人多的时候,恐怕没能排到座位,可她令国公府的身份,不应该才是:“快点去。” 298二更 “是。” 秦姑姑见七小姐没动,便在小姐耳边重复了一遍雁回的话。 雁回…… 项心慈摇头:“告诉她,不必。” 秦姑姑看眼雁回:“多谢柳小姐盛情,我们小姐听一会便走,谢柳小姐关心。” 雁回忍者心里的不适,告辞走人:什么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在七小姐身边说话,还说了两旁,旁边都有人看过来了,七小姐会听不见,用的到一个婆子传话!分明是瞧不起她们小姐,故意给她们小姐难看! 既然她喜欢在大厅招蜂引蝶,就在大厅招蜂引蝶好了,惹了一身腥,可别又怪别人没帮她。 柳雪飞怨怪的看雁回一眼:“你还有情绪了,又不是第一天见到她,会揣测不出她的性格。”恐怕就是一个难相处的,加上五老爷溺爱,还受不得委屈,这样的性格,她在理:“你去跟七小姐说,我们要走了,雅间让给她。” “小姐,您定了很久的?!” “让你去就去,哪有那么多麻——”柳雪飞话还没说话,一个被打的皮开肉绽、衣衫,满脸血污的小姑娘,突然从后台冲出去:“救……”敏感的向穿着最华丽、又是女孩子的人身边跑去! 全场人震惊,戏台上的戏都不唱了。 后台紧跟着冲出来一群凶神恶煞的长仆。 小姑娘跑的更快,眼看就到眼前! 狄路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挡住小姑娘冲过来的路线。 小姑娘瞬间毫无犹豫的钻到了对方桌子底下:“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家丁们也冲到了近前。 狄路站在七小姐面前,便这样站着。 那些拿着棍棒的家丁互相看一眼,为首的人敢要说话。 项心慈看也不看桌下的人,拨开狄路,不悦的看向戏台:“怎么,这点动静就唱不动了,天衢苑要你们何用?” 戏台上的人闻言,立即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家丁们看着天仙似的大家小姐,顿时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项心慈神思惬意的听着,丝毫没有关注别人,桌上的坚果桃李,仿佛都安逸起来。 大厅里的人忍不住看过来,并不是被这场面镇住,这种事见怪不怪,遇到了愿意管就管,不愿意管当没看见就好。 只是一位娇滴滴的闺中小姐,又是如此天仙似的姑娘,突然遇到这种事,定然为这件事本身增加了不可言说的变数。何况,这何尝不是英雄救美的机会。 可这小姐既没有被吓到也没有惊慌失措,竟然还有雅兴听戏。 天衢苑的名角自然不是酒囊饭袋,平时就算位小姐身边,才下意识停下来。 二楼雅间内,守朝看眼自家将军。 安天北目光平静的看着 项心慈浑然未觉,任凭桌子下的人磕破了头,她一心听她的曲。 家丁犹豫的看眼穿着华贵的‘公子’‘侍卫’,一时间更加犹豫。 “求求你了,求求你——”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弱,生生如泣。 项心慈听戏。 哭成那样,我都要心生怜惜了。 好硬的心肠。 柳雪飞快速下楼。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疾步而来,见状,瞪了旁边的家丁一眼,急忙恭手:“项小姐,此女是我——” 项心慈的声音不冷,阴沉沉的透着一股说不出阴戾:“我听你说还是听戏。” 管事的心一怔,立即不敢再说,看了贵人一眼,又看了贵人身边的人一眼,见贵人无意包庇,但不包庇不等于好说话,他找来大手,低声几句。 几个打手瞬间脱下外衫将棍子包起来,弯着腰就要拿桌下的女子。 秦姑姑急忙将桌上的坚果、水果端了起来,碎了小姐也会发邪火。 众人无不惊愕的看过去,面对如此情景,没有仓皇而逃也罢,竟然还如此心狠,见死不救! 即便救下发现对方十恶不赦,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这些人以多欺少、倚强凌弱,而受害者只是一个小姑娘。 闷棍一下下打在小姑娘身上。 小女孩吓的急忙去抱对方的腿,她不要被抓走,不要。 狄路筷子瞬间,扔下去险些戳穿女孩的手掌!生生插ru坚硬的地面! 行凶的家丁手心顿时冒出冷汗。 小女孩再不敢去碰那华丽的衣角,害怕的抱住桌腿,不断哀求:“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会报答你的,我爹娘也会报答你的……求求你了……恩人……” 桌子很快被拽开,小姑娘眼看就要被抓走。 “住手!”柳雪飞带着人走了过来。 管事的立即皱眉,这位千金恐怕少有人不认识:“柳小姐安。” 二楼的窗户打开大半,同时看向辅国公嫡长女。 柳雪飞不拒周围的目光,只是并不想与项七小姐对上,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出面,她唯几几次与项七小姐接触,都不是很好的结果。 柳雪飞并没有先看地上挣扎的小女孩,也没有任何人,径自走向正中间的项心慈,见她背对着自己,没有任何回头的意思,心里更没底了。 可……这件事她又必须要做。 柳雪飞走过去,手搭在她肩上,声音温柔:“吓坏了吧。” 这时候只要她靠向自己,这件事就是她年纪小,吓的不会说话,谁敢说什么!可柳雪飞心里却没有底。 项心慈头都没动,伸出手,果断拍掉了肩上那只手,她只是说不主动找她麻烦,可没说要和她相处。 柳雪飞心一颤,果然,但并没有纠结,笑着快速收回手:“马上就没事了。”柳雪飞转过目光,眼中的温柔散去,看着做主的管事。 小女孩快速跪爬到柳小姐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裙,害怕的浑身颤抖:她有救了,如果是柳小姐她便有救了,一直隐在眼里的泪珠,忍不住劫后余生的流了下来。 秦姑姑将手里两个果盘放下,忍不住看向几人。 299一更 周围的视线也忍不住汇集过去。 唯独台上的角们,碍于‘唯一’的观众看过来的视线,台上的众人谁也不敢分心。 二楼的雅间内,有人向安将军解释:“将军,这位便是辅国公府嫡长女柳大小姐,一晃眼老国公的孙女,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柳小姐应该还是文武全才,性子也好,虽然她的诗稿少有流出,但看的出骑马挽弓都学过,老国公很重视对孙女的教育。” “她还是项世子未过门的未婚妻,所以这件事她出面最为合适,而且落落大方,没有缀了老国公的威严。” 楼下,管事的先一步开口:“柳小姐,这姑娘是我们明码标价从她爹娘手里买来的,您是知道的,我们这里不缺还学口饭吃的人,不至于做那作奸犯科的买卖。” 小姑娘摇头:“他们不是我父母,不是我父母……” 秦姑姑看着地上的姑娘,突然想起小姐差点被人拐走的经历,再看眼自家小姐,她定然好了伤疤忘了疼,想不起来。 如果柳小姐不出面,她应该会把这可怜的姑娘买回来,自然了,柳小姐出面更好,免得跟着自己也是做个丫鬟。 秦姑姑又觉得自己想岔了,她并不是说伺候人不好。 柳雪飞没有管那些,直接让雁回拿银子,既然你这里不缺一个人,她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浪费口舌,而且如果天衢苑只是心疼花出去的银子,现在银子送出去,他就不该纠缠。 管事的有些不愿意,人和人也是分资质的,这姑娘资质上佳,识字、识谱,唱的好、身段佳,这些事银子多少买不来的,何况有嘱咐:“柳小姐,大家开门做生意,如果能给您行个方便,我自然愿意,可这……要不这样,明儿我把人带到你府上,那时候咱们再说。” 柳雪飞皱眉,这女孩牵扯的人…… 柳雪飞并不是不懂规矩,如果真没有点龌龊,天衢也不能做这么大,胆如果可以,她依旧想把人留下:“……不用明天,给她熟悉干净,不能再有伤,傍晚我要在柳家看到她。” “是,是,小的将人收拾干净了,就将人送过去。”一句话全了所有人面子。 看的人也不是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当然了,如果管事的理由压不住柳小姐,人他还是要乖乖送过去。 何况经了这么一遭,在柳小姐和项家小姐面前认了脸,这姑娘不出意外,对方也不会再要。 小姑娘慌了,她不,不要,她懂这些……到时候管事未必会带她去。 小姑娘急忙抓着她的裙摆想起身,可是又瞬间跪了下去,声音很小,颤颤巍巍却异常坚定,她不想失去这个机会,这样或许会让她家里蒙羞,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柳姐姐,我认……” 管事快速上前要堵住她的嘴。 柳雪飞急忙要拦。 “等等。”项心慈慢慢转过头,一张比戏曲还清纯美艳的脸写满了浑然开朗的了然,她就觉得刚才这小女孩哪里不对。 项心慈招招手,在秦姑姑耳边说了什么,让她去问。 秦姑姑惊讶多小姐一眼:不会吧?!却不敢耽搁,更知道这件事重要性,小声在女孩耳边说了什么。 小女孩顿时点点头,眼泪越流越凶,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她怎么会落到这一步,怎么会,她只是陪娘亲去敬香,也没有乱跑,突然那石凳就动了,自己再醒来就是这样的局面。 项心慈看眼露在地上半截筷子,觉得自己要完,狄路如果知道他自己他险些把他亲妹妹废了,会不会觉非常刺激,很想把自己也废了。 项心慈摸摸发寒的脖子,果然啊,她不适合跟人长久相处,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这个人不值得效忠。 跟明西洛是如此,想不到跟侍卫也如此!点背! 如果不是刚才那声唱词,让她想起自己出府第一年听说的一起命案,还每天被大哥耳提命面的嘱咐,她也未必想的起来。 当时举的便是景侯府嫡女突然失踪后,自杀身亡的案子,家人找到时,这位年仅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死亡,死的惨不忍睹,天衢苑因此受到一定影响。 景侯夫人一病不起,项逐元提醒她,纵然项家通天也不是哪哪都顾念到,何况项家还不能通天,万一追回来时损失易造成怎么办。 所以想起这桩事来。 项心慈又将脑袋转回来,果然要多听戏,听戏‘明智’:“这小姑娘,我要了。” 柳雪飞何尝不敏感,松口气,她说话当然更好,刚刚那些事也能一并揭过去。 众人本来以为戏都散了,见状,又立即看过去,看着可比看台上的戏有一丝。 有好事的已经将这里的对话,拿上二楼去卖。 管事的心中发苦,刚才不是说好了,怎么置身事外的项小姐要参与进来,而且真的有贵人交代过,他不能现在放人。 管事的给柳小姐使个眼色,希望她劝劝,行个方便,自己也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只要那边说通了,他立即将人送入柳府,可现在真不行,他也是提着脑袋给人办事。 柳雪飞扶起地上的小姑娘,当没看见。 管事的只好对上看起来不好沟通的项小姐:“项小……” 项心慈直接开口:“狄路,把他杀了,省的他为难。” 管事的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人,您的了。”换成柳小姐这样威胁他,他定找人评评理,可看看地上只露出半截的筷子,这人一定能在众多人中杀了他。 柳雪飞心里叹口气,人虽然救下了,可这眼睛都不眨就要杀人的话,恐怕该听的人也听见了。 柳雪飞拍拍小姑娘的背:“去,谢谢项小姐。” 小姑娘看看柳小姐又看看‘项小姐’,心里有些不安,刚刚那人还见死不救……可她也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小姑娘依依不舍的看眼柳小姐,她虽然也是勋贵之后,但她认识柳姐姐,柳姐姐却不认识她。 小姑娘景玉淑小心的站在恩人身侧:“谢项小姐救——” 300二更 项心慈起身:“走了,唱的没意思。” 景玉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底害怕那管事的,急忙跟上。 柳雪飞见状也急忙带着人离开,否则把她自己一个人晾在这里,场面更不好看。 雁回出了天衢苑的大门,生气的瞪眼早走远的人:“小姐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把小姐扔在那里,让别人怎么看,小姐可是好心替她解围,她回去是不是要倒打一耙说小姐有意刁难她行事风格,世子那样行事磊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 可她亦知道不能乱说,说了小姐未必愿意听!气死她了! 天衢楼内,因为刚刚那一出,再回头看戏台上的戏,便觉得没意思了,忍不住想刚刚两位风姿各异的美人。 坐在大厅的小姑娘无疑更漂亮,更让人一不开视线,那样美人就算是块木头也定然是百年杉木,何况还那样野性难驯,更添了妙不可言,只是这美人未免…… 不禁有人叹口气,觉得女子还是温良恭谦、孝顺柔美更好一些,像是柳小姐,就颇有大家风范。 安天北已经收回视线。 雅间内的人还在就刚才的事议论纷纷:“这项家小姐刁钻了些,她就不怕真打起来。” 安天北端起茶:她自然不怕,她身边那人,对付那些酒囊饭袋如探囊取物,只分打死的血腥还是不血腥。 “柳小姐仗义执言,不问因果,当胜一筹。” “我怎么觉得项家小姐是因为有利可图,才救了那姑娘,还救的不情不愿,如果不是那姑娘点头了,估计她都不会救。” “小姑娘家心肠冷硬如此,实在是……”但也当真美丽不可方物,让人苦看了变不忍心说出更过分的话苛责她,一句蛇蝎心肠恐怕就是极限。 “安将军觉得呢?” 众人视线不禁看过来。 安天北放下茶杯,凌厉的视线扫过去:“不过是两个小姑娘,众位还要议到什么时候。”当正事再辩一辩吗? 众人顿时禁声,不敢多言。 安天北看着面前的茶杯,那项小姐太有主意了些,一个小姑娘,虽然可以不失个性,可她外面心太硬,一开始完全没有想过救那小姑娘。 楼下陆陆续续有人离席,急走的脚步,仿佛要迫不及待宣扬今天的所见所闻。 虽然没有人直呼坐在大厅中央的美人是谁,但项家七小姐的美貌自令国公府寿宴后几乎不认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可能猜不到。 因为可能是她,能说道的地方可就多了,仿佛从言语中,能亏得这位梁都第一美人的一颦一笑。 何况她项家五房的出身,更是让传奇色彩蒙上了一层贴合大众的光晕。 项心慈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她在哀叹自己要命的命格,怎么这么寸!如果不是重活一世,想起这事,最后必然和狄路分道扬镳的下场。 反而是柳雪飞,她会救下景玉淑,将来有人欠她个大人情:“你说说你们,我着急听戏,没有顾上,你们怎么就没一点同情心,救救人家小姑娘。” 小姑娘景玉淑狼狈的跟着三人,一脸茫然,她早走不动路,就茶爬了,根本没人看她一眼。 “你看!小姑娘衣不蔽体的,就这样走!你们有没有一点良心,尤其你狄路,把衣服脱下来披她身上!” 狄路不,护自己的衣服、食物是生存本能。 秦姑姑早已经上前将外衫脱下给小姑娘披上,扶住了小姑娘手臂,心疼不已,她怕自己贸然帮手,惹了小姐不快,再给好不容易脱离魔抓的小姑娘添了麻烦。 项心慈没管秦姑姑,啧啧有声的看着狄路:“你那么抠唆做什么,做哥哥的帮帮妹妹怎么了?” 景玉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秦姑姑猛然想起小姐让她问的话,顿时看向狄路。 狄路不痛不痒的看着七小姐。 项心慈更不痛不痒,又不是自己气人,一个狄路离开了,还有万千鹰击顶上:“你——亲妹妹。” 狄路瞬间看向身后面色蜡黄、年龄幼小、纯色苍白干枯的人。 景玉淑茫然的回视,她哥哥在府里,而且娘只养成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大哥一个是自己,她没有其他亲姐妹了,剩下的是庶兄庶姐。 狄路又看向七小姐。 项心慈点点头:“景玉淑,她承认了。” 小姑娘突然被人当众叫破名字,顿时羞愧的垂下头,她……她…… 狄路再次看向景玉淑,久没波动的目光瞬间闪过隐怒的涟漪,岂有此理!连个小女孩都不放过! 项心慈觉得这才对:“你想,你妹妹死了,你娘会寄情与谁。” “哪有那么多情可以寄,别人怎么能替代她!”就像狄叔,没人可以替代狄叔在他心里的位置:“不过是大悲过度,一病不起……”狄路脸色难看。 项心慈叹口气:“然后花姨娘床前伺疾,亲尝汤药,大义占尽,再往里面加点什么扔点什么进去,你娘就别想痊愈一直躺着吧,等躺倒假嫡子功成名就,榨干了外公家和嫡出的最后一点价值,景侯夫人大概就可以死了。” 狄路脸色阴冷,直接接过了走不动路的妹妹,直接将人背在背上。 景玉淑有些慌张,他们说的身没意思? 项心慈看她一眼:“你亲哥哥,二十年前被花姨娘调包,扔到乡下庄子死了的那个孩子,你这事……十之八九也是人为,花姨娘厉害啊,这是要霸占你娘的嫁妆,榨干你母亲最后一点价值。” 景玉淑难以置信,甚至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和身下的人!怎么可能!可这些人有什么理由骗她?背着她的人是她哥哥,府里的呢? 项心慈好心为她解惑:“花姨娘的儿子,你庶兄!” 小小年纪的姑娘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她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离奇的事,庶……庶兄,平日总是笑眯眯的,对她宠爱有佳的花姨娘是坏人? 如果以前有人这样跟她说,她肯定觉得那人是骗子,不安好心,可经历了这么一回,她没有那么天真,也不都觉得世界上是好人,而是真有那恶人,无冤无仇的就能让她死。 301一更 而且……景玉淑仔细回想,好像她会‘走丢’,就是花姨娘告诉她,在求子殿前多跪两个时辰,可以让出生的麟儿更加聪明伶俐。 所以她为了嫂嫂肚子里好不容易坏上的小侄子才会质疑多跪两个时辰,却想不到就在这两个时辰里出了事。 而她怕说出来不灵,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娘肯定以为她是以为贪玩才走丢了。 她平时没有想过的事情,现在想想好像问题很多,比如花姨娘对兄长很好,娘经常说,花姨娘懂事、明理对她也恭敬、孝顺,对大哥更好,小时候大哥总是生病,大师说是双子同生的原因。 花姨娘为了家中嫡子二话不说,就送走了自己的儿子,而且娘说大哥生病了、天凉了花姨娘都记挂着,帮了娘不少忙。 可,如果大哥本来就是她的孩子呢?而她送走了娘的亲儿子,还死了,如果那时花姨娘亲儿子,以花姨娘的爱心,怎么会让自己亲儿子死。 大嫂嫁过来后一直没有孩子,娘为了不给大嫂心里负担,还没着急,花姨娘先急上了,寻医问药。如果她是为了她孙子呢? 景玉淑茫然的木呆呆的,怎么会这样? “那些人——该死!” “死,岂不是太便宜她们。”项心慈拽他进前面的医馆的,医术更精妙:“这样如何,你装作刚从乡下回来,路上顺便救了被拐卖的妹妹回到景府,也不任侯夫人,就做花姨娘的儿子,天天在她跟前晃,咱长的还健健康康,还一表人才,恶心也能恶心死她,想让她不痛快几天。她们不是一直在为你便宜兄弟谋划礼部的职务。你就先从礼部官员坐起,隔两天往上升一次,一直升到礼部侍郎,恶心死那姨娘。” 狄路、景玉淑睁着同样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她。 “这有什么,你怎么也是太子手下待过的,给你个侍郎怎么了,要我说尚书也行,还是你觉得文官太秀气?要不咱们弄个武官。” 景玉淑看向‘哥哥’,应……应该是哥哥,他在太子手下做事。 狄路闻言没顺势往自己脸上贴金,如果那样也算在太子手下做事,太子手下人太多:“医馆到了。” 景玉淑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她不想自己留在这里看大夫,而且也不要那个婆婆。 狄路二话没说,抱着她交银子,又让大夫支了一个帘子,陪在妹妹身边。 景玉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不说话却神色温柔的陪着自己,见她皱眉会提醒大夫轻一点。 景玉淑茫然的看着他,很陌生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吗?从小被送到乡下的亲哥哥?她和母亲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死讯传回来时,或许娘亲都没有伤心,他心里有怨恨吗? 景玉淑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是下意识的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像爹爹也像娘,而且他眼睛真好看,黑像墨一样,胳膊很有力量,比大哥有力量,背也很宽,趴在上面十分安全。 他才是大哥?她竟然觉得他如果就是大哥,十分不错,刚想完,心里愧疚了一瞬,觉得对不起生活了多年的兄长,可是兄长…… 不能说多不好,可文不成武不就,还总是埋怨母亲,埋怨外公家推三阻四不帮他想办法,弄得母亲对外公外婆也有了意见。 可亲大哥很厉害吧,他就那么一下,就把筷子插到了石板地中,想到那一幕,景玉淑下意识瑟缩一下。 狄路看过来:“怎么了?” 景玉淑下意识看眼被大哥抓在手里的救命恩人,大哥好像怕她跑了,一只抓住她没放,恩人脸色很不好,不想进来,也不想留下,神色非常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发脾气。 景玉淑更胆怯的抓住狄路的手。 狄路安抚的看着他,他当然不能放手,让她一个人走了,发生危险怎么办,确定妹妹没事后,又看向明显不高兴,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人:“是我不对。” 当着你妹说什么!显得我不近人情,项心慈看着景玉淑:“你回家吗?” 景玉淑有些怕她,她好看、显然,但她一开始见死不救,虽然后来又救了她:“您……您不是说让我跟大哥……”小姑娘顿时皱眉,疼的脸色煞白。 项心慈回头看一眼,见医婆扯下一大片连着她肉的染血衣片,定时撇开头! 景玉淑再没时间胡思乱想,紧紧抓着狄路结实的手臂,疼的额头都是冷汗。 项心慈坐在一旁看着秦姑姑编络子:“你在这里编的我可不要。” “行,行,给焦耳做个衣缀。” … 柳雪飞不放心,将天衢苑发生的事写了封信让人给项大小姐送去。 … “什么!被人带走了!谁带走的!你怎么办事的!我交代过什么,这是唯一一个阴年阴月生的人,必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活活折磨死才能让张天师仕途顺力,连张天师要动的人你都敢放走,你是不是嫌命长了!” “没有,是柳家和项家突然插手此事,我也没办法……”说话的人并没有什么势力,家里也不过只出了一个给侯府当妾的姨娘,但这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攀上了张天师,张天师号称祈天殿第一天师,说贵妃娘娘的侄子能填炉,立即就填了,他怎么得罪的了。 “柳家、项家?”留着两撇胡子,看起来颇为富贵悠闲的中年人皱眉,怎么会把这两家扯进来。 “他们可有说什么?” “没有,我一口咬定,人是我从女孩父母手里买来的,她不听话乱跑,我才打了她。”而且他真是从‘正规’渠道买来的,不同的是,有人交代了她的死法。 男人看向管事,眼中隐隐浮现杀意。 管事也没有退缩:“天衢苑不敢说有什么势力,但这件事我也告诉了我一个朋友,但凡我出了意外,这件事就会传出去。” “你——” “花大哥,你出钱我办事,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事情定能在我这里安静平息,我们两人皆大欢喜,可如果我有一点问题,小弟就不能保证这件事会不会人尽皆知了。” 302二更 “好大的胆子,你在威胁谁!” “你,不是张天师……”有本事就将这件事告诉张天师,如果张天师需要人祭前路,会找上他这个地方,肯定有更隐秘的去处,所以他到底是为张天师办事,还是花家办事可就难说了。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做也就做了,就当结个善缘,可若是出事了,他是不会认的的:“何况不过是两个小姑娘,知道什么,反而是花老哥,别弄巧成拙。” 花昌祖看他一眼,威胁他。 管事的也看着他。 花昌祖并不惧,谁手里没有几桩见不得人的案子,谁又比谁干净,他不怕他说出去:“你也最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小弟向来知道。” …… 项心慈准了他的假,景玉淑处理完伤口,这两天身边离不开人。 狄路没有直接离开,禀明明大人和项世子后,找了他的兄弟替他跟着七小姐。带着景玉淑去了东文街的落脚处。 秦姑姑跟着一起来过来,半夜,景玉淑果然发了烧, “小姐请了医婆过来,我去叫。” 明西洛后去隔壁看了一眼,院子里有个小丫头忙里忙外,明西洛眼尖的认出她们是那天在葳蕤院见的人,秦姑姑也在里面伺候着。 明西洛确定七小姐没在,放下了药材,没有久留便离开,她有几天没来了?没兴致了,还是腻了? “老爷?”家在这边? “出去走走。” …… 夜深人静的景侯府内,景夫人不知道哭晕过去多少次,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床边,儿媳和一位上了年纪却气质温雅的女子打这瞌睡伺候着,听到床上的动静,两人同时睁开眼。 花姨娘立即冲上前,神色忧虑,眼下的黑圆圈又重了:“姐姐,你可醒了?” 怀着身孕的儿媳妇也急忙上前:“娘。” 景夫人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看到儿媳妇,有些抱怨:“身体这么重了,怎么也在这里,快去休息,身子重要。” “娘,孩儿不放心您。” 景夫人心疼的让人赶紧将少夫人待下去休息。 花姨娘也嘱咐她赶紧回去,孩子要紧。 景夫人确定儿媳妇走了,才焦急的看向花姨娘:“可有消息了?” 花姨娘看起来比景夫人脸色还白,痛不欲生的摇摇头:“姐姐,你不要担心,玉淑那么好的孩子,定能逢凶化吉的……” 景夫人闻言再次跌回床上,她命苦的孩子,已经三天了,还有什么逢凶化吉的可能,她的淑儿——她恨不得跟着女儿去了,那样娇弱可人的女儿会遇到什么,她想都不敢想。 每每闭上眼,眼前都是各种各样的画面,全都惨不忍睹,孩子挣扎的求她救救她,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不配没人母,她不配! 花姨娘跟着掉眼泪,仿佛感同身受:“姐姐,没事的,没事的……” 景夫人恨不得死过去算了,要自己有何用! “姐姐你千万保重身体,大少爷和未出生的孩子都需要你。” “淑儿……也需要我,可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这心里,我……” 花姨娘安慰着,敛下的眼角不以为意,一个空有家世的蠢女人而已,仗着高高在上的身份,占据了景家主母的位置。 可那又如何,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她的子女享不了这份清福,都该让出来。 花姨娘的手轻轻拍着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的女人,她早受够她了,这些年自己鞍前马后的伺候她,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让她生不如死,如今看着她痛苦,真是太痛快了。 哈哈!无以轮比的痛快,谁说只有主母的儿子才能高高在上,如今自己的儿子才是这个家里未来的男主人,儿媳妇独立自怀的也是自己的孙子孙女! 等到赖家为她儿谋的了礼部巡礼的职务,她这个赖家的女儿也没什么用了,连赖家当初泼天的嫁妆也是她儿子儿媳的,也只能是她儿子儿媳的! …… 项心慈穿了一身难民的破烂衣服,虽然破每一个被扯烂的布条都颇有美感的垂落着,她只能给自己花了黑炭脸,去日益院跑了一圈,去了东文巷狄路那里。 景玉淑已经被台上马车。 项心慈开心的在狄路面前转个圈:“怎么样,怎么样,路上被捡到的小丫头,跟你们一起去啊。”说完眨巴着一双水漾漾的眼睛,看着他,随即两眼一翻,再转回来时,眼中的波光散去,吐着舌头,变得死板呆滞:“这……样呢……” 狄路没一棍子打死这个行尸走肉,直接牵起马车的缰绳。 项心慈立即跟上,走了。 明西洛从院子里出来时候,马车已经走了,不禁自嘲一笑,觉得她会等他。 为什么等他?他的人她一个尝过了,最初的新鲜感后,恐怕觉得就那么回事,何况能陪她‘玩’游戏的又不是只有自己。 与其更没有新鲜感的人直入主题,远不如重新从互相暧昧的情感开始,朦胧如雾、辗转反侧、患得患失不是更有意思。 明西洛脸色有些冷,这么近的距离,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还是根本就没想起这条街上住了谁! 明西洛心里恶狠狠的想完,又轻缓的探口气,压下心里不愿示人的苦涩,她这是找到有意思的事了,恐怕很久想不起他,即使是太子,不也被放在一旁好多天了。 晨曦下的侯府大门高大威严,护院分列两旁,依稀散发着让平民望而怯步的富贵权势。 狄路下了马车,看了一眼。 刀戟瞬间祭出,不让人靠近一步。 狄路拿出路引,去敲正门。 大门旁的侧门打开,守门的老者看了门外的人一眼?“谁?”登记名册上这个时辰没有访客。 狄路沉静的回视,他并没有可以把自己落魄,他落魄时候都是兽皮,怕穿出来他便宜姨娘先受不了。 他穿了一身七小姐给他的衣服,站在门外玉树临风、少年英姿。 守门的大爷愣了一下,有些恍惚,这人……怎么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可为什么敲正门?问话不禁更客气了些:“请问您是?” 303一更 项心慈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他敲的正门? 景玉淑撑着身体靠在柔软的被褥上,这是狄路哥帮亲自帮她铺的,不会搁到她的伤口。 而大哥那么不爱说话的人,为什么会让她上车?景玉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与大哥什么关系? 狄路拿出怀里的关牒,递了过去。 老大爷有些诧异,通关文牒?外地来的,一时间没看懂,给他这个做什么?不禁看了少年一眼,又看看关牒,随后又看了少年一眼,继续看关牒?老大爷看了很久愣是明白,这是谁家的少年? 狄路也没指望着他想明白,直接开口的:“我是花姨娘的大儿子,庶出二少爷。” 老大爷闻言瞬间瞪大一双浑浊的眼睛:花姨娘的儿子!花姨娘儿子在院子里跑呢?不是,花姨娘的大儿子不是早死了!花娘花姨娘哪还有这么大的儿子。 老大爷倒抽一口冷气,莫非——诈、诈尸了!“你……等一下,老奴去前面通报……”过来一会又慌慌张张的往回来,又看了少年一年,确定人还在,更快的跑远了。 管事的见状,喝令住他:“你这是干什么,一大早慌慌张张地在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门房大爷还有些慌:“外面……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花姨娘的长子。” 赵管家没听懂的看眼门房。 门房肯定的点点头:“真的,人就在外面,说他是华姨娘的大儿子。” 花姨娘的大儿子不是死了! 可外面的人说,自己就是! 赵管事立即放下手里的账簿:“去看看!”别是骗吃骗喝的,万一弄错了不是往失去长子的花姨娘伤口撒盐,以花姨娘在府里的受重视程度,他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赵管家急忙跑到了门边,从侧门看那少年一眼,整个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那神态,那样貌,与老爷少说七分相似。 顿时不敢再耽搁,急忙向后院疾步而去,这可是大消息,大消息! 花姨娘刚从正房回来,守了对方一晚上,有些疲倦,刚坐在椅子上,让丫头捏上肩膀,还没有吃一口饭。 赵管家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姨娘,姨娘您快去看看,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这可是大喜事,府上姨娘又受宠,姨娘的儿子活着回来了,又是自己通报的消息,事后姨娘的赏赐肯定少不了! 花姨娘没回过神儿来,什么二少爷?在说什么? 赵管事觉得花姨娘反应不过来很正常,但他看了文牒和关牒,当初二少爷的确被送到了那边,而且与老爷七分像的容貌,肯定是二少爷没错:“姨娘,真是二少爷,您的大公子回来了!” 花姨娘整个人都愣了,说的是那个扫把星,如果可以她听都不想听这个称呼!景侯府的人都忘了他更好!那个扫把星!短命鬼!本来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生生比她儿子早出生几个时辰,抢了她儿子长子头衔! 花姨娘现在想想,都不恨得把那孩子挖出来,再让他死一次,自己是儿子,那个女人也是儿子,她也配!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诧异的看着赵管事:“管家别乱说,我哪可怜的儿……”说着先落下泪来,谁也别跟她提那个死人! 赵管家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急忙兴奋道:“人就在外面,姨娘去看看就知道了,而且二少爷长得可好了,壮实、高大,一看便是人中龙凤,姨娘赶紧去看看吧。” 花姨娘心顿时有些慌,拿开丫鬟的手,没了歇着的心思,怎么可能,那扫把星死后,她不放心,亲自让兄长去确定过,的确死了的,为什么会冒出来! 不可能! “姨娘……” 花姨娘看着信以为真的赵管事,立即动容的看着他:“你说的事真的……” “真的。” 花姨娘脸色难看,最好是个骗子,怎么可能不是个骗子,竟然敢冒出那个人的身份膈应她,她定让他生不如死! 花姨娘急忙跟着出去,心里闪过无数种想法,脑子里过了无数种可能,独独不认为是真的。 那个孩子被送走后之前,就生着病,还饿了好几天,根本活不了多久。 “姨娘,小心脚下。” 花姨娘穿过重重小门。 狄路将景玉淑从车上扶下来。 项心慈也跳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护卫顿时震惊:“五小姐!”急忙过来伸手。 眼尖的慌忙抬脚去报,险些被高大的门槛绊倒:“五小姐回来了,五小姐回来了!” 花姨娘刚走到门边,以为听错了,急忙抓住说话的人:“你说什么?” 传话的人无比高兴:“回姨娘,五小姐回来了,就在外面。”他要赶紧去告诉夫人。 花姨娘看着从手中快速溜走的人,脸色一僵,她怎么可能回来?她已经失踪三天,她花了二百两银子,三天杀不了一个小姑娘! 可陆续又人喊‘五小姐回来了。’她想不相信都不行! 花姨娘立即加快脚步,快速向门口而去! 赵管家急忙跟上。 花姨娘穿过高大的影墙抬头。 狄路背着景玉淑,同时抬头。 六只眼睛顿时不其然的对上。 狄路没有任何停滞,眼里立即接上,诉说着不解、明了、抱怨又不掩饰濡慕的光。 景玉淑背突然被人掐了一下,想起什么,也没有落后,眼里立即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姨娘……” 完美。 花姨娘完全忘了反应,震惊的看着眼前的青年,连他背上的人都忽略了,除了身形更高、体格更壮,她几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侯爷,甚至气质更明朗疏阔,青年更眉目好看! 花姨娘的精神像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她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弄死的人,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 不用任何争辩,甚至不容她否认,看到他的人就能肯定,眼前的人就是当年的孩子! 花姨娘险些没有气晕过去!怎么会!明明已经死了!她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花姨娘暴躁的想杀人!既怕事情暴露,又怕有人知道了真相,惊慌又无措!又力求万无一失。…… 花姨娘立即清醒,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是自己的儿子!庶子!不管他为什么活着!他都会死! 狄路没有忽略她眼里几乎掩不住的恶毒,却又欣喜她回神速度,否则多不好玩。 项心慈安静的看着两人,肯定了花姨娘的心里素质对着多年的仇人还能如此富有感情地注视。 花姨娘忍者心里被人插入的刺!激动的上前,颤抖的唇角是失而复得的激动,也是气的不能言语的见证,为什么对方不是酒囊饭袋、甚至不是畏畏缩缩不能入目的样子! 花姨娘捂住胸口!恨不得生吃了他,可否则都苍白无力,唯一庆幸的是,他并不知道真相,他已然是自己的儿子,掌握在自己受伤。 花姨娘心思都转万千,眼里蒙上一层雾气:“生儿……” 景玉淑心里顿时一阵继续疙瘩,她怎么叫出来的。 花姨娘更激动了:“真的是祥生……太好了,你没有死,祥生……快让姨娘看看你。” 狄路神色依旧不懂,只是隐约能想起这个名字,虽然悲苦、辛劳,但有后来的事情,他实在难对那段记忆表现出刻骨铭心的痛恨,重新面对这个名字也兴不起一点涟漪。 但这不影响的狄路表情茫然,似愿意接受,又似不愿意接受的看着手掌上女人的手。 花姨娘一握住才对方发现这双手,粗糙有力,充满力量,这更令她布满,对方是个病痨多好:“祥生……”她感受着他的情绪,突然心生一毒计,她自然知道这孩子在乡下过的不好,甚至过的猪狗不如,他心里有怨恨是应该的。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赖氏造成的呢?他是不是该恨赖氏,是赖氏独断专横,才将她的孩子送走,到时候母子相残,等祥生被主母害死了、整治废了,她再告诉两人真相,想想都痛快。 304二更 花姨娘情感更加充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是你非要回来,怪不得别人。 小女孩的声音怯怯的响起:“姨娘……” 花姨娘还没有展开的恶毒联想,生生被熟悉的声音打断,顿时咬牙切齿,她为什么没有死,她不死,那个女人怎么会将手里的东西全数交给她儿子! 花姨娘仿佛才看到她,立即袭击而且:“淑儿,可怜的淑儿,你可回来了,你娘都要因为你挺不过去了,幸好……老天有眼,你回来了……”心里却忍不住想,她还记得多少,自家有没有哪里露出破绽。 花姨娘快速想着自己对景玉淑说过的所有话,当时为了避免事情失败,她是逗着她说的,而且每一句都仔细斟酌过,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对。 只是,花姨娘有些茫然:“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有这么巧的事?可祥生的事更没有破绽,而且二十年前的事谁会知道。 狄路依旧看着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说的似乎无心,却早已经过深思熟虑:“半路遇到的,她跟着一对老夫妇,老夫妻对她非打即骂,还虐待她,她跑了出来,凑巧我带着商队在旁边,正好遇上,就救了她,他说自己是景侯府的小姐,我也 不知道是真是假,正好将她带回来。” 狄路仿佛才想起背上有个人,就要将她往下随便‘放’。 花姨娘见状,微微放心,是自己想多了,这件事除了她和侯爷知道,知情的人都死了,连自家大哥都不知道那么多,他又怎么会知道。 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回来就回来了,带这么一个拖油瓶回来,面上却丝毫不显:“轻点,轻点,她就是你五妹妹,别伤到了她。” 景夫人已经在嬷嬷的搀扶下冲了出来,眼睛瞬间订在女儿身上,不顾身体虚弱向女儿跑去:“玉淑,玉淑……”真的是玉淑,她的淑儿。 景玉淑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真心实意有感而发,扑入娘怀里,恨不得哭出所有的委屈和黑怕。 景夫人瞬间泪目,抱着女儿,护在心上。 跟着景夫人过来的人也跟着掉泪、庆幸,幸好,天佑小姐,终于是回来了。 “娘,娘……” 狄路、项心慈趁人不注意已经将这位虽染了病容,却扔让觉得眉宇爽朗的妇人打量了一遍。 “娘在,娘在呢,你受苦了……”景夫人看着短短三天,却神色苍白的女儿,心疼的恨不得舍了自己替了女儿去,她还那么小,那些人怎么忍心…… 景玉淑摇摇头,不苦,与母亲比,她这点苦算什么,能回来,能遇到哥哥,能看清一些真相,比什么她觉得都值得。 想到如果自己死了,想到母亲被无缘无故的被换了的孩子,甚至屡次没有保住的孩子,对花姨娘的称赞,如果最后才知道真相,她娘会多痛苦。 景玉淑想到那样的情形,心便一阵抽痛。自己的母亲何尝不可怜,被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人算计着,她又有什么错,幸好:“娘,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你不用哭了。 景夫人握到她肩上的血,眼睛顿时又红了起来:“你……” 景玉淑摇摇头:“已经没事了,伤已经好了,我还遇到了哥……”察觉到不对,立即改口:“我二哥。”急忙道:“娘,是二哥救了我,他可厉害了,替女儿赶走了那些坏人,还救下了女儿。”她催促的娘看过去。 景夫人一心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此刻没有什么比女儿更重要。 “娘,二哥,二哥救了我。” 景夫人被爱女催促的哭笑不得,才勉强看过去,顿时怔了一下,侯爷?又立即察觉不是,想起女儿说的二哥,更加诧异的看过去,花姨娘死在外面的那个孩子? 花姨娘立即拉住狄路的手,眼睛通红:“姐姐……” 景玉淑看着狄哥哥和娘,又期待的看着娘,娘认出来了吗? 景夫人诧异,那孩子不是不在了,怎么如今……想多问两句,可思绪又立即被女儿填满,急忙让人去请大夫。 景玉淑见状,心里着急的跺脚,娘多看看,再多看看,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景夫人一心惦记着她,对家里会不会进一个陌生人,都没有管的心情。 景玉淑见母亲只拉着自己,心里顿时有些尴尬,心急的想让母亲去看二哥,又怕众人看出什么。 景夫人只想看着自己的女儿,不错眼的看着她,再不让她收到一点伤害,别人失而复得的儿子再好,也不如她的女儿好。 景玉淑见二哥看过来,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声道:“您还没说呢,二哥救了我……” 景夫人才恍然大悟:“救了你?”她糊涂了,刚才只顾着高兴,景夫人又看过去,这次看仔细了些,男子身形高大,乍看之下,与夫君有七分相像,那双眼睛非常特别,莫名给人一种…… 景夫人一怔,她刚刚有一种被人盯上的错觉,沉静、危险,又平静无波,只是再看又什么都没有了,她想再去确定…… 花姨娘下意识将人护在身后,开口:“姐姐,我也看不准,但我想着他有官碟,路引也对得上,还有这与侯爷相似的脸,应该没有说谎才是……” 景夫人也有些诧异,如果人还活着,这么多年在哪里,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外面世道那么乱,身为景侯府的二少爷怎么也是一份保证,怎么会有人轻易放弃这么多年,在长大成人后又回来? 狄路看七小姐一眼。 项心慈颔首:很惊觉,如果不是玉淑乱了她心神,你就得睡柴房。 狄路觉得没有那么夸张。 “娘,娘,是二哥救了,他特别辛苦才便把我救了回来的……”景玉淑想到其中的艰辛,忍不住哭了起来。 景夫人安慰完女儿,再次看向‘二少爷’的目光柔和下来,不管对方是不是、也不管对方抱有什么目的,至少他救了玉淑,只要要的不过分,都可以:“好孩子,一路行来辛苦,先下去安置,需要什么直接通知管家去库房取,这是自己家,不用客气。”这是暂且认下。 景夫人不禁温柔的看向女儿:可还满意,不会亏待你的救命恩人。 花姨娘有些急,她怎么就忍下来,这样大的事情,不该—— 景夫人看着女儿身上渗出来的血迹,目光沉了一瞬,没管任何人心里的算盘,迫不及待的拉着淑儿往回走,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什么怎么被人掳走,有没有收到其他伤害。 景玉淑着急的看哥哥一眼,被拉着往回走,又忍不住转头看哥哥,着急的示意他赶紧跟上啊。 狄路没动,他现在是花姨娘的儿子,景夫人看不见他很正常,亦没有被怠慢的情绪,他又不是心思脆弱的为这点儿事斤斤计较的人。 这些所谓的亲情,他在狄叔身上体会过,加上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涯,让他不至于为这点事,看不清自己的斤两,景夫人在他眼里是陌生人,他在景夫人眼里也是陌生人。 甚至如果不是某些人不知足,他根本不会出现。 景玉淑将‘二’哥没跟上,心疼的不时往后看,娘一点都没有多看他,娘怎么不可以不看他,他伤心了吗? 他才是这个家里的嫡子,他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却被鸠占鹊巢,他怨恨自己吗?怨恨母亲吗?母亲这么多年浑然不知的把爱给了另一个人,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了,却对他像陌生人一样。 他心里怎么想,他是不是非常怨恨她们。 花姨娘着急的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玉淑会不会乱说话,刚想跟上,被狄路拉住了。 景玉淑走出很远还在向后看。 景夫人心疼的让她别看了:“没事的,等你伤好些了,就看到了。” 305三更 “不是的!”景玉淑声音突然有点大,对母亲生出点儿抱怨:“都跟您说了是二哥带我回来了,你怎么不多问问他一路上辛不辛苦,经过了哪里、去了什么地方,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和花姨娘之间怎么了,你怎么连问都不问!咳咳——” 景夫人突然有些愣神:“怎么了……你别急……是娘不好,娘不好,娘会儿就把他叫过来陪你。” 景玉淑更着急了,他不是物件,您不能那么对他,却难受的脸色苍白,说不出话。 景夫人心如刀割:“玉淑,玉淑……”慌张无措的抱这女儿:“大夫,大夫呢!” 景玉淑见状,心里更疼,为母亲也为自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不忍责怪母亲,娘才是最无辜的啊。 怎么知道有人害她,看着娘红肿的眼睛,景玉淑只想回抱住母亲,一切都会过去,她回来了,大哥也回来了,她们都会好起来的:“娘,你不要哭……”我没事了,没事了。 另一边,花姨娘神色变幻莫测的走在前面。 项心慈提着脚边的碎布。 狄路担心七小姐绊倒了,自然而然的看管着她,不时纠正她走过的石子路。 侍女从面看着,觉得这两人有些奇怪,又不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好像二少爷对这个小乞丐关心的过了些? 花姨娘心里转过无数心思,就这么把人认了?当初她那儿子是死了的,夫人就这么轻易妥协了!“祥生,快来。” 花姨娘将人迎到自己院子里,神色放松下来,眉目又动容地看着他,刚想说话,院子里的仆从瞬间围了过来,哭的神色悲恸,仿佛感同身受。 “这位就是二少爷了,二少爷真英俊,恭喜姨娘贺喜姨娘,姨娘福气还大着呢。” 剩下的不甘落后,也急忙开始夸。 狄路憨憨的听着。 花姨娘额角青筋直跳,她让他们说了!什么龙章凤姿、英俊潇洒、器宇不凡,都是瞎的吗!“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吓到二少爷了!” 众人被呵斥的云里雾里,没……有吓到二少爷啊。 狄路笑的更随和了。 花姨娘忍着气,就知道这扫把星跟自己犯冲,一回来就气自己,却神色温柔的引着他坐下,急于打探他的情况,为什么突然出现,当年那些人为了虐待她,有没有说自己坏话,挑拨她和‘孩子’的感情:“你身体可好?这么多年都在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可知道娘多想你……”说着眼泪瞬间掉下来。 项心慈站在狄路身后,打量着姨娘的房间,她身边没有姨娘,自家院子也没有姨娘,还是头一次进受宠姨娘的房间。 狄路的说辞是早就想好了,还与七小姐对了很多遍,有些憨气实在的开口:“我只记得很小的时候从山上滚下来,后来有人救了我,我醒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清,那家人就一直照料着我,直到这两年,我才想起了一些事情,养我的大叔带着我一路寻回去,可村里的叔叔伯伯都走的差不多了,还好里正还在,他还认得我,就将官碟给了我,还帮我申请了路引,让我来找姨娘寻一条活路。本来我以为我走不到了,谁知道后来跟到了一个商队才得以或者,才能见到姨娘。” 花姨娘恨不得他死了,却点点头,擦擦泪:“没出事就好,回来了就好。”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当年大哥见的尸体就是假的,竟然敢骗他,可恶:“吃东西了吗。” “没有。”真没有吃东西:“我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姨娘给我准备些好的。” 花姨娘嘴角轻扯,真想让那些看看,这么一个好吃的,竟然说他人中龙凤,亏不亏心。花姨娘立刻吩咐厨房给二少爷准备饭菜。 主院内,景夫人看到女儿身上交错纵横的伤,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五妹回来了!” 景夫人立即盖住她身上的上。 儿媳妇孙氏大着肚子,走了进来,看清床上的人,忍不住眼里也盈满泪水:“太好了,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相。” 没一会景侯府嫡长子景祁生也大步跨进来:“五妹!” 得到消息的家里长辈和景侯爷也都赶了过来:“玉淑……” 景玉淑从床上抬头,看向所有关心她的人眼圈忍不住红了,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里,怎么会有人想到藏着那样一个人。 “别哭,怎么就哭了。”景老太太心疼的也红了眼眶,这丫头遭大罪了! 景祁生抚着孙氏也走了过来。 景玉淑看到两人,犹豫了一下,她喊了十几年哥哥的人,不是她哥哥吗,虽然不是多疼自己,但比所有兄妹关系好的大哥,不是她大哥…… 景玉淑想起背着她的身影,但还是开口了:“大哥大嫂……” 孙氏点点头:回来了就好。 景玉淑看到了大嫂的肚子,下意识握住母亲的手,花姨娘就是用大嫂肚子里的孩子骗她…… 景夫人察觉到了,回握住她,却不动声色,这个房间里的人让她害怕? 景玉淑丝毫没差距到母亲的心思,又看着大嫂,再看看大哥,没有狄路哥哥也罢了,可有了才发现狄路哥比大哥更像娘亲。 景祁生笑了:“怎么,刚回来就不认识了?” 景玉淑摇头,她就是觉得奇怪,祁生哥知道他不是娘的孩子吗?不知道吧?他怎么会知道?花姨娘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让他知道,万一说漏了嘴…… 景侯爷看着小女儿呆呆傻傻的样子,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直接开口:“淑儿,你怎么回来的?” 景老夫人顿时看儿子一眼,为什么呢,没看儿媳妇还在场。 景玉淑却突然精神起来,眼里闪着光:“是二哥救了我,二哥非常厉害,他往那一站,那些人就不敢上前欺负我了,幸好遇到了二哥,也多亏了二哥,如果不是二哥,爹和娘就看不到我了……二哥她不容易……” 306四更 侯爷一愣:什么二哥?“谁是你二哥?”家里就没有二字排行,或者是有过,但后来早就……景侯爷很快回过神来,顿时看向玉淑:“你二哥?!” 景玉淑用力点点头,爹想起来了:“嗯,二哥。” 景老夫人也想起这个人来。 景侯爷眉头顿时一皱,想起了什么,心里顿时焦急,好言安慰了女儿两句,没顾上好好掩饰,立即转身向花姨娘院子里走去:他怎么还活着!按照自来嫡庶有别的说话,回来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嫡子,他怎么不着急,让人知道他以庶充嫡,他还有什么脸见人。 而且!他怎么还活着!景侯爷如何不心急,能安心,不火急火燎的来看看! 景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儿,却在想刚刚夫君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的行为。 景老夫人有些尴尬,这个混不吝的,嫡女刚回来,他去看什么梳子。 孙氏皱眉,觉得公公有些奇怪,公公平时虽然偏疼花姨娘,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表现的如此明显,甚至有些失态。 景祁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花姨娘安分,对娘恭敬,这些小事,无伤大雅。 景玉淑有丝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花姨娘的桌上摆满了饭菜,狄路吃的洒脱,骨头扔的到处都是,比项心慈这个乞丐,吃的还像一个乞丐。 项心慈嘴角有些……至于如此毁形象。 花姨娘看的眼皮直抽,刚想说什么,就见景侯爷走了进来,顿时神色一变,他为什么过来?他听到了什么,怎么又后悔了,如此火急火燎的过来! 花姨娘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像扎了一根刺一样!祁生才是他的儿子,这个小畜生、扫把星不是!花姨娘怨毒的看向吃饭的人,这个逆子就不该活着!如果他死了,侯爷怎么会想别的。 景侯爷看着吃饭的儿子。 项心慈已经放下筷子。 狄路完全没在意,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当年的事这个男人是知道,他竟然没有制止,就是磨人,一个幼子被非亲生母亲送到乡下,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他和景侯爷没有父子情分。 狄路吃的毫无收敛,葳蕤院是七小姐的地方,他以前待的地方连筷子都没有,动不动茹毛饮血,如今在‘自己’家里,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景侯爷看着吃的毫无章法的儿子,骨头在他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他目光悠悠的看过来。 景侯爷顿时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背脊一凉。 花姨娘察觉侯爷神色不对,不禁看眼吃的毫无形象的‘儿子’,不禁心中一喜,她怎么忘了。 这人表面看着精神,其实憨憨乎乎的,说不定掉下山崖时,就摔伤了脑子,除了空有一把力气,也一副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估计商队也是看他卖的一手好力气才给了他一身像样的衣服。 跟在他身边的那小丫头还穿得破破烂烂的,空有体格的废物罢了。 花姨娘心里的戒备散去,就这么一个东西,嫡子又如何,哪有祁生能文能武。 景侯爷看着他,心里不禁升起,除了让自己身败名裂,还有为人父的一点良知,这是他的嫡子,看起来身体很壮,健康又英俊的男二,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二十年,这个儿子当初如果放在身边好好教养,定是人中龙凤,也可与祁生比肩。 现在都太晚了,景侯爷眼底的肃杀消失、怜悯也消失,回来了就回来了吧,20年过去了,没人知道当年的是,阿花更不会说出去。 花姨娘故意嗔道:“你爹来了,赶紧叫爹。” 狄路继续吃。 花姨娘故作惭愧的看向侯爷:“侯爷莫怪,妾身以后定然好好教育他。” 罢了,没有在镜中长大,更没有认识的人。这样的儿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升任侯府嫡子,何况,如此有失颜面的事情,怎么能说出去,那件事到此了了。 景侯爷点点头:“好好教这,以后孝顺你就是。”以后他就是二少爷,只能是二少爷。 花姨娘怎么会不懂,内心窃喜。 景侯爷心中不悦,胆大包天!当年如果不是她——自己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顺了她的意,还好,祁生也争气,即将有机会去礼部任职。 景侯爷声音温柔了些:“有什么需要的跟你姨娘说,回了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然后警告的看了花姨娘一眼。 花姨娘松口气的同时心中不忿,但更多的是松口气看侯爷这样子是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的心思了,也是二十年了,他敢换回来吗,不怕赖家不依不饶的弄死他。 这件事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咽进肚子里。 花姨娘再看这不争气的东西,心里高兴多了,也是,她的亲子被精心教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被一个半路杀回来的人替换。 何况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侯爷的儿子还另说,凭这张脸吗?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哼。 景侯爷很不自在,尤其他看过来时,更不自在,咳:“我去看看你妹妹,你妹妹年纪小受了惊吓身边不能离人,我去看看她。”说完神色坚定,既然当初已经决定了,现在就不能后悔! “妹妹吗?”狄路睁着一双可审判阎鬼的眼睛看着他。 景侯爷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怎么会这样,莫非做贼心虚,再不久留,多余的话都没有说,直接离开。 花姨娘见状,急忙起身:“老爷等等我,你们慢慢吃,不够了再要,舟车劳顿,吃了就去休息,不用等姨娘,姨娘放心不下玉淑,也去看看玉淑”她担心景玉淑多说话,那样就糟了。 狄路放下骨头,收起了眼里憨傻的情绪。 项心慈调整下坐姿:“你爹是知情者吧?” 狄路“嗯”了一声。 项心慈拿起桌上的橘子。 狄路接过来,帮她剥开。 “看到你还那么淡定。”甜的?这个季节房里能吃到甜橘,还是味道这么存证的特供品,不是她太会做人讨了侯夫人高兴,就是她不会做人,想要王府的一切! 307五更 “否则呢?迫不及待把我送走,我都这么大了,就算送也要送的礼貌一点。” 项心慈给他一瓣橘子:“说起来你不好奇,你家给你那位大哥娶了一位怎样的媳妇儿,万一是你喜欢的类型呢,岂不是被他占了。” 狄路闻言看她一眼:橘子……很甜? 项心慈眨巴眨巴眼,想自己这副尊容又收回了眼底的光芒,直接给答案:“难道是因为看我看多了,其她人都成了红颜枯骨?” 骨头都高看一眼。但跟她说这些也没用,除了能膨胀她的了然,没有任何作用。 何况七小姐虽然看起来很和蔼,亦没有什么不好伺候的地方。但她眼高于顶、狗眼看人低。没有任何贬义的成分,她只是不怎么把人当人看。 项心慈见他不开口,觉得没劲,这人就是这点没意思,仿佛看破红尘,等着圆寂一样:“你不担心景玉淑那里出纰漏?直接把你曝了,刚才恨不得侯夫人把你带走。” 狄路随便,没人在了,对这些事甚至不重视,说话慢悠悠的:“她刚受惊回来,比较注重我的恩情情理之中。” 项心慈觉得他挺没劲,如果不是姓花的欺人太甚,他连景侯府的门都不想进,这样的饮恨也能咽下,什么事能往心上放一放:“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狄路想想:“她这两天大概会乱了分寸,随后会想方设法的把我送走,毕竟我留在府里的时间越长,她越疑神疑鬼,她用的也无非是老办法,让她儿子生病,重提相克之事,我给她个机会,不用她出手,让他的好儿子直接生病。” “呵呵,我以为你会用爱感化她。” 狄路看她一眼,反讽自己?狄路想不明白就不想,他只是还没适应人的身份,多说多错,做就对了:“既然好吃,再吃一个。”狄路将剥好皮的给她。 帘子突然被掀开。 景玉媛一身比嫡女还像嫡女的装扮,叮叮当当的跑进来。 身后的丫鬟没拦住,急忙垂下头。 景玉媛看着桌子旁的两人一眼,他们说她的乡下哥哥回来了!那些庶妹还笑的不怀好意! 什么乡下哥哥,她不缺哥哥弟弟,她上面有一个兄长还有一个幼弟,他们这一房并不缺男孩子,根本不用多出来的二哥。 景玉媛仰着头:“你是我二哥?” 狄路认出她是那天盛世华裳见过的人,当没有看见,脸上憨憨的表情都懒得装:“吃啊。” 项心慈接过来。 景玉媛不敢置信的看向一旁的乞丐,怎么还有这种人在房里:“谁准你上桌子的!”脏不脏! “一般敢对我这么说话的人,我都让她死了。” 狄路安抚道:“跟畜生可以网开一面。” “你们说什么——”敢这么跟她说话!凭白出现一个从乡下回来的,被人知道了自己得多丢人,她还没说什么,他倒针对自己!而且,他还救了五妹回来,姨娘说了,五妹不在了,让自己好好孝顺嫡母,给嫡母当女儿,那是正经的嫡女,再没人说她庶出,看不起她,结果,她回来了,被这个人救回来了! “既然知道我是你兄长,谁准你说话了。” “你——”算什么兄长。 “随意进出兄长的房间,你的教养在哪里。” 项心慈觉得自己被影射到了,橘子都不甜了。 景玉媛没想到自己被人抢白了一句‘教养’,他知道什么是‘教养’,而且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这个臭叫花子怎么还不走!” 项心慈将橘子放下:“二少爷,你到底是不是这家的少爷,不是就早说,说什么等我们来了之后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还没吃上呢,就看狗仗人势了,他们不会看你好看,想冒认你吧。” 景玉媛气的跳脚了:“到底说谁,我们景家怎么会需要冒认儿子。” “那就真是你哥了,对自己哥哥大呼小叫的,果然是庶出。” “你——你给我等着!”小姑娘撂完狠话,转身就走。 “找人打我了?” …… “他救了你,你想报答他是应该的……”四下无人,妇人的声音更加温柔。 少女的声音有些急:“他是我的二哥哥,你就不想再看看我二哥哥吗?” 傻孩子,她只想看着自己的女儿,别人的孩子再如何也是别人的孩子,在她的心里,始终是她的两个孩子最重要。 景玉淑看着母亲丝毫没怀疑的样子,觉得血缘情分都是假的,说什么千里感应也是假的,娘根本没有怀疑,不禁无力的躺下,又不死心的拽住母亲的衣袖:“花姨娘为什么对二哥不好,还那么小的时候就把他送走了?导致他夭折。” 夫人柔柔地看着女儿:“他小时候身体便不好,体弱多病的,后来你姨娘请人给他看,所他不适合在梁都生活,可你姨娘舍不得将他送走,后来你大哥也开始生病,你爹请人来看,说与你二哥相冲,他才被送到了乡下,哎,女子生存大多不易,我也没让她送走,可是与人为妾的,哪能任性妄为。”所以女子出身、婚事头等重要,就当敲打这孩子了。 景玉淑完全听不出来:“可娘不觉得奇怪吗,花姨娘既然这么疼二哥,应该很关心他才对,就像大哥,花姨娘那么疼爱大哥,对大哥又细心,对自己的孩子应该跟细心才对,为什么二哥哥‘早夭’了?” 景夫人叹口气,这孩子经历了一遭事故,问题也多了,妾室有妾室的生存之道,卑微小心些总没有错:“你年纪还小,等长大了就懂了,小嘴那么多问题,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不好,景玉淑更急了,娘就没有一刻觉得奇怪吗:“我听说大哥哥和二哥哥是一天出生的。” 景夫人无奈:“嗯。”也是侯府的大喜事。 “大哥出生后,娘就一直看着大哥,没有让大哥离开你的视线!” 景夫人不解的看着自家女儿,顿时警觉起来,眼底的温柔散去:“你要说什么?”还是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308六更 景玉淑顿时摇头,她没有说!她——就是太着急了——娘可不可以当没有听到。 景夫人看着她:“玉淑,玉淑看着我。” 景玉淑悄悄探出一点头,又害怕的想缩回去。 “玉淑!” 景玉淑掀开了被子,露出一双眼睛:“我……我……就是瞎猜的……”在母亲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眼泪不受重压的落了下来,她撑不住了,这个秘密压在她心里,她撑不住。 她都觉得没脸见狄路哥,没脸见娘:“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我现在都要被搞混了,一开始狄路哥并没有要救我,他根本是见死不救,我都要被人打死了他也没有要救我,他是……是听说我是景侯府的嫡女后,才对我好的,他看我的眼神就是哥哥看妹妹的目光,但又不全是,好像就是碍于我这个身份,力所能及的救救我而已,我后俩听到他们说,‘都欺负到亲妹妹头上了,连你娘都在她们的操控中,马上那个冒充你嫡子身份的人就能靠你外租的身份登临礼部,你不回去看看’娘,娘你说他们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说我哥说二哥!什么亲妹妹,我是谁的亲妹妹的!?我大哥二哥哪个是我哥?” 景夫人震惊的看着女儿,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荒谬的可能。 “他们根本不避着我说话,提起咱家都是轻蔑,狄路哥如果是大哥,他又不像是要回来认你和爹的样子,甚至没打算说这件事,他们说要回来恶心花姨娘一段时间,娘,我大哥是不是我大哥?现在是有娘能告诉我了,要不然我都真以为二哥是大哥了……”景玉淑害怕的哭了起来,如果大哥不是大哥,怎么办? 景夫人愣愣的,女儿扑倒自己身上也没有反应,这太荒谬了,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可心里又不又忍不住努力回想,儿子出生的时候有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何止离开过,生完长子之后她身体虚弱,几乎是生完就晕了过去,根本没有来得及看孩子。 她再醒来已经深更半夜,中间这么长时间能操作的事情太多。 所以……景夫人眼睛赤红,茫然地转过头看着女儿。 景玉淑有些害怕:娘怎么了? 景夫人像被人吸干了精气: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脑海里却在想,她生产时,都有谁在场,接生的产婆和她房里几个忠仆…… 景夫人心里顿时骇然! “娘……娘……” 景夫人紧紧回握住女儿的手,需要支撑自己回想下去的勇气,景夫人这些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一想,才发现当初除了跟在身体身边、一直照顾自己的嬷嬷,其他的人都不在了? 为什么都不再了,那天见过她生长子的时候了都离开了人事,产婆更是她第二孩子流到时,就死了。那花姨娘身边的人呢? 景夫人才发现,她竟然也想不起来,跟在花姨娘身边的老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是什么理由打发掉的。 景夫人浑身冰凉。 景玉淑害怕的握着母亲的手:她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是不是闯祸了。 景夫人脑海里都是当初的事,按理说生产那天所有的婆子和下人都是自己人,没人敢做手脚,在换成在府里多年的花姨娘呢,如果当天还有身份的更高的人默认了这件事呢! 景玉淑赶到母亲的手在颤抖:“娘……娘……” 她以前总是觉得花姨娘为了生存,在这个宅子里谨小慎微,努力讨好嫡出,可如果景家名义上的嫡子是她的儿子呢!她送走的那个孩子是自己的呢!她所有的所作所为不是更解释的通了! 景夫人更加毛骨悚然!气的…… “娘,娘,我是玉淑,我是玉淑啊——” 景夫人茫然的看着小女儿,什么都不听不见……淑儿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景玉淑晃的更使劲了:“娘——娘!你说话啊,娘——” 景夫人伸出手抚上女儿哭红的眼睛,她脸上的伤痕,温热的眼泪,悲痛欲绝的焦急,换回了一点她的甚至。 “娘——” 景夫人听见了,如千金般压在她身上的称呼:“淑儿……” 景玉淑扑入娘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 景夫人会抱着她,只有此刻她才能喘一口气:“你还有什么瞒着娘吗?” 景玉淑摇头,没有,她不敢再说。 景夫人一点点抚着她的头发,玉淑不是无的放矢的孩子,更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怀疑自己的大哥不是大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得不这样想:“乖,你还小,很多事不懂,以免被有心人利用,有什么话要先跟娘说,让娘来评判好不好。” 可:“娘……”景玉淑看着又重新温柔的娘亲,可刚刚…… “相信娘,娘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如果淑儿不是个女儿,是不是一出生就死了? 这个想法不可遏制的在脑海中盘旋。 景玉淑看看眼,纠结了片刻,最终在娘温柔的抚摸下开口:“娘不是问我为什么走丢吗?花姨娘告诉女儿,如果我在求子佛前多跪两个时辰生出来的小侄子、小侄女就会更加聪明可爱,我就想着避开娘去多跪两个时辰,到时候小孩子聪明娘也开始,结果殿里的石桌突然动了,我向门边跑,我使劲叫,可根本不管用,娘,我本来没想这么多,可这是巧合吗……” 景夫人紧紧抓住女儿的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现在才说……”她可怜的女儿,可怜的女儿。 “狄……狄哥不让我说,哥身边的人也不让我说,他们说要慢慢儿磨,娘……” 景夫人觉得自己不配为人母!气的胸口起伏,她竟然敢——瞒天过海、一次又一次!连她的子女都敢谋划,还悲天怜人的来侍疾!她就不怕形迹败露! 景夫人恨不得当场把花姨娘抓出来乱棍打死、把她的几个孩子丢出去自生自灭! “娘,祁生哥真不是我大哥吗?” 景夫人嘴唇颤了颤却无颜回答,她这些年算什么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蒙在鼓里,替人养儿育女,觉得别人可怜?自己的孩子扔着不管却在沾沾自喜,还觉得有愧于她人不断恩泽! 哈!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一个傻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娘……” 这件事她会亲自去查,让她知道谁敢……景夫人又觉得自己的狠话放的毫无意义,二十年了,查出来能有什么用…… 景夫人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付出心血的人或者是她辜负的人……想到那个没照顾过一天的孩子,听到他的‘死讯’毫无反应的着急,她便觉得颜面有愧。 如果是真的,那个孩子对她是怎样的怨恨,他又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过着怎样的生活。 姓花的敢做下这样这种事。对那个孩子定然不假辞色,而且小小他在外怎么生存,他在没死之前过得又是怎样的生活,是不是生不如死,他还那么小,连反抗的想法或许都没有,还要一次又一次讨好自己的仇人。 景夫人想想便心如刀割,他还体弱多病,是他身体不好,还是花姨娘根本就没有照看过他。 “娘,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大哥很好的,狄哥人很好的……” 好什么是好,活着就是好吗,活着的辛苦,玉淑又怎么知道。 景夫人只能抱着自己的女儿,而且玉淑说过,他一开始见到玉淑被打根本无动于衷的,什么样的人对别人的苦难会无动于衷,自然是从小就生活在苦难中的人才会不怜悯别人的痛苦。 如果他真是她的孩子,凭什么征求他的谅解、得到她的原谅,景夫人的怨恨和憎恶转嫁到了花姨娘身上,她就该把她挫骨扬灰。 景玉淑察觉到了什么:“狄路哥的话都是真的……” 景夫人没有说话。 309七更 “那狄路哥……”多可怜…… 景夫人没说话,因为恨的太重,甚至需要女儿的面容才能撑起坐着的身体。她项的更多,这段时间,祁生在谋礼部的位置,但因为朝中变革,祁生个人能力又不算突出,赖家不愿意使力。 但如果玉淑失踪了呢,她失去了女儿,祁生就是她唯一的独自,娘家不该看在她伤心欲绝的面上,给祁生安排好后路,因为,昨天大嫂来看她的时候,已经透露了这个意思,让她不要伤心,想想祁生的前程想想没出生的孙子、孙女。 是自己糊涂,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甚至一直觉得,这些年她陆陆续续掉了的几个孩子,是因为她生长子时伤了身体,一直没有养好,现在想想,如果是人为呢? 景夫人还没有查,已经浑身冒汗,手掌紧紧的握在一起,甚至不敢听女儿说一句那个回来的孩子,她不配听。 可又忍不住想听一听,景夫人声音温柔:“你狄哥,有没有说过什么?”只要她能弥补的…… 景玉淑摇头:“没有,他很少说话,对着女儿更不说话,除了对他身边那个姑娘开口,他对任何人都不说话。” 景夫人诧异,想到了那个像小乞丐一样浑身乱糟糟的女孩,她竟然没有任何印象:“你说他对你很好……”是不是说明。 景玉淑想想:“比对其他人要好,他还带我去医馆,我回来的马车上哥也替我铺了厚厚的毯子,非常暖和,伤口也不会疼……” 景夫人有些想哭,那个孩子……心里还是记挂着她们的吗,会救玉淑,也愿意照顾她,多少的孩子,可女儿一再提醒,她却没有看他:“不让你说为什么要说……” “哥太太可怜了……” 是啊,太可怜了,景夫人连想都不敢想。 景玉淑枕在母亲腿上,觉得:“娘,他不想回来认咱们,如果不是碰到我,他肯定不会回来……” 景夫人扶她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你们在哪儿碰到的。” 景玉淑又有些心虚,可对着娘她不用瞒着:“天衢苑。” 天衢苑,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梁都,却没有想过回来看一眼,是不信任他们吗。 “娘,既然他才是大哥,你怎么不去见他?” 景夫人神情苦涩,她凭什么:“我现在的情绪不适合见他。”花姨娘心里既然有鬼,就会派人盯着他:“玉淑,今天说的话,不要再说任何一次。” “爹也不能说吗?” 景夫人想起景志臣刚刚慌忙而去的样子,当时觉得他是在乎那个女儿生的儿子,可他儿子这么多,那个女人又不是只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如果是他迫不及待的想确定什么呢:“不说。” “你等一会就说想见你二哥哥,没有你二哥哥你睡不着,把你二哥哥叫来。” “刚才不是还说不想见。” 景夫人推了她一下,她是没脸见,但奢侈的想看多看一眼。 “疼。” 景夫人心一紧:“娘给你揉揉。” …… 树叶哗哗作响,廊下的烛灯如一盏盏星光点亮整个令国公府的夜。 凝六堂内,项老夫人有些心虚,能怪她吗,耶鲁老狐狸催的紧,说的她好像不应就错失了什么似,她嘴一瓢就:“我应了两个人就能成吗!” “那娘为什么要应。”项承觉得头疼,从未觉得她娘这样任性妄为过,这种事也能不小心应了。 项老夫人不愿意认,她一把年纪了,都是为谁好,还不是为了项七嫁的体面:“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下定,只是相看一下,万一看不上心慈那不着调的样子,还不用你纠结,只用你哭。” 项承疲惫的不想说话,那你何必让人哭:“……” 项老夫人更心虚,知道这孩子辛苦,这些年做的多,拿的少,名声都要老二老三得去了,却不知道操劳半生为了谁:“你别想了,是我贪慕虚荣。” “娘,你别这么说。”他娘是谁,什么虚荣用她贪,不过是为了项七,可他又没脸说项七的事。 “你不就是怕安北王不应让项七心里受了打击,安北王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你放宽心,万一就成了呢。” 成了也不能成婚!安天北杀恶人不眨眼,六亲不认,刚正不阿!亲妻舅当时所办就办了。 项老夫人看着儿子突然凌厉的目光,再不敢多说:“我知道,是娘不好,娘不懂事。”心里却不以为然,都像他一样瞻前顾后、怕东怕西什么事儿能成!何况见一面而已,万一两个孩子相互喜欢呢,谁拦得住。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项城脸色难看。 “娘知道你孝顺,你也是为他好。”项老夫人自知理亏好言安慰着:“若是不成,以后项七的事我不管,嫁妆我再添一成。” “不是银子的事。” “是我的事,银子当我给孩子压惊。” “娘别说这个,让几位兄嫂知道,您的贴己自己用,她有银子。” 项老夫人陪着笑:“行,可你看我都应了,万一不去,让人知道了……要不,你就让小七委屈一下……” “不委屈也行,我去跟耶律老夫人,舍了我这一……” 项承皱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有——她回来说不同意就不同意。” 傻!你家孩子是香饽饽金疙瘩,拒了这个拒那个,别人都上赶着巴结项七,你想多了,别是安天北拒绝了,项七回来哭就行。也不知道想找个怎样的,她倒要看看。这个再不行啦,是不是要找皇亲国戚!“行,她同意了看你说什么。” 项承脸色一白,万一女儿愿意…… 项老夫人见状,惊的再不敢多说。 … “不去,没时间。”她有事玩。 项承拿出一千两银子,放在桌子上:“你这些天总是出去,有没有交朋友啊,也给朋友们没点东西……” 不要提朋友,不来往了,但拿出去的多,提点自己:“老……我祖母?” “她只是担心你,而且只此一次,就要春满了,外面景色正好,你就当出去走走,让你大姐带上你,邀请三五个朋友也行,春满的花市,你本身也要去,顺路而已。” 项心慈将一千两收起来:“再说吧。” 项承慈爱的看着她,刀子嘴豆腐心。 … “赖家在打探二十年前那些人的去向,景玉淑说了。” 说了就说了。狄路看她的妆容一眼,非要化成这样。 “你娘不信任你,还让人查你。” “能不挑拨吗。”他感觉的出来景夫人看他的眼神不对。 “反正你又不会信,二少爷,你看前面有两个卖曲要换银子的,咱们去看看吧。” … “娘,我舅舅那边怎么还没有给消息。”春闱都结束了。 景夫人神思不属,当年那些人都在梁都,身份很好确定,但都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除了一直在身边的赖嬷嬷,其她人死了,谁能相信里面没有问题。 祥生……她的儿子……那孩子一大早便出去了,昨晚也没有多看过她一眼,她儿子长的真好。 “娘,娘,我舅舅那边……” 景夫人才回神看向他,发觉情绪已经变了,按说她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没有亲情也有感情,可想到他母亲,想到自己被扔在外的儿子—— 花姨娘好恶毒的心,为他自己的亲儿子换了锦绣前程竟然还要致她儿子与死地,那别人的儿子有怎么有资格靠赖家飞黄腾达。 “娘,我舅舅那边有消息了吗?” 景夫人突然那笑了,他是自己儿子时当然千般好万般好,纵然有些小瑕疵,学术上也不精进,又有什么关系,有赖家撑腰,又有累世勋贵的侯府,也一样仕途顺遂。 可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呢?一个庶出占据这个位置,还想靠她娘家平步青云,好算计:“你舅舅已经在帮你问了,现在又不是以前,太子当政,春闱大选后即将放榜,事情不那么好办。” 310八更 “但我又不是要什么大官,礼部一个七品闲职而已,有什么难度。” 景夫人不愿意:“闲职,闲职就不要人情吗。” 景祁生闻言,一愣,娘以前不是这么说的,说舅舅推三阻四不办事,比自己还着急,怎么现在…… 景夫人又放宽了语气:“再等等吧,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帮你问问。”过个一两个月你能不能入仕都难说。 “娘你上次不是也催他们越快越好。”他着急,他朋友们都知道家里在替他谋礼部的位置,结果这么久了还没有成。 景夫人镇定地放下茶杯:“你年龄还小多磨砺磨砺没有错,礼部未必就适合你。别总是往外面跑,孙氏快生了,你多陪陪她。” “我一个大男人,您让我在家陪孙氏生孩子,说出去让人笑话。” 景夫人想起那个孙子或许还是她仇人,更兴致缺缺,既然是花姨娘求来的,以后吃花姨娘的吧,她这里给出去的孕期用度可以停了。敢让玉淑去佛前多跪两个时辰,他一个庶出的儿媳哪来的脸面。 景夫人又有些头疼,跟孙氏有什么关系,儿媳妇儿也是受害者,可想到这儿媳妇也是花姨娘极力高攀,成亲的时候更是亲力亲为,当时她还想着花姨娘懂事,为自己分忧,现在看来就是笑话! 景夫人不想想,自己一世英名这件事上偏偏糊涂,花姨娘看着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却能坐下这等事,所以连带儿媳妇也同情不起来了。 景祁生诧异的看眼母亲:“娘,你怎么了?” “没事。” “那我去舅舅家住几天,到时候舅舅……” 舅舅也是你救的:“你舅舅他们忙,你外公是这次主考的主考官一点儿纰漏不能出,你就别去添乱了。” 景祁生突然压低声音:“但这个不是我们的机会吗,现在朝廷不许官员互荐,除了世袭罔替都要参与科举,外公手里有这么大的劝,不正好——” “闭嘴!你在说什么,这话如果落入太子耳中,你还让不让你外公活。” 景祁生吓了一跳,他不过是私下与母亲说一些私密的事,他—— “以后这种事不用再说,我有些头疼,你下去吧。” “娘请大夫了吗?” “老毛病,不碍事,一会就好了,听说你二弟出去了,他刚到梁都人生地不熟的,你没事多带他出去走走,把你的朋友也介绍给她认识认识。” “娘开玩笑,他一个庶子,又刚逃难过来,带出去谁会高看他一眼,他在家里待着为好。” 景夫人听不了这些,脸色微白。 “娘?” “行了,出去。” 景祁生也是个有脾气的,他今天没做任何不妥的事,娘还说教,而且他进礼部是正事,当然要走做商量,本以为妹妹回来娘身体会好一点,事情也能赶紧办,结果刚开口,她就有些不愿意听的样子,不说就不说,到时候看谁着急:“儿子先行告退。” 景夫人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觉得不对后,越看他越觉得像花秀兰的做派! 景夫人也没有拦着:“小赖。” 小赖已经是赖嬷嬷了,心里更是五味繁杂,夫人生产她就在房里伺候,却害的少爷……如果她分出一点心在少爷身上,也不至于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 “你让人看看二少爷出去做什么了,银子可带够了,别让人冲撞了。” “诶。” 花姨娘正等在外面,见大少爷出来,急忙迎上去:“礼部的事可有眉目了?” 景祁生烦他,一个妾室哪来那么多事,但胜在会讨好人,接济过他不好东西讨母亲欢心:“还没有。” 花姨娘闻言有些急,尤其那个孩子回来后,她更是希望祁生的事能赶紧定下来:“怎么还没有……我是说这么长时间了,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 “谁知道。”景祁生甩袖就走,他还心里一肚子气。 花姨娘见状,看眼主母的院落再看看儿子离开的方向,追着儿子而去: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呢? 怎么能发脾气,要好好的与赖氏说,说几句软化,赖氏就心疼了,怎么能犟着来,这傻孩子。 外面发生的事,很快报到景夫人这里。 景夫人手指紧紧握着椅臂。 赖嬷嬷赶紧安抚:“夫人冷静,我们没有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 “那您为二少爷想想……”就这样报出来,夫人是讨回了公道,可二少爷仕途怎么办。 …… 项心慈坐在石碾上,将手里的铜板扔进不远处的瓷碗中:“你打算做什么,要不然弄个春闱的状元出来?” 狄路晒着太阳,义父的事又有了进展,他心中畅快,也有心情陪着乱说:“我连春闱都没有考,状元什么。” “那有什么关系,一个状元而已。” 狄路不想跟她这个问题:“不是励精图治?” “励精图治,也不影响让你做状元,你做状元跟你做状元又没有什么关系。” 狄路心里随意冷哼一声。 “你是要自己考状元?” “我已经两年没有读过书了。”只是……或许,等找到狄叔,景家的事解决,他回去考吧,百废待兴的过度,想带领大梁走的更远的君……总之让人跃跃欲试。 “要不然你进礼部?” 狄路想收回刚才‘带领大梁走的更远的’那句。 “总不能真进鹰击吧,听起来像爪牙,还是礼部吧,先让你那个便宜娘着急着急,对了,礼部你想进哪个部门。” 狄路彻底收回前面所有想法,百废待兴也收回,却笑了,已然觉得阳光晴好:“都可以。”没有推辞。 项心慈想想:“他们家大少爷谋的哪个位置?” “礼字部七品执礼。” “那我们就礼字部五品中正吧,正好是他上级。” 狄路有些惊讶:“你竟然认识品级?” 项心慈伸手掐他脖子。要不事打不过他,定让他好看!不过——脖子真难掐,怎么这么硬,都掐不动。 项心慈又认真的掐了两下,好像……真没什么用:“算了,我还是等着看你姨娘变脸吧。”同时又扔了两枚铜板进碗里。 311九更 刚刚停唱,口干舌燥的两个人看见碗里的铜板,嘴角抽了一下,继续用干枯的嘴开始唱。 狄路摇摇头,大梁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看什么,你想帮她唱。” 眼睛进了沙子,只是:“我觉得他们两个现在不需要这些铜板。” 项心慈立即扬声去问。 唱曲的人立即开口:“需要需要。” 算自己多事。 …… 花姨娘摇着蒲扇正盯着下人晒她的宝贝小梨花屏风,见到祥生回来,奇怪的的一眼:“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狄路闻言,看她一眼,将手里的东西展示一下,这样的屏风,七小姐根本不会让它进房。 什么?花姨娘走过去:“第一天就乱跑,也不怕得罪了人。”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顿时一惊,这……这是官袍吧……“你反了天了,私自定制官袍可是犯法的!你尽然敢犯这种错,就算是姨娘也保不得你,跟我去夫人面前认错去——” 狄路不轻不重的挣开她的手,声色平静:“要开朝了,都要定制,虽然我们不用上朝,但是需要到衙门点某。” 花姨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反映了很长时间才开口:“你是朝廷命官!” “嗯,我没有说过吗,礼部衙门五品中正。” 花姨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什么胡话!礼部礼字章五品中正?! 莫不是疯了!还是景侯府的门槛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花姨娘脸上的人脸险些都没有撑住,他怎么可以是朝廷官员,祁生谋的是哪个位置?七品执礼!祁生才是七品,他为什么是五品中正! 不是!他怎么可以是五品中正,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的逃荒人!她也配!花姨娘狰狞的恶毒几乎掩盖不住。 狄路不痛不痒的看着她脸上丰富多彩的变化,最终这些蚀骨的变化都要压下去,换成一张人脸。 花姨娘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后面的侍女已经忍不住激动,二少爷真厉害。 花姨娘呵呵一声:“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听你说……” 狄路故作疑惑:“重要吗?小事而已,我觉得不用说。” 这怎么能是小事!正五品,侯府有几个正五品!“祥生,你在礼部任职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说完又觉得自己天真!还能偷偷换了不成!何况这么重要的事情,礼部哪个人不知……不对,花姨娘一时之间不知该松口气还是更加着急:“咱们府上谁知道?” 花姨娘有些慌,他是朝廷命官,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而且,他凭什么是朝廷命官!也不是她说罢免就能罢免,不让他去他就能不去的,而且自己都给他找来账房管事的清闲活计,他怎么就成了物品中正。 “娘知道?” 你家还好,好什么!早晚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不是说你刚从外面回来?!” “是刚从外面回来?” 刚从外面回来能是礼部五品。 “我在外出工,刚被调回来进了礼部。”神色坦诚又无辜,看向花姨娘的神色,十分乖巧讨喜。 花姨娘恨不得抓花他的脸。 “姨娘很激动?我就知道姨娘会喜欢。” 她不喜欢!她非常不喜欢!花姨娘现在心里慌透了,怎么会这样:“可你是庶出,怎么……你是不是隐瞒了你庶出的身份……咱可千万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会吃牢饭的,你快把官位还回去,我再让你爹想想办法。” “姨娘现在不讲究这些,讲究——能者居之!”狄路说话还冲她笑笑:“娘是不是很高兴?” “高……高兴……”花姨娘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他推石头上撞死! … 二少爷拿着官袍回来的事立即传得沸沸扬扬。 正陪夫人吃饭的景侯爷有些诧异:“他拿那东西回来干什么?朋友的?” 景夫人也有些不解,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发生这种事,随即拿筷子的手一僵:花秀兰陷害他! 顿时有些急,好歹毒的心思,他刚从外面回来,怎么会认得新做的官袍什么样子,定是有人陷害他。 如今这么多人看见了,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景夫人立即起身! 景侯爷见状,顿时皱眉:“你急什么,他知道什么,不可能是故意的。” “那么多人看见了!” “也可能是替别人保管。”更可能是觉得新鲜偷偷拿回来的,如果是后者事情可就大发了。 景侯爷想到这个可能,也吓的急忙起身,就要去处理了这个逆子! 景夫人见状,瞬间扣住他的手:“来人,去把二少爷叫过来,刚才是我糊涂,我们都去了,求实更让人你怀疑,孩子也许不是有意的,我们问问他从哪里拿的,偷偷找丢官袍的人说一声,将这件事揭过去。” 景侯爷气的够呛,刚回来就闯祸,不回到现在朝中严刑酷法,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可又因为心虚,不敢当下把人打死。 景夫人心里更着急,希望只是拿错了衣服,或者是一个小品官吏的官服,景夫人起身,不断向外看着,官袍可是大事,花秀兰怎么敢引诱她做这种事! 景侯爷看着她,突然开口:“你急什么!” 景夫人没有露出任何异常:“我怎么能不急,这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而且他又救了玉淑,玉淑对他念念不忘的,他又是花姨娘的孩子,我怎么能不担心。” 景侯爷觉得也解释的过去。 景夫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色阴沉,他怀疑什么?有什么可怀疑的?还是他心里有鬼。 “你也别太着急,他刚从乡下回来,好好说说,外面的人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谁会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一般见识。” 景夫人的指甲几乎掐入皮肉里:你也知道他刚从乡下回来,整整二十年,今天说什么她都要把孩子留下,不能再耽误着他,更不能把孩子留在那毒妇手里,别没有恶心了对方,反被对方咬一口。 她只求那孩子,以后无灾无难,平安康泰。 312十更 “二少爷来了。” 景夫人立即上前两步。 少年从帘外进来,光照在她身上,将少年衬的更加高大英俊、气宇不凡,犹如战神图上走下的将军。 景夫人的视线瞬间粘在他身上。 狄路当没有看见,他不知道怎么和‘母亲’相处,而且他已经二十,实在做不到濡慕母爱,所以不接景夫人的目光。 景夫人又心中愧疚的地移开目光,如果……自己对他多问一句,是不是就…… 景侯爷已经愣着脸开口:“管事的说见你带着官袍回来了,怎么回事,从哪里拿回来的,你不是那是要命的东西!” 狄路闻言没什么表情的看侯爷一眼:“爹问官袍的事儿?” 景夫人立即上前:“别着急,慢慢说,不怕,是不是朋友让你保管的?” “不是。” 景侯爷立即火了:“那就是你偷的!” “你喊什么!你让孩子把话说完!有什么事不能慢慢问。”却又慌了手脚,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第一天就着了那妖妇的道。 “你说!你最好说出个理由来!” “官袍是我的。” 景夫人看向他。 景侯爷也看向他,一时间都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是你的? 狄路很乐意为景侯爷重复一遍:“那天官袍是我的。” “你怎么会有官袍?!” 景夫人也诧异的点点头:对啊。 狄路觉得这句话问的可笑:“自然是因为我有官职在身。” “你有官职在身!”景侯爷睁大小眼! 景夫人也有些懵,他……他怎么会有官职。 景侯爷觉得自己可能听觉有了问题,都幻听了:“什么官职……”这总不能瞎编,一丁一卯,登记造册! “礼部礼字章五品中正。” 景侯爷有些没听懂,抛弃他侯爷的身份,他在朝中的任职才五品,还是五品的清水衙门,他也是五品,礼字章,实权级! 何况他还是庶出!怎么会在礼部任职! “刚转过去,朝服刚做好,今天才拿回来,有什么问题。” 景夫人才回过神来,惊讶、激动、愧疚,最后都化为心疼、自责,都怪自己,都怪她。 景侯爷完全懵了:“你一直有官身?” “嗯、” “可你是庶……”看眼夫人,又立即收回目光。 狄路再重复一遍:“现在用人不分出身,只要学识在就行。” 那你有学识,不是,你真是礼部正五品!景侯爷以为听错了。 他这个儿子是朝中要员与自己同级!可他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景夫人没忍住握住了孩子胳膊,他得多苦,景夫人不知该感谢老天爷没有耽误孩子的前程,还是安慰他一路的艰辛,只想这样的看着他,给他安慰。 景侯爷还有些不懂,那他那天他在花姨娘那里看到的他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他立即怀疑的看向这个孩子,他防备他! 狄路神色如旧,转头看向他,似乎不解他的反应? “你那天吃的……” “孩儿吃相不好?小的时候饿惯了,留下的隐疾。” 景夫人如遭刀割。 狄路无奈,伸手扶住她,他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在顶景侯爷。 景侯爷立即闭嘴,有些不敢深究,可他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但他觉得肯定有问题。 但又不应该有任何问题,所有知道的人在这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不可能有任何人告诉他。 秀兰更会告诉任何人,他更没有说过,因为这个秘密他这些年甚至没有再喝过酒,更不可能睡梦中把这件事说出去。 所以这个孩子就不可能知道,那就是——他怨恨花姨娘当年抛弃他。 景侯爷神色顿时放松下来,这就好办了,立即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开口:“你这是抱怨你嫡母和父亲……” 景夫人不知道他哪来的脸说出这句话,如果她不用担心儿子前程,哪有功夫跟他周旋,张口就要—— 狄路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动,这才哪到哪。 景夫人立即看向儿子。 景侯爷还沉寂在自己好父亲的设想里:“当初……也是你大哥身体不好,不得不委屈了你。” 景夫人冷笑,如此嘴脸……所幸狄路什么都知道,否则,他们岂不是还要教他恨她!好歹毒的心思! 景夫人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手掌放在他胳膊上一直舍不得松开,为什么现在不说。 “为什么不说。” 同一句话,却是不同的意思,景侯爷是问他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官职:“你心里有着怨愤?也是应该,当初是我们草率,可那些下人更可恶!目无法纪,竟然偷偷带你上山,罪无可恕!”只是,为什么是礼部,景侯爷愣了一下,但这份异样有很快散去。 景夫人不想看他,丢人! 狄路看着他狡辩。 “你怨恨爹爹吗?” “不怨。” 景夫人都没脸问,亏他问的出口。 景侯爷还信,豪情万丈的一笑:“好!好!正五品,跟老子一样有出息。”是嫡是庶有什么关系,都是光宗耀祖的事,何况,都是他的孩子! 太好了,他们景家出了一个靠实力登上五品官位的儿子,以后那些人岂不是都要高看自己一眼!好!大好事!要开祠堂祭祖才行!“你总拉着他干什么。” 景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笑笑:“我看着这孩子亲切。” 景侯爷生生咽下后面的话,改成:“亲切就多看看。” “老爷,我想把这孩子放在名下养育。” 你到是会挑,出息了你就记在名下了,其他的怎么不记。 景夫人松开孩子的手:“老爷你想想,虽然以前没人在意祥生的出身,可他现在毕竟回王府了,记在我的名下更方便他行事。” 景侯爷想想也是:“好,这件事等开祠堂的时候,直接上族谱。” “我还想给他买一座院——” “老爷,夫人,花姨娘来了。” 景夫人心里冷哼一声,来的倒是快,怕什么?怕他们知道儿子出息了。 景夫人现在心情好,只要没有耽误她的孩子,很多事情她可以慢慢的跟她算。 何况花秀兰的‘儿子’在礼部任职这样的好事,她当然要好好夸夸花姨娘教子有方,反而是自家那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还在后院庸脂俗粉呢。 景夫人含笑的擦擦嘴角,看儿子一眼。 狄路心里叹口气,到底没有说什么。 景夫人便如蒙大赦,自家儿子怎么这么优秀,长的也好,学问也好,性子也好,这样品性端方的孩子,如果自己从小待在身边好好教导…… 景夫人有些想哭,好在,现在也不晚,她知道他是他的儿子,他也知道自己是她的儿子。如今,还能让自己这样看着他,是不是就不那么怨恨她了。 花姨娘一进来。 景夫人便笑了,热情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妹妹,这样的大好事,怎么不告诉我和老爷,我和老爷还能亏待了孩子。” 花姨娘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躬身:“侯爷、夫人。这孩子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私心竟然没有告诉我,难道怕我们的沾了他便宜不成,这样的孩——” “妹妹想差了,那事因为咱们没有问啊,姐姐在这里恭喜妹妹贺喜妹妹了,教养出这么又出息的儿子。”景夫人说的真心实意,她怎么能不高兴,她还要非常高兴,好好夸夸好妹妹:“比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强多了。” 花姨娘一点不想要这份强,尴尬赔笑,心里膈应的不行:“姐姐说笑了,姐姐如果没事……” “怎么会没事,这可是景侯府头等大事。” “算……得上什么大事,大少爷才是家里龙章凤姿的孩子。” 景夫人不认:“哪啊,祁生还没有官身呢,哈哈。”高不高兴,自己儿子这么优秀,笑一个。 花姨娘被夫人笑的神色僵硬:“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妹妹了,这孩子心事重,什么也不跟家里说……难免以后……”帮不到家里。 313十一更 “狭隘了不是,祥生出息也是好事。” 景侯爷颔首:“是好事。”警告的看花姨娘一眼,将脸上那表情收好,免得最后难堪! 景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看侯爷都这么说。” 花姨娘百爪挠心,这个孩子凭什么,明明在乡下长大,一无是处,那天还傻乎乎的怎么现在就成了朝廷要员,他根本是故意的! “妹妹怎么了,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怕这孩子不会说话。” “哪里,祥生很好,这样我那里正好有两套文房四宝,正好适合送少爷,待会我让赖嬷嬷给祥生送过去。” 花姨娘闻言,心里顿急,能成两套的,只能是赖氏陪嫁的那套名家上品笔墨纸砚,价值连城,那是她儿子的:“不用,不用,他才刚刚入职,不用姐姐大费周章。” “不费事,你的儿子出息不就是我的儿子出息,这死物放着也是放着,给祥生正好。” “给大少爷用吧。”三年前大少爷还跟你要了。 “大少爷是我的孩子,二少爷也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好孩子,给谁用都一样。” 花姨娘额角险些没有冒出汗来,只能默默收下,等到手了,她从祥生手里要过来:“谢谢姐姐。”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我和侯爷还想着,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让祥生再进一步。” 花姨娘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就知道会这样,老爷是不是现在也如此想,也想把资源人脉向这个逆子倾斜,都已经五品了,再进一步岂不是侯业将军,这个家里以后还有祁生待的地方吗! 景侯爷看着花秀兰的样子就生气,不知道的一位她因为庶子有出息怕嫡母怪罪,谨小慎微,知道的一眼就能看出她有问题! 景侯爷干脆眼不见为净,出去了。 狄路见状,也跟着出去了。 景夫人突然叫住他:“祥生,一会过来一下。” “是。” 景夫人有些落寞,他没有叫娘,不过会习惯的。 花姨娘见状也打算走。 景夫人一把拉住她,她还想多聊聊呢。 花姨娘急忙道:“姐姐,妾身真不知道他是正五品,妾身要是知道。定让他给大少爷谋个好去处。” 景夫人心里冷笑,好会想,这是提醒她可以给祁生谋个好去处吗,不用,虽然不知道祥生怎么知道他身世的,但想来百密必有一疏,定然是那孩子听到谁说了什么,她爹已经派人去南部查了:“妹妹多想了,姐姐没有那个意思,儿孙自有儿孙福,哎,他自己不争气,也不能为难了祥生。” “不为难,不为难,祥生他……” “不要给孩子压力,祁生还小,孙氏又快生了,让家里待一段时间。” 花姨娘立即急了:“那怎么行,大少爷已经二十了,老爷像他这么大都开始入仕了,还是大少爷的前途重要。” “不是有祥生呢,我本来就觉得祁生压力太大,正好让他休息休息。”景夫人现在又的是雅兴跟花姨娘废话,反正着急的又不是自己。 “姐姐,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祥生毕竟是庶出,比不得大少爷,千万不要让他影响了大少爷的前途。” “谁有前途,我心里高兴,说起庶子这事,刚才侯爷说,祥生如今是官身,改天让他记在我的名下,妹妹别急,都是为了孩子好,我知道妹妹舍不得。” 花秀兰何止舍不得,她不同意!那个扫把星凭什么成为嫡子,她就是一个庶出! 景夫人看着她的脸色,好一个拿自己儿子讨的一身好的女人。 “姐姐不行的,您不知道,那孩子根本不服管教,而且他才刚来咱们家,根本不知道……” 景夫人看着她。 花姨娘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妾……妾身回去问问他,看看能不能帮到大少爷,毕竟能都给了他那么大前程。” “不为难孩子,祁生不适合礼部。” “可……” “看看吧,从长计议,我这个做母亲总希望他稳妥一点。” 花姨娘脸上的笑容险些撑不住,什么就不稳妥了,他都而是了,而且侯爷主张让那个兔崽子更进一步,有限时间内能动用的人脉就那么多,都给了他,大少爷的事情岂不是要耽搁下来:“大少爷那样优秀,如果祥生的官位能给了大少爷……”仿佛说者无心。 景夫人心中,你当现在还是以前的朝廷。兄死弟继吗! 花姨娘笑得尴尬:“妾身没有别的意思,是怕大少爷……” “你以后别这么说,你这是不相信祁生的能力,祁生是能考状元的,我决定了培养祁生考状元。” 花姨娘惊了一身冷汗,祁生怎么能考状元,他根本不是考状元的料!而且别说状元就是进士多难考,没有四五十都考不下来!岂不是耽误大少爷一辈子:“姐姐,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大少爷自然优秀,可……” 景夫人隐隐不悦:“你不相信祁生?” 花姨娘怎么敢应这句话,可是…… “你呀,别总为别人着想,我看祥生就挺好,家里培养谁不是培养,你儿子好了,也是侯府好,以后他有出息了照样会照顾祁生,你不会觉得祁生拖累了他弟弟吧。” 花姨娘脸色僵硬,她的儿子怎么需要别人的照拂!要照拂也是她儿子照拂 “你放心,骂我不会多想的,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花姨娘从正房出来,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那就这样了。大少爷本来有很好的前程,为什么突然就停下来! 花姨娘猛然一惊,会不会是玉淑说了什么!可如果那样,大夫人已经连祥生一起恨,她们这一院都恨上才对! 花姨娘急忙去找景侯爷。 景侯爷高兴,他是真高兴,刚才跟家里的老人长辈说了一圈,正穿了衣服要出去说,这样的好事,他当然要宣扬的所有人都知道。 花姨娘一把拦住他。 景侯爷不想见她。 314十二更 “你不能走,你不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吗!他为什么回来!他有什么居心!他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景侯爷闻言,一把将她拽到月光下,低声警告:“哪来那么多事!你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话,我让你跟那些人下场一样!” “你——” “你什么你,这是好事,如果你还想让你儿子享受侯府嫡子的位置,就什么都不要说!” “是他——” “你闭嘴!这件事——咽肚子里!景祥生就是你的儿子,你儿子就是景祥生!是家里的二少爷,他现在无非还恨你把他送乡下,你笼络好了,说不定将来还能挣一份诰命给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还赚了呢!让开!”当着他出去说话。 “我不要别人的儿子,我要的是自己的儿子飞黄腾达!” 景侯爷一巴掌甩她脸上:“我说的话忘了是不是!谁是你儿子!你自己的儿子还不够飞黄腾达的!”景侯爷恶狠狠的看着她:“你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儿说出去!说出去第一个从位置上掉下来的只能是‘他’到时候祥生还是当朝五品,他还是个什么可就没人知道了!” 花姨娘捂着脸,哭的肝颤寸断,她何尝不知道,可凭什么!凭什么! 景侯爷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相信她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花姨娘痛不欲生!她当时就该亲手掐死他!亲手掐死她。 … 景夫人听完赖嬷嬷的话,心里痛快又悲凉,两人打起来了?为什么打起来?想起了女儿说过:儿子要慢慢玩儿,的确要慢慢玩,跟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慢慢玩。 “娘,什么事这么高兴?” 赖嬷嬷急忙扶住小姐,挥退了小姐身边的丫鬟。 景夫人当然高兴,看着精神越来越好的女儿,心里更高兴,伸手拉过她的小辫子逗了她一会道:“怎么没说你哥哥是礼部正五品的事?” 景玉淑闻言愣了一下:“娘说……二哥是什么?” “五品礼部中正。” 景玉淑更惊讶。 景夫人察觉出异样,顿时紧张:“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景玉淑神色茫然地握住母亲的手,她以为那个姐姐在说笑:“那天他们说,说……祁生哥在谋礼部的位置,狄路哥就进礼部,他们隔两天升一级,今天是五品,明天是四品,再过两天就是礼部尚书,他们说就这样慢慢的升,生生割花姨娘的肉、吓花姨娘的血,女儿以为他们只是说说,想不到大哥真的进了礼部,来三品,一直到礼部尚书?娘……” 景夫人震惊地看着女儿!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景玉淑知道又不知道,官位那么好升的吗?如果那么简单,为什么外公拒绝了祁生哥? 赖嬷嬷都震惊了,赖家虽然不是世袭罔替,但凭真本事入朝,也已有三代人都在朝中为官,也算在朝中小有名气,有一定的影响力,也不敢说今天三品,明天四品的话。 景夫人生生回神:“他们真的这样说?” 景玉淑点头,她亲耳听到的,他们根本不避着她。 “你哥说的?” “我哥身边的那个小姐姐。” “那——你哥怎么说?” “我哥……我哥不愿意理她,说让她少闹、不准挑拨离间什么的。” 景夫人神色茫然的看着女儿,是说着玩,还是真的可以,是祥生本来就是五品,还是随便安插进去就是五品?儿子接触的又都是什么人? 景夫人心里瞬间慌了,好像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认知,逃出了她能控制控制的范围。 想起女儿说过他并没有想回来,景家虽不是顶级勋贵,可也是世袭罔替的侯位,可他却不回来,或许在他的眼里,景家的这些人,跟本就不算什么。 景夫人坐在椅子上:是我想差了。 “娘,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对他关心不够。”只为他的好高兴,却没有问他其中的艰辛, 孩子前途光明总是好的,可是她这个做娘的心里为什么这么难受。 你经历了什么,又吃了怎样的苦?虽然仕途顺遂,前途或许一片光明,可与自己这个做娘的,什么关系,她甚至连这前途都无法给他的话,要自己这个娘亲有何用! “娘,你不要哭,不要哭,哥人很好的。” 是,他很好,今天自己靠近他,他虽然诧异,但并没有拒绝,还是是在为她着想。 连回了家,自己都没有先照顾了他,反而是他照顾自己的情绪。 景夫人突然看向女儿:“你哥和他身边儿那个小姑娘,关系很好吗?”她记得玉淑说过,那孩子不跟别人说话,只跟那个小姑娘说话。 景玉淑想想:“很好吧……” 好到什么地步? “哥哥是保护她的!”对!就跟她身边的人也会护着自己一样! 景夫人几乎立即想到了一个词:主仆。什么主,能赐到礼部尚书的职务——公主? 朝中现在当成的是太子。公主根本没有实权,那么会是谁?朝中哪位女孩有这样的权利? 景夫人敏感的想着,还有如今突然诡异的朝中动向?景夫人身为赖家的女儿几乎有天生的朝政敏感点。 现在是五品,还不能保证,过两天如果四品了呢? 景夫人立即紧张道:“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我知道,知道。当时就是她见死不救,还让哥哥杀了我,我不会说她的,但她真的很坏,娘能救救哥哥吗?” 掌握如此生杀大权的,又岂是怜贫惜弱之辈。 …… 景祁生没想到刚到家里的庶弟竟然在礼部任职,一个从乡下回来的庶子,怎么可能在礼部任职,赵管家跟他说的时候他根本不相信。 景祁生干脆跟了过来,在礼部衙署对面的茶楼等了很久,确定景祥生从礼部出来,他上前,说找礼字章景祥生。 结果过了一会,里面有侍卫出来道,景大人不在,出去了。 竟然真的在礼部任职,并不是说谎骗人,景祁生心里顿时有种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让人捷足先登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不知何起,但花姨娘不是说了,如果他不争取,家里的人脉要像景祥生靠拢了! 凭什么,他才是家里的嫡子! 315十三更 可所有的想法,在他见到二弟跟在谁身后回来时,瞬间变了。 他进礼部的机会来了。 …… “大少爷。” “大少爷……”赵管事诧异的看眼身边的人:“大少爷怎么了,跑这么急。” “娘,娘。” 喊什么! 景祁生声音激动:“娘,祥生在礼部任职,您知道吗?” 景夫人垂下头,捻着手里的香,知道。她今天也派人去盯了,以为只是一个空架子,但回来报信的人说的确在礼部任职,并且能处理礼部事务,也就是说,他的官职是真的。 她还让人去他院子里问了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并不在院子里:“知道。” 景祁生声音有些急切:“娘,你猜我看到他跟谁在一起了?” 景夫人疑惑抬头,怎么看他怎么觉得这张脸吃相难看:“谁?” “礼部尚书甘大人。” 景夫人手里的香停下:“甘大人?” “娘没想到点儿什么!我们不用找舅舅了,我们可以直接找二弟,而且我看他跟甘大人关系很好,一定能办成这事。” 景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能让祁生认为与甘尚书关系很好……正三品的朝中大员…… “娘,娘,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没听到,还真是吃相难看。 “娘……” 景夫人不耐烦:“不急。” “怎么能不急,娘不是说等孩子的孩儿出生,我的事儿最好落实下来吗,要不然满月酒的时候,亲眷的吐沫星子都能把咱们淹了,还有……孙家也问了,娘不希望我丢脸吧。” “说你你还顶嘴,你急什么,他才刚刚转入礼部,总要熟悉一段时间。” “娘,你以前说能用的人脉都要用一用,如今这么好的机会。” “你不是说他不是你二弟。” “娘,您就别跟我当真了,是我不会说话行了吧。” 景夫人在想那个小姑娘的身份,兴致缺缺:“再说吧。” 景祁生瞬间警觉:“娘,家里是不是打算培养一个庶子?” “说的什么话!” “我都知道了,爹看他有出息,打算让他更进一步,娘,他是外人,有没有在咱们家里长大,跟我们不亲,您可不能糊涂,不能听了爹的话,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要不然家里……” 景夫人看向他:“谁跟你说的?” 景祁生发现说漏了嘴,但漏了就漏了:“没有人跟我说,娘……” 景夫人没管他说什么,这些话她只跟花姨娘说过,谁告诉景祁生的不言而喻,还真是急不可耐…… 侍女从外面进来,躬身:“夫人,大少爷,夫人,赖舅公来了。” 景祁生眼睛一亮:“舅舅!”肯定是他的事情有眉目了。 “你先出去。” “我出去干什么,是我舅……” “让你先出去就出去,我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可是我……” 景夫人随便敷衍:“我叫你舅舅来就是为了你的事,你先出去,如今因为你二弟我已经够烦了。” 景祁生没了脾气,确实,最不高兴的应该是娘,娘肯定向着自己:“孩儿告辞。”想了想又开口:“娘好好和舅舅说,别和舅舅急。” 景夫人连看都没有看他。 赖嬷嬷将房里的人都清了出去,亲自站在门口。 景夫人脸上的苦涩再也掩不住:“哥,怎么亲自过来了,现在是春闱的关键期,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赖道亮国字脸,一看便威严板正:“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来看看。这一家人真是狗胆包天,竟然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景夫人眼睛通红。 “你别哭,这件事儿,我定给你讨个说法。” “这件事,我自有主意,哥查的是可有进展。”现在孩子在她身边,她也将孩子的住处搬到了前院,院子也是她亲自布置的,花姨娘爪子伸不到。 赖道亮叹口气,那些人死的太过蹊跷,哪有那么凑巧的事,都出意外是了:“水泽县那边的人三年前就逃的差不多了,去年稳定后,回来了一些,说……说……”赖大哥没脸提。 景夫人眼泪掉了下俩,不用大哥想说也知道那孩子受了多大的苦。 赖道亮皱眉:“比较麻烦的是,当年知情的人都死了,这件事,死无对证,根本没有办法帮祥生恢复身份,知道的那两个怎么可能说。” “说不说有什么关系,我心里知道就行。”景夫人擦擦眼泪:“哥知不知道道祥生在礼部任职。” “啊!他在礼部任职!”这…… 景夫人脸上有了笑容:“嗯,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定然是有了追随的人,不知道他身在哪一派中。 “这到不知,回头我看看他,真有这样的造化,也算是给你的安慰。” “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赖道亮理解,那个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却没有回来过,对这个家,恐怕对小妹,都感情平淡:“不要这么说,你不是也不知道。”赖大哥,越想越生气:“景志臣,他怎么敢!” 景夫人冷笑。 “娘也想来看看你,我把娘压住了。那个孩子……爹和娘也都想见见。” 景夫人想到祥生,心里高兴:“再等等吧。”她和孩子也没怎么说过话,感觉的出来他不想接触他们:“可能还有些……认生。” 刚回来,确实如此,只是:“你有没有问过他,他是怎么知道的吗?。” “……” “没问!?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景夫人不高兴大哥话里的意思:“我问什么,他说他是花姨娘的孩子!提都没有提我,我还上赶着去怀疑他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你、”赖家大哥何尝不知。按理说,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离奇的事情,可是花姨娘行为太过不符合常理,那些人死的离奇,加上她害玉淑:“我只是想知道还有没有知情的人活着,跟景志臣对峙的时候,他才不敢信口开河。” “哼!还需要什么证据,那贱人要把祥生官位给了祈生。” 赖道亮无语。 “今天还火急火撩地告诉祁生,家里要把人脉倾向祥生,让景祈生过来我这里质问!” 316十四更 “这种毒妇处死她死不足惜!我现在也不适合长期出来,阅卷正在关键时期,你这些天稍安勿躁,等开榜后,这件事,我们再做定论。”没几天了。 “我知道。” …… 项心慈蹲在人来人网的街道上,拿着草叶逗笼子里的兔子,碎成一条一条的衣衫垂在地上,玩的认真专注。 狄路站在她身边,如高山峰岳一动不动。 “可不可爱?” 狄路看一眼没说话。 “尤其这只纯黑的,长的尖嘴猴腮凶的别树一格。” 老板想接一句将这兔子卖出去都不好开口。 狄路看到了守朝。 守朝也看到了他。 同样高山如刃的两人,前者更沉稳内敛。 安天北自然也看到了对方。 狄路对上安将军的目光没有托大,微微颔首后移开目光,不与这些人相交。 安天北的目光自然看到蹲在地上衣衫褴褛背影,。 项心慈伸出手拽拽狄路衣摆:“你看一眼,看一眼。” 安天北也看到了少女的侧脸,皱眉,什么毛病,弄的像乞丐一样。 项心慈敏感的转头! 安天北看了个仔细,脸上涂了什么全部成灰,眉毛也画的歪歪扭扭,眼睛不知道怎么动了动,又小又猥琐。 安天北诧异的又看了一眼,纯碎是惊叹她变脸的能力,明明那样生动不可方物的一张脸,她怎么吧她自己弄成作奸犯科之辈的,还是——那天的事后自觉没脸见人,换了一张脸。 项心慈见他看,故意将左边的眉毛挑高一点,整张脸顿时不协调的呈现出一种搞笑的诡异风格。 守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安天北方自觉失礼的一开目光,远远走过去。 守朝走出很远,还不忘道:“这位狄兄真有意思,不是跟最美的人在一起,就是跟最丑的。” 安天北没有接话,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姑娘,对上他不触,似乎也情理之中。 兔子笼旁:“谁啊?” “安天北,安将军。” “哦——”二十年后,上书要处死自己的‘正义’之士:“切!” 狄路对七小姐的语气词,无动于衷。 “二哥,真的二哥?” 狄路想了一下,景林生,花秀兰后来生的儿子,景家三少爷。 景林生热情的奔过来,向朋友介绍:“我二哥,礼部物品中正。”厉害吧。 跟在景林生后面脚步虚浮,脸色漾漾的人立即打气几分精神,神色恭敬:“景大人。” 狄路随意嗯了一声,看向林生:“一大早,你从哪里出来?” 景林生才想起他和朋友在楼里鬼混了一晚上:“哪里也没去,就是出来吃个早饭,吃个早饭。”他这二哥给他长脸是长脸,但是看着瘆人,他都不敢多显摆:“大哥这是……”不其然对上二哥身边的丑丫鬟,隔夜饭险些没吐出来。 项心慈翻个白眼,不懂欣赏,今天她特意加了料,不觉得更别致了。 “出来走走。”狄路神色如旧。 景林生没寒暄两句,就被二哥不热情的寒暄不下去了,匆匆带着朋友告辞。 “真是你哥。” “那还有假。” “你哥真有派头,竟然是朝廷命官!” “那是当然。” 狄路目送他走远,才看向七小姐:成了。 项心慈也看到了,伸出手。 狄路扶着她起来:烟花之地去久了,怎么能不染点恶疾。 … 花姨娘特意‘亲自’做了糕点,没有假任何人之手,做好后亲自放在篮子里,眼里漏出一丝冷意,她就不信治不了那个猴崽子。 丫鬟走进来看见了,有些诧异:“姨娘,您这是……” “做了些水泽县的小吃,给祥生尝尝。” “二少爷不在府里吃东西?” 花姨娘顿时看过去:她怎么不知道。 “除了第一天,二少爷从不在家里吃东西。”二少爷很奇怪啊,但二少爷人好,非常好伺候。 花秀兰嘴角僵硬,养不熟的白眼狼,还防着自己,扔了他,也是他自己不争气,以为不吃东西就治不了他了吗。 花秀兰将篮子放下,虽然舍不得,可是如果祁生病了呢?赖氏还愿意收这狼崽子当儿子! … 安王妃现在怎么看儿子怎么顺眼,就连儿子那不苟言笑的脸都顺眼,想到府里马上就要进人了,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那边应下了。”她也就放心了:“你说你,哪有这样要求女方的,幸好姑娘家不拘泥于行事,否则还不骂你老不正经,你是皮糙肉厚的,人家小姑娘得多羞。” “娘,我续弦,不要求女方对方一定没成过亲。” 安王妃当没听见,又不是泥腿子,娶什么成过亲的:“给你约好了,满春那天她会去赏花,你可以说上两句话,这两天多笑笑,可别吓到了人女孩子。” 安天北不想提这个话题。 安王妃满心都是这个话题:“给你做了几身新衣服,给你放房里了,回去试试,哪里不合适了,再让人改,以后啊,可就有人为你操心这个喽。” 安天北根本没放在心上,能不能成还另说,嫁给他与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结果刚进房门,守朝就看到一箱衣服:“将军?” 嬷嬷立即上前:“王妃送来的,都是一等一等的好料子,嘱咐老奴让将军试过,明天将修的尺寸报给王妃。”说着已经指挥一列丫鬟婆子将箱子里的衣服逐一展开。 守朝的眼睛一点点瞪大,一件件摆出的衣服几乎颠覆了他对锦衣玉服的认知,这……感觉很奇怪,能穿吗?先不说珠宝玉器镶嵌的,就是这款式……也别具一格。 袖子在哪里,有袖子吗,还真有……“将军……”您不试试?还有这广袖般男款,看着真好看,就是不知道适不适合将军。 守朝盯着最近展示出来,尤其光鲜亮丽又格外飘逸出尘的,急忙怂恿将军快试试,这件穿上肯定好看,赶紧穿穿看。 安天北脸都黑了,开玩笑,一股靡靡之风,像什么样子。 安嬷嬷笑容慈祥,眼角的皱纹富态和蔼:“都是盛世华裳的今春的新款,王妃定制了一半回来,觉得哪件都适合将军,将军看中了哪套?” 守朝咋舌:“盛世华裳?那间一匹布十几辆,定制费上百两的那家?”更不要提一千多两一块的‘香皂’了,不知道的以为洗黄金玉器,不过,衣服真好看,看着就赏心悦目:“将军快来试试。” “试什么试。”想什么样子!华而不实! 安嬷嬷上前一步:“少爷,您总得让老奴交差吧。”少爷都叫出来了。 安天北面前看一眼那仿佛安逸窝出来的几身衣服。 安嬷嬷赶紧让人拿高一点,让将军看仔细了。 安天北勉强挑了一件:“就这件了。” 安嬷嬷不太满意:“是不是太……素净了……” “那就穿我以前的衣服。” 安嬷嬷立即改口:“这件好,这件鲜亮、稳重、稳重……” …… “春满那天的事记着呢吗?” “记着呢。” “我看你是快玩疯了,别总是出去,你看看你在家吗?” “……” 项承想了想提醒:“你外家最近出了点事,你……” “知道,不找她麻烦,也不想想我碰的到她吗,再说,我什么时候主动找过她。” 项承看她一眼,身为人女,一次都没有看过当家主母,还觉得自己特别对是不是! “爹,我怎么觉得你有意见?需要我看看她?安慰一下?” “画你的画。” … 狄路站在自己新住处,看多了七小姐的东西,也能看出布置人的用心。 “二少爷。” “二少爷。” 狄路没有回应,手指按在书桌前的琴弦上,想起每天早晨看到的画面,手指学着看到的样子,轻轻拨了一下。 琴音顿时想起。 景夫人站在门口,眼睛含泪的看着他,虽然只是一下,但看的出他通音律,在那样的幻境下,他怎么学来的。 狄路就会这么几下,全赖听的多,收回手,回头。 景夫人立即笑了;“你回来了……还喜欢吗?” 317一更 景夫人强忍着眼中的泪意。   狄路还不习惯沉重的感情:“多谢夫人。”   景夫人因为他的称呼心里难受,可又因为他领情心里满足,急忙开口:“都是新的,没人用过。”   “……”   景夫人有些尴尬:“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让人通知我。”   “让夫人费心了。”   景夫人看着他,又舍不得走,他这些年得多苦“你妹妹的事,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你……”她……   “……”   景夫人的伤怀在他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目光中收住,还是恋恋不舍的看了他几眼,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赖嬷嬷扶着夫人,视线也没离开过少爷,如果当初她更细心一些……   景夫人走出前院,心里对花秀兰的憎恨越来越重,如果不是她,她与亲子何须走到这种地步,如今也该她尝尝了:“景祁生也该病一病了。”花秀兰不是喜欢‘尽孝’吗,那就给她个机会。   ……   鲜衣怒马的梁都街头,有打马而去的风流才俊,也有走鸡逗狗的纨绔之徒。   三五盏黄汤下肚,便觉得自己是指点江山的青年才俊,滔滔不绝的划土封疆,大谈特谈。   景祁生心里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娘最近越来越不急了。   一位脂粉气颇重的锦衣少年,手里的酒杯快有些端不稳了:“听说,你从乡下庄子里逃难回来的庶弟,在礼部任职?”   景祁生皱眉,不想提,谁不知道他属意礼部的位置,结果却让人领了先……“喝酒。”   倒了二两入肚的人不急,与他‘义愤填膺’:“你那个弟弟不就是一个庶出,现在朝廷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给这些人出路。”   朋友们顿时应和,声高调急:“让身庶出身居要职,还有什么尊卑之分!”   “简直有违祖宗礼法!”   “不成体统。”   “说是行使两套礼节,朝堂归朝堂,家里归家里,开什么玩笑,千百年来的血液传承,怎么能让这些庶民嚣张跋扈、让他们小人得志,若我在朝堂,定然毅然上书,废除这个规定。”   “二兄大义!喝!”   一群没有入过庙堂的人喝着酒,激昂的脸红脖子粗。   “对了,祁生,你的官职,什么时候落实。”   “祁生外公可是今试主考,赖大人的权利大着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也是,不让咱们参考,就招些虾兵蟹将,见过什么世面!”   景祈生不想喝了,起身向外走。   “怎么走了!再坐一会儿!”   “人家要当官了,忙啊!”   “祁生!祁生!再喝一杯!”   “别喊了,面上无光,自己心心念的位置,被庶弟抢了先,结果,他却连进都进不去,他心里能痛快。”   “自找罪受,富贵仙翁不做,非觉得他自己高人一等,结果六部不稀罕他,还不是跟我们混在一起,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酒杯又豪情万丈的满上。   ……   “大人,送到盛世那里的文书都送回来了。”   明西洛闻言停下手里的笔,等着后续。   通报的人久久没有等到大人让退下的命令不敢擅自主张。   明西洛等了一会,手指突然捏住毛笔,拇指微微用力,喀嚓端了一截。   通报的人不敢抬头。   明西洛神色没有任何异常,声音依旧平静:“她有没有说什么?”   “……回大人……没有。”   明西洛心里冷哼一声,让人下去,从堆满奏章的书案后看着抬进来的巷子,他送的这些东西,可不是让她看的。   明西洛看向被他随手放在最上面的凑张,想了想。神色冷漠的拿下来,折子左下角的署名是丰年郡莫云翳……   但只看了一会,便又扔回去,手指放在断了的笔上,神思悠远……   ……   “小姐……”   项心慈把两组紫色的花瓣换到窗户下。   “小姐……”   项心慈记下两组色差:“听见了。”   焦耳为小姐把不用的花瓣分门别类放好:“明大人生病了。”   项心慈觉得这次的紫兰出色非常饱满:“嗯。”将记录颜色的单子放下。项心慈一一闻过手边的花瓣   “小姐,明大人生病了。”   “……”   “小姐,明大人生病了。”   但是香气欠缺:“知道了。”   焦耳叹口气,看着自己小姐,悠悠悲怜:“明大人这段时间辛苦,又赶上春闱选拔,平日还要处理政务,会生病也是太辛劳了。”   项心慈重新摊开一组,这一组的紫色变化足够丰富。   焦耳不死心:“小姐小姐。”   花瓣的厚度也够,香气……   “小姐,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明大人。”   项心慈看她一眼。   焦耳不愧于心,她什么好处都没有拿!   项心慈继续研究手里的花瓣。   “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明大人。”   项心慈觉得她在添乱:“我又不是大夫,看什么。”   当您是……“总是一片心意吗。”   “你都知道心意了。”项心慈头也没抬,又换了一批花色:“看看我哪里有什么药材,给他送过去先。”   焦耳叹口气,多雨都把话说那么可怜了,而且明大人真可怜,是为了给小姐赶南部的水患,才病了的,还不让人说,就怕打扰了自家小姐,如此默默奉献的精神可歌可泣,小姐怎么一点不敢动:“人家明大人,现在可不缺这些东西。”   项心慈又看她一眼:“呦,会心疼人了——”   “小姐!”这玩笑开不得!   “行了,不禁逗,在从库房挑两样好东西送过去。”   小姐您真是——榆木脑袋!   ……   明西洛站在昔日王府书院内,她岂是榆木脑袋、不解风情,哄人的时候,她什么不懂,什么情话说不出来,现在不愿意应付了,无非是没那份心罢了:“咳咳——”   “明大人,您该喝药了。”   明西洛看着窗外明媚的光,身影下光影里无限拉长,如今站在这里,手握不可说没有实权,还是这个结果——   明西洛目光越来越凉,意思阴恻恻的狠毒慢慢爬上——“咳咳——咳——”   “明大人,明大人……”   “我没事。”   “药。”   为什么要喝。   ……   傍晚,狄路在景侯府门前与同僚告别。   同僚非常有眼色又热情的恭祝景祥生官升一级,表示以后多多照顾自己。   开门的小厮立即喜笑颜开,这个好消息不等二少爷入几门,已经飞速向府中飞去。   赵管家收到后,想报给花姨娘,但想起上次自己报信还没有得到奖赏的事,又立即转身去报给侯爷。   狄路刚送走同僚,打算进门,便看见明大人身边的小厮站在不远处的余辉中。   多雨一扫他在明大人面前的唯唯诺诺、不通实事,此刻虽然瘦小,但已有了四品大员门前,出外办差人的气势。   狄路诧异了一瞬,走过去。   多雨诧异没有看到七小姐,明大人不是说,七小姐不是与狄路在一起?   多雨见他走来,恭手,神色客气有礼:“敢问七小姐可在?”   狄路皱眉看过去,七小姐怎么会在他这里,除了前几天觉得稀奇,这些日子七小姐一直在忙花色的事:“不在,七小姐没在项府?”后来又出来了?他晚上基本告假。   “唐突狄大人了。”多雨离开,有些不解,七小姐竟然没与狄大人在一起。   狄路恍然:明大人不会以为……   狄路嘴角扯了一下,七小姐是……狄路不是多事的人,抬脚进来侯府。   景侯爷震惊的瞬间从椅子上起来,小眼皮生生撑大:“你、你说什么!”   赵管家喜不自胜,又喊了一遍:“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二少爷!升官儿了。”   景侯爷回过味来,笑的十分豪迈,加了一句:“又升了!”   “是的!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老爷洗的良将之子。”   “诶,都是二少爷自己努力!哈哈哈!赏!重重有赏!”   正院儿里,景夫人手里的绣针险些刺破她的手指,激动又不敢置信的看着赖嬷嬷:“你说什么!” 318二更 “二少爷升官了,升从四品!”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景夫人惊的回不过神来,真……真升了!竟然真升了!说升就升,两天升一品就真两天升一品!这,这——   景夫人又惊又惧怕,真正的礼部身份认证,还能想升就升,这要多大的权势,又是现今的局势下,还能如此信手拈来,祥生跟的什么人——只手遮天吗!   景侯爷大手一挥了,嘉奖所有家人一个月的银钱!   景夫人有些慌,从四品那么好升上去的?老爷一个正五品差不多就到头了!   …   花姨娘气的脸色铁青,这次情绪压都压不住!他怎么可以!他该是个烂泥,这些都是她儿子的!   “恭喜姨娘,贺喜姨娘。”   “姨娘可算熬出头了,以后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姨娘。”   “酒红说的对,您以后再也……不用委屈自己了……”说着真情实感的眼泪险些掉下来。   一句句的话,犹如在戳花秀兰的心窝子,没听一句她都愤恨不已,可偏巧根本没人知道到底因为什么,一个可以分享她仇恨的人都没有!   酒红发现姨娘情况不对:“姨娘,您怎么了?”   其她人也看过去,才发现花姨娘脸色发青,好像要厥过去一样:“姨娘!姨娘……”   花秀兰眼看这些没颜色的东西要惊动夫人老爷,急忙开口:“没事,我就是高兴。”   众侍女顿时松口气,这么让人激动的事谁不高兴,她们也高兴,这是她们这一房的造化,众人又开始围着花姨娘,你一句我一句的夸。   花秀兰实在受不了了:“够了吗!”   众人微愕的看过去,怎么了。   花姨娘顶着众人目光,咽下恨意,还要装的高兴的解释:“让夫人听见。”   酒红立即为姨娘打抱不平:“姨娘,您太小心了。”   “就是,就是,大少爷草包还能怪咱们少爷聪明。”   “闭嘴!”说谁草包!   酒红、花嬷嬷见状,瞬间闭嘴,所有人都闭嘴,惊恐的跪下来。   “谁再说一句,我撕烂你们的嘴!”说完,花秀兰瞬间起身,那扫把星还敢回来!   酒红见状,小心意的立即跟上,不明白哪里触了老虎须子,但见姨娘走的方向,立即又觉得自己机会来了:“姨娘,二少爷搬到前院去了,奴婢带您去,前院最大的院子,都给咱们二少爷,那里——”   花姨娘瞬间停下脚步!什么!最大院子,他凭什么:“谁准他搬走的!”   酒红吓的没敢说话,心里疑不已,这……这是怎么了?只是心里忍不住疑问。这是好事呀,二少爷高升,又有了前面的院子,就算大夫人不高兴又如何,二少爷也是全侯府官职最大的人。   说句难听的,花姨娘还何须看侯夫人脸色,不愿意伺候了,都可以让二少爷在外买个院子,自己过去住,自己做主母,不必看侯夫人脸色逍遥。   而且老爷都赏了一个月的银钱,而平时很大方的姨娘,从二少爷回来到现在,什么都没赏过,看样子……甚至不像高兴……姨娘就那么怕侯夫人?   ……   景夫人站在儿子的院门口,想去问问,有心里打颤,怕孩子不愿看到自己,已经犹豫了很久,听到了花秀兰院子里的回话,冷笑一声:“不知道的以为她多孝顺,哼。”   “可不是。”   两天升一品,真升到了礼部尚书,还不吓死她。   “夫人,还进去吗?”   景夫人又怯了,说起来她都不相信,她怕这个儿子,怕他不喜欢她,怕扰了他的生活。   孙氏的房间内:“外面怎么了,那么热闹。”   孙姑姑走进来,看眼少奶奶,怕说了少奶奶心里不高兴,但外面动静那么大,少奶奶早晚会知道:“回少奶奶,二少爷高升了了。”   孙氏没听明白。   “二少爷升了礼部从四品,与孙老爷同级了。”   孙是惊讶的看向自家姑姑,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真的。”   “谁说不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侯府世子还没有一官半职,一个庶子一进升到从四品了,这……”   孙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可……可能是二弟赶上了吧,要不然能为什么。   孙姑姑却不这样想,这可麻烦了,景侯府以后谁说了算,听侯爷的还是二少爷的,府里的下人会更倾向于效忠谁还用说吗。   加上如果二少爷娶亲了,二少夫人会愿意看着大少奶奶管家,事情麻烦着呢:“也不知道夫人想什么,怎么还不为大少爷想办法,明明昨天舅老爷还来了,怎么还没有把事情定下来,而且还停了少奶奶的补品。”   孙氏觉得婆母很好,不喜欢孙姑姑这样想:“赖嬷嬷不是说了吗,怕孩子太大不好生。”   “那燕窝和药膳也算补品,竟然也都停了,少奶奶您不要太天真了,奴婢听管事的说,侯夫人给二少爷布置的院子用了不少好东西,还要把二少爷记在嫡出名下,少奶奶您不能不长个心啊。”   孙氏不知道啊?没人跟她说:“还有这种事?”   孙姑姑觉得:“总不能是捕风捉影,八九不离十,如今二少爷又升了从四品,景家更不可能把他放在庶出的位置,否则外面怎么想景府,奴婢觉得,记肯定是要记了。”   “那怎么办?”   景祁生刚回来:“说什么呢。”   孙姑姑见状,急忙上前接过大少爷的外衫,立即道:“大少爷,二少爷升……”孙姑姑看向大少爷脖子上好像出东西了。   孙氏呵斥:“少说一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少奶奶,少奶奶您快来看,大少爷是不是出东西了?”   景祁生愣了一下,他今天就是觉得背上的位置有些痒怎么了吗。   孙姑姑年纪大,没有顾忌,项七少奶奶怀着身孕,立即向下扒开大少爷的衣服,便再不让少奶奶上前。   孙氏惊的后退一步,她肚子里有孩子,她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   景祁生看两人的神色,顿时觉得背上更痒了:“怎……怎么了……”他怎么还觉得自己有些冷……   “快传大夫——”   “快让人去通知侯夫人!”   不一会,大少爷的院子里聚满了人,本来热火朝天的气氛,因为大少爷突然病倒,所有人都收起了多得一个月银钱的喜色。   景老夫人焦急的走来走去。   景夫人坐在正位上,垂着头,不说话,似乎非常疲惫。   赖嬷嬷陪在景夫人身后,看不出神色。   孙氏因为有身孕没有在里面伺候,此刻握着孙姑姑的手,焦急的等着大夫的消息。   孙姑姑十分担心,姑爷这是怎么了,可千万别是什么恶疾。   景侯爷站在窗前,焦虑不矣,既高兴二儿子的前程,又忧心大儿子的身体。   花姨娘进来,‘焦急’的往里面冲。她下的药,她有分寸,会让人身上起疹子,起初有些痒,但分量不重,自己都能落下去。   被侍女拦下了,花姨娘才担心的走到大夫人身边:“夫人,您不要担心……”   景夫人看她一眼,没跟她计较,一会她恐怕就演不下去了。   不一会,两位大夫的焦急的走出来。   侯爷、侯老夫人,花姨娘抚着仿佛走不动路的景夫人:“大夫快说怎么样了,大少爷可又大碍。”   大夫皱着眉:“恕在下才疏学浅,这症状来的凶猛,两晚药下去都没有起色,我二人不敢耽误府上大公子病情,还请侯爷另请高明。”   另一个大夫跟上:“请侯爷快再请大夫!”   景老夫人心头一寒:“我的祁生啊——”   花姨娘好像听天方夜谭的看眼两位大夫,他们在说什么!祁生只是出疹子,喝点药就下去了,为什么现在说的好像治不好一样!   花姨娘几乎忘了扶着景夫人的手。   景夫人不介意,就看她,花秀兰会动手脚,她就不会加大药量吗,一下药过去了都有可能,还是‘花姨娘’亲自动手杀了自己亲儿子,高不高兴! 319三更 房间内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两位大夫急忙冲过去。   景夫人也要‘冲’进去。   被赖嬷嬷‘极力’拦住了:“夫人,您不能去您不能去啊。”   “放开我——”两人拉扯者谁都没有更进一步。   孙姑姑更不会让自家小姐进去,那可是疹子,万一传染怎么办!   花姨娘惊的向里面冲去,几个丫头拦着都没有拦住,硬生生让她冲到了门口。   赖氏险些感慨一句母子情深。   赖嬷嬷看着花姨娘,如果这都不是亲子,花姨娘未免太能装。   其中一个大夫汗流浃背的出来:“侯爷快想办法吧,侯爷!要出事了!”   景侯爷顿时急了;“太医——对太医——赵管家快去请马太医!”说完就要进去看看!   景祥生刚进来,赵管家刚好冲出去。   景夫人看到他立即‘挣脱’赖嬷嬷赶过去,焦急不已:“你过来干什么,万一过了病气——”   花姨娘正千方百计要冲进去。   景老夫人在认真担心孙子。   景老夫人身边的老仆妇却看着在场所有人,觉得哪里很不对?平时大少爷有人什么头疼脑热,侯夫人最为担心,今天怎么还有工夫担心二少爷过不过病气。   而花姨娘……真有如此好的庶母?   老仆妇再次看向侯夫人,发现侯夫人看向二少爷的神色也很奇怪,慈爱、讨好、小心翼翼?怎么会?即便二少爷生了从四品,可赖氏什么人,绝对不会因为二少爷官职高就卑微讨好,肯定是千方百计让自家儿子更出息,怎么现在放着她自己生病的儿子不管,去管‘庶子’过没过病气?   赵管家很快跑了回来:“夫人,马太医在宫里当值!怎么办!”马太医是祝科圣手,专治痈肿堵恶之症,距离他们府又近,可好巧不巧,马太医今天当值不在家,这可怎么办!   花姨娘闻言挣开了侍女的手,冲了进去,她就用了一点药,祥生怎么会就不行了,不可能!   景夫人看着狄路好像没听见赵管家说什么。   狄路见状开口:“我去看看能不能请到马医生。”   景夫人瞬间拉住他:“天晚了,马上就要宵禁,别去了危险。”   老仆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是夫人对房里重病的儿子还能跟‘陌生人’说的话!   狄路看眼自己的手臂。   景夫人不放,宵禁多厉害谁不知道,她不能让祥生冒险。   狄路心里叹口气,拿出一块令牌:“母亲放心,我没事,而且我也只是尽力而已,不见得能请出来。”   景夫人还不放心。   狄路皱眉。   景夫人见状,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儿子的手臂。   此刻,别说老仆妇看懵了,孙姑姑都懵了,也就老夫人和孙氏因为关心大少爷没有看出不一样!   尤其老仆人看着景夫人送别二少爷的目光,有种二少爷才是夫人亲儿子的错觉。   这个想法让她顿时一惊,瞬间再看向两人!   景夫人已经收回了目光,可她没有进去,又会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这……这——莫非二少爷才是夫人的儿子!!一个恐怖的阴谋在她脑海中成形,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马太医来的很快,几碗重药下肚,病情很快控制了下来。   景夫人根本没管里面,也不进去,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祥生身上,他怎么请出马太医,当值的太医说请就请,万一宫里有什么……这个太医怎么还不走,赶紧走,万一真有贵人生病怎么办!   又惊异他惊人真的请了出来,景夫人既担心又想问,可有不敢,只能将手搭在孩子胳膊上,欲言又止。   她不怕任何人看见,花秀兰敢说,即便没有证据她也敢认!   老仆妇深思的垂下头。   马太医很快从房里出来。   孙氏等人急忙迎上去。   景夫人没动。   狄路到底身为人子,没好直接让她把手拿开。   马太医皱眉:“他这病来得太急,很重,而且耽误了时间,情况不容乐观,现在情况稳定住了,好不好还要再看,他这种情况不传染可以进去看他,你们想想,他最近吃了什么?或者去了什么地方?”   花姨娘脸色疲倦的出来了:“以……前也没有这么重啊?”哪里只是几个小诊子,那是成片成片,足以要他儿子性命的凸起红斑。   小厮也急忙开口:“少爷没去哪里,都是平时去的地方。”   孙氏急忙应和。   孙姑姑一直注意着侯夫人,景夫人根本没有上前,一直站在二少爷身边,而且两人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相似……   孙姑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窒息一样攥住她脖颈!   花姨娘没有注意,身体几乎虚脱,如果马太医晚了一步,他有可能会生生痛死,可她只用了一点儿的量,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马太医叹口气,这种病根本来就不好寻,就靠平时注意,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马太医看向狄大人,恭手:“狄大人,药方我也已经留下了,怕宫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狄路趁机收回手臂:“马太医辛苦了,我送马太医,马太医请。”   “不敢当。”   景夫人眼巴巴的看着两人离开。   孙姑姑、老仆妇都不敢再多看,因为心中想法骇然。   花姨娘被景祁生的生死弄的有些慌,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她只用了一点药,只有一点。   景夫人没有儿子可看,移回目光:“给我查!这几天大少爷的饮食都有什么问题!谁在厨房里动了手脚!我倒要看看是谁想害大少爷,如果被我查出来,我让她不的好死!”   花姨娘心一惊,瞬间回神,才想起这里在哪里,又很快镇定,让自己尽量平静,不能露出破绽。   花姨娘忍着心中对儿子的担忧,硬生生撑着自己退到一旁,她没有害大少爷的理由,她在景家这么多年,照顾大少爷尽心尽力,完全怀疑不到自己身上。   反而……花姨娘突然灵机一动,哭哭啼啼的开口:“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二少爷回来。”甚至自己都认为,是因为那个扫把星回来了才害的她亲儿子多灾多难。   景夫人……   景侯爷瞬间冲过去,一巴掌甩在花秀兰脸上!“毒妇!在说什么!”   花姨娘震惊的看着景侯爷,但随即回神,咬碎了牙垂下头。   景老夫人茫然!   在场的下人诧异不已?   一些老人猛然想起多年前的这件事。   跟在景老夫人身后的老仆妇想的更多,瞬间看向花姨娘,当年的说法,现在提出来让人觉得分外蹊跷,而且,这样不利的话,还是花姨娘自己的提出来,仿佛唯恐自己儿子好了,还是想将自己儿子分出去?   或者……当初那件事就不对?   孙姑姑更害怕的看向自家小姐!!   孙氏完全没有多想,早已经冲破丫鬟的钳制冲了进去。   景侯爷见众人都看着,又训斥道:“乱说什么,没听太医说,肯定是去了不干净的地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你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景夫人上前一步:“是啊,妹妹多虑了,祥生现在正在关键期,孩子的前程重要,即便真有此事……”景夫人‘伤心’的哭了起来:“我也会带祁生出去。”   花姨娘闻言顿时晃了:“夫人,您…”   景夫人立即打断她,‘大义凛然’:“没什么不能的,都是为了景家,正好他也没有官职……”重重的咬了一下没有:“我带他去庄子上住,就当陪媳妇儿散心了。”   这怎么行,这不是耽误的祁生一无所有:“夫……”   “让我知道如果谁从中作梗!就是我景家的仇人!”   花姨娘心一抖,立即转了话题:“是,大少爷遜心情不好,或许是多饮了些酒……”绝口不再提相克之事。   你说不提就不提,景夫人握住她的手:“妹妹说的有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祁生身体好些了,我就将他带出去。” 320四更 “夫人——”   “怎么了!你一再阻止,是见不得我儿子好!”景夫人突然眼睛瞪大!说的掷地有声,真情实意!   花姨娘顿时蒙住了!   景侯爷也突然不说话。   所有人都不说话。   心思重的老下人,更是各种可能往心里猜。   最后还是景老夫人站出来,缓和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吗,孩子还在里面躺着呢,就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景夫人无所谓,爱像什么样子像什么样子!反正里面躺着的又不是她儿子,某些人可要想着法的上前伺候!   ……   “明大人今天没有上衙。”   项心慈闻言从成堆的布海中抬头,一袭紫纱流彩暗花云纹长裙,在布海中独树一帜::“怎么了?”   秦姑姑在布匹的另一头:“明大人前两天生病了,一直没在意,加上公务繁忙,只简单喝了点药,昨夜可能吹了风,一病不起了。”   项心慈看车成堆的活计,放下手里的丝纱,叹口气:“走,去看看。”还不忘嘱咐活计,将这些布按批次入库,回来她要看。   “他身边没太医吗?不知道请太医看看!太医们也是没眼色,明西洛病着就要明西洛病着,要他们还干什么。”   狄路一心看路,不是皇上的命,操着皇上的心。   秦姑姑觉得自家小姐这话说的太没有道理,太医们为什么要看着明大人,而且您说太医没眼色就没眼色,皇宫是您的,委婉提醒她老人家,您语气小点,不知道的以为您才是太后娘娘:“明大人心思刚直,哪能以权谋私,何况这些天事情又多,明大人亲力亲为,也难免忽略了自己。”   心思刚直,呵呵,不过,对国事他从来殚心竭虑,把他自己累病了也有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累了就休息,病了就看大夫,非把自己弄的出不了门了,才想起他病了,他这个人,就是劳心劳力的命。”   呵呵:“小姐说的有道理……”您说什么都有道理,明大人是为了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明大人一心为您办事,还为您……算了,明大人一心喜欢办公。   “他呀。”项心慈心有感慨:“狄路,礼部没事?”官职又不是假的,你不在礼部待着,她这里有新人了,那个雄壮的木头做事也不错。   “……”   “问你话呢,你盯着地面做什么!”   “怕打扰七小姐的话插上翅膀的速度。”   项心慈愣了一下,瞬间回神去揍他!这小子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找抽。   秦姑姑一把抱住小祖宗:“小姐,看明大人要紧,咱看明大人。”   ……   多雨不动声色的急忙为七小姐倒水搬座。   明西洛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手里那车奏折,却没看项心慈,声音略带沙哑:“怎么来了。”   项心慈走过去,坐在床上,紫纱落在床铺上暗花云纹若隐若现,将整个房间衬的蓬荜生辉,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奏章,想了想又给他塞回去,自己要是忙的时候谁从她手里夺记录册她跟谁急:“怎么就病了。”   明西洛茫然的看着又落回自己手里的奏章,听着耳边关心的话,抬头,看到她关心的温柔,仿佛她一直都在,关心的真心实意,愁苦的没有一点水分,鬼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   项心慈伸出手摸摸他额头:“看过大夫了没有。”   明西洛本想躲开,凭什么她想碰就能碰到,但到底没有,又因为她也没去狄路那,心里没有那么介意,或许她就是没想起来:“看过了。”   “看过了还这样,哪个庸医看的,先拉出去宰了。”   两人说完没忍住,都笑了。   明西洛也懒得跟她计较,放下了手里的奏章,其实听多雨昨天没在狄路身边找到她,他就没那么气不顺,更何况她还是过来了:“只是一点风寒。”   “一点风寒不注意也不容易好,你看我上次,我还觉得就被人踹了一脚算什么,结果骨头裂了,害我现在做晚课都不如以前腰肢流畅。”   你能别提你那伤吗:“知道了。”视线忍不住放她腰上,不流畅吗?他觉得……   “看什么呢。”想想又可怜兮兮的抱怨道:“是不是细了,我最近可可怜了,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就跟那几个花色打交道了,你说我打出干嘛给自己找这份罪受!我真是太不明智了。”   秦姑姑端茶过来就听到这句,您可怜,您一顿一席众生入色,普通人家半年的花销不止,您可不可怜,您应该一顿吃十年的。   明西洛看到秦姑姑瞪她家小姐的目光,也知道她的可怜跟别人的不太一样,但附和道:“确实瘦了。”   项心慈也觉得自己瘦了:“而且我现在阴天下雨腰有点疼,是不是没养好?”   明西洛有些担心顿时掀开被子,让她躺下来:“我看看。”   “嗯。”   秦姑姑看两人一眼,自己小姐趴在床上,明大人盯着疲惫的脸给她检查昨天愣拽那匹布扭到的事实,心里冷哼一声,出去。   “这疼不疼?”   “啊——”声音软的像小猫一样:“疼……”   明西洛心疼的帮她揉着:“怎么还没好完全,不是都没事了……”明西洛想到是她还是要嫁太子,否则她的话都是笑话,谁理她是谁。   秦姑姑一把甩上了帘子。   狄路看她老人家一眼。   秦姑姑将盘子扔客厅桌子上,没脸说自己小姐,明大人还病着呢,让明大人休息一会行不行,回来让她捏腰怎么了,竟然使唤病人。   狄路看着她老人家。   秦姑姑越想越不对,尤其自家小姐,小姐不是那种别人帮她捏两下就心疼的人,她很小的时候就能让拉了一天重弓的世子给她捏一晚上因为长个子疼了的腿!她绝对做的出来!   秦姑姑绝对还是不能等自家小姐良心发现,明大人也别想等到小姐良心发现,又不放心的转身回去:“小姐,明大人是不是要吃些东西。”   项心慈舒服的嗯了一声:“……你端过来吧,上面也有点疼,你再往上一点……”舒服的闭上眼,哼哼唧唧的往明西洛身边凑了凑。   明西洛看着她,神色温柔,大手几乎能覆盖她整个腰身。   秦姑姑又甩帘子出来,帘子就该换成玉的,撞起来叮叮当当的响才好:“早知道就不把明大人生病的事告诉她,我就不该此一举。”   狄路看眼向厨房去了的秦姑姑,心中觉得,那可未必,就凭前天他在家门外看到多雨,明大人这场病如果小姐不到,就未必能好。   “在侯府还习惯吗?”明西洛一身布衣站在狄路身边,看着午饭后躺在院子里躺椅上晒太阳的的人,虽然脸色苍白,却依旧风度洒然,让人信赖,即便站在锦衣玉服的狄路身边,依旧引人瞩目。   狄路垂头,神色恭敬,也是真恭敬,他听朋友提过这位明大人,单枪匹马,将他们抓起来,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人,狄路甚至自己等人下手的狠辣,不是普通能过几招的人说抓就抓的,更何况还是生死搏亡中:“多谢明大人关心,还行。”   明西洛觉得自己想差了,可如果是项心慈,他又未必觉得是自己多心,她这个人荤素不忌:“你狄叔身体好些了吗?”   “在下还没有谢明大人请名医之恩。”狄路说着毫不犹豫的跪下来。   明西洛看着快睡过去的项心慈受了他的拜:“老人家年纪大了,有问题也在所难免,你别介怀,起来吧。”   “是。”狄路起身,他感念明西洛为他找到义父,也感念把他带出来的七小姐,如果不是跟在七小姐身边,这些人也会在梁都不予余力的为他找人,换做任何一个人,他再见到义父时都可能是一座坟土:“礼部未必适合你,对吏部你有什么想法?”   ------题外话------   求月票,登登登人,扔狄路小朋友出来求月票 321一更 狄路看了明大人一眼,不知道明大人发现没有,他与七小姐说话有异曲同工之妙,比如,都觉得梁家江山是他们自己的,想往哪里安排人就往哪里安排人。 如果,七小姐因为太子的关系还情有可原,那么明大人因为什么?因为和七小姐的关系? 明西洛转头:“没想法?” 吏部尚书是穆济,油盐不进,不好对付,明大人问他对吏部的看法:“明大人想动——” “子恒。” “一会说。”明西洛走过去:“怎么了?” 项心慈不高兴:“光照到我啦。” …… 梁都的街头巷尾飘着绵绵的花香,晨光如雾照耀着整个大地,早起的人们,这个时间已经摆好了摊位,交接了几个俩会,花市内已经人山人海。 梁国各地的花色种类在这一天齐聚一堂,远道而来的花种更是数不胜数,各色品种争奇斗艳,花香似海,仪态万方,春满香城。 葳蕤院内,晨练的琴音落下。 项心慈整个脸贴在自己的琴上:好想急需睡。 项承看着她这副丧气的样子就来气,一大早的没有一点精神活力,而且今天她要去干什么,她不知道吗,什么时辰了才起来,都要出发了…… 项心慈堵上耳朵,起身,往屋里飘:“别念了,我记得呢,吃了饭,换了衣服就从出门。”不就是让个男人看一眼,急什么。 … 项心锦没有应祖母的话,她一个合理在家的夫人,带妹妹们出去不好。 项老夫人叹口气便没好要求什么:“委屈你了。” 项心锦想起那天柳雪飞给自己写的信,可并没有听说五房进丫头,莫非没有带回来,她也不方便问,最近更没有出门,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已经结束了:“怎么会委屈,祖母多想了。” 项二夫人是个精明的人,今天一早就让人盯着五房的动静,见那边在套车了,赶紧让项心艾过来:“娘刚刚身体有点不舒服,就不陪你去赏花了,正好,你四婶带项七去,你搭个车,顺路。” 项心艾立即紧张:“娘哪里不舒服?” 娘哪里都舒服,既埋怨女儿傻,又为女儿孝顺感动:“可能昨晚没睡好,跟你妹妹好好玩。” “娘,我不去了我……” … 五房内,曹氏刚为老爷穿好衣服,看着去书房拿东西的老爷,又看向来请安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大女儿,早上请个安,也只请她爹的,这样的便宜女儿,让她怎么善待的起来。 可如今再如何,她也得认真,她们整个曹家都指望项家帮忙,她自然不能得罪老爷的宝贝女儿:“坐吧。” 项心慈没理会,她都要走了,是爹又把她叫过来,结果他自己不知道去做什么。 曹氏见她像没听到一样,压下心里一口气,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看到他,但两人同一房难免有打交道的时候,而且相亲的是,总不好老爷一个大男人跟她说什么,才请了自己过来。 曹氏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她神色平和从容,谁让项七屡屡有这样的好运道:“安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但……” “说重点。” 曹氏一口气没气过去:“你爹让你……”曹氏非常直白的说了当爹的不好与女儿说的内容。 项心慈点点头,知道了,刚要转身。 曹氏突然道:“满春会上人多,你注意点儿。”她都要嫁人了,又是安北王世子,如果这次成了,自家儿女以后定然有求到她身上的时候,低头又算得了什么。 项心慈回头看她一眼:“知道了。”转身离开。 曹氏深吸一口气,心里憋的慌,又斗不过她,除了现今让前面人生的女儿压她一头,她有什么办法,自己不是元配,自己又有事求老爷,自己的命怎么…… 曹氏突然一想,不是啊,心慈相看的是安北王府?安北王的世子是不是也是续弦还有以为前妻留下的女儿? 曹氏突然笑了,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痛快,报应不爽! “你笑什么!”项承从外面走近来。 “咳咳!咳!”曹氏将笑硬憋回去,险些卡主自己,脸色胀红。 “人走了。” 曹氏急忙起身,恭顺温柔:“走了。”还不知道父亲能从边关回来了没有,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 项四夫人让人套好了马车,正在让仆人装野食需要的东西。 虞清菊笑着走来,就知道自家女儿是个不争气的,尽什么孝,自己还没到躺在床上让她尽孝的时候:“四弟妹,出去玩儿啊。” 项四夫人俞氏笑道:“是啊。 “正好,让我们心艾跟着去吧,我这身体有些累,有些不方便,她又吵着要去,我就想着,也不能落下他呀,弟妹带着一起去玩儿吧,正好她和小七关系好,能玩到一起。” 四夫人闻言,有些为难,她是带小七去相看人家的,再带一个万一……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果然有说法,天天登门提亲的还不算,还想着法的让耶律老夫人帮着介绍,是想让她一个人独占所有姻缘吗。 “嫂子,你看下次行不行,上次发生那样的事,我这心里也没底儿。” “有什么,我特意给她找了几个婆子看着,而且花会上人又不多。” 项四夫人有点儿不愿意,这万一要是误会什么了,看上这个没看上哪个,到时候回来,老夫人还不剥了她的皮:“还是下次吧,我又没单独带孩子们出过门。”说着还上前一步:“你又不是不知道五弟,万一……我可受不住他的怒火,好嫂子你就别为难我了,下次下次我一定带心爱出去玩儿行不行。” “好,好,多大的事。” 虞清菊直接让项心慈去找项七,不是跟她关系很吗!去找她玩儿呀,这时候项七不分点姐妹情出来,看看这些还没有定人家的姐姐们吗!项七才多大,就着急的怕嫁不出去了,她们家这些姑娘,岂不是更着急。 虞清菊笑眯眯的叫来女儿:“你想啊,上次是娘不好,让你和七妹闹了矛盾,你这次跟七妹去玩,不正好修缮两人关系,而且你不想跟她玩了?七妹妹多漂亮啊。 想啊,可她娘向来不不允许她和七妹玩啊,今天怎么了?“我真的可以去?”找七妹妹? 虞清菊将女儿头上的蜻蜓钗插好:“娘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吗。” “娘最好了,谢谢你。” “傻孩子。” 项心慈没问题啊,去就去,一起玩。 秦姑姑快把嗓子咳哑了,也没有得到重视,干脆去准别出去的东西。 项心艾高兴的牵着项七的手,小声道:“是我娘让我来的。”有为自己娘说话的意思,你看我娘并不是不喜欢我们在一起玩儿了。 “二伯母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 “什么?” “夸你。”项心慈真无所谓,三姐一进来,就猜到怎么回事,要论精明还是她那位二伯母精明,也就她家姑娘不争强好胜,还有点傻乎乎的,否则,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暂且就当傻人有傻福吧。 “走吧,小七,满春集会上的花袋能留香一整年呢,我们买几个回来分。” 项四夫人看到两个姑娘心颤了一下:“心艾?你怎么过来的。” 项心慈已经拉着她上了车:“人多热闹。”不过,给她介绍的谁来着?忘了,不重要。 四夫人急着去拉,没有拉住:“心艾,我们下次一起玩儿号码,婶婶看不来那么多孩子。 项心艾从车帘中探出头:“婶婶,我很听话的,不用你看着,而且我会一直帮你小七。”说完用大大的眼睛,同时看着她,目光讨巧。 四夫人叹口气,看着小姑娘圆润有可爱的笑脸,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到时候她看严一点。” 安北王府内一片其乐融融。 耶律老夫人竭尽所能的夸着项心慈小姐。 322二更 老王妃听得高兴,娇俏可爱、活泼开朗好啊,自家儿子就是太沉闷了。 邱家慧默不作声的在一旁伺候,待两位老人家说到高兴处也跟着笑笑,竟然是令国公府的小姐? 可令国公府小姐怎么会嫁进安北王府当继室?不是自降身价了吗,而且听了半天,她也没听到是几小姐,莫非没有排行是庶出?! 邱家慧心中不悦,令国公府好大的威风,连庶出都有机会进安北王府当妻了!也不照照镜子,什么阿猫阿狗也敢盼这场造化。 两位老人家聊得高兴,安王妃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项心慈是项家几小姐来着?”她年纪大了,记不住那么多孩子,应该是项家四房的吧,项家特别出挑的的几个女儿她还是有印象的,只有项家四房没什么存在感,四房的姑娘们也不常听说。 耶律老夫人神色有些僵:“我没有说过?” 安王妃笑的红光满面:“要不然就是说过我忘记了,几小姐来着?” 邱家慧也听过去,有排行?嫡出?令国公府那种人家,最重名声嫡出,有排行肯定是嫡出,莫非是养在主母名下的嫡出? 耶律老夫人忘了自己说没说,她也年纪大了,现在猛然被安王妃一问,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不会一直没说吧,那—— 安天北正好从外进来。 耶律老夫人立即决定不说,节外生枝:“安将军来了,还像以前一样器宇轩昂、一表人才。” “你快别夸他了,都多大年纪了,还器宇轩昂。” “将军还是个孩子,如果将军算年纪大,咱们算什么,老妖怪?” “你当你不是老妖怪,也不知道项家小姑娘看不看的上。” 项家?是项家的女儿?安天北脑海里不其然闪过一道人影,年纪不大、唇红齿白、趾高气昂,浑身上下不用多看,就透着一股骄奢淫逸的矜傲气息。 “说起项家最有名气的小姐,当属项七小姐。” 安王妃立即嗔道:“莫言。”言多必失。 安天北敏锐的察觉到耶律老夫人的神色僵了一下。 耶律老夫人扶扶油光滑亮的发鬓:“也都是以讹传讹,七小姐性格还行,外面说的多是谣言,人也大大方方,只是有些不愿吃亏罢了。” 安王妃没管项家七姑娘性格,可就连她这位不出门的都听过项七小姐‘名声’,可见项家七小姐是多愿吃亏了。 安天北久不在盛都,并不知道她们回避什么,何况就算听过,他也没功夫去听闺中女眷的是非。 不过这些日子,他倒是对项家一位小姐印象深刻,相信那天整个天衢苑的人,想不对她有印象也很难。 但看她那骄纵到无法无天的样子,身边能用得上狄路那样的侍卫,定是项家数一数二的排行。 耶鲁夫人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说出来,说出来后王妃不同意不让安将军去了,自己岂不是得罪了项家,项家本来就不同意,还是自己千方百计求来的,结果安家不去…… 可万一事情败露了…… “耶律婶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就想着安将军这等风姿怎样的美人配的。” 安天北皱眉,他说过,想找与自己年龄相当,孝顺守礼的,并没有功夫像带孩子一样带妻子。 安王妃见状,顿时心虚:“时候不早了是不是?” 耶律老夫人也急忙起身:“是啊,是啊,别去晚了。”心里想着只能对不住老王妃了,再说如果将军喜欢,相信将军也能说服老王妃。 再说婚姻之事是两个人过,成不成的总该将军满意不是吗,何况七小姐那样明眸若水的一张脸,配英雄好汉才是,梁都这些油脂纨绔怎么配的上。 哎,如果不成,她就豁出去,把安将军这老大难的婚事包了,定给老王妃找个如意的儿媳妇。 安天北出了门,突然有些不想去。 守朝探过头,耶律老夫人已经上车了:“将军——” “走吧。” 安嬷嬷立即拉出要上马的守朝:“将军怎么没有穿那天选的衣服?不是说好了今天穿吗!将军还是平常的打扮。” 守朝有些心虚,赶紧要上吗。 安嬷嬷又将他拉下来:“你说话,跑什么,衣服岂不是白买了。” 守朝被拽下来:“嬷嬷严重了,留着平时穿就好。” “我问你将军为什么没有穿?是不是你忘了说?!” “冤枉啊,小的就是自己忘了穿,也不能忘了这等大事,但将军的性格您是知道的,将军不穿,小的也没有办法。” “你不会想想办法。” “小的我想了呀,老太太都搬出来的,将军还是这样出来了,而且都现在了,总不能拉将军去换衣服吧,万一换的过程中,突然发火不出来了……” 安嬷嬷闻言,赶紧放开守朝:“走了,你可把将军看好了,别让将军中途跑了。” “怎么会,这点信任还是可以给将军的。” “贫。” …… “七小姐要去与人——相看?” 秦姑姑看眼第一次与自己主动说话的男孩:“对。” 狄路觉得自己问的也是废话,他刚才不是都听见了,只是……他们小姐与明大人是那种关系,和太子也不清不楚的,还要出去相看别的人家!? 秦姑姑差异的看向他:“怎么?” 狄路摇摇头,对万事万物觉得不会动摇的心,受到了不大不小的碰撞,更是在秦姑姑坦然的目光下继续碰撞,一时间,觉得是自己误会了小姐和其他人的关系,要不然就是误会了几年没见的人类…… …… 城外的春满花会一片繁荣热闹,真正三片大山,围城一个个圆形的街道,人来人往,花香满城。 走在街上的女子,头上都簪了一朵鲜花,男子也难得戴了一朵在腰上或者肩上,处处可见花色、可闻花香。 项心慈下了车,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附近的人因为对方身上的家徽,不自觉的退避三舍。 项心慈浑然未觉,看着一眼望不头的奇花异景:“明年,我要这样的盛景连到荒野山。” 秦姑姑符合:“那是肯定,咱们咱们荒野的名气也不比三山小,只要确定今夏城西没有水患,这片繁荣定能连接而上。”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耶律老夫人看人群中走来的安将军,心里一万个满意,千娇百媚的项姑娘看到了也肯定满意,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又是安将军这样的官职,自然卓尔不凡,吸引世人。 而安将军就是在不解风情,在这样的氛围里,看看人比花娇的小姑娘,也定然分外怜爱、疼爱在心吧:“满春日有好几场花卉,这场花卉是最大的,梁都的女子多会出来赏赏花,与约的时辰还有一段时间,安将军就不用陪我这个老婆子了,自己去走走看看,等时间到了,咱们在借口祈雨庙汇合。” 安嬷嬷闻言客气相邀。 耶律老夫人没有应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玩法,她现在只祈祷着,这件事两人都满意,解了燃眉之急。 “将军,您总看耶律老夫人做什么?” 觉得她有问题,在担心别的事还是女方没来?如果后者,他觉得耶律夫人不必如此。 三山花会,是梁都城外三座相邻的梁都花山,各有其主,争奇斗艳,每年在这一天三山都会拿出最好最优的花品,争这花王之名。 同样三座山今日也会对外开放,允许交一定的费用,便可进园寻香,各路摊位也可以摆到山上,每年单收这些天的费用,也够三大花山大赚一笔。 “你们知道安将军回梁都了吗?” 汪棋手里拿着一束梨花,安安静静的跟在姐妹们身后。 “听说了。” “我还听说安将军要续弦了,我娘说他天煞孤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要做第二个冤死鬼。” 323三更 “我也听说了,他上个妻子就早逝,不知道新娶后能活多长时间。” “最主要的难道不是谁家将女儿嫁给他了吗?” 众女儿互相看一眼:“应该没有吧,可是会没命的,汪棋,你听说了没有。” “啊?”汪棋没听她们说什么,正嗅着手里的花。 “你问棋棋没用,她呀就知道她黑白子。” 众女儿笑笑,其中有一个开口,声音不大,却声音温柔:“我觉得安将军很好啊,为国为民,如果能嫁给他……” 年长些的女孩子闻言,立即开口:“不是那样,不是那样,你以为当将军就是英豪,你没见那些当兵的,一个个不单长的难看,行为还粗俗,他们的眼睛和四肢都跟咱们长的不一样,别提多下了,你想想这些人的头目得多恐怖。” “就是,就是,听说安将军能让小儿止哭,长的特别高兴凶恶,他娘子说不定就是被他吓死的。” “克死的。” “吓是的。” “克死的,梁都的和尚、道士都说了,他天煞孤星,早晚把安北王府所有能喘气的都克死。” 众女儿一阵惊呼:“这么厉害!” 汪棋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们。 “那还有假,天福寺最有名望的老和尚给安将军批的八字,肯定是真的。” “要嫁给安将军的人岂不是惨了?不知道谁家的女儿这么倒霉要嫁给他。” 项心慈闻言从水石旁转过头,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直接起身。 项心艾想拽了她一下,没拽住,这次刚出来。 狄路喂着鱼当没看见, 项心慈紫纱垂落,满脸笑盈盈的看着她们:“姐姐们,这是操什么心呢?吃的太饱撑的?”清灵的声音故意带着孩子的稚气。 众人闻言瞬间看过去,仿佛看到了石缝中开出的雪莲花,美的恍神,好漂亮。 “哦?真是傻的!” 一个女孩见状立即冲出来:“你说什么呢!” 越来越多的人跳出来:“就是,口出恶言,没有教养,” “还偷听别人说话,没有规矩。” “就是,你又是谁!凭什么自以为是!” “说的什么话!你才吃饱撑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吃饱了。”项心慈缓缓走出来。 汪棋一愣,春风、春景、春色仿佛都汇集在走来的女子身上,耀眼的像山间的妖风,夺目的如今天的花王,她比以前更美、更吸引人眼睛了。 汪棋顿时有些心虚,自己…… 看着她走来的女孩子,心里一阵不舒服,美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又没有说你!” “对!多管闲——” 项心慈将自己项家的族标露的明显一点。 “闲……闲……”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事’字咽到了肚子里。 几个姑娘立即互相推挤着:怕什么。 就是怕什么,项家的人就能不讲理了。 其中一位姑娘,顶着强权的压力站出来,隐约猜到了对方是谁,项家一眼就让人看出的好看姑娘,应该就是传闻中那个出口无状,还拒了与她共患难的容家亲事的七小姐了。 这样的人事后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求亲,真是瞎了眼,容少爷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她:“谁……准你听我们说话的,我们又没有说你!”越说越理直气壮,本来就是她偷听。 “对……”都是有志之后,谁也不想事后背个向权贵低头的名声! 项心慈笑了,笑的分外好看:“你想说的是——你们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听见了吧。” “你——” 项心慈:“脸大声高,还恶人先告状了。” “你说谁!谁知道你在那里。” “就是,而且我们又没说错。”她自己的名声多不好,她自己不知道吗!还出来说别人! “别说还说你们是傻子,你们就真是傻子。” “你才是傻子,所有人都那么说。” “所有人说的就是对的。” 秦姑姑走出来,安静的站在小姐身后。 “那也不能证明我们就是错的!” 项心慈摇摇头:“当然没有说错明,众位姐姐说的太对了,只是北地的安将军如果是天煞孤星,被他护在‘后院’里的你们是什么?待宰的羔羊?还是说你们连羊都不配,期待着北地门户大开,让蛮夷掳了你们去当牛马,好在草原上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就是说你们相当——牛马!” “你——” “你——” 项心慈俏皮的卷着发梢:“你什么,说到姐姐们心坎里去了。” 众女孩跳脚:“胡言乱语!” “满嘴难听的话。”谁要当牛马! 项心慈好无辜:“哪句难听了,北地安将军天煞孤星啊,这样的命格还能去守疆土,谁选出来,多侮辱你们这些命格高贵的姐姐,找五福俱全的你们去多好,站在城门上,对面敌人一看你们金光闪闪的命格,转头就跑了,不省了咱大梁的车马弓箭,还能多买两朵花,你们说对不对?” 小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愤怒不已!这话认下就是他们辱没安北王府的英烈,好歹毒的心思。 “你别血口喷人,我们有没有说安将军守城无功,我们在说他的命格。” “对,命格和功绩又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命格也不是我们说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别以为你是项家小姐就了不起……”不过五房的而已。 “命格?也是,杀敌无数的安将军竟然是这种命格,咱们可就惨了,咱们是什么命格?不会因为咱们没杀过敌人,被隔离在五行之外,不配为人吧?还是天命觉得姐姐们太多,忘了把你们这等存在感薄弱的人写上去?真可怜,没有命格的人在这里说榜上有名的,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等厚脸皮怎么练出来,教教我,我也长长本事。” “你——” “你是不是来吵架的。” 项心慈眨眨眼:“我在请教姐姐们做人啊?” “你——” “你——” 汪棋急忙拦住要起口舌的朋友:“不是要看多瓣桃吗,时间不早了,赶紧走吧,一会人该多了,走吧……走了。”汪棋回头看心慈一眼,没敢劝她,她也不听劝。 何况确实是自己这边说话不对,没站在大义上,多说无益。只是……心慈是大义凛然的人? 众女孩也没人想和可能是项七小姐的人吵架,人的名树的影,万一她真是。 几个小姑娘冷哼一声,互相找着脸面扭头走了。 秦姑姑惊讶的看着小姐,小姐竟然为忠臣良将出头了,不是,小姐竟然懂得了如此深奥的道理。 项心艾也有些惊讶,小七真厉害。 “看什么看!”也不影响安天北上书杀自己时,自己活剐了他!不过,西北、正北、东北三路蛮夷联合打过来的时候,她真以为梁国完了,不依不饶的要着给佛祖塑金身,只希望佛祖能保护这片繁华地,哪怕只保住自己住的寝宫也好……那狼狈的样子不提也罢。 所以这些人虽然可恶,但吧——自己大度! 秦姑姑不吝惜夸奖:“小姐大仁大义。” 焦耳不甘落后:“小姐忠肝义胆。” “小姐忧国忧民。” “小姐是项家的好小姐,梁国的好儿女。” “小姐长大,懂事了。” “小姐……小姐人美心善!” 项心艾不断点头,说的就是你! 项心慈闻言郑重的向自家佣人和姐姐鞠躬。 所有站在她面前的丫鬟婆子一哄而散。 只有项心艾虔诚的看着她。 项心慈起身,神色庄重,意境深远:“我——也这么觉得!” “小姐!” “心慈,你讨厌死了。” 焦耳、心艾追着项心慈跑远。 守朝从石路旁的亭子里走出来,不禁看眼走远的人们,项家那位小姐? 安北王站在茂盛的芍药后,一人高的数棵芍药花正好遮住两人的身影:心慈,到是适合她。 “将军,是项家小姐?” 安天北看他一眼,他又没瞎。 324四更 守朝怕将军记不住:“项家这位小姐好像有点不一样……”应该说:“项家对姑娘的管教别具一格,遇见过她很多次。”似乎不那么教条,守朝有点期待与将军相见的项家小姐了,是不是也很——与众不同,将军期不期待:刚才站在项家小姐那位小姐打扮的人,是不是将军的想看对目标,虽然不及帮将军说话的项小姐好看,但也非常温柔、爱笑,一看就和自家将军合得来。 安天北不期待。 守朝看眼转身就走的将军,急忙跟上,不多看两眼?后面那位姑娘极有可能是未来王妃! 守朝追的吃力,走这么快!有没有人追!不过想着,项家那位姑娘如果也是这样,肯定能受得了将军的性格:“将军,您等等我。” …… “是项家七小姐吧?” “肯定是她,看那狐媚样,尤其那双眼睛,笑成什么样了。” “她自己什么人她自己不知道吗,她还说别人,我们再怎么样也比她好吧,她害的曹夫人还不够惨。” “她还用秋千撞童小姐。” “何止,她还在穆小姐与段小姐两人间搅合,搅合的两人反目成仇。” “她还退容家的亲,容家对她多好,在她名声最差的时候都没有放弃她,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退了,容家后来求亲,她还拿乔了。” “还是求亲的人家多了,我听说吏部右侍郎的儿子也求亲了。” “肯定挑化验了。” “她还有脸说我们,我们怎么说也没做过她那些事!” “就是,故意在令国公寿宴那天出现在男席上,她就是故意的,现在又跳出来为安将军辩解,不知道安的什么新,她就是故意勾——”想想自己未出阁的雇你爱过你,说这两个字不好,又咽回去:“肯定没安好心。” “棋棋你怎么不说啊?” “别在后面玩花了,快点过来。” 汪棋不想说这些,虽然她觉得心慈脾气有些不好,也比较任性,但这样背后说人不好:“我就在这吧,我还得等怡芩呢。” “那好吧,” 几人边走边说,恨不得立即回去出了心口恶气。 守朝有些茫然,不是他们要听,这片花林出去就一条路,想不听都不行,原来是项家七小姐?几房的小姐?他们将军相看的是几房的? 守朝看眼自家将军,想不起来,又收回视线,继续听。 守朝不禁咋舌,项家七小姐那么有名?听这些小姐们说的如数家珍、滔滔不绝,还有,这位项七小姐如此不讲理吗!这么彪悍? 不过想到那天天衢楼的事,好像她的确做的出来用秋千撞其她小姐的事,不过刚才帮他们将军说话了,应该也是通情理的吧。 安天北站定。 守朝茫然的看着前面,将军人呢?将军?猛然看到将军已经拐上来大道,自己还跟着前面那些姑娘,吓的立即向将军而去:“小的……” 安天北不想听,转身就走。 …… 项心艾追累了,看着肆无忌惮躺在草地上的妹妹,自己想了想,也大着胆子跟着躺下来,望着蓝蓝的天,漂泊的云,原来天这么蓝啊。 … 花香越来越浓,街上行人如织,跑闹的儿童、花甲的老人,因为正月十五花会意外走的彻查,如今的梁都城夜不闭户、鸡狗安眠,老人孩子上街更是数不胜数。 项四夫人笑语晏晏的捧着耶律老夫人,自家孩子都还没有议亲,说几句好听的应该何况对方还是官宦世家,耶律夫人也有品级在身。 只是耶律老夫人丧夫较早,做起保媒拉线的营生,后来耶律大人长成,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后,耶律家女眷也没有丢下人脉,一直做着,是官宦人家说媒第一个会想到的人家。 耶律老夫人笑着,应着四夫人的话,项家四房只要不眼高,女婿很好找,人品好,能过日子的更好找,就怕对方用令国公府到底门第为他们女儿说亲,那便是高不成低不就了,毕竟四房和五房处境差不多。 四夫人怎么不知道,所以没往高的暗示。 耶律老夫人自然笑逐颜开。 安嬷嬷眼尖突然道:“来了,将军来了。” 耶律老夫人闻言赶紧圆:“安将军记着时间呢,没迟到。” 四夫人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吗,的确没到约定时间:“是我们早到了,女孩子吗,害羞。”在山坳处桃林亭里等着了,她也让人将心艾带走了,再让自己贴身姑姑跟着,保证不会相看错。 四夫人转头看到走来的男人,心里凸了一下,这等风姿就是配……急忙回神,慈爱一笑,怪自家女儿没那福气,而且小七别的不行,长的确实漂亮,能高攀了这门婚事,自家女儿可就未必了。 安天北恭敬问安:“四夫人安好。” 四夫人急忙还礼:“当不得,当不得,安将军多礼。”四夫人越看越满意,安北王府世子,世子妃便是正一品,更不要提安将军背后挣的荣誉了,这若是嫁进去,就是续弦也是百里挑一的好亲事。 至于那命格,安将军父母和女儿都活的好好的,哪有那回事。 耶律老夫人与几人又寒暄了一会儿。 四夫人将自己身边的姑姑留下,千叮咛万嘱咐后,跟着耶律老夫人去烧香了。 安嬷嬷见人走了,才将自家主子带到一旁,低声道:“将军,您看在王妃娘娘年事已高的份上,看在老奴伺候您多年的份上,看在老爷在外征战的情分上——” “嬷嬷——” 安嬷嬷将挤不出来的眼泪收住:“将军,老王妃就这一个愿望,您可别为难王妃。”将军没少搅黄他的事。 “我知道。” “人就在…”说着又要挤眼泪。 安天北立即看过去。 安嬷嬷收住,退后一步:“将军请。” 安嬷嬷立即拦住后面的守朝,咬牙切齿:“别让将军刁难女方——” “嬷嬷,您这不是刁难我吗?将军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安嬷嬷彻底放手:听天由命吧,不成也没有办法,衣服都没有穿,还指望将军有几分诚意,肯来就不错了。 桃花林中的凉亭里,清风吹过,阵阵桃花香气弥漫,粉色、白色的桃花瓣轻轻飘落,静静的园子里不时传来女孩清灵的笑声,活泼又肆意。 项心慈散漫靠在柱子上,一身蓝色东珠绕腰,缂丝银线提花长裙,将少女腰肢衬的盈盈一握,缥缈梦幻。 只是梦幻的少女,并没珍惜,像市井纨绔一般,手里拿着一束桃花,正在没正经的逗自家小侍女:“焦耳,你猜它们的瓣数是单数还是双数?” 焦耳歪头想着:“奴婢猜对了呢?” “猜对了那组桃花扇就是你的。” “真的真的,小姐真好,奴婢猜——” “别急,如果猜错了,你家小姐就把你当桃花送去别人家开。” “小姐,您太讨厌啦,奴婢还小呢,那奴婢猜是双数,预祝小姐好事成双。” 项心慈用花枝点点她额头:“调皮,不过,会说话,就是没用对地方。” “小姐,您一句话转几个弯,快数吗,奴婢等着桃花扇呢。” 项心慈柔弱春水的手指摘下一片挑花瓣,粉色的花瓣从她莹白的指腹上落下:“一。”美颜弯弯,无尽桃花春意,犹如开到迷途,忘了时光荏苒、岁月恒流。 “二。” “小姐,小姐,你快点吗?” “慢慢的数吗,三。” 安天北怔怔的站在一片桃花树下,看着凉亭里的人。 四夫人身边的俞姑姑松口气,没有错,是七小姐,亭子里除了一看就是丫头的人,就剩七小姐,侍卫、婆子都在厅外,绝对不会相看错:“安将军,那便是七小姐。”有什么话快问,时间不多,她们府上是出去对安北王的尊重才将自己小姐带出来的,并不是巴结你们安北王府。 守朝惊讶的说不出话:那位七小姐!? 325一更 守朝瞬间看向将军,是那个项小姐!!   安天北神色肃穆的看着亭子里的人,周围的一切,随着亭子里的人转头看过来,瞬间消散,天地之间只剩她穿过花海林风淡淡的一眼,裹挟着傲慢的骄傲,轻描淡写的浅浅一眼。   安天北亦没有退缩,稳如山岳的看回去,春光润日里,镇天定地。   一位水做娇柔的女子。   一位顶天立地的男人。   岁月隔开两人年龄的时间,似乎只是为了沉淀彼此的性别。   守朝突然紧张,耶律老夫人怎么会想到这位小姐,她哪一点符合将军的要求,而且年龄太小了。   项心慈看着他,花瓣揪的漫不经心,原来是他啊,省事了,相看两生厌,谁也不用为拒绝谁而费力。   不过,看什么看!   项心慈眨眨眼,一双潋滟生辉的眼睛,星河日月,一载春秋。   安天北眉头皱起,目光停在她脸上,眉毛墨如远黛,肌肤瓷白如玉,笑起来尤其灵动如画,看陌生人时,和看他是他相见的人时,是两种心里。   焦耳看眼俞姑姑,悄悄退出凉亭。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让一步。   俞姑姑刚想说话,猛然对上安将军突然严肃的神色,顿时有些惶恐,怎……怎么了:“将军……七小姐就在那里……”有话您快说……   守朝随着将军的视线看过去,神色亦慢慢肃穆,虽然他不觉得将军几句问话,回吓退项七小姐。   但这位七小姐绝对不能容忍独守空房,丈夫长期在外征战,或乏味的后宅日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那么感觉,她不是将军心中期待的继室人选,问了她也不可能同意。   “安将军……”   “安将军……”   小桃见自家将军不说话,急忙拽守朝袖子。   守朝看眼将军,转头替将军再问一遍:“亭子里,是项七小姐?”   俞姑姑颔首:“我们七小姐最喜欢花花草草小动物,非常有爱心。”   守朝觉得项家人为了推销,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再次看向将军。   俞姑姑看眼众人:“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花?”把空间留给两人,他们在花树间也看得见他们,不算孤男寡女。   花海桃林中,一瞬间只剩下亭里的女孩和不远处桃花树下的男人。   项心慈见他不过来,慢悠悠的移开了视线,低头继续揪花瓣,安静的等着他过来,说完话,完全爹的任务。   安天北想过今天可能会见到任何人,但没有想到是她。   不远处。狄路看到了守朝。   守朝也看到了他,但想想亭子里是他主子,在这里看到他不足为奇。   两人勉强颔首。   狄路不服七小姐不行,相见的竟然是安北王一脉,她是觉得她自己死的不够轰轰烈烈!   另一边,安天北直接转身离开。   还没有站稳地方的守朝见状,急忙追去。   俞姑姑等人见状,也急忙追过去,这是怎了,好好的怎么就走了!   守朝也莫名其妙,急忙追上!   狄路抬步向亭子里走去。   焦耳又冒了出来,期盼的看着小姐手里的花瓣。   项心慈笑看着自家傻死丫头,对某人转身走不走没兴趣,反正都算她任务完成:“好好想想,改不改?还有四朵哦?”   焦耳神色坚定:“不改,不改。”   秦姑姑觉得:“改一改吧,万一单数呢,你的桃花扇不就没了?”   焦耳闻言有些犹豫,秦姑姑数花瓣了?“没……猜准?”   狄路看着几人,没因为安将军离开,而有任何异常的神色,又重新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桃花路。   灿烂桃花中人比花娇的一切。   “你说什么!转身就走了?那是看上了还是没看上?不是……我是说,这算怎么回事?”   俞姑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安将军转身就走了。可好说没看上,安将军看了好一会,但这话当着耶律老夫人不能说。   耶律老夫人叹口气,看来是没成,自己想差了,本想着……   安嬷嬷歉意连连,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四夫人实在不好意思,奴婢家将军……四夫人放心,奴婢家王妃改天请老夫人喝茶。”   耶律老夫人是中间人,也立即上前歉意的与四夫人说话。   俞氏点头应着,也不笑,可心里明白,但凡多打听一点,安将军也不会喜欢那样跳脱闹腾的姑娘。   理解归理解,该摆的气势还是要摆足。   俞氏走后,安嬷嬷都没脸看耶律夫人:“对不起夫人,将军他不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耶律老夫人叹口气:“你赶紧去看看,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哪里,都是奴婢家将军的错。”   “我没事,你赶紧去看看安将军。”   安嬷嬷站在马车前,不知道说什么好,四夫人的脸色多难看,将军就是不喜欢,也不能转身就走,何况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让外人知道了,人家小姑娘以后怎么定亲,安嬷嬷恨铁不成钢!   安天北什么话都没说,上了马!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转身走!“驾——”   安嬷嬷赶紧让人去取马车,这回可将项家都得罪了!   ……   “直接走了?”   秦姑姑点点头:“直接走了。”   项承想,那就是没看上,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知道了,下去吧。”   “是。”   “等一下,让她别多想。”   “是,老爷。”   ……   “怎么了?他欺负人家姑娘了?”   “……”   “你倒是说话呀?”   “……”   “你是不是存心让我着急!”   邱家慧扶好姑母的手:“您别急,您让安嬷嬷想想怎么说。”没成?省了自己动手麻烦。   安嬷嬷垂下头:“将军只进去了一会儿,看了人姑娘一眼,立即就出来了,但……但……”   “但什么!”   “对方是项七小姐。”   “什么!”   安嬷嬷头垂的更低了:“项七小姐……”   邱家慧惊讶的看着安嬷嬷,在全梁都女眷里出了名的项七小姐?!耶律老夫人怎么敢给表哥说个这样的。   安王妃脸色难看多,耶律——   “王妃娘娘,耶律老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   耶律老夫人姿态很低:“王妃娘娘,你或许觉得我不安好心,可我是真觉得项七小姐不错,人好,性格要强,性子活泼,是顶好的姑娘家,长的又漂亮好看,自然要配咱大梁铁铮铮的男儿,是我想差了,王妃娘娘要怪就怪我……”   “……”   “王妃娘娘都是老妇不懂事,自作主张,惹了将军闹心,这是老妇一点心意。”说着将礼单递给一旁的安嬷嬷。   安嬷嬷看眼没任何表示的老王妃,没敢接,王妃还在气头上。   耶律老夫人见状,跪了下来:“王妃,老妇没有坏心,也是想着将军好的。”说着将礼单又往安嬷嬷那里推了推。   安嬷嬷看眼王妃。   王妃见她都跪下了,又那么大岁数了,而且耶律老妇不是收银子看婚事的人,一开始项家还不同意,是她费了心的,估计真像她自己说的‘合适’,合适什么!那么一个过河拆桥的搅家精!   王妃微微点头。   安嬷嬷将礼单收了过来。   耶律老夫人松口气。   待耶律老夫人走了,老王妃将桌子一拍:“守朝呢!把他叫过来!”   邱家慧抚着老夫人的背:“姑母您别生气,表哥也没有想到……”   “就算是项七小姐,他也不该就那么走了!”   邱家慧垂下头,走了就走了!项家五房声名狼藉的七小姐而已!表哥没教育她一通再走已经手下留情!   “守朝呢!让他快点!”   守朝被看的浑身僵硬,他什么都不知道,安嬷嬷看到多少他就看到多少,将军没有给他任何话,但他觉得:“将军,应该满意吧……”   什么!?王妃瞬间看过去?   安嬷嬷也看过去?   邱家慧帮王妃抚背的手都忘了,什么意思? 326二更 有什么不对吗?守朝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他仔细想了一下:“将军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了项七小姐很久……”看了那么长时间,肯定不是因为讨厌,而且项七小姐很好看。   安嬷嬷也想起来了,是看了很久:“可,将军不是要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将军并没有问?”   “问了……就被拒绝了?”谁愿意独守空房,又是那样的娇妻美人。   安嬷嬷嘴角抽了一下,是……这样?   “属下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将军回来后什么都没说,但属下不觉得将军讨厌项七小姐,项七小姐还……”   邱家慧立即开口:“不讨厌就是喜欢!也许是懒得多说呢!”   安嬷嬷、守朝同时看表小姐一样。   邱家慧柔柔弱弱的垂下头:“我……我是怕大家猜错了,表哥以前毕竟都是如此……”   安王妃看向安嬷嬷,你怎么看。   安嬷嬷不是不了解表小姐的心思,王妃已经松了口,将军收房是肯定的,并不将你女孩子吃醋的观点当观点。   而且别说将军看了七小姐很长时间,自己也看了七小姐很长时间,真美,说她是桃花仙都美不出看到她时的心情愉悦,怎么可能懒得多和小美人说话,这么说……“王妃娘娘,守朝说的有道理……”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耶律老夫人回来!”又急忙吩咐家慧:“将耶律老夫人的礼单加一倍,一会让耶律老夫人带回去。”先不管自家儿子什么想法,先将关系打好,容她问清儿子的态度。   与此同时。   项四夫人被自家俞姑姑说的也不知道是成没成了:“真看那么久?”   “是挺久的。”   “但我听着安家的意思怎么像没成一样?”   “不知道,奴婢也觉得他们好奇怪。相看,相看,不应该是互相看看,两人都看了为什么安家好像哪里不对一样?是不是安北王府和老夫人那边还有其他约定?”   项四夫人不知道:“一会老夫人问话,我该怎么回答?”   “夫人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就可。”   项四夫人松口气,她现在已不求将事情办好,只求不要办差就行。   ……   “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你倒是给句话呀。”安王妃着急,儿子不回来她着急,儿子回来了她还着急:“你说话啊。”   安天北沉默着。   “你不说话我知道你想什么!不高兴耶律夫人给你介绍的是项七小姐?那位是不好,不说她做的那些事,就说她跟容家那是就……”   “她和容家定过亲?”   “定过,容家没有向朝廷投诚的时候,两家就定亲了,都不是有名望的人,没起什么波澜,后来容家起势,与项家这场婚事也算相识于微末,没什么不妥,可后来项家七小姐那名声,就没见过谁家千金小姐那么能惹事的,但容家也不离不弃,外人也说不上什么,后来项家小姐出事后,两家就退亲了,具体为什么不清楚,但容家后来又去求娶过,项家没答应,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项七小姐出过什么事?”   “元宵灯会那场事故,项七小姐应该是手上了,又说是毁容,几个月前不攻自破了,总之应该受伤了,那天的场景,哎……两家有缘无分吧。”   安天北若有所思,原来是退过亲,难怪嫡出会答应续弦:“她现在不好定亲?”毕竟退过婚。   安王妃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从初春到现在,盛都没定过一门亲事。”安王妃突然回神看向儿子:“你……问这些……”   安天北想着事情。   安老王妃斟酌的看着儿子,自己先皱眉,她不喜欢项七!这么跳脱的性子,儿子不在家谁压的住,别到时候传出什么不好的话:“你可想仔细了,我虽没见过项七小姐,但听的那些,想来也不是安分,未必能照看思儿、照顾我。”   家里不是还有仆人:“那边怎么说。”   安老王妃的脸色沉下来,坐在主位上不说话。   安天北见状起身:“娘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给我回来!坐下!”   “……”   安老王妃叹口气:“如果你觉得……”   安天北打算母亲的话:“孩儿没有一定要娶的意思,母亲不同意就算了。”   安老王妃是不同意,但也跟自己儿子没仇,何况儿子朝不保夕,娶什么人不是娶,活着的时候高兴,她就高兴,安老王妃道:“我还没问,明天让耶律夫人去问问。”   “娘,您不用——”   “我知道,可又不是跟我过日子,她如果闯了祸,头疼的也是你。”   安天北垂下头,不习惯说这些。   安王妃笑了,看来是真喜欢,都知道害羞了,好,喜欢就好,其它不重要。   ……   “你今天做什么了?”项逐元捏着手里的筷子,神色严肃的看着面前的菜,并没有下筷。   项心慈挑口五丝鱼卷,脆香软滑,厨子把握的非常到位:“没做什么。你怎么不吃,越来越挑食了,那么多大厨都伺候不了你。”   郑管家看七小姐一眼。   项逐元干脆放下筷子,看着她:“好好想想。”   项心慈慢慢嚼着,没有去明西洛那、没有见旭旭,做什么了?什么也没做:“哦——你祖母让我去被人看,这件事跟我无关,是她虚荣答应的,我要是不去,你祖母脸就丢没了。”   项逐元彻底不想拿起筷子了:“你无辜。”   “当然。”这个醋溜花瓜片也好吃。   “安天北你了解多少?”   “我没事了解他做什么。”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行:“人见了觉得怎么样?”   “不知道,没看清。你不吃?”   项逐元拿起筷子:“不要什么地方都去,什么人都见,三山附近多少人,你还敢往人多的地方去,上次的教训忘了。”   “所以说你祖母居心叵测。”   “……”   “哥……我不想吃秦姑姑给我夹的,我想吃你给我夹的,你夹的香,哥,我要吃那道笋丝。”   “那就别吃了。”   项心慈瞬间将筷子放下,生气的扭过头。   项逐元揉揉眉心,揉了很久,才不情不愿的拿起筷子,起身夹了一著,放她碗里。   项心慈立即扑过去抱住他的腰:“最爱你了。”转身吃饭。   项逐元又给她夹了一著青菜:“以后这种事,就是祖母开口也不许去。”   项心慈将青菜挑他碗里:“你跟你祖母说去。”   “安天被耳前那道疤明显吗?”   项心慈茫然:“什么?”   “没什么,吃饭。”   项心慈垂头吃笋:不明显,基本看不出来,长得也还行,项心慈瞬间软绵绵的倒哥哥身上:“大哥夹的菜真好吃,我能多吃一碗。”   “你每天都是两碗。”   “那三碗。”   “别闹,起来吃饭。”   “我的腰——”   项逐元的手立即放在她腰上,声音温柔:“疼了……”   “嗯。”   ……   上工的工人刚刚到岗,耶律老夫人笑逐颜开、迫不及待的成了项老夫人房里的客人。   项老夫人在管不管耶律老夫人一顿早饭上踌躇了片刻,便斩钉截铁的拒绝:“就是去赏个花……”算不得相看。   耶律老夫人心猛然一顿,这是……项七小姐没看上安将军?怎么可能,好不容易安将军没拒绝,这边怎么……她以为:“老姐姐,您又说笑……”   项老夫人也希望自己说笑,可她怎么赶在自作主张,项承说了谁答应了谁出女儿嫁,她上哪嫁自己的女儿去,不孝子,活活气死自己算了:“只是出去赏赏景,总之在家里闷着也不好。”   耶律老夫人真急,安北王府今早又给了她一份礼单,摆明了是希望自己拿此事:“老姐姐,可是七小姐因为安将军的事生气了?”   生什么气?“哪里,没有。”   耶律老夫人急着解释道:“安将军是怕唐突了姑娘,才没有上前询问,七小姐千万别乱想,安将军对七姑娘那些传闻从未相信,而且外面传的安将军也多有误处,两人都是谣言的受害者,也应相互体谅不是,姐姐说呢?” 327三更 项老夫人觉得不是,自家不是谣言,谣言都对项心慈客气了。   耶律老夫人自认知道七小姐的顾虑:“安将军只有一位女儿,将来安北王府还是不是……老姐姐,要不你让我见见七小姐。”   项老夫人看着耶律老夫人样子,似乎有些懂儿子看自己时的心态了,有些人总认为她们最懂对方,就项七那样的,她没同意,安北王府就烧高香吧。   等下,这么说,安北王府竟然同意了?!她哪里来的运道,简直,简直。   不同意吗?“姐姐,这是多好的机会。”   项老夫人感慨项七的运道,但又如何:“是我们家孩子太小,还想再留两年。”   耶律老夫人皱眉,安七小姐确实年龄不大,不着急这么快嫁人:“可这么好好的姻缘……您就让我见见七小姐。”   “是我家项七没这福气了。”   耶律老夫人尴尬的笑笑,便知老夫人不应,对这门亲事没那么看中了,为什么,明明她觉得项老夫人很意动,怎么突然就不同意了:“老姐姐……”耶律老夫人又磨了会项老夫人。   项老夫人神思松动,但口气很硬:“缘分没到吧,老妹妹就不要再提了。”   耶律老夫人说媒这么多年,见状便知是七小姐没同意,或者五房没同意,从项老夫人这里是攻破不了什么了,只能换个方向想问题。   ……   “你们家五夫人身体不适?”   吴姑姑点头。   耶律夫人只能离开。   ……   耶律老夫人没有想到这一点:“是很久没有见过五房出门了。”   “娘,要不让老爷接触一下项五爷?”   “只能如此了。”   ……   项承直接拒绝,没有一点转换的余地,口气生硬,谈都不谈。   耶律少府没想到圆滑的项五爷,会在他开口后,直接拒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耶律老夫人彻底看不懂这一家了,如果一家子都不同意,她要是说服了项七小姐不是给项家添堵,到时候才是真结仇:“项五爷为什么不同意?”   耶律夫人想想:“是不是因为曹氏,继室难为?”   耶律老夫人斟酌一番,不无这种可能,项五房就是继室,与项家是个妯娌比肯定受过很多委屈,而且同样上面有一个女儿,项五爷会拒,也在情理之中。   “这项五爷也太能想了,安北王府跟他院子又不一样,那是继室难做吗,那是他这么多年碌碌无为,安将军又不一样,嫁过去就是世子妃,当家做主,继室怎了,因为安将军立的起来,妯娌们也不敢说三道四。”   “行了,这件事是咱们相差了,不管项五爷因为什么不同意,总之是不同意了,是我太急功近利一心想说下这门亲事,如今落地这样的境地,你把早上收到的礼单,同等价值的备一份,我给安北王府带过去。”   “娘……”   “让你备就备。”耶律老夫人觉得确实是自己太想当然了,一开始应该就是项老夫人同意,项五房不同意?   可项五房为什么不同意?他们一房能力不行、官职不行、出身都差一些,这样好的婚事按说该抓住才对?还有和容家的婚事也退了,为什么?   想不出来,耶律老夫人觉得,她如果想不明白,说明里面一定有问题,至于什么问题,她最好不要探究。   ……   “没同意?”安老王妃诧异,为什么不同意?项家那样的七小姐……她不是嫌弃她名声,就是,自己儿子,她不敢说自家儿子在盛都多少人看中,但怎么也比项五房强吧,项家五房绝对高攀,项五房竟然不同意,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自己都没有挑剔项七的出身、教养,安老王妃脸色难看……   耶律老夫人就知道会这样,别说王妃了,就是自己也没料到会在项家遭拒,耶律老夫人敢要说话。   安老王妃心退一步:“可是七姑娘嫌天北他……”   “没有,没有,我觉得是项五爷没同意,王妃您也知道项五爷这些年一直抑郁不得志,有什么难免……哎,缘分未到吧。”   安老王妃冷哼一声,项承那个扶不上墙的!空有一腔才学,年轻时因为女人,如今老了老了还开始犟,亏他曾经也曾是名动一时的人物。   耶律老夫人愧疚道:“梁都好姑娘多得是,将军的事定能如意。”   还用说!但凡正常的也不会出现项承这样的事,他自己做人有什么,如今还耽误他女儿:“我看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婿!”   耶律老夫人想到了,她琢磨着是不是容少爷与七小姐余情未了,却被项五爷不知什么原因拆散,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如果那样,更不能说给安将军了。   否则安将军远征了,项七小姐又年轻貌美还是一个大胆的……耶律老夫人这样想想,便一身冷汗,幸好没成:“可不是,而且项七小姐也委实太闹腾了些。”   安王妃点点头,心里叹口气,没成,天不遂人愿,再看其他的吧。   “我先告辞了。”   ……   傍晚的春雨,像掩面而泣的闺中少女,无声无息。   安天北请完安从母亲哪里出来,脚步慢了一些。   守朝立即撑着伞跟上。   安天北看着落下的细雨,思索着,母亲没有提项家的事,按说他松了口,母亲会很快给出对方回应,即便没有问的那些问题,也可能找些话圆回去,并不算大问题。   但母亲却没有提,项家没同意?安天北脚步顿了一下。   守朝立即停住:怎么了? 328四更 安天北又若无其事的向前,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还有些……失落?多少有些吧,即便为了维持他的颜面,他还是要说,这个答案,出乎意料。   这种感觉他也说不上来,按理说,他本就对这次事情没抱任何期待,成与不成都不是重要的事。   可看到是她在站在亭子里遥遥看过的时候……安天北现在都能想起她的样子,而他再怎么掩饰,也不能否认,他的确慌了一下。   回来后,也想过如果娶回来是什么光景,甚至没有去问她,小姑娘听了一定会拒绝他的问题。   结果,她没同意,也是,她还那么小,又不是普通的闺中女子,应该更喜欢跟她一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年龄上也更倾向于他们,为什么同意这门在外人看来可以,对她来说,如同独守空闺的婚事。   安天北眉目冷了一瞬,到底没有把这份不满放在任何人身上,不合适而已,远不到恼羞成怒的地方:“打什么伞!这点雨能淋到你!梁都人看多了,也觉得弱不胜衣了!”   守朝被骂的——默默收回伞。   ……   梁公旭托着瘦了的下巴,看着大病初愈的明西洛:“你好了。”   明西洛从教程中抬起头,眼中波澜不惊,神色恭敬:“多谢太子关心,已经无碍了。”   梁公旭冷哼一声:“好的够快,本宫以为你要死了。”毕竟那么重的病,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的不多。   明西洛没有一点被戳穿的尴尬,也不觉得太子知道这件事有什么不一样,他就如大病了一场后,正常上工的所有人一样,神色没有任何漏洞,亦不挑衅:“承蒙皇恩浩荡。”   梁公旭看着他,嘴角动了一下,突然不管不顾将手里的蜗牛甩在明西洛脸上。   明西洛不躲不闪。   蜗牛正砸中明西洛的脸,啪嚓一声落在地上。   寿康公公惊了一下,急忙去看太子。   梁公旭气喘吁吁的趴在桌子上,眼睛通红的盯着明西洛:“你算什么东西!狗都算不上!咳——喝——喝——”梁公旭捂着胸口,喘不上起来。   “传太医!快传太医——”   梁公旭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句话骂不出来!你怎么不病死了,病是了啊!更可笑的是,自己用了那么大力气,那个蜗牛也不过是碰到他的脸而已,连砸出个响都困难——可不可笑,可不可笑……   梁公旭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太医都死了吗!”   项心慈赶来的时候,太医刚刚稳定住梁公旭的情况。   明西洛安静的跪在外面的台阶上,昨晚下过雨的地面带着刺骨的凉意。   两人谁也没有多看对方一眼,在东宫,多看一眼,都会给彼此带来麻烦。   狄路站在外间。   项心慈坐在床边,看着醒过来的梁公旭。   梁公旭见到她有些没脸,也不会提打明西洛不成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丑事,而且也有些没立场。   梁公旭将自己往被子里缩一缩:“没到春天我就身体不太好……不能经常出门……”   项心慈温柔的笑了,伸出手抚过梁公旭又瘦的脸颊,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快要死了。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比现在更瘦,华服也压不住脸上的病容,在病痛折磨他最厉害的时候离开:“嗯,等你好点,我们去放风筝。”   梁公旭眼睛亮起:“放风筝。”   “嗯,一起。”   与此同时,寿康公公悄悄退出去,让明大人先离开,万一让太子看见,又想起刚才的不愉快就麻烦了:“明大人别怪殿下,殿下最近身体不好,有些焦躁。”   “不敢。”明西洛起身,恭敬的退了下去,走出很远也没有回头。   寿康公公叹口气,明大人受累了。   项心慈陪梁公旭待了一天,回来的时候,突然换了马车去了东文巷,她没有下车,只是停在街口看了这条巷子很久,等到傍晚,人来人往的人多了,才吩咐人离开。   ……   多雨打开门,天已经黑了,外面大雨倾盆,明大人才刚刚回来。   多雨急忙接过大人的蓑衣:“奴才熬了姜糖水,大人先喝一点,对了大人,七小姐今天来过,但马车停在街口没有进来。”说完急忙去厨房端姜糖水。   明西洛手放在衣襟上没再动,直到外面传来多雨的脚步声,才开始换衣服。   “大人,先喝点姜糖水暖暖身子。”   “她……停了多久?”   “一个时辰。”   明西洛放下姜糖水,拿起雨伞重新出门。   “大人,大人!”   明西洛打开门。   项心慈打着伞站在门外,磅礴大雨中,她好像随时被大雨冲走抹杀,却坚毅的站在那里,小小的身板撑起桃李盛开的春日盛景:“走走。”   明西洛忍住心里想抱住她的冲动,撑开伞与他一起走入雨里。   多雨看着两人这么大的雨,这么黑的天抽风的作为,无语的关上门。   狄路冒雨出来给义父买药,回来看到两人在大雨倾盆的巷子像两只鬼一样晃悠着,猛然一看,他险些下意识戒备,一高一矮,但不可否认——赏心悦目。   明西洛看到了他。   项心慈垂着头看着地上晃晃六国的水。   狄路走过来,看着两人半湿的裙摆,有意思:“明大人。”   明西洛颔首,神色温和,丝毫没有被人撞到在这样的天气里抽风的尴尬,依旧清风朗月,巍然不动:“我院子里都有药,你让人去取就行。”   “多谢明大人,下次要叨扰明大人了,在下告辞。”说完看了眼盯着地上雨水看的七小姐,这两人……   狄路没敢停留,快速进了最里面的一户。   两人继续走这,谁也不觉得雨大、风大,亦不觉得这条巷子无聊,似乎这里有看不完的风景,身边是看不够的人,两人就这样慢慢的走着,知道最急的雨水莫过两人的脚踝,又渐渐退去,直到淹过鞋底,又到雨渐渐转小。   明西洛接过多雨递出来的衣服披在项心慈身上。   项心慈笑笑。   昏暗的月色下,她比月华还要耀眼。   项心慈移开目光。   明西洛恍惚回神:“有话说?” 329一更 项心慈站在雨中。 明西洛停下脚步耐心地等着她,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这一天,早就该到了。 项心慈看着越来越小的雨幕,没有多少愧疚,他还能遇到更好的,如果他不想遇到,他也可以站在原地,全凭他愿意。 项心慈转头。 明西洛看着她。 项心慈看到他的脸,不其然想起曾经,心中叹口气,对他到底存了偏向,声音柔和下来:“膝盖还疼吗?” 明西洛晃了一下神,他的思绪还在家国天下里,但立即转回,敏锐的没说不疼,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还好……” 项心慈想着他安安静静的坐七品参中没什么不好:“他最近身体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明西洛心中冷哼一声,谁身体好!而且他不想听她私事上提别人,更不用她替别人说话,他不是会为了这点儿事小肚鸡肠的人。 而且,身为人臣,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太子都有让他跪的权利,与她有什么关系! “我决定答应和他的婚事。” “……” 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昏暗的春日夜色下雨雾渐渐消散,留不住属于冬日的冰凌寒霜。 明西洛不意外,她会自己想通,她有刻在骨子里的自以为是和高高在上,辗转成泥也许很难,站得很高谁都会。至于站得稳不稳,那是另一件事。项心慈受不住这些诱惑吗,也是早就预料到的事。 只是,明西洛有些疑惑,如果是这件事,用走这么长时间?“下聘、采纳、成婚最好半年内完成。”否则太子可能撑不住。 项心慈不跟他说这些,梁公旭是要死了,但还不用所有人为他安排后面怎么活、怎么死,她嫁给他也不是为了——行,就是图那点权势:“如果我嫁给梁公旭,我喜欢我和你之间结束这种关系,你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西洛没听清,转过头怔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嫁给梁公旭和她与自己的关系有什么影响?她成她的婚,他们依旧可以在一起不是吗? 她在莫名其妙说什么!当好人!?明西洛险些把冷笑甩她脸上。 项心慈无所谓,别说他不信,她都不信,可能时日无多,有一个当好人的期限在里面:“他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荒谬也好,无意义也罢,这点克制力她还有:“我希望在他最后的日子里,至少没有让他烦心的事儿。” 明西洛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谁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烦心事,什么叫做他身体受不得刺激,既然走到这一步,就一视同仁,谁也不能是特殊的那个。 凭什么他身体不好,就要做出让步。那样的话,自己也身体不好,她是不是也要嫁过来! 随即又否定,她当然不会嫁,自己又不是太子!梁公旭是谁,将来能给她一切的人!或者说,她对梁公旭和对他到底是不一样的! “你瞪我干什么!”就现在来说,她站在这里与明西洛说这番话是源自于上辈子对他的愧疚,否则她都不会过来。 项心慈收回自己不要脸的想法,承认,她喜欢他的,不想他伤心,也不想结束的不明不便。 何况这件事也没什么,他们本就不是正经关系,结束就结束了。以前他都能开始新生活,现在更可以:“别瞪了,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可以让太子给你做主。”她没有要占着他,他也可以很好。 明西洛觉得荒谬,语气中的讽刺压都压不住:“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也可以。” “你够了!” 项心慈皱眉,开始了,他有些地方变了,有些地方根本不会变,他表面表现的再不在乎、再配合自己的步调,不急不缓,甚至甘愿等在这里任她来去,其实骨子里就不是好说话的人! 何必把自己包装的多柔弱好欺一样!玩不起,当初走哪一步干什么!如果分开就是你吃亏了!她少指望自己像以前一样吃他那套!“你喊什么!” 明西洛嘲讽的看着她,我喊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太子把狄路给了你!你别说你看不懂其中的意思!”太子的身体根本不行,太子竟然会给她找别人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你说话注意点,什么是把狄路给我!” “狄路是给你看的吗!整个梁都,谁没事针对你,却弄那么个人跟着你,他就不怕出事!”明西洛也没有给他留面子,话直接说出来,她都说出分开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句话如果换成别人说,项心慈现在就让狄路手刃了他,明西洛不一样,可以放肆一些:“行,你仗着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我可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算个什么东西!” “你——”项心慈大气,不跟他一般见识,何况是这么年轻的明西洛,发脾气也活力四射的,不像以前阴沉沉的,见了就不想让人看第二眼:“少把别人扯进来,刚才的事就是通知你一下。” “我竟不知七小姐是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令人刮目相看!” “好说。” 你还任!明西洛恨的压痒痒,关系是两个人的,你凭什么说解除就解除、说不要就不要,他是玩意吗!随便别人丢:“不如说你喜欢他。” “我是喜欢他。” “……”明西洛脸色难看:你凭什么—— “我看到他第一眼,我就喜欢他,”只是这种喜欢与爱没有关系,她看到他就像看到自己,光怪陆离的又努力想生长的自己,却比自己更无能为力。 明西洛看不了她那个样子!她在想谁,这个时候凭什么想别人,梁公旭有什么好!那就是一个控制不住他自己的神经病!除了身份地位,他连一天都活不下去!还不如狄路能看!一点小伤小病就把他弄的像死了一样!这么一个—— 明西洛收起自己几乎控制不住的大逆不道,至少不能功亏于溃:“你就不想想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你——”这没事就把自己放在苦处的位置…… 330二更 “行了,你不用说了。”自取其辱罢了,他是自己贴上去的。 看来你已经悟了,但看着他自己跟他自己纠结的样子,项心慈心软的上前,放低声音,哄他:“你又在想什么,我现在站在这里,而不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还不清楚吗。” 明西洛冷笑:“你在乎我?”他不听这些花言巧语,他看做的!都要分开了,装什么心理只有他! “在乎。” 明西洛冷笑,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的在乎是什么!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我,招之则来会指责去——” 项心慈手放在他胳膊上,抬头看着他:“没有,你知道我喜欢你的,你知道对不对,要不然我怎么每次都来看你……” 明西洛瞥开头,不想听这些,尤其是项心慈说的,但此刻却不否认,因为她这些话,心里的怒气有所平静。 项心慈握住他微凉的手:“好了,你何必跟他计较,他身体不好,还是孩子。” 明西洛想问这样戳心的话,你怎么说的信誓旦旦,可也知道她耐心有限,如果口不择言,她也不会揭他不可见人的接近。 明西洛只能压下脾气,至少现在,她还愿意沟通:“你可怜他。” “我连人家龙角都比不,可怜什么他,我只是喜欢他。” 明西洛宁愿她不说话:“呵。” “……”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就是:“与有妇之夫在一起,别有一番刺激在里面?”你好这口?最后一句在明西洛过于阴冷的目光没有问出来。 明西洛看着她闭上嘴,心中的理智一点点回笼,就像她说的,她没有直接走、现在还站在这里,就是还将自己放在心上,他就还有机会,就能徐徐图之。 明西洛苦笑,他现在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别说这几句话让自己退缩,就是更不要脸的话,他估计明天就能置之脑后,只是他没料到她还有良心这个东西,如果梁公旭能坐到,他未必做不到。 项心慈叹口气,伸手抱住他,头靠在他怀里,抚着他的背哄着:“聚散都会有,以你如今的能力地位什么喜欢的找不到,好好生活。” 不会说话就别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你就要跟我分开,如果是溶度,是不是就可以。” “想多了。”即便是梁公旭她也不介意,如果非要说为什么介意,应该是因为明西洛。她当年虽然不能理解明西洛的痛苦,但看得懂他脸上痛不欲生的质问、和他渴求的安宁依赖:“他不是生病,而且说过多少次了,我喜欢他。” “生病他就有理了!”喜欢根本不是理由,她也喜欢自己!她喜欢的人多着,她也不讨厌狄路,明西洛感觉的出七小姐对太子与对他们不一样,但这种不一样,不足以让她做出这么大让步! “你跟他计较什么。” 他想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还恨不得生病的是我!” “别这么咒自己。” “谢谢关心。” “客气。” 明西洛想拧下她的脑袋:“我觉太子也不是你唯一的人选,毕竟太子身体不好,不足以让我们周密部署,我看大皇子很不错,也还没死……” 项心慈放开他,等他恢复了些理智,他们再谈。 明西洛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大皇子怎么能与太子比,二皇子当初都没如自己的眼! 太子名正言顺,皇家嫡出,就算他性格糟糕,命不久矣,谁也无法否定他是正统,所以他即便撑着那副快死的身体也能坐到太子的位置。 嫁给太子,是最名正言顺的的事情,但他现在根本不想考虑这件事给他们这个团体带来的利益。 他就想问凭什么关系不能继续:“你以为太子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自欺欺人。 “我没有跟你说这些,我只是跟你提我的打算。” “那我希望你知道我也不是召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 “明西洛,差不多行了,非要我把话挑到明面儿上说吗。” “……” 项心慈看他吃瘪,又心疼,伸手拽拽他衣袖,哄哄他,买卖不成仁义在:“好了。” 明西洛挥开她的手。 项心慈耐心好,又是自己男人,又拽拽他袖子:“真生气了,你想想,你也不吃亏……” “你少会所话!”哄人就哄人,闭上嘴。 项心慈配合的哄了他很久。 明西洛心里那口气下不去,可对上项心慈越来越敷衍的手,他还是冷静下来,语气‘卑微’:“我算什么。” 想过携手老去的人,只是错过了机会的人:“喜欢的人。” 明西洛心里不可说不受用,至少痛快一点:“你……想过嫁给我吗。” 没有!嫁给你就被你整死了!“想过,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声音温柔又耐心。 明西洛看着她眼睛。 项心慈让他看,神色放松又自然,这个世界上,她不怕两个人质问她感情真假,项逐元、明西洛,随便看,看出一点瑕疵,她脑袋也不能放在肩上这么多年。 明西洛真假,如果说语言能骗人,行为总不能也可有假,她愿意来这里找他,会因为他生病心疼,甚至托付她自己给他,今天也依旧耐心的的来看他,她并不是一个会把感情浪费在无所谓事情的人。 她喜欢他? 明西洛又不自信,自己不过是她想当政的手段! 明西洛你清醒点,你可以沉迷在这段感情了,但绝对不能认不清形势。 331三更 她以前,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如果不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凑上去,就不是现在的结果……不要信她说的话…… 可他亦没从她神色间看出一丝虚假。 明西洛有些迷茫,他看人从来没有出过错。 “怎么了?” “没什么。” 项心慈笑笑,那就好:“我先走了。”从今往后,你看看别人,也试试另一条路。 明西洛见状突然扣住项心慈的肩,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如果看不出什么,那行为呢:“现在不是还没有定亲,不留下来?”坚定又挑衅! 项心慈看着他,刚才哄他的时候让他产生了什么错觉吗? 明西洛看眼旁边的门扉:不进去。 项心慈目光微冷的看着他。 明西洛毫不退让。 最后还是明西洛慢慢收回手,自嘲一笑,一切都是假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又耐心跟自己废话,但都挡不住那是废话,她更倾向梁公旭!自己就是上赶着扒上去,没有任何价值!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 明西洛像被暴雨砸弯的枯草,无力反抗:“你走……” 项心慈叹口气回头,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葳蕤院内一片寂静无声。 下人们在雨中跪着整整齐齐,从雨水浇湿的程度来看,已经跪了很长时间,此时更是战战兢兢,没一个人敢动。 啪啪的板子声,在雨势转小后更加瘆人,血水顺着雨水冲刷出的水沟流出去,在黑暗中散发着刺鼻的腥气和潮气。 项逐元冷着脸,如一尊天地之间不容度化的神魔,坐在葳蕤院的大厅内,烛火照在他身上,也穿不透他身上盛怒的气息。 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连绵不绝,跪满人的庭院里,只有雨声和板子落下的声音,悄无声息一般。 郑管家站在门廊下,声音裹着煞气:“下这么大的雨,你们竟然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 “好!好样的!所有不开口的一律打死!”别人不动葳蕤院的丫鬟仆从,世子却动的! 项逐元坐在大厅里,如一尊暗神,阴沉着脸一动不动。 “不说是不是!忘了你们吃的是谁的粮食!” 景姑姑跪在边缘吓的瑟瑟发抖,她们真不知道七小姐去哪了。 庄婆子努力把自己缩在阴暗里,小姐经常出去,谁会去问,以为这次也和其它任何一次一样,一会就回来了,谁知道碰上了世子爷。 可世子爷就是打死她们,她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即便秦姑姑在,秦姑姑恐怕也摸不透小姐下一步想去哪里。 郑管家知道这是没有理由的打杀!可他不打,世子就能生吞了他!这种天气、这种时候,小姐没在荒野山、没在盛世华裳,小姐去了哪里!今天不死人,世子这口气咽不下去! 而且此时还不止一次,竟然没有人上报!焦迎也敢阳奉阴违! 马车驶出东文街。 项心慈收到了项逐元在她院子里的消息,本慵懒的快要闭上了眼睛,突然睁开。 秦姑姑非常担心:“小姐……”世子问过荒野山、派人去过盛世华裳,就是老王府都找过,东宫不知道问没问,他们现在总不能去东宫问问,万一再让太子知道了—— 秦姑姑焦急不已,怎么办,世子如果知道了,还不扒了她们的皮,就连小姐恐怕都不能毫发无损! 项心慈思索片刻又慢慢闭上眼睛。 秦姑姑心都快跳出来了:“小姐!” “喊什么……” 秦姑姑能不急!那可是世子,虽从未和小姐红过脸,可这件事,世子绝对会劈了小姐! …… 项心慈站在大厅外。 善史紧张的看着七小姐。 郑管家松口气,总算回来了,世子更多点还是担心小姐发生意外,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去找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庄姑姑、孟姑姑等人瞬间松口气。 项心慈仿佛浑然味觉,一步步的走过来,直到站在大厅外,看到里面如火山般与她对视的眼睛。 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在她踏入这座院子起已经停了,只要她在,她办事这座院子里绝对的主人! 项逐元看着项心慈,她站在璀璨的烛火下,眉目如画带着软入骨里的水色,旖旎如梦的站在那里。 项逐元突然没来由的大怒:“都滚!” 郑管家、庄姑姑闻言,慌忙带着下人往外撤,顺便不忘恳求的看七小姐一眼,世子正在气头上,不要硬来。 秦姑姑担心,世子像要杀了小姐一样,只要世子扯开小姐的衣服,什么都瞒不,这时候事情必然会…… “下去。” “小姐……” “下去。” 秦姑姑看眼小姐又看眼世子,默默地退下去:怎么办,小姐千万别在这时候犯倔。 下人们散得一干二净,房间里只剩遥遥相对的两个人。男人神色如渊阴晴不定;女子神色从容,眉宇柔美。 她短期间搭理过头发,换过衣物,虽说她不止一套衣服。 项心慈看着他,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挑衅他,逼他问,只要他敢问,她就说,然后两个人闹一场,她说难听的话攻击的他体无完肤,再骂他懦弱,一点点的否定他所有,慢慢的折辱他,最后他自己都会怀疑他自己,直到逼死他! “你长本事了!去哪了!” 项心慈觉得他像咆哮的狮子,还敢于给自己下马威,不像以后,消沉的生无可恋。 “项心慈!” 她活蹦乱跳、中气十足的哥哥,项心慈不痛不痒的走进去。 项逐元瞬间冲过去,眼睛通红:“我问你去哪儿了!做了什么!谁准你进来的!你敢——” 项心慈伸手抱住他的腰,声音温柔平静:“哥,我答应了太子的婚事了。” 项逐元愣了一下,瞬间像被戳破皮的气球,无处安放。 项心慈靠在他怀里,神色平静,她长大了,不跟他顶嘴了,也不欺负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项心慈的手懒散放在他腰带上。 项逐元一句话说不出来,这是他默认的事,但真正从她嘴里说出来,才觉得天旋地转、大脑一片轰鸣! 332四更 “哥,你不高兴呀,他们惹你生气了?” 她要嫁给太子……项逐元木木的,缓缓抬起手,抱住她,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她是他的!谁也不可以抢走,目光呆滞,手臂不断地收缩:他一个人的! 项心慈疼了,却不说话,闭上眼,如果可以把她揉进骨血里,有什么不可以。 但他做不到,项逐元你不行,就换条路吧。 “心慈……心慈……” “嗯。” 我后悔了,项逐元心底发颤,不管是谁,他都不想看到她成婚,不想有人把她从这个家里带出去,想他永远是那个小女孩儿,永远长在他身边,需要他照顾:“心慈,我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 “……” “心慈……”项逐元心里难受,难受的像堵了什么,喊不出来、发泄不出去,压在他心里,就这么重重的压的他,几乎压弯他的脊背,他难受! “哥……” 项逐元疼的想死,为什么答应他:“是我对你不好吗……” 你别这样。 项逐元紧紧抱着她,垂下头,脸埋在她发丝中,汲取她的气息。 “哥……” “……”项逐元揉乱了她的头发。 “项逐元……” 项逐元听到这三个字,眼里蒙上一层血红,她故意的,紧抱着她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放的手,忍不住一路向上扣住她的脖子:这个小东西最有本事激怒他。 项心慈扑哧一声笑了:“叫叫你就受不了了,定力里去了。” “折磨不死我,你不罢休是——”吧。 项心慈一跃而上吻住了他…… (气息盈满他的口腔。 他的唇瓣带着浅浅的桃花粉,唇角刚毅,又出奇的柔软,像小时候偷吃到的软果,带着酿造的酒香……) 项逐元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习惯了她不过分的越矩,手掌扣住她的头……项心慈吻的温柔,甚至没有进一步刺激他,只是吻着他无比温柔的安抚他,向他传递着自己的情谊。 过了很久,才放开他,轻轻蹭着他脸颊,声音更温柔:“你知道不是……” 项逐元像被人抽掉了脊骨,毫无反抗之力,他敢吗!他不敢!他又为什么抓着她不放!将她拉入深渊!他甚至除了吻她,什么都不敢做,又凭什么霸占她。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缓了很久,轻轻的放开她,他已违背初衷太多,尽然让她……项逐元不敢回忆刚才的感受,至少……至少…… 项逐元突然想笑,自欺欺人!越过她,脚步沉重的,走了出去。 黑暗的夜色下,两院的下人无声的分开,葳蕤院大门重新关上。 秦姑姑急忙跑进来,看着干干净净的大厅,再看看毫发无损的小姐,结束了?他以为世子会扒小姐一层皮!最不济也要把这里砸烂! 项心慈有些累:“准备沐浴。” 秦姑姑恍惚,怎么回事?急忙命人准备。 项心慈埋入浴池中,她是真累,在雨中走了那么长时间,又和明西洛……当时听到项逐元在家里等她,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好在有惊无险,就是心里累,如今终于可以缓一缓, 一枚花苞放入水中,紫色的花苞缓缓绽放,混合了药材的材质侵入水中,散发着紫草的香气,安神醒脑、避孕散淤的功效。 秦姑姑看着小姐身上的痕迹,再看看小姐,世子就这么算了?秦姑姑为小姐绞的长发,水中的人一副疲惫但闲适的样子…… 秦姑姑手指突然一颤,心中大惊! “扯到我头发了。”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她们小姐什么时候变的,以往世子一点风吹草动,小姐都紧张不已,现在小姐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让世子一个人离开。 项心慈沾了枕头便睡着了。 秦姑姑将小姐最后一缕发丝烘干,看着床上刚刚长成的小姑娘,还有些恍惚,她竟说不上来,与她朝夕相处的小姐是什么时候变的。 外面传来影影绰绰的声音,秦姑姑为小姐盖好被子,出去。 “善史来问,小姐怎么样了。” “无碍,已经歇下了。” “是。” …… 项逐元一夜没睡,昨晚的衣袍带着雨打湿的泥泞,整个晚上,他便固执的在院子里不停的拉弓射箭,手掌磨破了也没有戴上箭环。 郑大海、善行等人在廊下站了一晚,一声不敢吭,任谁都看的出世子情况不对,不要随便开口。 七小姐昨天去了哪里?与世子说了什么? 早起的下人已经修正好被大雨冲毁的花木,地上的落叶被清扫整齐,唯独世子占据的一块区域,还有昨晚大雨的痕迹。 项章走进来,就看到项逐元在练箭,不禁站在原地。 郑管家看见了立即上前请安。 项章的目光还在儿子身上,他一大早去前院没找到人,原来在书房,看地上的箭支,已经练了有段时间。 项章心里突然不是滋味,玄简这种情况,除了将多余的精力发泄在这种事情上,还能如何。 项逐元看到父亲,收起箭支。 善史如蒙大赦,终于停下了,急忙上前伺候。 项逐元神色如常,丝毫没有一夜未睡的疲惫:“爹有事?” 项章才走过去:“过来看看你。” 项逐元不置可否,他父亲又不是五叔,没事不会来他这里:“爹吃饭了吗?” “不了,你娘还等着。” 项逐元擦着手不再说话,等着看他爹自己想说。 项章看着儿子,神情有些犹豫,可这种事不可讳疾忌医,更不要觉得前路一片昏暗,还是要…… 333五更 “爹如果没事,我先去洗个澡。” 项章立即叫住他,屏退了几步下人,神情严肃,压低声音:“我给你找了个大夫……在天国寺住着,你今天下午过去看看。”还是要听大夫怎么说。 项逐元思绪还有些恍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项章就知道他不想提,可:“不要掖着藏着万一还有机会呢。” 项逐元恍然,顿时觉得荒谬,更多的是悲哀,还有对自己的嘲弄,纷乱的纷乱而至,让他不该去想这意味着什么,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孩儿知道。” 项章见状,不忍再说什么,转头就走。 项逐元垂下头,用毛巾按住手上的伤口,抬起头,脸色难看。“七小姐呢!都什么时辰了,不吃饭!” 郑管家心一颤:“这个时间……估计还没起……” “让她起来!小小年纪偷懒耍滑。” 郑管家不敢耽误,急忙去叫另一个祖宗。 项心慈特别乖的在家待了一天,哪里都没有去。 早饭的时候还殷勤的给项逐元夹了菜。 项逐元挑出来没有吃。 项心慈看到了,惊讶又伤心的‘哭’了。 项逐元冷着脸又夹回碗里吃了。 项心慈觉得她哥就喜欢吃沾了你桌子的东西,大概是觉得有木头的味道,要不然何苦折腾他自己:“奇奇,你还锯木头呢?”项心慈坐在一块巨大的木墩上,看着黑了的善奇。 好歹是世子的贴身左右手,如今沦落到给厨房打下手的地步,看看那平日还算俊逸的眉毛,还有以前只拿刀剑的手,再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跟以前比更结实了:“他如此虐待你,不厚道。” 善奇不理会她,昨晚世子一夜没睡,今早又去上衙,她倒是清闲。 “项逐元就是小肚鸡肠。” 挑拨离间有什么意义,大概是闲了,要不然就是做了错事,不能出门,在这里打发时间。 郑管家从厨房端来一盘香酥奶糕,又倒了一杯花茶,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项心慈忧愁的胳膊抵在凳子上,边吃边感慨人生:“同时天涯沦落人,让我们一起说项逐元坏话吧——” 别看项心慈在项逐元不在家时,说话放得开。 傍晚项逐元下了衙,她就像小蜜蜂一样围过去,殷勤的谄媚者:“你走路的姿势真好看。” “……” “你这块玉也好看,绣在腰带上非常符合你的气质,你就像这宝石一样隐隐发光。” “出去——” “出去干什么,一会不是要吃饭了?” “我更衣。” “哦,没事,我闭着眼。” 一刻钟后,项心慈坐在走廊下的台阶上看着洪叔:“到现在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我,我都是为了谁。” 洪叔将手里的账本交给郑管家,转身要走。 项心慈一把拽住他裙摆,跑什么,聊聊他家主子,以前洪叔特别喜欢跟她一起骂项逐元,两人引为知己,虽然这辈子郑大海没死,没给洪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方,到现在都是一个账房先生,分门小管事,但这不影响咱们的友谊不是吗。 郑管家走上前,掰开小姐的手:“奴才来。”赶紧让老洪走了。 “你们世子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奴才的小祖宗,世子看他自己不顺眼也不能看您不顺眼呀。”您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无人能及,世子换衣服呢:“小姐昨晚去哪了?” “大海叔,你忘了你家大门往哪开是不是。” 好,好,不问:“告诉小姐个消息,世子也没有让人查您,您就忍忍世子的脾气哄哄——” 门突然打开。 郑大海快速站起来,退到很远的一边。 项逐元看地上坐着的人一眼,不凉吗:“进来!让你出去又不是让人到外面去。” 项心慈一跃而起:“哥,我给你编了一个花环,大海,我的——” 郑大海已经呈了上来。 项逐元坐在书桌前,摊开公文:不戴。 “你戴一下,我用了很多花编的……你就戴一下吧,哥,戴一下嘛,哥……” …… 项心慈再次坐在乐艺坊的雅间里,听着外面幽幽琴声时,终于松口气——自由了,她那个难搞的哥哥可算不生气了,否则她都要闹脾气了。 还是她哥好,发脾气也拿捏的刚刚好:“这首曲子弹的好,赏她十两银子。” 秦姑姑看小姐一眼:“是。” 项心慈没什么形象的靠在软塌上,吃着秦姑姑剥的炒花生,虽然她跟项逐元说了旭旭的事,也不是一蹴而就,她想……等春试放榜后再说。 项心慈看着雅间飞天彩绘的房梁,烦心事让她闭上眼睛,听着外面潺潺的琴声…… 一曲终了,项心慈睁开眼:前两天乐艺坊有技艺这样高超的琴师?“谁在弹琴?” 秦姑姑向下看了一眼:“回小姐,星垂姑娘。” 她技艺这样高了?她是几天没来又不是几年。 334一更 “小姐,有什么问题吗?”秦姑姑谨慎的询问。 “没有啊,弹的好能有什么问题。” 那您特意问?秦姑姑见状,又往下看了一眼:“真没有问题?” “没有。”项心慈若有所思,随后点了一首前两天听过的,悠然自得的听了个够,赏了几颗金花生,才心满意足的起身,准别离开。 女客的出口不在正门,但盛世华裳在乐艺坊斜对面,她从来走正门。 带路的女侍早已经熟悉:“项小姐请。” 项心慈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下楼,看到了刚要上楼的安天北。 安天北也看到了她,自动让开一步,让到一边,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女子论地位争道路。 两人也不算冲撞,身份地方差不多,安将军亦不是私德有亏之辈。 守朝诧异自家将军让路,上面是什么人比自家将军身份还高,抬看到项七小姐,顿时垂下头,怎么有人见一次更美一次。 项心慈从他身边走过去:这么谦让的?相亲的时候转身就走了?随便,他高兴就好。 安天北没有看她,待她走了,转身上楼。 直到进了雅间,守朝才道:“项五房不管七小姐吗?随意出入曲坊戏楼,就算项五房不管,令国公府也不管吗?带着令国公府的族标乱走,到底有损令国公府门面啊?幸好将军跟她没成,否则七小姐天天穿着咱们安北王府的族徽到处晃……” “听曲堵不住你的嘴。” 守朝立即闭嘴。 安天北突然起身,站在临街的那扇窗户旁,打开,看着她们一行人进了斜对面的盛世华裳。 不一会,有人扮成七小姐的样子,带着人离开。 盛世华裳三楼内,项心慈剪开手里的布:“安天北为什么那么看我?” 秦姑姑不懂就问:“看你了吗?”而且,小姐还有工夫管那些,怎么不要问问世子怎么看。 项心慈琢磨了一下,就不琢磨了:“你跟明西洛说一下,让他观察一下乐艺坊的星垂姑娘。” “是。” “我得早点回去。”项逐元最近失心疯,到点下衙查她在哪,平时又在哪,隔一个时辰让她报一次位置,还会让善史找来看看她是不是真在那,呵,估计还是乱想了,就是不知道想了点什么。 下午阳光真好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骚动,锣鼓声敲的震天响,不一会聚集了一撮小人潮。 “荒年毁灭了我祖宗的家业!贪官荒芜了我故乡的田野,一片仓皇下,我和兄弟们四处奔波,居无定所,无衣无食——”说的催人泪下,饿殍遍野,周围不时‘人间疾苦’的梁都子民,不时发出感慨和义愤填膺的悲壮。 项心慈扔下剪刀,直接下楼。 守朝不听曲,他们觉得乐艺坊有问题来过来,但连着两天了,又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如今看到城却感觉不到一点萧瑟,可悲可叹。 狄路轻松推开人群。 项心慈走到最前。 守朝立即精神一振,没办法,项七小姐天显眼,一眼就能看出来,即便周围都与她一样锦衣玉服,她也是其中最与众不同的一个。 守朝立即找来小二,让他去看看 安天北也站了过来。 “将军……” 他这状态,安天北想不好奇守朝在看什么都不可能,便看到了街上的项七小姐,一个中午的功夫,她换了一身衣服,头上的钗寰也换了,连手腕上的镯子也换了,从头到脚没有一件重复的。 “哪的?”项心慈看着他们说,不等这里聚成人潮,直接问:“祖籍何地、途径何处、贪官是谁?” 狄路静静的看着为首的几个人,身上的煞气一点点凝聚。 说话的人怔了一下,被如此好看一看便身在闺中的小姐问这样的问题,他有点会不神来。 周围的人看过来,瞬间认出她是谁,虽然不清楚是项家几小姐,这位小姐喜欢听曲,听戏见过的人多多少少知道,尤其这样好看的小姐,谁不多注意一眼。 周围人的视线,顷刻间集中在这位美的张扬的女子身上,连刚刚恨不得将贪官污吏就地处死的情绪,都随着她的到来,悄然消散。 “我们小姐问你话呢?” 那几个大汉互相看一眼,在看看问话的人和他身边的仆人、侍从,记忆周围人恭敬的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和不敢造次的神色,心中有些犹豫。 他们选中这条街,是因为这条街繁荣、人傻好骗:“关你何事!” “当然管我的事,关这里所有人的事,如此恶劣的行为,贪官横行的欺凌事实,你不上报特意为你们成立的寻访司,不去领救助,不去揭发贪官,回乡建你的祖宗家业,在这里废话,你是嫌你祖宗坟头的草不够高吗!” 众人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焦耳配合的问了一句:“寻坊司是做什么的?” 旁边立即有人道:“专门为各地流亡至梁都的人设立的探访机构,就在城东郊外,每位流亡到梁都的人都可以在那里诉说祖籍、一路北上的途径、所见所闻,如果朝廷已经处理说话人县郡的情况,则可以凭拿到的祖籍种子文书回想重建家园,如果还没有处理,朝廷会排钦差与讲述人一起回原籍,被称为抚民政策,开设好几个月了,没发现梁都最近要饭的都少了。” “对啊,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那这些人怎么回事。” “还说的这么可怜?” “委身不去寻访司,我们梁都寻访司的官员辛辛苦苦、脾气又好,你为什么不去寻访司。” “是不是想骗银子!” “骗银子都是好的!你想煽动什么情绪!其心可诛!” “报官!抓他们!抓他们!当我们是傻子!” 项心慈已经离开,看着不远处要闹起来的一群人,突然不想上楼了;“走,去找旭旭。”想他了,明西洛做这些多辛苦,还在这里张嘴瞎说,都编成诗了,多来几次,不都被这些人搅合了。 335二更 还是得写几首戏文、曲子歌颂一下朝廷的‘丰功伟绩’,找旭旭商量商量去。 乐艺坊二楼内,守朝没听说过:“城东有寻访司?” 安天北也刚回来,说的都是军务,聊的事西北局势,民生……没怎么关注过,到是知道春闱这批学子,就是给各地村县储备的七品芝麻官,参考的却比往年考状元的都多。 寻访司。 “看不出来七小姐忧国忧民。” 安天北看眼守朝,就项七小姐身上那一身衣服,送守朝四个字:民脂民膏:“下去处理一下骚乱。” “是。” …… 用了晚膳,安天北并没有走,而是陪着母亲喝茶,其实没有什么问不出口的:“娘,项家为什么没有同意婚事?”他问的平静,语气中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只是询问。 老王妃顿时看儿子一眼。 安天北又不是少年,眉宇间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东西。 老王妃不看他表现出来的这些,她只看事实,安天北破天荒的问了女方拒绝他的理由,还用说吗,他只想过迎娶对方的。 可这种事,对方又是项家,安北王府想强取豪夺都不可能,不禁叹口气:“按说以她那名声……”老王妃决定少说点她坏话:“我就想着,她不是还跟容家那边说不清,就是没看上你二婚,你可能不知道,七姑娘的处境跟思儿一样,曹氏也是继室,具体什么原因不清楚,项老夫人挺满意,五房那里拒的,所以,无非这两个理由,格局小,没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这些小事,有什么最难让人下手。” 安天北喝着茶看不出任何异样。 “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 老王妃闻言,没再说什么,哎:“耶律家又给你看中了几……” “娘,以后再说吧,最近有些忙。” 老王妃深吸一口气,喝茶,喝茶。 …… 凝六堂内,项章看着吃饭的五弟,想了想还是不能理解:“项七和安将军相看过?” 项二老爷抬起头看了五弟一眼。 项四老爷低头吃饭,这件事经了他娘子的手,他知道。 项国公也知道一点,只是不怎么管孩子们的事:“成了吗?” 项承无奈:“爹,食不言寝不语。” “就是问你成没成。”安天北这孩子不错,比之容家也不差。 “没有。” 项国公点头,也没觉得可惜,儿女的婚事,不成就不成了。 项章若有所思:“安家没同意?” “大哥——”项承不想提这事:“就是没成。” 项章看他这样子有什么不懂的,冷哼一声,肯定有事项承中间搅局,儿女的婚事,哪里都有他的影子,看这个也有问题那个也有问题,最近倒是看一个穷书生很顺眼,他还想给项家招一个上门女婿吗! 项章想说他两句,桌子上有没有外人,他这个做哥哥当然说的了他,但想到自家儿子的事,端起碗,吃饭,爱成不成,都把项七耽误了。 ……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花秀兰有些慌,这两天,夫人只是说的好听,可根本没关心过祁生,可又觉得不可能,夫人不可能知道,祥生也没有任何异常:“老爷,你确定当年的人都死绝了!” 景侯爷现在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祁生后来又喘不过气一次,秀兰打算叫人通知祥生,让马太医再来看看,她竟然以祥生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了,直接让人煎了药方灌了下去,但:“怎么可能,我们谁也没有说过,而且那些人都死了。” “可他为什么对祈生不闻不问,祁生是她唯一的儿子,以前祁生生病她什么样子,现在又什么样子,老爷不觉得很奇怪。”而且厨房那边已经怀疑到她身上,夫人看她的眼神也不对,莫非是吃食暴露了? 不管哪一样,她不能不防,万一夫人扼死要废了自己呢?华秀兰猛然想到这个可能惊出一身冷汗,夫人敢这样做? 但仔细想想不是没有可能,以自己儿子重病,换将自己逐出家门,连带着打压她们这一房。 花秀兰仿佛看到了事情的结怔,如此心狠手辣,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花秀兰将心理的猜测说给侯爷:“她怎么可以如此对祁生,她还是不是亲娘。” “胡言乱语!” “那你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总不能是她知道了真想!祁生现在在她手里,又病成这个样子,一切都耽误了,还有什么好结果,老爷——” “你别吵了!生病了就治病!” “你当然不急!你还有一个马上要升正四品的儿子!你急什么!祁生就死了,你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我看你是疯了,你要是不服气,现在就把你儿子领回去自己养!……你冷静点,祁生是她的孩子,就算不是她也断然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你懂什么,那是她不知道真相,她如果知道了恨不得祁生去死,如果那样不行:“我要去照顾祈生。” 景侯爷一把拉住他:“你嫌不够惹人怀疑。” 可她的儿子在她的手上,她照顾的又不用心。 “你去了祁生才完了。”昨天娘把他叫过去问了很多奇怪的事。 …… 项心慈坐在东宫大床旁的小榻上,削着手里的苹果,笑逐颜开:“那批花开的可好看了,品竹色,花和叶子我都分不清哪是哪,哈哈,但更显得好看,风一吹一片绿,可花绿会飘的更加好看,等您好点了带你去看。” 梁公旭觉的已经好多了,她没来的时候,他都下床了,可她来了,他就只能躺着,她还不准他动。 梁公旭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将苹果切成指甲盖大小,浸泡在热水里,然后放在他唇边,他一口咬住,抗议重申,慢慢的嚼着:“心慈,我已经好多了。” “我知道,知道,好了也得多躺躺。” “我想去看花。” 项心慈一锤定音:“明天吧,我们顺便放风筝。” 你上次就‘明天去放风筝’:“我不用总是躺着。” “可我想照顾你……” 梁公旭又乖巧的躺下去。 336一更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笑容如窗外散开的花香,:“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梁公旭看着她笑,也忍不住笑了,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拿着苹果的手腕,眉眼弯弯,温柔脆弱:“怎么会,我很凶的……”   “是,是,明天一定带你放风筝。”项心慈回握住他的手。   “你说的。”   “嗯。”   ……   耶律夫人再次找上了项五夫人,别说她婆婆收到安北王府询问时惊讶,她也惊讶,安王妃竟然主动问了第二次!这等于直接说安北王府十分中意项七小姐做安北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曹氏听到对方的问话愣了一下,耶律家第二次通过她打探老爷的意思了吧。   曹氏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敢与项心慈对抗,也无意再跟项心慈作对,甚至已经在避其锋芒,可也惊讶安北王府的态度,他们是没听过项七的所作所为,还是不信邪,尽然还问。   曹氏心里不可思议到费解,却没敢说一句坏话:“姐姐,还是问老爷吧,我身体不好,已经很少管院子里的事了。”   耶律夫人看着曹氏。   曹氏无所谓对方打量的目光,破罐子破摔,不介意别人知道她在大女儿的婚事上做不得主。   耶律夫人见状,很快把气氛圆过去了,问题在五老爷和七小姐身上。   曹氏送走耶律夫人,不禁冷哼一声,却久久等不到接话,才想到井姑姑已经不在了,新来伺候的人怕步了景姑姑的后尘不敢说话,女儿也不站在她这边,她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虞清菊气的半死:“走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这是看上项七了,莫不是眼瞎!安北王府也瞎!“三小姐呢!就知道玩那些没用的东西,一点有用的也不会!”   崔姑姑垂下头,一句话不敢接。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从新得的双色牡丹中抬头:“耶律家又来了?”   “是,老夫人。”   项老夫人随即叹口气,低头继续赏花,她想管也管不了,徒惹一肚子闲气,还不如当不知道,不过安王妃倒是开明,项七算是错过了,看她以后能怎么样。   ……   邱家慧神色难看的握着手里的扇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表哥真问了?”   “问了,王妃今天一早就穿了耶律家的过来,将军看起来有意向。”   “一个无情无义、善于挑拨离间的小人,表哥也愿意!”还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把丢脸是事传的满城风雨的傻子,不知道表哥看上了她哪一点。   “小姐,万一那边答应了……”   邱家慧绝对不允许,姑母也是老子,竟然允许表哥这样胡闹:“思儿呢?”   “这个时间在房里练字。”   邱家慧让她靠近一点,在耳边耳语几句。   侍从眼睛一亮:“是。”   ……   大梁的街上人来人往,春闱的余韵还在渐渐发酵,等待放榜的学子如今更有时间鲜衣怒马、探讨乡土民风,叫卖声散发着辛料的香气,不远处是东市最大的调料集散地,   项心慈难得没有将项家的标志穿上身上,她跳下马车,伸出手,将衣着也‘朴实’的梁公旭扶下来,一起去买风筝:“他家扎的风筝飞的高。”   梁公旭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   寿康公公带着四大高手简约的跟在,仿若金童玉女的两人身后。   梁公旭有些疑惑:“为什么我们不自己扎?”   项心慈笑起来:“因为你扎的飞不起来啊。”   梁公旭不依的抱上去:“哪有……”   城东老字号的飞天工坊,门庭的客人不比不远处人来人往的辛料门店少,多事此类爱好者,竞技者,定做的、选购的风筝款式多种多养,如长如龙舞的也有大若巨蟒的,如果碰到风筝队迎新风筝,还能看到敲锣打鼓,十几壮汉抬一个风筝的盛况。   即便现在,这里的风筝种类、款式花样也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梁公旭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风筝不是他的最爱,平时看几场表演,这些东西也已经飞到了天上,就算见过几个魁首,那也才几个   而这里,进来后发现后面有一个不属于东宫演武场大小的院子,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风筝,还有几名师傅在扎一只很大的彩色蜈蚣,也有客人在挑选中意的风筝。   “客官,里面请,随便选,我们这的风筝保证新手都能飞上天,客人尽管放心。”   里面的庭院里出来一行人,其中一个仆从愣一下,急忙在主子耳边说了什么。   邱家慧慢慢的看过去,脸色瞬间难看了一瞬,长的人模人样又如何,空有一张脸罢了,而且在外还与家中男眷拉拉扯扯,有失颜面,不知道表哥看中她什么。一张脸吗!   安思儿开心指着门口的这只:“表姑姑,思儿还是觉得这个好。”   邱家慧瞥了身后的侍从一眼:“这只啊,姑姑看看——”   侍从立即走到思儿小姐身后,将刚才的话与思儿小姐的侍女说了一遍。   侍女惊讶的像那对惹眼的男女看了一眼,她就是项七小姐?心里顿时一紧,小姐早晚要有继母,她们自然没有意见,可有位什么样的继母,关系到小姐的切身利益。   如果是项家七小姐当然最好不要,先不说她会不会对小姐好,她的名声就会拖累小姐,侍女急忙在小姐耳边说了什么。   安思儿顿时有些分心,在表姑姑查看风筝的空隙,向那边看了过去,不悦父亲心心念念要娶的女子是谁。   梁公旭觉得这只风筝太小了,男人就要放大的,正在做的那条彩色蜈蚣就不错。   项心慈冷笑:“你抬的起来,还是我抬的起来。”   寿康公公笑容慈祥,也就七小姐敢这样说殿下,上个敢戳殿下软肋的尸骨都风化了。殿下也只有在项七小姐的这里,是一个生病的普通孩子。   梁公旭激动的殷殷期待:“我们两个放?”   “当然。”看别人放有什么意思。   梁公旭眼里冒出火树银花的光,他要放,要放,买个轻的。 337二更 安思儿垂下头,再看手里的风筝,也没刚才看着那么喜欢了。   邱家慧莫莫的等待着,潜移默化的让她看了那么多继室刻待元配孩子的书,又让下人无意识的给她灌输那样的思想,她会没有一点想法?   更何况项七的不好都不用自己深挖,梁都城哪个知道她事迹的人,不把她当戏文里不仁不义的坏人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省了自己打探的麻烦,尤其她那张脸,看了便决定碍眼,表哥真是眼瞎,竟然会被这种人眯了心智,看不透项七的真面目!   邱家慧拿了另一个风筝慢慢的看着,有自己在,她绝对不会让项七进安家的门。   “小姐,我们去那边看看。”指的是项心慈的方向。   梁公旭选了一个最轻的:“这个,这个。”   “客官正好,蝙蝠的微端我们用的空竹,上面的扎的绸,到了空中可以随风甩尾巴,绝对飞的又高又稳,我们家的手艺您大可以放心。”   项心慈更那只蝙蝠大眼瞪小眼一会:“不好看。”   梁公旭不服:“蝙蝠哪里不好看了?明明很好看。”   “那里都难看。”   安思儿突然开口,稚嫩清脆的声音在一众声音中响起,掷地有声:“你怎么可以以貌取人,蝙蝠很好看。”   寿康公公瞬间看过去:哪里来的‘正义’小朋友。   邱家慧见状‘急忙’上前,拦住安思儿。   寿康公公急忙挥挥手:赶紧带走,就当小孩子心直口快。   邱家慧却没有动,声音柔弱,带着三分病态:“对不起,孩子不懂事,看不懂这些。”   小二见状急忙开口:“这位客观,这边请,我们还有很多孩子会喜欢的款式。”   安思儿扒下表姑姑的手:“我看的懂,蝙蝠不丑,她以貌取人。”   邱家慧有些尴尬:“思儿,不可以没礼貌,姐姐只是在说风筝。”   项心慈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没计较她话里的意思,她还不至于没格调到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用眼神示意梁公旭把好东西‘让’出来,去看下一个。   梁公旭看看手里的蝙蝠,再看看说话的小姑娘,抬手就将蝙蝠扔过去,喜欢拿去好了。   邱家慧没料到对方会将东西砸过来,顿时又惊又喜,惊他竟然这样没礼貌,喜还有这样找上门的好事。   安思儿也没想到这样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向自己砸来,上面还有毛茸茸的不知道东西,吓了一跳。   安家仆妇立即跳出来:“你干什么!伤到我家小姐怎么办!”   邱家慧立即蹲下来:“思儿,你怎么样?额头都红了。”   安思儿顿时红了眼眶,不疼,委屈的,要做她继母的家人竟然拿风筝砸自己,而且他们怎么能砸自己,顺风顺水长大的小姑娘,被安慰的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委屈的都要哭出声了。   “喂!说你们呢,你们伤了我们家小姐——”   “小桃,算了,只是一点小伤。”   “表小姐,那怎么行,我们小姐可是安将军唯一的女儿。”   寿康公公打算上前的脚步,停下来,有什么一闪而过,安将军?安北王府,那不是前些天与七小姐相看的人家。   梁公旭本没在意的神色突然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望望手里的风筝,没觉得有什么的事,听到对方自报家门,还有什么不懂的,冲自己来的。   莫名其妙冲自己来的,但也是冲自己来的,所以她被挑衅到门口了,小姑娘无非就是不想自己当继母,帮忙拱火的呢?   如果对方是个下人,自然是为小姐出头,顶多是小姐的帮凶,安家小姐天生觉醒的早,想站了大义,把继室踩在脚下。   可如果对方不是下人呢,这中间也就不言而喻了,拱火的表小姐来她这里找存在感了?   项心慈放下手里的风筝,转头看过去。   邱家慧看着她,无所畏惧,现在她们是受伤的一方,是他们先动手的,无论到了哪里她们都有道理。   何况……不管如何,只要这件事闹起来,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一个会对家中幼子出手的主母,只要表哥不是猪油蒙了心,一定不会要,她已经输了——   项心慈快被逗笑了,她和安北王府的事早过去了,这副样子做什么:“过来。”   “……”安家的人见状茫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说你——对,表小姐那位,过来。”   邱家慧更不明所以,指指自己,为什么?   “给我讲讲她伤到哪里了?”   邱家慧‘急忙’道:“无碍,不是什么大事。七小姐有心了,不过是小孩子皮嫩,容易红而已,小桃退下,不得无礼,七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我以为你说那么多废话,是为了让我放在心上。”   邱家慧闻言顿时抬头看向她,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你怎么会那么想!我没有那个意思,而且……明明是你们的人先动手,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人。”   “就是,他向我们小姐扔风筝!看把我们小姐额头砸的!”   项心慈闻言看看手里的风筝,也是,错在自己这边,至于小孩子说话,那是心直口快,没有恶念,所以:“寿康。”   “奴才在。”   “咱们不能让人空口白话全说了,这样,我好人做到底,这里所有的风筝我全买了,然后轮番砸她们,每个人额头见了血,才能放他们回去。”   “是。”   小二顿时看向说话的客人,那是安北王府!   ------题外话------   五点刷 338三更 安北王府是什么地方!   旁边选风筝的人,也诧异的看了过来:要做什么!全买了?好像还要砸人?   邱家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说的什么胡话!!虽然听说过项七小姐虎,但没想到她敢这么说:“你休得胡闹!你可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小姐是谁!你——”   “你刚才不是说了,我又不聋吗,听得见,而我这人最喜欢做善事,我成全你,你不该很高兴?”   邱家慧看着她身边开始动的人们,心里隐隐害怕,她不会真敢吧,不可能:“你——”   项心慈语重心长:“耍心机手段哪有不付出点代价的,不痛不痒的回去,谁相信我无理取闹欺负了你和你们家的小姐,你带点伤回去,他们不是都信你了,也更可怜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到想要的目的,我也能出一口气,你看我们双赢,我对你好不好?”   邱佳慧简直——   飞天功坊的大门缓缓关上,狄路等人站在了门口。   院内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做工的师傅们也停下手里的工作。   见事不好的人拔腿去找管事。   邱家慧顿时有点慌了,顿时拉过安思儿,她不会真要……   安思儿紧紧的拽住表姑姑的手,察觉出周围气氛不对,紧张的缩在她怀里。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她……邱家慧目光闪躲企图跟她讲道理:“思儿还小,并不是有意冒犯你。”说着带着思儿慢慢后退。   小桃等人也发现情况不对,跟着慢慢后退。   项心慈笑了:“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将这么小的孩子推出来什么意思吧,我又没见过她,她不可能认识我,如果不是有人说了什么,她能跳出来,还是你们觉得我傻,真以为她童言童语,你不就是不乐意我做她的继母,大大方方说出来,砸完了回去呼爹喊娘告状去,也算你有本事。”   “你——你胡说,我没有——”   几个跳梁小丑而已,跟她们废话浪费口舌:“处理好了。”说完,项心慈选了一个早就看中的中规中矩的飞燕:“旭旭,走了。”   “好。”梁公旭立即跟上。   邱家慧看着离开的人,顿时慌了!她不会真让这些人砸她,想到段家和穆家的小姐的下场,邱家慧瞬间躲到小桃等人身后,声音都在发颤:“你们敢!你们要做什么!我们是安北王府的人,你们这么做会后悔的!”   :“安北王府就不能有女人间的倾轧了,上升不到安北王府的声誉,你但凡有点骨气,也不该提出安北王府!”寿康公公已经组织其他人从后门离开。   临走的人还在想,原来是女人争风吃醋?   还是后院倾轧?   豪门贵族的闲事,原理跟市井大家族也差不多?   管事的慌慌张张跑跑出来。   被狄路拦了下来说话,剩下的,与刚刚进来的侍卫,扣住了准备跑的安家一行人。   寿康已经离开。   管事被塞了嘴,扔在一旁。   侍卫等人拿起墙上的风筝在手里掂掂,看着她们。   安家等人面对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女瑟瑟发抖。   小桃声嘶力竭:“我们是安北王府的人,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如果不是安北王府的人,现在已经身首异处,知道什么是身首异处,就是头——咔嚓,给你拧下来!给她们排好队!”   “啊!”   ……   荒野山上积压着厚厚的唇色,层层叠叠的花种燃红了整片荒野,潺潺的水声在山间回想,一条高大十几张的飞瀑,挂在山间最深处,在山下远远看去,只有一套白线,藏在山花灿漫间。   山下可轻易淹没幼儿的野慌花丛中,项心慈早已跑出一条小路。   梁公旭跟在后面,虽然体力不好,却跟的认真,小脸又红又白,却坚持不懈的迎着风举起风筝,不许任何人插手:“好了——”   项心慈看着风向,拽着手里的绳子,轻轻一转:“好了——”   梁公旭放手。   风筝瞬间飞了起来,又倒栽葱搬落下去,两人笑在草丛里,梁公旭有趣追风筝,再次举起来。   反复几次,风筝迎着风,在项心慈手中越飞越高。   寿康公公欣慰的为自家殿下喝彩。   梁公旭看都没看他,提着衣摆走到项心慈身边,与她一起看着飞起来的风筝。   “我厉害吗?”   梁公旭捧场的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仰着头,看看飞到天上的风筝,笑了。   梁公旭眼中露出一丝羡慕:“心慈,你说风很大的时候,能不能把我放在风筝上飞起来……”   “傻不傻,那得多大的风,才能带起你和风筝,就把你吹跑了。”说着空出另一只手,揉揉他的脑袋。   梁公旭顺势靠在她肩上,他就是想知道,飞起来看荒野山是什么样子,她的花海世界有多美。   项心慈蹭蹭他:“叹什么气,虽然不能把你放飞,但让你飞不是问题。”   “真的?”   “什么时候骗过你。”她记得明西洛攻城时用过滑翔鸟,那是非常惨烈的一次进攻,非常惨。   “好。”   梁公旭信,她说的每句话他都信。   项心慈将绳子固定在地上,躺在地上,压倒了一片野花。   梁公旭学者她躺下来。   明媚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湛蓝的天空没有几多云彩,两人看着天空中飞起的风筝,项心慈神色温柔,她虽然不知道灵丹妙药,但她知道阳光的力量,能富裕万物生机。   “困了就睡一会……”   寿康看着两人,不禁看向远处的花海,真美。   狄路无声无息的站在寿康身边。   寿康看他一眼:处理好了。   嗯。 339四更 安王妃看着伤痕累累的众人,吓的险些换过去,再看到被抬回来,脸色苍白、呼吸困难的侄女,惊的幻神发抖:“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反了天了,梁都重地竟然有人堂而皇之伤她安北王府女眷,还有没有王法!“大夫!快请大夫!”   邱家慧苍白的脸,嘴唇发抖,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直接气急攻心的昏了过去,她怎么能!   其余仆从不顾额头上的上,纷纷跪在地上:“王妃,您要奴婢做主啊!”七小姐她怎么能真对她们下手,她不想做将军夫人了吗,她竟然真人让人砸她们,几乎丢尽了彼此的颜面。   安思儿哭的肩膀抽搐,那些人太可怕了。   安嬷嬷急忙抱住她:“没事了,不怕不怕。”   邱家慧怎么不气急攻心,她今天被砸这一统,等于在亲信面前被项家七小姐打了脸,甚至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以后怎么服众,如此奇耻大辱,生生让她憋过气去!   “家慧!家慧——”   “大夫到了——都让让——”   小桃惊慌不已:“王妃不关我们的事。”   唐嬷嬷头重重磕在地上:“请王妃为我们主子做主啊,七小姐下手太狠了,思儿小姐不过还是心性,心直口快,说了一声蝙蝠好看,七小姐便不依不饶莫名打了奴婢等所有人。”   小桃急忙附和。   所有人附和。   七小姐,项七小姐?老王妃还有些分不清状况,关七小姐什么事,等等:“是项七小姐让人打了你们?!”   唐嬷嬷声泪俱下:“王妃替我们小姐做主啊,我们小姐只不过去拦了一下说话思儿小姐,他们就将风筝砸在了思儿小姐身上,王妃,您一定要为小姐做主啊。”   老王飞顿时脸色铁青的看向孙女:“是不是!”岂有此理,竟然还有这等没有天理的事。   安思儿早吓傻了,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些人走后突然冲进一群人,按住表姑姑她们,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把一个个风筝砸下来,还用那些又大又重的风头砸表姑姑,表姑姑当时就见血了,无论她们怎么哀求,那些人都没有住手。   虽然那些人没有砸她,但是好恐怖!安思儿现在想起来都瑟瑟发抖。   安嬷嬷安抚着小姐:“不要怕,王妃在,定然为小姐做主!”   小桃、唐嬷嬷都想看想安思儿:“小姐不要怕,王妃竟然不会让恶人猖獗。”   安思儿看看她们,再看看祖母,缓缓的点点头,是真的。   小桃闻言,顿时哭得泣不成声,额头流着血,身体瑟瑟发抖,仿佛随时要跟随表小姐晕死过去,她身为安北王府的下人,何曾遇到过那样不讲理的人,不敢说人人对她净重三分,但被这样当中殴打,还是第一次。项七小姐就是在羞辱安北王府,羞辱将军!   唐嬷嬷手捂住头,直接捂了一手鲜血。   安老王妃气的火冒三丈:“岂有此理,把将军叫回来!马上!”她倒要看看项家老七有什么本事能如此嚣张!简直无法无天!   “是。”   ……   安天北看着包扎好伤口跪在地上的人们,除了邱家慧躺在里面没有出来,所有人都跪在了这里。   安思儿也被母亲抱在怀里,情绪已经好转。   安王妃十分不满:“你干什么!还有什么好审的!就是项七的错!简直没有王法,作恶多端,不知收敛,亏我以前还觉得盛都那些传言都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就是没有教化!项家那样的家族怎么养出了这么个霸王!别人能容忍了她项家,我安北王府还能让一个小毛丫头欺负了去!你现在就让人找上门去看她们怎么说!”   安天北沉默的没有动。   守朝十分惊讶,自家下人竟然和项七小姐起了冲突,看这脑袋上一个个伤口,那个狄路出手了吧,打她们这些女眷,甚至再加上几个侍卫也绰绰有余。   她们怎么打起来的?项七小姐啊,总觉得不是能和府里这些绵阳似的女眷发生冲突的人,不是项七小姐脾气好,而是不屑跟她们一般见识吧,毕竟打赢了有没有什么好处?   守朝真好奇,印象里项七小姐的丰功伟绩,距离他们太远,突然间能距离这么近,有点亲切。   安天北觉得面上无光。   唐嬷嬷、小桃等人越跪越觉得不对劲,她们的伤势在头上摆着,表小姐还在里面刚刚醒来,分明是那些人打了她们,将军为什么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守朝能理解几分将军,这件事一听就很荒谬,自己都不信,将军怎么可能信。   安老王妃快被儿子气是了:“你倒是说话!家慧就这么被人打了!她可什么都做,思儿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听到她说话,心直口快而已!她至于这么大人,看把我思儿吓的……”说着心疼的抱紧孙女。   安嬷嬷也十分心疼,小姐才八岁,项七小姐怎么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看了全程,也忍不住插嘴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项七小姐欺负人,她又不是第一次了!”   安天北方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过来。”   安思儿小心的看眼祖母。   老王妃点点头:“去吧。”还知道心疼孩子,不会这样了还惦记着项七吧,他敢!   安思儿走过去。   安天北温和的看着她:“思儿,那个蝙蝠好看吗?”   跪着的小桃、唐嬷嬷互相看一眼,心里瑟缩的一下,小孩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将军为什么这么问。 340一更 安思儿不解的看眼父亲。 安天北温和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安老王妃不高兴,他什么意思,怀疑什么,就算那蝙蝠丑又如何:“这件事明显是对方不对” 安天北不急不缓:“据孩儿所知,思儿并不是喜欢说话的人,更没有对陌生人开口的习惯。”为什么会对在飞天工坊对初次遇到的七小姐指手画脚,更何况项七小姐身边还跟着人。狄路一看就不是让小孩子愿意靠近的人,那身煞气藏都藏不住,思儿上赶着寻那份不自在。 安王妃觉得天北说的有道理,可:“一时有感而发也极有可能。” “思儿觉得蝙蝠好看?” 小桃闻言急忙开口:“回将军,飞天工坊做的那只蝙蝠憨态可” “闭嘴!”安天北脸色骤冷。 小桃吓的瞬间瑟缩回去。 那些蝙蝠做的再好看,能有蝴蝶、蜻蜓、燕子好看。 安思儿有些怕,她早忘了那只蝙蝠长什么样子,好好像:“好看” “哪里好看?” “”安思儿说不出来。 安天北见状,敢肯定,思儿说这句话时,纯粹为了跟项七小姐唱反调。 “即便那蝙蝠不好看,项七就能如此对我安家仆从!不过是一个破蝙蝠,好看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什么关系,可如果有人居心叵测,故意在其中做章,就未免太不把安家大小姐放在眼里了。” 跪着的人下意识抖了一下。 安王妃想到什么,瞬间看向唐嬷嬷。 安天北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神色严肃,冷面无情:“把人牙子找来,所有女人一个个说,但有一句夸大栽赃,直接发卖出去!” 跪着的所有人脸色一白:“将军冤枉,将” 安天北懒得看她们:“是谁对小姐说破了项七小姐的身份?” 安老王妃叹口气,还有什么好问的,思儿被人利用了! 跪着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料到将军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不问那些人怎么打了她们,竟然问这个问题,众人发觉事情不对,顿时开始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是表姑娘身边的唐嬷嬷说的” 唐嬷嬷怎么敢认:“将军饶命,奴婢只是认出来了,说给了小桃姑娘,只是想让小桃姑娘看一眼,没有人任何恶意,不信将军问其她人,奴婢没敢告诉小姐将军明察” 小桃怎么可能认下:“将军,唐嬷嬷不说奴婢怎么可能认识七小姐,当时奴婢不信,是唐嬷嬷信誓旦旦,还说绝对不会有错,甚至说甚至说,小姐以后可怜了”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闭嘴!” 安王妃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顿时脸色难看到极点,想不到家慧竟然做出这等事! 她是与家慧说过做妾的事,可只是做妾。上面必然有主母,不是项家小姐也会是别家小姐,她是想做什么,使出如此下作手段。 以为没有项家小姐她就是主母了,异想天开!还利用了思儿对她的亲近,还没进门就如此,如果进门了 老王妃心中愧疚:“这件事我定给你一个交代,人牙子来了没有,将人统统发卖出去。”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不一会,大厅里所有人都被堵了嘴拖出去。 安嬷嬷惋惜的叹口气,太不懂事了。 老王妃简单与孙女讲了这些背主的下人利用了她,便让安嬷嬷带受惊的孩子的下去了。 老王妃看向儿子,没说别的,先说项七:“虽然她们有错,但项七下手也太狠了,完全没有顾念我们安北王府的脸面!”这样的项七绝对不能娶回来。 安天北没有回应,项家本就没有答应,说这些不觉得可笑。 安老王妃见状,似乎也察觉出不妥,本就是他儿子在问,女方那边没动静,她还在这里说这些有没有的,无疑在打儿子的脸,找补道:“项七太过个性了些” “人又不是泥捏的,被人挑衅到门上,没有不反击的道理。”只是她们比较倒霉,遇到个眦睚必报,下手狠的,怪的了谁。 老王妃被堵了一个结实。 安天北坐在这里不是要谈项七个性如何,而是:“娘跟表妹说过什么?” 老王妃神色顿时有些闪躲:“不过是些贴心的话而已” 安天北神色自然:“到底不合适。表妹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人家了,如果娘没有合适的,我军中有些好男儿,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顾忌,更不会有人催着抱孩子,家中长辈也多不在了,只是小两口过日子,男方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性格,娘如果觉得合适边看看,没有知道合适的我亲自帮表妹找。” “你她现在还病着,就算做的不对,也是出于对你的一片爱慕之心,难保不是因为看到七小姐好看,生了不安的心思,你何必” “娘,您就肯定是这个原因,她今天敢用思儿做筏子,明天就敢用你和思儿共同达到目的,您和思儿又对她不设防,把她放在这个家里,你能放心?” “” “如今家里尚且没有进人便如此,如果进了人呢,以后我不在家,她会怎么对进么的人,怎么利用你们的亲近达到她的目的,娘,还用我说吗?” 安王妃自然知道厉害:“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安王妃说得毫无底气。 “今天这件事我已经是看在母亲的面上,没再插手,希望母亲也为了思儿和自己想想。” “你也给我打点儿时间。” “半个月吧,够他修养生息了。” 安老王妃哑口无言。 守朝看着这一出没讨到任何便宜,反而落了安北王府颜面的戏落幕,几乎能体会到安将军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时憋屈的情绪。 本来这件事就没成,项七小姐又是心高气傲的大美人,那样活色生香的美人,将军摆明了又有那么点意思,现在好了,被表小姐弄的颜面尽失,显得将军都管教无方,丢人丢到项七小姐面前去了,将军的脸上挂的住才怪。 341二更 让她嫁人滚出去都是轻的。 安天北的确气不顺,简直给他丢人现眼!想到自己在项七那里丢了面子,甚至对方不定怎么腹诽安北王府,揣测他后宅乱成什么样子,安天北便气不顺。 偏巧这种事他还无处说理,根本容不得辩论!简直:“准备一份礼单给项五房送去。” 即便两人婚事不成,他也不希望她对安北王府有什么误会,跟她一比,自己这在外征战的,险些成了识人不清的,想想便扼腕:“顺便告诉她,冒犯她的人已经处理了。” 守朝看将军一眼,立即垂头恭手:“是!”心里不禁想,将军对项家七小姐很满意吧?但想想,那么有趣的七小姐,谁不满意。 项逐元拿着手里的礼单,拇指食指随意的捻着,走的无趣了就转一下。 善史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别掉了。 郑管家见世子回来,立即上前伺候:“世子。” “七小姐呢”项逐元话音刚落,就看到把书桌后的大椅当榻用的人,桌子上零零散散的摊放着各种颜色的画笔,稿子也放的乱七八糟。 项心慈从薄被里起身。 项逐元走过去,将手里的礼单放在桌子上,顺便整着弄乱的桌子,将有用的书收拾出来::“刚才门口碰到,给你带回来了。” 项心慈坐正,头发松散的翘着,随后拿起来,又懒散的靠回椅臂上:“什么。”项心慈打开,安北王府的礼单,又扔桌子上,盖好被子,缓神。 项逐元看她一眼:她没有想法。 项心慈闭上眼。 项逐元帮她把画稿归类,问的漫不经心:“跟安北王府还有联系?” “我跟他们联系什么” 是吗:“这份礼单不轻。”彰显了安北王府的势力,其中有一样,可以说给的十分大方,安天北有想法? 项逐元看眼闭上眼犯懒的项心慈,瓷白的脸颊,长长的睫毛,睁开眼后格外柔亮的一双眼睛,即便邋里邋遢的,也让人想一看再看,安天北只要不瞎,都不会拒绝这门婚事:“你回头跟五叔说一声,看看是不是” 项心慈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今天在外面遇到了他们家的表小姐,啧啧看我不顺眼的我也没对她客气,让人打了她” “你现在才想起来!”你干脆什么都不要想了!项逐元将她所有画稿重重放在一旁,脸色发冷。 项心慈无所谓啦,小事。 项逐元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还睡的找,也就是安北王府的表小姐挑衅了她,所以心慈是被打伤了吗,送了这么厚的礼:“都是不错的东西,喜欢就用着。” “我又不缺这点儿东西,大哥给我的已经够多了,一会儿我就把这些抬过来,放哥库房里生虫子。”说完往下呲溜了一下,想继续睡。 项逐元看着她。 郑管家垂下头,盯着桌上的墨台。 项逐元将最后一罗公放好:“不过是一点儿东西,你自己留着,别睡了,醒醒神,一会吃饭。” “不吃” 项承知道这件事情后颇为感慨:“安北王府到不是不明事理的地方。” “老王妃与世无争,北地又没有可替代的名将,确实少了不必要的纷争。” “就是项七!不懂事!怎么能如此对人表小姐,也亏得安北王府不跟她计较。”项心慈伤了人是事实,她自己却活蹦乱跳的,人家表小姐在床上躺着,如果安北王府追究,心慈就是恶意伤人:“你再拟一份回礼回去,替小姐陪个不是。” “是,老爷。” 项承叹口气,安将军是位顶天立地的,可惜 “爹,你一大早看着我唉声叹气做什么?” 项承不想提:“吃你的饭。” 好吧,项心慈给项逐霖加一块红烧鱼:“小东西,多吃点,长身体,长的像姐姐一样高。” 项承见状,刚要 秦姑姑不等老爷说话,急忙接过少爷的小碗,为少爷挑刺。 “谢谢大姐姐。”奶声奶气的声音,还分不清能吃不能吃。 项承垂下头吃饭,就心慈这性格,给人当后娘,他想什么呢! “将军,令国公五房项富管家求见。” 安北王府演武场内,安天北收回刀,结果毛巾擦着手,没有直接答话。 报信的人也不催,弓着身等着主子发话。 守朝看眼将军,见将军气定神闲与往常无异的样子,想着:放下了。 安天北将毛巾放回去:“请他进来。” “是。” 项富客气恭敬,着重转达了自家老爷的歉意,为自家小姐出手不当,惊吓了贵府的小姐诚惶诚恐的道歉,这件事往大了说就是自家小题大做,吃不得亏,又任性妄为,怎么能把安家的人打成那个样子,还软禁安家小姐,安将军但凡脾气暴躁一点,也够他们小姐喝一壶。 安天北喝口茶,听着他条理清晰,歉意连连的话,实不像能教养出项七那样的人的家庭。 “五老爷深表歉意,责令七小姐闭门思过,将军大恩大义,老爷铭记于心,这是为安小姐准备的一点礼物,希望安小姐喜欢。”说着将礼单递上去。 守朝接过来交给安将军。 安天北并没有看:“这件事是安某管教不严,让五老爷见笑了。” 项富惭愧,接不得这话,自家小姐才是下手没有分寸,惊了府上贵人。 安天北跟一个管家说不了什么,没一会守朝便送客了。 安天北才打开礼单,上面罗列了很多小孩子会喜欢的东西,他让人开了一箱,做工精致,用料将军,其中一个小孩子玩的滚球,上面的小铃铛纯金打造。 也就是说,这份礼单是用了心里,项老爷也真的觉得是他们家小姐不对,在礼单上甚至加重了分量。 安天北垫着手里过于小巧幼稚,却格外用心的礼物,想起她平时耀武扬威的样子,不禁失笑,这样明事理的父亲,似乎没遗传给女儿,禁足吗,以她那听曲看戏的性子,不定怎么跟项五爷闹的吧。 守朝揉揉眼,将军笑了? 安天北将滚球放回去,神色如常:“给小姐都抬过去。” “是。” 342三更 安天背觉得有些话就不能信。 守朝惊讶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一行人,她不是在禁足? 项心慈穿着整整齐齐的小厮服,脸上涂的有些黑,给自己花了乌七八糟的冻伤和干枯到无法修复的皮肤裂痕,左边眼角下贴了一个红色的豆点,走在狄路身边,像一个刚被买回来,进了好人家的小跟班,还带着点小人得志的趾高气昂。 狄路也看到了他们,微微颔首,似乎他们最近常来曲艺坊? 项心慈跟在狄路后面,没看他们。 一行人交错而过,眼看两队人就要走过去,安天北突然回头,忍不住开口:“你不是在禁足?” 项心慈没觉得说自己,她又不禁足,而且她和安天北又不熟悉,继续往前走。 “项七。”安天北站在原地,看着她。 项心慈回头。 狄路回头。 守朝诧异的看眼将军,想想任谁遇到这种事也气氛,说好了禁女儿的足呢!敷衍一天都没有的,堂而皇之从他们眼前过,五老爷也太不把将军放在眼里。 项心慈指指自己。 安天北颔首,她这张脸到是舍得画如此难看,不过她从来不介意招摇过市,为什么两次话成这样? 项心慈想起自己欺负了他表妹的事,可不是和解了吗,她原谅了他表妹的错误,不是!禁足!“谁跟你说我在禁足?” 安天北张张嘴,有点不习惯这种说话模式:“你爹。” “我我爹?”项心慈噎住,换做任何人她都要顶回去,但她爹说的,那就是禁足,不禁苦涩一笑:“你看,我这好不容易偷跑出来。” 守朝险些没气笑了,你偷跑出来有功劳了?! 安天北被她笑的辣眼睛,她到底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有目的性的身份?狄路的小厮? “你就别告诉我爹了。”项心慈说话柔软,有些小讨好,能温和解决的问题坚决不付诸武力。 安天北被语气呛了一下,尤其甜甜腻腻的声音配上这张脸,她还不如不说话。 “也不能全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家那个表小姐肯定有问题,她那天故意挑事,她还” “我不是向你道歉了。”他知道,难道他看起来像个傻子。 “是,还别说,你挺英明的。” 安天北神色微微缓和,好似丢的那点脸找回来一部分:“你偷跑出来?” “嗯。” 安天北看眼狄路,再看眼她身边的仆人,带着这么丰富的队伍偷跑? 项心慈觉得这就有点较真了,明面上过的去就行了:“我可没有动你女儿。” “嗯。” “那我走了。” 安天北在她转身之际,突然道:“你那天那身衣服很好看。” 项心慈惊讶的看他一眼,又惊讶的看他一眼,莫不是疯了,他从来说她骄奢淫逸、不敬夫君、祸乱朝纲、不配为人:“呵呵,你也很好看。”转身走了。 安天北脸有些绿,她没放在心上,甚至没有考虑过她们两个人的事,最让他觉得蠢的事,他竟然说了那句话!自取其辱! 守朝见将军脸色不对,顿时垂下头,不敢多问。 项心慈向狄路和秦姑姑抱怨:“我爹撒这个慌也不跟我说一声,被人逮住多尴尬。” 没觉得你尴尬。 你尴尬? 项心慈没理两人的神色,好奇:“他们总是去曲艺坊做什么?” 狄路也不知道,但去的确实频繁。 “小路,你娘做的饺子不错,大师厨艺,你有口福了,就是总盯着你,毛毛的。” 又不是看你。 “你说我明天要不要禁足”好痛苦:“我爹就知道坑我。” 景王府内。 景老夫人惊讶的看着信赖的老嬷嬷,声音压得很低:“都死完了?” 老嬷嬷也不相信,还不到二十年,都死了,所有在屋里伺候的,除了当时一直照看侯夫人没有照顾大少爷的赖嬷嬷,包括接生的产品:“都死了。” 景老夫人脸色难看。 老嬷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这么明显的事,加上前段时间五小姐失踪,侯夫人这么多年可就得了这么两个孩子,如果大少爷有问题,五小姐再去了,这家会落在谁手里?细思极恐啊。 景老夫人最担心的是:“你觉得她知道了?” 老嬷嬷点头,那晚的事情还用说吗,夫人连戏都懒得做,哪里管大少爷死活。 这才是景老夫人最担心的地方,这家恐怕没的好了,这么大的事,哎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夫人让人抓了花姨娘在前院问罪,有人指正,花姨娘要害死大少爷!” 景老夫人和老嬷嬷立即看过去,怎么可能! 报信的人也很慌,赶紧去看看吧,明显是夫人嫉妒二少爷有本事,趁二少爷不在要杀鸡儆猴,好狠的手段,老夫人还是快点去看看吧,否则二少爷回来得多心寒! 景老夫人刚打算动,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我有点头昏。” 老嬷嬷闻言立即扶住老夫人:“定是昨晚没睡好,受不得刺激,老夫人快回房歇着。” 343一更 花秀兰被人按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看着赖氏,梨花带雨的承认她去过厨房,也动过那些东西,可她只拿了一点点,而且是自食,就算真给大少爷吃了,也不足以致大少爷与死地。   “夫人何苦如此陷害妾身,妾身在侯府这么多年,对大少爷和五小姐日月可鉴,夫人如今为何如此逼我。”骄傲又不失委屈。   华秀兰身边的大姑姑慌忙跑进来,着急的看眼地上的主子。   景夫人稳得住的看来人一眼:“怎么,人没叫来。”   来人瞬间跪在地上:“夫人,老夫人身体不适,夫人去看看老夫人吧。”   “家里的魑魅魍魉伏诛了,老夫人的病自然就好了。”景夫人看向地上的人:“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想狡辩。”   花姨娘哭着摇头,老太婆竟然不出现,她忘了自己儿子位高权重!“妾身没有,不是妾身,夫人不能用莫须有的罪名陷害妾身……”   景夫人看眼孙氏。   孙氏扶着肚子,美人垂泪,义愤填膺:“怎么不是你,那天那时只有你进过厨房,大少爷只吃了你的东西,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她分明是为了她儿子想铲除祁生,心思恶毒之极!   花姨娘想到跳出来说这种话的竟然是她疼着的儿媳妇。   景夫人仿佛没发现,累了一般的疲惫着,带着被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和心死:“想不到你……”   “娘一定要为祈生做主,严惩不怠。”   景夫人叹口气:“你说怎么办?”   孙氏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人,这个人为了他的儿子,要害死了自己丈夫的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是二弟在家也无话可说,这样恶毒的人,怎么能让她逍遥快活!”   花姨娘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自从她进门,自己对她无微不至,为她缓和和赖氏的关系、帮她融入家庭,四处为她求子、赖氏停了她一些补品后,自己知道后立即给她补上,她是不是忘了这些年是谁对她照顾有加,竟然说出这种话!更何况自己还是她亲婆母,她这样做就不怕遭雷劈:“少夫人我在景家这么多年,什么心思你是知道的。”   那是以前你没有二少爷,如今有了二少爷,谁知道你如何心大,孙氏哭更加伤心,一心看着婆母:“娘一定要为儿媳做主、为大少爷做主。”她们才是利益共生者!   花姨娘觉的她,猪油蒙了心!简直有苦说不出!   景夫人还嫌不够,叹口气:“祈生怎么说?”   “祈生也恳请娘做主,将这恶妇逐出家门!”   景夫人方悲哀地看向花姨娘,听见了吗,你儿子、儿媳妇都想你死:“秀兰,我不能留你了……”   “不是妾身做的,夫人你可以查,我只动了一点……。”   景夫人不听这些:“依少夫人所言。将花姨娘发配到庄子上,劳作到死为止。”   孙氏不依:“娘,您太仁慈了,这样的人非死不足以安人心。”   花姨娘恨不得弄死这个蠢儿媳。   景夫人悲怜的看着花姨娘,被亲儿子、亲儿媳一心想弄死,滋味怎么样,亲儿弑母,人间惨剧:“哎……”   花姨娘看着假惺惺的景夫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是要逼死她!   花秀兰决然地看向景夫人:“妾身为景家生儿育女,你不能这么对我,祥生更是位列礼部正四品,妾身身为他的母亲,你没有资格处置我,更会耽误祥生前途!老爷绝对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还有脸提祥生!景夫人恨不得当场活寡了她:“处置你和祥生有什么关系,祥生没有你时照样是礼部官员,再说,祥生马上要记在我名下,他的前程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去吧。”   “娘!你一定要为儿媳做主啊!”   “好孩子,她如此伤害我的祁生,我定为你讨回公道。”   “你们……”赖氏是故意的,赖氏故意的!自己用的那些药根本补足语让祈生如此,祈生却病得这么重,花姨娘突然明白了,中间有人动了手脚,动手脚的人就是赖氏!   花姨娘看着坐在高位上的景夫人,再看看哭着跪在地上的孙氏,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赖氏能如此心狠手辣,甚至拿‘亲生’儿子的姓名开玩笑,而且祁生现在身体都没有好转,她却还做在这里与自己‘废话’,这不是她一贯的所做作为。   为什么会这样?自从景玉淑回来后,一切都非常奇怪,她不再着急过问大少爷入住礼部的事;也不一天三担心的问孙氏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停了每天给孙氏的平安脉?   最可疑的是,大少爷变成这样,她丝毫不关心大少爷的病情,一心查找什么真相?也不寻访名医,不给大少爷更换配方,更没有进去伺候过一天,都在口头表示关系。   如今又借孙氏的口处置自己,花姨娘瞬间惊恐的抬头看向她,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她是不是知道了!知道祥生才是她的儿子!   不会,她没有证据!可她就是有这种直觉!要不然以赖氏护犊子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大少爷病这么久,她连眼睛都没有哭肿,景玉淑失踪的时候她绝望的连床都下不了,更不要提祁生稍微头疼脑热,她都恨不得大夫住府上、亲侍汤药。   这次她尽然问都不问?!   景夫人不回避的看着她,带着两人才懂的幸灾乐祸:“让大少爷出来,亲自处置了你如何?”   花姨娘突然像被利剑刺中的兔子,但生生压制住了心里的恐惧,她怎么知道的:你就不怕猜错了,害了你的亲生儿子!   景夫人无所谓:我有证据。   花姨娘突然跳起来:“大少爷是你害的对不对!”   “我为什么害大少爷?”景夫人笑的自信,花姨娘敢说,她就敢认下,这让人不齿的侯府,有何脸面让她维护这里的尊严!   花姨娘颓然的坐在地上,所以她要杀了祁生,要断了孙氏,要报复!   花姨娘突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都是假的,你查到的都是假——” 344二更 还想狡辩!景夫人看着她那张可恶的嘴脸,突然不管不顾冲上去,抬手扇她!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风度,就想打死她,她想撕破她这张脸很久了!   众人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才立即上去拉架。   指望着二少爷回来后力挽狂澜的下人们急忙帮着花姨娘急忙上前拉夫人。   正房的下人们,极力维护主子,两帮人瞬间推搡到一起。   孙氏扶着肚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孙姑姑见众人混战,急忙把小姐护在身后。   两方人徒手撕挠!   根深蒂固的景夫人一脉和指望二少爷回来后挣一个户主名头的仆人!打的难分难舍!   赵管家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别打了,别打了二少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景夫人的人闻言,悄悄将夫人护在了身后,二少爷官职高,保不准会向着生母,以后不定怎么给自家夫人穿小鞋,颇懂得见好就收,大不了叫二少爷打一顿,但无论他在外面如何风光,也别想占夫人一分便宜。   花姨娘这边的人趾高气昂的看着正房夫人的人,二少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看你们有什么好结果!以后这景府还不是我们少爷说了算!   正房的下人冷笑:没听说过夫人在,儿子当家的道理,只要我们夫人在,你们就是儿子!是儿子!   景侯爷与狄路走进来。   项心慈化着完美的妆,跟在狄路身后探出头,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好热闹。   花姨娘被扯散了头发,脸上有很多血印子,衣服也被扯的乱起暴躁,整个人狼狈的被人扶着。   景夫人也好不到那里去,朱钗已经掉了,脸上戾气未消。   两边的下人更是打的比正主还要夸张,地上掉落者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血点子、砸碎的器皿,很多人身上都见了血。   景侯爷脸色难看:“你们干什么!”   狄路趁人不注意,将项心慈的脑袋往背后推一下。   项心慈又探出来,好奇的看着被人搀着的花姨娘,她以为景夫人那种柔柔弱弱的性格不会下手。   景玉媛也冲了进来,景家庶出三少爷也冲了进来,分别向生母扑去。   景玉媛更是跪在地上:“二哥你可要为姨娘做主啊,爹也要被姨娘做主,夫人因为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要处置的姨娘!爹!二哥!”自从知道二哥为官后,她已经不排斥他了。   更何况二哥的官职是家里最高的,是最有出息的人,她现在是朝中正四品官员的亲妹妹!比景玉淑还要风光!谁不高看自己一眼!连平时不想与她结亲的人家,都向母亲一再打探自己,她怎么能不满意。   花姨娘不等任何人反应,脱离下人的搀扶,瞬间冲到祥生身边,生泪聚下:“祥生你要姨娘做主啊,娘什么也没做,是夫人要陷害姨娘,她觉得你占了他儿子的位置,要——”   景侯爷怒不可知:“我还没死呢!你让谁给你做主了。”   花姨娘紧紧的攀着祥生,这就是她儿子!祥生就是!   花秀兰不知道赖氏知道多少,更不知道赖氏刚刚有没有抓住她说话的漏洞,可有什么关系,只要她生死活不承认,谁能信赖氏!祥生更不可能信,她一心咬死赖氏想抢她孩子就行。   项心慈看着这个女人,其实很好,看着让人舒服,即便现在这副样子,也有种独特的味道在里面。   也是,后宅每一位能长久受宠的妾室,都有她独特的不同之处,就像狄路和明西洛也不一样,各有各的好。   狄路心不在焉,没有被花姨娘抱住的那只手从后面拽项心慈的衣袖,将她向后拉,人多手杂,再不小心伤了她!   景侯爷看着赖氏:“你发什么疯!孩子病了不给孩子看病,你还聚众闹事!”   景夫人快被这个无耻的男人气笑了,当初她就不该嫁进来,不该没有处置了花秀兰!如今就不会给人可乘之机,还有脸让祥生给她做主,幸亏祥生是知道的,如果不知道,岂不是什么都晚了:“府里有人看到她给祈生下毒,我处置了她有什么不对!”景夫人扶正头上的发钗,又是严肃端庄的正房主母。   “无稽之谈!”景侯爷斩钉截铁。   景夫人冷笑,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你也知道那是她儿子:“怎么就无稽之谈了,铁证如山,她自己都承认她用过厨房,动过那些东西,不小心给祁生吃了,侯爷为什么不相信,再说她的儿子为列正四品,甚至超过了侯爷,这样的情况下,她还甘愿做妾?更何况我又说过将二少爷收在名下,这时候她将我的祈生毒死,他的二少爷不就成了家里唯一出息的少爷,这样一劳永逸的事,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老爷还想袒护她。”   “根本不可能……”   “老爷凭什么认为不可能,人心隔肚皮,他能害我的玉淑就不能害我的祈生!”   “你说的又是什么话!”   狄路置身事外的拽着七小姐,防止她探出去,地上都是碎片。   项心慈又不是傻的,你总拽着我做什么。   “玉淑跟我说花秀兰告诉她,一个人在送子观音像前跪两个时辰生出来的孩子会活泼聪明、文曲星下凡,所以她那天背着我项去求子观音前跪两个时辰才有那来一场祸事!我也不想怀疑她,但种种迹象表明,就是因为她,祁生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着眼泪落下。 345三更 景侯爷瞬间看向花姨娘,祁生的事他绝对不信,但:“玉淑的事是你做的!”   景夫人心中冷笑,提都不提祁生的事,是肯定花秀兰不会做了!因为祁生是花秀兰的亲儿子!   自己是又多瞎才看不出来!她对不起祥生!   花姨娘一时间分不清赖氏想做什么!她竟然没有提,是信了自己的话,还是她也不确定?   花姨娘瞬间哭的痛苦的跪下:“老爷,夫人诬陷,自古就有这样的传闻,妾身不过是知道了说给五小姐而已,不信老爷可以去寺庙大厅,妾身也没料到五小姐会这样做,妾身也很惶恐。”   景侯爷虽然不信,但跪两个时辰这件事如果人尽皆——   将夫人直接打断:“老爷觉得那是意外!我可不认为那是意外,如果一次是意外,第二次还是意外吗,其实祁生生死不能的躺在床上,你还要袒护她!不信你问问孙氏刚才我们审的时候,那些人是不是口口声声咬定就是花姨娘!”   孙氏一瞬间被推众人的目光之下。   项心慈站的安静,诛花秀兰的心吧,反手握住狄路总拽自己袖子的手,袖子都掉下去了!   狄路瞬间松开。   孙氏十分坚定:“儿媳亲耳听到就是花姨娘做的。”想让他儿子上族谱,门儿都没有!   景侯爷一时间不知道说着儿媳什么好!   景夫人嘲讽的看着景侯爷,你儿媳妇儿亲自作证。你们两个还有什么好说的!   景侯爷反身给了花姨娘一脚。   狄路动都没动一下,看着花姨娘被踢出很远。   景玉媛不相信的看着二哥,二哥距离姨娘那么近,她以为二哥会护,无暇多想,急忙向姨娘扑去。   景三少爷不敢信心的看着二哥,他为什么不挡!?急忙去扶姨娘。   景侯爷也没想到祥生会没反应,他以为这孩子多少会拦一下,因为自己踹了他姨娘,他会心有愤怒,结果见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像是不存在一样,现在也不曾离开门口那片尚算干净的地,移动一下。   花姨娘身边的下人们隐隐觉得不对。   大厅里所有的下人都觉二少爷很不对劲,花姨娘被打了,你身为人子站在一旁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是为什么?   项心慈脱离狄路三不远,学者众人‘鄙视’的看着他。   狄路的视线不受任何人干扰的看着她从一个干净的地方占到另一个干净的地方,才看向其它地方。   众人的视线有刹那全移到二少爷身后的小厮身上,这小厮有什么好看的,比花姨娘还重要。   景夫人也看向她,这就是那个猜不出身份的小姑娘,儿子效忠的人?   只有景玉媛、景三少一心扶起姨娘。   花姨娘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丝毫不介怀儿子背叛的爬过去,抓住祥生的衣角,可怜兮兮:“祥生,你快跟她们说不是姨娘做的,姨娘那天只是为了给你做吃的……正好用了厨房……”   花姨娘这边的人瞬间心心念念的看着二少爷,二少爷刚才肯定吓傻了才反应不过来,谁能料到老侯会动脚,二少爷心里是有花姨娘的,只要他说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景侯爷也要压下这件事情。   景侯爷也这样想,花秀兰毕竟是祥生的‘生母’,祥生就是怪秀兰小时候将他送走,也不会真置自己姨娘与死地。   赖姑姑则心情复杂的看着二少爷,让人哭笑不得,他还真眼睁睁看着花姨娘被踢出去了。   不过二少爷身边的小丫头就是丑了些,不知道二少爷刚才看她什么?   狄路没管别人的差异,他目光柔和地看向花姨娘,神色真挚:“姨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总说大哥死了,这个家就是我的,一心要弥补对我照顾不周造成的缺失,还说是大哥的错,害的你我骨肉分离,对夫人心生怨恨,其实不用,我要这个家干什么,我也一再拒绝你,想不到……你怎么就执迷不悟……我要这个家做什么……”   花姨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景侯爷也傻眼了。   景玉媛、景三少爷不知道二哥在说什么!   房间内所有的下人险些惊掉下巴。   孙氏更是睁大眼睛,虽然认定花姨娘一房肯定这样想的,但这为‘位高权重’的二少爷,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种话怎么能当场说出来!   花姨娘一方的下人更是瑟瑟发抖,这……这……   狄路眼里不揉沙的威严道:“我身为朝廷命官,不能看你如此草菅人命,为了你以后不犯更大的错误,还是将你交官吧。”   项心慈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太不走心里,念的好生硬。   周围的人全傻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二少爷:他是当官当傻了!哪里还有大义灭亲的说法!   但能当上朝中正四品的人怎么可能是傻的!可……可…… 346四更 花姨娘更是震惊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鬼话,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说过陷害祈生,而且他为什么这样说!   花姨娘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但现在这是她唯一一张牌,她绝对不能输,立即柔弱的拽着儿子的衣摆:“你在怪姨娘是不是……”   项心慈眼睛闪闪的看着。   众人也迷之不解的看着。   狄路‘尽职尽责’:“娘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谁执迷不悟:“你怪娘不理你是不是,你怪娘害的你有家回不得,都是因为——”   狄路不想废话:“爹,我肯定这件事情是姨娘做的,我愿意交出姨娘。”   景侯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儿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帮着花姨娘出手的人有种大势已去的苍凉。   景玉媛快速拽拽二哥的衣服,不停给他使眼色,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就算是姨娘做到这时候也不能承认:“哥……二哥……”   “二哥……”   狄路神色坚定:“你们不要说了,我不能看着姨娘一错再错。”   众人全傻了,真的是花姨娘干的?二少爷要大义灭亲!   花姨娘神色古怪地看看祥生,再看看无动于衷的景夫人,看看目瞪口呆的孙氏,又转到祥生身上,他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神色间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一个外人再看一场没有任何波澜的小事。   花姨娘突然失心疯般笑了,慢慢的站了起来,现在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这个小畜生是来让自己不得好死的:“景赖氏!你的儿子重病在床你确没有在床边照顾过他一天,还有你这个小畜生,哈哈,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过你,你才是最可恶的一个!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回来就是报复我的对不对!也是你告诉他们的是不是!哈哈!景赖氏你竟然信,你就不怕是他信口雌黄,要治你们与死地!”   狄路面无表情,认真的看着七小姐,根本不管这边发生了什么。   景夫人嘲弄的看她一眼,是不是,她不会用眼睛看。   “全是假的!他在骗你!只是因为他恨我!”   “如果她把你杀了!就算他说的是假的又如何!”   花姨娘笑了,笑的十分难看:“我看错你了,从你那没死的女儿一回来我就看错你了!原来你也有这等心机!哈哈——哈哈——”   景侯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景玉媛、景三少茫然地看着母亲,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忍不住向唯一的二哥,可又觉得二哥……也有问题。   花姨娘看着所有人,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向狄路刺去!谁也别想好!   景夫人瞬间起身。   狄路轻描淡写,纹丝不动,瞬间将便宜弟弟拎出来挡簪。   景三少整个人都懵的,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簪子正扎中手臂!簪尖穿透血肉,血瞬间流了下来!   景三少杀猪似的叫声顷刻间在大厅内响起。   狄路随意的松开手,任人跌落在地上,无奈的看眼七小姐,见她没被这样的血腥场面吓到,松口气,但随即自嘲,她怎么可能被这种场面吓到,她看丛林猎狩尚且眼睛不眨一下。她跑那么远,是不是就怕血渐她身上。   花姨娘看着缓缓落在地上的儿子,看着尖叫的女儿,看着无动于衷的响声,突然间笑得更大声了:“畜生!你果然知道!”   孙氏脸色苍白!   花姨娘无暇顾及地上的儿子,只看着祥生和赖氏,这些人是故意的,从他踏入景家大门起就没安好心:“我一开始就该杀了你。”   景夫人气的胸口起伏:“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杀他!”   “哈哈!我当然配!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我告诉你当初这小崽子被我整得奄奄一息,哭着喊着叫娘的时候,是你!是你同意我把他送走,你都不知道你当时的嘴脸多冷漠、多么的可笑,你说你傻不傻,你抱着我的儿子心肝肉一样,却让自己的儿子去世,你是不是心里还很痛快,痛快我将我自己的孩子送走了,哈哈!他在乡下过着猪狗不如——”   景夫人眼睛通红的想打死她!   狄路瞬间抓住她的手臂,神色依旧淡淡,仿佛对方说的不是自己:“母亲何必跟她一般见识,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还没醒,只要母亲断了他的药,生死不知就是别人,现在躺在地上打滚儿也是他的儿子,眼看无人问津的是她女儿,您何必与她计较。”   花姨娘恶狠狠的盯着那个小兔崽子:“你被我——”   “不过是成长上的一些磨砺罢了,如果没有你,或许我会像里面躺着的人一样一事无成,我还要谢谢姨娘。”   项心慈为狄路喝彩,真有礼貌,现在都叫姨娘。   花姨娘像被人戳了心窝子,瞬间跳起来要报复!   不等狄路出手。   景侯爷像看到机会,急忙道:“将这恶妇拖出去乱棍打死!”他要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景侯爷的亲信瞬间将花姨娘嘴堵住,往外扯。   孙氏整个人瘫在地上,她们什么意思?   孙姑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   景三少甚至不嚎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景侯爷面上镇定自如,这一切都是花秀兰干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快!拉出去打死!”   花姨娘呜咽的挣扎着,瞪着赖氏,瞪着祥生,瞪着侯爷,尤其看向侯爷的目光像后要咬死雄性的雌性!   孙氏突然觉得肚子疼。   景玉媛扑在姨娘身上:“你们放了她,你们放开姨娘!”怎么会这样!   拖拽的人立即不客气的将玉媛小姐摔在地上。 347一更 “不好了,不好了,少夫人出血了!快请大夫——”   景夫人冷笑的看着快被拖出去的花姨娘,你盼望的孙子。   花姨娘眼里透着灰败的绝望!她明明就要赢了。   景夫人不急不缓的开口:“请大夫……”无声提醒,孙家也不会放过你儿子!   花姨娘被拖拽过二少爷身边。   项心慈扯扯狄路的袖子,又扯扯狄路的袖子。   花姨娘即将被拖出房内。   景侯爷刚要松口气。   狄路无奈,突然开口:“死了多可惜,这么好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不多看看看对不住姨娘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再说,玉媛不是活的好好的,不经历一遭玉淑的事,花姨娘怎么舍得这么走了,对吧。”狄路看向花秀兰!   “唔唔——”花姨娘激烈的挣扎着。   景玉媛瞬间抱住景侯爷的腿:“爹……爹……”   花姨娘突然挣开所有人,向柱子上撞去,想死了一了百了。   狄路轻松的将她拎起来:“找个笼子把她装起来。”   景侯爷急的刚要呵斥,对上狄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生生咽下了嘴里的话。   众人害怕的垂下头,静若寒蝉,二少爷如此心狠手辣。   “时候不早了,该做什么都做什么去,大嫂的事麻烦夫人了,我衙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景夫人想说什么,追了几步,看着只余背影的儿子又停下来,这样已经很好了。   项心慈跳下景侯府的台阶,拍拍狄路的胳膊:“你怎么不高兴?”   “嗯?”   “大仇得报啊?”   狄路觉得还好,他对景家没有代入感。   项心慈叹口气:“有点激情,多笑笑。”她想到另一个问题:“你那个姥爷有点泥古不化呀。”   狄路也听说了,春闱主考官,又有些一根筋,想抓住这次机会的人家,在他身上做不了文章,怨恨就会冲着他去,赖家如果不能处理好跟这些人的关系,被拖下水淹死是迟早的事。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拜在太子门下。”   太子名声不好,虽然最近在缓和,到底行事过于专断,不招老牌家族喜欢,何况狄路没有接触过赖家,不好说。   项心慈倒是希望收收看,这么一个遵守规则的人,放在身边,自然有利:“有你在赖家不至于拎不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你出了事,他们的也是九族内的亲戚能落得什么好,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以现在的朝政,和赖家的行事风格,只要太子一心为民,赖家就会坚定执行朝中的政策,你何需管赖家站在哪一边。”   项心慈冷笑一声:“那不行,我把他们一路提上来,是让他们心中有所偏向,可不是让他们在我做错事后跟我对着干。”   狄路看她一眼,你不能都做对,但想想又不可能,首先她操着太子妃的心,跟明大人勾勾搭搭就够她喝一壶。更不要说自从那天雨夜后,明大人已经三天没找过她,她定然得罪了对方,而明大人……   狄路不觉得明大人是一个吃了亏能咽下去的人,七小姐定要被明大人坑一把,到时候她的确需要所有人站在她这一边。   “你想什么?”   “没有。”   量你本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这个跟头让不让你老爷栽?”   “朝廷之事,属下不妄议。”   “准你议。”   狄路张张嘴,最终又闭上,议不出来,七小姐想怎样就怎样。   项心慈不太喜欢脑子轴、又自命清高的忠臣,但拌一盘大杂烩,又少不得那些根骨调料出味。   项心慈叹口气,到底是厨师,不是食客,总要顾念一下盘面:“太子如果救他与水深火热之中,他之后会不会对太子感激涕零。。”   “不见得。”否则你犹豫什么。   “泥古不化!他外孙都是我的。”   狄路随便她说,只要明大人听不到就行。   狄路始终对多雨找他的事情记忆犹新,明大人为什么觉得七小姐会在他这里?完全没有根据才对。   七小姐除了太子就是明大人,怎么看明大人都是不光明正大的一个?七小姐不可能有更多的人。毕竟她才几岁?又是女孩子,能与明大人如此已经是深爱。   “那就让赖家把权利放到你手里!”不听话的人,占位置何用:“你听我说话了吗?”   “听着。”   ……   项心慈刚下马车,蓝紫色的衣裙如水一般从车上滑下来,一张明艳绝色的脸,瞬间吸引了人的注意力。   只是下车的焕然未决,刚打算向前,秦姑姑说了什么,项心慈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   秦姑姑看眼不远处的人,低声又说了一遍。   项心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神色顿时有些僵,安天北不会这么无聊,吹毛求疵到看她有没有禁足?!项心慈无语的看看天:“我只是打了他的人?”   秦姑姑觉得您还想怎样,如果有人打了您的人,无论对错,您都觉得是打您的脸,只是:“小姐,我们还……看戏吗?”毕竟禁足呢?   “为什么不,我们换个地看。”项心慈转身上马车。   守朝叹口气,将军这不是欺负女孩子吗,明知道项七小姐爱出门,还让他堵她,哎……   安天北推开天衢苑二楼的窗,看着离开的人,心里一口气也没有出尽的感觉,反而更不对。   “将军,明大人到了。”   安天北收回神色,回头,外邦有一批探子进来了,这是大事,西北已经开战,其它地方不容有失。   ------题外话------   下午两点来刷() 348二更 安天北看完明西洛放下的资料,皱眉:“你确定?”他昨天才把蛛丝马迹递交上去,这么快就能出结果,太子手下第一爪牙手伸这么长了吗?   安天北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眼前的人穿了一身太子内臣才穿的束腰飞蟒落肩官袍,这款衣服干练又不掩饰华贵,但穿的多为太子走狗,给人一种阴历的感觉。   可眼前的人不同,厚重若海,让人探不到深处,还有一副清高无求的外在,这样一个怎么看怎么无争的人,确实爪牙的头目,他又能是什么好人,他的这份结果又有几分可信度?   明西洛缓缓抬头:“确定。”更相信七小姐的耳朵,项心慈别的本事不明显,但耳力、眼力谁有她厉害。   安天北皱眉,又将手里的纸看了一遍。   明西洛给自己道杯茶,想到眼前的人与七小姐曾经相看,不动声色的又将他打量了一遍,再大七小姐几岁,能当她爹了。   “好,我让人处理。”   ……   “爹,你没事儿说禁我足干什么!”   项承刚下衙被指责的莫名其妙,谁说禁你足了?立即想起来了:“我不说安将军怎么想项家。”就算对方挑衅在先,对方可没有大人,安家表达了态度,他能落后,再说禁足就禁足:“你在家里待两天而已。”   “还待什么,我今天在外面碰到他了!”   “什么!”项承惊讶的看向女儿,怎么就碰到了?这两人不可能遇到才对?所以他都没跟心慈提?   “他现在让人在咱家门口堵我,我看我现在哪也不用去了,就在家里禁足好了!”   项承觉得她在说笑,安将军没事儿堵她干什么,又不是没事干了:“你不会做了什么吧!”惹了安天北不痛快,安天北才派人堵她。   “没有。”还夸他好看了,白夸了。   “既然说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两天出去,一天到晚不知道出去干什么。”   “我荒野山的花开了,盛世华裳也有忙不完的事,你说我在干什么,回头你跟他解释去,我明天要出去,再不然你说父代女过,帮我禁足了。”   “你——”说的什么话。   “反正我肯定出去,就怕丢你的脸跟你说一声,要是别人我都懒得说。”   “我还要谢谢你告诉我?”   “倒是不用客气,谁让你是我爹。”项心慈说完转身要走,想到什么又突然回头:“你跟那位寒门学生没联系了吧?”   项承没反手打她,她要谢谢她死去的娘!自己造了什么孽,生了个气人的闺女:“什么寒门学子,他有功名在身!”   “哦,随他便,我不答应。”项心慈已经向外走去。   “你——”项承急忙追几步:“你总要想个合适的,都什么时候了!”再有这么多人上门提亲,她以后还怎么在家里立足,几房的女儿都没定!   “再说,不重要,等我的花开败了,夏天再说吧。”   “过了夏天,你是不是说等秋天花开败了再说!”项承纳闷了,安天北没事干吗   !怎么就跟心慈去的咿咿呀呀的地方对上了:“项富!”   “奴才在。”   “给安北王府备一份礼单。”   “是。”   ……   梁公旭伸出苍白的仿佛只剩骨结的手,慢慢的将蜗牛放入东宫的水池中。   项心慈蹲在水边,聚精会神的准备看会‘游泳’的蜗牛,结果这只蜗牛慢慢的沉了下去,再没有浮上来。   项心慈转头看向梁公旭。   梁公旭冤枉:“我昨天真看到它们游泳了。”   “你看的是蜗牛壳吧。”   梁公旭哑口无言,可:“我真看到它飘着,一定是这只状态不好,我再放几只看看,肯定有一只会游泳。”   福寿公公恭手:“殿下,明大人求见。”   梁公旭抱过蜗牛盒:“让他等着,你看我多放几个。”   项心慈转头:“让明大人进来。”   福寿闻言,看眼殿下,殿下在认真扔蜗牛,又快速看眼寿康公公。   寿康公公点点头。   梁公旭突然开口:“把他拖出去砍了!”手里的箱子顿时扔在要转身的福寿身上。   项心慈拍拍他的背:“跟他们一般见识干什么,赶紧扔,我等着看蜗牛浮上来呢。”   “他敢不听你的话——”   “知道,知道,快扔蜗牛——”   明西洛进来,看到水池边的两个人,脚步慢了一瞬,脚步重新掀起衣袍下摆,向里面走去。   他神色如旧,目不斜视,仿佛没有见过她,恭手弯腰:“殿下,东突细作昨夜题图挟制质子,如今事情已经处理结束,需要殿下定夺。”   “它们一定会游上来的。”   “那叫飘上来。”   明西洛听着她说话,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仿佛这个人不存在。   “什么细作,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涉及两国——”   “你看着办。”   项心慈转头,声音柔和:“你暂且处理了,东突的事安北王府更清楚,你与安将军商量着办。”   明西洛闻言,过了一会才起身,看也没看项心慈,直接退后,离开。   项心慈转头,看他一眼,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看见。   梁公旭敏感的转头,明西洛没跟她说话?   项心慈将头转回来。   梁公旭抱着蜗牛盒子笑的一脸灿烂,温柔如水,尚算稚嫩的脸庞都是信赖的依恋。   “不扔了,我们去弹琴。”   “好啊。”   ……   “明大人,这是昨天的折子?”   明西洛闻言,把刚放进去的拿下来,放在今天这一架。   游延古觉得明大人精神有些不集中,好像有什么事一样,因为那些细作的事?   项心慈从东宫出来,上了马车,想起今天明西洛的神色,问旁边的秦姑姑:“明西洛最近有没有找过我?”   “回小姐,没有。”   “东西呢?”   “没有。”明大人有给小姐送东西的习惯,小姐有什么看有什么不看,所以小姐不问,她们便很少报了:“让奴婢去问问吗?”确实有段时间没送了。   “不用。”他那人说分手后,确实比较决绝,上一世闹僵后,他就没再理过她,两人迎面对上了也没说过一句话。冷淡了就冷淡了。   …… 349三更 景家没有大张旗鼓认嫡子的想法,所以梁都知道景侯府这段丑闻的人不多。   但花昌祖还是听说了,这些年他靠着妹妹赚了不少银子、地位,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个小畜生凭什么软禁她,反了天了,他怎么也要给妹妹讨个说法。   狄路今早有事,七小姐要去荒野山看一批新育出的苗,他需早点过去。   狄路刚出院子。   花昌祖便在外甥女的带领下堵住了景祥生。   景玉媛瞬间躲到舅舅身后,她没有敢说二哥不是她亲哥哥,怕舅舅不为姨娘出头。   如今姨娘被关在笼子里,风吹雨打、吃喝睡觉,根本不被当人看,他们……他们竟然还想害自己,大嫂病恹恹的根本不承认自己是她亲嫂子,也不管她,她只能向舅舅求救。   花昌祖,瞬间将人推进门内,结果发现没推动,但不妨碍她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你做了什么,凭什么把你姨娘关起来,反了天了——”   笼子里的花姨娘听到声音,瞬间睁开眼:“唔,唔唔——”   景玉媛躲在舅舅身后,着急的看着姨娘,她想过去却又不敢,父亲有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让开!”   花昌祖不让:“我说话你没听见,放了你姨娘,你这个——”   “我再说一遍让开!”   花昌祖顿时指着他的鼻子:“你跟谁说话!你赶紧——”   狄路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景玉媛吓的尖叫一声瞬间后退。   花昌祖挣扎这。   狄路眼睛都没眨一下,咔嚓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   “啊——”景玉媛吓傻了,尖叫声直冲云霄。   笼子里的人呆滞着,停下了所有呼唤。   周围的下人们也吓蒙了,一动不动,二少爷杀人了?   狄路从他尸体上没过去,他要是去上工了,没工夫跟他废话。   景夫人远远的赶过来,看着已经离开了儿子,再看看地上的尸体,忍者心里的不适,紧紧扶着赖姑姑的手,坚强的站起来:“把这里打扫干净,从今天起,所有人谨言慎行,如有违背,直接打杀!”她这儿子,杀性太重,都是她不好……没有照顾好他。   从今天起,她会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   ……   “柳姐姐,你这架拔步床真好看。”   柳雪飞笑笑:“还没有定量,哪里看的出好看不好看。”她也只是来看看进度,   “那也好看,姐姐婚期马上就要到了,恭喜柳姐姐,贺喜柳姐姐。”   柳雪飞含蓄一笑,她的婚期确实快到了,所以很多东西都到了该下量的时候,可项国公府至今还没有给数据,也不知是不是忙忘了,便一直定不下床椅的尺寸:“你挑的这套榉木床也好看。”   说话的人害羞一笑,她远嫁,母亲准备的便多了些:“不如姐姐的好。”能嫁入令国公府,还是嫁给项世子那样举世无双的人,柳姐姐才是好福气,也不知道谁有幸能嫁给梁都另一位俊杰莫世子。   “哪里,各有各的好,我还有事,你慢慢挑,我先走一步。”   “送姐姐。”真好,夫君见过,有勇有谋,柳姐姐也是梁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这场婚事乃天作之合,哪里像自己盲婚哑嫁,不知道夫君可有项世子一半儒雅体贴。   “小姐,只差一条帕子而已,您何须再亲自秀,买一条便是。”   “都是我自己做的,用些心便是。”   “听说了吗,西北局势现在十分紧张……”   “怎么可能!那里可有九王压阵,敌寇就是送死和怎么事的区别!”   “但安北军在动,南方也在调兵,局势不容乐观,我听说太子在募军西南。”   “真的假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能感觉出什么,都是朝廷动向,打过来还远,再说跟你说了,你能出征。”   雁回看眼小姐,小姐怎么不走了?   柳雪飞微微疑惑,面纱下的神色有些不确定,没听说西北有什么变动?九王在,这场战事没有任何问题才对,而且招募西南这样的大事,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她也没有听父亲提起。   “小姐……”   柳雪飞没了逛街的心情:“走,我们回去。”   “是。”   ……   项心锦拿出了一套帝王玉摆件:“玄简成婚,房里还缺一套压重的玉底,女儿这里有一套多子多孙帝王玉刻雕,母亲回头放玄简房里,是女儿后来买的,不是……”   “娘没有嫌弃你的东西。”   项心锦笑笑:“娘,你以后就等着享清福了。”   项大夫人笑的有些尴尬,享什么福,别结了仇就行。   “娘怎么还没有决定采纳的嬷嬷和婆子,婚期越来越近,娘到是悠闲起来了。”   “心素最近身体怎么样?”老爷最近也神神秘秘的,她就怕孩子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肯说。   “好多了,娘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退婚也就是这几日了。 350一更 “哥……”项心慈突然停住脚步,伸出手攥住项逐元镶着金线银边的袖子,仿佛又看到日月悠长,山河无恙护她一生的男人,可他本就该一生富贵,另人艳羡,而不是现在就冒险!“哥!”   项逐元回头:“怎么了?嘴都撅起来了。”便见她站在荒野山一眼望不到头的百花中,如百花之魂,万花精魄,背靠姹紫嫣红的色彩,仰着一张卸下所有锋芒,柔弱到需要人照顾才能好好长大的,看着他:还是个小孩子。   项逐元心先软了几分,任她眼中弱小、入心的眸光停驻:“不开心?”   “你要去西北?”项心慈咄咄逼人的看着他,那些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他真去!   项逐元伸出手揉揉她的头,没有回答,她想站的更高,他也要站得更高才行,否则太子一去,谁会把她一个太子妃放在眼里,唯有权势能解她所困!   “你说说就好了!谁知道你去没去,退个婚而已!何必牺牲那么大,你去周边转一圈,回来后就说去过,谁知道你去没去,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不能去!”虽然他以后会去,但现在没有,哪一次战事不是充满了意外,谁知道他能不能安全回来!不行!   项逐元笑了:“好,不去,你不是说种了三色花,走去看看。”   “你先说你不去。”   “不是说了,我不去。”   “如果你去了,就让我从这里摔下去!”   项逐元脸色立即冷了下来,是锋芒毕露、不容人反抗的国公府世子:“说的什么话!”   “你还是要去!”   项逐元不想跟她说这个问题:“去看花。”   “我不看有什么好看的,那种地方你说去就去,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如果我去你怎么想!”   男人和女人怎么能一样,项逐元深吸一口气,耐心的伸出手,想了想,慢慢的将她抱在怀里,让她依靠:“你讲点道理,没有军权,你拿什么与皇权抗衡。”   “我不嫁太子了!”项心慈声音有些闷。   项逐元忍不住将她抱的更紧一些,胡闹,那是一条路,不是一句话,岂是你说嫁就嫁,说不嫁就不嫁的,可又不忍心训斥她:“不是你吹嘘自己母仪天下的时候了。”   “哥——”   “好了,有九王爷在,西北很安全,我就是去捡功劳而已。”   骗人,九王从不给没有功绩的人军功,项逐元很清楚九王的为人。   但不可否认有九王在,大哥的确安全很多。如果大哥一定要上战场,第一次能去九王麾下是很好的机会。   未来的大梁是靠铁血和战争稳住的,少有人没有去过战场的文臣武将:“那你多捡点。”   “好,捡了都给你挂身上。”项逐元揽着她的肩,下意识揉了揉她还没有完全张开的肩骨,小小的一只。   项心慈抬起头。   项逐元嘴角笑意未尽,可已经意识到不妥,停下了手里的小动作。   “哥……”声音似碟似雨,带着缠柔的勾魂香。   项逐元想移开目光,但看着她,又像忘了礼教廉耻,就这样看着他。   项心慈拦住他的脖颈,抬头吻上去……   纷纷扰扰的花束开在繁花似锦的花枝,柔媚的如蝴蝶、似蜻蜓、犹如梦幻的长在遒劲有力的枝头,白耀眼,粉的鲜艳,红的如火,风轻轻吹过,花瓣缓缓落下,融入泥土,滋养纯色。   万千美色,在春光明媚的阳光里,争奇斗艳、醉了春风……   “项大人应该就在前——”来人瞬间后退一步,快速垂下头。   他身后的人险些被撞下台阶,也急忙垂下头:“项大人。”   项心慈要回头。   项逐元已经扣住她的头,将她完完全全护在怀里,神色肃穆如常,看向两人,辅国公府的人:“有事?”不安的心快速收敛、沉稳。   项心慈的手放在他胸口,感觉的他已经平复的心跳,这么快?   项逐元将她手拿下来,不动声色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是他太……竟没注意到有人上来。   户部下七品郎中也没料到会撞到这种事,世子不是重色的人,除了必要的应酬也不出现在清雅场地,他都以为——   撞到这种事没什么,只是带着柳家的人撞到……有些不好,何况两家就要成婚了。   柳家长随早已收了脸上的讶色,也没料到会遇到这种事,但也不惊讶,世子这个年纪肯定房中有人伺候。   只是没想到是能让世子婚期临近还能带出来看山看水,甚至能让世子光天化日情难自禁,此人定得世子宠爱久已,还是要让小姐知道一下。   其他也没有什么,不会对大局有任何影响:“世子,我家小姐有事找世子相商,请问世子什么时候方便?”   项心慈又想动,她都呼吸不了了!   项逐元按住了他:“嗯,我一会过去。”   “是,奴才告退。”   下七品郎中闻言急忙带着人离开,谁知道会扰了大人好事,不赶紧走等什么。   项逐元目光沉静的目送两人走远,缓缓放开了扣着心慈的手。   “闷死我算了!”   项逐元松口气,才发自己有些手抖,比他预想中,被人撞见尴尬一幕,小七便羞愤难当,觉得没脸见人,的确让她松口气,心都静了下来——“不是要看花,你先上去,我去办点事。”   项心慈‘不解’:“你跟我一起上去啊?”   项逐元将她手法撩到背后,想擦擦她嫣红如桃花的唇瓣,指腹在她唇畔停住了:“秦姑姑在上面等你,听话,我一会就上来。”   “说话算话。”   项逐元伸出手,揉揉她的头:“乖,晚上让厨房做你爱吃的。”   项心慈没有客气:“高甜、高糖、高蜜。”   项逐元哭笑不得,都是一样东西,声音宠溺:“知道了。”项逐元目送心慈跑上去,转头看向下山的方向,目光骤寒。   “七小姐。”   项心慈看眼山下,除了密集的花色、层层绕绕的山路,不远处一丈宽的瀑布,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谁能在两人闹翻后,依然会无条件的帮助她,只有项逐元,在项心慈心里,兵权掌握在谁手里,都不如掌握在项逐元手里让她放心。 351二更 所以项逐元必须去,还要做出一番成绩!   至于明西洛,他是天生名将,武能冲锋、文能定城,未来的他自然也会离开梁都,去征战他的天下。   但明西洛的选择同样也多,私心也多,他有儿子、有女儿、有血性,有傲气,有他想控制她的私心。   他手里的兵权很大程度是为了压制自己、控制她的行为。   而不像大哥,所有的一切,只要她好,即便利益受损也没有什么。   “小姐,世子呢?”   去杀人了。项心慈转身,所以兵权她大哥一定要掌握,而且这条路大哥要走的更早更稳才行。   ……   “小姐,小姐,他们说项世子请旨去西北之地,是不是真的?”   “乱说什么,只是有意向甄选与世子有什么关系。”   雁回焦急不已:“可是,莫世子大家都说项世子可定不会落于莫家之后,如果世子真去了,小姐怎么办?”   柳雪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慌什么。”心里却有些没底,莫世子如今在外的兵权确实给了令国公府一定想法,而且对内的兵权与对外地的军权又有所区别,项逐元未必不会动心,项家未必不会没有想法。   而在九王麾下是难得的机会,但他们马上就要成婚,他如果去西北之地……   柳雪飞怎么会不担心他的生死,不担心西北的局势,按说有九王在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才对:“二少爷可回来了?”   “没有。”   柳雪飞心里有些不安,二哥未必能打听出什么。   “柳安呢?”   “也没有,小姐放心,项世子与小姐的婚事将近,朝中肯定会先考虑长子的婚事。”   柳雪飞也这样想,她与项逐元的婚事耽误这么多年,令国公府已经等不起了,不可能等项逐元回来后再成婚。   那就极有可能将婚事提前,柳雪飞心有些慌,她不怕这个,她担心的是项逐元,虽然有九王坐镇,可那毕竟是苦寒边境,又是与外敌作战,动辄便危机重重、生死相斗。   “柳安怎么还没回来,你去令国公府外候着,如果世子回来,无比让世子过来一下。”   “是。”雁回刚转身。   外面有人冲了过来:“小姐,小姐,项世子来了,已经去前院……”了。   柳雪飞没等人说完,急忙赶出去,又回来看看梳妆,向前院而去:婚事要提前的事吗?   雁回立即追上。   项逐元与柳父和柳二少爷已经见到。   “荒野山那边正在尽量打捞,因为那段地势过于陡峭,新修的水渠又在适应中,目前还不清楚两人掉到那里。”   柳国公叹口气,却没放在心上,一个下人出了意外而已,回头给他家里送点银子就是,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柳二少爷也是,西北出问题了吗?他会请战出征吗?与大姐的婚事怎么办、是不是要提前?家里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也不是不行。   柳国公也这样想,婚礼简约些就简约了,事权从重,更何况当初项逐元等了他女儿三年,他不是非要要求一场隆重婚礼的父亲,项逐元的仕途重要。   “西北那边真那么危险了?”   项逐元起身,恭手:“回柳叔,确实不容乐观,所以,小侄已决定请旨前往,此去前路多有不确定,实不敢耽误柳小姐未来,肯定柳叔答应小侄退婚请求。”说着拿出了定亲信物。   柳国公有些懵:“你这是干什么。”   项逐元依旧恭敬有礼:“国事为重,没有与叔父提前相告,说还望伯父见谅。”   “这与退婚有什么关系!我柳家其实背信弃义之辈。”   “是我不想家中有所拖累,家国天下,前途遥遥,我不想身有牵挂。”   柳国公、柳二少爷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他以为他会说不想拖累自家女儿、姐姐。   到时候他们当然不同意,两家婚事定了这么多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怎么能退,婚事提前,也能彰显柳家大义。   可如今对方直接说,‘不想身后有所拖累’自家如果强行把女儿嫁过去,成了拖累了?   柳父有点儿不高兴,什么叫‘不想身有牵挂’,再说你去战场不该先给令国公府传宗接代,他都不怕女儿守活寡,项逐元倒是嫌弃他女儿了。   柳国公脸色那看,简直——柳家当然不希望退亲,项逐元是柳家最好的选择,这些年一直绑着项家,也才没让辅国公彻底失去影响力:“什么拖累不拖累的,项家怎么能允许你这样做。”   “家父已经同意,亦不希望你我分心,担心发生意外。”   柳国公脸色直接黑下来,什么叫不希望分心,什么意外,是不是他们柳家不退婚,如果项逐元在战场发生了意外,就是他女儿克夫!   柳国公没想到平时处事圆滑的项逐元会说出这些话,他现在可算看出来了,这哪里是来商量事情的,分明是来退婚的,他项家要退婚! 352三更 柳国公脸色难看。   柳二少爷也看出不妥,有些不高兴,他姐哪里不好,知书达理、名门之后、容貌也是一等一,在盛都谁然不赞一声他姐好,令国公府竟然要退亲!   柳国公冷着脸,看着项逐元,项家凭什么退婚!他自认他们柳家这些年虽然不如以前鼎盛,但也是盛都数一数二的家族,梁都在没有女儿家比得上他女儿,为什么令国公府要退亲:“为什么?”   “国事为重!”   “我们又不是不让去西北。”   “小侄不想走之前有所牵挂。”   “一句都不为我女儿考虑!”   如果考虑了,你们根本不会退,又何必说:“希望柳小姐能有更好的夫婿。”   “你——你——为什么非要退婚?”   “前路遥遥——”   “你少翻来覆去这两句,你分明是铁了心要退亲,你外面有人了?”   项逐元没接这话,神色坦荡,无惧无怕。   柳国公一时间拿不定他想法,可如果不是有人,他为什么如此执着的解除婚约?这么多年两家一直有商有量,为什么这次就——   柳国公尽量让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是怕雪飞受委屈——”   “我相信以雪飞的性格,她会生活的很好,她自己亦能撑起一片家业,但我想无牵无挂的走。”   “你——”柳国公也是有脾气的,虽然这些年他感念项家一只照看,但也架不住有人这样诋毁他的女儿!   不就是不想娶吗!谁稀罕嫁一样!没有项逐元他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你别收回!”   “永不后悔。”   “好!”希望你说到坐到!说着直接接过项逐元手里定亲信物。   柳二少爷觉得父亲太冲动了:“爹——”   “喊什么!从此你和我女儿婚假再不相干!”   柳雪飞正好走到门口,听到了这句话,整个人僵在门边:他们在说什么。   柳国公看到了赶来的女儿,看着她刷白的脸色,才想到刚才是自己冲动了,可定亲信物已经拿在手里!而且是这小子一次又一次激怒人,他们柳家又何必再扒着这门婚事!   柳二少爷看着大姐,心里有些发颤,他不怕爹不怕大哥,独独怕自己大姐:“姐……”   项逐元回头,他想过共度一生的人,只是不合适,这件事他愿意全部担下:“柳叔可以对外宣称是我要远征,定要与柳小姐解除婚约。”   “再让你赚一把好名声!”   柳雪飞听了真切,解除婚约?为什么,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解除婚约?可又立即反问,一切都没有异常吗?   她和项逐元自从那次对话后就一直有问题,他不解决,她问不出来,即便两家婚事眼看在即,也没见他过来商议各种事情。   这段时间她甚至一再向项逐元示好,项逐元也无动于衷,所以他为什么突然要接触婚约?真的只是因为要上战场?还是……只是一个借口!   “柳叔也可以说是我背信弃义。”   “本来就是——”   “那还请柳叔看在当初我义气异常的份上,容我这次背信弃义!”   “你——你知不知道你们婚事在前,多少人等着你们这场婚礼,你现在说接触就解除,你让雪飞如何自处!”   “……”多说无益。   柳二少急忙上前:“项大哥,不过是要去西北与婚约有什么关系,你如果走得早婚事可以提前,反正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要是担心有事,我大姐也愿意与你同承担,怎么就到了解除婚约的地步。”   柳国公默认了儿子说情,这些话他不适合说,柳二来说刚刚好。   柳雪飞定定的看着她,眼底带着力求镇定的慌乱,整个人只有抚着门框才能站定,她等了五六年的男人,从少女怀春到在家守孝,两人共同走过这么多年。   他每一次小心相护,每一次不经意的举动,每一次靠向柳家的决策难道都是假的,他每一次护送,每一次莫莫帮她的行为,送来的药草,她喜欢的造纸,那些书籍都是假的?!   项逐元态度坚定:“在下坚持,刀枪无眼,战场上未必不能为柳叔出这口气。”   柳父脸色沉下来,他是真要去!也是真要与女儿接触婚约!   柳雪飞脸色煞白,她就觉得要出问题,可又总想着这能出什么问题,原来不是她多心了……   那个女人是谁,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接触婚约,做个妾室都不行了吗!偏偏要闹到这个地步!他就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以后别人怎么看他!项家同不同意!   同时又恨自己不争气,如果不是婚事一拖再拖,怎么会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想到有人趁机钻了空子,有人日复一日的照顾他,照顾出了感情,从她手里一点点将这个男人的心笼络住,直至让他生出抛弃自己也要成全对方的心。   柳雪飞的心便心如刀割,那个人怎么敢,她怎么可以,她才是项家要名正言顺进门的夫人,她才是项逐元的正妻,是可以与他共患难、公进退的人。   未来的每一天,她才该陪他一起走过,共担风雨,一起老去,如今有人趁机钻了空子,抢走了她放在心上的人。   那套头面给了谁?那个女人又跟他说了什么,如此容不得自己进门。   是上不得大雅之堂,还是自认低人一等,才想出如此恶劣的招数,甚至不顾项逐元的前程,让他与柳家退亲,如此女子——   柳雪飞又恨又无能为力。 353一更 她现在才是输家,没有任何优势,不能随时见到他、能诉苦、不能把自己的无能为力摊到他面前。 反而给了别人亲近、诉说、照顾的机会,等于一拳打过来,却不容她反抗,失去的憋屈又心痛。 她等了这么多年的男子,最终有人发现了他的光,想提前装入宝盒。 甚至还选中了最有可能成功的项逐元,他是现今名门大族中,唯一不用婚事捆绑仕途的人,与自己接触婚约或许会让他一段时间内饱受争议,但丝毫动摇不了他在皇家的地位,动摇不了众人追随他的心。 可以说除了柳家一脉,根本没人会在意,而她柳家无力抗衡项公国府! 柳雪飞委屈,她怎么能不委屈,觉得眼前雾霭凝重,几乎看不清前路,听不到声音,拉不出那一缕光。 项逐元不是儿女私情重的人,对方竟能做到这一步,证明对方跟项逐元良久,在项逐元心中形成了一定的认知,才会在对方做下这等事时,不觉得对方心机深沉。 柳雪飞唇角发颤,恨到自己心里透不过气,又伤心他竟看不到自己一点好,两人多年的婚约,他所有的温柔,自己的小心翼翼,她的满腔思念,项逐元都忽略了吗! 雁回急忙扶住小姐,发现小姐手掌冰凉:“小姐……” “项世子——”柳雪飞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不相信这是真的,是自己不够好。是自己那件事做错了,还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就那么重要。 柳雪飞觉得自己心在滴血,这是她盼了很久的婚事,从少女的时代盼到葳蕤年华,她对他除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还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而他对她的偏爱都是假的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吧……” “我二弟克己守礼、在外兢兢业业,都是项家好男儿。” 柳雪飞想扑过去问,你说实话为什么,为什么抛弃我,你就看不到我的好,还是不相信我能家照顾好,如果我退一步,你可否愿意迎我入门。 柳雪飞的身份、尊严、出身决定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她也不能做,会让祖上蒙耻。 对方呢!对方是不是什么都说的出口,哭的出来,才步步为营的胜了她::“如果……我不同意退婚呢。” “令尊已经结了订婚信物。” 柳雪飞慢慢的看向父亲,眸光中克制着她的骄傲,却也在悲伤哭泣。 柳国公一惊,瞬间将定亲信物塞回项逐元手中。 项逐元冷静的站在原地,没接。 盒子啪嚓一声落在地上。 柳国公见状着急的拿起来就要再塞。 柳雪飞见状,眼泪几乎夺眶而出,那是定亲的信物,是两人多年……他就那么绝情,这点转圜的余地都不想给! 更令她心疼的是父亲的态度,她柳家再落魄也到不了强嫁女儿的态度,更不想父亲为了自己受这份委屈:“爹——拿回来吧。” “小姐。” “大姐。” 柳国公也看向女儿。 柳雪飞点点头,拿回来吧。 柳父骤然翻脸:“我不同意!” “在下心意已决。” “这是你自己能决定的事吗!你父亲同意!你祖父同意!你这是与我柳家为敌!” “爹!”柳雪飞心如刀割:“不要说了!送项世子出去……” 柳国公闻言,不敢看自己的女儿。 柳雪飞轻轻开口:“雁回,送项世子。”说完转身离开。 柳国公急忙让人通知夫人去看看小姐,心里恨上了项逐元,他怎么能如此对他的女儿! 项逐元走出辅国公府,这件事是他有愧柳家,柳大少爷的事,他会让二弟多加关照。 柳雪飞摒弃了所有下人,一个人铺在床上,哭不从来,喘不上气,带着悬游在外,失去一切的孤寂。 她努力想控制这种感觉,她告诉自己没有了项逐元她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她还有父母有兄长,有柳家,项逐元不娶自己是他的损失! 可心脏不受控制的抽空,悲伤将她淹没,不管她多理智的想过对这段感情的种种规划,都逃不了自己喜欢他的事实。 她因为爱那个少年,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成为她的女眷;她因为思慕他的为人,无数次想与他并驾齐驱,不断让自己优秀。 如今一切瞬间崩塌,将毫无防备的她压在地底,翻不了身、看不到光,才不得不承认,她比想象中更喜欢他,更想拥有…… 柳夫人焦急的赶过来,被挡在了门外。 柳夫人心急火燎的在外面走来走去,不时推推锁着的房门:“雪飞……雪飞……你不要吓娘……雪飞……” …… “玄简请战了?他请的哪门子站,你怎么当爹的,他递这样的折子,你是死的!杀场无眼,你自己怎么不请战,你一个侯爷也没什么用!干脆你上战场去!”项国公气的七窍生烟! 项章宁愿替儿子去战场。 “跟柳家退婚怎么回事,柳家岂是那等看不透局势的人,不就是上个战场,他就是现在——柳家也不至于不把女儿嫁进来!” “爹,何必为难了柳家姑娘。” “你到是深明大义!你是不是忘了项逐元是我项家世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 “爹,让他去吧。” “我让你去!” 项章不说话了,老国公正在盛怒中,说什么也没用。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愁苦的感叹大房儿女婚事艰难。 “娘,您别说了,是玄简提出来的,这一去多年,也是为了柳家女儿好。” “他柳家就不知道知恩图报,硬让女儿嫁过来!”说一千道一万,她不知道柳家竟然是这种人,她项家客气一下,柳家但凡是个懂事的,都该二话不说嫁女儿! “娘,是玄简不同意的,柳家没说不让女儿进门。” “那也是她柳家坚持的不够!” 项大夫人干脆不说话了,老了容易执迷不悟,认死理,觉得她孙子孙女都是好的。 项二夫人悠悠的叹口气:“嫂嫂也是,怎么忍心玄简去战场,他还没成家立业,我项家又不用逼着孩子去挣着一点功绩……” 354二更 “那是一点功绩吗,我项家原地停滞多少年了,是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坐在家里就能解决的事吗。” 项二夫人长长嘴,又咽下去,不说话了。 项四夫人自始至终不说话,可不得不佩服大房的野心,项家已经是梁都数一数二的庞然大物,如今要染指军务了吗?大嫂真舍得。 “叫大家来,就是让大家知道一下,与柳家的婚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项老夫人闻言又伤心了:“我这里有个好的给孩子送过……” “娘,您别操心了,我院子里也有不少好的。” “也要留个一儿半女啊……” “吉人自有天相,想那些做什么,儿媳相信我项家男人不但文曲星下凡还是天上将军下凡。” 项老夫人不听这个,她只看实在的东西,玄简走时后院女人,必须怀有子嗣! …… 项心锦也听说,着急的在母亲房间里等母亲,远远地看到母亲一行人回来,急忙一迎过去。 项大夫人拍拍女儿的手,知道她要问什么,应付了老夫人这么久,她有些累:“不要说了,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是你弟不同意娶柳家姑娘,跟你爹都是说好的了,我们能做的不多。” 项心锦闻言便明白了:“怎么会这样?” 项大夫人坐下来,疲惫的揉揉额头,连小儿子都没有令人抱过来,她是真累:“这件事你爹和你弟早就定下来,根本不容商量,如今事已至此,也不准我问,不问就不问,外面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吧。” 可能有什么难处,辅国公不站队,皇上有没有几个儿子,根本不存在相左的问题,而且柳小姐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梁都谁不说一声好。 即便玄简要上战场,她相信柳家绝对不会背弃玄简不管,肯定会一切从简将女儿嫁进来,为什么非要悔婚? 悔婚这件事实在没有任何意义:“娘,玄简为什么要悔婚?”上战场也许是项家定的未来策略,悔婚是什么? 项大夫人张张嘴,叹口气,握住女儿的手,想了想又让房里的下人退下去,道:“娘也不清楚,看你爹和玄简的意思,应该是有事,必须退,你哥的问题还不小,你也别乱猜,肯定不是小事,否则你爹不会不告诉我,这件事我只跟你说了,跟任何人都不要说,明白吗?” 项心锦不是拎不清的人,立即知道这件事兹事体大,可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要让玄简悔婚。 项心锦直觉认为不是战事,更不是玄简怕拖累了柳雪飞,柳雪飞不是怕拖累的人,而且感觉的出来,柳雪飞对玄简有超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谊。 即便让她为玄简守活寡她也愿意,更何况还没到那地步。 所以这两件事应该是分开的,玄简要退婚?为什么退婚?他后院根本没有女儿,在外面……应该也没有才对,否则善字那几个人不会没人提。 就算他们不提,父亲既然早已经知道,不可能不让人查,既然母亲没有听到什么,便肯定不是玄简外面有人。 如果这些都不是,还能是什么原因? 玄简不想成婚?为什么不想?心里有人?喜欢的人已婚?爱的人不对?他不喜欢女人? 最后一个没有参考性,不喜欢女儿也不影响他成婚…… “想什么呢?” “没什么。” “料想你也不知道什么,我想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想不透,你爹又护着,不想让咱们知道的事,怎么会告诉咱们,反而是你,你和离在家,外面的人少不得要嚼你舌根,甚至把玄简和离的事,怪罪到你身上,你要做好准备,别信了那帮人去。” 项心锦知道:“我都不出门,她们想说也要有地方说去,家里的下人都不是碎嘴的人,就算有人想说,女儿也知道,娘让女儿住在身边不是看下人脸色的,一定杀一儆百。” 项大夫人欣慰的点点头,她就喜欢自家大女儿,比二女儿要疼爱的多,想想她一碗水就没有端平过:“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长廊上的烛灯,照亮青石地板铺成的小路。 项心锦走到回房的路上,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玄简为什么不成婚? 说他不想成婚,根本不可能,以往他对这件事婚事没有任何意见,如果不是柳雪飞突然守孝,两人已经成婚。 如今临到成婚,玄简突然不同意了,那就是这三年发生了什么,可前些年也没有听说什么,反而小闺中朋友间,听说过不少项逐元对柳雪飞的细心,引的很多小姑娘艳羡不已。 也就是说那段时间,玄简对这门婚事也没有意见。 玄简外面有人了?不至于,他喜欢谁不能带回来。就算是男人,这在他们这种人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如果对方身份高,带回来编个幕僚、门客,身份低,编个小厮、顽童,什么不可以。 谁还能因为一点私德,咬着堂堂令国公府世子不放,挺多说一声玄简玩的杂。 那就只有一点,他看中的人身份有问题,或者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导致他要退婚。 项心锦一点一点的思考这,身份能有什么问题?同僚的妻子?可玄简又不是见色起意的人,对方哪一点吸引他到不顾家族责任,也要退婚,甚至父亲还没有因此发怒? 难道是身体出了问题?这种事问问郑管家等人就会知道?难道真是身体出了问题? 355三更 “小姐,怎么了?” 项心锦重新抬步,眉头紧锁,觉得怎么这么不顺,玄简如此,心素也如此。 …… 项心素精神好多了,只是衣衫显得空荡荡的,绣房最近将二小姐喜欢的几身衣服都收了腰,吃食上也做了增加。 项心锦照例陪着妹妹,难免说起家里的事。 项心素执子的动作停下,看向大姐:“大哥退婚了?” 项心锦叹口气:“嗯,退了就退了,大事要紧。” 项心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大哥面无表情的拉着她仿佛同归于尽的将她拉入尸山血海中的样子,那时候,她毫不怀疑,大哥会杀了她。 “该你了。” 项心素落的心不在焉,大哥绝望的寻找心慈的样子,大哥当时的神态动作,和看向她和柳雪飞的目光,就是想生吞活剥了她们,还有他眼里的恐慌和茫然。 那时候的大哥,陌生又令她害怕…… 他与柳姐姐退婚了…… 他只看过自己一次,至今没说过软化,除了表面维系的兄妹情谊,连在母亲那里遇到都少看向自己。 对自己这个亲妹妹尚且如此,对柳雪飞呢? 项心素一惊,棋子哐啷落在棋盘上,滚到了最边处。 项心锦瞬间抬头:“你怎么了?”瞬间放下棋子,坐到妹妹旁边,温柔的抱住她:“心素……” 项心素看向姐姐。 项心锦抚摸着她的胳膊,努力安抚她的情绪,大夫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 项心素更加茫然,心锦是她的亲姐,所以大姐无条件的对自己好,即便她调皮、闯祸也向着自己:“姐,你怪我使性子,将七妹妹弄丢吗……” “瞎说什么,那是意外,跟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何况小七已经活蹦乱跳的,比你看着都健康,乱想什么。” 项心素也这么觉得,她又不是要害她,在心慈这件事上,她有愧疚,但绝对没有良心的谴责。 她所有的害怕,都来自大哥那天的挥之不去的恶意:“但大哥怪我……” “他也不怪你,都是做给五房看,总乱想。” 项心素不是说那个:“不是,他怪我,怪我和柳雪飞,所以大哥要跟柳姐姐退婚——” 项心锦觉得心素简直无稽之谈,两者有什么关系,都过去这么久了,所有的人都杀了,该查的都查了,就是一场意外。 但,项心锦突然看向项心素,因为心素说道了‘所以大哥要跟柳姐姐退婚’。 这句话虽然荒谬,但跟自己想到的‘发生了怎么事’有一丝丝相关。 虽然这个相关极其荒谬,确实现今唯一一个听到玄简退婚,给出回应的人,虽然这个回应听起来十分可笑。 可心素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病倒了现在,可见她对那件事记忆犹新:“为……什么这么说?”项心锦问的小心翼翼,又看似漫不经心,仿佛就是在哄孩子。 “他这么对我了,没道理放过在场的柳姐姐,你不知道哥当时多恨我,他真让我给小七赔命的,我尚且如此,柳姐姐呢!柳姐姐只会更惨!” 项心锦觉得没有任何依据,脑海里却不受控制的想到项心慈,想到平时见的她,想到她的葳蕤院,想到柳雪飞写来的信,而她救的那个小姑娘她从来没有见过。 这件事甚至项家的人除了自己都没人知道。 所以,她救的那个小姑娘去了哪里? 项心锦看着项心素。 项心素眼中没有恐惧的看着姐姐,她只是陈述她合理的猜测,她哥绝对会报复柳姐姐。 无稽之谈,哪有这么重报复一个人,而且为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七。 为了小七……为了项七迁怒项心素和柳雪飞?项心锦慢慢皱眉。 “姐……” 项心锦温柔的笑了:“傻丫头,你真会想,都多久的事了,你哥那性子恐怕都忘了,只有你还记得。” “他记得。”项心素神色坚定,她可能猜错大哥退婚的理由,但绝对知道大哥记得,甚至耿耿于怀那件事情。 项心锦装作漫不经心的一点点整理着她的头发:“行,行,他记得,他小肚鸡肠,什么都记得,他和你柳姐姐的婚事,却是深思熟虑,父亲同意了的,定然有他们男人的考虑,你这个机智的小答案,连参考的价值都没有。” 项心素闻言想想,爹也同意?那就是大事了,自己的这点小猜想或许就是错了,但也肯定起到了助攻的作用,绝对是爹一提,大哥就同意了:“反正肯定有作用,大哥绝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项心锦手里的动作没停,神色依旧温柔,却一直忍不住想,为了项七迁怒亲妹妹和柳雪飞。 他和项七见过几次,责任心再重,也不至于将心素吓成这个样子,还将心素拉倒记得血肉模糊的尸海中,心素一个女孩子是能帮忙在残肢中找人,还是能面对尸山面不改色? 356一更 换做任何人,再怎么怪心素也不可能那么做,更何况他还是心素的亲哥哥。 项心锦停下手里的动作,心慈在玄简心里比心素重?! 一个一年见一次的妹妹比亲妹妹在他心里的位置还重?还有那套头面,还有百宝阁上的珊瑚扇,包括那套高氏大椅,都不是有钱能买到的。 心慈私下和项逐元有关系? 关系好到了什么程度?项逐元你退婚跟她有没有关系?不可能,不可能,关系好也许一定,但退婚应该不可能,项心慈怎么能干预他的婚事。 如果能呢?项心锦看着有些消瘦的妹妹,对自己亲妹妹尚且如此,谁敢说项七在玄简那里没有影响婚事的能力? 项心锦越想心里越寒,甚至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可能冒出来时,她的手猛然一抖。 “姐,我头发。” 项心锦闻言努力扯出一抹笑:“看你心烦,逗逗你。” 项心素抗议:“我不心烦。” 项心锦维持不住表情的起身:“我有点事,回去看看。” “我跟姐一起去。” “不用,你自己玩,免得笨手笨脚的给我添乱。” “姐——” 项心锦紧紧抓着小江的手,出了二妹的院落,险些没有栽地上:不可能,不可能。 小江急忙扶住小姐:“小姐,您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缓一缓就好。”说着坐到一旁的台阶上,才发现手掌发抖,站都站不起来。 怎么可能?他们两个怎么会有机会?可她发现或许谁也说不清可不可能,因为谁也没注意过项心慈。 如果项心慈带走了天衢苑的姑娘是真的,她趾高气昂的资本来自哪里? 她一个常年不出门,受尽家里冷代的小姑娘,不畏畏缩缩的做人,却趾高气昂,她的底气来自五叔?以五叔的官职能不能护住她,她心里不清楚吗? 还是心慈觉得项家一定有人为他做主,还是项家无法忽视的人,比如——未来项家的男主人,项逐元! 项心锦脸色刷白,她早就搭上了项逐元!两人极有可能十分熟悉,瞒着所有人来往了很多年! 或者说是,项逐元瞒着所有人私下照顾了项心慈很多年。 照顾到可以让项逐元连亲生妹妹也不管,都要给项心慈讨个说法!将自己亲妹妹让在尸山血海里给项心慈报仇。 项心锦重重喘着气,她没有往哪方面想过,不代表成婚多年的她没有听别人提过这些龌龊事!深宅大院什么龌龊的玩意没有! 都死死的烂在后宅里,风刮过,引出一点恶臭都另人作呕。 项心锦绝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风光无限、不用操心的弟弟,会扯进这等龌龊的事里! 小江担心的看着小姐,觉得小姐脸色越来越不好,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对:“小姐……” 项心锦冷哼一声,倒是自己小看了项七的手段,谁说人小就没有恶意,人小就一定无害,有些人天生脑子转的比别人邪性。 想到项心慈那张脸,想到她生病那段时间,天天半夜闹腾的项逐元去她那照顾她的情景。 以前她还没有多想,也想着项七可怜,需要人陪,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小看了她。 项心慈当然不会容忍柳雪飞嫁进来,柳雪飞就不会容忍项七这这等破坏原则的人在项家为所欲为! 项心锦撑着侍女的手起身,声音因为恢复三分冷静:“七小姐在做什么?”谁想成为这个家的毒瘤,就别怪她铲除这个毒瘤!“去问问。” 项心锦刚刚回到住处。 小江后脚就收到消息:“回小姐,七小姐没有在府里?” “没在府里?” 小江点点头。 “去了哪里?” “五房的人没说。”五房的下人大小姐是知道的,古里古怪,问一句答一句,谁也不巴结,跟家里哪个院子里的人都不熟,前两天听说病死了几个,连大夫都没请。 项心锦沉默的思索着,甚至不敢把猜测说出去,可,会是她猜想的那样吗? …… 临近傍晚,项心锦想了想,带了小江一个人毅然去了前院。 她希望是自己想错了,玄简和父亲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才终止了和柳家的婚事。 项绯绯看到大小姐,已经迎上前:“大小姐安,大小姐来找世子,快,里面请。” 项心锦没多注意过绯绯,此刻不禁多看了她一眼,不算世人认定的美女,但很耐看,她也是日益院这边唯一一个没有被换过的侍女。 会是她吗? 项绯绯为大小姐斟了茶:“大小姐,世子还没有回来,奴婢已经让人去书房那边候着,待世子回来就知道大小姐过来了。” 项心锦疑惑:“世子平时回来去书房。” 绯绯:“回大小姐,世子事务繁忙,多数时间都在书房那边。” 项心锦看着手里的茶,在书房吗?日益院有两个院子,前面是书房,后面是起居院落,并没有合在一起。 项家一共有三个这样格局的院子,只有入朝为官、身居要职才有这样的殊荣住进来:“世子书房可有伺候的人?” 项绯绯觉得大小姐这话问的奇怪:“郑管家他们一直在书房伺候。” “一些大男人算什么伺候,恐怕世子冷了热了都不知道,可有丫头婆子尽心伺候着。” 绯绯笑了,大小姐刚回来没多久,也不常来前院可能不清楚:“书房重地,除了郑管家等人,不让不相干的人进去。” 没有?项心锦有些惊异:“前院没有侍女婆子伺候?” 绯绯摇摇头:“世子嫌奴婢等人笨手笨脚,都是一个人打理起居,大夫人也是知道的。” 项心锦没有绯绯偷懒的意思,能去书房伺候是荣幸,怎么可能有人推辞?只是听绯绯的意思,玄简在书房的时间那么长,却没有侍女伺候吗? 项心锦起身。 “大小姐……” “没事我出去走走。” 绯绯看着大小姐,想说什么,想想又算了,大小姐自然不会随意去大少爷书房,再说,那边有郑叔那油盐不进的人看着,也不会让大小姐进去。 357二更 绯绯立即派了一个小丫头跟上大小姐,免得书房那些人不会说话开罪了大小姐,到时候帮忙找补找补。 不一会,小丫头就回来了。 绯绯惊讶:“这么快?” “大小姐说不用奴婢跟着。” 绯绯闻言点点头,不让就不让了,大小姐又不是外人。 项心锦站在紧闭大门的书房外,没有惊讶,这里岂是随便让人进的。 “小姐?” “走吧。”项心锦从另一条路返回,路过一条一个高灌木小路时,没有在意,她还记得这里有条更道,小的时候经常带心素偷偷躲在这里看父亲。 项心锦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难得孩子气的透过浓密的灌木丛,向里看了一眼,顿时身形僵住。 项心锦立即收回目光,站定,脸色发白却力求镇定。 小江见状也想,欲看一眼。 项心锦扶住她的手:“我有些心口不舒服,去前面坐坐。” 小江心神立即被吸引过来,今早小姐就有些不舒服:“可要请大夫……” 项心锦不管小江说了什么,安静的坐了很久,待脸上的神色好一些,才慢慢的起身。 “小姐……” 项心锦重新站在日益堂书房的大门前,厚重高大的大门散发着不容侵犯亵渎的威仪,代表着项家女人不能随意踏足干预的地方。 项心锦目光一寒,又恢复到温和平静:“上去敲门。” “小姐?”她们刚刚一直在这里,世子还没有回来? “上去敲门。” “是。” 很快门开了,门童见到大小姐,立即高兴恭手请安,小孩笑的又阳光又好看:“奴才请大小姐安,世子还没有会来。” 项心锦走上台阶:“是吗,那我进去等等。” 小童立即眨眨眼睛,弯眼一笑:“绯姐姐备了好茶,世子前些天还带回了一篮贡果,大小姐有口福了。”说着跳出来热情的给大小姐带路。 项心锦却没有动,笑容未变:“我进院子等,不进去,就在院子里,有事跟世子说一声。” 小童恭手:“大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知郑叔。” 郑大海比门童恭敬、谦卑的多,尤其大小姐和离之身,谁若是怠慢一瞬,让侯夫人和老爷知道了,宰了他们儆猴不可:“小的给大小姐请安,恭祝大小姐福寿年年,康健如仙。” “贫嘴,我找玄简有些事,进去等他一会。” 郑管家闻言,有些为难,认真想了想又有些郑重,似乎又谨慎的思考了一会,才让位置:“委屈大小姐在院子里等了,大小姐请。” 庭院里立即放上了舒适的藤椅和桌子,摆上了茶水和甜点,不远处的花架,幽静的竹林,长廊环绕的院落,角落里那颗遮天蔽日的梧桐树,在春日的午后,别有一股清新淡雅。 项心锦打量眼院落,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刚刚更道中看到的那扇门,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他这里倒是清净。” 郑管家立即赔笑:“世子喜静。” “哪是他喜欢,恐怕是没人愿意来,免得被他在书房呵斥了,没地方说理去。” 郑管家慈祥的笑着:“哪里。” “我上午去葳蕤院找小七,小七竟然不在,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郑管家惊异:“大小姐说的是上午?奴才不知道,但现在已经回来了,刚刚七小姐还过来找世子,世子没在,七小姐就走了。” 项心锦没想到他会坦荡的说出来。 郑管家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她来过?我怎么没有看见?” 郑管家神色带了几分无奈:“七小姐喜欢走侧门。”特意指了指被锁上的门。 项心锦看看大门,再看看郑大海坦诚的神色,有种自己想错的错觉?“她经常来?” “不经常,但自从上次七小姐受伤后,的确来的多了。” 书房内。 善奇耐心的哄着七小姐:“您还真生气了,何必,您别跟郑叔一般见识,郑叔也是谨慎起见。” “所以我就不能出去,我就见不得人……” “您看您,郑叔不会做事,您一会处置他就好,何须跟自己过不去,七小姐在日益堂就是大当家,奴才和郑叔还不是随您处置。” “处置的结果就是唯恐项大小姐知道我在这里?” “不是,只是您知道的,书房重地从不让人进来,郑叔是怕大小姐有样学样,也要进来,到时候世子这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说不清,七小姐也不想让世子为难对不对?” “不是。” 善奇知道这是没哄到位,看眼一旁年龄最小的善史。 善史闻言立即顶着一张娃娃脸上前,声音拉的很长,带着变声器的讨巧与雌雄莫办:“七小姐——” “你闭嘴。” 善史立即闭上。 善奇见状,上前一步为小姐磨墨:“小姐这个颜色用的真好。” 358三更 善史:“画的也好,七小姐心灵手巧、美色无双。” “主要还多才多艺,才艺双绝。” “何止,七小姐温柔可亲,最是疼奴才这些下人了。”说着将沾好墨的毛笔捧给七小姐。 项心慈看善史、善奇一眼,勉强接了过来。 两人同时松口气,聚精会神的看着七小姐,随时准别开启吹捧模式。 “世子回来了。”郑管家立即迎上去,接过世子手里的东西,手指向世子打了个手势,不影响他连串汇报:“大小姐来了。” “大姐。” 项心锦起身,看向陌生熟悉的弟弟,他早已长大成人,十五岁已经入仕,深得皇上器重,十八岁直接跃过父亲封令国公府世子,政绩更是可圈可点,行为规范,无不良嗜好。 在梁都一种达官显贵中,他和莫云翳是最受瞩目的两位,而他们也当之无愧。 这样已经比自己长的高走的远的他,会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能不能做。 “有事?”项逐元停在长姐面前。 项心锦看着神色无恙,威严高大的男人,他刚从外面回来,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威严,他不是穆段,他有更远的规划,更凌厉的手段,是带领令国公府再上一个高度的人。 项心锦眼底的闪烁一闪而过,神色恍惚,如果是真的,他会不知道后悔,会没有想过未来,他会听自己的劝? 项心锦突然有些不自信,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不是自己批判两句就换一条路走的人,能说服父亲答应他退婚柳家,他会没有经过深吸熟虑。 对项心素他都下的去手,对自己呢? 项心锦觉得自己莽撞了,她不该这么仓促的过来:“看你退婚了,来看看你,外面的话不要放在心上。”神色温和又带着惋惜、疼爱 项逐元兄友弟恭,让大姐不要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呀……”项心锦后面的话没有说。 项逐元也没有多表示,他不习惯于家中女眷说这些。 送走长姐,项逐元在门口站了一会,没问她为什么过来,为什么都不重要,指示有些头疼:“她呢?” 郑管家垂着头,有些心虚:“在里面。” 项逐元更头疼了:“关多久了?” “一刻钟了……”郑大海心虚。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转身向里走去。 善史、善奇见到世子进来,默契的让到了一边。 项逐元站在门口,看眼占据了他整个书桌的人。 桌子旁的人头也每天‘专心致志’的画着画。 项逐元将外套脱了。 郑大海立即接过来,又小心翼翼的看眼七小姐的方向。 项逐元走过去,站在桌边,看着她图的像鬼画符一样的裙摆,其中新的墨迹明显下了力道,瞬间浸出湿漉漉的坑坑洞洞。 项逐元语气顿时柔软又温和,像哄一个小孩子:“吃饭了吗?” 项心慈不抬头,使劲点墨。 项逐元看着她:“不饿了?” “饿死我好了,反正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项逐元闻言,脸色那看,瞬间将她从座位上霹雳乓啷的拎起来,强迫她看着自己,他不喜欢她刚才的用词,开玩笑要有个度! 善奇瞬间想上前,又后退出去。 郑大海向两人使个眼色,三个人同时退了出去。 项逐元寸步不让的看着她:“你知道我不喜欢听什么!” “我偏要说!我怎么就不能出去了!我想去哪里去哪里!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项逐元看着她的眼,就知道她在无礼取闹故意找事,真给她开着门,她根本不会出去,就是说话杠自己,纯粹是闲的。 项逐元神色软下来:“好了,是我不对。”禁锢她肩膀的手臂松开。 “你刚才把我从座位上拽起来!”都拽懵她了。 “你说话也有问题……” “我怎么有问题了,我就见不得人了,我要见的了人,我为什么不能出去,你心虚什么,你说你心虚什么,是不是喜欢我。”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你说我心虚什么!项逐元深吸一口气,不跟她辩,尤其她没事找事的时候,辩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错了:“我有问题,下次摆正心态。” “你刚才还拽我了。” “你拽回来?” 项心慈想想,抱住他胳膊,贴他怀里:“算了,舍不得。” 项逐元想把她甩出去,到底没舍得,没事找事的时候真欠揍:“为了这点小事稿子都画废了,你图什么。” “图我哥着急,图我想看你讨好我。”说完仰着头笑盈盈的看着他,眼中秋水天籁,美若繁星,都是诉不尽的情意绵绵。 项逐元心瞬间痛快了,她图他,又不想她三言两语的承:“热,松开。” “热也粘着你。” “不闹,我去换衣服——” … 项逐元衣服脱了一半。 项心慈突然靠在屏风旁,细细软软的声音响起:“大姐为什么来找你?” 项逐元手顿时一僵,愣是没有回避,没有给她看戏的就会,如常的拿下屏风上的外套,稳稳穿上:“问一下我和柳家解除婚约的事。” 项心慈上前,慢慢的靠近他,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微微垂头,慢悠悠的系着腰带:“特意过来问?在我前脚进来她后脚敲门的情况下,而且她上午还派人找过我。” 项逐元低头看着她,鼻息间隐隐绕着是她身上淡淡香气,似花非花香甜又有股说不清的勾缠:“你想说什么?” 359四更 项逐元的手悄悄搭上她的肩,若有若无的揉捏着,这样脆弱又不堪一击,却又这样好看惹人心怜,项逐元手掌,一点点摩擦着她的肩骨…… “她会不知道你这里不能进人,为什么绕了一圈后特意敲门,她看到了什么?”项心慈顺着系好的腰带,抱住他的腰,贴在他胸口,将脸埋进去。 项逐元抚摸她肩骨的手,顿时不受控制的捏住她,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任由感觉蔓延。 项心慈松开口,目光澄澈又迷惘:“她有问题吧……” 项逐元手放在屏风上,喘着气:“什么……” 项心慈看着他,他眼中平日坚定的光此刻有些涣散,像酿造的有些久,从来没有出窖的名酒,散发着几乎要溢出来的迷香。 项心慈突然解他的腰带,整个人跪下—— 项逐元瞬间将她拎起来!眼中火光大盛!气的! 项心慈吓的赶紧讨饶:“我错了!啊,逗你玩的,真的逗你的——别扔我……”小鹿般的眼睛眨一眨,无辜又可怜:“那也要怪你太好看了嘛……” 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出去。” 好吧,凶什么:“那……我在外面等你哦。”项心慈走了一半又突然转身:“项逐元,你上面不好吃——太硬,硌牙了——啊!善行!救命!你主子要杀我!” …… 项心慈吃完晚饭,哼着小调慢慢往回走,想到大哥吃饭都没吃安稳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放松放松吗,项逐元这两天太压抑了。 葳蕤院大门打开。 庄姑姑、孟姑姑顿时笑的像朵花一样:“小姐笑的这么开心,是有高兴的事吗?” “看项逐元挂脸算不算。” “算,算,小姐说算就算。”只有您觉得世子臭脸好看,她们可是会死人的:“小姐,小路在里面等您呢。” “孟姑,那是猛虎。”怎么能凭第一印象就觉得他可怜,还取了那么个昵称。 “是。” 项心慈看过去:“怎么过来了?”她回来后不是就走了。 狄路没有拐弯抹角,他也是刚听说:“明大人受伤了,伤的很重。” “你说什么!”项心慈突然抬头!神色紧张,一连串始料未及的过往从前、现在未来,冲击的她脸色苍白,恨意—— “和鹰击执行任务的时,从马上摔了下来。” 项心慈本不受控制的思绪突然卡壳:“等等,你说从哪?”她觉得有些觉得不对劲,哪不对劲一时又想不出来。 “马上?”有什么问题? 自然有问题,鱼还有淹死的?她刚才竟然觉得他会受伤才有问题!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听,怎么逻辑不顺,明西洛如果会掉下来?她吃饭岂不是要噎死:“怎么知道的?” “今天回东文街那边,兄弟们说的,明大人伤的很重,太医一直聚在那边,傍晚才算。”应该伤的不轻。 项心慈彻底冷静下来,若有所思,明西洛这个人吧……做事必有意义,每一步必有所图,他如果愿意让你看到,证明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如果他不愿意让你看到,就是所有涉及让他不痛快的人都要死。 眦睚必报的一个人,他病了,这个病能说的就多了,比如他要修养,修养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撂挑子不干,顺理成章,她上哪找第二个明西洛。 就算有人接手了他的工作,谁又能像他一样让她放心、效率惊人。 人家明大人文能压的住官员,武能做的了爪牙,有能耐拿乔。 项心慈退出大厅,接过秦姑姑手里的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走,去看活祖宗去。” 秦姑姑追几步,没打到,小心让老爷听见,问您谁是祖宗:“小路,照看好小姐。” “是。” …… 东文街内。 项心慈一身水绿色的灯笼长裙,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睡了的人呢。 多雨端了茶进来,放在七小姐手边,声音很轻:“大人刚喝了药已……” 项心慈示意他不用说,她知道,看的见,这是不高兴了,让自己等。 等就是了,项心慈帮他盖盖被子,没有掀开看看真假,他既然敢躺在这里,定然是真摔,这点魄力都没有,也就不是明西洛。 项心慈看着床上的他,叹口气,看着看着又有些心疼,手隔着被子搭在他的手上,到底不舍得他受伤。 多雨从房间出来,看到门口的狄路。 两人同时颔首,又同时离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树梢的月影缓缓换了方向,夜幕下万籁寂静,宵禁森严。 明西洛被疼痛刺的醒来,便看到床边有人握着他的手,趴在床上睡着了。 白玉无瑕的侧脸透着微弱的烛火仿佛染上了一层迷离的光,越发好看沉静。 明西洛腿上的伤仿佛一瞬间都不疼了,他静静的躺着,感受着一刻的宁静,她来了,她还是担心他。 明西洛隔着被子,试着攥一下她放在背上的手。 项心慈心里记挂着床上的人,他一动,她便醒了,身体太过年轻,半夜醒来还带着睡眠不够的傻气。 明西洛松开手,眼中的痴迷已经散去,是无关紧要人的客气。 项心慈揉揉眼,声音柔软娇媚,带着起床前不设防的娇气:“你醒了?需要喝药吗?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喝水?” 明西洛移开目光,眼底的光彻底散去,只有陌生的疏离!她——不见棺材不掉泪,可怜补得,更怜惜不的:“麻烦你帮我叫多雨进来……”他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吃力,却非常清晰明白。 ------题外话------ 求月票。小明给大家表演个,惩治渣女就要看她倒霉合集如何。(不隐射文中立场_)哄两句万一就找不到北了呢。 360一更 “这么晚了,有什么需要,我帮你……” 明西洛看着她,心里不是不厌恶自己,单凭这张脸已经让他心猿意马,明西洛沉默片刻,又客气的重复一遍:“麻烦你叫多雨过来,时候不早了,七小姐该回去了。” 项心慈为他拉被子的手一顿,刚刚清醒的眼睛被愕然代替,静静的看着他。 明西洛没从她眼里看出一点勉强、不情愿,她真在担心他、为他着想,可为他着想的这个人,几天前毫不留恋的说出两人再无交集的话,似乎那些过往都是假的。 明西洛绕过她的视线,冷漠的看向门口:“多雨,多……”明西洛脸色苍白的倒在枕头上。 项心慈慌忙开口:“我帮你叫。” 多雨很快进来,紧张的喂主子喝了药,检查了明大人的伤口,喂了水,才看了眼七小姐慢慢退下。 明西洛躺在床上,身体虚弱的慢慢闭上眼。 项心慈站在床边这样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上辈子他重伤归来,还要处理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项心慈慢慢的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对不起,你让我死相凄惨是应该的。 明西洛没有回应,平静的闭着眼,眉头微微皱着,不与她分享痛苦、家事,仿佛她不存在。 项心慈知道他感觉的到,他只是在生气,他要的本就不多,自己还不打算给了,他会有情绪,也是应该:“怎么伤的那么重……”项心慈声音温柔。 明西洛沉默:“……” “在怪我。”项心慈的手指勾住他的手指,滑过他掌心,带着怜惜与心疼,还有数不清的愧疚,以及曾经的无能为力,她没有不喜欢他,只是她们之间,总差了时机。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收回被她勾住的手指:“没有。”明西洛语气疲倦,没有睁眼,似乎不想多说:“很晚了,你该回……”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你不懂:“……” “听到你受伤,我心里……”项心慈垂下头:“很难受,我不想你出意外,想你永远好好的。” 我好好的谁会看我一眼! 项心慈抽噎一声,似乎又极力忍耐着移开目光。 明西洛突然睁开眼,看向她,心里明确告诉自己她的眼泪不值钱,更不是只对自己流,身在其中时,还是忍不住相信她在乎自己,她不想失去他。 项心慈苦笑,将未落的眼泪收回去,带着少女承受不住的坚强。 明西洛忍不住开口:“我没事,正常受伤而已……” 项心慈抬头与他视线相对,眼里闪着泪光。 明西洛心颤了一下,忍不住道:“我真没事,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项心慈握住他的手。 明西洛没有躲,只是十分无奈,他不该妥协。可平日嚣张跋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她,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便激动不已,更何况她为自己哭,他何德何能。 明西洛心中苦笑,笑自己见识浅薄,绕不开她的‘小恩小惠’。 她对着莫云翳伤怀时,是何等深情,眼泪不值钱的送,他一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她用情至深。后来容度来了又怎样。 犹如大浪涌来,落潮后一无所有,可哪片泥沙抵抗的了,水冲上来时,甘愿被带走的迫切。 项心慈摇头:“你是不是在怪我……” 是,我乖你错了吗!把我一切给你,要的不过是一点位置,如今这点位置都没有了,明西洛不想说,弄的他像个白痴:“没有……” 项心慈委屈:“你让我走。” 是谁说要先走的,你的逻辑本来就是错在你,明西洛不知道她为什么能理智气壮的把她放在受难的一方,却没有惯着她:“这么晚了,七小姐确实不适合子在下官这里,更何况……七小姐与太子的事迫在眉睫……” 项心慈看着他。 明西洛尽量表现出他没有任何歧义,只是在为她好的神色,更好看这是她多的。 “是,我都忘了,是我打扰明打人了。”项心慈神色有些冷。 明西洛心顿时——他想惹她生气,可她真生气了他又—— 明西洛让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他不过在争取他的价值,争取他以后不会被随便放弃的地位,如果这都保证不了,他往后的路有什么意义。 明西洛狠下心,说了预定的话:“七小姐慢走,以后也不用来了,免得让殿下误会,这段时间恐怕帮不上太子的忙,七小姐与太子婚礼前的一系列事宜,也无法参与,希望七小姐幸福——” 项心慈觉的他成熟了,心硬了,但眼中的担心不变,吃一堑长一智是他的优点。 项心慈突然起身:“知道了,不着你操心好好养病。”说完起身要走。 明西洛瞬间看向她,他—— 项心慈回头。 明西洛更快的敛下眼底的情绪。 项心慈坐回来,似乎被明西洛激起的不悦已经散去,人也温和下来,带着对他的纵容与仿佛向自己妥协的无可奈何:“还病着,不要想那些不重要的,先养好身体,睡吧……” 明西洛突然沉默的不说话,她回头的一瞬,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不管真情假意,提着的心落了下来,他又可以看到她。 尤其她那样傲慢的人,肯在自己说下那番话后依然愿意转身回来。 项心慈坐在床边看着他。 明西洛掩不住心底的情绪,闭上眼,转过头,不看她,似冷漠拒绝。 项心慈看着他,年轻到让她不敢置信的明西洛,还没有经历过一再背叛的心冷,让人再不能猜出他一丝情绪,没有婚事的束缚,他对她确实宽泛很多。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 明西洛心在隐隐颤抖,为她回头,为她留下,为她此时此刻真实的偏爱。却不为自己算计她心有愧疚。 她找不到人代替他,她父亲不够狠厉、项世子事务繁重,项家有按部就班的东西,狄路杀伐有余,政事上还很稚嫩,莫云翳外放在外,容家与她不来往,其他世家没有浮上来也没有大作为。 她还会再来找他,但——这些都挡不住,此刻她眼里也只是他的伤情。 361二更 明西洛克制着才能不看向她,与她说重归于好,那样只会让她觉得他好欺,根本看不到她真正从他身上得到了什么,自己能带给她什么! “你再睡会,我就在这里。” 明西洛没说话,她还太小,小的往常的手段都是情情爱爱,还看不到大局,她现在恐怕还不理解自己无法帮太子忙的意思,等她发现了,自然知道要随时来看他,不能随便说分开。 明西洛没有动摇让意识随着药物虚晃。 项心慈坐在床边,目光温和的放在他脸上,尽管知道他在耍手段,他也值得自己下功夫。 只是,他未免太看清自己,她当然知道她不能没有她,人天生是有短板的,自己还容易冲动行事,而且让她学政务没有学花花草草上手快,很多东西她也看不懂。 现在也无非是靠这么多年的经验硬猜,却没有柳雪飞等人对政事的敏感。 这是她很早之前就发现的,自己只有小手段小精明,缺大智慧,而明西洛天生有大智慧。 项心慈看着睡过去的他,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明西洛,项心慈不为难自己的,伸出手,手指拂过他的脸,真好看,温润尔雅又杀伐果决的一个人,如果不是长在市井中,就只剩杀伐果决了吧。 明西洛睡的昏昏沉沉,觉得有人在碰自己,想睁开眼却又睁不开,意识里有她的样子,身体却不允许自己醒来,想靠近又无接近,最后意识涣散,彻底睡了过去。 项心慈收回手,探头,吻上他的额头:“我爱你……”比喜欢别人多的多,所以不用试探。 项心慈重新坐正,看着他,又忍不住叹口气,心比以前狠了。 清晨。 明西洛睁开眼,看着被抓住的手,借着窗外的晨光,看着睡在床边的她,突然间所有的一切瞬间都不想计较。 可不计较,就什么都没有,目光却不能从她身上移开,她睡着了原来也能这样安静无害。 多雨静悄悄的走进来,喂主子喝了点水。 明西洛看着床边的人,让清醒的大脑从不清醒的混沌中回神,陷进去会很惨,不保有一丝理智就会一无所有。 明西洛眼中的温柔一点点散去,看向她的目光带上自嘲和讽刺,以往她从不在自己这里过夜,如今却在了,担心他,只是这点担心比不上太子重要。 他本想着,他给不起她不可一世的权势地位,她嫁给太子是最好的选择。他什么都说不得,还要拱手送上最爱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她站的更高更稳。 却没想到她要抛弃他,抛弃他啊—— 那自己做的这些算什么,项心慈,没有这样的道理,我把一切奉上,最后你一点东西你都不想给,那是不对的。 明西洛伸出手,触碰到她的头发…… 项心慈慢慢醒来,人还没精神,已经问出口:“要喝水吗?” 真可爱,声音懒懒的更好听,这一刻他想把她软禁在一个只有自己的地方,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能想的所见的都是自己,这样想想心便忍不住颤抖。 “不舒服?” 明西洛恢复平静,声音带着陌生人的距离感:“还好。”不愿多说。 项心慈看着他,睡了一觉还半死不活的,看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跟自己杠:“吃点东西?” “多雨会准备,七小姐出来一天了,该回去了。” 大度,大度,项心慈不跟病人一般见识,更何况他还沾上辈子的光:“我就是想……陪陪你……” 这话真好听,如果不是原则性问题要解决,他就顺着她的话信了:“谢七小姐抬爱,我真没事,养养就好了。” 行,你自己养,养到中途别从中作梗就行,项心慈敢肯定,他的那些人,后面接受的官员根本用不动。 项心慈温柔看着他坚决的样子,却咽下了早上他给的不软不硬的钉子,陪着他吃了饭,又照顾了他一会,临近中午才回了项家。 …… “我看我是给他脸了!” 狄路不说话。 秦姑姑为小姐倒杯果茶,没问在明大人那里发生什么,直觉不可能是小姐受了委屈,挺多是明大人没有答应小姐的无理要求,小姐的逻辑就是,别人不答应我,就是别人脸大:“小路吃饭了吗?” “他最好病好后,矜矜业业!别让我逮住他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没。” “小路去吃点,这里有我伺候。” “劳烦秦姑姑了。” “狄路你说他是不是没事找事,我都那么说软化了,还陪了他一晚!” “你想一晚换明大人一辈子为你生为你死。”你可怜什么。 “不会说话就滚去吃饭!你当你是明西洛敢这么跟我说话!” 秦姑姑赶紧把人往外推,你顶这祖宗干什么,去吃饭,去吃饭。 狄路只是实话实说,算了,去吃饭。 … 项逐元很累,今天一天他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身上带着倦怠的疲惫:“明西洛受伤了你知道吗?” 项心慈吃水果的动作停下:“他受伤了?怎么回事?”随后又道:“受伤就受伤了,你心情不好?外面的人是不是看你退婚的笑话。” 那些都是小事,跟明西洛受伤比起来,不值一提:“他手里很多事现在压在我这里,太子私下一些事我是不能碰的,也还没有找到顶替他的人,朝中本来井然有序的事,一下全乱了, 项心慈不意外,走到大哥身后,帮他揉揉额头:“朝中不是很多名将才俊,狄路这种杀人放火不眨眼的,也很厉害啊,我最近不出去了,你让他顶上一段时间,顺便提前从春闱里用些人。” 项逐元笑她天真,哪有那么容易,一片千年雨林被砍伐,再种上同样的树木,整个雨林生态链就能立即填补上?笑话,没有百年都是笑话:“不一样。”明西洛可以在突发事情中审时度势,狄路看不到这些人背后的弯弯绕绕,未必能做到明西洛那样随机应变,更何况这两人就不能放在同等地位上看! ------题外话------ 今天两更 362一更 “差不多吧,有什么不一样,再说明西洛以前还是大伯的属下,七品小官而已,有什么不能代替的。”说着不知人间疾苦的嚼了一口水果。 项逐元觉得自己昏了头,跟她说这些。就凭明西洛能从东海回来,没让容家抓住一点把柄,别人办的到:“小丫头一个,吃你的水果,狄路我要借走一段时间。” “嗯。” 项逐元静静的坐在软椅上,空气中散发水果的香气,窗外的晚风吹来,才显出几分安宁。 可还是忍不住揉揉没心,,十个人做一人的事,绝不是十加一无限大,反受掣肘,盲点也会成为拖累。 尤其在梁都急需要做出功绩的时候,突然换人,还是换上不能独撑大局的人,就有倾覆的风险,到时候所有的计划都成了空谈,连远征,都极有可能成为自己和小七的催命符。 项心慈见状,端着切碎的水果走过去,她知道他很累,捏了一颗苹果粒放在他嘴边。 项逐元从思绪中回神,伸出手…… 项心慈将他手移开,眼睛看着他。 项逐元没说什么,张嘴吃下。 项心慈也捏了一下放自己嘴里,眼睛如月牙般笑笑,却没有闹他,因为她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 太子爪牙被断,第一鹰犬重病在家,整儿个梁都参政世家、官员幕僚瞬间聚焦在这件事情上,明西洛凭一己之力拉住了政治视线。 虽然明西洛户部小吏出身,伶乐媚主,才有成为太子门人的机会,没少被科举出身一脉诟病。 可谁也无法否认他在户部和接管太子权势后做出的成绩,如今这位不乏果决睿智的人即将损落,太子一系,还没有可入股的必要? 自然也有人看中了明西洛的风光,想取而代之,可是否承受的住太子死后,下一方势力的清算? 明西洛孤家寡人,自然不在乎,但别人未必不在乎。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事,令国公府和柳国公府解除婚约的事,在大事大局面前,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所有人都想吃下明西洛留下的这块大饼,可大饼周围围满了豺狼,还有几只隐在暗处的猛虎、狮子,都想从这张饼内的争斗里坐收渔翁之利。 让好不容易做出蛋糕一样稳定的格局,突然没了守门人,更多的人看到了利益,虎视眈眈聚焦在这里。 有人在抓更大的利益,自然也有人觉得令国公府与辅国公府的儿女婚事才应该天塌地陷、无法理解。 至梁都的后宅夫人们,街头无事的纨绔子弟,和内宅女子,大部分人觉得震惊和惋惜。 也不乏将曾经的羡慕,转换成恶意、嘲讽冲着辅国公府而去。 “项世子请征了,怕耽误柳小姐的前程。” “项世子人真好,这一去不知道多少年,婚事退了就退了,也不算项世子耽误了她,毕竟柳家姑娘刚刚出孝期。” “可不是,只能说柳小姐时运不济,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 接下来已经开始商讨,如果项世子得胜归来,大概是几年后,或者运气好,一年就回来了,不知谁家女儿合适。 这件事没人绝对项世子有什么不对,对柳家姑娘的可惜也停留在口头上,已经开始想,谁家姑娘会成为第二个幸运的柳雪飞,占据柳家曾经占据的位置。 辅国公府内。 柳雪飞站在藏书阁的阁楼上,推开窗,阳光照进来,衬的她面色苍白、双目无神。 窗外燕子飞过,蝴蝶落在盛开的花瓣上,下人们唯恐惊扰了小姐,小心翼翼的打扫着街道,一派祥和、平静。 柳雪飞放下手里的书,背后是一排排书阁、字画,孤本藏书,这里也曾是她的嫁妆之一,如今已然摆放在原处,没有任何意义。 她站在窗边,阳光照在她身上,柳雪飞静静地站着,没有人关心她愿不愿意,也没有人在乎她怎么想。 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人觉得她有发言权,她本就守孝在家,项逐元要远征,项逐元是为她好,反正她守孝本也不会成婚,她年纪大了与了项逐元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项逐元成全了她。 她在这件事中没有吃亏、没有不公平,只是有点时运不济。 柳雪飞想冷笑,都不知道对着谁,她是被强硬毁约的一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了就是不懂事不体谅项逐元一片好心。 甚至已经有人在算,项逐元几年后回来能给各自家里带来怎样的益处,没人在乎她柳雪飞怎么想,愿不愿意。 柳雪飞从来知道这个世道给与女子的恶意,甚至觉得她们本来就该沉默、没有诉求,所作所为不过是男人的附庸。 可切身感受到才知道这种感觉寒入骨髓,她自始至终连有情绪都不配! 说的多了甚至有不识好歹,想攀上项家的嫌疑,后面会有更恶毒的话等着她。 更可笑的是,说这些人是一个妇孺、纨绔,甚至登不得大雅之堂,朝廷更在乎的是现在谁能接替明西洛。 明西洛这个人她有印象,想不到昔日……柳雪飞想了片刻正事,似乎又忍不住飘到平时在外偶遇项逐元的小事上。 他总是很细心,会暗自为她处理好后续事宜,会默不作声的帮她解决所需的事,甚至国事上对柳家也颇为关照。 这些一点点的小事都是假的?还有如今躲在暗处的承的人—— 柳雪飞眼里闪过冷芒,随后又觉得自己可笑,在别人与自己之间,他选择了别人,是不是等他‘得胜’归来,那个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上位! 甚至如果她身份够还极有可能成为正妻,代替她曾经的位置! 柳雪飞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该冲向哪里的情绪,一口气压在她心上,出不得进不得,只能扶着窗台,大口喘气。 她不能就此下去,不能让这种情绪淹没她,她还有柳家,她还有不能任性的理由…… 雁回远远的站在门边,看着站在窗边让人心疼的小姐,却没有感上前,如今又还有谁愿意多看小姐的伤心、小姐的无奈…… …… 363二更 项心慈坐在东宫荷花池上的凉亭内,纤细的手臂懒洋洋的搭在栏杆上,华丽的长裙曳在地上,铺出荷花绽开的绚丽。 凉亭周围的纱幔,随着风轻轻飘荡,梁公旭半趴在她身上数 但项心慈能感觉到他与平时有些不同,靠向他的举动越发温柔,拦着他的腰让她半坐在自己怀里。 梁公旭看着在他这一世亡国与时日不多的他也没多少关系。 可现在……他心境变了,他不希望大梁护不住她,不希望她在这片领土上饱受战乱和无助,不希望她颠破流离,用相貌针扎求生。 他希望即便走后,他回馈给她的是强盛的大梁国,是有过自己的大梁,可如今脚步还没有迈出去,明西洛却折了。 曾经他也想杀死的人,如今才发现,没有了明西洛,自己就是一块被人分食的糕点,什么有用的事都做不了,更何况说给她留下什么。 项心慈圈着他,下巴抵在他头发上,让他整个背贴着自己。 “他会好起来的,我让最厉害的太医过去,不行了我还可以悬赏天下。”一切一定会在他死前,步入辉煌。 项心慈丢着手里的鱼食:“一个下臣而已。” 不是。梁公旭第一次没有接话,明西洛在这个时间不能出事,自己也不能死,他还没有给她一个明天,虽然她看起来不愿意。 项心慈洒鱼事的手停下。 梁公旭靠在她身上,鼻息间是她身上清淡的暖意,让他的心更加坚定。 “旭——” “嗯。”梁公旭学者她懒洋洋的,享受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你的太子妃有着落了吗?” 梁公旭被太阳晒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 寿康公公布果汁的手一顿,又立即续上了水流。 “没有合适人选的话,我给你当太子妃啊。”项心慈说的轻描淡写。 梁公旭慢慢的仰头看着她,阳光照在他脸上,仿佛为他苍白的脸色度了一层金光,变得梦幻又不真实起来。 项心慈也看着他,眼里带着醉人的温柔:“不同意也可以,准你拒绝我。”声调轻快随意、 梁公旭却认真的看着她,眼睛里有光、有温柔、有掩不住的仿佛纳入了星河天下的绚烂动容。 项心慈伸出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太赤诚。 梁公旭没有拉下她的手,他缓缓的举起胳膊,放在她肩膀,又小心翼翼的向上,修长单薄的手放在她颈后,似乎犹豫踟蹰了很久,缓缓的、又不确定的、怕她拒绝的将她的头压向自己,反正他看不见,可以当做她愿意。 项心慈的唇吻上他即便晒着太阳依旧冰凉、嫣红到不正常的唇瓣,收拢在自己唇齿间。 梁公旭拦着她的脖颈,躺在她怀里,像个孩子小心翼翼的在她的温柔里微微战栗……她,答应了…… …… 项心慈站在油纸糊的窗户前,前面是一眼能看到影墙屏墙,院子里几棵不规整的树木,院子南边新搭了一个小厨房,连两进都算不上的小院子。 稍微体面些的乡镇人家,都会建个二道门,但在梁都这等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样的院落已经是普通人家。 明西洛看着自从进来就没有说过话的人,和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她刚从东宫过来,去看太子了。 项心慈看着这座院子,其实他没有必要住在这里,前朝的那座王府几乎是说给他的,前院办公,后院居住,就差一道太子的懿旨而已。 但他还是会回到这里,就像刚刚他们成婚的时候,他也轻易不从她购买下的地方进宅,只从明家的门进。 这种暗示其实泛善可陈,来自于他的尊严,可他娶了恩师的侄女是事实,高攀了也是事实。 所以尊严这种东西,他从来都有,如果放下了,就一定要换来该有的东西没什么不对,连梁公旭都不跟他对着干了,他有什么要不到的。 明西洛看着她的身影,隐隐想到了什么,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冷,肃穆梳理。 项心慈回头。 明西洛眼底的淡漠没有任何收回的意思。 项心慈也不在意,走过去。 明西洛就这样看着她。 项心慈坐下来,仿佛没看到他的目光,也不在意他那张脸想怎么看,伸出手,拂开他额边的发丝:“猜到了。” 明西洛想让她走!现在就走!有多远—— 项心慈垂下头吻上他的额头,一路吻到他唇边,捏了捏他耳朵,才起身看着他,手指依旧留在他脸上,摩擦着他的脸颊:“以后只要你想,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明西洛看着她,眼底的冷漠已经散去。 项心慈手指拂过他下颚,目光宁静的看着他:话说了,半个月内可以好了吗? 明西洛躲了他手指一下,又被她手指板正回来。 明西洛只能看着她,甚至因为她刚刚用力,如今又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的看着他,隐隐兴奋,她这双眼睛嗔怪嘻闹、不耐、讨喜都让人欲罢不能。 项心慈收回手:“我当时也是为你好。” “……” “你以为你这样躺在床上我不心疼……” “……”那可未必,莫云翳在外面出生入死,容度前天险些遭遇暗杀,都没见你有反应。 “下次保护好自己。” 明西洛对上她温柔如水的目光,所有的不愿意相信,又成了她对自己的不一样,她对他是有不一样欣赏在的,肯定有。 364三更 “想吃什么,陪你一起吃?” “……” 项心慈叹口气:“不吃?” “没有。”就是觉得还是缺点什么,闹了一通换来的不值得,可又不确定她是不是还能继续妥协下去,毕竟她好脾气的时间有限。 项心慈闻言,眼里的笑容温柔下来:“想吃什么?” 明西洛想了想:“馄饨。” “呵,还惦记老寡妇摊的馄饨,吃不死你。” 明西洛瞬间哑口无言,他什么时候惦记寡妇摊的混沌了,他是想吃……明西洛不说了,她不一定知道厨房长什么样子,真做了也是自己受罪。 “什么时候下聘。” “等你好了,你这条街进好几拨人了,你说说你得罪了多少人。” “我得罪最严重的难道不是你。” “……” ……buc 盼着明西洛就此死了的大有人在,这只鹰犬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太子的实力折损三分之二,大梁重新回到利益相交的时代有什么不好,至于平民百姓的死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一帮没用的人。 可最近听说他在病床上理事了。 梁都一处华贵的宅院里,几个一看便地位不俗的人,义愤填膺。 “当时就该把他弄死。” “现在说什么大话,搭进去那么多人,结果连病危都没有听说,不出三天已经能重新发挥影响力,枉费大皇子对你一片看中。” “哪有如何,我的人至少把他拉下了马!你呢,损兵折将,死了不知繁几,被他压在地上随意践踏,也没见他少一根指头!” “行了,不要吵,谁能想到那么重的伤,他三天就能发挥作用,当务之急是怎么趁他病要他命。” 众人沉默下来,这是一个大问题。这半年他们在明西洛那里不知损失多少人,本以为一个文臣出身,又是一个乐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随便就弄死了,结果无论去多少人,最后都石沉大海。 如今他身边又有鹰击,想要弄死他就更难了。 可这个人又至关重要,不死不足以让靠在太子身后的势力冒出来。 要知道目前明西洛拦下了所有明面上的刀枪,且将投靠太子的势力放在身后,让人根本看不出谁投向了太子,彻底打乱了他们一直的部属,既怕招揽了两面派,又怕已经投向他们的人,两头讨好。 反而变的处处受制于人。 尤其这次,如果明西洛不死,他们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给了太子拉拢项家的机会。 明西洛刚出事,皇上就将项世子给了太子,项逐元向来得皇上器重,除了上次元宵灯会的事,借助太子之势彻查缘由,便没有与太子来往,这次竟然又给了太子机会,怎么能不让大皇子着急,好在项世子马上就要离京,不至于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今晚行动,趁他病要他命!” …… 项心慈吃了晚饭,坐在父亲的书房里,安静的品着手里的好茶。 狄路站在她身后,如一柄利剑,一动不动。 项承自动忽略他,女儿用着就用着了,虽然让人知道了名声上不好听,但至少实用。 项心慈静静的喝着,勉强喝了小半杯。她爹这里有很多好东西,都是项老夫人给的,她名义上的祖母对她虽然不怎么样,但对她爹没的说。 项承吹开茶杯上打着旋的叶子,没用她留下来想做什么,该说了她自然会说,免不了是一些花花草草、绣缎铺子的事。 项心慈放下手里的茶,窗外月色正好,明天恐怕又是一个大晴天。她整整膝盖上的裙摆,有些事,她想父亲先知道,而不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外祖富那边的事不好处理?” 项承愕然抬头,没想到她会问起曹家,他还因为曹家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呢,虽然本也没有什么关系,但也是小七与那边连基本的来往都不想维持:“一些小事。” “一些小事拖到现在都无法回梁都。” “戍边镇关本就不是易事,哪能想回来就回来,如果都那样,安将军、九王爷是不是就不该去。” 哪能一样:“曹外公可是快病死了。” “那也是曹家的光荣。”安王爷镇守北地,他不是没想过于那边接洽,虽然会让北地大将对曹家再无好印象,但总算能保一线生机。 “其实这件事也不难。” “在你口中什么也不难。” “不适应北地的生活调回来任职就好。” 项承没接这话,调回来就是弃用!是逃兵!还任职!能不牵连曹家下一代就是好的。 项承不跟心慈说这些,说了她也不明白。 “爹。” “嗯?”项承喝着茶,新春的茶不如老茶喝的够力道。 项心慈垂下头,慢悠悠的晃着自己的脚,想从大义上讲讲自己英明的决定,发现父亲不是项逐元,他的地位不会让他考量这背后的意义,只会不安这个结果,尤其梁公旭名声不好。 “爹。” “嗯?” 365一更 有话就说,是又看中了哪片山,还是相中了一片海。 项心慈有些心虚:“爹……” “嗯。”项承声音透着不耐烦,如此吞吞吐吐,是看中了什么大物件?还是项国公府庙笑了。 项心慈可可爱爱的笑了:“爹觉得太子怎么样?” “哼。”不屑于顾,又颇为嘲弄。 “你敢哼太子。” “我是哼你吃你吃饱了没事干瞎琢磨,跟你有什么关系。”太子是你该操心,是你头上的珠花太多,还是裙子样式不用操心了,操心太子! 不是哼太子就行,她爹循规蹈矩的,上升不到哼太子的高度:“就是突然觉得太子这人也不错。” 项承几乎要笑了,晚饭吃的太咸?要不要给你道杯水?太子是能用不错、错形容的,一待君主,到死都无法评判他的功绩;甚至死后百年还在翻新后世对其的评论,她现在就敢下定论,她怎么不当史评家:“还要什么,说吧。”还扯上太子了! 项心慈悄悄抬头看眼父亲,觉得……如果自己提太子的婚事,她爹可能会打死她,要不然也是被自己吓死,呵呵:“就是觉得最近太子的政策挺好的。觉得他这个人……胸怀大志。” “别听你大哥说了几句太子,就跟在后面学舌。”画虎不成反类犬,不知道吗:“说正经事。” 正经事就是太子这个人或许真的很不错,可以是良婿,就是……您可能不太想要。 项心慈犹豫的端起杯子,觉得自己提没有任何意义,肯定被自家爹一棍子拍死在萌芽里,可她又不是跟父亲商量,而是决定。 “心虚了?说吧,想要什么,我还不至于有的不给你,把你从你大哥那里要的东西还回去,他再疼你,也有自己的亲妹妹。” 项心慈眼神有些飘,大哥,突然福如心致,她怎么忘了这件事呢,她哥就是趁手的用具:“就是我大哥问我嫁给太子怎么样?我就觉得还行啊,太子妃多威风!” 项承口里的茶险些没喷出,震惊的抬起头!看着心慈,她在说什么! 项心慈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爹觉得呢?” 觉得很惊悚!项承瞬间放下茶杯,项逐元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个想法又进行到哪一步、有了怎样的安排、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情。 项承脸色那看。 “爹……” 项承脑子都在打结!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 “爹……” 项承却知道这件事跟项心慈说无意,看着她反而岂不打一处来:“没你的事儿了,出去。” “爹,你还没说……”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出去。”项承满脑子都是这件事,项逐元既然已经开口,说明这件事情已经进行了各种利益的演算,他要亲自去质问项逐元和大哥!而不是跟心慈讨论太子这个人怎么样。 太子怎么样,太子是怎么样就能嫁,不怎么样,就不嫁的吗,胡闹。 项心慈看父亲脸色越来越糟,明智地起身:“我觉得太子还……” “没你的事儿。” “你仔细考虑一下,我……” “你不做晚课了是吗!”项承脸色危险。 项心慈想了想,抬脚跑了:大哥自求多福吧。 …… 项承带着怒意,直接闯进大哥的书房,不顾门卫的阻拦,甩开所有人,发问:“为什么是心慈!” 项章看着他没规矩的乱闯,如果对方不是老五,他现在就让人拖去外面,让他知道什么是规矩! 但对方毕竟是老太太千宠万宠的儿子,又有小时候无限的光环在那摆着,心里对这个弟弟不是没有怜惜:“你又发什么疯,让下人看到显得你好看是吗!”挥手让人退下。 项承不管这个:“为什么是心慈!” “什么心慈。”又是他那个让人头疼的女儿。 “你想装到什么时候,为什么是心慈嫁给太子,太子是什么人!心慈还有什么活路,如果你们要这个天下,为什么不是项心素嫁过去!” 项章瞬间看向项承,他在说什么浑话!心慈怎么可能嫁给太子,但项章很快镇定下来:“谁说的。” “难道不是大哥和项逐元!不是爹和你的决定!” 项章皱着眉,沉默的不说话,玄简的想法?还是爹和玄简的想法?玄简想做什么?据说那种事有问题后,对性情有一定的影响,对权利的追求也近乎偏执,玄简想干什么! 将心慈嫁给太子,太子能活几天,不理智的将项家绑在太子的船上要干什么? “心慈是我的女儿,谁也别想动她一根指头!” “闭嘴!心慈就不是我的侄女了,你怎么不问问,心慈嫁给了太子,我项家的路有多艰难,就知道想你那点小得失,你什么时候想过项家。” “我哪次没有帮你和二哥三哥。” “小恩小惠,你怎么不说你为什么没有入阁!” 项承被大哥顶的无言以对:“总之,我不同意将心慈嫁给太子,你们剩下的女儿谁愿意嫁谁嫁!” 项章头疼,如果他真想攀上太子,打死他都不挑项承的女儿,他是嫌不够烦吗:“来人。” “老爷。” “将世子叫过来。”项章不会拆儿子的台,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先跟自己透个气:“你先出去,我一会给你个交代。” 项承不走,说他的女儿他还不能参与了,他不走,太子什么人,生吃了他女儿都有可能! 项逐元看着书房内的气氛,怎么了? 项章看眼儿子,想到什么,心理无不惋惜,想责怪他这么重要的事不跟自己说一声,但想到那些事,他又咽了回去:“让心慈嫁给太子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是你和你祖父能决定的。” 什么嫁给太子,项逐元看眼父亲又看眼五叔,突然想到心慈说过的话,瞬间明了,小七怕五叔不同意,扯大旗胡说了。 项逐元心里针扎了一瞬,还是接上了话,没把这件事退到家里的态度上,也没把这件事说的悬而不决,直接道:“太子看中了项七,主动问起,言下之意有意迎娶,我能说什么?” 项承顿时脸色发白。 366二更 项章皱眉,原来是这样,不是项家决定做什么,而是太子看中了项七,这倒不难理解,太子再怎么样也是男人,项心慈又那样一张脸…… 项章叹口气。 “我不同意!”项承想都不想。 项章也不同意,但这根本不是他们不同意就能决定的事,只要项家不早饭,就不能公然违背皇家的决定,尤其还是太子的决定。 太子这个人……项章想起来就头疼,实在让人褒贬到无处下手,如果没病,以他现在的所做所为,倒也不是不能一博。 可他偏偏有病,跟着他都要考虑他是不是明天就不行了:“你跟我说什么,跟太子说去!” 项承没有冲动,看看大哥又看看侄子,坐下来,他知道兹事体大,以他自己的力量什么也做不了。 项逐元看眼五叔,突然觉得五叔和心慈是两种性格的人,五叔感情用事,心慈却多理智,明明是五叔的女儿,怎么就没学来五叔的逆来顺受。 “大哥……说怎么办。” 项章更头疼,比自家要将项心慈送给太子还头疼,如果是后者至少证明项家有准备有图谋。 现在等于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硬要绑到太子的船上:“玄简,这件事我们有拒绝的可能吗?” 有,只要项七不同意:“太子看中不是项家的利益。” 项章头更疼了,就是不接受利益交换,这是看中了项七,就是她这个人,不管她是谁的女儿都要娶回去了:“他们两人怎么就见过了——” “爹,说这些没有意义,总比太子娶了太子妃,两人才见过,太子硬娶侧妃吧,幸好也不是心慈嫁人后。”后半句说给五叔听。 项承突然沉默的不说话,如果自己女儿有些朝三暮四,太子就是强取豪夺,而且正如项逐元所说,没有道德底线、礼义廉耻,一定会强硬要人。 项承一时间觉得天昏地暗,他以为项家能保护好她,可偏偏有些人,是项家也无能为力的,如今就遇上了。 项承万分无力的坐在座位上,觉得天塌地陷。 项逐元走过去,手放在五叔肩上:“别多想,太子最近性情好了很多,再说……”项逐元垂下头靠近五叔耳边:也活不久。 项承转头看向侄子。 项逐元神色平静:“朝中有祖父在,太子多少会给祖父点面子,爹以后多往太子身边走走,定能保项七安全,以后我又在外,给太子上折子时也会问候七妹,再说太子妃,毕竟不是侧妃和良妾,太子心里有数。” 项承能说什么,主动成了防守,以后女儿的生死还要靠兄弟、侄子为女儿撑腰,他还能说什么。 再说这件事等于把项家陪进去,玄简没有退缩,没有表示划清关系,甚至愿意为女儿出头,都是他五房欠了天大的人情:“为什么是心慈……” 项章看着五弟的样子,本来不悦的心,感同身受的带了心疼,老五也是命苦,前面走了爱的女人,如今唯一的女儿也受不住。 项章不禁看向长子,心底的无奈逐渐扩散,走过去,也安慰道:“你放心,只要家里能做的,一定不让项七受委屈。” 项承压抑着心里的痛苦,想有骨气的说,项家百年声誉不能毁在心慈这里,但有说不出口。 如果心慈成了太子妃,依靠项家会让她轻松很多,而大哥和项逐元表态就等于项家表态,他们才是项家的所有,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我……对不起项家……” “五叔严重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项承从未觉得侄子如此让人心折过,这样的未来一家之主,何愁家族不兴:“五叔多宽慰宽慰项七吧。” 她根本不用宽慰!看她那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父子两人送走沉默的项承。 项章瞬间看向儿子:“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没有!” 项章皱眉,简直——他刚才就不该说出为项七撑腰的话,都怪玄简让他丧失了判断力,太子就是今天不死明天死的身体。 “父亲急什么,如果心慈能生下一儿半女呢,就算不能,太子临终前过继长兄一二半女呢……” 项章突然看向儿子,他是想…… “路是我们自己走的——” “古往今来有几个外戚有好下场!” “爹,想的未免太早了,二三十年后,项家再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迟,还是父亲觉得我会贪恋说一不二的权势。” 项章想想儿子的身体,他挣一身家业有什么用,急流勇退被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牵绊做不到,玄简未必办不到:“是福不是祸……” …… 项心慈听到走远的脚步声,瞬间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绝对对不起爹爹。 不一会门外又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项心慈瞬间掀开被子,赶紧冲着大哥笑。 项逐元挥开她的手。 项心慈又赶紧扒上去。 项逐元又气又只能受着:“你多少跟我通个气。” 项心慈软软的哄着:“我这不是知道哥哥厉害,什么事都能兜住吗,谢谢大哥。” “……” “大哥……” 项逐元想把她扔出去:“你决定了?” “嗯。” 项逐元神情疲惫,万一明西洛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手里可用的人还是太少。 …… “你说什么!太子有意迎娶项七?”虞清菊险些保持不了自己柔弱的外在,惊恐的吼起来。 项二爷皱着眉,他也是今早才从大哥那里听说,现在思绪都是乱的,这件事可大可小,简直是把项家嫁在说上烤,太子万一哪天……项家简直骑虎难下。 太子这块饼自然有的是人想吃,但太烫,弄不好就是一嘴泡。 虞清菊不这样想,那是男人的政治,在她眼里太子再短命也是太子,再噎人也是饥荒时代人人都想噎死的好物。 自家女儿怎么就没有这种烦心事让她烦,凭什么是项七,天天在家门外求亲的人都排到哪里去了,太子眼瞎吗,娶真没一个人人想染指又被退过亲的女人! 太子在想什么! 367三更 “这件事你出去别乱说,大哥还是想看看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虞清菊更气了,一个个还不乐意了,再怎么养也是上了册的太子妃,又不是偏门进的阿猫阿狗。 五房那个到底走了什么运道,容家一介商贾能入朝不说,退婚了还有安北王府等着,好在安将军没眼瞎,竟然最后有太子妃那样的位置让她选。 虞清菊甚至要怀疑自家女儿这样温柔乖巧的是不是做错了。 凝六堂内。 项老太太干瘪的嘴角抽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都在抖,为三天两头就要出些事的五房女儿。 自从项心慈能出门后,什么时候让人消停过,这次更好,觉得后院女眷不好玩了,弄的前院的男人都战战兢兢的,为这件事背后的事伤透脑筋,她怎么就那么能闹。 最可气的是,即便如此,她现在还嚷不得她、训不得她了,大声说她几句,都要考虑对方做了太子妃,太子乐不乐意有人训过他的人。 说起太子更是让大梁头疼的人物,政绩做了半年有余,可杀人放火、吵架灭族年年都做,一个不高兴就不讲理的人。 项老夫人脑子轴了,才惹太子的人。 太子怎么就看中项七了,项七是长的好看些,可看久了,也就那样,再说堂堂太子,不是应该更注重人的心灵美,更看中人的品性,为什么就没有一点上位者的眼光呢。 “老夫人,早饭准备好了。” “吃不下。” …… 梁公旭是个行动派,心慈说了嫁。 他就从正门找心慈来玩了。 令国公府开门的老管家险些没有被太子依仗吓瘫在地上。 在家的项二老爷、项老夫人、侯夫人、二夫人所有头脸的女眷都要出来接驾。 待所有人火急火燎的准备好。 太子已经去葳蕤院了。 项家一堆人站在大厅里看着神色和蔼的寿康公公。 寿康公公让大家不要拘谨,放松一下,太子没有那么多规矩。 可谁放松的下来,太子今非昔比,他再如何胡来,都是现今将大梁牢牢掌控在手里,并且在让大梁恢复元气的实际掌舵者,跟不好提这人还杀人不眨眼,谁敢怠慢一分,苛待一分。 不明所以的人堪堪老夫人看看二叔:太子怎么来了。 老项国公府、项章很快回来了,如朕亲临的太子过来比皇上过来更万众瞩目,皇上微服私访或许没人看一眼,可握着实权、兴风布浪的太子动一下,就是政策的方向。 现在说是全梁都在看项家也不例外! 众女眷犹如瞬间找脊梁骨,纷纷站在自家老爷身后,没人敢往五房走一步。 最后项老国公深吸一口,带了五个嫡子和项逐元往五房去,想了想,就将没什么建树的老四留下,如果不是去的五房,他也想把五房留下:“照顾好这里。” 四老爷没有任何不适:“是。”心里异常紧张,太子这件事可大可小。 项老国公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在儿子们面前露怯,可朝中水人不怕太子,呼吸重了都有可能当庭处死人的殿下,根本无处说理。 项承神色凝重。 唯有项逐元神色正常。 项国公带着人走进葳蕤院时,就看到太子挽着袖子蹲在地上晒花瓣。 自家人比花轿的孙女,嫌他摊开的不均匀在数落他。 还有一帮不懂事的小丫头老婆子聚在那边教导太子怎么晒花瓣。 除了周围站的像柱子一样直的带刀护卫,勉强能看出蹲在成堆成堆花瓣旁安静被人教导的少年出身不凡,丝毫看不出身为第一凶器的暴躁、弑杀。 项国公愣了一下,驻足片刻看了一会,才咳嗽一声。 项章、项二老爷这等深知太子性情的人匆匆回神。 一行人掀袍,纷纷跪在地上:“老臣\臣参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孟姑姑、景姑姑、庄姑姑、愣了一下,看看几位大老爷,再看看因为花瓣没铺好训了两句的小男孩…… 不……不是谁家的小少爷吗?默契的、突然的后退很远,半身匍匐地上,千岁都不配喊。 项心慈抬头,手里搅着刚刚蒸煮过的花渣:“让他们起来。” 梁公旭随意摆摆手:“起吧。” “谢太子殿下。” 项章、项二老爷扶着父亲起身,纷纷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动。 梁公旭凑在项心慈旁边:“这个晒晒能做什么?” “荷包啊、枕头啊,熏香啊,什么都可以。” 梁公旭帮她搬来第一个筛子,帮她铺着团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什么花种的残渣。 项承微微抬头,默默的看着这位传闻中的太子,以他的级别根本见不到太子,却听说他不少事情。 可此刻他不是传闻中任何样子,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坐在东宫的太子殿上,他挽着衣袖,身体前倾,十分认真的铺着手里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的什么东西,华贵的衣衫落在地上,双膝跪着前倾。 项国公瞬间往旁边让了让。 项承回神,立即避开太子跪着的方向。 368一更 项国公看长子一眼。 项章点点头,想上前,又退回来,斟酌着怎样引起太子注意不至于引起太子反感,想了半天不禁撇项承一眼,你女儿没看到我们来了?! 项承认真在看让梁国闻风丧胆的人,就像个……普通的孩子? 梁公旭乖巧的铺凭手里的残渣,苍白的手掌上粘着粉色的花枝,人很小,看起来十三四的样子,因为生病这个年龄撑的仿佛还有些费力。 他不娇气的拍拍手上的残渣,手掌撑着身体慢慢跪坐在脚上,笑着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探头检查了一下:“挺好,有天赋。” 梁公旭温柔的笑了,笑容也像他的年龄般,单纯如孩子,带着惹人怜爱的病容,乖巧到仿佛没有攻击力,这是……太子? 项承诧异看眼父亲? 老国公皱着眉,这是一个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魔,死前的葬礼吗? 项章比所有人更疑惑,太子在做什么? “爷爷,你们站着做什么,坐啊?” 项承想把她揪出来扔出去!看人不是看他现在做什么,而是看他对别人做了什么! 项章就没见四殿下对谁正常过,对他来说,朝中没有任何值得他看上眼的人,更何况项心慈。 现在算怎么回事?喜欢项七?真喜欢项七?这不像他的所有所为。 几个人笔直的站着,谁也没动。 项逐元见状,主动跃过所有人。 项章拉一下没拉住。 青年似山如岳,走到浮华烟云的两人中,亦沉稳从容:“晾花?” “嗯。”三人闲话家常,说着今春的收成。 国公爷等人互相看一眼,依旧没有走上前。 项承想去,被项章拉住去:“挡住太子的光是要杀头的。” 项承惊讶的看眼大哥。 项大老爷、二老爷点点头,站远点至少安全。 项承不能理解:那你们还让我女儿和太子玩! 项章不想,他现在都不能理解,这两人相处的为什么如此顺畅,那可是太子,把梁国当玩具随便拆的大梁太子,竟然在晒花?那花修了几世阴德,有这般造化。 项心慈见他们没动,差异:“爷爷,你们不热?” 多看太子两眼就凉快了。 … 项国公的书房内。 项国公将桌子拍的震天响:“太子为什么会认识心慈?!为什么!” 项章垂着头。 项二老爷、项承也垂着头。 项国公要被几个儿子气死:“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有人说!如果不是太子过来,你们是不是谁也不会说这件事!”太子现在就是一滩沼泽,只有两个结果,不是成了气候,就是拉人步入深渊。 项家远不至于趟这摊浑水:“以后不准两人来往!” 项章等人闻言,没有人出声,太子不是其他皇子,国公这句话对太子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会弄巧成拙。 项国公似乎也知道,所以更生气,人就在他们家里,还要吃了午饭再走,唯恐别人不知道项家上了太子的贼船是不是:“就说项七病了,不能见人了,总之毁容也好,她自己病入膏肓也罢,也不能和太子来往!” 项逐元闻言直接起身:“祖父,项七不过交个朋友而已。” “这是你该说出口的话!你以为病入膏肓和被太子处死之间哪个对她更好!” 项逐元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太子年龄不小了,皇上最近一直在提太子的婚事。” 项国公震惊到看着项逐元。 项章等人并不惊讶的坐的微丝不动。 项国公看看几个儿子再看看项逐元,恍然大悟,他们知道这件事?甚至想过什么结果:“你们是要干什么!” “孙儿觉得,事情既然落到了项家头上,我们想怎么样已经无从选择,,不如,顺势而为,何况太子只要不做不利于大梁的事,未必不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 项承不愿意:“刚才大哥说挡住了太子的太阳都要死……心慈她……” “五叔是想跟太子谈谈?”项逐元这句话不讽刺,但说出了三分讽刺的意味,太子又不是容家,容你问出个所以然来。 项章不说话。 项二老爷倒是想说话,但五房的位置又很微妙,太子如果想与项家有你牵连娶项心素才是上上之选,联姻五弟……则本末倒置,完全将项家放在了利益天平的边缘,只要项家不愿意就可以完美剥离出来。 而项七如果真嫁给太子,看两人相处的样子,至少对项家有一个好处,在太子当政期间,不会无缘无故被抄家灭祖。太子这人抄家灭族太顺手了。 所以项堰仔细想了想,同样没有反对。 “我管不了你们了!” “祖父——这件事以心慈的意愿为准。” …… 太子去了项家? 太子与项家来往甚密? 太子与项家是不是合谋要做什么? 项世子远征与太子有没有关系? 外界揣测纷纷的时候,项家内部出奇的沉默,因为太子是来找项七小姐玩的。 一位成年的少年和一位成年的姑娘,别说什么小朋友间的友谊。 可又因为这人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皇子,甚至不是普通太子,让家中一点议论的声音都听不见。 项心锦呆坐在座位上疑惑的看着门边的纱帘,完全是想不透其中的关联,心慈和太子……心慈不是和玄简来往甚密…… 项心慈和玄简到底有没有超过堂兄妹以外的关系,如果有,太子和她怎么回事?还是项家用这件事图谋什么,利用了心慈。 项心锦完全搞不懂了,玄简对心慈有没有超脱的感情,如果有这件事走向如何,如果没有又如何。 项心锦一时间不敢用简单的悖论来想这件事。 在心慈与太子这件事上,项逐元不确定的退婚原因,显得毫不重要。 安北王府内。 安天北看眼守朝:太子与项家会有什么必然来往?让太子不惜亲自登门?梁公旭可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任何一位臣子家? “礼贤下士?安项世子的心?收拢军心?” 如果是后者,自己回梁都时是更好的契机:“项章还有一个女儿吧……”但太子看不起联姻,想着又不对…… 还能因为什么? ------题外话------ 下午五点刷 369二更 “少爷……晚饭准备好了……少爷……”友安悄悄抬头看少爷一眼,又垂下头沉默下来。 容度站在凉亭内,看着庭院中新栽种的开的正艳的花,开的怒放繁盛,碗口大花瓣层层叠叠,开的迷途、争先恐后,的确是她喜欢的东西,做就能做到像她一样让人见之不俗。 她和太子的事,是要定下来了吗? 容度手放在亭柱上,脑海里闪过她挣扎这从水里爬上来的样子,艰难地拽着地上的藤蔓,狼狈的坐起来喘气,一个人坐在暴雨里,没有看莫云翳也没有看他,狼狈的看不出容色,神态却依旧抓人眼球…… 她的容色从来不是外在,她有一种除容色外吸引人的气质。 两人的婚事定得并不顺利,解除的倒是干净利落。如今她和太子又有几分真心,虚荣作祟在还是某些位置让她欲罢不能。 容度冷笑,位高权重,对她来说就那么重要,项家、容家都放不下她,还要吊在一个短命鬼手上爬的更高!容度手掌重重砸在柱子上,她可称心如意了? 现在想想,自己为了莫云翳跟她闹成那样,简直对牛弹琴,他当时就该当没看见,娶了她,只在三品夫人的位置上,她是不是抓心挠肺的不自在! “少爷……” …… 辅国公府。 柳雪飞有些走神,闻言又急忙回神:“爹不要多想,太子随性妄为惯了,可能有别的意思也可能没有,说不定就是觉得令国公府的门特别想进去看看,这件事,说到底跟咱们关系不大,父亲不要杞人忧天。” 柳国公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眼思绪已经转开的女儿,心里叹口气,雪飞说的对,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没了与令国公府的婚事,关注这些都显得多余。 “爹,如果没事,我想先回房了。” 柳国公点点头,看着女儿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恨道:“太子怎么不抄了他们的家。” 柳二少爷急忙起身四下看看,让父亲少说一句,小心祸从口出! …… 转眼一天的光景,一个日升日落,梁都还没有因为太子去了项国公府理出一些所以然,众官员还没有向项家旁敲侧击出一个结果。 便有更大消息接踵而来。 “东宫向项家定亲了!” “开玩笑吧。” “真的,钦天监掌事亲自做媒,定亲礼数都走了大半个梁都了。” 吃早饭的众官员,瞬间不吃了。 “怎么会这样,昨天太子去探路的?” “这也太快了,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 “太子定亲的是项家排行第几的女儿?” “肯定是项侯爷的女儿了。” 安天北还没走进曲乐坊,瞬间看向守朝:“去看一下怎么回事儿?”他突然有种莫名的直觉。 “是。” 守朝很快跑回来:“回将军,定亲的队伍已经过了长乐街,聘的是项家五房的长女——项七小姐。” 安天北手里的扇子顿时一收,看向他,又尽量不动声色的一开。 守朝理解,他现在也很惊讶,竟然是项家五房!太子与项家五房结亲有什么意义! 安天北克制着突然而起的情绪,怎么会是她,可又似乎……为什么不能是她,项家还有什么值得太子侧目的吗,可…… “她是自愿的……”说完又觉得自这个问题多余,如果她不是自愿的他能怎么样?太子会准许别人不同意? 可万一她不同意呢? 安天北心头突然像被人吊了起来,有些不痛快,她那样的年华应该……应该…… 但以太子的身体状况……但凡明白些的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项家就没有人为他出头吗?还是怕太子秋后算账!安天北突然有些埋怨项家做视这样的事情发生,没有人为她出头!当初拒绝自己的时候,项家不是大义凛然! “将军?我们还进去吗?” “不去了!”安天北转身:“你派人在这里守着,如果看到她出……”安天北及时收住:“没什么,回府。”他以什么立场说话! …… 雁回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鞋子都快跑掉了:“小姐,小姐,太子向令国公府求亲了!” 柳雪飞放下手里的书,神色有些茫然,反应了一会才开口:“心素?” “不是,项五老爷的女儿——七小姐!” 项心慈?!柳雪飞皱眉,神色有些不解,随即又好像情理之中,马场上她亲眼见这两人关系匪浅,只是项逐元一直没有阻止这两人来往吗?竟然要成婚了? 成婚可不是儿戏! 雁回也有些惊讶,太子不在乎七小姐的名声,皇上也不在乎吗?皇后呢?又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道理,皇上连江山在谁手里都没有感觉,怎么可能在乎太子娶了谁,可……太子真的要娶项七小姐!? 柳雪飞觉得哪里不对?非常不对? 370三更 甘夫人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什么!太子和项家七小姐定亲了?” “回夫人,已经正式下聘。” 莫不是疯了!这两个人——甘夫人抓紧手里的帕子,怎么会? 又努力想自己有没有说过项七小姐的坏话,会不会被人抓了把柄说出去。 毕竟项七不是以温柔大方著称,太子也不是心胸宽广的人。 此时,自认家世好,向七小姐提过亲的人家,忍不住为自己找补,养眼她们是认同七小姐,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儿子求娶。 想想七小姐自嘲必报的性格、和太子杀伐果决的阴森,总觉得如果七小姐给她们穿个小鞋儿,明天诛九族的圣旨就能落在她们头上。 所有人脑海中不停搜索着自家被拒后,有没有跟人说过过激的话,有没有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抱怨过,对方有没有可能以此为契机胡言乱语。 以上这些人家还是好的,最担心的是,那些明知道自家孩子混账,还觉得那样的名声的七小姐配自己的儿子刚刚好的人,现在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发誓从来没有派媒人上过门。 谁知道太子会不会觉得他们家儿子侮辱了自己未过门的太子妃,不分青红皂白先把他们杀了出气 历代太子如果要脸,为了彰显大度不敢明目张胆对侮辱自己妻子的人此作出反应的话,现在的太子可没有任何顾虑。这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的随意发疯。谁死在他刀下,谁倒霉! 更不要提七小姐也不是宽容大量的人,她要是记在心里了,不报复她们才奇怪。 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太子怎么看中项七了!还有没有天理!太子都不听听梁都的传言吗!不知道项家七小姐不贤良淑德也不知书达理吗! 一时间所有参与过、说项七坏话的人都有些人心惶惶。 因为不管太子能活多久,至少太子现在还活着,只要太子现在还活着,就有可能先杀了她们,让她们先死。 最糟糕的是,万一项七不愿意嫁,她又不敢对太子说,心里的这团火不发泄在她们身上才怪! 怎么办。 梁都的街道上,曾经那些聚在一起,羽扇纶巾,丝丝密密说项七坏话的人,突然之间不来往了。 唯几跑的慢,碰到这匪夷所思事件的子弟,聚在一起,拼命的说项七小姐好话,仿佛怎么说都说不够,还要抛开解析,细细分析,所有的不好都成了真性情、勇敢无畏、不畏强权、独树一格、美丽漂亮、聪慧大方的标尺! 市井茶楼中、雅间包厢里,会私下里谈其相机小姐美貌的声音,突然像被锁住了喉咙的公鸡没了声音。 太子以一己之力,让过往的谣言,现在的种种,瞬间形成一个中空地带,顷刻间席卷一切,仿佛什么从来没有发生过。 …… 储教所内,一群七八品的小官员和不计官品的小吏,对待项承的态度开始微妙。 没人提他父凭女贵,也没人敢上前多问,套近乎的更是少之少爷,可又让看到他的人隐隐躁动,想做些什么。 气氛微妙又粘缠,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疏离中带着敬畏,敬畏带着讨好,讨好中更多的是害怕,逼近伺候不好太子,是必须死人的,可伺候好了,就能一飞冲天! “项大人,你是在找这本书吗?” 项承看了一眼:“麻烦你了。” “项大人客气,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太子除了杀人放火,还有一个神奇的能力,让人一飞冲天,户部曾经的七品小吏就曾被太子一举提拔成现在正四品掌院。 何等风光荣耀。 如果说没人想复制明督检得成功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提着脑袋讨好,总让人惴惴不安。 …… 项国公看着堆满院子里的箱子,气的直拍着桌子:“我不同意,我说了我不同意!谁也别想强硬的把这件事定下!” 项家五兄弟沉默着,没人说话。 “这件事,你们谁跟我说过,谁跟我通过气!太子又跟你们谁商量过他与项七的婚事!你们竟然一个反对的人都没有!还有什么骨气!” 项章等人依旧沉默着 “他们什么时候勾勾缠缠那么熟悉的!老五现在你总有个说法吧——我是不是说过让你看紧她,为什么她和太子还有联系!”项国公昨天被惊狠了,忘了心慈说过什么,但心慈生活在项五眼皮子底下,他也看不见吗! 一个深闺千金,一个当朝太子,这俩人不该戏曲过后再无谈资!为什么现在聘礼都送门口儿了:“退回去!” “……” “……” “项五你听不见是不是!” 项承当然听见了:“退回去后呢?太子是能死了这条心还是继续派人过来下聘,激怒了太子,后果是什么。。”如果皇家顾念一分项家,交换条件是什么,心慈的生死吗。 与其闹到鱼死网破,不得不嫁女儿的地步。不如现在什么都不说。而且大哥。和柿子。说过的话他还记得。他们会最大限度地。保存心慈。 他就是心存疑虑,不想相信。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更不敢赌,如果自己不同意。太子会不会把这份怨恨发泄在心慈身上。 “靠,你们都翅膀硬了,是不是,滚!” 项承等人从厨房出来。 他看着几位哥哥离开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父亲除了嚷得凶很。也并没有做有实质性的事情。 371一更 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就算有,付出的也可能是项心慈的一生。毕竟偶然打皇家的脸也许没什么,打太子的脸,就是抄家灭族。 项承看着这座固若金汤的宅子,庇护了项家百年荣耀的砖瓦,换做任何势力,他都能放手一搏。 可更大的压力负压万里笼罩在这座宅院时,他尚且不忍它倾塌,更何况是父亲。 项承调整好情绪,往回走,父亲现在无非咽不下这口气,挣扎过后也会认命,毕竟,真的没有任何好处。 …… 陶子媚诧异的碰倒了手边的茶杯:太子与项家七小姐商定了婚事?!怎么可能?项七小姐这个春天要嫁给明西洛!他们两个…… 陶子媚不知道该想什么,明西洛、项心慈往后几十年的纠葛、明西洛的南征北战、还有她们生的未来的大梁皇帝,以及以后很多大事,怎么一切都不一样…… 陶子媚心里非常慌,脑子里不断闪过,太子和项心慈、太子和项心慈,这两个人会发生什么,该发什么什么,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了,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是所有的结局都会更遭! 陶子媚觉得脑子都转不过来了,茫然的想着为什么项心慈没有在容度之后选择明西洛? 她以为项心慈与容度解除婚约时,一切都回到了正规,她还有十几年可以准备应对以后的事。 可现在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在这里转弯,项七没看中明西洛因为自己向明西洛表白了? 诗正急忙去擦桌子上的茶水。 陶子媚脸色发白,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自己表白被项心慈撞见,项心慈会觉得明西洛私生活有问题,不再考虑与明西洛,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陶子媚晕晕乎乎的,如果这么大事变了,未来君主是谁?明西洛还有没有可能一帆风顺?未来的当权者是哪一方?后续还有没有人跳出来?未来可能掌权的人对西南又是什么态度! 陶子媚哪里还看得见茶水,她在想目前有那件儿事儿能与前世对上? 却惊讶的发现,好像除项世子退婚,什么都没有,就连项世子退婚……好像也提前了…… 怎么会这样?项心慈如果嫁给太子?明西洛的前路项家还会不会全力以赴? 不对,不对,明大人不是靠岳家的人,他靠自己的能力也能走的更稳…… 不对太子什么时候死的? 陶子媚一点儿想不起来,她好像有很多问题要想,很多问题又想的不是时机,以至于完全理不出头绪。 现在的大梁让她陌生又好像熟悉,是不是说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后面就会有一系列的环节出现问题!容度、莫云翳都还没有死,这两个人造成的稍微就可能印象数不尽的事情。 陶子媚发现她可依仗的先知,突然间没了用处!全然陌生的未来,完全没按记忆发生的事情…… 抄家灭族的事情会不会发生?什么时候发生!就像是一个‘结果’放在前面,她已经看不清通向那个结果的路。 探测不到的恐怖,比恐怖本身更加可怕。 陶子媚发现被儿女情长禁锢的自己,还在兀自因明西洛觉得羞愤的她,如今靠现知的事情分析谁可能是未来帝王,难如登天。 项心慈没有嫁给明西洛,那个孩子就不会出生,就不存在未来君主。 皇家现在的一脉不用考虑这一脉根本没有赢。 陶子媚脑中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明西洛是九王爷的儿子吗?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么重要的事。 如果是,明西洛依然是不可撼动的力量,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地位,就算一时的落魄也不行,他就还有一搏之力,甚至未来的变数依旧会在他身上,他的孩子依旧是未来的帝王。 让杨姐姐嫁给她都值得一赌。 可明西洛是不是九王的孩子?!到底是不是!? …… 耶律老夫人看了儿媳一眼。 儿媳认真的点点头。 耶律老夫人过了好一会才叹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就没说,太子与项家七小姐的婚事,真是……让人想评价什么都评价不出来。 好在,她没有在其中做过什么,希望太子别揪着她为七小姐做媒的事不放:“让老大在外面做事低调些,最近别触了皇家眉头。” “是。” …… 安北王府的晚饭桌上,安老王妃吃着软糯的鲜虾鸡蛋羹,顺便不动声色的看眼儿子。 见他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又笑自己多想,天北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嫌。 …… 容占奎吃不下饭,这项心慈当初是不是就……王八看豆绿,他两竟然还—— 这大梁江山没救了,可想想如果大梁大刀阔斧一直在做的事,容占奎又心有不甘!项心慈这是作践他侄子! 容度提醒他吃饭。 容占奎觉得还吃什么吃!气数已尽的国家取了个思想有问题的太子妃,蛇鼠一窝:“明西洛那个奸臣怎么还没死!”此人不死,对不住碾压在大梁脊背上的车轮! 容度瞬间停下筷子。 容占奎发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率先拿起筷子:“吃饭,吃饭。” …… 华灯初上的莫国公府内,月光如水照应着院落里盛开的花木。 丫头出来泼了一盆水。 房屋内,莫夫人边说边笑的为婆母削了一个梨,切成小块放在婆母手边,笑语晏晏:“是折文派人送回来了,这孩子,还知道想着你我,我尝了,很甜,别看个头小、又其貌不扬,不比咱们这里的梨果差,娘也尝尝看。” ------题外话------ 下午三更。五点刷,昨天其实也给大家准备了三更,否则不会到下午,结果临时有事,汗 372二更 莫老夫人自然更欣慰,孙子走的时候什么光景,如今一年不到又是什么光景,坦途已在孙子脚下,按部就班走下去,入阁封疆都不是难事。 莫夫人为婆母整整放在腿上的毯子:“不知道令国公府怎么想的,既然莫让把五房生的那女儿定给了太子,婚期还挺仓促,估计就在本月底。” 莫夫人闲话家常的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她就是感慨一二,毕竟一个女支子生的女儿,她没有看不起那小姑娘的意思,只是皇家带头拔高贱籍之人,到底不妥,她们这些循规蹈矩的人成了什么! 也就是太子那人,——莫夫人都懒得说,否则上书的折子能把东宫填满。 哎,眼看好一点了,太子又作妖,还是让人说不出什么的妖邪! 莫老夫人吃梨的举动有些滞涩:“太子与项五房那女儿。” 莫夫人点点头,随便吧,反正也没人管得了,就是项家莫名被卷入太子一脉,好在令国公府根深蒂固,只要不昏了头,对他们也不算有什么影响:“也不知道折文在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贴心的人在旁边伺候。” 莫老夫人脑子里都是项心慈和太子的婚事,以及在别庄时,项心慈冷漠的一步步的走向她的目光,和眼里不留后路的决然。 她要嫁给太子了?莫老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慌,嫁给太子……是不是以后国宴家宴还能看到她,折文也能看见她。 更甚者莫老夫人有种,这两人狼狈为奸,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惊惧,他们会不会把目光同时放在折文身上。 她就知道容度跟她解除婚约后,要出事!尤其太子如果早死恐怕跟要出事! 莫老夫人绝对不相信,太子妃会安分守己的守寡!就她那个人,恐怕不出几年就会出来勾搭人! 莫老夫人只觉得怎么就……折文可…… “娘,不好吃吗?” 莫老夫人尽量扯出一抹慈祥的笑:“太凉了。” “我让外面的人给娘温一下。” 莫老夫人没有推辞,自然而然的整理着刚刚落下的衣袖:“你上次不是送了丫头过去伺候。”说是丫头,都是贴心貌美的小姑娘。 莫夫人立即接过婆母手边的举动,为母亲挽着袖子:“送是送过去了,伺候的人回信也说折文很好,就怕山高咱们远,都听了他的乱写一气。” 莫老夫人何尝不知道孙子的倔强:“出去了几年,到底会不一样。” “希望吧,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有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莫老夫人看儿媳一眼。 莫夫人笑了:“娘还真信我,我看他就是一根筋学傻了,知道什么是红颜枯骨,就知道建功立业还差不多,就他那性格,即便真有喜欢的,他也不知道该迈哪条腿才对。” 莫老夫人应和着笑笑,他看得懂,看的还是最艳的。 …… 夜越来越深,高高远在的月亮里,随着夜的变化上演着一幕幕山峦起伏、明暗交错,随着夜色越来越浓,它也越发皎洁、明亮,仿佛无数的时光里埋葬了数不尽的山海明川。 葳蕤院外,一个估计的身影,慢慢的走过来,还未年迈却仿佛已经被生活磨灭了无尽的热情。 项承一个人站在葳蕤院外,看着紧闭大门的院落,叹口气,怎么就是她,如果……是他对不起芬娘。 项承往回走了几步,又不想徒留不懂事的女儿,一个人懵懂的面临即将发生的事,坐在了灌木交印的长廊下,静静的坐着。 繁杂的过往,一事无成的中年,如今唯一想护的女儿,也成了尽人事听天命的赌注,幸亏芬娘去的早,没有看到如今自己落魄的样子…… 不远处的门传来开启的声音。 项承没有在意,有下人进进出出很正常,他抬头看着月色,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乍见之下愣了一会,项逐元为什么这么晚从葳蕤院出来?! 项承瞬间起身! 项逐元察觉到突然而来的动静,不亚于看到黑夜中看到此刻闪过,警惕阴森的看过去!看清来人的一刻,随即沉下眼底杀之后快的情绪,再转瞬已经如常,没有任何停滞的上前,问礼:“五叔。” 项承诧异的看着他,什么时辰了,项逐元为什么从葳蕤院出来?虽然自从上次的事,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但这个时间也太晚了? 项承怕自己记错了时辰,特意看了看月亮?确实月上柳梢,月光璀璨,已经深夜,深更半夜他从女儿院子出来? 项逐元举止自然:“五叔也睡不着过来看看。”说着自然而然的走过去,示意五叔一起坐,也多愁善感的叹口气。 项承便懂了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与太子定亲对心慈来说,对未来的一家之主来说都是大事,他过来叮嘱一些也实属正常:“她还好吗?” 项逐元包容的笑笑:“她恐怕尚不明白答应太子意味着什么,自己还乐着。” 项承立即为女儿说话:“她还是个孩子。” “是啊,还小。”还有灿烂的未来,项逐元将手背掩在袖子里,上面有她压出来的痕迹。 他确实出来玩了,哄心慈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盹,五叔坐的又有些偏。 “谢谢你没有放弃她。” “五叔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心慈同样是我妹妹,我希望她们每个人都能幸福安康。” 项承手放在侄子背上,拍了拍,一切都在这份亲近里,他会叮嘱心慈,知道深浅,至少想做什么,也要等到某些人离开这个世界:“玄简,太子的身体……怎么样?” 373三更 项逐元没有正面回答:“心慈不知道的事就别和心慈说了,让她高高兴兴嫁人。” “叔知道。” 项逐元起身:“我先走了。” “去吧,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 项心慈觉得家里的气氛乖乖的,连自己院子里的下人都谄媚不少,虽然平时就很谄媚,今天格外没有人格。 景姑姑那样不敢往她跟前凑的,一大早已经露了几次脸了,话里话外暗示,她可以教导三拜九叩大礼和太子妃祭天大礼。 庄姑姑更是恨不得替小姐把早课跳了,也就是她不会,就这样,她还殷勤为小姐把腿抬在了高低木上。 项心慈上半身微微前倾,缓缓贴在拉伸的左腿上,看着周围一个个拿着毛巾、端着面盆、提着水壶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人:“平时怎么没见你们如此积极?” “小姐冤枉,奴婢们哪天不积极。”水涨船高太子妃,跟项府七小姐怎么能一样,以后就是万万朝拜,连老夫人见了都要惨败的人。 她们可不管太子身体如何、性情如何,就算太子真怎么样了,不是还有世子,当务之急是七小姐的身份真正意义上上了一个台阶,而小姐又不是吃亏的性子,跟着小姐不会吃亏。 项心慈瞬间转开头:“走开。” “诶。” 秦姑姑从众人中走出来,将昨晚世子离开后发生的事与小姐说了一遍,以防老爷突然问起,小姐说漏了嘴。 “知道了。” 秦姑姑看眼小姐不在乎的样子,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可在乎的了,毕竟都要嫁给太子了。 …… 一大早,景侯夫人等在前厅,看着已经换好衣服从里间出来的儿子,想到太子与项家的婚事,紧张的想问什么:“你——” “有事?” 侯夫人看着他冷漠的脸色,又生生咽了回去:是那个项家吧,项七小姐也根本不是前天才与太子相识,昨天就谈婚论嫁的。 狄路见她不开口:“我先走了。” “嗯,你慢走。” …… 西南总督杨家在梁都宅院日上三竿才刚刚打开角门,因其目前住的多是女眷,平时甚少参与人情往来,以免遭受猜忌。 “大小姐安。” “大小姐安。” “免了。”杨梦娇刚进来,看着衣着整齐的表妹,想到刚过来时外面的马车:“你要出去?” 陶子媚觉得这件紫色衬不出自己的容色:“嗯,换花蓝色那条。” “你,这是要去哪?”见谁?不是与明大人的事已经不可能了? 陶子媚答的心不在焉:“出去走走。”她想了一晚上,不安和焦虑始终笼罩着她,她与项逐元的婚事,恐怕都不一定能成。 何况她还‘不认识’项逐元,她敢靠近,项逐元能先斩后奏了自己。 想来想去,发现现阶段整个西南的命运还是在莫世子身上,而杨姐姐已经与莫家退亲。她还不知道,杨姐姐与莫世子退婚是不是自己造成的。 陶子媚看眼表姐,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她为什么觉得表姐与没食子解除婚约,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所有的一切根本不是一场婚事能不能成功决定的。 “怎么了?” 陶子媚突然走向表姐,一个想法骤然闪过,如果自己不行,表姐呢?表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性情也好,长的亦很好看,表姐是正二品西南总督的掌上明珠,配明西洛绰绰有余。 别说现在的明西洛,就是多年以后的明西洛也嫁的了,项心慈已经不可能嫁给明大人,如果表姐代替了项心慈的位置呢? 陶子媚觉得前路瞬间又明朗起来,就算她还差了,依旧会有变数,自家美丽温柔的表姐一定能打动明大人的心。 到时候明大人一定会想办法保全西南一二,甚至会帮西南出谋划策,到时候未免不是另一种结局。 陶子媚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表姐,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陶子媚摇摇头,神情已经到位:“不是,我只是……只是……放不下明参中。” 杨梦娇闻言,立即皱眉:“你在说什么,这是你该说的话!” “姐,你打我吧,你骂我也行,我不知廉耻,我心心念念,可我真的放不下他,我知道我给陶家丢人,甚至给姐姐丢人,可就这一次,表姐,你就当我失心疯了,我想再见他一次,他现在的处境实在太糟了,我根本放心不了,他怎么会站在太子一方,太子是不是抓了他,强迫他为太子办事,他明明那样德才兼备的人,在户部又身受重用,如今却……表姐,他不该被如此对待对不对,表姐……” 杨梦娇也想起了曾经山上的青年,大雨中在山路上疾驰的青年,把马车抬起来的人,揽下半个水渠建造的人,所有功绩虽然都被项家拿走,但却是他做的更多。 可杨梦娇知道有些事不能做:“不行,他如果不愿意自会找项家想办法,你去能做什么。” 陶子媚哭了:“姐姐,我想看看他,哪怕远远的看一眼,他那样骄傲的人,如今被人诟病成爪牙……姐姐,他不该承受这些。” “那也不行……” “姐姐,就一眼,姐姐求求你了……我娘不让我单独出去,您就帮帮我吧,姐姐……”陶子媚说着,给杨梦娇跪了下来。 杨梦娇吓了一跳:“你快起来,起来……” 374四更 马车上,陶子媚看眼表姐,安静坐着的表姐,神色虽然充满了不认同,但依旧柔美的好像可以发光。 她与柳小姐是不同性质的两种美,柳小姐端庄大方,是世家大族喜欢的大气婉约,杨姐姐则是婉柔较小,惹人怜爱的美。 至于项心慈——她不再所有美人之列,根本不能算人。 陶子媚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说,自己无论是出身和外在都于表姐差不多,自己这样的身份,知道那些能有什么用!如果是表姐。 陶子媚握住表姐的手,心里又酸,又告诉自己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能委屈表姐低嫁,以后表姐会感激自己今日的决定。 杨梦娇见她讨好自己,既无奈又恨其不争,可到底舍不得她委屈,回握住了她。 陶子媚神色更加坚定,她一定会想办法让表姐嫁给明西洛。 碰石巷不是什么大街要道,住的也不全是体面人家。 货郎的叫卖声一波接着一波,孩子的跑闹声,街头窜出来的大狗,地上四处可见的没有被风干的狗屎、鸡屎,尤其街坊四邻发现明大老爷有段时间没有回来后,这些一踩一脚的东西更没有人收拾了。 巷子里散发着一种鱼龙混杂,又稍微比之好一些的古怪人味。 诗正下来车。 杨梦娇上开车窗向外看一眼。 丫鬟怕小姐被人冲撞,急忙让她放下,抱怨的看了表小姐一眼,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让大小姐过来! 陶子媚却注意到表姐眼中一点嫌弃都没有,她是真的温柔,更不像自己是因为知道一些事而急功近利。 这样温柔的表姐,才是能的明西洛高看一眼的人吧,真心换真心,如果自己让他觉得带有功利,表姐便是能让他相信人性本善的人。 杨梦娇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别难过。” 陶子媚嘴角面前挤出一点笑容,第一次嫉妒表姐的存在。 “明老爷啊?明老爷搬出去很久了,好对天没回来了。”说话的人边说边打量问话的小丫头:“你有事儿?做什么的?要干什么?”忍不住看眼丫鬟打扮的人身后的马车一眼。 达官贵人家小姐?大户人家吧,明老爷是被谁家的千金小姐看上了?明老爷那样好的男儿,那是肯定的。啧啧啧,这样大胆的还是第一次见,看对方马车的样子,明家祖坟要冒烟儿了洒。 诗正本就不乐意跟这些人说话,见她还眼神不正,转身就要走,有什么可看的! “诶,诶,别说啊。”邻居觉得自己有必要多说几句,为明大人说说好话:“我跟你说啊,我们明老爷可好了,没有那么多歪歪心思花花肠子,你知道明大人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住吗?”说完神神秘秘的看着对方,大户人家的丫鬟就是不一样,绫罗绸缎,比街上的秀才姑娘都好看。 诗正不想听,可却不得不停下:“为什么?” “因为他们家住了一个远方表亲啊,那小表亲……”这人足足将来一盏茶小表亲才切回来:“明大人怕不方便,咱们明大人品性高不高洁,人品好不好,你说说,这样心性好、人又好的人上哪里找呀。” “明大人现在住在哪里?” “这个呀……唉,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陶子媚一狠心:“去打听。” “小姐——” “你去!”项心慈那样的还大摇大摆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万万不能在左顾右怕。 诗正最后花了十两银子从,明二嫂嘴里问到了明大人现在落脚的地方。 陶子媚跟表姐有意无意的说着:“明大人是个正人君子。” 杨美娇没接话。 …… 梁公旭牵着项心慈的手走在通往王府的道路上。 往日这条无人问津的街,现在打扫得整整齐齐。又因为明西洛人体欠佳,今日来往的人并不多。 梁公旭牵着手的手越来越开心:“他们都很高兴你要嫁给我。” “你哪里看出他们高兴。” “我没有收到一个反对的折子。” “那是因为这个消息刚刚发出去不久,不过久了也没人反对,有什么可反对的。” “我也这么觉得,他们都觉得我们金童玉女,再合适不过。” 真自信。 “不知道明西洛好点没有。” 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我们去看看他吧。” “不用了,我们来看鸽子。” “鸽子什么时候都能看,我们去看看他,礼贤下士。” 项心慈看一眼梁公旭,他神情干净,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想把自己的快乐分享给更多的人知道。 “以后你也要对他好一点……”虽然他挺讨厌的,但他做事很长一段时间能帮到你,如果你们……他也可以尽量当没看见。 “难道不是除了你该对我好一点,其他的事都与我们无关吗。” 375一更 梁公旭笑了,笑容一如头顶的阳光温暖:“对,该是我对你好,我会对你很好的。”会非常好…… 项心慈突然开口:“我也会对你很好。” 梁公旭不期然的看着她,眼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她—— 项心慈不等他想完,牵着他的手往前跑:“那我要看鸽子。” 梁公旭神色坚定的跟上:“好,我们去看鸽子。” 项心慈转了头,拉着他的向来时的路跑:“白痴,听你的,我们去看明西洛。” 梁公旭笑容放入融化了整个春天的光,看着她奔跑在暖春中的样子,他也想跟着她一直一直跑下去。 寿康公公无奈的跟着:“七小姐您慢点……” …… 马车驶过繁华的街头,杨梦娇放下微微掀起的帘子:“刚才那就是盛世华裳的门店了吧。” 陶子媚恍惚回神,没注意看:“啊?嗯。” 提到盛世华裳,陶子媚心里又激起一阵不安的惊涛骇浪。她记忆中盛世华赏隶属杜家衣坊,所以她提前买下了受创后的杜家衣坊,甚至把经营权依旧放在杜家手中,结果今日盛世华裳依然存在,但却不是杜家的那个盛世华裳。 是创立盛世华裳的人没有选择与杜家合作,还是杜家因为她的注资错过了得到盛世华裳的机会? 按说商场上的事没有人介入过,不该发生任何变化,为什么盛世华裳发生了这么大改变。 因为自己的介入吗?还是大势就没有站在自己一方。 陶子媚突然想不下去了,莫云翳没有死,容度还活着,明西路的命运变了,盛世华裳这样大的利益存在也换了东家,从一开始她就该知道一切已经不在她的掌控里。 从莫世子没有死在城西决堤时,她就不该再相信自己的先知。 “我还没有去过它们的门店。” 陶子媚立即道:“下次我陪姐姐过来。” 杨梦娇没有接话,她不喜欢出门,平时也很少接同龄人的邀约。 …… 东文街一别碰石巷的热闹、喧哗杂乱无章,也不似旁边街道的和乐有序、友爱邻里,它非常安静,静的出其、诡异,一片萧瑟,好似随时会有什么不赶紧的东西从角落里跳出来席卷整个街道。 诗正有些不好,这条街上所有大门紧闭,门内没有一个来往的人,狗叫声仿佛都在这里停止,,街口叫卖的小贩释然而然的跃过这条叫街的巷子,挑着扁担离开。 诗正更害怕了,明明接口就是更繁华的大市,甚至坐落着乐艺坊、茶楼、酒肆这样的繁华店铺,为什么几步之隔的这里,却空无一人。 诗正犹豫的走向花十两银子买来的门口,深吸一口气,坚定的敲响了门。 杨梦娇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这里好安静,整条街像没有住人一样? 陶子媚也察觉出一样,都没有小孩子跑动吗? 多雨警惕的看着外面的人:“您是……” “请问明大人住这里吗,我们家小姐姓杨,曾经在城西建渠时与明大人相识,麻烦您通报一声。” 多雨没动:“与我家主人约好了吗?” “贸然来访,还请小哥行个方便。”说着就要将银子递过去。 多雨哐当关上了门。 诗正脸险些没有撞在门上,立即抬手重新敲!有没有礼貌! 杨梦娇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原来他住在这里,似乎于他那份清雅淡泊相比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可好像以他的出身,就该住在这样的地方,希望上天厚待与他吧。 杨梦娇放下了车帘, 拍门声越来越大。 项心慈梁公旭说说笑笑地转过来,看到明家大门外的马车,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脚步瞬间正经下来,慢慢的走过去。 谁? 寿康公公带着侍卫跟在后面,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杨家的标志。杨家?杨光清。 狄路不多看,他只管七小姐要杀谁,不杀谁,对是谁没有概念。 诗正气急败坏的转头,刚想去告状,便看到了走来的一行人,为首的人仿佛瞬间激活了这阴森森的地方,让整个街道都热闹起来,随即心中一寒,似乎……在哪里见过? 诗正猛然想起那是谁,吓得一个踉跄,瞬间向马车冲去! 项心慈疑惑:认识? 陶子媚瞬间看到了项心慈,急忙跳下去,只一眼便瞬间跪在地上……交握在一起的手……手……略带病容的颜色。 如果这些还不够,侍卫和公公模样的人能说明更多东西。 何况和与太子订了婚的人,谁敢如此亲近,根本不用往姐弟的可能上想。 陶子媚紧张的跪在地上,呼吸越来越乱,心惊胆寒,怎么会这么倒霉碰到他们,一个不行还来两个……不用等到多年后被人清算,眼前的人便有可能因为她挡路、碍事、衣服颜色不好看、长得对不起今天的天气将她就地处死。 她为什么偏偏今天出门!明天不好吗,后天不行吗,陶子媚紧张不已,缓缓用手臂撑着跪着的身体退到墙边,连千千岁都不敢喊,毕竟声音大了小的也可能被人处死。 杨梦娇没听到动静,掀开车帘,下一刻急忙下车,带着众人,一起靠边跪下来。 片刻,杨家所有的家胆战心惊的靠着墙跪成一排,无人推挤、无人偷看,尽量缩在墙边一动不动,更不敢挡了前进人的去路。 项心慈恍惚想起她是谁了,菊香山上向明西洛表白的人,挺执着的,追到这里来了:“你看看你,做人多失败,把人吓成什么样了。”她来干什么?看明西路?怎么知道明西洛住在这里?谁告诉她的?总不能是明西洛自己? 也未必不是明西洛自己?项心慈打量着只剩一片乌发对着自己的人,够锲而不舍的,被人当面局面,还敢来,不过也是,明西洛什么人,单那模样就够让人趋之若鹜,更何况再加三分才学,何况那是三分吗? 如今又病恹恹的,小姑娘听说了还不心急火燎的要来看看,瞧瞧人一心为明西洛担心的样子,啧啧啧,谁看了不敢动。 376二更 “我什么都没做。”梁公旭冤枉。   “那就是威名在外。”能找来,说明两个人私下还有联系?呵,看不出来明西洛长进了,也是,小家碧玉又温柔听话,多看看也能陶冶情操,何必拒绝。   梁公旭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她在不高兴?“好吧,是我的错。”   项心慈闻言一惊,瞬间回神,发现自己情绪不对,随即自嘲,她是习惯了被项逐元、明西洛无限包容,就以为理所当然了。   项心慈笑了,头顶的阳光瞬间将她从一时的情绪里带出来,重新阳光璀璨,何况旭旭还在她身边:“你错什么,是她胆小,不过,以前挺胆大的。”   梁公旭看着她从自己无法靠近的状态里回神,松了一口气:“认识?”   项心慈靠近他耳边将她与明西洛的事说了一遍。   梁公旭震惊、茫然的看看项心慈,又看见地上跪着的人:这东西和明西洛!!怎么可能!明西洛不是喜欢……   项心慈摸摸他的头,惊讶什么,青菜、萝卜、咸菜,鲍鱼、生鲜、野味,哪个不需要尝尝。   梁公旭不接受!明西洛太自以为是了!他与心慈之间还不够竟然还——梁公旭一时间不知道该先憎恨明西洛胆大包天,还是高兴他有一段这样的情事被项心慈撞见。   但梁公旭很快发现,更多的还是不悦!明西洛就是不可以!谁给他的胆子!把他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梁公旭瞬间握住项心慈的手,同仇敌忾。   项心慈满脸茫然:“你干什么?”为什么安慰自己?明西洛长进了而已,不钻牛角尖也挺好,刚刚是自己一时想差了,瞬间惊觉,不是,他为什么安慰自己?   项心慈疑惑的看着梁公旭?   梁公旭顿时有些心虚,他不是故意派人跟踪她,不对,她就没有派人跟踪她:“我……我温和治下,已经一个月没杀人了,你不能那么说我。”梁公旭心虚的不行。   项心慈察觉到什么,心里叹口气,使劲揉揉他的头:“对,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梁公旭看着她的神色,有些疑惑,她刚刚明明情绪不对,已经好了吗,莫非自己想错了?她没有生气。   “看什么,是不是太可爱。”项心慈笑笑,前一刻的情绪已经烟消云散,他有他的自由,以后也是一样,他喜欢就好,好不容易能重新开始的机会,不一样一点,是另一种可能。   “嗯。”你本来就最可爱。   项心慈反握住梁公旭的手,他这个小东西还企图安慰她,他对自己和明西洛的事知道多少?   项心慈带着他慢慢的走近跪着的一行人,调侃问:“怎么样?漂亮吗?”   梁公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最漂亮。”   “我问的是她跟明西洛,跟我有可比性,我当然最漂亮最好看最温柔,把我跟臣子放在一块儿,生气了。”   原来是这个?梁公旭立即晃晃她的胳膊:“她和明西洛最合适。”   项心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觉得旁边的女孩更合适。”   梁公旭耳根通红的拨拨自己的耳朵,羞涩的小声应着::“嗯,你说哪个合适就合适。”   “你多少看一眼再说。”   啊?梁公旭勉强看了一眼,两坨头发,哪个是哪个:“嗯,更合适。”   项心慈真这样想,后面的是杨家的大小姐杨梦娇吧?比旁边跪着的人举止更大方顺眼,长的也好看。   还是前段时间是听三伯母提过她,性格也不错,好像……与莫云翳定过亲?是有这回事吧?   项心慈又有些不确定,不禁看了杨梦娇的方向一眼,莫云翳吗?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在外面好不好,是不是早已经忘了很多没必要太过记得的事。   项心慈想想自己都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这个人了,想必他也如此:“敷衍。”   “没有,我真看了。”梁公旭急切的解释。   项心慈急忙安抚:“好,好,你看了。”   地上跪着人紧张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被路过的人发现,如果可以,她们宁愿是从墙根长出的草,不用面对如今的局面。   陶子媚心里更怕,这是太子吗?不是说太子心狠手辣、精神不好,难道不该与这个精神一样不好的项心慈针锋相对、大打出手、不依不饶吗!   为什么看起来太子对她很好,怎么会,这两个人就不想是能和平共处的!   陶子媚完全想不通,为什么项心慈这样的人,上辈子有明西洛,这辈子还有太子如此护着,如果这样项心慈什么时候倒霉!何时还别人一个公道!   两人从跪着人前面走过去。   杨梦娇待两人走过她后,悄悄握住陶子媚的手,因为陶子媚在颤抖:不要怕。   项心慈和梁公旭有说有笑的争着谁更合适,一会你靠近我说话,一会我靠近你说话,好不亲昵。   寿康见状立即谄媚的上前刚要敲门,没让狄路抢先,可还没等寿康的手指敲上去,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多雨乍然看到来人吓了一跳,急忙跪下来请安:“奴才见过七小姐,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和七小姐怎么来了,不是七小姐怎么带太子殿下来了,好像也不对!   多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跪好,不敢造次。   说在兴头上的两人谁也没有看他,跃过他,直接迈进去,梁公旭突然回头:“你主子呢?” 377三更 多雨看都不敢看外面是否还有人,恍然惊觉,七小姐看到外面的人了吗?看到了多少?七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家大人……   多雨急忙爬起来,前面带路:“会殿下在家,,殿下里面请、七小姐里面请。”   项心慈好心提醒他:“外面有人。”   “啊?是,是吗,多谢七小姐提醒,一会奴才出去看看,殿下七小姐里面请。”   项心慈被他的反应逗笑,吓成这样至于吗,她又不是要吃人,何况你家主子可不差这一个红颜知己,以后,红颜知己多着人,保证你每一个都割舍不下。   项心慈见多雨这小孩子真在抖,决定不逗他了,刚要带梁公旭进去。   梁公旭停下来,看着多雨,声音突然说不出的温和:“你先去看看,万一你们明大人想见呢?”   项心慈看他一眼,干嘛?不是不逗了?   梁公旭也看项心慈一眼,又急忙移开目光,他想,就是想如果能成全了外面的人和明西洛呢,心慈还会多看明西洛一眼,可如果那样,明西洛以后还会不会……梁公旭又希望自己没想。   一时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些分裂。   多雨冷汗直冒,陪着笑,极力讨好:“殿下说笑了,明大人卧病在床哪有时间见别人……”   项心慈没说梁公旭,无辜又茫然的接了句:“那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不是,不敢,不敢哪能,殿下和七小姐什么时候来都合适……”   “就今天不合适?”给梁公旭自我考量的时间。   多雨都要哭了,七小姐你就别为难奴才了。   狄路看多雨一眼,,发现给别人当奴才更不容易。   梁公旭想趁现在下了懿旨,又担心自己意气用事耽误了——   突然里面传来沉稳却清晰的声音:“多雨,外面怎么了?”   多雨犹如瞬间抓住救命稻草:“回大人,太子和七小姐来了!”   明西洛闻言,微微抬起头,将手里的折子收起来,思绪动了一下,需要这么长时间才能走进来?想到刚才的敲门声,和多雨刚才急急回答的语气,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明西洛叹口气,精瘦但肌肉遒劲的手臂撑着床杆,毫不费力地将身体移到床边的轮椅上,出现在正厅门口。   多雨眼巴巴的看着门边的主子。   项心慈也看到了他,已经可以坐轮椅了,好的挺快。   梁公旭突然开口:“有人找你不见见。”   项心慈闻言也跟了去:“先去看看?”   明西洛为不可查的看多雨一眼。   多雨默默比了个主仆二人才懂的意思。   明西洛便懂了,顺便看了项心慈一眼,但好似看又好似没看的一眼后便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的拱手像太子问礼:“下官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见过七小姐。”随后对多雨道:“我与陶小姐并不熟悉,去请陶小姐离开。”   “是,大人。”   “姓陶啊?哪个陶?”项心慈一脸茫然,她真茫然,而且她想看看能不能从单薄的记忆库里搜索到这个名字,毕竟如此有眼光,万一是什么青史留名的人物呢?   明西洛当没听见:“太子里面请。”   梁公旭看眼项心慈,跟了问了便:“哪个陶。”   项心慈恨不得把自己嘴拍碎,她怎么忘了还跟了一个学舌的,她真就是好奇问问,不是要……   项心慈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明西洛对着太子神色自然的开口:“软耳陶。”   项心慈呵呵一笑,率先推着梁公旭向里面走,宝贝咱们进去了。   梁公旭不,她怎么能这么软弱,以后明西洛岂不是要欺负到她头上。   项心慈没推动他有些惊讶,可又不好再加力道,旭旭不是项逐元,加了力道也推不动,旭旭的体格,万一推到了呢。   梁公旭不要就这么放过明西洛。   项心慈看眼孩子气的梁公旭,好吧,手搭在梁公旭肩上,吊儿郎当的看着明西洛:“诶,你也太不近人情了,人家怎么说千里迢迢来看你,也是一片心意,何况你上次那么无情的拒绝人家,人家不计前嫌还惦记着你,你还摆什么谱,赶紧的,去见见人家,万一以后发现喜欢上人家,岂不是惨了。”说着笑着看了旭旭一眼,满意否?   明西洛看眼腿上的衣袍,神色自然,自动屏蔽她莫须有的话,如果太子不在,他不会就这个问题搭理她,声音掷地有声:“太子妃说笑了,我明西洛喜欢的人不辜负,辜负的人就是不喜欢。”说完避开梁公旭略带侵略的看了她一眼,提醒她,让她见好就收!   项心慈笑了,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羞涩的靠在梁公旭肩上:“人家没有成婚呢。”   梁公旭回头,脸颊一红,也跟着腼腆地笑了。   明西洛心累,也不怕靠倒了他!   多雨贴着墙角,恨不得自己不存在,大人今天心情能好了才奇怪。 378一更 378 狄路为明大人叹息,更为自家小姐的无奈,要不然明大人换个人喜欢?估计明大人就不干,所以多说无益。 明西洛向后退一点轮椅,让他在家里安安静静的看一天折子不好吗,这两个不知道他们自己该干什么的人找个空地好好玩,免得碍眼。 梁公旭勾着心慈的衣角,脸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因为心情甜蜜,对明西洛少了份刻薄,问的真心实意:“外面有两位姑娘,没有一位喜欢的?” 项心慈纠正:“应该说都赐给你怎么样。” 明西洛觉得刚才那一眼没有表达到位,应该直接赶她出去,忍者脾气温声道:“太子和七小姐有事吗,没事的话太医建议下官静养,下官也望能早日康复,为太子效犬马之劳。” 项心慈、梁公旭同时看他一眼:赶他们走呢!他不该逆来顺受、好言软语? 明西洛当没看见两人夸张的眼神,转动轮椅要往屋内去,更他们一般见识,最后气死的只能是自己。 项心慈见状,急忙上前:“我们来看看你。” “已经好多了,多谢七小姐,多谢太子殿下。” 项心慈看眼梁公旭,见他没有生气,还是帮忙找补了一句:“也就他敢这么说话。” “上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骨头都风化了。” “你胸襟广阔、明君之才。” 皇上还没死,明西洛不跟智障一般见识。 项心慈见他真走,急忙上前两步,缓和气氛:“真的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 梁公旭也礼贤下士的望着她,平日一定斜眼蔑视的视线,此刻含着脱胎换骨的柔光。他现在看明西洛十分顺眼,甚至不介意他和项心慈的事。 明西洛只从他眼里看到了‘万事如意、心胸开阔’,他现在有什么不如意的,都已经定亲了:“好多了,劳烦太子关心。” 项心慈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奏章:“身体吃的消吗?”” “要不要寻几个人伺候着。” “殿下,院子本来就小,多雨一个人凑合就好。” 项心慈看他一眼,面色红润,精神很好,看起来恢复的很不错,前两天不是还奄奄一息? 还有外面的人,不死心吗?项心慈趁机又打量眼明西洛几眼,眉目舒展温和有理,他长的好看,温润端方的好看,沉静如渊、有飒然渊博,自有种让人信服的气质,的确值得人花点儿心思。 明西洛瞬间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目光闪了一下,又移回来。 梁公旭突然握住她的手,引回了她的视线。 明西洛目光暗了一下避开。 “那……我们先走了,你多注意休息。” “恭送殿下七小姐。” 多雨站在院子里看着依旧坐在厅内的大人,最后七小姐还是向着明大人的,明大人只要不钻牛角尖,应该也能看出来…… 明西洛在想太子的态度,似乎……不像太子以往对他对方风格……“去看看外面的人还在不在。” “是。” 杨梦娇刚刚起来:“是太子。” 陶子媚还说不出话来…… 本就受惊的人突然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差点没有再次跪下去。 “大人说不认识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杨梦娇瞬间扶住妹妹,眼里布上恼怒,刚要说什么,被陶子媚快速拦住:“我们走。” “可……” “姐什么都不要说,求你了,我们走。” ……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飞鸽飞过又有成群的鹰队跟上,覆压千里的朱红瓦墙,奏响了今天第一篇震天锣鼓。 此起彼伏的声音,震耳欲聋、次第而来! 上朝—— 嘻嘻索索的议论声还没有停止。 有聚焦在明西洛身上的,有借着其他事你掩盖对明西洛厌恶的。 这人怎么如此命硬,还没有死! “赖家这次一定要严办。”才几天就下床了,前天说病入膏肓都是假的! “那些企图扰乱春闱的人更该处理。”难道是强弩之末? “这件事就是赖家一首策划的,后面的人只是跟风而已。”呵呵,你没见他面色红润,眉目浩然,谁家强弩之末这个样子!而且积压的奏章又开始往下发了! “这话你信。”明大人身体好多了,不知道谁对明大人下的手? “都少说一句,留着朝上说。”明西洛身体好点,总归对大梁是有利的,虽然因为太子身体状况看不出大造化,但以后无论谁当政恐怕都会拉拢他,这孩子是不是还没有婚配。 “就是,别现在讨论的热闹,到了大殿上哑巴了。”段大人的视线也落在明西洛身上,也想到了明西洛的婚事,只要不傻的都看出了此人的重要,这样的人,只要懂得明哲保身以后定有大作为,还有什么比婚事能更快与他你绑定在一起的?自家他女儿毁了容不合适,但自家上官的女儿,年龄刚刚好! “你说谁!” “说你!” 两人互相瞪一眼,因为阵营不同,都没看来上朝的明大人,险些没有打起来,但都默契的谁也没敢将事态升级,跃过黑色青石线时,所有官员均默契的垂下头,无人再敢大声喘息、胡思乱想。 容度以其父的身份,特例上朝。他对春闱没有兴趣,他看的是太子订婚了! 容度看明西洛一眼,出力不少啊,如今更是靠着作奸犯科,推着轮椅都能上朝了。 明西洛与他的视线交汇了一瞬,移开。他与七小姐已经不知何年何月的事,现在拿出来,不觉得炒冷饭吗! 容度冷哼:走狗! 明西洛不动声色:成王败寇。 ——太子驾到—— 容度俯身,脑海里闪过:皇上死了,大逆不道的话。 明西洛在考虑,太子大婚后,皇上差不多也该吃出点问题了,毕竟贵妃娘娘一直在虎视眈眈不是吗。 梁公旭穿着单薄的常服,没有一点太子的样子,他的身体状况不能负担太子朝服的重压,反而像个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臣心里一阵感慨,忠臣良将、佞妄小人,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是忠臣还是小人。 379二更 既希望太子活得长久一点,能保持这样的改变,又希望他死的快一点,免得增加不确定性。希望他大婚后能留下一儿半女,又希望他这一脉在他这里终止。也省得幼主年幼,各方争劝,又弄的民不聊生。 可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太子千岁的呼声响彻大殿云霄,关于太子大婚的事宜,也已经提上日程。 …… 吏部属衙内。 穆济刚刚坐下来, “明西洛看起来是没事了。” “他能好这么快,才几天功夫,他的伤情就好了,莫不是一开始就是骗人的?” “少抱怨那些有没有的,谁想要他的命?” “还用说,想要他命的人多了。” “最见不得他活着的人呢?” 。 二皇子已经死了,大皇子和三皇子都还健在,这两个人虽然一直不显山不漏水,可如今这么大一块儿饼摆在眼前,又被太子盘活了一部分,这两个人就不心动。 何况大皇子就一直没有野心了?看着太子一点点做大,如今又要大婚,娶的还是项家的女儿,他就不着急。 “哼,与太子比,有些人更不足为惧。” “可自古以来就有运气好的人。咱们现在的皇上不也是运气斐然。” 穆济看几人一眼,什么时候去,他们觉得可以议论九王在的皇家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缓和气氛般的开口:“明西洛也是个人才。” 这不是废话,何止是人才。 “明西洛还没成婚吧?” 一句话瞬间带动了所有人的神经,对啊,明西洛这么一个香饽饽儿还没有成婚。 众人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彼此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大胆的甚至看向了坐在首位的穆大人。 穆济淡淡的扫众人一眼:“这是私事,不必拿到台面上来说,如果你们觉得合适,别以各自的意愿为主。” 众人瞬间明了,项家那个老奸巨猾的嫁了一个无知轻重的嫡女给太子。 他们难道就不能釜底抽薪吗。起来明西洛也是项家的,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再大的阴谋利益才是共同体。 …… 汪夫人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棋棋从小便懂事听话很少让自己操心,昨晚老爷跟自己提起女儿的婚事,看起来是有些异动的,就是怕齐大非偶。 “当初我要是不干涉你的事情就好了。” “娘,你说这是干什么,当初也是我的决定。” 汪夫人叹了口气:“是我狭隘了,她们家那样的家世,与人为善到显得人善被人欺。” 汪棋垂着头不说话。 “是我多想了,还不知是福是祸,我记得你们关系好的,提过明大人吧?” 汪棋依旧垂着头:“怎么了?” “明大人是位怎样的人?”汪夫人似乎只是好奇。 汪棋抬起头,又垂下,对明大人当然还有印象,脑海里几乎可以回忆出他说话的样子:“没注意,不记得了,应该是位性格很好的人吧。” “你爹也说他是难得的人才。” 汪棋整理着手中的线,一声不吭,隐隐察觉出什么,但又不确定,如果…… 汪棋快速撇母亲一眼,可怎么会?父亲怎么会想到她?他现在正四品了吧,官位级别比父亲还高,怎么可能与自己结亲。 汪棋想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羞愤的将头垂的更低。 可脑海里又忍不住想起他的样子。 当初如果自己……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做不出来。 …… 项七小姐的婚事过于仓促,因为时间紧急,很多东西都是皇家织造司提供,并不用她自己绣。 项心慈试着皇家送来的嫁衣,并没有将秦姑姑的话放在心上。 狄路趁机看小姐一眼,发现她眉宇间真的不在意。 明西洛如果大婚将来未必不会为自己的子女考虑。 “小姐,您现在身份今非昔比,您多用点儿心,给她娶个其貌不扬、心思歹毒的。” 狄路显些没笑出来,这两样,自家小姐自动站一样。 项心慈看他一眼。 狄路什么平静。 项心慈在想秦姑姑,她不是一个高瞻远瞩的人,思考范围不过自己的方寸之地,突然关心她将来的助力了?她能看的懂谁是助力? 在她心里,难道不是项家最可靠,狄路最可怜,对明西洛过得去就行。 甚至觉得他占了自己过多时间也顶多在明西洛非常凄惨的时候才会带上一丝同情。 项心慈突然想到什么,秦姑姑当然想不到,但秦姑姑背后的人绝对想的到。 项心慈觉得有点不切实际的陌生,他和狄路有一点一样,都不觉得一直以来消失在自己生命中的人突然出现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项心慈上辈子与她泛泛之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辈子一样没有想过找过她。 自己的母亲有自己的生活,自己也有。 并不是她仗着女儿的身份将老人家接过来,强硬尽女儿本分就是对她最好的慰藉。 自己母亲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她喜欢自己,但有很重的距离感,他随时准备为她出,。但并不是非要介入她的生活,她想在大方向上为自己出谋划策,同时又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得很好。 上辈子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母亲对自己的距离感。 出现的时间也没有这么早。 莫非是因为自己过早的要嫁给太子,以自己的年龄,她不放心? “小姐,小姐,袖子。”浸到茶水了。 “让织造丝再送一件。” 秦姑姑嘴角有些抽,你说的真简单,还没嫁进去,命令织造词就像命令自己家的管事了,织造司的人怎么想。 项心慈慢慢的脱着身上的嫁衣,还在想母亲的事情。 她不出现,顾念的事情很多吧。 项心慈想到上辈子她布满皱纹垂垂老矣笑起来却舒朗不拘束的脸。确实不适合这浮华的围墙内了。 母亲没有不相信父亲对她的感情,要不然不会冒着那么大危险生下自己。 母亲应该担心,她如果出现,父亲的感情有了弥补的地方。父亲对她的爱会大打折扣。 ------题外话------ 今天两更 380一更 项心慈虽然觉得,说母亲功利心重、算计的多不合适,但她母亲的确不从感情上看待问题。   这为她省了不少奇怪的不适感,至少她想像不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抱住自己哭着喊着说是自己母亲、当年又是多么不得已才放弃了她,实际多么爱她的场面。   项心慈看着红色嫁衣上的东珠,诡异的发现自己想母亲了,这是不是就是劣根性,母亲不哭着喊着认自己,自己反而想她了?想那个笑起来精瘦硬朗的老太太,想她看向自己时不解又了然的小表情,想她打量自己时满脸黑线的样子。   如果可以,她老人家是不想承认自己是她女儿的。母亲行为虽然惊世骇俗,但本质温柔善良,又因为出身低微很为他人着想。   结果生了个完全不在她想象中的女儿,有些不想要,却又是自己责任捏着鼻子也要养的的无奈叹息。   项心慈突然兴致很高,整个人跃跃欲试精神百倍,非常期待再次出现在母亲视野里,看着那老太太想跳脚又忍下的样子。   项心慈高兴没三息,突然那想到自家那几个孩子,顿时脸黑,他们是不是也想看自己跳脚!   项心慈嘴角隐隐浮现出一抹笑意,她——想他们了,虽然挺讨厌的孩子,再来一次,说不定想打死他们,但,想他们了,想猪一样没脑子喜欢吃的老大,想愚昧的女儿,想每天闯祸的小儿子。   秦姑姑欣慰的看着摸着嫁衣笑的七小姐,只要小姐高兴,有什么大不了的。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娘现在在做什么,又在哪里落脚。   想到自己上辈子查到她的身份时,她从来没说过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甚至言明在怀自己时,她更多的考虑的也是她自己未来,只是力所能及的为自己安排了前程,让自己不用感谢她生了她,期待她降生到这个世界的从来只有她的父亲。   可项心慈却明白,自己或许一开始不是她期待的,却是母亲最放不下的人,当初听说自己与摄政王关系僵硬,谣言四起,她才出现;   如今自己年龄更小,却要嫁给太子,她又怎么可能放心。母亲对自己的感情,远超将她拉出泥潭的父亲:“秦姑姑……”   “奴婢在。”   “我既已决定嫁给太子,便于太子荣辱与共,不必要的人以后就不要提了,你以后说话注意着点儿。”   秦姑姑茫然:“是。”   狄路多看了小姐一眼,总觉得小姐刚才的话有丝刻意,可表述又没有问题,是自己多想了吗?   “狄路。”   “小姐。”   “陪我出去走走……”   秦姑姑下意识要跟上。   “秦姑姑不用了,归拢嫁妆要紧,狄路陪着就行了。”   秦姑姑想想应下,她的确很忙,小姐的婚事迫在眉睫,她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何况有狄路跟着,没有危险。   ……   项心慈停在大门外。   狄路自然而然的跟着停下。   “派人跟着秦姑姑,她见过什么人,跟谁说过去,甚至,她跟谁碰到过,不正常的交流说,都报我。”   秦姑姑有问题?!“是。”   “要详尽的,就是买零散的小物件多与掌柜的说了两句话也报过来。”   “是。”   ……   项心慈让马车停下,缓缓掀开窗帘看着外面喧闹无序的街道。   孩子们跑跳的打闹声,杂牌狗猫的叫声,穿着泥泞的鞋扛着锄头路过的男人,路过到自家孩子面前不忘大声吼两声彰显下存在感,以及不知谁家墙内传来的打架声。   项心慈轻轻叹口气,放下窗帘,没有一点记忆中的样子,甚至大儿子最喜欢晒太阳的台阶都没有:“走吧。”   也是,她又没有要嫁过来,大哥不必为她买下了整条街,重新为她盖一座住处,不是王府侯宅,胜似王府后宅,紧贴着明家而建,十几户人家连城的院子盖一个她的院落,将明家那小门小户衬的向门房住的地方一样。   项心慈突然笑了,自己当时真天真,竟然丝毫不觉的不妥,不过也没什么,换成如今她估计也会那么做,谁没事住他们家的小破屋。   只是……见不到那几个讨债鬼,有几分可惜。   项心慈揉揉太阳穴,还没老,开始多愁善感了,除了自己想他们,谁愿意看到他们存在:“停车……”   “小姐?”   “出去走走。”   项心慈刚下车,迎面看到一位老太太有孙女搀扶而过,她本没在意,随即瞬间抬头看了一眼,便快速移开目光,脚步从容的向前:这么巧?   狄路阴沉如深渊的毒蛇站在小姐身后,惊退了瞬间看过来的目光。   项心慈完全没有在意。   周围的人却犹如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里一般躁动。   井小巷,驶进一辆华贵的马车已经足够震惊,如今还从马车上走下一位容貌如仙似玉的女子,怎么不让人群骚动,但这种骚动还没有开始,便被突然刀剑半出窍的侍卫和站在美丽女孩身后的男子,深深压了下去。   有孙女搀扶着的老太太,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慢慢的转头看过来,本不在意的目光,看到马车上项家的标志上,神色动了一定,缓缓看向只余背影的小姑娘。   一时间激动的松开孙女的手,矫健的向前急走两步,又生生停下,手缓缓搭在赶来的孙女手腕上,停的稳稳当当,神色已恢复如常,但依然难掩手掌抓在孙女手腕上的力道。   十五年,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必要失态,她不止一次想过两人会擦肩而过,就擦肩而过吧,项国公府嫡出七小姐,不需要生母。   老人家看着她的背影,眼角带着欣慰,长这么大了,还即将大婚,就是大婚前跑到这里,她是想做什么,唯恐太子查不到她做的那些龌龊……   项心慈突然回头。   女人的目光瞬间凝住,她几乎不用闪躲,因为周围都是与她差不多样子的人!   女人旁边的女子更夸张,看的都忘了避开贵人的目光。   项心慈淡淡的向后看了一圈,目光平静冷漠,带着上位者天生的卓尔不凡与高高在上,又冷淡的转回来,继续前行,突然就有些想笑,于是她就笑了,犹如百花绽放,一夜间百鸟朝凰。   前面看到的人,鸦雀无声,平日杂乱喧闹的街道短暂出现了片刻空白。   狄路看小姐一眼:高兴什么?向后看一眼没发现任何异样。   项心慈越走越远,镶金调玉的马车仿佛载着一份不真实的梦,消失在这条街上。   议论声才纷纷想起,说来可笑,街上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马车上写的什么字。   为此还争论不休的险些打起来,有人说那是族徽,有人说那是字?还有人说那是仙符,却又惊于寒芒闪耀的刀,不敢造次。   老太太般的女儿默默的转身,一步一步向家走着,眼角有丝温暖的光一闪而过:真是位漂亮的小姑娘,像她父亲。   “奶奶……”女子的声音充满了幻想:“刚才那位小姐就是戏文里出现的千金小姐吗,真好看,跟我们不一样的。”   自然不一样,权贵之巅:“比戏文里身份更高?”   女子不懂。   王孙贵族、世袭罔替,大梁国站在最高处的一行人,不是这小丫头能想象的,世间有学之士、寒窗学子、大户之家,那个不是为了给他们效力。   她怎么能不高兴女儿摆脱了她身份的束缚,能站在那一行列,可又头疼听到的一些传闻——就是太任性了些。   想着又忍不住笑了,笑容爽朗大气,一看便是能立即下地干活的老太太。   “奶奶,你笑什么。”   “见了好看的人你不高兴。”   “高兴,我也高兴。”   曲艺坊的乐曲欢乐向跃入龙门的鱼,向搁浅后重新融入大海的鲸,透着花开满园,春花秋月的舒缓惬意。 381二更 狄路看着闭着眼睛听曲的小姐,明显察觉出她心情很好,可为什么好,一头雾水?   项心慈就是心情好,原来她住在那一带,见过明西洛了吗?应该没有,明西洛不住在那边?   但也说不准,她说不定去过东文街呢,毕竟谁会注意一个普通的老太太。   项心慈随着乐曲带着身下的摇椅缓缓晃着,碧玉为杆的团扇放在胸口,双手压在脑后,嘴角带着醉人的笑意。   母亲不会去找父亲,也不会来找自己,她死了,是留在很多人心里的刺和美好,就会让过往停在那一刻,不会再翻起。   何况十多年过去了,爹有了曹氏,还有除自己外,两个孩子,母亲也习惯了自由的生活,她当初会走,就不会二十三十年后,回来重提一份感情,她现在放不下的只有自己。   糟糕的是,自己与母亲想的一样,都没有想过父亲。   项心慈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爹爹,爹爹对自己多好,一会回去的时候给爹爹从众生入色捎一套席面吧。   ……   明西洛看眼延古,七小姐去了碰石巷附近?去那里做什么?“下去吧。”   “是。”   明西洛想不通,却又隐隐有些明了,与自己有关?明西洛越想越有可能,身体缓缓靠在轮椅上,看着外面的天色,心出奇的安定,她……看过了自己长大的地方。   明西洛突然有些羞涩,那些人有没有吓到她,她是否感受到那里的热闹,又不安对方是不是不喜欢那里的环境。   明西洛一会高兴,一会着急,一会觉得好,一会又觉得自己长的地方不好,但不管哪一种,她愿意去看看。   ……   东宫内。   梁公旭完全没在意。   报的人胆战心惊,唯恐太子不满将他杀了。   梁公旭无所谓的翻着自己的私库列表,他要找一些喜欢的给心慈送过去:“跟我娘说别让她欺负心慈。”   寿康嘴角扯出一抹笑,您也知道是皇后故意让人报过来的,皇后也就是身体不好,太子也身体不好,否则绝不愿意自家儿子娶七小姐的,如今不过是行将就木的人,哄孩子开心而已。   何况皇后未必不想弄死明大人,只是看的更长远罢了。   ……   “爹。”晚饭中项心慈兴致勃勃的开口:“我今天……”   项承皱眉:“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项心慈没理父亲,还要说,只是一抬头看到正前方,满脸好奇且很给自己面子放下筷子,乖乖等着听自己说话的项逐霖,瞬间觉得没意思:“小崽。”   “他有名字。”   “难道我叫的不亲切吗!我是用儿化音叫的,是昵称。”   项逐霖见状,急忙开口,奶声奶气:“我叫小崽,姐姐叫的好听……”   项心慈奖励的给他夹了满满一箸青菜:“多吃点,长身体。”   “谢谢大姐。”   项心慈挑衅的看眼父亲,觉得自己父亲真好看,大伯都发福的没形了,父亲还一样好看,玉树临风、文质彬彬,还有一种说不清的阴郁好看,这样的父亲与今天自己在大街上看到的老太太……   不提了,不提了,何况母亲还比父亲大那么多:“你娘身体好点了吗?”   “回姐姐,好多了。”   “好多了就行了,不用说‘回姐姐’。”   “二姐说,大姐姐以后是太子妃,要说回姐姐。”   项心慈笑了:“也对,你姐姐我厉害了以后会保护你的。”   项承对大女儿厚脸皮没办法:“你爷爷让你吃完饭去一下,赶紧吃了过去,不要逗逐霖。”   “我这是跟他聊天呢,加深感情,是不是小崽崽。”   “嗯,姐姐说的对。”   “改天把你外公还给你。”   项承一时间没说话。   “敢跪我就不给你外公喽,姐姐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给姐姐写一篇赞美的文章,震惊死你师傅!”   ……   虞清菊快将自己气病了,老太太今天点库房,想做什么还用说吗!“太子妃的嫁妆能一样,单凭五房不可能拿出整套太子妃的装梳,只能公中出。”   “你喊什么,不愿意你跟娘说!现在就分家!”   项二夫人突然不说话,整个人趴在桌上委屈的哭,她不愿意有用吗,如果太子计较太子妃的嫁妆,就是项家不会做人!太子能把全项家恨上,项家有什么好下场!   她就是不高兴项心慈怎么那么会嫁!找了一门土匪一样的婚事,单是嫁妆就能吃几辈子,谁还管太子是不是早死,就是早死了她也是太子妃是手握百万嫁妆的女人,谁能给她不痛快。   项二老爷见状,叹口气,语气温和下来:“好了,以后别说这些说不着的。”   “我都是为了谁?”   “我知道,可也得看时候,再说就算都给了项七又如何,不给项七也不会多给心艾,你计较那些做什么。”   所以项二夫人才跟不甘心,因为这意味着项七拿了好处,谁也说不得,念不得了,憋不憋气。   项二老爷走过去,试探道:“要不你也将女儿嫁给太子?”   虞清菊瞬间跳起来:不可能。   “这不就得了,想开点。”   “百万两银子,数不尽的好东西!你说的轻巧!你问问大嫂,她能不计较。”   “可嫁的人不一样——”有意见也不能说。   二房顿时安静下来,虞清菊想揍自己不争气的女儿了!   ……   凝六堂内。   项心慈雪白的小手缕着团扇上的穗子:“我不用。”   项国公温和的看着她,这丫头,别说他真喜欢,可惜啊:“说的什么话,这是家里给你的,你就拿着。”   “我不缺这些,我自己的嫁妆置办的差不多了,祖父给我正常的添妆就行。”   项老夫人嗓子里的冷哼险些没有哼出来,你那点叫嫁妆!太子妃所需的嫁妆会教会你怎么做一个讨巧卖乖的好孙女,还有脸提你那三瓜两枣。   但碍于国公爷在场,项老夫人一声没听,不知道老东西,哪根筋打错了,竟然喜欢戳祸精一样的孙女。   “你爹天给你备的叫什么嫁妆,这十分礼单你拿去,你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项心慈无语,她真有嫁妆,不少呢,加在一起上百万两不止,不过万一祖父给自己准备了龙肝凤髓呢,岂不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项心慈随意拿出一本看着。   项老夫人头疼,没亏待她!就凭她一句话把曹家那爹从边关弄出来,也没有亏待她。   项心慈放下,一样:“钱,铺子、田地还有一些古董摆件、书籍字画,跟我准备的也差不多,我的加起来也有二百多万两了,这还不算古董摆件和书籍的具体价值。”   项老夫人喝下去的绿豆汤险些没喷出来!多少!   项国公也震惊了:“你爹哪来那么多银子!”就是老婆子补贴也贴不了那么多。   项心慈想想,掰着指头数一数:“我的、我爹的,我大哥给的,莫云翳给的,差不多吧。祖父这些年已经很照顾我和我爹了,不用再贴补我们。”   “等一下莫云翳的!”   “你大哥把库房都给你了!”   两位老人家关心的完全不在一个点上,但很快震惊的互相看一眼,老夫人和国公爷同时回过神来:“莫云翳!莫家的折文?!他为什么给你东西!”   项老夫人更震惊,在她心里这两人压根没有任何关系!   “我在城西不是救了他吗,他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觉得他说的对,所以每隔半年他都会送来一大批东西,我觉得我不该让他心怀不安,感激无处安放,都收下了。”   项国公嘴角抽了抽。   项老夫人完全不能理解,在她印象里,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莫家当宝一样护着的儿子?她什么时候救了他?什么情况下救的?怎么救的?没人提啊?   项心慈贴心的看向祖母:“被水冲走那次,又不是多光彩的事,他当然不想说。”   项老夫人快缺氧了:在水里!哎呦,她的心脏啊!项承那个逆子呢!   ------题外话------   今天二更。┭┮﹏┭┮,被孩子传染流感了,本以为今天会好点,结果可能引发了春季过敏,觉得昏天暗地的,浑身疼,以前没觉得这么厉害啊,┭┮﹏┭┮,躺躺去 382一更 把项承叫过来!气不死她不甘心是不是,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她怎么就修了这么一个儿子:“你爹那畜——” “当着孩子说什么!”项国公脸色同样难看,成何体统,私相授受,还是隔壁莫家安儿子!但看着孙女没有多想、茫然无知的眼睛和她要嫁人的事实,觉得完全是大人龌龊,辜负了孙女的天真和对他们的信任。 项老夫人顿时闭嘴,脑海里却七上八下的放不下,尤其看到项心慈那张嬉笑怒骂都生动的要活过来的脸时,心更疼了!莫云翳是有多大的恩情还不完,非要拉长线送谢礼! 项心慈眨巴眨巴眼睛,闪烁着盈盈的光,看着祖父、又看眼祖母。 项老夫人不想看她。 “怎么了?” “没事?”项国公平复好情绪,将话题拉回来,心里却把项承骂了个遍,心慈不懂事,他那么大的人了,也蠢!“你的就是你的,这些你也拿着。”项国公脑海里都不愿想莫家那小子与孙女认识的画面,青春年少、慕艾年华,项承就不能多想一点! “很多,我有荒野山、盛世华裳,城西四分之一的土地,爹也给了我几个庄子,我本身也有很多古董字画,而且我娘……知道祖父不愿意听,但她所有东西都在我这儿,加起来也有几十万两,加上我哥给了我三个库房,我不缺嫁妆。” “三个库房?!”项老夫人气不顺的看看老爷子,又看看地面,脸拉老长,三个库房是多少东西!项逐元嫌东西多是不是!他为什么给三个库房!他当嫁亲妹妹呢! 亲妹妹也没有这么嫁的!项心素的时候他是不是要倾家荡产:“这事你大伯母知道吗?” “需要让大伯母知道吗?不是大哥哥的东西?” 项老夫人、项国公让她闭嘴吧,头都炸了!“这些以后别逢人就说。” “我觉得祖父、祖母不是外人,我才说的。”小姑娘笑的漂亮又亲昵。 项老夫人眼白险些撑爆眼球,感觉不出来,倒是知道项七对国公和对自己两个态度,摆明不屑于将自己放在眼里。 不过如今她要远嫁了,又嫁的是……她能不与对方对上,就不与对方对上,毕竟一句话段人生死的人,难保不会有求到对方的时候,只是:“盛世华裳是你的?” “嗯。” 项国公看她一眼,这家店他听说过,听的多了难免有印象,听说不错。 项国公略显欣慰,心慈的确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的孩子,很好::“把你的嫁妆单子,给祖父看一下。” 项老夫人看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爹,或者你和别人一起做。” 项心慈吩咐焦耳去拿:“一开始跟着苗掌柜做,后来自己做。” 项老夫人突然认真的看着她,一时间仿佛不认识这个孙女,盛世华裳在后宅意味着什么她比国公爷清楚。 她去年冬天的大氅、一季度的花销,几个头面和锦缎的钱,甚至从什么开始项心慈能坐下来与自己好好说几句话了她都不清楚,印象里这个孩子从来像别人欠了她多少钱一样:“怎么不早说。” 项心慈让她们直接抬过去:“不过一些小事……” 项老夫人被噎了一下,那是小事:“那你也应该先说一声,好让家里能帮衬一些。”盛世华裳背后的利益—— “没什么帮衬的,我自己就做了。” 项老夫人长长嘴,气的够呛。 项国公看着满满一大箱单子,愣了一下,随后拿起藏物一沓里的一张,打开,看了一会,便默默的合了起来,一时间感慨良多,一国太子如果能嫁,嫁妆也顶多如此了…… 项老夫人见状,也拿起一张看了一眼,顿时放下了,她的心…… 项国公语重心长的叹口气:“与太子生活要万事留个心眼。” “嗯。” “不要相信他对你好就是真好,太子做事没有耐性。” “……” “这箱子在我这放着,我添一点再给你送过去。” “好。” 项国公看着懂事听话的孙女,一时感慨万千,这孩子,没享过什么福,却乖巧没长歪,“心慈,你怨这件事进行的这么快吗。”一个月内成婚,谁家嫁女儿如此匆忙。 “不啊,他几个月前就问过我,我说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就告诉他了。” 老项国公一口老血险些没喷出来……心里刚升起的愧疚,瞬间扁了下去!“祖父?” “没事儿,老毛病。” “找个大夫看看。” “出去吧……”随后咬牙切齿:“把你爹叫过来!” 项心慈看他一眼:“哦。” …… 项国公对儿子完全没有对孙女的耐心,恨不得现在就弄死他:“莫云翳的事你为什么提都不提!太子的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知不知道!我要你有什么用!”还有项逐元给的东西你打算怎么跟你哥说!但想到他还不知情,便收住了,项心慈的嫁妆当然越多越好!最好多过她自己准备,这样才对得起孩子! 项老夫人都不想帮着他说话!逆子,盛世华裳的事为什么不说,怕家里人占她便宜是吗!想想另四房不见得没有这个想法,又没提!“你说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项承被训的莫名其妙:“我——” “我问你莫云翳为什么突然退亲?” 项承急了,这事他不认:“娘,你问什么呢?他为什么退亲是他的事,我怎么知道!” 项国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恍然一晕,气的就想抽死这逆子! 项老夫人急忙上前为项国公顺气,项心慈虽然性子不好,可长的没的说,对莫云翳又是救命之恩,谁家救命之恩是隔段时间就送礼的,又不是死后托孤!都不长脑子的! “你——你是想气死我!” “爹没有的事,娘想多了!” 项老夫人宁愿是胡思论想,事实却是莫家退婚了?而且,莫云翳和容度还是好友吧,容家曾一度与莫家来往密切:“你——” “娘——” “爹——冤枉!” 项国公看看老伴又看看儿子,再想想自家那粉雕玉琢的孙女,明媚皓齿、笑起来甜甜的,更气了! 项承急忙辩解:“爹,娘!莫云翳又不是谁家的纨绔子弟,你们不要乱想!怎么可能!何况心慈就要成婚了,嫁的还是太子——” 项国公、项老夫人似乎瞬间被‘太子’两字惊醒,一时间因为那个猜测被激起的情绪都平静下来! 瞬间觉得嫁给太子是再好不过的决定,要不然等人被人说五房高攀莫家吗! …… 项承从凝六堂出来,想不到自己还有决定太子时候良配的一天。 …… 月色刚探出云层,不远处的假山流水下游过一排锦鲤,有人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看着从加上上攀爬而上的碧绿藤萝。 “少爷,莫世子的信。” 容度看着藤萝的叶子在烦闷的空气里静止了很久,才慢慢的伸出手接过信件,却并没有看,背在身后,研究了很久藤萝上的叶子,才打开了这封回信。 与此同时,东文街内的院子里,明西洛穿着里衣,在只亮了一盏灯的环境里,也拿到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 上面写着行舟兄亲启。 明西洛前后将这封信看了一遍,容度手里那封是仿写的,这些不涉及机密的普通信件往来,写的人都不相信有人会截这些日常交往。 但明西洛会,甚至以防万一,他给容度是还不是原版,就是担心有夹层。 明西洛所有所思:容度想修复与莫云翳的关系?在与七小姐解除婚姻后,突然发现友情比爱情重要? 明西洛嘲弄的笑了,还是七小姐订婚太子后,容度想联合莫云翳做什么?毕竟太子身体不好,会死是铁板钉钉的事,容家势力又不是梁都,想做什么还得靠莫云翳,或者说联合莫云翳。 这两个人吗…… 383二更 明西洛颠颠手里的信,打开。 信上的内容十分板正,带着许久不联系的昔日好友,客气疏离的冷淡,是一封没什么内容的回信。 明西洛不看内容,看的是莫云翳回信的事情,就像容度,也未必在乎上面的内容,要的是这份态度。 而莫云翳给了态度,明西洛又反复从头看了两遍,这样的书信来往,加上两人多年的感情,慢慢的自然会重新走到一起。 莫云翳也有意和容度走到一起,到时候,他们两个,能谈的内容可就多了。比如太子死后的项心慈?比如皇帝死后太子即位的皇后?比如未来政权掌握在谁走里,他们两个练手能拿下多少话语权。 就算不为了项心慈,权势捏一下也不会吃亏,而且这两个联手,未必不能提出让项心慈心动的条件,更何况还有莫云翳。 明西洛将信件放回桌子上,过了很久,忽然问身边的延古:“最近有人去丰年郡吗?” “回大人,有。” 明西洛想了想,在他耳边而已几句,将莫云翳走时容度撞见项心慈送行后,容度直接动手”打了“项心慈的事儿、绘声绘色、添油加醋仿佛亲眼见了一样描绘了一遍。 延古看着大人?就这? “让他们不经意间在莫云翳跟前提一下。” 延古不明所以,但做就是了:“是。” 明西洛站在院子里:至少莫云翳不能掌控在容度手里,不过,莫云翳在外待了一年,应该长进了,不会非黑即白了吧。 …… 项心慈一回来,看着大厅里比昨晚大了一半的箱子? 秦姑姑立即上前:“小姐,国公爷往里面添了百万两的东西?”太多了。 项心慈看了一眼:“收着吧。” “是。” …… 芬娘穿着一身灰蓝色对襟粗布衫,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梳的一丝不苟,老人家脸色粗糙发黑,还有被晒伤冻伤后没有好好恢复的灰色痕迹,但一双眼睛却精神明亮,一看便是十里八乡能说会道的老太太。 她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几块粗布,以及一些针线,正与新结交的邻居有说有笑的走着。 芬娘笑的高兴,从琴棋书院、表面光鲜的日子,到满口乡话、踏实平淡的日子,她已经忘记了前者,深入了后者精髓。 芬娘路过众生入色的门口时,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她一个踉跄篮子滚到了刚刚从众生入色出来的贵人脚边。 芬娘顿时一惊,老太太立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旁边跟着的老太太见状,本想上前搀扶老姐妹的举动,瞬间僵住,悄悄后退一点。 明西洛坐在轮椅上,与身旁的人说着话,并没有因为篮子滚到她脚边神色有任何变化。 延古见状,弯下腰将篮子捡起来,顺便将地上的东西也捡起来,给了吓坏了的老人家,回到明大人身后。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芬娘说着,手脚发颤的急忙起身,因为腿抖的厉害险些摔倒。 旁边的老姐妹见贵人没有怪罪,急忙上前扶起老姐姐,两人一溜烟的跑了,唯恐贵人想起来,兴师问罪。 两人气喘吁吁的靠在巷子旁的墙上喘气:“吓死我了。” “我更是要差点吓死。”芬娘似乎现在还在颤,心却异常平静,肯定了心里预期,她现在住在碰石巷附近。 不用她打听,谁家都会提几句明家的事,提到明家,明家最有出息的五儿子,更是被人津津乐道。 她当然不只听人说,她还去明家收回衣服回来洗,还去过他常去的馄饨摊,路上‘偶遇’过几次。 芬娘自认自己看人还可以,明西洛并不是自负的人,也没有什么小人的行径,并不是想利用心慈达到他高高在上的目的。 今天与他相见的人品级不如他高,确是他想笼络震慑的人,他也没有拿一个篮子做文章,而且并不是他故意为之,而是他的角度看不见这些小事。 这个人基本品性就错不了。 “老姐姐,你脸都吓白了。” “感情好,多吓几次,我就不用擦粉了,这件事回去后别跟我那孙女说,她心思重。” “我知道,知道……”她带着个孙女也不容易,哎…… …… 明西洛突然抬手。 延古停下推轮椅的手,上前:“大人?” “刚才摔在地上的老太太还有印象吗?” 延古想想,他记忆不错,但说也是刻意去记的情况下,刚才就是一个意外,而且说实话,他看都没看那老太太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样。 延古惊道:“大人,她有问题?!” 明西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示意他继续走,若有所思,他只是不止一次见到这个老太太了,而且两个地方差的有些远,按说超过了一个五十岁的老人家正常活动的范围。 延古推着明大人,有些疑惑,就掉了一个篮子,有什么问题? 明西洛却不觉得,而且又是现今敏感的时候,他不认为该有这样的巧合:“去书肆。” 一盏茶的功夫后,明西洛画了一张老太太的画像,他端详着画里的人,很普通的老太太,若说有什么不一样,应该算是有点讲究的老太太,从她梳的发髻到鞋子可以看出,此人很细致,年轻时应该很爱打扮的老人家,可…… 好像家境对不上她这份讲究,过的有些艰辛,但不乏和善的老人家。 按说这样的老人家……但明西洛不是喜欢搁置疑惑的人:“延古。” 延古接过来,明了。 “尽快。” “是。” 希望是他多心了。 …… 384三更 葳蕤院内,狄路走进来在窗边画画的大小姐耳边耳语几句。 项心慈转头。 狄路眼中骤然映上她阳光下微微转过来的侧脸,一双眼睛平静无波,肌肤如玉般细腻光滑,仿佛反弹着窗外的阳光,美的突然又纯粹。 狄路瞬间后退一步,收回思绪,恢复如常。 项心慈没注意他,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明西洛当然查不到什么,她母亲的身份真实存在,就是一个变卖了一切家产带着孙女投奔老姐姐,老姐姐不在的普通人家。 何况以前母亲也和明西洛见过。 但这里面有个变量,以前明西洛七品,他有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谁会跟他过不去,还不够成本。 但现在不同,他正四品、东宫执掌、太子鹰犬,这样的人如果被盯上了,他能想出一出出阴谋论,就算没有证据,也未免不会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何况这个老太太身边的人肯定与秦姑姑接触过,或者就是她本人于秦姑姑接触后,而自己还在街上遇到过她。 但凡有一个缓解明西洛阴谋论了,她母亲就有可能性命堪忧。 项心慈扔下笔,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怎么就忘了这茬了……” 狄路不解,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项心慈仰头望着天,却不敢拿母亲的命赌明西洛一时心软,何况现在牵一发动全身,她母亲这时候卷进来,就像一粒尘埃卷入滚滚浪涛中,随便哪股浪一碾就烟消云散了:“明西洛属狗鼻子的吗。” “……” 秦姑姑闻言走过来:“小姐,怎么了?” 项心慈歪过头看她一眼:“你说呢?” 秦姑姑莫名:“奴婢怎么知道?” 项心慈扫眼周围,没有人,就没有客气:“你——背后的人,惹了不该惹的人,现在人家要灭了她,你说,你主子我改不改救她一命。” 秦姑姑顿时有些慌:“小姐,你说什么呢!你得罪你了!” “呵,学会做戏了。”项心慈转过头看着正前方。 秦姑姑拘谨的解释:“小姐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却惊异的看着小姐没什么神色的脸,更举棋不定,小姐炸她的吧?毕竟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不是看到暗号,她都不知道夫人还活着,小姐更不可能知道。 可,有人要杀夫人?真的吗?秦姑姑又有些不确定,万一是真的呢,那可是小姐的生母,怎么能发生意外,不是……是怎么能在小姐这里发生意外,可怎么跟小姐说呢!小姐…… 秦姑姑发现自己转一百个弯都绕不过自己小姐,或者自家小姐早就知道了,吓唬自己呢。干脆跪了下来:“小姐,奴婢……” 项心慈摆摆手,没让她说话,她又不是要从秦姑嘴里听到什么。 项心慈坐正,随便拿了一张纸,北面写了几个字——远方亲戚——交给了狄路:“给明西洛送过去。” 明西洛看了一眼,思考了一会,又看了一眼,这次思考的比较长,才猛然想到这个没有前言没有后语,没有标识的几个字说的可能是今天上午他让延古查的人。 明西洛哭笑不得,她以为他每天只有这么一档子事,看一眼这句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殊不知他都要快忘了今天交代了多少这样的小事,透着诡异的又吩咐下去多少。 不过?远方亲戚?她的什么远方亲戚?她有亲戚? 如果有,用得着偷偷摸摸?明西洛恍然,她母亲这边的亲戚?甚至可能是以往工作中的姐妹? 那是有些不能露面,但她母亲那边的亲戚远距离观察自己? 明西洛一时间哭笑不得,她身边是有多筛子,才能让一个莫须有的亲戚打听到这个—— 明西洛整个人身体顿时一僵,整个人严肃下来,正常亲戚绝对打听不到他这里…… 既然能打听到,她还不生气,说明这个人…… 明西洛突然想拿起那张画再看一眼,发现给了延古,又冷静下来?会吗? 这也太……又忍不住想他最近都做了什么,有没有不合时宜的地方。 而且她来看自己,有几层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一种? 说起来,他没关注过已经过世的人,项心慈的生母,是怎么的人?这件事……还是不要报出来的好,她一直没有说,估计也没有将人带到台前的意思:“延古!延古——” …… 凝六堂内,项老夫人私下里又将儿子叫了过来,屏退了所有下人,不放心的问:“心慈和莫家那孩子真没什么?” “娘——” 项老夫人没理儿子怒气,她是真担心,这两天心神不宁的,闭上眼就胡思乱想,险些去了半条命,她也不是怕什么,毕竟莫家而已,就是——哎,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娘,没有的事。” “我这不是怕有事。” “这么可能有事,心慈不是那样的人。” 谁又是怎样的人!这不是赶上了吗,莫云翳又退了婚,莫老夫人都气瘫在床上了,如果再跟自己有点关系,她以后干脆别去莫家了。 项承上前两步:“娘,您别胡思乱想,莫世子只是赤子之心,而且,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说,心慈要成婚了,嫁的还是太子,您担心什么。” 项老夫人看眼儿子,隐约更担心了,太子可不是长寿的像,但至少有一点,这件事万一被莫家人知晓了,莫家没脸闹上门来说项承管家不严:“你呀!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他回来后跟杨家关系沸沸扬扬的,我怎么说。” 385一更 项老夫人有些噎住,感慨不已,那段时间跳出来,众人的视线说不定就会聚集到心慈身上,确实不好说话:“真跟咱家没关系?” “娘——” 项老夫人心才放不下,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家,谁能想到这两人竟然认识:“莫家那边没人知道吧?” 项承觉得头疼不已:“娘,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现如今的情况,有没有关系,都没有关系!” 项老夫人松口气,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即便以后又人知道了,那也是莫云翳高攀:“太子好,太子最好。”项老夫人从未觉得太子这女婿如此合适过,真是再合适不过。 这事压在她心里几天,她是吃不好睡不着的:“这孩子也是命苦……”这若不是太子,单是周围对她有心思的人,就够她受委屈的了。 项承见母亲的样子,感慨良多,因为太子,连母亲都看开了, “哼,如果莫家知道,绝对不认为自己儿子的问题,肯定觉得是心慈做了什么想攀上莫世子妃的位置。哎,心慈岂是那种人,安王府的婚事她都没答应,容度难道就比莫云翳差了,不也没答应,他莫云翳也没有什么优秀的。”项老夫人说的有些违心:“行了,忙你的去吧。” “孩子告——” “等一下,莫云翳在外面有伺候的人了吗?” “娘,我打听那些做什么。” 也是:“行了,行了。”就觉得那孩子可惜了,尤其玄简退亲后,她也不是不能里莫老夫人的着急:“你说你大哥是因为什么?” 项承不说话,娘的问题太为难人。 “你也别总是忙你那些小事,多跟你大哥走动走动,以后用你大哥的地方多着呢。” “是。” “走吧,因为你们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总归这婚事是定下来了。 …… 辅国公府内,一位飒然带笑的女子,含笑的看着柳雪飞:“知道你喜欢百花酿,特意给你拿过来一些,怎么谢我。” 柳雪飞见是她,急忙起身迎上去,神色舒缓、高兴:“你怎么来了,还带了东西,还是你惦记我。” “那是。”施维让人将东西抬下去。 柳雪飞见状看了她一眼,吩咐房里的人跟上,帮着安置,才看向好友:“你呀,又怎么了?” 施维有些惭愧:“你够难做了,我还来烦你,实属不该。” 柳雪飞闻言,没有像往常一样强颜欢笑,有些落寞的垂下头:“有什么,你我姐妹,谁唠叨谁又有什么关系。” 施维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杯茶,她与雪飞闺中密友,两人家世相当,又都是梁都一等一的才女,盛名、家世之下承担着相同的责任,共同分享者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施维语气含笑:“想不到她会订给太子。”没有嘲讽不满,只是觉得荒谬无意义,她们当时都亲眼看着项心慈将秋千荡起要撞上童小姐的,如今童家已无翻身之地,她却要嫁给太子了,什么不让人觉得讽刺。 柳雪飞何尝不感慨,对循规蹈矩的人而言,就是最大的嘲讽:“人各有机遇吧。” “是啊,你我这么多年不及人家一次高嫁。” 柳雪飞看向她:“怎么了?” 施维端着手里的茶杯,眉毛微挑,微微侧头看向她,美的霸道从容:“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爹想和明家联姻。” 明家?柳雪飞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是不是连听都没听说过?你说我们算不算生不逢时,我们生在一等一等的氏族,高高在上,不安于家,不服与命,却没有生在太平盛世,而是命运多舛的梁国,随便一个跃上来的贩夫走卒、名将匹夫都有和我联姻的资格,你说可不可笑。” 柳雪飞警惕的向外看一眼见雁回在门口守着,放下心来,她们有时候会说一些不太恰当的话,如果连她们在一起都不能畅所欲言,这名门闺秀当的也没意思:“明西洛?”柳雪飞走过去。 施小姐诧异的放下茶杯:“你知道?” 柳雪飞神色严肃,走过去,坐到她对面:“知道,谁人不知道他,他在户部很有名望,是项侯爷手下的得力干将,实干能力有目共睹,看他现在在太子手下的所作所为,也不难看出不是纸上谈兵的绣花枕头。” 施小姐苦笑,又重新拿起茶杯,有种当酒喝的豪迈:“连你都听说过,想来是不错的人,我并不是以家族繁荣与否看不起他,说实话,我可能还不如人家,毕竟能凭借一介寒身走到今天的地步,他本身定然不差,而且能嫁给这样一个男儿,从我的角度来说,非常有挑战性,也是一种离经叛道了,有什么不可……” 施维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继续:“我不高兴,我是被家里送出去的那枚棋子,在我心目中高高在上的父亲,原来……” “不要胡思乱想。” “成了——我就是家族的荣耀,败了我就是明家的一个媳妇,从此在施家什么也不是……开一坛吧,我想喝点酒。” 柳雪飞起身,让人从酒窖里取了去年的百花酿,有些不解:“施家选的是你?”施家又不是只有维维一个嫡女。 “很奇怪吗,嫡出女儿送出去,不是更有诚意,明家见过我这么漂亮又高高在上的世家女儿吗?”说着调皮的捧着自己的脸,笑盈盈的展示了一下。 柳雪飞让她别闹,论漂亮,她们都见过更漂亮的那一个,如今要嫁入东宫了,但施维说的没错,虽然她们很少在意自己的容貌,但也知道,彼此是很多人想一跃龙门的首选:“你也不要心生不满,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施维给自己满上:“我知道,我就是不满我父亲轻易做出这个决定,哪怕他跟我说一声,说一下家里的难处,讲一讲压在我身上的筹码,我都不至于觉得……觉得,自己是家里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柳雪飞配她喝了一杯,自己何尝不是有一肚子牢骚的人, “看我,竟然跟你说这些,你现在宰了项逐元的心都有吧!” 柳雪飞没有否认:“何止宰了他!他简直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 “想不到他项逐元也有眼瞎的一天。” 是啊,竟然将婚姻当儿戏,轻易没了立场。 施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容天真又爽朗:“我恐怕要快你一步了,说不定以后我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夫人,毕竟明西洛是出了名的能干。” 柳雪飞提醒他有个前提:“太子不死。” 施维提醒她看看自己:“如果娶了我,就是太子死了,他也可以全身而退,另谋他主,你别忘了,当初是太子强拉了他归到太子名下,而且据我所知她现在还与项家保持着不错的关系,这样会办事又破能低得下头的人,你觉得他会没有更多的后路?” 柳雪飞看着好友洋洋得意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不禁笑了,是真替朋友开心的笑:“想不到你扮猪吃老虎,我还安慰你,我真是——原来你对他早有关注!” 施维不否认,毕竟这么有意思的人,凭一己之力养大了太子的野心。 不单从太子手下活了下来,还有了现今的局面,这么一个男人,还未婚,且年少有为长的好看,她为什么不关注?可比吟诗作对有意思多了:“你不懂,男人啊,尤其我看男人从来不盯着门口这几个,你说咱们门口这些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个不是纨绔愚笨、就是自以为事,唯几好的几个,一个你抢先了,一个被杨家盯上了,好在杨家也没讨到好。不提项逐元!” 柳雪飞无奈的与她碰了一杯:“不提他,不过如果你真嫁给明西洛,不能耍你的小姐脾气,当珍惜。” 386二更 施维笑笑,醇香的酒气在鼻尖环绕,酒不醉人,人也三分醉了:“我的脾气是与生俱来的,可不会为了谁委屈我自己,不过,你说他得多倒霉又有多运气,才能走到今天的地步?” 柳雪飞看着她憧憬的样子,似乎都冲淡了她对家里的不满,她们都不是将结果和过程分开看的人,就算维维心里偏向明西洛,在家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要将她当棋子安排出去是事实:“对啊,毕竟这样的惊世伟业之才。” 施维不依的闹她:“哎呀,他也就一般优秀啊。” 两人说完笑的不行。 “怎么样,如果你喜欢我不跟你抢。” “别闹,项逐元是项七堂兄,项七嫁给了太子,明西洛又是太子的人,我还嫌自己事情不够多的。” 施维闻言看着不远处的扇屏风:“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有种都与项家脱不开关系的感觉?” 项家要谋国?这个想法一闪而逝,可有九王在又觉得不可能,但等九王不在了呢? 好似这又不是关键节点,毕竟九王有的活,太子可未必,只要太子过世,项家女儿嫁给太子这件事就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谁都知道太子不可能留下一儿半女,这样的赌注完全没有意义。 柳雪飞不止一次想这个问题,都想不出什么结果,总觉得哪里有一环对不上。 施维今天不想探讨这个,这些大事,要等关键的信息出来才有商讨的意义,比如项七小姐剩下太子的嫡子,还得必须是儿子,这就要一年后了,现在说这些没意义,太子能不能活一年都是问题。 “那我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儿。” 柳雪飞看过去:“什么?” “跟我竞争明西洛的人很多。” 柳雪飞笑了。 施维也笑了。 “我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 “我也没有。” 就是觉得好笑,最后两人都不知道在笑什么,就是不停的笑,觉得哪里都好笑。 柳雪飞不难理解,梁都各势力都看中了那个男人,举杯:“祝你旗开得胜。” 施维笑容灿烂桀骜:“那肯定的。”茫茫天下悠悠路,谁主乾坤。 …… 项心慈坐在大哥的椅子上,掰开手里的坚果,果壳落在书桌上,听着大哥的话:“那就让他选一个了,再说他也不小了,成婚了不是很正常。” 项逐元将果核收起来放在盘子里,将盘子退到她手边:“我以前倒是没想过明西洛的婚事。”说着剥开了一粒核桃,思索着想到的问题。 项心慈不吵他,慢慢的吃着手里的果肉,核桃用香料超过,爽脆好吃:“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个事。” “什么。” “上次我和太子去他家,见两个小姑娘等在她门外,其中一个我记得还说过喜欢他?” 项逐元看向妹妹。 项心慈肯定的点点头:“菊香山上,我亲耳听到的,那小姑家说喜欢他,很久以前的事了。” 项逐元笑笑没在意,既然以前没有答应,没道理现在答应,但……两个姑娘?还有另一个? 项逐元捏核桃的举动慢了一点,思索着其中的可能性。 项心慈提醒他自己吃完了。 项逐元又加快了动作:“能不能别在书桌上吃。” “这里地方大,环境好。”周围叮叮当当的挂满了名笔字贴。 项逐元对她的回答本也没抱结果:“你说,心素……”心素不行,她对心慈那件事还心有不满:“心艾是不是该成婚了?”明西洛这张牌要捏在项家手里。 项心慈连带他手指一起卷入嘴里。 项逐元没有躲,只是在她松口后点了她脑门一下,宠溺也多过抱怨。 项心慈提醒她:“二伯母不喜欢没权没势的,你给心艾说明西洛,她肯定觉得你包藏祸心。” 这件事项逐元不担心,他决定的事不在乎二房怎么想,只看合不合适。 项逐元将核桃放在她嘴边。 项心慈张嘴。 项逐元拿开一些。 项心慈追了一步。 项逐元又拿开些。 项心慈的脸立即拉了下来。 项逐元无奈,刚要放到她嘴里。 项心慈突然跳起来扑入他怀里,整个人乖巧的贴上他,吻上他的—— 郑管家急急忙忙的闯进来:“世子,老——”郑管家往后退一步,退一步,想当自己没有来过。 项逐元早已听到动静,警告的将她按在桌子上,看向郑管家:“说。” 郑管家垂下头,声音不敢发抖:“老爷,叫世子过去。” “知道了。” 郑管家看都没敢看两人,快速退了出去。 项逐元将她安顿好,哄了好一会,才换了身衣服出门,临出去前又转过头。 项心慈看着他换好的衣服,歪着头又看着他换好的衣服。 “记得吃晚饭,一会回来。” “你换衣服干什么!?” 项逐元没有回答:“记得吃晚饭。” … 项心慈看着善史:“你们世子换衣服做什么?” 善史孩子气的脸上挂着笑,天真又容易让人不设防:“见老爷,总要正式一些。” 别以为她不懂:“我都没有熏香?” 那您也是香的:“所以,只是因为见老爷需要正式一些。” 项心慈眼睛微眯,蔫坏的看着他:“善史你学坏了啊。” 善史顶不住的想哭,郑叔跑的也太快了。 …… 项章盘着手里的紫檀珠:“明西洛的婚事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爹,明大人已经不是你属下了。” “我知道跟他该说什么,现在不是问你。” 387三更 “爹觉得甘大人的女儿怎么样?杜仲龄也有年龄合适的女儿。” “心素不是更好。” “爹,我们家很多事已经不适合出面了。” 项章闻言皱眉,他知道,可明西洛本就是他看中的家婿,不是自己的女儿也可以是侍女、外甥女,总之好过便宜别人。 项逐元看眼父亲,开口:“其实,孩儿觉得明大人的婚事,我们不要参与为好。” …… 明父明母最近快被人捧晕了,出去时莫名其妙就会碰到陌生人,很多还是想都不敢想的人家,寒暄几句后就夸她的儿子,甚至有些人隐隐暗示自己家儿子不错,有结亲的意思。 这……这,景还有这等好事,毕竟最次的人家,丫鬟穿的都是棉布,虽然这些人虽然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隐隐透露着,只要他们明家上门提亲他们就会点头答应。 还有这等好事。 明父那边更夸张,赌资都有人帮忙出了,甚至还为他还了一些酒债和逛花楼的银子。 还带他去了梁都首屈一指的女官,几杯白酒下肚,半梦半醒见听着他们许下的美好情景,恨不得当场答应,立即卖了明西洛。 但碍于印象中儿子如蛇般阴冷的目光,他的酒劲又猛然清醒,压住了澎湃而出的心:“我考虑考虑……考虑考虑……” “明老爷可想好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知道,知道。” 从六品官员之女到四品官员之女,甚至有三品官员之女时,明父压不住了,再没心情等下去, 这次赌了两把后,激动的没有直接回家,直接去了儿子暂住的地方,急切地想将这份好消息分享给儿子,那可是正三品人家的女儿,他们家小五这是要一飞冲天了。 想不到儿子一个区区七品小官也有这样的造化。 多雨打开门,有些疑惑,觉得眼熟,但:“明大人不在家?” 明父不介意,将车赶到一边,直接蹲在门口:“我等会……”嘴里哼着歌,心情非常不错。 多雨猛然想起他是谁,见过画像还没有见过真人,一时间脑子没有转过来,哪里敢怠慢,急忙打开门:“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太老爷莫怪,太老爷里面请。” 明父有点懵,太老爷?这是什么叫法,但还知道不给儿子丢人,这是别人家,他进去不好:“不用不用,我在这里等。” 多雨都快哭了:“您进去等吧,老爷要很久才回来,太老爷您就进去吧,老爷知道小的将您拒之门外,会怪罪小的。” “太老爷外面太阳也挺大的,您就进去吧。” “太老爷——” 明父忽然从这称呼里听出一些别的东西,犹豫了一瞬:“行。” 多雨落后一步通知对面的人去衙门通知老爷:“您里边请。” 明父第一次来这里,一座常见的一进宅子,三个正房,他非常精明地打量了一眼,院子很大,布置的很雅致,注意只有院子西边加盖了一座厨房,其它地方都是些浪费地方的花花草草。 这样简单通透的布局里绝对住不下一户人家。 “老爷,里面请。” 客厅摆件儿简单、东西不多,属于他的精明劲立即冒了上来,直觉反映这里可能只住了明西路!甚至可能这就是明西洛在外置的院子! 明西洛有院子!还是这么大的院子!前面都能再盖一排房了,还用他们一家子天天挤在一起,就算不挤,给自己住也好啊! 明父眼里顿时闪过精光,他做梦都想有这么一座院子,他家里脚都放不下的地方早住腻了。 多雨去倒茶。 明父趁机快速把两个房间都打量了一遍,西面的房间他发现门是上锁的。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绝对是他儿子的房子。好啊,他自己出来住还知道防人呢。 明父瞬间大刀阔斧地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心里一阵不痛快,不孝子,有了好东西不知道孝敬爹。 明父正气着,看到客厅门口的角落里放着一把躺椅,围绕这把躺椅还摆放着多宝阁和几盆花,呵,这小子还弄起这么雅致的东西了。 明父立即兴致勃勃的走过去,好看!椅子真好看! 那摇椅通体漆黑,边缘还镶着金线。一眼看过去就区别于客厅所有的摆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奢靡浮华、尊贵、古朴。 绝对好东西! 明父啧啧有声道围着这把椅子转了一圈,他在大户人家干过,知道这肯定是好东西。 他儿子这是发财了呀,这种好东西都能搬回来?说着用手随意拨了一下,摇椅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起来, 明父眼睛都亮了,他只是轻轻一拨,而且一点儿杂音都没有,主要晃的曲线如此漂亮,眼馋的立即要坐上去。 多雨端着茶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茶都不管了,急忙扔在一旁,快速上前拉住太老爷,没有让他一屁股坐到这把椅子上,这可是七小姐的东西,平时老爷都舍不得坐,太爷就不要碰了,老爷回来会生气了。 而且这把椅子平时也是老爷自己收拾打理,都不让自己碰,太老爷这一身不知道沾了多少泥土的身子坐上去,老爷回来能打死他。 老爷对自己的东西,或许不在意,但对七小姐的东西十分在意。 多雨赶紧扶着太老爷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太老爷您喝茶。”想想茶杯扔了:“太老爷您等等,我去给您泡茶,”说着不等太老爷说话,立即转身,搬起角落的椅子,跑了出去。 ------题外话------ 求月票,月底了,月票月票() 389二更 项心慈眯着眼半靠在软香玉枕的软塌上,旁边是随手就能勾到的香瓜鲜果,以及站在两边随时准备为她服务的人。 正对着舞台的窗没有打开,房间里的纱账、香炉里的袅袅青烟都静静的垂落在地上。 秦姑姑坐在一旁绣团扇。 项心慈听着不真切的群凑昏昏欲睡。 突然房门打开。 秦姑姑看了门口的狄路一眼,走过去,不一会传来车辙滚在地板上发出的轻微轱辘车。 项心慈没有睁开眼,只从轻微的响动,便知是把好椅子,更不要提最近唯一需要坐椅子的人了。 只是……他来做什么?有事? 项心慈睁开,突然看到正四品朝服的他愣了一下,好看,这身衣服尤其适合他,高贵端方,又华贵威严,像他的人。 明西洛也看着她,鸦羽般的长发散在深紫色花纹的软塌上,她犹如开在迷途中的花,明亮娇媚的让人心折。 这些深色到繁重的花纹很适合她,有种凌虐的美感。 明西洛微微收起思绪,七小姐现在未必有雅兴,跟他谈论桃花成泥或辗转浮屠,但不管外面什么局面,见到她有心情听曲歇闲,仿佛自己也偷得了半日闲。 “有事?”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软甜和闲适。 让听的人十分舒服,仿佛不被她设防的错觉。 竟然是错觉,自然就是假的。明西洛移开目光,没有说话,径自推着轮椅坐在了她对面,示意外上壶碧螺春。 秦姑姑为难的看七小姐一眼。 项心慈懒洋洋的点点头。 秦姑姑带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项心慈看着他坐在长桌旁剥了一颗龙眼,放入口中,就这么看着他。 他吃东西很慢,手指很白很长,指腹落在水晶般的果肉上时,他手指比果肉还白,但她知道,他看似白净的手指并匀称的,上面还有常年不退的老茧,掐住人的脖颈时,能瞬间捏断最坚硬的骨头,抚在人身上也格外舒适。 项心慈收回视线,既然他不说话,又慢慢闭上眼睛,懒洋洋的靠着软枕继续听曲。 茶上来,秦姑姑又退下去,明西洛还在慢慢的剥着龙眼,认真的吃,仿佛那几盘水果格外有吸引力,其他任何事都不值得他分心。 一曲终了又换上了新曲。 项心慈慢慢睁开眼,目光闲懒的看着他:“来听曲?”还是自己不愿开雅间,蹭她的听? 不是,明西洛剥龙眼的举动停下。 他今天打听了一下,像父母提亲的人很多,今天到了旧王府也收到了很多暗示,甚至项侯爷也找自己谈了一些话。 他就想着……可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万一她没有关注呢?来了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反而让自己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地方,甚至他待的时间越久对她也不好,可又不想走。 只能牵强的找个话题开口::“你给我写的字条,我收到了。” 哦,这件事确实是大事,但也是在自己这里,在他那里他收到就好,做了就行,不必特意过来跟自己说,而且一首曲子都弹了完了,他龙眼皮都剥了一个小山了,还不走? 项心慈点点头。 明西洛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尤其被她看的格外尴尬,可又想让她多看。 项心慈闭上眼,又不想搭理他了,明西洛有个毛病,就是格外有耐心,他能一坐坐一天不说话,他干过不知一次,在她房间坐一夜,一句话都不说的情况,问他什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烦不胜烦。 明西洛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又怕闹的自己像个…… 明西洛见她闭上眼,慢慢的重新拉起龙眼,开始拨,薄脆的外壳被他轻轻一碰便划开,露出里面—— 项心慈直接睁开眼,不跟他比耐力:“有事?” 明西洛没料到她会突然睁眼,他以为她会听完这首曲子,不禁放下手里的龙眼擦擦手,想了好一会,开口:“你练字了,字写的有进步。” “谢谢啊。” 明西洛听出他的不耐烦,静静的坐着,没有再碰桌上的龙眼,窗外传来熟悉的曲调,他才发现他没有坐下来与项心慈好好听过一首曲子。 唯几的几次都是他远远地看着她,她在与别人……明西洛立即不想,脸上冷肃平静。 项心慈仰头看看飞仙穿云的屋顶,他想说什么,自己的远房亲戚? “很老的一首曲子。” 项心慈将白眼收回来:“嗯,弹的人弹出了新意,便是老也听得下去。” 弹的人?明西洛突然没有接她的话,他听出这是谁弹的,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话中有话,星垂是有点想——她岔开话题:“我那天是无意中发现了她,所以派人跟了一下,如今已经把人叫回来。” 果然是这件事,猜到了?猜到了就猜到了吧,忠心也收到了,这么一个问题吞吞吐吐干什么,还剥自己那么多鲜果。 明西洛看着他的神色觉得自己可能踩了一个雷,她定然不愿意跟人说这件事情,毕竟……是很……她生母还是那种身份,她可能心存芥蒂,他不该提:“对不起,我只是——” 项心慈语气平静,给了他答案,语气温柔:“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也不用救济,就当没有这个人就好。”这都能想到,脑子怎么长的 明西洛疑惑了一瞬,看她一眼,见她目光坦荡,神色温柔,不禁苦笑。 390三更 “你笑什么,一天天莫名其妙的?”   明西洛笑自己多此一举、以己度人,他怎么忘了项七小姐是谁,什么时候将世俗礼教放在过眼里,反而是自己想差了。   而且过于患得患失了、畏首畏尾,这样的自己再过不久,恐怕在她心里会失了魅力,他也越来越不熟悉自己。   明西洛眼底的犹豫慢慢的散去,他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擦手上的痕迹,再抬头对上他时,眉宇冷静、从容自然,他还是他,远超七小姐儿女小情之上的他:“项侯爷跟我提了我的婚事。”   项心慈从他突变的气质中,刹那回神,什么:“?”   明西洛看着她。   项心慈也看着他?   明西洛眼中的温度越来越冷。   因为冷,项心慈不看了,她没事看别人瞪她干什么。   明西洛却毫不相让,掷地有声,带着咄咄逼人的攻击力:“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侯爷?”   项心慈慢慢地将实现转回来,跟他讲道理:“我都要成婚了,你希望我说什么。”   明西洛一时间没有回话。   两个人都静静的没有说话。   项心慈自然知道他现在炙手可热的程度,项逐元都想将项心艾嫁给他,更何况是别人家,可以说只要明西洛点头,什么人家的女儿娶不到,就是柳雪飞都得披上红盖头嫁了!   说起柳雪飞,项心慈讽刺一笑,这两人可不是一拍即合,郎才女貌,后来在朝廷上一唱一和的,默契的不得了,他赏识她的才华,她钦佩他的为人,两人登对的让多少人意难平啊,干脆成婚去好了。   团团圆圆、美满祥和,省的兜兜转转。   明西洛皱眉:“你后悔过。”   项心慈懒得理他:“闲了就用那些皮洗洗脸。”   明西洛手轻轻一推,轮椅退出桌子,像她的方向走去。   项心慈看着他。   明西洛眼睛从容的看着她:“我也一样,而且我为什么要成婚,我已经有女人了不是吗……”   项心慈提醒:“你还是用皮洗脸吧,醒的快。”   明西洛目光如旧,看进她一双秋光盈盈的眼睛里:“我说的对不对。”   “明西洛你要是这样的话,就别怪我欺负病人了。”   “你想怎么样,打我?还是让狄路过来打我?你就确定他打的过我。”明西洛目光嘲讽的看着她。   项心慈竟然发现他看着冷着脸略带嘲讽的看人时很好看,还有点孩子气的小骄傲,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表情这么可爱?以前就觉得他这样不识好歹、咄咄逼人,他是老几。   项心慈自认自己长了一辈,见惯了世间男色、分分合合,没必要在别人一腔热情时破冷水,慢慢他自己就冷了。   项心慈没什么美感的滚过去,做起来,抱抱轮椅里的他:“你看看你,腿脚还不方便,说这些做什么。”   明西洛满心的不痛快,被安慰到了一些。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也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当然是你的人了,你也是我的人不是吗。”   明西洛不想听她说这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莫国公府看到过,总觉得她说的没有诚意,可是听了又不觉得不愿意听,他不止一次因为这个,要自我分列。   “那我等你,无怨无悔。”   “……”这,没有必要。   明西洛拉下她的胳膊,看着她,你犹豫什么?   项心慈叹口气,握住他的手,只是没他那么严肃,声音诚恳温柔:“即便你成婚,我对你说的话依然凑效。”   明西洛毫不客气的冷笑。   项心慈被他笑的也冷下脸:他要娶谁是他的自由。   明西洛见他冷脸,神色立即缓和下来,他不是要嘲讽她,是,他是忍不住嘲讽她,那也是她说的问题可笑,到时候别人看他,就是他曾经看容度的心情。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说那些,你答应过我,所以你不能反悔。”   现在就想反悔,项心慈松开握着他的手,看向了曲声传来的窗外,又慢慢的转过头,重新虚握住他的手:“子恒……”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   “你爱我什么?”   明西洛看了她一会:“确实挺不值得人爱的。”   项心慈刚要反——   明西洛突然将她拽入怀里吻上她。   “唔——”项心慈挣扎了两下,甩了他半边头几巴掌,双手才环住他的颈项。   明西洛热切的加深着这个吻:“我喜欢你……不想没有你……尽管你对我混账。”   明西洛扯开她的衣服。   项心慈瞬间激烈的挣扎!   明西洛单手轻易的将她按在榻上,让她像个被刮了麟的鱼,除了苟延残喘、任人鱼肉什么也做不了!   项心慈恶狠狠的盯着他。   明西洛同样冷酷无情的盯着她,眼里布满红丝:“你听着,别以为我对你一让再让,我就不能把你怎样!你骗我就好好骗我,但凡我能给你的绝对不会少一分,但记住了,好好骗!别高兴了扔根骨头,不高兴了心不在焉的应付!”   明西洛说完放开她。   项心慈起身,一巴掌甩他脸上,第二下扬起,却没有落下:“出去。”   明西洛垂下头,眼底的情绪散了些,却没动。   房间里除了窗外急缓相交的曲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心慈……”   “……” 391一更 明西洛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又后悔了,她没有自己那么喜欢她,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其它的手段又不是不能留住她,梁公旭不就是仗着可怜、活不久,自己何尝不可以……何必……   明西洛伸出手想替她揉揉刚才的痕迹。   项心慈冷淡的盯着他,像在看一个傻子。   明西洛又默默收回手,有些自嘲,他怎么能和梁公旭比可怜,梁公旭是碧玺是和田,是太子,高高在上,即便不那么喜欢,有些瑕疵,也掩盖不了他其它价值,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一介草民,不往上走就会别人落在后面,踩一脚都不会有人捡起来的物件。   明西洛恢复过来,重新不退让的看着她,骤然一愣,怒气冲冲的她更加好看,狼狈的样子,就像雪葬的海棠,美的让人恨不得再浇一桶雪,问她屈不屈服!   呵,有些人真是天生占据优势,梁公旭如此,她也如此,出身好,长的好,轻易可以拿走他们梦寐以求的,甚至自尊都可以轻易踩在脚下。   可偏偏踩他的人是个小姑娘,美丽又骄傲难缠的小姑娘,她还是自己的人。   就是任性一点,胡闹了些,不是也回头看他了吗,他怎么能欺负她,就算她能到别人轻易想得到自己不停努力才追赶上的东西,也是应该的:“对不起。”语气温柔,神色却带着唯一能坚持的孤傲的平静。   项心慈想让他少假惺惺,脸上的不高兴都要溢出来了,装什么圣父,但看着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和他没有把自己怎么样的事实,挥挥手:“行了,出去吧。”   “……”   “还不走!”   明西洛撇开头,刚才的教训没受过是不是!他的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凌厉的血气,像要随时教他怎么做人!   项心慈尽数收入眼底,心底一惊。   明西洛又慢慢的沉寂下去,眼底的怨恨、愤怒、想同归于尽的疯狂被冷静、克制占据。她能让他做到这样还没有生气已经是在安抚自己。   项心慈看着他,直到他恢复平日的温和。   明西洛整理下身上的衣服:“我说的话你记住了,我说会等就会等,你和太子成婚后,也少中间做媒。”   项心慈没有说话。   明西洛忧郁的看她一眼,见她垂着头若有所思,墨黑的头发垂下头,像绸缎一下,想到它的触犯,忍不住抬起头,声音温柔如水,小心翼翼:“你难受……”   项心慈瞬间瞪过去。   明西洛顿时收回手,看了她一会儿,在她的瞪视下收回怜爱的手,眼神慢慢的被冷淡填满,冷傲的转身,默默走了。   门关上的一刻。   项心慈脸色难看,哐当!将距离她最近的果盘砸了出去,铜制的盘子在地上旋转着发出很大的声响!反了他了!他当自己是谁,没了他就不行了!他现在就走!看看梁国离开他是不是照样转!   他瞪谁!他那双眼睛看谁!想发疯滚出去发疯!爱找谁找谁去!   项心慈气乎乎随意把快掉衣服往身上一甩,长本事了吗!   秦姑姑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水果撒了一地,小姐狼狈不已,急忙上前帮忙。   狄路刚好看到这一幕,玉白的肩头白的像太阳烤白的死兽骨骼,散发让人安心的气息。   项心慈顿时瞪过去!   狄路移开目光,诧异自己刚才莫名的反应,拉回思绪,想到明西洛脸上的痕迹,两人动手了?   项心慈冷着脸坐在软榻上,任秦姑姑帮她整理着衣服:“自以为是!”   项心慈真气,所有违背她意愿的事她都恨不得弄死,更何况刚刚明西洛的态度,明显就在边缘反复试探自己,像是……像是后来站在高位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自己的明西洛!令人厌恶!   项心慈想到那些场景,雪白的手掌忍不住一点点握紧!   他以为他是什么玩意——换成任何一个人,敢反过来威胁她……   但明西洛又不同,明西洛对他放狠话不是第一次,最极致时是像看死物一样看着自己,可也只是如此!   所以看就看!她还能被看死了!他只要把他该做的事情做好,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随便他怎么看自己,看死了又看活了都行!   更何况他刚刚只是……   明西洛确实很多次恨不得弄死自己,但那又如何,他更多的时候是不知道发狠给谁看!反正不影响自己位高权重,更何况自己最后也不是他弄死的。   也算——他弄死的,毕竟他折磨的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项心慈潜意识里,还是无法把他的威胁的威胁,见过了他最凶狠的样子,其他时候只能算色厉内荏:“你看看他那样!”   秦姑姑不说话,将她的衣襟归拢好。   “也就是我现在脾气好。”放在脾气不好的时候……“冤孽!”   秦姑姑细心的系着腰带。   狄路看着她坐在榻边,长发垂落,怒气腾腾的样子,仿佛突然之间懂了,明西洛为什么能让步成这样,小姐姐对他是不一样的吧,至少用了心。   用心吗……   狄路心底闪过什么,但自己的思维模式让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秦姑姑压根儿就没听,只是想到明大人脸上的痕迹,鲜明的五个巴掌印,特别明显:“就让明大人那么离开……”   项心慈立即瞪过去,一双眼睛喷着火:“不好看吗!”   秦姑姑看着小姐的样子,瞬间垂下头为小姐整理裙子,就不该问。   “明大人,明大人。”星垂远远的追出来,挡在他身侧,一袭水绿色的束腰长裙,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如初春枝头的青杏,俏皮又惹人喜爱,她羞涩的在他身前垂下头,声音紧张:“大人,上次的事还没有谢……”   明西洛突然抬头,神色冷淡:“我现在有些不方便,能让一让吗。”   星垂闻言立即抬头,随即嘴角颤抖言的看向他。   星垂看见她脸上清晰的痕迹,整个人愣了一下吗,下意识的低头后退快速让开一条路,惊恐不已,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明西洛看也没看她,示意延古离开,但脸上的痕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亮着,直接去了旧王府处理公务,没有一点儿遮掩的意思。   ……   东宫内。   梁公旭一袭轻便的华贵长衫,抱着蜗牛,静静的坐在瘦骨椅上,亲自盯着他们挪动的东西。   以后这里是要给自己和心慈一起住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不修饰的残忍:“打了就打了,明西洛都没有喊冤,一群人倒是替他委屈上了。”   寿康公公陪着着笑:“可不是吗。”看到的人都以为是太子打的。没眼力劲儿的人更看到这点东西,以为抓住了什么机会,已经开始变着发的拉拢明大人,反而让人笑话:“这些人如此急不可耐等不得大雅之堂,哪能与太子相提并论。”   “笨手笨脚的,那是你能碰的!碰坏了你有几个脑袋赔!给我打!”   皮鞭抽到肉里的声音响起,却没有一丝尖叫声,周围忙碌的人都小心起来。   寿康公公见怪不怪,没什么反应,想问皇后娘娘的人处不处理一下,如今打小报告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梁公旭看着已见气派的婚房,开心的问寿康:“怎么样,觉得还缺什么。”   寿康公公想着正事,答的依旧飞快:“殿下要不要问问太子妃的意见,毕竟太子妃和殿下住的地方?”   梁公旭眼睛一亮:“对。”   寿康趁机开口:“皇后娘娘那边……”   “备车。”   寿康急忙跟上:“那明大人那边……”   “他问你了吗,他自己都不介意顶着那张脸招摇过市,你管他干什么。”只要不是对付心慈,他愿意露给谁看露给谁看。   “对,对,太子说的对。”   ……   项章下了衙,特意去找了玄简:“你一会先被回去,去看看明西洛。” 392二更 项逐元疑惑:“有事?”   项章叹口气,看看周围陆陆续续下衙的人,压低声音:“在太子那受了委屈,你去安慰她两句,在太子手下做事,难免的,别让他有情绪。”   项逐元觉得这话没有必要,明西洛是谁,这点事算什么,如果这都想不开,他也不会走到现在:“爹,多此一举了。”明西洛与太子的关系,未必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就是一个态度。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与太子唱双簧也好,还是太子一时气不过打了他也好,都是项家对明西洛的态度。   “孩儿知道了。”   项章叹口气,这明西洛不知道怎么想的,避都不知道避一下,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让人看见,盛都难道就要变一变了?   ……   落日从红火的白云尽头钻进去,橘黄的余辉照耀着院子里昂首阔步的大公鸡。   喜阳的花盆调转了方向,书房的下人们,有条不紊的忙着手边的事。   小童撅着屁股凑在门间向外看着,突然惊喜的小声道:“世子爷回来了,世子回来了。”   项心慈提着裙子快说躲在门后。   院子里的下人无奈的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慈爱的笑,继续忙碌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   项心慈突然跳上项逐元的背,双手缠住他的脖子,修长的双腿缠在他腰上:“抓住你了!”少女活泼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   项逐元便觉得一股幽香的气息和柔软的感觉一起扑了过来,瞬间与西垂的暖光融合在一起,让人心旷神怡,嘴角忍不住上扬:“是,抓住了。”   项逐元背好她,配合的往前走。   项心慈将头靠在他背上,发丝顺着他肩背滑下:“怎么回来这么晚?我都等你好久了”   项逐元轻声道:“有点事,去明西洛那里坐了一会儿。”   又是他,项心慈没兴趣:“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郑管家端着点从深井里打上的水过来。   项逐元背着她洗了洗手:“但凡你喜欢吃的,哪样不是你口中我喜欢的。”   项心慈立即把自己裙子递过去,给他擦:“难道不是。   郑管家笑了笑递上毛巾。   项逐元拍开她的裙子,结果管家手里的毛:“是。”   项心慈笑了。   项逐元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跟她说,将毛巾放下,上了台阶,太子身边的人物关系也要跟她捋一下,免得她胡乱得罪人:“我刚才提明西洛的时候,你是不是冷笑了?”   “没有,我笑他做什么,闲的我?”   “你呀,别眼里看不进人,明西洛是太子在身边的人,太子身边有两个人最为主要的人,一个是御林军统领卢虎,一个就是明西洛。”   “我以为你说皇后。”   “你只要在东宫时乖乖的,皇后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皇后也是一个危险的人,好在这个人从不走出坤宁殿:“以后除了卢虎,你见的最多的人就是明西洛,他是我爹的门生,我走回会叮嘱他多照看,你听着切勿跟的人云亦云,觉得他可有可无,更不要看不起他,最好在太子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时,你能帮他就帮他。”   “你喜欢他?”   项逐元无奈,这有什么关系:“他在我的手下做了很多年,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也可以找他帮忙。”   “知道了,知道了。”   “不要不耐烦,这是很重要的事。”   “嗯。”   项逐元若有所思:“你明天约了太子?”   “刚才也见过。”   项逐元在想另一件事,想了想开口:“如果可以,你问一下太子,为什么打了明西洛,寓意何在,旁敲侧击的问知道吗。”他没有从明西洛那里掏出任何信息,太子和明西洛这一波配合是要引谁出动?   项心慈诧异:“梁公旭打他了?”   项逐元将事情说了一遍。   项心慈恍然,奇怪的看着大哥。   “怎么了?”天天小脑子瓜不知道在想什么。   项心慈指指自己:“我……”突然有点小心虚:“打的。”   项逐元骤然看向她!不可置信!   项心慈肯定的点点头。   项逐元满眼震惊:“他顶着那巴掌在王府坐了一天!?”   “所以他故意针对我,明明是他进了我听戏的雅间寻衅滋事,我还不能反击了!”   “你——他也是顶着你打他的巴掌还在王府坐了一天。”   “可不是,他太过分了,分明就是诋毁我名声,这个人是不是一点不念大伯的情面!”   项逐元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差点就信了,至于明西洛寻衅滋事绝无可能,只能是自家妹妹无理取闹在先。   可明西洛这样做寓意何在?趁势而为?总不能是故意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而今天的情况下,太子也是配合的,那么他们这次舞剑的目标就多了:“你没事招惹他做什么。”   “呵。”   “不许这个态度。”   “呵呵。”   项逐元无奈:“你也是,脾气上什么也不顾,我不是让你隐忍,也不是让你受委屈,就是有时候审时度势一点。”项逐元将她放下来。   “知道了。”   “一会我替你去道个歉。”   “不用吧——”是他先动手的。   项逐元看着她。   项心慈收回不耐烦的目光:“随便——”   “乖。”突然想到一件事,开口道:“我在你大婚前就要走了,我希望身边能帮你的人多一点。”   项心慈骤然抬头看向他,本来闲散的、不耐烦的眼睛瞬间看向他,后面他说了什么完全没有在意:“不等我大婚以后。” 393三更 项逐元笑笑,神色温和地拂过她的发梢:“没有办法,军务紧急,时间往前调了。”不想看她大婚。   项心慈声音突然拔高:“九王爷还能打败仗!”   项逐元手扶着她的头,看着她逐渐生气的声色,依旧温柔:“没有的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你不懂。”   项心慈骤然打开他的手。   项逐元也不生气,目光温柔地看过去,手又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撩正她的头发。   项心慈看着他,她有点生气,好像又没有,现在项逐元神情温和、放松的,即便离开也不见悲伤,仿佛前路已定,他有很多路要走的坚决。   这也是她很久没见过的,主动的、温暖的、带笑的项逐元。   上辈子的他总是很颓丧,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却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总是很紧绷,无时不刻不再逼迫他自己一样,她却不知道他距离的前路。   他也很少有高兴的时候,自己来了,他见的次数的也不多,但不来了,他又总是叫,他自己多数的时候也总是带压抑感,让她惊恐又想靠近。   现在,至少现在,能看到出来,他很满意他的生活,项心慈几乎下意识开口:“我不要你去。”   项逐元加重了些手上的力道,揉着她的头,笑的不行:“孩子气。”   项心慈撒着娇,伸手抱住他,头不依不饶的拱着他胸口,其实你能高兴也很好,以你的方式——满意着:“我就不让你走。”   “我还没换衣服。”   “我不要。”   “让人看见笑话,我把善奇留下。”   “我不要,你带走。”   “这是同意我走了?”   “项逐元!”   项逐元握住她打来的手,这孩子一不如意就动手的毛病,以前觉得没什么,现在看——哎:“不能这么打太子,万一推到了——”   “哥!!”   “好,不说,不说。”说正事:“狄路个人能力没有问题,你平时记得把他带在身边,我走后,就不让他回去了,全天守在你身边,再有善奇跟着。你也有个说话的人,遇事的时候多问问他,别冲动行事。”   “你不走不是就没事了!”   他要走。   项心慈忍者鼻音:“有事我会给你写信的……”   项逐元抱着她笑了:“好,给我写信。”   ……   明西洛看着善史送来的礼单,和项逐元的亲笔信,看完后,慢慢的收了起来。   心慈告诉他的?   即便是心慈也不会主动提这个问题,那是项逐元问的?下衙的时候项逐元还认为是太子打的,不可能突然问项心慈。   那……就是项逐元没有从自己这里问出什么,找了心慈,让心慈问太子,心慈告诉了他实情?   或者心慈听到了项逐元讨论这件实情?   后者的希望不大,只能是前者?   明西洛若有所思,项家……或者说项逐元想做什么?太子娶项七小姐是个人行为,与令国公府没什么关系。   项逐元却假公济私的用项七小姐,令国公府对大梁有企图?有什么企图?   而且,项心慈为什么直接对项逐元说了事实?信任?信任……   明西洛想起很久以前在日益堂书房外看到的小小身影,那是一次意外遇见,还是这两人认识?   五房和大房的兄妹情,在令国公府那样的大家族,说认识与不认识更合适,项世子自己的弟弟妹妹就有很多,跟不要说庶出的,与堂兄妹有个分想火情就可以了,更何况是从不出院的七小姐。   但心慈告诉了他?出于以后嫁给太子考虑?还是她联合项家在做什么?为了彼此信任,出卖了他。   好在她还知道厉害,出卖的不多。   明西洛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想法、可能、构想、未来,表面上只是淡淡的将礼单收起来,没有对她做出此事有任何评定。   明西洛刚转身便看到多雨在收衣服:“你干什么。”   “收衣服的人来了。”   明西洛点点头,起身出去走走,便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件干净带少量补丁的粗不衣,梳着一条长长的鞭子,个子不高,长相粗糙,年龄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畏手畏脚的样子,乍然见到生人有些发怯,骤然退到了影墙后,非常符合她的身份。   可明西洛却骤然停下脚步,吓的险些没有被不高的门槛绊倒!七小姐‘远方亲戚’身边的女孩?   多雨提着包好的衣服出来!   明西洛骤然抓住包袱,带着多雨整个人向后踉跄一步,明西洛声音急切:“为什么换人了?”以前收衣服的人!而且这个小姑娘收的衣服,谁洗!七小姐的‘远房亲戚’!   明西洛觉得整个人都不好!哪里都不舒坦,这种事几天了!七小姐的亲娘帮他——   项心慈知道吗!她要是知道了……   明西洛觉得今天一巴掌都是轻了。   多雨一脸茫然:“换人了吗,都是浣洗坊的人。”   ‘远房亲戚’在浣洗坊帮工?虽然仅仅一天功夫,查到的不多,但一点简单的消息他还是看了一眼,远方来投亲,只会种地,身无旁物的老太太,找个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活计很正常!   可她洗到自己身上!而且他保证,这条街没有分在她和她孙女手上,她老人家也会想办法让对方生病、有事,截过这一单活,从蛛丝马迹里看一些女人们凭空猜想的东西!   明西洛突然如芒在背,尤其想到对方真实身份,脸险些青了!   ------题外话------   求月票,昨天月底忘了,汗。想起来时晚上六点了,就补了一句求月票。哈哈。 394一更 多雨犹豫的看眼老爷手里的包袱,老爷拿这个干什么?人还等着呢?伸手就要接过来。 明西洛转手扔回去:“你自己洗。” 多雨懵了!他怎么洗?老爷的官袍里面是参了丝的,他用脸洗吗?洗坏怎么办? 明西洛也想到了,神色尽量平静,不让人看出什么,回去乱说:“买个袍婆子回来,以后不要送出去洗了。”明西洛说完,刚打算转身进去,突然担心他买到不该买的婆子,开口:“我要亲自过目。” 多雨不明所以,老爷嫌人多才一直没有添:“是,那今天的衣服……” “今天就去找到合适的婆子。” “是。” …… 芬娘看眼走到自己这里,手里空空如也的孙女。 红芝有些害怕,抓着奶奶的手:“奶奶,怎么办,他们家不用咱们了,老板会不会生气,觉的是我没有做好?” “别怕,好好说,怎么不用了?” “他们家说要自己请浣洗的人以后都不用咱们了。” 芬娘松口气:“没事。”他那样的人家一直没有浣洗的人才奇怪:“你照实和管事的说就行。” “可……” “怎么了?” 红芝犹豫了一下,看眼周围,小声在奶奶耳边道:“那个人家,好像是突然看到我后,才不让咱们洗衣服的。” 芬娘干练的神色顿了一下,瞬间有一些紧张:“怎么说。” 红芝将事情说了一遍:“奶奶……奶奶管事的会不会辞退我们。”家里没有多少银子了,而且的确是小厮已经去拿衣服了,那看起来像老爷的人出来看到她就不洗了。 芬娘没理会孙女的担心,心突突跳着,为什么看到红芝就不行了。 她们刚到梁都没多久,根本没有认识的人?芬娘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红芝身上,上下打量她一眼,有什么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街头巷尾还跑着的小姑娘,浣洗坊这样的丫头很多,她不算好看也没丑陋到让贵人看到她就不想让她干活的地步。 所以,为什么看到她就不洗了。 芬娘觉得自己的手都开始抖了,可这件事明明没有任何人知道,小秦那里……小秦那里也没有问题才对…… “奶奶,你怎么了?” 芬娘让自己冷静:“没事,去忙吧,照实说,也许是他们家小童忘了。”说着尽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坐会位置上,继续手里的熨烫,她现在不能躲,更不能慌,否则岂不是告诉别人她有问题? 红芝觉得奶奶的对,何况她确实什么都没有说。 芬娘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小秦说漏嘴了?还是让项七看出来什么?这里久留之地,要尽快离开。 …… “项五爷,这副画是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他现在后悔了我就要给他,没有这样的道理。” 交流好书 关注vx公众号 【】。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项五爷,求您为我做主啊,这副画是我的,我不同意卖,是他趁我不在家使出下作手段,欺骗我娘低价卖给你,我没有举报他骗人,只是拿着他的银子要回我的话,有什么不对。” 项承看眼这幅画,不是名家大作,只是一副用色画法都很新奇的画作,以他官位,处理市井间秀才、童生遇到的纠纷,也只是如此:“张秀才,这幅画你用了多少两银子买的。” 张秀才听听胸膛:“十两,绝对不是他说的还说的诈骗,我是按市场价给的!放在外面卖,这幅画也挺多这个价!” 项承又看了一眼画,确实。 影墙后,芬娘将添加了丝的绸衣,交给这家烧火做饭的婆子。 婆子仔细的擦了手,打开,认认真真的检查着。 芬娘便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和他说话从来不急不缓的语调,乍然在这里遇到,芬娘垂着头,赔着笑听着这家的婆子挑衣错处。 项承按照既定的程序,看着买画的人:“吕童生说,你谎称他在外受伤急需银两可有此事?” “项五爷,我的确是听说了呀。” 项承神色如旧:“听谁说的?” “哎呦,那天喝了点酒,不记得了。” 芬娘接过对方讨价还价后,给的铜钱,嘱咐对方下次有这样的活计,还找她们,她们的手艺是最好的。 对方婆子也没有得理不饶人,这半阙城,价格公道,丝绸又洗的好就是浣洗坊,下次定时要去的,不能压狠的。说着也算客气的将人送出去。 芬娘顺着街道慢慢的走着,想到刚才听来的对话,心中感慨,他当初多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人,谈起他的抱负,也曾让自己这种看惯了起起伏伏的人为那份纯粹,心生动摇。 如今却只是…… 哎,造化弄人,如果他当初…… 刚才的人家门再次打开,门内的人恭恭敬敬的将项五爷送出来。 项承无意于任何一方多谈,他只是公事公办,既然记不得了,自然会有衙门的人介入,通过张秀才的交友和经常出入的地方,家里人的口供分析他可能去了哪里喝酒,他喝醉到记不清人的次数,来分析他那天跟谁喝了酒,而那个朋友又同时知道两个人认识的人。 张秀才苦着脸,为这点小事就要经公,他现在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不追出来更待何时,让人知道了,他脸都丢尽了。 芬娘加快了脚步。 项承直接告辞。 张秀才追了几步愣是没追上,难道让他把画还回去!气死他了,姓吕的怎么就找了项五爷处理此事! 395二更 项五爷也是,怎么还没调走,万一在他们这里监工,要多不便就多不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就是想贿赂对方都没有能力,更何况对方的嫡女要嫁太子了。 张秀才跺跺脚!算他倒霉,过会他就把画送回去,再跟项五爷道个歉! 芬娘速度没敢过快,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还能跑起来吗?而且也没有必要。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 众号【】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在对方越来越靠近时,芬娘退到了角落,与所有下层的子民看到官老爷一样,小心谨慎的靠着墙让对方先走。 项承带着小厮走过,目光一瞬没有扫向街旁的老太太。 芬娘等人走出去很远,才慢慢的往前走,神色感慨,却不否认,除了乍然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不习惯,如今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和他本就没有可能,短暂的心动也留在了安段岁月,十几年的分割,如果不是女儿,她都要忘了有这个人。 “奶奶。”红芝牵住奶奶的手。 芬娘慈爱的笑了,过去的一场梦而已:“走回家。” …… 令国公府除了分类七小姐嫁妆的忙碌,各处都有些压抑。 即便为七小姐忙碌的人,也脸上尽量不露笑容,世子爷即将远行,府里从太姥爷到小姐们,那个不是心中担忧。 项心慈察觉到了,令国公府,会因为女子嫁人而锦上添花,但内里始终是围着一个人转的,那个人才是能让这座庞大、悠久的院落,真正喜怒哀乐的关键。 项心慈把玩着手里的花,神色平静,她曾经怨恨的是这个事情吗? 如今……怎么看着也就那样了。 …… 此时,日益院内,项心锦看着绯绯等人,将玄简的东西都归拢起来,叹口气,走了也好。该成婚的人成婚了,出去看看的人回来后心境也许也不一样了。 项心锦起身,转头,急忙上前:“娘,你怎么过来?” 项大夫人眉宇间似乎还是少女的烦忧:“明天就要走了,也不在家里多呆一会儿,我这心啊……” 项心锦扶着娘坐下:“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该做的不做。”成了婚多好:“如今他真要走了,我这里心里……” “娘别这样,玄简都多大了,能在外照顾好自己,让人看见了,还不以为玄简还是个孩子呢,再说,莫国公福的折文也在外面,莫夫人也没有像您一样,多思多虑,孩子们大了,也该出去走走。” “你以为你莫婶不担心,她还不是一天三封信的写,都写给他们这群白眼狼,不定什么时候才给一份回信。” “娘——”项心锦又想起隔壁书房里,开在更道上的那扇小门。还了走了好。 “这孩子,从小就性子就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那西北刀枪无眼的……还没娶个知心的人回来……” “……” …… 夕阳落下,繁花似锦的院落里蒙上一层黄昏的薄雾。 柳雪飞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他要走了,是明天吧。他在和谁告别? 柳雪飞眼里闪现一抹冷色,其实离开如今风起云涌的梁都去西北,何尝不是一个去处,项家也不至于完全被别人卷入纷争里,真是好算计,能左右他退婚的人,真该得意高兴,毕竟她没有选错人。 柳雪飞随即自嘲,任她在这里想着这些有什么用,直到他走,他也没有看她一眼,恐怕都不记得有自己了吧。 也是,好不容易摆脱了,他怎么会再给他自己添那份麻烦。 柳雪飞想不透!她怨!她一点不想大度!这是为什么,自己哪一点做的让他觉得自己小肚鸡肠容不下别人!还是自己哪一点没有做好让他厌倦了自己。 柳雪飞深吸一口气,又让自己极力克制,不要让自己像个纠缠不清的人!拿不起放不下,变成最厌恶的样子。 可真处在这个位置……柳雪飞眼里布上了水光,她仰起头,随后又忍不住弯下腰手紧紧地拽着胸口,真难受,疼得她压抑憎恨,就是像自己厌恶的样子,她甚至想闹上门去,让他给个说法,让那个可能骄傲自满的人付出代价。 可最终,只有哭声不自觉的溢出来。 雁回刚要进去,听到声音抬脚迈入的脚步收了回来,隐忍地扭过头,眼中泪光点点。 …… 莫国公府内,莫夫人感慨着:“项家的小子也要走了,弟妹不定怎么伤心。” “……” 莫夫人放下手里的里衣:“你说说他们两个,这都是……” “……” “说起来,雪飞那么好的孩子……” 莫国公放下书,皱眉:“别说这个。”自家孩子的风言风语还没有听够。 莫夫人神色温柔:“我知道,就是忍不住觉得……你说……折文和雪飞……” “人都不在你身边,还操那份心了。” “我不记得谁记得,他回来都多大了,也不怕让人笑话,何况雪飞……”毕竟这么好的孩子,谁家娶到,都是下半生的福气。 …… 廊下的烛火被风吹的摇曳了一瞬。 项心慈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用脚踢着木桶里的水:“哥,不用人给你送行的吗?” 项逐元将窗关起来:“除了家里人,没有跟外人说我明天走。” 项心慈依旧垂着头:“太子该亲自送你的。” 项逐元温和的笑笑,挽起袖子蹲下身:“又没有功绩送什么送。” “那你就这样悄悄的走了。” “回来的时候风光一点,不就好了。”项逐元用手指揉开她的脚,雪白的一团,软的像捏了棉花。 396三更 回来的时候风光?项心慈想到曾经,是风光,他和明西洛每一次不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哪里是挥挥手就是铁骑百万,滚滚而过的趟过去,现今的梁都根基,没有给任何人那样打仗的资本。 就是九王也是凭借的悍匪之气,出外抢夺时也是乱臣贼寇,才有现今的局面。 她的大哥,要在比上辈子更艰辛的内部环境下出征了……突然间,她也好像去,见见戈壁残垣、铁骑铮铮。 项心慈轻轻的用脚趾,踩了一下他手背,孩子气的笑着。 项逐元无奈,挠挠她脚心。 项心慈笑着缩了一下脚趾。 项逐元拍她一下,让她不要闹,慢慢的帮她洗着脚。 项心慈便低着头看着他头上的玉簪,福寿安康的款式,简约又华贵。 项逐元将他的脚放在腿上,拿毛巾帮她把脚包住,顺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帮她抹香膏:“你成婚那天,老三会送你出门。” “嗯。”项心慈轻轻嗯者。 项逐元的手掌散发着桃花的香气:“和太子生活——” “我知道,懂事一点。” 项逐元笑:“不要惹恼皇后。” “嗯。” 香膏均匀的抹在只有他巴掌打在脚上,像一颗粉嫩的珍珠会自己发着光,项逐元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送她出阁…… “哥,我想你今晚陪我看星星。” 这算什么要求:“好。” “看一整晚星星。” “嗯……” “哥。” “嗯?”项逐元帮她帮脚抱起来,这个小事多,还要让香膏再溶解一下。 项心慈看向他,目光如今晚的月色:“你是我最好的哥哥。” “自然。” …… 项逐元走的悄无生息。 在梁都还在为明西洛也会被太子动手,这个令人惋惜的话题奔走相告、议论纷纷时,项逐元走了,只带着四五亲信,轻车简装上路,连风萧萧兮的天气都没有。 项心慈静静的跟随家中女眷,与众人一起,将他送到门口。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落在她身上,只在转身上马的时候扫过了她的方向。 项心慈心却十分平静,站在人群里,又隐没在人群里,无悲无喜。 项承等男人多送一程,会将项逐元送到关外。 令国公府门外很快安静。 他离开的——没有任何可渲染的地方。 项心慈很久以后想,或许这才是他仕途生涯的开始。 项大夫人和项心锦偷偷抹抹眼泪。 项心慈看见了,却发现自己哭不出来,生离死别她也送过,这时候,只愿他前路顺遂。 向老夫人狠狠瞪了项大夫人一眼,但到底没有说什么。确定孙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她老人家也似乎老了一些,刚才还挺直的脊背,弯下来,疲惫的带着众人回府。 …… 项心素哭的悲伤不已,她那个想要她命的哥哥,走了才好,谁要哭他,可,就是忍不住想哭:“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大哥对项七多好,可大哥,项七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项心素抽噎着。 项心锦也眼睛通红,但毕竟年长,考虑的更多,她搅着手里的莲子羹,神色温柔:“你还吃味了。” “我说错了吗,大哥走,最伤心的还不就是咱们,大哥对她那么好,她生病的时候大哥更是守在她身边,他成婚大哥给了她那么多添妆,她怎么就一点儿不替大哥担心。” “喝点儿果露降降火。” …… 关了门的凝六堂,一片安静,项老夫人比谁都担心,都害怕:“玄简不在,我的心,没着没落的。” 张嬷嬷忙安慰:“老夫人真想世子了,放宽心,老夫人就好好的等着世子给你挣个大将军回来。” “哎。” …… 项心慈的添妆一日日多了起来,府中担忧的气氛仿佛消散了一些,像被抽干生机的花木,如今在一点点的恢复。 但再多也是家中的姐妹们,项心慈机会能从中看到,她们极力说笑着试图回到大哥没走前那样自然的状态。 项心慈冷眼看着,她跟谁也不熟,除了那份为府里着想心意,送的东西与她庞大的嫁妆比不值一提。 三姐姐是唯一熟悉的人,但来了两次,就被拘束在她自己的院子了。 项心慈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善奇看着狄路。 狄路不看善奇。 秦姑姑看看两人,觉得……“善奇,你把库房里里的东西再整一遍。” “是。” “秦姑,你总让他干活做什么,世子也没把他当小厮用过。” 秦姑姑让小姐画画去。 …… 虞清菊险些气死过去:“整整六百万两,咱家哪来那么多银子!” 项二老爷也纳闷,整个人还有点懵。嫁妆留底的时候他都不相信自己抄了什么,很多东西项家都没有。 公中肯定添了,但公中在整体嫁妆的数字里,肯定一半都到不了,那剩下的部分怎么来的?全是太子给的? 项二夫人嫉妒的心里发疼,早知如此,她就让心艾……管太子会不会早死。 …… 婚期一天天拉近。 曹家那边的由项心敏带着战战兢兢的送上了一尊玉观音,过来给项心慈请安。 小小的项心敏一刻不敢放松,虽然知道外祖家希望通过外公的事,多和未来的太子妃接触,心里也感激对方把外公送了回来。 但项心敏还是及时止住了舅母客套的话语。察觉说的够多,更是主动拉着舅母告辞。 曹夫人心里急,她该谢的还没有谢呢? 别谢了,那是您能多谢的人。 项心慈盖上茶杯,看着空荡荡的椅子:“她是越来越有眼色。” 秦姑姑刚想说话,外面突然见了一个高昂的声音:“小七妹妹,你猜我给了你什么添妆。” 秦姑姑闭嘴,笑着迎出去:“三少爷。” 项心慈没动:“我能不要吗。” “哎,你说话小心一点,你要知道心中家里谁做主,是我。” “你这话敢当着大哥的面再说一遍?” “小样,我治不了大哥,我还治不了你。”说着就要挽袖子教她做人。 狄路骤然上前一步。 项逐言看他一眼,又有些眼馋:“诶诶,这小子你要了也没用暴珍天物,给了我吧。三哥我给你六个貌美如花的丫鬟。” “我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怎么会三哥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也是。要不你跟太子说说你把他要去。” 项逐言闻言摸摸鼻子,不提这个话题了:“你还没猜我给你带来什么呢。” “三颗心写的百篇策论?” “小七你饶了我吧,好不容易走了一个,你还提。来人,把小爷的东西抬上来。” 项逐言送上了一套锺鼓!“宫里的乐师多的是,这样你晨起练舞,就有配乐了,怎么样?” 项心慈看着送来的东西,笑了“谢谢三哥。” “小事。”项逐言看着秦妹妹温柔的侧脸,心有荣焉,他这个妹妹不容易,好不容易到了说亲的年纪还是嫁的太子,却还是性格温柔,天真恭顺,跟太子的事也是说嫁她就嫁了,根本不知道前路等待她的是什么:“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哥说。” “以后考取功名也可以跟我说。”然后偷偷靠近三哥一点道:“我让太子给你批个超过大哥的状元。” 项逐言爽一笑:“好,我等着!” …… “我爹呢?” “回小姐,在小祠堂。” 项心慈站在院子的台阶上看向小祠堂的方向,除了一弯露出来的梁角什么也看不到。 …… 婚礼前一天,梁都停下所有正在行进中的公务,所有街道张灯结彩。曲艺坊、戏曲院通通有朝廷补贴。放在大门口演出。 太子明日大婚行进的路线,每个街道唱一出大戏与民同庆。 震天的锣鼓敲了起来。 各种曲艺杂耍走上街头。 从皇宫一路亮起的灯笼,一直蔓延到令国公府大门前。 宽敞平整的官道上亮如白昼,各式各样的宫灯比正月十五还要漂亮多变。 数不尽的花卉在灯光下灿烂绽放。 397一更 宵禁暂时解除。   无数小孩子不睡觉,跑上街头,够花灯玩。   妇人劝着笑着,一起走在街头,感受太子大婚这场超乎预期的热闹。   辅国公府内,柳雪飞批了单衣,站在阁楼上看着院墙外。   “小姐……”   柳雪飞静静的看着,蜿蜒无尽的灯光犹如一条流淌的长河,照亮了整个梁都,喧闹的歌舞,还没有落尽的喧嚣,渲染着世界上极致的权贵和即将到来的盛世大婚。   大婚?她以前从不期待一场盛到极致的婚礼,只要能和相爱的人相守在一起,婚礼的形式有什么重要。   现在想想自己多天真荒谬,还觉得自己通情达理、独树一帜,此刻听着外面的声音,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灯火,以及空中绽开的烟花。   婚礼如果这个样子,不敢嫁给谁,本身已经很美好了……   “小姐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夜晚的热闹却才刚刚开始。   火树银花、铁打烟火。   芬娘也难得没有睡,走上了街头,感受着这份提前预热的热闹,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容   身边的女孩开心的跳着,嚷着前面的表演真好看,这是她见过的最热闹的一场婚礼。   芬娘却置若罔闻,只是默默地看着,听着耳边各式各样的欢闹声。   翌日,天还未亮,皇宫第一缕鼓声敲起、象征福寿安康的号角轰鸣万里,唤醒了昨天还未尽兴的人,唤醒了这片大地。   天未亮的令国公府外,早已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此时东宫的迎接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东宫的官员微微诧异:“这么早?”   “是啊?”   “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别起来?怎么没有人通知我们?”他们担任文文曲送福一环,在队伍最末位,但现在出发的话,他们也该列队了?   一件件乐器上车,乐曲团队形成一个方阵,东宫大门打开,车辆缓缓行驶而出,这支打头的队伍足足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总第一支乐器,走到了最末一个人。   曲艺花车位列第二,舞曲翩然而起,江山花团锦簇。   象征五谷丰登的,黍麦稷梁的演绎是第三阵列。   紧跟其后的是,演绎山川的、石水飞鸿的奇山异石,江河山水,分别有不同人压阵,缓缓前行,   这支队伍会从东宫以缓慢的速度向项令国公府推进,估计最早临近傍晚才会到达令国公府门前。   早起的人们,早已在路口等着,对太子的迎亲队伍充满了期待。昨天已经那样热闹,今天肯定也能让人耳目一新,只是谁都没想到会这样早?不都是临近傍晚才出发?   皇家礼乐队缓缓向众人展现了冰山一角,高达百丈的鼓钟,十人演奏的乐器,新奇的异族乐器,见都没见过的新奇物件,引发了一阵阵惊叹。   后面的歌舞犹如彩云追月、仙女下凡、绸缎如天上的云彩、翻跃如水里的锦鲤,美人如烟,震惊非常。   “那就是黍,产与三河圣地。”   “黍长那么大穗?”   “你傻吗?没见小麦还做那么大支。”   “哦,那是什么作物,我怎么没有见过,像开花一样?”   “那是外来作物,种植与酷寒之地,是今年刚刚对边关新实施的地政品种,还没听说产量如何。”   “你看看后面唱戏的,三大明家吧。”   “他三个聚在一起……啧啧啧,这唱腔……”   “后面,后面舞剑的更好看!”   队伍缓缓而出,东宫也的确没有让人失望,喧闹的场景,人山人海的局面,仿佛现在不是百废待兴的梁国,而是国富民强的时代。   东宫内,目送一支支方阵出行的人也感慨万千。   “太子这阵势,皇上娶皇后娘娘也没这样的局面。”   不说的人,对太子又有了一个新认识,这手笔——难怪能想杀谁就杀谁了。   寿康公公为太子扶着镜子,红珊瑚做成的镜框象征着红红火火的大喜日子:“太子觉得如何?”   梁公旭看着穿着轻便,却难掩尊贵的礼服,神色柔和,精神十足,可又十分不自信的看向寿康。   寿康公公立即将能想到的好话全堆上去,他们家太子当然是最好看的新郎官。   梁公旭不信他,转头看向旁边一身酱红色官袍的明西洛,他一会要跟着去迎亲,同去的还有六位,都是未婚男性。   明西洛看太子一眼,恭手点头:“太子龙凤之姿。”其实——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他的骨架撑不起这身衣服的颜色,显得他稍显单薄,自然了,这些刻薄的实话就不必说了。   寿康公公也觉得好,而且是真的好,将太子明丽苍白又凌厉的俊美衬托的淋漓尽致:“七小姐的眼光当然最好,这可是七小姐为殿下赶制十套礼服之一,每一套都让殿下是今天最好的人。”   明西洛微微垂下了头。   梁公旭心里十分受用,他也自然知道穿在身上好看,但还是想听别人夸一遍。   不过,梁公旭看寿康一眼。   寿康公公恍然大悟;“太子妃,太子妃娘娘眼光最好。”   梁公旭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寿康公公觉得自家主子笑起来真好看,而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殿下成婚,真好。   明西洛摆弄着手边成套的杯子,摆弄的认真。   大皇子从外面走进来,相比于从小便金尊玉贵的四弟,他看起来不起眼且平庸,如果不是皇家的富贵压着,很难在人堆里看到他。   大皇子客气的祝福了四弟,随后又和善的委婉的提起是不是太铺张了,外面都在议论了。   寿康顿时看大皇子一眼,又急忙垂下头,唯恐太子发怒,太子最见不得别人提意见,尤其还是他坚定的事情!大皇子偏偏这时候提,居心何在!   梁公旭笑了,神色郑重:“大哥,她这一生只成这一次亲,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当然要给她最好的、最盛大的、不可超越的仪式,这样她以后想起她的婚礼,都会想起今天,看到别人成婚,也会想到她出嫁的盛况,对她来说不是应该的补偿吗?”   寿康公公松口气,从没觉得自家太子这样争气过。   “大哥不要人云亦云,应该学会帮自家人说话,不要被,他们还在背后说你好操控。”   大皇子气的——   梁公旭目光清澈,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他心情好,免费送大哥几句至理名言,不用太感动。   寿康公公与有荣焉,他的小祖宗不杀人怼人的时候也是一把好手。   明西洛早已放下手里的茶杯,本觉得她成婚也没有什么的心,被太子话震颤了一瞬,如今再想外面来来往往的人、覆压千里的宫灯、万人的奏乐队、举城欢庆的局面,心里隐隐烦躁。   盛大的,唯一的,独属于她的,以后都难以忘怀的,每一个词他都如鲠在喉!   更让他无能为力的,还是太子说的对,这一生她只有这一场盛大的、名正言顺的、可告知天下的婚礼……   而且不管以后她身边会有谁,此刻被人记住的只能是太子和令国公府七小姐。   “明大人!明——太子殿下,大皇子。”急忙向两位主子请安,又急忙喊明大人出来,外面有事要请示。   明西洛不动神色的恭手,告辞出去,压抑的心里猜因为外面开阔的环境好了一些,但又因为红色的刺目的颜色,心底骤然更加压抑。   什么无所谓!什么过程不重要!什么只看以后!其实这一刻一样让人头晕目眩!心底压抑。   “明大人,您快快去前面看看,宫门已经出了十几个队伍,?”急死人了,耽误了吉时,太子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明西洛丝毫不急。   来人却因为明大人这份镇定,也镇定下来,不愧是能做到太子近臣的人,果然压得住。 398二更 明西洛想说童女,因为既然有争执,定然是钦天监批了童女在前,否则约定俗成的一定是童男,所以明西洛缓缓开口:“童男。”   “多谢明大人。”他也记得是童男,可单子不知道被他放哪了,嘿嘿,这件事当然不能说,急忙去派行队伍。   明西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如果一场婚礼出一点儿纰漏就代表不是天作之合、不受上天倦怠,那这点小错误引起的问题,实属应该。这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祝福的事情。   “明大人,明大人!原来大人在这里,大人,所有人已经在天台那边准备好了,九九八十一道符纸已经挂好,但单子上写的是,放天灯和纸鸢均可,下官来问,是放天灯还是放纸鸢?”他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当时看这一句一扫而过,以为是天鸢,谁知道……如果让太子知道,他就完了?   明西洛直接开口“天灯,算是无束缚的祝福。”   “多谢明大人,多谢明大人,明大人洪福齐天、福寿安……”   “赶紧去忙吧。”   “是,是。”   明西洛看着跑远的人,天灯……万一落在哪烧起来,不是更热闹。   “明大人,明大人——”   明西洛再次看向来人。   缓缓前行的队伍行进很慢,却不影响两旁人观赏的热情。   高呼的人群,被七彩多变的队伍惊住的人们;趁机在人群中穿梭叫卖的小贩、兜售瓜果的小童。都意识到这样华贵,热闹,不重样的庆典队伍,百年难得一见   “令国公府七小姐真有福气。”   “太子也洪福齐天。”   “令国公府七小姐是难得的美人。”   “太子也是明君。”   “天作之合。”   红芝拉着来晚的奶奶,努力往前挤:“奶奶、奶奶,您看今天更热闹。”红芝捂着耳朵,前面是震天的歌舞。   悠扬的曲调、喧天的歌舞,盛大如国宴的舞会。   是啊,她要出嫁了,以令国公府嫡出七小姐的身份,嫡出——   这也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场景,她的女儿,在这一天,成婚了。   ……这一切不是自己给与的,而是项承,那个她曾经以为没担当,只是一时孩子气天真过头的男人,现在看来,他真是一个难得真性情的男人,没有他锲而不舍的坚持,就没有项心慈嫡出七小姐对方风光。   “奶奶,你看那是风车。好大呀!得有四层楼那么高?他是怎么推着走的?”   “还有马!好多马!奶奶,你看好多马!它们也在表演呢!”激动的握着奶奶的胳膊,听说一匹马就要二十多两银子,每天还要吃好多银子,还要给它建住处,比养人都贵呢:“这么多马,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养活。”   “又说傻话。”可不是傻话。   “看到了吗?笼子里那个是瑞兽,听说是番邦进贡的!”   红芝立即看过去。   芬娘不信这个,瑞兽不过是一种说法,而且人老了,也没有精力跟孩子往里面钻,碍于梁都现在治安很好,她便悄悄退了出去。   她成婚后,自己就要走了,只能送她到这了,自己的胆子也是多余的。   哎,即便不是多余的,她又能做什么,也只是交代几句废话罢了,还得靠她的父亲。   令国公府外的恭贺声不绝于耳。   无法拿到东宫邀请函的全部聚集到了这里,贺礼堆满了一个又一个院子。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七小姐一看就是龙凤之姿。”   “可不是,人也温柔善良、端庄大方。”   “有大家之派。”   好听话争先恐后的往外冒,唯恐自己说晚了被别人抢了先。   项老夫人听着,心里感慨万千,几个月前,还满城风雨嫌弃她家项七,现在……哎,别管小七好不好,这时候谁又敢说她一句不好。只要太子在,她就一直是好的。   待太子不在了,她也是皇家儿媳,嘲笑她就是辱没皇家,有小五在后面帮衬这,依然没有人说她的不是。   项老夫人突然觉得,不服项七的命好都不行:多说些,她爱听。   前院人更是多。   相国公听了外面的盛况,难得也笑了,太子虽然让人想起来便不觉明厉,大事上没有糊涂,他这样给小七做脸,就是将项七放在心上,同等地位上,他也满意。   有什么比孙女婿看中自家孙女,更令他做爷爷的高兴,以后恐怕也别人妄自揣测小七的身份了。   项章今天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所有的客人出奇的懂事、听话、守规矩。   项章看着只有祝福,不见阴阳怪气的同僚,连与他政见相左的穆济都难得没有话里带话。   项章不禁有种,老了老了也能狐假虎威的错觉:“哪里哪里,小辈们以后还仰仗诸位多关照。”   项二老爷急忙客气跟上:“太子妃还是个孩子,当不得大家如此称赞,喝酒,喝酒。”   葳蕤院内相对还好。   “小姐小姐外面可热闹了,队伍现在走出央中街,东宫那边儿竟然还没有出完呢!”   “小姐小姐,您不能再吃了,妆会花的。”   “小姐的胭脂呢。”   “小姐说了一个时辰换一副镯子,镯子呢?”   “小姐,你怎么又偷吃了。”   项心慈安安静静的唇齿轻启,洁白的牙齿,咔嚓咬碎一颗坚果,目光无辜又委屈,她早上就喝了一碗粥,头上的九尾凤冠虽然不沉,但戴久了也累啊,当然要多吃东西。   “鸡蛋呢?给小姐塞两颗。”   不要,不要,她不吃那个。   “小姐不要任性,你这么小口,小口的吃到什么时候,把坚果都扯下去。”   项心慈嘟着嘴,今天与其说是她的婚礼,不如说是被摆放在台上的珍惜物件,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公旭也是珍贵物件,也只能被人指挥着来来去去。而不能像以往一样看谁不顺眼都能吼两嗓子。   项心慈想想便笑了,今天所有的人都是为他们服务,她们要做的就是听话。让迈左脚不迈右脚、让你睁左眼不睁眼。   项心慈又偷偷吃了一颗核桃。   “小姐!”   “七妹妹,七妹妹,你的头饰真好看。”   “大姐,平安果握手里,不要放下来。”   “大姐,好看。”   “话都说不全,就知道好看了?”   “大姐姐最好看。”   “夸我也不给你当宰相。”   天色越来越晚,从令国公府延伸到太子殿的队伍,已经占满整整十条街,不重复、不断带,微丝不动,不必前行。   东宫属于太子的队伍,已经出发。   令国公府也准备好了迎驾。   婚,结两族繁荣永昌;婚,暮,白首一世相随。 399一更 太子的车驾在一片灯火中停在令国公府门口。   龙凤呈祥的盖头在祝词里缓缓的盖在项心慈头上,遮住了一张名言动人,红妆待嫁的绝色面庞。   出迎的人们,碍于太子的性情,一路从门口跪到葳蕤院大门,爱闹爱闹的小一辈也没人敢上去闹这位未来妹夫,先不说承担不承担的起太子的怒火,就是谁不小心碰太子一下,有个三长两短,令国公府是不是要满门陪葬。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呼声一路蔓延,随着太子的行进路线,一路从门口延伸至葳蕤院大门。   仅仅片刻功夫,刚才还喧闹不已的令国公府,此刻只有外面喧天的锣鼓声和一行人缓慢向前、以及礼乐司引导太子的浑厚喊声。   葳蕤院的下人也跪了下去。   “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西洛跟在后面,一身酱红色朝服与周围的大红完全区分开来,他像走入米缸的酱虫,因为颜色鲜明,一眼便知,不是这里的主角。   更可悲的是,他竟然是因此,第一次踏入她的阁楼。   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沁香,仿佛深入这座建筑奔着,带着让人放松属于她的气息。   “殿下,里面请。”   红绸如火,房梁高悬,垂下来的纱幔如坠下的银河,二十四把高背椅组成的客厅摆件,全部披上了红纱,多宝高中令人目眩的珍奇摆设,都缀上了红点。   门边两盆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树,喜庆的融入今天的颜色,各种巧夺天工小玩意透漏着生活的气息。   明西洛突然觉得,这里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心灵抽离喧闹之外,敏感的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是……她住的地方?   太子继续前进。   明西洛看到了一个巴掌大的鎏金镂空刻雕香炉,神色微微晃了一下?   这座香炉?他好像在一本老旧的文献上见过,是前朝一个番邦小国战败后进贡的大批宝物里,不起眼的一个,五年前因为一次猎狩随意赏赐给了令国公府嫡长孙——项逐元。   秦姑姑笑着拉一下明大人,该您动了?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掀开纱帘,仿佛没有任何停滞,思绪却在快速运转,鎏金镂空刻雕香炉?当时他记得……   俊逸苍白的梁公旭牵起项心慈雪白的手。   明西洛脑中那根线还没有完全连起来,但他觉得很重要,他当时肯定听到了一句很重要的话?   是什么?明西洛不自觉的看向床幔处,急切的像抓住那缕几乎突然而出的想法,但触及床上的人时,思绪仿佛陡然被一身红衣扼住,眼睛里只有那抹新娘的红色。   红如晚霞,意义重大,成婚,仿佛他抬起来手,牵起了一身红衣的她……   画面光怪陆离又稍纵即逝。   却掩不住仅仅一瞬,她好像凝成了一粒朱砂,轻轻滴在他心上,发出煎肉的香气,又研磨整合,最后发酵成痴,顺着五脏六腑涌入眉间,涌现而出,掌控了他的意识,侵入了思想。   项心慈的手同样握住梁公旭,两两相握,交付信任,   明西洛顷刻间觉得心肺都被人刺了一下!扎的他喘不过气来,眼里都是血流成河的红。   尤其仅在眼前的两抹,犹如摊开的血迹,刺目的、明晃晃的散发着渗人诡异的恐怖!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开嘴咬住他的喉咙,碾碎他的尊严。   锣鼓声更响了,唢呐吹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号角犹如冲锋的杀阵,轻易震碎他微不足道的恍惚。   明西洛再次掀开纱帘,他的心思,就像现在的局面;就像他做的没有凑效的小动作,在这场大婚里,不值一提。   他所有的不敢,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吗!   当项心慈路过明西洛身边时。   明西洛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她如凤凰般拖曳的裙摆,精准的握了一下她手背。   项心慈脸色——   明西洛急速放开,脸上带着笑,仿佛什么都没做:“太子请。”普天同庆的样子没让人看出一点端倪。   项心慈再看都没向他的方向看一眼,抓着手里的红绸,跟紧太子的指引。   明西洛突然有种自取其辱的错觉!   明西洛走出很远,又突然回头,他刚才在想什么?   ——起——   “恭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外面的看热闹的子民也跪了一片:“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礼乐声渐渐远去。   跪着人缓缓起身。   项承越过一张张笑脸看向空下来的葳蕤院,突然心里不是滋味。   “五老爷,五老爷,等你吃酒了。”   “就来。”   东宫灯火亮如白昼,朱瓦红墙雍容气派。   如果葳蕤院的一切让人觉得精致大气,那么东宫就是皇家的恢宏景象,是江河湖泊与汪洋大海的区别。   东宫的热闹更加奢靡浮华,歌舞升平。   明西洛突然有种与自己格格不入不入的错觉,他天生不属于这里,却一次次闯进来。爬服在地上渴求一线生机。   皇后娘娘第一次走出坤宁殿,身体孱弱、脸色枯黄,不能不说让第一次见她的人颇为失望,以为这位独得皇上厚爱的元配会是怎样的天香国色,一件也不过如此。   她却浑然味觉,没有任何容色的她仿佛这场婚礼中,不足为到的一个人物,却依旧难言她的从容气度。   皇上一身龙袍气宇轩昂,坐在皇后身边,仿佛一棵苍松,底下长了一株小白菜,并不合适,却并列在一起。   ——跪——   她这一生只成这一次亲,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当然要给她最好的、最盛大的、不可超越的仪式,这样她以后想起她的婚礼,都会想起今天,看到别人成婚,也会想到她出嫁的盛况……   她这一生只成这一次亲,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二跪——   明西洛站在一旁,看着人群中央的她,如果这是她一声仅有一次的婚礼,那就多看两眼,不能因为蒙蔽的双眼,忘了她嫁衣的样子。   太子说的没错,这可能是她最盛大的一场婚礼,却未必是她唯一的一次婚礼,她以后也一定会穿上嫁衣,或许没有这么繁琐的花纹,多变的样式,但一定是令她记忆犹新,充满期许的将来。   ——礼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送入洞房——   梁公旭牵起她手边的红绳,手指轻轻一拽,项心慈默契的跟上他的脚步,可能因为梁公旭走的快回拽了一下,梁公旭立即放慢了脚步。   明西洛突然想出去,这里有种令他呼吸不过来的压抑,她也曾这样拽过他,在她哄他的时候,一个小动作,一个小安慰,好像独属于他,原来什么也不是!   觥筹交错、宾客满棚。   明西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东宫内。   唱百年好合的精装夫人,喜气洋洋的带着人慢慢离开。   烛光映衬的房间里,只剩相对而坐的两个新人。   梁公旭顿时有些紧张,少年如画,羞涩谦逊,美好的像待嫁的闺中女子,刚刚出土的美玉,等待被雕琢打磨。   他缓缓地抬起手,鼓起年少最真挚的勇气和美好梦想,掀开她头上的盖头,这是他的小心思,他想没人的时候,一个人收藏。   盖头慢慢的掀起来。   他还小,把这一刻说的多意义深刻,他觉得不现实。   他只知道,一张横跨了无数欢声笑语、苦难悲凉、世间沧桑的繁华,却带着纯美与欢笑、洒脱与自然、温柔与娴静的天真,出现在他面前。   难得的是,她还愿是孩子模样,眉宇如画,春水载舟。   “心慈……”如果他前半生是让母后更安心一点,那么此时开始,是不是就是让她在他身边多待一会,让他多看一眼。 400二更 项心慈适合明艳的颜色,人间富贵,少女声色,她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笑了,头上的钗寰微微晃动,落在她耳边、她肩上,珠光宝翠都不及她目光那个人最令人心动。 梁公旭瞬间羞红了脸颊,平日有很多话的少女,此刻想煮熟了的鸭子,像个含羞的少年一样,不知所措。 项心慈晃晃头上叮叮当当的饰品:“快点,把我把头上的钗子卸下来,累死我了,我的头都要被他压扁了。” 梁公旭急忙抬头,有些急:“怎么就扁了,圆着呢。” 项心慈笑了。 梁公旭也笑了,冲散了一些心底不为人道的小别扭。 夜还未深透,宾客已经散去。 明西洛喝了些酒,昏昏沉沉的回了东街,瞬间躺在那张她躺过无数次的椅上,拉过她盖过的被子,不管不顾的蒙在头上,深深吸口气,将自己裹在其中:“懦夫懦夫” 多雨端着水站在一旁,闻着空气中的酒气,想将人叫醒先洗一洗,又不敢。 东宫红绿相交的大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 项心慈有点儿累了,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梁公旭睁着一双黑如墨的眼睛,躺在她旁边,有点儿紧张。 屋内的灯已经熄了大半,厚重的床帷放下来,隔绝出一片小小的天地。 梁公旭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向她的位置挨近了一些,似乎又有些犹豫,又泄气的停下,收回来,交握在胸前 可随后有些不甘心,他又想伸出手,可刚刚抬起一个指头,又无力的放下,他是个废物 项心慈闭着眼,长发散在红色的铺盖上,她虽然没有做什么,但看了一天来来往往的人、听了一天各种各样的声音,精神甚为疲倦,想睡。 声音越来越静。 梁公旭犹豫、焦灼、期待又害怕的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她有任何动作,本充满了无数想法的眼睛里,顿时被某种黑暗代替他是看不起自己,还是嫌弃自己 或者,她就没期待过这一晚,因为他看起来是一个连走路都费劲的人。他还不如这里的太监,至少他们光明正大不当男! 自己呢!一个废物,却娶了她!她就是嫁给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三五八都比嫁给自己强! 梁公旭的脸色慢慢难看、神色渐渐扭曲。 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还是她一开始就觉得嫁给自己也是独守空房,根本不用自己说什么就听贴的。往自己身边靠近了! 梁公旭突然觉得胸口压抑,手紧紧的攥着身下的绿色床单,好像要恰碎了出气! 项心慈感觉什么被拽了一下,努力睁开眼,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张扭曲的、惨白的脸,不用任何尖叫,便吓得瞬间一个机灵,精神过里啊。 梁公旭僵硬的脸硬生生对上她一张朦胧可爱的脸,想躲都没躲过去!顿时觉得自己更丢人了!自己刚才那样子一定很难看,还被她看了个正着!顿时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哪都不好了! 项心慈觉得还好的拉拉他的被子。 闷闷的,带着委屈从里边传出来:“走开!”他又丑人又坏,还没用! 项心慈又拽了一下。 “你走”声音更小了,有气无力,几乎带了哭声,她如果走了,自己岂不是更没用,梁公旭有些想哭。 项心慈笑了,更有耐心了一点点地拨开他的被子,露出里面缩卷着的犹如。冰冷毒蛇般俊美、阴损的少年,刚才确实挺吓人的。 梁公旭红着眼睛不看她,委屈又难堪,心里说不出的失落,绝望。 连洞房花烛夜,他都做不到:“我我不该”娶你的,可他又说不出口,他想娶她,喜欢她。 项心慈看着一滴眼泪从他眼眶滑落,伸出手,任眼泪落在她的指腹上,心里恍然,少年的心思很好猜,她是累了所以她以为他也累了。 梁公旭仓皇移开目光。 项心慈却看着他,她问过寿康,他确实不适合太激烈的 但谁说这种事就一定会激烈 项心慈的手缓缓地放在他的脖颈上,顺着他的颈线,一点一点的摩擦。 梁公旭的脖颈延伸出他本有的弧度,犹如被抚摸着大型犬类,舒适的展开自己的信任。 上一刻紧张、不安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眯着一双狐狸眼,赤诚的抬着头看着她,湿漉漉的像个无害的小宠物。 项心慈的手划过她的锁骨,指腹撩过他的肩线 他像一条河流并不湍急的小河,水流不急,缓慢悠然,隐隐还有断流的征兆,经不起狂风暴雨的给予,也经不起江河湖海的冲刷。 甚至一场大雨,都有可能让他决堤、逆流。 那心慈就是一场缠绵春雨,是刚刚入春,唤醒大地,不急不缓,细如牛毛的春雨,润物无声,风雨不起,戏雨垂落,似有若无。 可即便这样小心找他的平衡点,梁公旭能坚持的时间也不长。 可项心慈会给他制造一种他自己很棒的错觉,就算不是最好,也达到了他心里预期的错觉。 所以当他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已经是半刻钟以后。 项心慈静静让彼此缓和了一会,吻了他一下,笑笑,抱住他睡觉。 梁公旭觉得自己一定睡不着,他的手握紧紧抓着被角,带着一丝窃喜的梦幻,不真实的冲动,他 梁公旭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她真好看,水润如光的好看,属于她的好看,还有让人安心的说不出来的香气。 401三更 梁公旭陡然有种自己长大的感觉,婚姻踏实的满足,他甚至不相信他可以……   这令他激动又自信,仿佛所有花都开的感觉。   梁公旭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可不肖片刻,便闭上眼睛,在做什么梦都不记得了……   天微微亮,梁公旭整个人趴在她身上,睡的安稳。   项心慈热醒,将他推下去,翻个身继续睡,生物钟却准时让她做起来,她还有早课没做。   可睁开眼看眼周围还黑乎乎的天色,她又立即倒下去,天还没亮,再睡一会……   梁公旭慢悠悠醒来,揉揉眼睛,向两人安心的地方蹭一蹭,想钻进去,发现自己比对方长,便将人揽入怀中,抱住继续睡。   强大的生物钟再次将懒惰的人唤醒。   梁公旭也跟着迷迷糊糊醒来,他本来也没那么贪睡,有她在,便也想跟着赖床,懒惰的在她脸上蹭蹭:“天亮了……”又有点儿小害羞,那可不可以。   项心慈不接他这个信号,真当他自己身体健康了:“什么时辰了……”   “没事,可以再睡会,天还没亮。”他父皇连早朝都不上,母后的坤宁殿不准进人,没有让他们晨婚定醒的地方。   寿康听了一会,床帷里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寿康公公示意所有人都小声一点,也悄悄带出去了,多睡好,小孩子哪有不贪睡的。   ……   东文街内的宅子里,明西洛汗流浃背地站在院子里目光阴冷。   他再次拉起弓,箭靶上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箭支。旁边散落着被砍断的刀剑。   他有种想趴在地上无声痛哭的冲动!可他从小就知道,他的悲伤痛苦,不具任何意义,也不会有任何人想看!   他能做的只有自己站起来,不断的往前走,才能把一丝不可能变为一些可能。   明西洛目光越来越冷,脑海里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无动于衷,是第二次相见时的毫无印象,是第三次相见时的全无所察;她却是他每一眼的不可撼动、震惊骚动!   项心慈!   明西洛目光坚毅,拉起厚重的弓箭,箭尾呼啸而出,带着破空的风声,劈开摔先定上去的弓箭,深深的扎进去!   多雨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又缩回头,觉得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反正太子大婚,休沐三天,老爷晚一点用早饭也没有什么。   明西洛刚刚拉起的弓箭骤然被扔在地上,紧绷的弦骤然摊开划破他脸颊,片刻,一条血红的线渐渐渗出血迹。   多雨掩住口不敢吭声。   明西洛仿佛浑然味觉,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多雨急忙冲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眼,隔壁的院落里浩浩荡荡出来一片鹰击成群,自家老爷带头,一行人悄无声息的上马,渐渐远去。   多雨待看不见了,才敢打开门向外看了一眼,心里有些焦急:老爷做什么去了?   此刻对面的门同时打开。   狄路看着策马而去的一行人,顺便看眼多雨。   多雨已经恢复如常,转身回去,关上了门。   狄路依旧看着明大人走远的方向,若有所思。   ……   项心慈秀气的打着哈欠,身后站着十几宫仆。   秦姑姑和焦耳小心翼翼的在前面伺候着。   项心慈抱怨着:“都什么时辰了,不知道叫醒我?”   秦姑姑左右看一眼,不敢说话,别说叫了,早晨的时候她们连进都进不去太子的寝宫。   焦耳湿着毛巾,头都不敢台,平时看着太子和太子身边的人挺好相处的,真来了东宫才知道,这里气氛压抑的恐怖,除了寿康公公说话,其他人都不说话的,也不说笑,并不是排挤她们,而是她们真不说话的。   太恐怖了。   焦耳刚想再拿一条毛巾,   后面的宫女已经递上她们所要的任何东西。   焦耳突然有种她们随时可能被人替代的错觉。   秦公公也隐隐理解什么是景嬷嬷口中说的训练有素、伺候周到。   如果以前她觉得自己是不说话、事又少,嘴又紧的好奴婢,那么东宫里伺候的下人,就让她所有的想法变成自以为是,这些人才是活好事少,能力上乘的表率。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梁公旭穿着浅红色的单衣从里面走出来,消瘦的身体懒洋洋地挂在心慈身上:“早。”   项心慈正为这事生气呢:“都日上三竿了还早。”她早课时间都耽误了。   后面候着的宫人更安静了,似乎呼吸都慢了下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声不吭。   秦姑姑想像以前一样说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环境不对,还是周围的一切过于陌生,她张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垂下头继续为小姐插手。   寿康公公笑着:“时间还早,多睡会对身体好。”笑的十分慈祥、友善,尤其啊……寿康笑笑没说为什么。   “你听,多睡。”   项心慈为他擦把脸:“醒醒吧。”   寿康有些话没跟太子说,因为没必要,虽然也不高兴七小姐某些事,但多说无益,或许也没什么不好,换作任何人,未必能与太子成事。   哎……   毛巾盖在脸上,梁公旭突然福如心至。仿佛找到了‘早起’的意义,激灵的接过秦姑姑手里的毛巾,兴致勃勃的帮她洗漱。   项心慈被他闹的水都滴在了裙子上:“我还没做早课呢?”   “我一会就好了。”   “都好几个一会了!”   东宫的寝宫内到处是人,却都仿佛死了一样,现在更是死的安静。   ------题外话------   梁公旭表示睡的很好(),所以来点月票不? 402一更 秦姑姑、焦耳站在这样的环境里,莫名觉得背脊发凉。 寿康公公谨慎的看太子一眼,见太子没有因为身份转变,有想镇住太子妃的想法,松口气。 “这次真的是一会。”梁公旭哄着她。 后面沉默站着的一众人,微不可查的松口气。 寿康公公站定,随即笑了,鼓励的看向秦姑姑,习惯就好。 秦姑姑、焦耳心里更没底了,以前不觉得寿康有什么,反而觉得他亲切、人善、好说话,还有点木呆呆的可爱。 可现在在一堆刻板人群里,看到一张色彩多变的脸,觉得慎为恐怖吓人。 处在人群中间的两人浑然不觉。 梁公旭认真的帮心慈洗漱完,又殷勤地帮他挽了一个发髻,就是这个发髻…… 项心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觉得……和蔼的开口:“你觉得我今天还需要出门吗?” 梁公旭有些心虚。 寿康公公急忙道:“太子妃这样也好看,爽利、干净、又干练。” “因为我长的好看,你觉得因为手艺?” 秦姑姑不动声色的看寿康一眼,给太子妃在后脑勺挽了个髻,用一根光秃秃的发簪固定住,这发型……小姐六七十岁也不见得这样梳。 “心慈……”梁公旭磨磨唧唧的靠着她,他也发现不好看,但又私心的想她梳着自己挽的头发,好像她从头到脚都是自己的。 项心慈叹口气:“就这样吧,好在我长得经得住考验。” 寿康公公笑得越发慈爱:“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太子、太子妃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 睁开眼就能看见她,转过头她就在身边,伸手就能触碰到她的衣角,如果克制不住碰了她,她会笑着转头问他‘怎么了’。 梁公旭觉得成婚真好,比自己想象中更好,是更亲昵的一种关系,梁公旭想到那件事,脸上有些羞涩。那是她将他放在心上,他们彼此相属的关系。 原来这就是一家人,不单是一起玩,不是在一起,好像两个人真的融为了一体。 他喜欢随时随地看到她,她或许在画画,或许在练琴,或许因为不如意在训斥宫人,可都那么近,那么生动,她偶尔还会挽起长发,梳成妇人的样子,这时候他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带着令人沉迷的光,怎么也看不够。 寿康公公看着花园作画的良人,心里高兴,尤其太子,这两天的太子像晒太阳的猫,温和的就像无害的蜗牛,慢悠悠的又没有棱角。 项心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画的富贵牡丹图。 梁公旭歪头看着她,她穿了一件石榴红长裙,长发挽着,因为看的仔细,她身体微微前倾,衣裙落在他身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 梁公旭喜欢这样的距离:“好……看吗?” 项心慈看了一会,又看看梁公旭:“有没有说过你画画很与众不同?”他画画不是好看,而是用笔间自有一种一气呵成的大气,用色夸张大胆,看着妖艳又舒服。 “与众不同是好?还是不好?” 项心慈斜他一眼:“夸你呢。” “你画的也好看。” …… 梁公旭觉得自己过了三天神仙般的日子,与心慈一起下棋,一起看蜗牛赛跑,一起在亭子里看夕阳落山。 可三天转瞬即逝,休沐结束,外面的世界一瞬间敞开了恶意的大门。 一大早,梁公旭穿着朝服,直接坐在台阶上,看着做早课的心慈,沉默着。 寿康公公不敢崔,站在太子身后安安静静的看着。 项心慈做完早课回来,看到梁公旭坐在台阶上愣了一下:“你不上朝?” 梁公旭立即起身,帮她接过毛巾,提醒寿康:“您去看看我父皇在干什么,让他去上朝,要不要喝点水。” “所以……你是刚成婚,就让别人知道你不能早朝了?” 梁公旭顿时把毛巾扔给秦姑姑:“我去上朝。” 项心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一笑。 …… 前殿内。 明西洛站在议事殿内,思绪有些飘。 在朝堂上,距离太子远,没有感觉到不同,但议事殿空间相对不大,又处在同一个高度,他因为官职,距离太子最近,窗外稍稍有风吹过,若有若无的香气便会飘散过来,熟悉的气息,犹如一根根针瞬间刺入他的脑海。 什么情况下他身上会沾她的气息!新婚三天,他们是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在一起。 她会对他做什么,对他笑,将她所有的温柔对他展示一遍,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还是没事就滚在榻上,做一些没用的勾当! 这是她身上的气息,完完全全没有遮掩的气息,被人堂而皇之带出来可以光明正大宣誓她的所有权的自然而然,相比自己丝毫不敢泄露一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明大人觉得如何?” 梁公旭也看向他,静静的坐在主位上看着他,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但又不动声色的隐去。 明西洛神色自然恭手,微微周围,似乎一直在听着,认真思索:“微臣认为不妥,春闱进行了这么长时间,已经高于段落,因为舞弊便重新再来,未免浪费时间,何况,春闱的目的是选拔外放人选,如今已经又了结果,这件事等于高于段落,后续调查也好惩戒也罢,都不应动这次结果。微臣建议,可以将这次取试往后推十名,同时取用。” “明大人这未免太过荒谬!” “岂不是助长了不正之风!” “以后我大梁科举制度还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 梁公旭静静的看着。 寿康突然觉得太子有一丝不一样,如果以前太子一定没闲情看任何人‘吵架’,在太子心里朝政不是用来讨论的,是一锤定音的。 明西洛神色如常,声音不急不缓:“几位大人急什么,为什么不听完议,春闱所有上榜人员一律外放,外放各地一个月后,向朝廷递交一份可行性年度计划,顺带一份军令状,如果年末在巡察使验收中达不到军令状上的预期,诛一族!”竟然有银子疏通关系,从中手脚,这点贴补应该也不缺。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互相商讨了一二,这…… 可…… “巡查是一职,谁来担任?”中间可操纵的空间太大,万一人人相互…… 明西洛恭手:“太子觉得在下担任如何?” 明西洛话落,突然没人说话了。 显然在场所有人觉得,如果巡察使是明大人,这件事就没有问题。 甚至觉得买官进来的人,根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是一个个都在喊冤说是真才实学,这下好了,官给你们做,想要的东西给你们,甚至外放自由,可如果拿不出成绩来,那可就不是官场舞弊那么简单了。 梁公旭看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出声。 梁公旭心中冷笑:“既然没事儿,就散了吧。” “是,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明爱卿留一下。” 众臣也不意外,明大人是太子近臣。 明西洛闻言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垂下这头,看不出任何异样。 议事殿里很快便剩下君臣两人。 梁公旭却没有直接开口说话。 明西洛沉默的等待着。 过来好一会,梁公旭突然开口:“明爱卿年龄不小了吧。” 寿康心咯噔一下。 明西洛恭手,仿佛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妥:“正是鞠躬尽瘁的年纪,前段时间的事,让殿下见笑了。” “怎么会,才子佳人,以明大人如今的地位,没有人上赶着嫁女儿,本宫反而要怀疑本宫的眼光了。” “……”明西洛没有接话。 “有满意的?” 403二更 “多谢太子关心,微臣如果有看中的,定让太子为微臣做主。”   梁公旭淡淡的看他一眼,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本宫觉得穆尚书的女儿就不错,施阁老的女儿也闺秀中的楷模,哪一个配你也绰绰有余了,明爱卿从两人中选一个,早日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明西洛恭手:“下官不敢高攀。”   “是吗?还是太想高攀,攀不上?”虽然明西洛表现的不明显,但他至少有三次说话时,心不在焉。他在想什么?而且诛一族,他是想说九族之内全诛吧!   “太子折煞下官了。”   “本宫觉得也是,毕竟区区四品,无论是穆大人的女儿还是施阁老的女儿,你都高攀了。”   明西洛沉默着。   梁公旭话锋一转:“不过,你是本宫的属下,配这些人也绰绰有余,本宫施阁老的女儿就不错,指给你了。”   “下官谢太子成全。”   寿康盯着眼下一亩三分地,一声不吭。   梁公旭看着明西洛,就这些看着。   明西洛保持着谢恩的姿势,恭敬谦逊如旧,上面的人在干什么还用说吗!他为什么急了!谁又没有急!指个婚能让他痛快的话,是不是证明,梁公旭现在也恨不得把他杀了!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堂堂太子怕什么!   明西洛一点也不急,谁急谁先不自信!他有的是时间跟一个孩子耗!   梁公旭看着他恭手也难掩挺直的脊背,站在那里仿佛什么事也撼动不了分毫的气质,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他什么都不在乎,还有刚刚,他几句话,一个自谏的巡察使人选,竟然没有一个人反驳他,真以为他在就是公证公平!   别忘了今天的一切是谁给他的,没有他梁公旭,他也无非是令国公府手下的一条走狗!   如今却把他自己当个人了!还是用那副人的样子,骗到了什么!大梁人才济济,他又算个什么东西:“你带鹰击出城了?”   寿康一时间不明白太子要做什么,刚刚还在提明大人婚事,怎么一转到这里来了?   “回殿下是。”   “可有得到我的命令。”   寿康公公的眉宇动了一下,又死死的压住自己,垂着头。   “所以私自调动鹰击出城,按照律法当斩,明爱卿明白吧?”一个小玩意而已,想让你死随时可以死!   明西洛直接跪下:“恳请殿下赐微臣死罪!”   梁公旭笑了,直接冷笑出声,死了多没意思,还给你留个铁骨铮铮的名字:“杖责三十大板!明爱卿没意见吧。”   寿康公公骤然抬头:“殿下,明大人的旧伤……”顿时闭嘴。   “属下没有!”   “拉出去!”   梁公旭一身红色长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明西洛被御林军压在长椅上。   梁公旭就这么看着,这里都是他的人,区区三十大板能打死他,也能让他生不如死,更能让他往后一段日子里,身残志坚、颜面扫地!   寿康一声不敢劝。   “打。”   厚重的板子一下下落下去,重重的打在明西洛身上。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梁公旭不是君主,不是主上,他是一个男人再看另一个男人。   明西路盯着地面,任板子一声声落下,也不如太子身上那抹红来的刺眼!   梁公旭憎恶的目光肆意的落在明西洛身上:他刚才为什么闪神?   在想什么?   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看的,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还是——他想看出什么?   或者——他觉得他比自己更合适,甚至如果他是太子,又会是怎样的圆满的婚事?   还是——在嘲讽自己不自量力,不过一个短命鬼,却痴心妄想最后一定会属于他的人。   荒谬!怎么会是他的,一个任人摆布,随意操纵的棋子罢了,出身卑微,空有才学,谁不能代替了他!   可不管他在想什么,现在该趴在地上,认清现实的,都该是他:“没吃饭吗,重重的打。”   打到他知道他自己几分几两、是个什么东西为止,同时学会,管好他的眼和所谓的自以为是。   “打不动了,就换人,平时怎么做事的,沾点作料,免得明大人觉得你们不堪一用,连一声惨叫都打不出来。”梁公旭阴恻恻的盯着打人的人,仿佛自己再不满意,就将这两个人砍了助助兴。   两人顿时背脊发凉:“是,殿下。”   寿康公公为主子搬来椅子。   梁公旭却没有坐,明西洛都没有吭声,自己连站一会还要椅子吗!   明西洛自始至终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梁公旭也不恼,甚至颇为欣赏的诡异一笑:骨气这种的东西,他要是有,就天天留着。傲气也留好了,最好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没事的时候就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学会做人。   三十板落定。   几乎昏迷的明西洛直接从长椅上滑在地上,周围一个人上前的人也没有,狼狈的倒在混合了各种作料的水上。   明西洛几次使力,都没有爬起来,军棍下,结结实实的三十大板,甚至多余的两下直接打在他肩背上,手臂都在隐隐颤抖。   梁公旭冷哼一声,没兴致看边角料,直接转身离开。   寿康看了挨打的人眼,叹口气急忙追上前面的人。   行刑的人见殿下走了,急忙上前扶明大人。   东文街内。   明西洛不让任何上药,更不让任何人靠近,   多雨都快急哭了,好好的去上朝,也没听说过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老爷回来就样子了?“老爷——老爷——您让大夫看看吧,老爷——”   “出去……”   “老爷。”   “出去……”梁——公——旭——   多雨在外面不停的哭。   延古走过来。   多雨立即起身迎上去:“延古哥。”   延古拍拍他的肩,看眼手里的药,拿进去。   多雨急忙跟上。   延古将药放在床边,太子不分青红皂白地敲打明大人,跟着这样的主子……延古有种现在就想造反的冲动,明大人为太子做了多少!太子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不知道吗!太子凭什么身边这么快聚集一批人,他不知道为什么吗,竟然还……   要他说,明大人就该投靠:“明……   “出去……”   延古看了主子一眼,咬咬牙,最终退了出来。   多雨急忙追上:“大人……”   “没事儿,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照顾好明大人。”   “是。”私刑吗?   明西洛静静的躺在床上,目光如鹰爪般伶俐!   随即又冷笑,梁公旭在发什么火?他以为他身体没没问题,他就能坐稳那个位置。他以为他不早死,他就能娶到七小姐。   高位坐久了,他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现在是不是觉得任何人都能拿捏在手里任他揉圆搓扁!   梁公旭——你可不能死,我要你活着!你已一无所有!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什么是属于你的东西,一点点都不属于你!   ……   项心慈戴上耳钉,有些诧异:“我不是说了,如果你忙就不用跟着去了。”   梁公旭拉过她衣袖:“我没事儿,我想跟着你回去。”   “好。”   令国公府早已备下了酒席。   老国公,项章,项逐言。   项老夫人项大夫人,亦等着要来的,项七三朝回门,因为嫁的不一样,出迎的人也不一样。   太子仪仗越来越近,慢慢的停了下来。   项国公府已经上前几步。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项心慈一身红衣从车上下来,红的耀眼浓烈,如今日的骄阳:“爷爷。”   梁公旭骤然从她身后冒出头,甜甜地叫了声:“爷爷。”   项国公刚想回太子的客套,听到这一声,骤然觉得耳朵一阵轰鸣,吓得急忙退开一步:“微臣担不起,担不起。”   项心慈瞥了梁公旭一眼,叫,爱卿。   梁公旭嘟嘴,想跟着心慈叫,显得是一家人也亲切?   是吓人。   ------题外话------   今天两更 404一更 梁公旭晃着项心慈的手,他人本身不坏的时候,站在那里长得就可怜,再撒个娇更可怜。 项心慈无奈,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反正不是自己听。 项老国公看着这一幕,恍然有一种太子年少,还是孩子且是如此和蔼可亲的一个人。 项章也几乎要亡了他往日的累累恶行,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天真的还在成长的孩子,平日只要有点耐心,一定会教导成一位为国为民的伟帝王。 项家老小发现自己在想什么时,顿时违和的毛骨悚然,却不否认对太子‘礼贤’的又十分受用。 项老夫人也莫名有种自家孙女嫁了普通少年的错觉,可人的名树的影,还有梁都累累白骨罗列的血案,没人真觉得太子就是一位纯真少年。 可架不住少年亲切爱笑,亲善孱弱,长辈叫的欢快,卸下一身戾气时,就像个刚刚长成的少年。 所以宴席上,几杯薄酒下肚,气氛正好时,项章下意识开口:“太子,赖家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吧,赖大人一生为朝廷,人虽然板正了些但……” “大伯——”声音冷淡、嘲讽、轻蔑、诡异,微微上挑的眉眼,像看一个不自量力的物件,又因为心慈又不在这个席面上,伪装都省了,整个散发不容侵犯的孤傲:“我们不谈国事。” 项章顿时一个激灵,眼底的酒气瞬间清醒,整个桌子的气氛都变了,碰杯声销声匿迹,筷子落在盘子上的声音变得悄无声息。 项国公想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没有一个人再开口。 项二老爷小心的夹着菜,筷子险些和寿康公公的筷子撞上时,急忙缩了回来,恭敬的让他老人家先。 前一刻还有些感慨项七命好的心,此刻又回到紧张的状态,这样阴晴不定的太子必定很难伺候。 项承交代完话回来。 梁公旭又孩子气的笑了,少年眉宇不见刚才一丝冷淡:“爹,这道梅花糯米藕真还吃,是府上的特色吗?” 项承不管听几遍都不习惯,尤其从太子口中叫出来,但项承能感受到少年语气中想亲近的意思,他自己不会因为想亲近自己这样做,必然是因为女儿这样做。 项承心里便受用三分,恭敬恭手:“太子喜欢是寒舍的福气。” 梁公旭笑的天真,仿佛能找到一个夸岳父的理由,觉得十分了不起。 项国公、项章、项家几位老爷,安安静静的吃着饭,这次谁也没上赶着凑着认领。 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午饭吃完。 梁公旭在见到项心慈时,眼底的温柔比见到项承更健身,少年站在女孩身后,才子佳人、新婚燕尔。 项国公这种老辣的人一时都分辨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 项心慈看眼叔伯和爹爹,爹爹神色还好,几位伯伯便耐人寻味多了。 项心慈不至于一无所知,她自己对人尚且没有耐心更何况旭旭,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仪仗离开的时候,令国公府外依旧聚满了人,小辈谦虚谨慎、长辈慈爱温和。 项国公看着走了的一行人,叹口气:“散了吧。” 项二老爷回到院落,没让自己一看就憋子一肚子话的夫人说话,太子的岳丈不是谁都能当的:“我累了,歇了吧。”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感慨万分:“心慈,长大了。” 项老国公摆弄着手里的茶叶没接话。 “以前啊,就跟个炮仗似的,如今也能坐下来说说话了,哎,看她那气色,是没在东宫吃亏,这我就放心了……”否则老五心里该不好受了。 …… “明西洛怎么了?”项心慈从前殿出来,看眼狄路。 狄路听说了一些传闻,但听得不多。“需要属下去打听一下?” 不是已经好了,怎么又坐轮椅上了,脸色还那么苍白?看起来比刚从马上摔下来时还严重。 项心慈想了想,皱眉:“不用了。” 秦姑姑松口气,觉得不问对,小姐已经嫁给了太子,最好与明大人保持距离,还好,小姐也懂。 晚上,梁公旭去沐浴的时候。 项心慈借着出来拿衣服的空档,突然停在,向焦迎交代事情的寿康公公面前。 寿康立即笑了:“娘娘,可是有什么东西没有找到?” 项心慈看着他。 寿康茫然的看着太子妃。 项心慈随后叹口气,神色温和下来:“殿下下手狠了些。” 寿康公公闻言一惊,顿时垂下头,不敢说话。 果然是他动的手! 没什么不好猜的,以明西洛现在地位,谁会无缘无故打他还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唯有梁公旭! 至于梁公旭为什么打他,需要理由吗?心情不好、今天天气太好、水太凉、饭太烫,哪个不是打人的理由。 自己上辈子找柳雪飞和那个便宜嫂子麻烦,也不需要理由,就是突然心情上来了,想找个人磨磨手。磨了也就磨了,没什么大不了。 但男人下手和女人下手又有下本的差别,她挺多恶心恶心那个女儿,给她添点不痛快,除非她试图反抗否则不会动手打人。 梁公旭显然不可能,只能是想动手了就动手,不打死就是底线,报复都不用想,反正时日无多。 项心慈看着寿康。 寿康压力甚大。 “打的很重?” 寿康才猛然醒悟,自己被人套话了,而他习惯了太子妃的妖孽劲,下意识就觉得太子妃掌握了确凿证据,或者干脆明大人告状了! 呸!告什么状,他敢,太子又不是要杀他,打他两下而已,还肯打他,他就该谢主隆恩。 寿康觉得自己也该检讨,怎么就被娘娘炸出来了,以后一定引以为戒:“娘娘多虑了,不重……” “没打死就是不重。” “……”寿康没说话,换做被人当然是如此,但明大人又不一样,忍不住为自家太子开拓:“太子没有恶意……”真没有,估计就是太子心里不高兴想打就打了。 毕竟太子一没夺他的权,二没撸他的职,完全是处理私事的态度,都没有对外提,明大人也应该知足,两人就是就一些小问题……闹了点别扭,完全不用上纲上线。 说句不好听了,就像后院两人女人打了一嫁,打完就打了,该生儿育女该讨好主子,还不是都要做,不影响什么,不用提的。 项心慈被寿康看的心里发闷,那也有点分寸,他今天那脸色……“请太医看过了?” 寿康松口气,立即给明西洛上眼药:“奴才请了几个大夫过去,明大人没让进门,娘娘,您说这都什么事,不就打了他几下,他还不乐意了,殿下就是一时糊涂,他身为人臣,总该体谅主子的不容易,结果,一个大夫都没看……” 寿康看眼太子妃的脸色,斟酌的开口:“太子也不能热脸贴他冷屁股,所以就没有再让大夫过去了,……娘娘,这事儿,您真不能怪太子。” 所以,是大夫,不是太医?“还要夸你们太子做的好吗。” “奴才不敢。” 项心慈转身,懒得跟他废话,这件事更谈不上指责梁公旭不是,就像大哥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便宜大嫂的歇斯底里一样。 但……明西洛恐怕吃了亏,他那脸色…… 项心慈自认对他尚算了解,如果不是站起不起来,他不会重新坐上轮椅,尤其在太子动私刑的前提下。 项心慈将衣服放在衣架上,立即有宫女无声的接过娘娘手里的活。 梁公旭在药浴的水雾中转头,少年脸颊微红,眉清目秀,带着少年刚刚长成,却被病痛生生压住不让他抽条的纤弱,声音依赖:“怎么去这么长时间。” 几位太监、宫女围着他身上浇水。 项心慈走过来,坐在汉白玉铺成的池沿上,想到了大哥,他走了十多天了,不知道到哪了,眉宇含笑:“在外面偷懒了。” 405二更 梁公旭也笑了,慢慢的亲身,晃过去,坐到她身前的水中:“你下来试试,泡着很舒服。” 发热的药浴,提升梁公旭本身体温用的,也明西洛给他换的方子:“你觉得好就好,明大人有心了。” 梁公旭不动神色,谈不上心虚,他那天只是看明西洛不顺眼,但又不是一天两天,不至于突然想弄死他,是他自己不小心,自己经过他身边时,他那一下晃神让他心里骤然不爽,就打他了。 项心慈手伸入水中,温和的水环绕着手臂上的肌肤,让梁公旭觉得温暖、舒服的温度,在她看来有些微微发烫,又收了回来。 梁公旭见状,想到了适合自己的不见得适合别人,心慈又没病,定然觉得烫…… 项心慈将手放在他肩上。 梁公旭顿时一扫刚才的阴霾,那点自哀自怜被冲的烟消云散,身体缓缓靠在她身上,惬意的闭上眼睛,觉得现在身上哪里都舒服:“心慈……” “嗯……” “就是想叫叫你。” 项心慈莞尔一笑,笑容在药物的水雾中,如笼罩在山水中扑朔迷离的画卷。 她更好看了。 …… 狄路将一张纸交给花房里的七小姐。 项心慈放下剪刀,直起身看了一眼,她的陪家里有一座花房,府里的花她都搬到这里来了,培育的新品种也都在这里。 项心慈看完,将纸放在香炉烧了,她要走了,上辈子她成婚的时候,她也这样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的吗? 项心慈解下围裙,给太子留了话,带着人出了宫。 与此同时,明西洛同样收到了消息。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王府外的群鸽、茂盛的竹林,旁边今天特意为它们空出的场地,沉寂的目光里一无所有。 过了一会,他才将纸放入水里,待纸完全溶解后,浇了旁边的花树。 最终调转轮椅,想去送送她。 …… 项心慈顶着以前跟着狄路去侯府的妆容,泯然众人矣的坐在城外的茶舍中。 狄路坐在对面。 因为狄路太有标识性,心思多的、又认识狄路的,从蛛丝马迹中猜到对面人的身份,也就猜到了,项心慈不在意这些。 不过,显然想的有些多余。 这里来来往往都是市井小贩、十里八乡的农户,和像芬娘一样的进出梁都的普通人家。 城南,相比莫云翳离开时的城东,更热闹、但也破败,来来往往的是周围担菜卖小玩意的货郎,还有赶着做工的人们。 本来进城都是就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城东城西成了贵族、大商户进出的城门,城南城北成了小人物进城的城门。 在大梁鼎盛时间为了杀这股风气,特意提高了城东城西的进出税金,结果更是助长了这股气焰,反而发展成从城西、城东进,就是身份标识的荒谬莫认。 如今大梁腐朽贪横,这股气焰就更张扬了,东西两城一度提到十两银子的高价,还在互相攀比谁的入城费用高。 即便现在,也没人为这些小事说话,因为就算将下来了,城南城北的人口为了不冲撞贵人也会尽量绕路从城南进,反而搁置了下来,任那些人无聊的提升城门的报价。 不一会,一对不起眼的孙祖,低头哈腰从守城手里接过路引,走出了城门。 项心慈立即起身,绕开了狄路身边。 善奇立即跟上。 狄路刚欲起身的举动,坐了下来。 项心慈还没有靠近该靠近的人,反而先看到了明西洛。 明西洛坐在轮椅上,喝着茶,正好也看向城门的方向,便看到了走出来的她,才五六天没见而已,却好像很久了,更何况还隔着君臣有别的身份。 明西洛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心中尽量古井无波,率先移开目光当没看见,他何必自取其辱,她是来送人的,以她现今的身份更不会与自己有多余的接触,何必等着她转头,将知道的事,再生生撕开。 项心慈看眼不远处的老妇人,还没有走过来,转身向棚子里的明西洛走去。 延古犹豫了一瞬,若不是明大人刚刚那一眼,他已经上去拦人:这人谁? 明西洛手里的茶杯顿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直接过来,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老妇人:还没有走过来。 项心慈直接坐下来。 延古看眼对面的人又看眼大人。 项心慈提醒他:“去帮我要一个茶杯。” 延古又看眼大人,见大人没有说话个,犹豫了一瞬,转身去拿。 项心慈才开口:“看大夫了吗?” “……”明西洛一身束腰春衫,坐在轮椅上,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善奇挡住了要过去的延古。 项心慈看着明西洛,他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觉得我不该问?我也想不问,也不是来安抚你的,在你说出不想结束的时候,你应该就猜到有这一天了,后悔了吗?” 明西洛本无所谓的神色顿时紧绷一瞬。 “委屈的恨不得弄死梁公旭?如果你成家立业了,如果你没有说过那些话,你如果你在我成婚之初,本本分分的做回你的臣子,梁公旭今天怎么打你的,我怎么给你讨回来,因为他那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我的行为!” “……” “但现在你让我怎么做,除了问问你身体怎么样,我甚至没有立场指责他,我一不能质问他,二不能宽慰你。明西洛,你以为我现在看你这样我好受……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406三更 明西洛突然看向项心慈,眼底的情绪复杂、混乱,又呼之欲出,他为什么后悔! “如果没有,你今天的局面有什么下不去的,他做错了什么?” 明西洛突然觉得自己低廉的可以,他竟然觉得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甚至是自己自找的,被打了了不能憎恨,只能受着,因为他在盼太子死,等着接手他的人! 即便这样太子也没有弄死他,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个逻辑,简直—— 项心慈看着他,突然叹口气,拿过他面前的茶杯,将里面的茶倒掉,亲手为他斟了一杯:“我心不是铁打的,也会心疼,你这个样子……注意身体,让大夫看看,不要跟他怄气,嗯。” “……”明西洛突然不想说话,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无力反驳、自讨没趣,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女人除了高高在、目中无人,还专刺人心。 项心慈又耐心的将茶杯往他面前推一推,声音软软的,带着安哄和妥协的软声软玉:“想看你喝一口。” 明西洛不说话,看着老妇人的方向。 项心慈很又耐性,声音更柔了:“子恒……” 明西洛直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项心慈收回手,心中略安,笑了:“注意身体,不可能不心疼你的,没事不要惹他,何必跟你自己过不去,也少挑衅他——” 明西洛突然扭头看过来。 项心慈一惊:你真挑衅他了? “没有。”他挑衅他怎么了!他什么时候都改完美,不该有情绪,连那么一刻的失态都不该有! “委屈?” “哪里,跟一个快死之人计较什么。” 项心慈看着他,她对他的宠爱,就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也没有指责他,毕竟他还伤着。 明西洛看向她。 项心慈无奈,也看着他。 明西洛这些日子里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戾气突然被安抚了,甚至觉得这点伤也不足挂齿,他果然疯的不轻。 但此刻吹过耳畔的风,就是风,带着春末夏初的燥热,却也舒适宜人。 项心慈才看向城门的方向。 明西洛开口:“她们应该会在这里落脚喝茶,就这么让人走了?” “不走怎么样,这里又不是她的家,虽然根本不会有人认出她,但万一呢,毕竟她在这里这么多年。” 明西洛收回目光,项五爷呢?但随即又觉得自己问的多余,项五爷和眼前的妇人,如果不是七小姐一口咬定这是她生母,谁也不会将这两人想像在一起。 何况,她自然老去了,还是常年做活,风雨摧嗜的老去,优雅似乎都不在了,她就是一个普通不过的老太太,项五爷还是曾经的项五爷。 没了值得回忆的基础,回忆,是留给所有人的,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拾起回忆的能力,最不济也该与对方站在同一个高度。 何况她在曾经令项五爷痴迷的容貌都不在了。 “她是个普通的母亲。”项心慈视线跃过走来的人,随意落在什么地方。 明西洛转移了话题:“宫里的生活还适应吗?” “嗯。” “你这副妆容,跟你娘挺像。”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心里高兴随意,想笑也就笑了,而且她觉得明西洛这句话说的格外好,因为她们本来就挺像。 明西洛看着她笑,虽然是一张一言难尽的脸,但她的笑容已然具有感染力,嘴角也忍不住浮现一抹笑,温和了整个城南的天气。 芬娘带着孙女坐下,擦擦额头上的汗,要了一壶白水,就着从包袱里拿出来的干粮给旁边的孙女,让她先吃。 项心慈含笑的托着下巴看过去,说实话,这种‘先’她拥有很多,拥有的都不想珍惜了。 “你那盏鎏金刻雕香炉不错。”明西洛突然开口,莫名其妙又场合不对。 所以项心慈十分疑惑?看了他一眼,还在疑惑:“哪件?” 明西洛似乎是真觉得那香炉不错:“你大婚那天放在多宝阁上的?”目光却始终不动声色的放在她脸上。 项心慈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也是真想不起来,她有无数鎏金香炉:“东西太多了,不知道你说哪个?但肯定不错,不是从我大哥库房拿的,就是从我爷爷库房拿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明西洛看着她又重新看向那对祖孙,觉得没有问题。而且有什么问题? 就因为他想起了那句‘这都是好东西,世子订婚了,这些宝贝送给未来的世子妃刚好’。结果却出现在七小姐房里,项世子的婚期拖的太长了,何况项世子未必只有这几个宝贝,区区一个鎏金刻雕香炉,他觉得好,在项家看来未必多好。 就像现在七小姐都不记得那件自己耿耿于怀的东西是什么。 明西洛突然开口:“再给我道杯水。” “自己倒。”项心慈说完,嗔他一眼,却拿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懒。” “我受伤了,太子打的。” 项心慈干脆没回话,但心里知道,这件事过去了,至少表面上不会再提。 芬娘照顾着孙女吃好东西,背起报复,起身,刚好看到一米高的左前方,坐着的人,心震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又诚惶诚恐的移开了视线,急忙拉住孙女的手,尽量不快不慢又略带急切的往前走。 明西洛突然看了延古一眼。 延古拦下了要走的那对祖孙。 项心慈看向明西洛,跳起来掐死他的心都有。 明西洛神色自然没有看到,视线悲天怜人的看着下方不远处的外乡客,完全不见刚刚拒人千里的冷漠和愤世嫉俗。 芬娘跃过人群看向她观察过几次的男人,心里突突的,但已被拦下,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孙女走过去。 项心慈急一脚踹在他腿上。 明西洛疼的皱眉,瞪她一眼,依旧温和的看着治下的子民:“老人家去哪里啊?坐,不介意的话,跟我聊聊最近的生活怎么样?” 项心慈顿时翻个白眼,她怎么忘了,明西洛是父母官,还是爱民如子、亲善安民的好形象,平时与人们聊聊家常、暗访市井生活再正常不过。 407一更 项心慈又想踹他了,故意吓唬她,随即不动声色,到底是自己心里有鬼,反应大了。 项心慈给自己倒杯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没有看走过来的两个人。 芬娘带着孙女拘谨的站在官老爷面前。 “大娘这是要去哪?”明西洛神色温和。 红芝害怕的看眼奶奶,紧紧抓着奶奶的手。 芬娘回握住他,鼻尖传来淡淡的女儿香,微垂的余光不经意的像旁边瞄了一眼,急忙回答:“回老家。”这香……不是小侍从用的起的。 明西洛闻言,关怀的开口:“可是梁都住不下去了?” “不,不,梁都很好,只是投奔的人不在了……也有点想家……”芬娘握着孙女的手,手心冒汗。 “大娘,坐。” “不敢,不敢……” 明西洛看项心慈一眼:没眼色。 项心慈见状,垂着头,搬了把椅子放在老人家面前。 一瞬间的距离,一息的气息,芬娘立即就猜到此人是谁!但心中更惊,头垂的更低,牵孙女的手更紧,第一次后悔自己来了梁都,她以为没人会知道的事……“不敢……不敢……” 项心慈坐了回去,没有往不该看的地方多看一眼。 明西洛神色依旧:“你老家那边都还好吗。” “还好,还好……” 红芝觉得奶奶快把她的手捏断了。 “可有闹灾?” “没有,没有……”又急忙补充句:“吃的饱,里正也正直,哪里都好,朝廷皇上更好……”芬娘的语气带着子民见到大官后正常惶恐和迫切。 “那就好。”随后从延古手里拿了一包茶叶:“大娘路上带着吃。” “不,不……草民……” “拿着吧,一点苦茶,不值什么银两。” 芬娘不想收,但见旁边不少,又用粗纸包着,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心中闪过什么,随即故作高兴又害怕的接了过来:“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说着牵着孙女的手就要跪下。 明西洛急忙伸手扶住老人家,克制着下意识的举动,没有看旁边的项心慈:“不必,时候不早了,老人家快点上路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草民一定会记得大人的大恩大德。”说完连鞠躬带惶恐的牵着孙女退去,自始至终没有多看旁边的侍女一眼。 项心慈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明西洛又叫了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过来,聊起今年地里的产出和禾苗的长势,顺便看看他卖什么,价钱几何,一天能卖几个铜板,问完也给了一包茶叶。 明西洛陆陆续续又叫了几个人过来说话,问的都是一些平常邻里间的闲话,中间偶然也让项心慈给满头大汗的老翁倒水,有时候也让她递一包茶叶。 项心慈很快发现,这些人中,有些人诚惶诚恐,有些人则言谈自若,旁边不时有人问起什么。 项心慈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明白,明西洛经常过来这里说闲话,有些人甚至能认出他,还有主动讨一包茶喝的老伯。 明西洛都好脾气的给了。 项心慈还发现,竟然真有当明西洛是自家贤侄吐糟煤油太贵,城卫说话难听,自家孩子不听话的。 项心慈听着听着,目光慢慢放在母亲离开长路上,那里早已没有了她的身影,她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 梁公旭站在树荫下,少年消瘦的背影撑起宽大华贵的衣摆,俊逸出尘自带逍遥而去的仙风道骨。 他懒洋洋的伸出苍白的手指,推推不愿爬树的蜗牛。 寿康公公着急的看那不争气的东西一眼,待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公旭的声音响起:“她去见明西洛了?” 寿康一惊,他没说啊:“殿下……” 梁公旭戳戳蜗牛,语气不急不缓:“母后的人说了。” 皇后娘娘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何必呢,寿康垂着头不说话。 梁公旭看着树上的傻壳子:“拿热水来,为什么没有报?是不是觉得本宫怎么也得让贤,你给自己好找个下家。” 寿康噗通跪在地上:“殿下冤枉,奴才若有任何不臣之心,让奴才不得好死,奴才此生只求殿下顺遂昌达。” 梁公旭接过热水壶,长长的壶嘴对准蜗牛前方的位置:“那你为什么没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梁公旭语气讽刺。 寿康闻言抬头,示意周围的人下去。 周围的人余光扫眼太子没有动。 梁公旭将滚烫的热水浇在树上,前一刻还黏在树上的蜗牛,瞬间掉了下来,生死不知。 立即有眼尖的小太监,立即放上第二只。 寿康公公叹口气,叩首,抬头:“殿下虽然您不爱听,但婚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难得糊涂,反而,奴才觉得娘娘不是去见明大人,还给殿下留了话,应该是有人要做,中途碰到了明大人罢了,甚至奴才认为,如果不是明大人伤势反复,娘娘应该不会上前与明大人说话,殿下,娘娘心里装着您的。” 梁公旭将水壶扔一边:“你还是为本宫好了?” “奴才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都敢教本宫怎么做事了。” “奴才该死。” “自尽谢罪吧。” 周围的人一惊,寿康公公跟了殿下五年了,是难得摸得到太子脾气规律的人,如果他老人家去了…… 寿康闻言,脸色惨白,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奴才……领命……”说着看向旁边的湖景,又决然的看眼殿下,这一天是早晚的,只是:“殿下,奴才再说一句,娘娘今天见了明大人,心底必然对您有愧,您如果……将这件事一语带过去,娘娘的心和愧疚必然都会留在殿下这里。以后,奴才不能伺候殿下了,殿下千万保重自己——”寿康说完,走到垂柳花开的荷塘边,眼睛一闭直接跳了下去。 梁公旭看着慢悠悠爬动的蜗牛。 溅起一小撮浪花的池塘又恢复平静。 周围也诡异的安静。 在一片安静中,突然有人跳了下去,将寿康捞了上来。 皇后的人将寿康放在地上,躬身退了下去。 408二更 周围的人顿时松口气。 梁公旭骤然觉得可笑,有些人明明非常讨人嫌,但有人偏偏觉得他们死不得,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寿康浑身湿漉漉的,痛苦的将肚子里的水咳出来后,不敢有任何举动,瑟瑟发抖的跪在岸边,一声不吭,炽热的阳光照在他冷热交替的身上,寿康依旧在瑟瑟发抖。 梁公旭看着树上的小东西 项心慈回来的时候,梁公旭依旧站在中意的大树旁,脚下散着密密麻麻生死不知的蜗牛,不远处寿康还跪在那里。 项心慈歪着头看着不远处的他。 秦姑姑不喜欢东宫的氛围,诡异的,就像姑爷一样的气氛,还有陌生的仿佛做客般的感觉,虽然这些都不是她该感觉的,但总是挥之不去。 就像现在,也给让人觉得格格不入一般,也许是她们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原因,时间长了,就会好吧。 项心慈走了过去。 “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万安。” 秦姑姑也急忙带着人行礼:“太子殿下福寿安康。”她该带人先行礼的,可她和太子妃还没走到,是太子身边的人抢了先。 梁公旭回头看向她,俊秀的眉宇微微一弯:“回来了。” 项心慈看到了不远处的寿康,像没看到,走过去:“看什么呢?” “教它们爬树。” “挺累的,寿康怎么了?落汤鸡一样?” 梁公旭乖巧的牵着她的手坐下:“吃饭了吗?”随即愤慨道:“他说你坏话!” “那他活该,说我什么。” “他说你私自外出,见外臣。”梁公旭小机灵般看着项心慈。 项心慈也看着梁公旭笑了。 笑的梁公旭面红耳赤,好像小心思被揭穿了一样,但揭穿就揭穿了,立即不依不饶的抱住心慈的手臂:“你还笑,还笑” 项心慈凑到梁公旭耳边,说了件事。 梁公旭立即坐正,看向心慈,微微错愕,她母亲还活着? “没有人知道,不要说,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瞎猜的也许不是,也许是” 梁公旭是真没想到,她母亲她目前还活着。 “还碰到了明大人,他的伤还没好?说了两句话。” 梁公旭自动把后面的过滤掉,没有必要:“你可以让你娘留下来啊?” “留下来做什么,是我需要她,还是你需要,还是我爹需要?” 梁公旭看着心慈,想了想,说不出来,谁也不需要,她母亲还没有死,已经没有人需要她了:“她一定想你了” 项心慈将头靠在他肩上:“我却说不上想不想她,能送她一程就行了她也有她的生活,梦寐以求的自由。” 梁公旭揽住她:“你该叫我一起去的。” “你不是去母后那了吗,母后身体还好吗?” “还那样。” “母后还不让我去看她?” “她没有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有人打扰,我也是每个月才被允许看她一次。” 项心慈握住梁公旭的手,两个人坐在太阳下看着不远处的丹顶鹤,就这样看着。 秦姑姑看眼不远处的寿康,又转回来,没有寿康的东宫,就像一滩死水一样。 梁公旭没有找明西洛麻烦,好像不知道这件事君臣之间又回到最初的状态,梁都因为外放一事,心态各异。 一心考取功名,为民发生的踌躇满志,削尖脑袋钻营进去的,一时间不知道是要称病放弃机会,还是倾家族之力,拿下第一个三年。 但不管是那种,出发的日子已迫在眉睫。 明西洛很忙,忙到见太子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见更忙的项七小姐。 项七规整着她的山头,收集者世间香色,出品更多稿子,不管大梁未来如何,梁都都不乏,奢侈腐朽之辈,只是与往日比,项心慈身后还跟了一位体弱娇气的小尾巴。 春闱红榜的队伍如播种下去的种子,除了个别因为身体恶疾,放弃此次功名的,其余人员全部出发。 西北的局势五天一报,各地也陆续有新政策的反馈回来,梁都像紧急为漏气的热气球贴补丁的劳工,抓紧时速,努力填补。 项心慈走到哪里,只要能带上梁公旭就会戴上他,很少提梁公旭以外的男子,就连明西洛,她印象中已经一个月不曾听到这个人了。 项心慈除了忙,最近在留意另一件事皇家轶事和梁家人物传记。 项心慈觉得,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九王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认下明西洛,一定有什么别人不知道,但皇家知道的事,可以完美的证明明西洛就是九王爷的孩子,才会让明西洛的将来一发不可收拾。 要知道如果明西洛不是九王爷的孩子,他就是完美的宰相之选,治国大将,中流砥柱! 可如果这个人是九王爷的儿子,就是乱国之源、最不可控的因素之一。所以这个证据,如果能销毁最好销毁。 陶子媚也在想这件事,随着九王传来的第一份捷报,九王雄狮再次跃入众人眼前,这支打在累累战功,将军多如狗、猛士忙地走的百万大军,在大梁国心里就是一座大山,一把利剑,所到之处无坚不摧,所过之处,鸟语花香。 陶子媚想知道明西洛为什么会被认亲,如果可以,她最好帮助明西洛认亲,她将受用无穷。 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弄不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一定要慎之又慎:“姐姐,你知道皇家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杨梦娇嗔她一眼;“皇家的事也是你该打听的。” “说吗,说吗,就咱们两个,为什么咱们皇上那么宠爱太子啊。” 杨梦娇停下手里的络子看着她:“你的针线活做好了?” 陶子媚立即拿过布锣:“边做边说,姐姐说说嘛,太子成婚的时候排场多大,皇上都不觉得太子越矩吗?”陶子媚好奇的眨着眼睛。 项心慈睡前都会看了几本梁史,甚至没有放过君权天授的传说:“旭旭,你们家有神龙?”这种编纂大多不可信。 409一更 但总要开个头,光怪陆离未必不可信。   梁公旭从被子里钻出来,穿着雪白的里衣抬起头,散下的墨色长发垂在项心慈腿上,清隽的小脸一双眼睛可怜可爱,他探头看了一眼,笑的脸颊下露出个小酒窝:“你看这个,都是假的,乱写的。”   项心慈故意翻着手里的书:“谁说的,就算瞎编也有点依据吧,也许你家先祖出生的时候家里进了条蛇呢?”   “肯定没有,梁家开国君主八个兄弟姐妹,生辰都不记得,怎么会记得谁出生的时候有什么异像,这些‘事迹’是先祖上位后让记录官照着前朝抄的,前朝的帝王更夸张,说他家曾祖出生的时候,有凤凰落在他家房顶上,我就想着有凤凰落,不应该成皇后吗,他怎么大逆不道的称帝了,岂不是逆天而行。”   “你这想法……”   “还有前前朝那代,说先帝乃剖腹取子与众不同,是天象,寓意破土而出,定当不凡,单我知道的剖腹取子就有很多怎么就与众不同了,看多了你就发现了,所有的帝王传记,开头都是这样写的,没有依据。”   项心慈自然明白,却刨根问底:“真连条蛇都没有?”   “没有。”   项心慈似乎不信邪,将他翻过来倒过去看了一会,发现的确没有多长一双手:“那跟别人稍微不一样的地方总有吧?比如吃饭特别快?眉毛格外黑?长的格外好看?”   梁公旭羞涩的钻他怀里:“你夸我。”   项心慈扔下书,揉揉他的头:“现在才发现。”   “别揉。”   “就揉。”   两人闹了一会。   项心慈躺在他怀里,手指慢悠悠的卷着他的发梢。   梁公旭抱着她,有点想……可又有种力不从心的空档,但见项心慈没有进一步的意思,他也没动,无聊的单手拿起被心慈扔在头顶的书,勉强看了一眼。   顿时看出一点儿尴尬,吹嘘的太过,就差说蓬莱仙岛是梁家的,一出生就能飞檐走壁了。   项心慈见状,故意看向他。   “看什么?”   项心慈笑了:“看你有没有翅膀啊?”   梁公旭张口咬住她的脸:“还说。”   项心慈捏住他的脸:“谁家那样吹嘘的,还不准我说了,说起来,真没有不同吗?胎记什么的也没有?小时候,听我爹说,我们家有个管事的手臂上有一块石形的胎记,说是出生的时候他母亲梦到被蛇咬了一口,留下的,那个胎记会让他百毒不侵,于是他就辞了我们家的帮工,跟着人入瘴林跑生意,结果死了。”   梁公旭闻言突然那笑得不行,不过却想起一件事儿:“说到胎记,好像我九叔有。”   项心慈卷他发尾的举动微顿,但又立即接上,兴致盎然的看向他:“是什么?”   “花瓣?还是圆形?还是什么?”梁公旭说不清:“也或许没有,我只是听父皇说过一句。”   “你没见过?”   “没有。”   “九王啊,你都不多看一眼,听说他天生神力、从小熟读兵书、对行军布阵无师自通,说不定就是胎记导致的,不编撰个故事扬我国威。”项心慈说的漫不经心。   其实明西洛和九王很相似,他们对某些事情很有天赋,力大无穷,只是明西洛因为出身,走了文官一途,加上出身一般,表现的太过,反而有让人戒备之嫌,平时很能藏拙。   但天生力气大绝对不是认亲的关键,相似更不是。   因为九王有张弓弩,重达百斤,九王拎着就像拎木剑一样,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是一把国之重器,号称无人拉得动。   明西洛就能拉动,真能拉动,但他七品的时候拉不动,甚至都拿不动,四品的时候就能拎着玩的,他的能力跟品级上下起伏。   她因为曾经无知,还一度觉得明西洛表里不一,不堪大用。有次猎狩,九王不知道为什么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弓弩直接扔向人群,对九王来说是扔,对别人来说就是砸。   那把弓当时正好冲着自己的方向,明西洛就站在自己旁边,他拨了一下,项心慈不至于看不见,他绝对就用了几根指头拨了一下,但他回头就把手腕巴扎上了,给人因为那一下脱臼的错觉。   就是这样喜欢作假的人,当初自己年少不喜欢他很正常,觉得他浮又当别人蠢。   当时即便那样,九王的人也盯上他了,不是友善的盯,是死盯!因为明西洛隶属项家阵营,九王是皇家地位不可撼动的拥护者,所以九王的人对他很是戒备的。所以,力气大,肯定不是证据,胎记才是!   可……明西洛身上没有胎记?   梁公旭摇头:“应该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果然?项心慈慢慢地放开卷着的发梢:“这么神奇?你也有?”说着就要去掀旭旭的衣服。   梁公旭压下她的手:“没有。”   “父皇身上有?”   “也没有,好像就我九伯身上有,我没仔细听,我怀疑是他们逗我的,要不然怎么我从来没在九伯身上见过。”   当然有,他们从明西洛身上证明了,而且在背上,所以,这个胎记肯定……有问题?甚至平时不会显现出来,在特定的环境下才会有:“你又说有形状,你又说没见过,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也许是我父皇仙丹吃多了眼花,不重要。”   仙丹?吃了仙丹会显现?明西洛没事吃什么仙丹?九王也不吃那东西?   项心慈想着,总不会是吃了仙丹会浮现?   明西洛敢在别人的地方吃那东西?也许是误服呢?项心慈立即又否定了这个答案,他那时候因为与九王的人关系僵,绝对不会在他们家吃任何东西,他惜命的很。   可项心慈又很确定,在受热、着凉、或者各种情况下,并没有见过他身上出现这个胎记。   莫非真不小心吃了仙丹。   项心慈想着那天发生的事,他因为落水,去后院儿换衣服,然后九王府的人给他熬了一份姜汤……   有可能……但项心慈又很快蔫下去,不可能,还是那句话,他不会喝……莫非闻闻仙丹味,也有可能会激发?   项心慈后悔当初嫌麻烦没有跟进去了,但凡自己不狗眼看人低,也不至于现在想破头,而且九王的人给他下仙丹干什么!   项心慈懊恼自己怎么想到仙丹上了,想起是旭旭提到了仙丹,她没事想仙丹干什么,仙丹又不能毒死明西洛,明西洛更不会长期吃,还能毒死他吗?多此一举而已!   项心慈思绪在这里卡住,又开始怪自己当初缺心眼,没有跟过去,最要命的是,当初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没有问头后续,没有想知道原因,关心都没有关心他一下,对他是谁的儿子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难怪他们最后走到挖坟鞭尸的地步,没冤了自己,所以这是不撒种子不吃果了。   梁公旭的手伸进了她衣服里,有些不高兴她想九伯。   项心慈察觉到他的举动,将思绪拉回来,手指勾住他向上的手指。   梁公旭没有拿出来,翻身,蹭着她的颈项……淡淡的清冽缠绵的香气将她包围,使她的七分不想,降到了三分。   项心慈思绪有些迷离,她的确不喜欢不激烈和半吊子的活动,何况还不能尽兴,但盈盈绕绕、若有若无的清冷香气,又像奢靡的浮醉,像最初悸动不舍,勾的人心馋……   月色掩盖了枝头……   ……   “早。”少年掀开床幔,脸上带着三分睡意,七分明媚的春色,整个人慵懒却不倦怠。   寿康见状,笑容和蔼,毕恭毕敬的为太子穿上鞋,都说女人润如酥,他们殿下怎么像吸饱了精气的小妖怪一样,越来越精神了:“太子早。”   梁公旭急忙向旁边看一眼:“嘘。”   寿康公公笑着赶紧禁声,却没敢往床帷里看一眼,看了,太子是要挖眼睛的:天还早,让太子妃多休息会。   …… 410二更 早朝的时间不早不晚,至少对梁公旭来说,不必天未亮就收拾准备。 ——开朝——长角在巍峨的宫殿上空响起。 群臣入列,跪的虔诚:“恭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早朝散的也快。 没人敢在太子的早朝上递废话,更不存在商议,大臣们都是拿敲定的问题等太子批准,太子只答可和不可,散的自然快。 今天也照例君臣和睦,难得的是散朝的空隙,有人持乐观看法:“太子的气色越来越好了。” “对,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 容度从两人身边走过去。 明西洛在后,与人说话的语速保持着原有的语调,太子的确气色好,还有种…… “希望太子身体越来越好。” “明大人,可需下官扶你一二?” “不用。”他身上的伤好些了,上朝已无需轮椅:“下官上次与大人说的那事……” “多谢刘兄记挂,明某现在这样实在无心它物。” “所以才该找个人伺……” “子恒,来,看看城西现在的水量。” 明西洛向还想说什么的告辞,走向项侯爷。 …… 项心慈的手指无意识的滑过黑红的左面,长袖曳拽着垂落。 她看眼周围的环境,站在卧室里,打量着周围的摆设,正常情况下,如果的一个客人在府上落了的水,把人就起来,然后带人去客房梳洗…… 进入客房后会有毛巾,还有伺候的人,然后帮们退下衣物,简单沐浴,给碗姜糖水,或者一碗茶。 整个过程会用到什么? 项心慈在脑海里,把所有会出现的东西,一个个摆列一遍:沐浴,水,毛巾,干净的衣服,一两个伺候的下人…… 下人?有侍女趁机勾引明西洛了?或者用了什么药物,想趁机成事? 项心慈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他那天看起来很正常,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样子。 而且,即便如此,应该也不会导致他胎记显示出来,毕竟自己勾引过他多次,他不能说没有动情,他后背也没有什么胎记浮现出来? 即便是药物,作用都是一样的,如果药力过猛,他事后一定会有表现,可他完全没有异常? 但不排除他定力够,或许……已经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觉得明西洛不可能背着自己做什么? 所以,某些药物,未必不是其中关键?可,被用来勾搭明西洛不可能是近身伺候九王的人,即便她们看到了,也未必知道怎么回事,更不会将这点小事上报。 所以项心慈不是相信明西洛如何,而是情理不通,所以未必就是药物? 剩下的便是沐浴熏蒸的过程,蒸汽加速了胎记显示? 没听伺候他的人说过,而且自己讨好他的时候也伺候他沐浴过,甚至在……一样没见过这种东西。 项心慈在脑海中构想着,人慢慢的走到浴室门前,伸手推开,若大浴室呈现在眼前。 项心慈疑惑这,觉得哪样都有可能,又不太可能,她肯定了落了一个必要的关键,或者那天他们去洗漱时,九王客房出了些意外。 毕竟她不是与明西洛生活了一天两天,是生活了很多年。如果他突然有了胎记,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而明西洛又是一个喜欢罗里吧嗦的,不可能不说出来。 仔细回忆那天的情景,零星的片段里,他似乎也很惊讶,也就是说,这件事儿他以前不知道,他的日常根本接触不到让他胎记显现的东西,但也许是他穿着衣服呢? 可肯定是家里接触不到? 项心慈坐在椅子上,又想到了仙丹? 总不能真是仙丹吧? 项心慈又在脑海中把所有的情景都过了一遍,可仙丹……他没事在别人家磕仙丹? 总不能是见到特定的人?哪有那样的事! 所以,问题出在触发点上? 特定的?特定的?王府用的,别的地方没有的,或者不常用的?明西洛当初是在客房沐浴的吧? 项心慈为自己当初心大扼腕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但凡她用一点心,就不至于现在在这里解谜。 “小姐,你一大早在这里走来走去的,都走了好几圈儿了。”焦耳说着,走进去换了浴室的熏香。 项心慈茫然的看着她的举动:“叫什么?”熏香……熏香…… 焦耳急忙改口:“娘娘。” 项心慈瞬间站起身,走到焦耳身边,看着她换下的熏香,她怎么把这个忘了!九王府自然会用香,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九王府绝对不会少了熏香。 可九王府客房会用什么与众不同的熏香吗,而且自己用的熏香更多啊?也没见他醉香。 项心慈捏了一点香灰,放在鼻尖嗅嗅:特定的熏香? “娘娘,您做什么?”焦耳急忙拿毛巾为小姐擦擦手,觉得小姐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怪怪的! 项心慈没有动,目光放在香皂上,这种事物都有可能,而且因为香皂直接接触肌肤可能性更大? 而且延伸下去,水都有可能,有可能的东西太多了,一一验证还不如把他杀了。 再不行,将他出胎记的地方废了!项心慈骤然发现,她竟然不知道是他腰上哪个位置,还是背上? 项心慈脸色有点僵,有些问题越想越发现,对方想让自己不得好死,都是对方仁慈善良。 “娘娘,娘娘……” “嗯。” “您不出去吗?”一大早在浴室里坐着做什么? “哦,再走两圈消消食。” 411三更 在浴室消食? 好在九王还没有回来,就算回来了,也可以避免让他在九王府落水,好在这一点没什么难的,当初如果不是自己,别人也不可能把他推下去。 可万一呢!意外这种东西,就是经常发生,才让人心惊胆战。说到底还是要一劳永逸。 项心慈起身,明西洛下辈子祈祷自己死他生吧! …… 杨家别院内。 陶子媚凑在表姐身边,觉得表姐昨晚说的事与明西洛可能是九王的孩子间没有任何关系。 太子得到的疼宠如果是皇上相信了天师的批言,只能说明太子一出生,便真有那样的命格,或者有人投其所好,而皇上又信了。 总不可能是九王信了这些,批命批到明大人是儿子吧?不可能,绝不可能,九王又不是糊涂的皇上,没有证据、不是十成把握,他根本不会信。 如果以明大人是九王的子嗣为前提做事,就必须要找到绝对的证据。、 陶子媚绝对这件事像大海捞针一样没有头绪,当初就是众说纷纭的事儿,外面根本不知道真假,明大人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现在却这里求证,也许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呢! 杨梦娇被她晃的眼晕,无奈的看她一眼:“怎么了,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这么一会就无精打采了。” 陶子媚闻言靠在亭柱上,看着如花朵般娇美的美人,无论从女孩还是女人的眼光看,她都那么美好:“姐姐,我有时候觉得命运真不公平。” 杨梦娇想到她要见的人,叹口气:“别想那么多。” 陶子媚看着表姐:“九王那样好的人,如果有一儿半女……” 杨梦娇的脸色顿时一变:“说什么呢。” 九王不喜欢别人讨论这些,说完谨慎地四下看看,又瞪表妹一眼,最近说话越来越不注意了,就算明大人一路高升,站的高了,已经不是陶家威胁一二就会娶她的人,子媚也不能总是议论皇家的事,议论的多了难道明大人就会多看她一眼,不像话。 尤其九王这件事……哎,不是没人说是先皇从中做了手脚,怕九王抢了颠覆爱子的政权。 …… 项心慈笑着看眼秦姑姑,这能香,皇上即位的时候,九王已经三十多岁,那时候先皇就能料到这么长远的事? 而且是九王一直没有子嗣,九王十五岁成婚,从十五岁开始就没有,不是前面的死了,后来没有的,试问谁家父母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未雨绸缪到这种地步。 项心慈反而觉得先皇对九王是充满期许的,毕竟九王又不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之辈,九王无论文治武功都拿得出手。再看看现在的皇上,但凡先帝脑子正常,先帝都不会想立这么个人毁了一世英名。 相反,先皇想立九王为太子反而在情理之中,反而是九王一直没有子嗣,动摇了先帝的想法。 秦姑姑又不关注这些:“娘娘,总是看这些做什么?”突然想起世子去了西北,又立即闭嘴,娘娘这是担心世子了…… 可这种事,就是娘娘,也无能为力啊,皇家为九王这事请了多少名医名士,天师也没少给九王批命,可……就是没有啊。 九王乃豁达之人、心胸宽广、胸怀天下,但唯独在子嗣上,着魔一般的睚眦必报。 项心慈想着自己翻到的只言片语,九王刚成婚时,对子嗣没这么执着,他自己还是孩子,对自己的孩子顺其自然的想法,何况皇家的孩子到处都是,别管朝廷如何衰败,想争太子的人,比比皆是。 可随着九王功绩越来越高,年龄逐渐成熟,后院女子更是多不胜数,却没有一个子嗣,一些政见与九王不一样的人,以此开始构陷九王的身体状况,逐渐将次转化为攻击他无法立储的依据,不好的传言便落到了九王这个人有问题上。 九王又年轻气盛,上有先皇偏爱,后有太后宠溺,虽然已非不懂世故,但毕竟皇家出身,又自负才学,遇到这种事非要生出一个孩子证明自己。 结果反而落得这样的局面,甚至在后院女子与人通奸怀上子嗣,九王大宴天下后,闹出孩子不是他的荒唐事,让他颜面扫地,弄的九王在子嗣上魔怔一般的像个昏君。 但只要不跟九王提子嗣一事,他甚少诛谁九族,反而是皇家目前最开明的帝君之选。 可惜…… 好在九王渐渐年纪大了,对子嗣的事已经想开,没有以前那么执拗。 但也仅仅是跟以前比,不执拗,但更耿耿于怀也是事实,尤其年事已高,军权在手,性格越发肆无忌惮,无所顾忌,谁这时候敢触他逆鳞,谁才是找死。 所以当年敢说的,定是有把握的人,也就是说看出明西洛身份的是九王的近臣? 项心慈福如心至,九王府,近身?大管家?那天她记得——对她想起来了,明西洛从后院出来,一只跟着明西洛就是九王府什么大管事!! 项心慈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她怎么把这人忘了,把这个人杀了,就能省很大的麻烦! “娘娘……” “嗯?” 秦姑姑凑到娘娘耳边:“别总盯着九王。”对世子没有好处? 项心慈茫然,什么?盯着九王怎么了?她现在太子妃,盯一下衣食父……随即明了,但也哭笑不得,她没往那方面想,但刚刚的确想过让大哥帮她在西北杀了这个人。 412一更 杀了谁也不如杀了明西洛。拐弯抹角,总不如一步到位。 项心慈想完,忍不住先笑了。 秦姑姑不明白自己那一句哪里好笑:“娘娘?……” “笑我自己。”愚昧、浅薄,却生来富贵、权重。前路遥遥,他终究该换一次公平、公正。 项心慈站在大殿外,卸下这些天想破脑袋的事,一身浅红色暗金镶边的锦绣高腰长裙,头上盘卧的珠翠翡玉,耳坠如一滴心头血落在她晶莹如玉的耳唇上,可明丽的色彩,玉石宝器也压不住她越发耀眼的容色、怒放的美丽。 “将我父亲叫来。”调他去刑部。 “是,娘娘。” …… 施维掀开轿帘,从里面走出来,少女一身浅葱色点花抹胸长裙,外面罩着同色的薄衫,衫尾如燕形,轻薄的落在身后,长发柔软的散下来,紧在中间插了一根削过的青藤,简单素净的打扮,依旧让少女如高山止水、日月之辉,清丽高雅。 她微微转头,不经意间看向刚刚从车上下来的一行人:这么巧? 明西洛一身常服,身形如柏,气质从容,仿若青山明月,不管世间沧海,他永远安之若素。 施维眉宇间闪过一抹柔光,便见一行人热情的迎向他,满脸含笑,客气万分,他客气中带着疏离,却又不至于让别人狼狈。 施维移开目光,浅浅一笑,这是一个极赋生活智慧的人,放慢了进去的脚步。 “明大人肯赏光在下感激不尽。” “是甘大人思虑周全,明某能帮上一二是明某荣幸。” “明大人客气,客气。” 明西洛突然那停下脚步,似乎向甘大人询问着什么,甘大人也郑重的停了下来,认真的一一回答。 施维神色讶异了一瞬,但立即恢复如常,嘴角轻轻一笑,带着人先一步进去,倒不是争强好胜、喜欢引人注意的人,她以为会与他迎面对上,彼此的侍女、小厮会说两句话。 施维的七分满意,也到了八分,她对这位明大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甘伯桥转过头,刚好看到施加的一个标志,有些诧异:刚刚是施家?看样子是女眷,说起来梁都双珠,当施柳两家的女儿莫属。 但那都是小一辈的事,他并不怎么关注:“明大人请。” “甘大人客气,甘大人先请。” … 施维打开雅间的窗,外面的琴音似滴落珍珠扑面而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施维觉得今天的琴声格外悦耳动人, 侍女全儿站在小姐身后,想起刚才:“小姐,那就是明大人?” 施维看她一眼,笑笑。 全儿弄不懂小姐的意思,小姐今天是故意过来的,小姐为什么要过来?按说,那明大人就算如今身居高位,也配不上她们小姐。 明西洛寒门出身,家里没有任何人入仕,又是市井之家,可说很多人等着明西洛救济,这样的人家,几世才能累得到不世功勋,而且遥遥无期,还极有可能倾覆。就算是寒门出身的吏部穆大人,坐到如今的位置也不可能再升了,如果再后继无人,穆家便会慢慢没落下去,不足为提。 这样的人家,配她们施家嫡出大小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道老爷想什么。 施维笑她小孩子,一代草莽娶吕家女儿时,不也是痴人说梦;祖帝一介屠夫求娶大帅的女儿时,也别认为一时笑谈;这些人哪个后来不是开国能者,天时地利。 未来从来都是自己走的,只要对方不是一个莽夫,谁敢说她没有扶持一代帝王的才学。 如今的大梁再怎么打补丁也只是补丁,改换一张锦了:“今天的琴格外撩人。”不是错觉,是弹琴的人今天比往日更用心,而且这已经是第二首了,还是《安道曲》。 施维笑着,接过果茶,抿了一口,风流倜傥、才学上佳,自然便有佳人倾心。 施维的手指落在杯沿上,听的十分认真,好曲好调,弹的人赏心悦目,可惜心比天高…… 全儿跺跺脚,她在说明大人,又不是说琴。 …… 高大的城墙环伺整座梁都,万千民生在这里繁衍生息,来来往往的人,各式各样的集市,每天出入这里的人数不胜数。 喧闹的街市口,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生了争执,聚集了很多人在这里争吵不休,堵住了后面的去路。 施维下了轿子,带了帷帽站在人群中。 全儿紧张的戒备着,不断督促:“小姐……上娇吧,小姐……您回轿子上吧,小姐……”她已经通知了守备,马上就有人来管了,小姐还非要下轿看热闹:“小姐……” 不远处,延古勒住了缰绳,皱眉,一指旁边的人:“去看看前面怎么了?” “是。” 明西洛微丝不动的坐在马上里,似乎不在意外面的动静,翻着手里的奏折,手腕悬而稳健,不时批阅标注,神情严肃。 延古听完汇报,翻身下马:“鸣锣!”没工夫等他们散去。 鸣锣是官家行路都会用的方式,示意前方让行,延古跟了一位内敛的主子,主子行事缓慢,他也不火急火燎,但不包括被人挡在主干道上。 行锣声响起。 施维转头看了过去,看到了马车上明的字样,微微一愕,又遇到了。她自觉让到了一旁。自己是女眷,虽然出身高,但不可鸣锣,只有官身才可。 看热闹的人听到锣响,快速让到一旁。 发生冲突的按说不管什么原因听到锣响也要快速散开,否则就是藐视官员,可以杀一儆百。 众人本以为打起来的人也会快速让开,但被人压着打的人突然冲破防线跪在了马车旁:“大人,大人,您是救苦救难的大人,不是都说百姓有救了吗,求求大人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吧,草民给大人磕头了——” 刚刚压着老人打大人似乎也没料到这个懦夫突然刚冲过去冲撞贵人,立即起身将他拉过来:“乱说什么!你自己画的押,还想不认账!”急忙将人往旁边拖。 “大人——大人求求您为小人做——唔唔!唔唔——” 施维透过纱幔看向了那辆马车。 延古等人微丝不动,等着人群让开前行。 “唔唔——唔——” 明西洛掀开了车帘,一张青竹淡月的容貌出现在那众人面前。 所有人快速下马,分裂两侧。 刚才还闹哄哄的人人群,没了声音,是青天老爷明大人,是明大人这一家人就有救了。 施维站在人群中,明显感觉到周围松口气的声音,仿佛马车里的人动了的时候这些人便觉得尘埃落定,好人一定沉冤昭雪,坏人一定得到严惩。 全儿紧张的护住小姐,唯恐拥挤的人冲撞了小姐。 施维看着明西洛的方向,眼里多了抹神思,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在市井间的声望这么高了?今天即便是自己的父亲在这里,这里的人都不会有如此放松和笃信的神态。 明西洛吗?明明与太子做同样的事,甚至他手里的血才是直接染的,别人的家是他亲手抄的,到头来,他反而成了为民请愿的人吗? 打人的人见真有人下来,看起来似乎是个文弱书生,马车也不华丽,衣着好像也不华丽 但身边的侍卫是带刀的,这才是最吓人的,急忙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申辩;“大人冤枉,真的冤枉,是这老儿,三年前将一家老二抵给了我们东家,如今三年过去了他不能按时交租,我们来收他们一家老小,完全是按章办事,求大人明察!” 老儿闻言立即挣扎:“唔唔——唔——” 明西洛闻言不动声色的看眼捂着老者的人。 那壮汉下意识的松开手:“我没……草民没……”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抵押了一家老小不假,但白纸黑字写着租子是五成,可如今成了七成,让草民拿什么抵啊——” 413二更 不远处被绑着的一家老小也爬了过来,小小的稚童缩在母亲怀里哭,弱小的女儿家瑟瑟发抖,唯一称得上壮劳力的也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一边。 施维注意的明西洛,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不耐烦,这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闹到他面前,无疑于杀鸡用牛刀,何况还是这种明显说不清道不明的租赁契约,简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结果往往不甚明亮,却要耗费大量时间。 明西洛抽这点时间做点什么不好,何况还是被人不正当的拦在路上,岂不是以后让人跟着学,明西洛还出不出门了 周围的人却不担心这个,这是点着脚外看,似乎丝毫不觉得这些问题是问题,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施维苦笑摇头,突然想到一句话,成也民意败也民意,这些人完全不理解这样做会给明西洛带来多大麻烦。 但明西洛知道才对,施维剥开全儿的手,向前方走了几步。 明西洛看眼还没有赶来的守备,神色如常的开口:“将租约拿来我看一眼。” 打人大人闻言,立即挺直腰杆,因为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第一年五成,第二年七成,第三年八成,也是这老家伙,在每个数字上画押的,抵不了赖! “大人,草民不识字啊——是这些人骗草民——” “谁骗你!你不识字,还不认识字吗,长的不一样你看不出来!你少抵赖,我们主家也不是做慈善的,你休想胡搅蛮缠!” 一道柔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你胡说,你明明对我爹说那是还不上的租成,我们家三年内明明还上了!” 老农顿时呵斥:“闭嘴!有你说话的份!” 小女儿立即委屈的扭过头。 老农佝偻着背跪在地上:“小女虽然不会说话,但就是这么回事,大人,他们告诉——” 明西洛根本没听他们说话,看着手里的租赁内容,直接叠好:“你东家,城西王家?” “是的大人……” “朝廷规定,城西每年租赁出的土地,最高收租五成,你东家知道吧。” 打人的人一惊,他不知道,朝廷有这个规定,不是都是东家愿意收几成就收几成,不答应别人可以不租赁啊,既然租赁了当然要安租赁合同上来。 明西洛看着五大三粗的壮汉茫然的样子,开口:“你们的合同大于朝廷的律法?” “……不……不……不敢,不会……” “既然不会,还有什么问题吗?”明西洛并不看老者,只是看着给他合同的人。 “没……没有……” “既然没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回去告诉你主子,今年内凡是收取的超过五成的租子,交到户部去,本官给他宽大处理。” 打人的人脸色一阵苍白,没听说啊……这……是什么一句,大家都是想怎么收怎么收的,谁家不是—— “有意见?” 那汉子看样这位大人背后带刀的人,急忙摇摇头:“没……没有……” “没有就行了,都散了吧,以后晚间没事了听听村头巷尾的律例讲解,哪家的地主没有按照律例办事,找朝廷说说,缉获的粮食,分举报的人一成。” 人群愣了一下,顿时爆发一阵欢呼。 “明大人英明,明大人我们记住了!” “明大人爱民如子!” 施维看着眼前的人,疑惑?大梁有这条律例?不是他现加的吧?而且就算有,大梁律例也是一本上万字的书籍,记录的零零散散、大小事务不知繁几,数字更是数不胜数,他不需要翻看一下就确定真是五成? 说不出去的话泼不出去的水,他不怕说错了? 老人家早已喜极而泣,周围也有人帮忙解开了他一家老小的绳子。 一家人激动上前给明西洛磕头。 明西洛并不看他们,转身上车,陡然,明西洛身形急速后退!数道淬着绿芒的寒光,擦着她发鬓而过。 不远处有人瞬间被射成筛子。 周围顿时响起尖叫声,瞬间乱成一片! 原本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快速跃起,秀腕翻转射出第二箭。 延古急速拔刀向前。 鹰击立即而上, 刚刚打人打的凶猛的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被自己打的像畜生一样现在却生龙活虎的一家老小,惊慌的立即缩成一团:不管他们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袭击朝廷命官!他这是多大的罪责!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人是谁! 施维慌忙去拉全儿。 全儿整个人木愣愣的,胳膊上扎了一根针,好像停到了小姐叫她,又好像没有,感觉身体被人一碰软软的倒在地上。 施维急忙抱住她。 周围乱成一团,拥挤的人潮轻易将她们冲的东倒西歪,所有人的不断向后跑,唯恐被乱射的箭矢扫中。 施维看一眼周围,快速抱住全儿往掩体后面拖。 明西洛目光阴寒拔出了刀。 施维再抬头,便看到寒芒扫过,刚刚站起来的看起来柔弱异常的女子被懒腰斩断!血渐了一地。 施维顿时一阵干呕,扶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炉子,觉得五脏六腑都换了位置。 “一个不留!”他不稀罕知道谁要杀他! “是!” 施维正吐着,突然觉得有人冲她的方向而来,她顿时不吐了,快速拿起铲子想丢过去,人却已经被人拖起来,她刚想尖——顿时觉得滚烫的血顺着自己的头浇下。 刚刚还抓着她的力道,瞬间消失,她也软绵绵的掉了下来,手上挂着不知道是什……什…… 414三更 施维还来不及多想手上的东西,余光中突然扫到什么,下意识的伸手想拉住身前的人闪躲。 身前的人突然向后,快速向她压来,两个人一起向后滚去! 一道寒箭深深的钉在不远处的门扉上,箭尾隐隐发颤。 施维松开自己抓着明西洛衣襟的手。 明西洛已经冲了出去。 施维急忙去看地上的全儿,慌张不已,想用手拍拍全儿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抬起手,手上全是粘稠的东西……头上也在往下滴落血迹。 施维克制住慌张,颤抖的伸出手推推全儿,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她颈间探了一下,见她还活着,松口气,便见全儿刚刚还干净的衣领上,都是沾染的血迹和块状物。 施维嘴角颤抖着,只觉得自己捏到了什么,再刚刚挂在手上现在碎了的组织……和已经慢慢稳定的局势…… 终于有时间恐惧一般,转过头……彻底不管不顾的吐了起来…… 最后一个头颅滚落。 明西洛收了刀。 延古已经开始打扫场地,角落里抱着头哭喊着与自己无关的人被赶来的守备绑了起来。 被波及的人,活着的被抬进了医馆。 施维余光扫到站在人群中的明西洛,他照旧清风朗月的站在那里,仿佛刚刚出手的不是他,在一片血泊中他是枝头白雪、桀骜独立。 施维有片刻茫然,似乎记忆放生了错乱,如果不是因为刚刚两人确实滚到一起,压碎了她手上的组织,她都要以为是错觉。 施维想到手上的东西,转过头又吞了起来。 明西洛站在吐的昏天暗地的人面前。 施维真难受,但还不忘指指一旁的侍女……她不至于不懂事到看到指责落在头上的头上,纵然他刚刚杀人的样子与现在温和内敛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虽然没有见过血腥,但怎么也是贵女,没打杀过下人,也见过长辈打杀人—— 施维安慰自己没两句,眼泪又滚了下来,这能一样吗!施维现在只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想尖叫,想死了算了!却强硬的撑着自己的尊严,不在明西洛面前露怯。 明西洛蹲下身看眼被流失击中的人,示意来人抬走。 施维扶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起身。 “你就带了一个侍女?”明西洛的声音响起,这里都是男人,还有无法行动的人,腾不出女子搀扶她。 施维表示不用,没有力气说话,她和全儿私自跑出来的。 延古走了过来,已经看到了不远处轿子上的标志,再看此人的穿着?打扮已经看不出什么了,都是血:“施小姐?” 施维被点破身份,干脆破罐子破摔的直接靠在布满油污的柱子上,有气无力,更不指望如今自己一身狼狈的样子能给明西洛留下好印象。 只求对方看在她紧急关头想着救她的份上,留个善缘:“通知我家里吧……”说完又不甘心的看眼明西洛,明明是自己看中的男人,现在却这副样子,想放弃又不甘心,只能瞪着他,多看一眼是一眼! 明西洛察觉到她的目光,扫了一眼,又移开,将这里交给延古,去了别的地方。 施维身体发颤的靠着柱子,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出奇宁静。 “施小姐……” 施维目光颤颤的看着他,想尽量挤出一点大家闺秀的气场,但手脚不停使唤的颤抖,只能断断续续的说完:“别喊姓氏了,给我留点面子……”人都不能看了。 延古闻言诧异的看她一眼,见她手指发颤,却依旧倔强的站着,虽然无法站定,但比起大多数人已好太多。 “你们明大人?” 延古不明所以,似乎有明白:“对。” 施维看着明西洛的方向,忍不住笑了,虽然杀人的样子残暴了点,但——她记住了,这次真正的记住。 延古看着眼前的人,再看看不远处的大人,懂了?也欣慰对方的眼光,毕竟安将军因为恶名在外,现在还没有娶继室。 施维很快被人接走。 施家的侍女也同时被接走。 明西洛遇袭的消息,在梁都不胫而走,太子震怒,杀明西洛就是挑衅他的威严。 “谁做的?大皇子的人?” 明西洛恭手:“回殿下,不像?” “那就杀他!”杀了再说不管是不是! 明西洛没有抬头:“殿下,既然如此,彻查几天后,杀济山府总督如何?” 梁公旭看向他。 明西洛才缓缓抬头回视,梁都周围四大州府,尽数收入囊中。钱家之后,未必不是这些人最想他死。 梁公旭缓缓看向窗外,仿佛看到大梁这个垂垂老矣的巨兽,被移动着朝向了太阳的方向,他却未必能看到它重新复活的一天:“准。” “殿下圣明。” 梁公旭圣明不圣明自己不知道,至少现在还不糊涂:“受伤了吗?” “回殿下,没有。” 梁公旭上下打量他几眼,确定他没有受伤,突然冷哼一声,各种意思不言而喻。 明西洛垂下头,明白太子哼什么,七小姐上次看他,太子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说自己如果中一箭,还会需要人看了。 明西洛自然不是吭吭唧唧就让人看的人,还是太子用的更炉火纯青。 “听说这次受伤的有施家的人。” “回殿下,不是下官点查,下官还不清楚。” 梁公旭自动忽略,他会不清楚,都要被人做了,他再不清楚,谁清楚:“你们两家也算有缘,上次本宫才说将施家长女许配给你,你竟然先跟施家遇到了。” 415一更 “……”明西洛没说话。 梁公旭看他一眼,冷笑一声:“怎么,施家女儿配不上你?” “微臣不敢。” 梁公旭轻蔑的移开目光,不过是区区婚事,应下又如何,男儿志在四方,娶个女人还有那么多事:“既然不敢,本宫做主,成全了这桩好事,施阁老的嫡亲孙女,便宜你了。” 明西洛恭手,声音平静:“微臣认为,微臣现在应心无旁骛。” 梁公旭微调眼皮,像看一个蠢货:“不过是一个女人耽误不了什么事儿。” 明西洛觉得原话还给太子,太子能不能娶了。明西洛耐心的恭手:“确实无伤大雅,不提也罢。” “还是要先成家。” 明西洛上次的事后,并不想跟梁公旭再发生冲突,至少现阶段无意,但他似乎不这么觉得。 明西洛心里叹口气,抬头,神色认真:“她背后的人恐怕盘枝错节,如果……未必是太子想要的局面。” 如果什么……梁公旭看他一眼,倒戈别人,还是手刃发妻! 梁公旭承认,他有一定的私心在其中,有意见他成家立业,可那有如何,明西洛总要成婚,或早或晚,什么娶也是娶,早一步晚一步有什么区别。 说句自己诅咒自己的话,明西洛和心慈以后的关系会不会死灰复燃暂且不论,明西洛都要成婚,一个大臣,不曾大婚,试问是身体有毛病吗! 如果心慈真有本事垂帘听政,那就更可笑了,一个不娶,一个寡妇,都在宫中,好听吗!不担心文臣参死他,所以明西洛必然要成婚,娶了世家的女儿又如何,以明西洛的能力谁影响谁还不一定。 梁公旭不全是以婚事给明西洛穿小鞋。既然别人在算西落的婚事,他们未必不可以反过来反算别人家的猜想。 虽然这种算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助力,和可杀可不杀的人,顺便能给明西洛添点不痛快,提醒他早日认清事实。 反而是明西洛似乎没有那个心思,梁公旭不得不说,他在想什么? 不是梁公旭心思狭窄,看不上明西洛的出身,梁公旭只是觉得心里那个猜测过于荒谬。以明西洛的为人不可能不会世故到猜不出这一点。他以为他自己不成婚某些事情就能改变? 不要说自己还没死,就是死了,项心慈是太子妃也永远是太子妃,他最好的结局也充其量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 一个见不得光的东西…… 梁公旭这样想想,就想杀了他,或许自己快死的时候真会杀了他。 但不管是那种未来,都不影响一个朝廷命官,有他自己的婚事!“施家,不能说对你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绝对有助力。” “微臣最大的助力就是太子。” “明西洛,如果我有一天杀了你,一定是你自找的!” 明西洛有的时候觉得……但他的确身在人下讨的一口饭吃,而他讨的这口饭需要慢慢熬,耐心等,尤其厨房不是他的时候,更要格外耐心。 明西洛恭手,无意激怒他:“或许过一段时间,微臣会让殿下做主也不一定。” 梁公旭脸色微微缓和,也无意跟他冲突,平白让心慈想起还有他那么一个人:“行,本宫等你哭着求本宫的那一天。” …… 东宫内,项心慈没有放下手里的画笔:“遇袭?身体有没有大碍?”心里却清楚肯定没有,否则狄路不会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鹰击也不会如此安静。 “没有。”狄路一时之间摸不准七小姐问的有几分真心。 项心慈点点头,将这套衣裙的下摆颜色晕染开,又对比了一下原色调,才停了片刻若有所思,过了一会,看眼一旁的的路:“你回去的时候,去看看他。” 狄路:“……是。” 项心慈又抬头:“以我的名义去看。” 狄路看小姐一眼,恭手:“是。” 秦姑姑走过来,先拿了一颗贡果给狄路,才问:“在说什么?” 狄路接过来没有说话,退了出去。 秦姑姑早已习惯这孩子什么也不说:“亏我们对他那么好,小哑巴。” 项心慈笑笑,继续自己手里的事情,没有抬头:“那你对他不好点啊。”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不说话,结果还是属她们几个老人家对狄路最好。 “娘娘,也吃。” …… 施家内,做工精致的烛灯亮着,两小儿托日的烛台也亮着。 一粒粒花香各异花球扔进浴桶,浴桶里的每一滴水都弥漫着让人神魂颠倒的花香。 一千五百两一颗的花球,犹如不要钱一样填充着浴室的每一个角落,可如此的多的花香聚拢在一起都没有让香气混淆,依旧清明淡雅、各表一方,清香的犹如让人置身百花从中,翩翩成仙。 施维犹如埋在花丛中,周身流淌着花香,却依旧冲不散身上的血腥一般。 满儿有些着急:“小姐你不要再洗了……”皮肤都洗红了,库房里的花苞都用完了,花苞还是小事,主要是小姐不能一直洗啊。 施维也无奈,也知道泡着是徒劳,但总觉得身上有粘稠的液体,头上还在低落某些东西:“再一会……” “小姐,已经好几个一会了,您该出来了,要不然夫人该担心了。” 施维从水中冒出来,抹把脸上的水渍,靠在浴桶旁,有些自嘲,看来所有的想象都是徒劳,她也是凡夫俗子,遇到了这种事,心里的恐惧也站了上峰,亏她觉得自己可以战场杀敌,堪比男儿—— 施维自认明西洛砍人时的冷静她就做不到。 “小姐您都洗红了。” “再待一会儿就好。” 满儿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 “我没事,就是泡一会而已,全儿醒了吗?” “回小姐,大夫用了药,只是刺入了一根毒针,救治及时,人……救回来了。”但毕竟是剧毒,恐怕以后会落下体弱多病的病根。 施维何尝不知道,但已算最好的结果,如果再满意不,未必还能再醒来。 施维又想到了明西洛,紧接着想到在自己头顶分尸的人,顿时有些想呕…… 416二更 “小姐……小姐……” 施维想说,她没事,给她点时间就好,但现在什么都说不出口, …… 东宫内。 项心慈懒洋洋的披着薄纱,赤足踩在七色锦织就的地毯上,足腕上缠着一枚赤红的珊瑚珠,慢悠悠的撩着刚刚烘干的长发,有些困倦:“施家的小姐?” 梁公旭痴痴地看着她,一时间忘了刚才在说什么,见她问话,才猛然惊醒一般,脸色绯红:“对……对,也是凑巧,明西洛还救了她一命。”见她落下来,悄悄挪过去,帮她散着头上的黑发,柔软微凉的触感,如一汪清泉,绵柔细腻。 项心慈听着这话,看他一眼,觉得有些不对,那些人不是冲着明西洛去的吗,救了施小姐?不是应该的吗,本来就是他牵连了别人,怎么听旭旭的意思还能挟恩图报求个赐婚什么的? 梁公旭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又从她手指间滑落,还有她耳下的锁骨,仿若上好的水晶杯,盛着对他来说可长生不死的佳酿,让他意乱情迷。 梁公旭将头放在她肩上,冰凉的唇瓣触到她的颈项,虔诚如信徒,声音微微发颤:“你觉得施家的小姐怎么样?” 项心慈觉得有些痒:“挺好的。”隐约明白了旭旭的意思,将另一边的头发拨到胸前,拍拍他不安分的头:“与柳雪飞并称梁都双珠,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而且我听说施小姐,性格磊落、性情也好,颇有几分潇洒意味,人也不拘一格,骑射、文采皆有涉猎,你想将她定给明西洛?” 梁公旭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她的不老泉,想她脚上的那抹红,可又不敢不回话,早知道他就不提什么施家和明西洛,扫兴。 梁公旭不敢打动作,只能孩子气的蹭着她撒娇:“嗯,你觉得合适吗?” 项心慈闻言认真思索着,她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在认真思索,被梁公旭的动作打乱了思绪,剥了他一下,又任由他去了,想着刚才的事:“施家未必同意吧,如果施家不反对,倒是不错的姻缘。”的确不错,而且单从身份上看,施家嫡出大小姐,比项家五房七小姐分量更重。 但现在明西洛的身份也今非昔比,主要是施小姐人品好,配明西洛绰绰有余。 梁公旭的动作停下看眼心慈。 项心慈莫名:“怎么了?” 梁公旭又重新将头埋在她脖颈间:“没事……”心头隐隐高兴,虽然还没有赐婚。但已觉得非常痛快。 “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他高兴。 “又不是你娶施家小姐,怎么听说人很好,心动了,后悔娶了个不好的。” “乱说,你最好。” 项心慈嗔她一眼。 梁公旭更受用了,通体舒畅:“我不稀罕娶她,我就喜欢你。” “诶——你这句话说的有歧义啊,你将人介绍给自己的得力大臣,却是你不想娶的,怎么,你自己挑剩下的。” “我没有挑!” “小脑子反应挺快啊。” 两人嬉闹片刻,梁公旭一本正经的开口:“你真觉得好?” “嗯。” “他拒绝了?” “谁?” “明西洛。” 项心慈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他拒不拒绝影响你赐婚?” 梁公旭想想,看她一眼:“我再想想……” 项心慈拉过被子,不怎么在意:“你慢慢想。” 梁公旭歪着头看着她躺下,就像一块美玉将自己包裹在地底深处,梁公旭突然欺身上前…… …… 月色已深,东文街猫狗不兴。 狄路敲响了东文街的房门。 多雨打着灯笼披着单衣,看了门外的人一眼。 狄路见状,疑惑:“大人睡了?” 多雨见是他,让开一步:“没呢。” 狄路走进去,恭手:“明大人安。” 明西洛看他一眼,还在批折子:“有事?” “七小姐听说大人遇袭,特意拆迁属下来看看。” 明西洛闻言方放下折子,看他一眼。 狄路自然知道这一眼不是看他,而是看他代表的人,也以为代表的人,他值得明大人放下折子回味一二。 明西洛的确待了片刻,才挥挥手,重新拿起折子:“多谢七小姐惦记,时候不早了,去歇着吧。” 狄路没有推辞,他只是一个态度:“是。” 明西洛待他走后,又放下手里的折子,看着烛台下的暗处发了会呆,才重新看向手里的折子。 …… 项承调任了刑部,正五品,刑部郎中,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提审济山总督郑雄。 可别说提审,整个梁都恐怕此刻才知道济山总督郑雄被抓了!鹰击延古昨夜出城,将郑家抄了! 出城!郑家!鹰击! 第一次在梁都亮出自己的爪子,相比于昨天明西洛遇袭,有人惊讶、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等着看笑话。 此时才是真正的大事,太子的势力伸向了地方,整合开始了,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不用明白。 …… “郑雄埋伏明大人,理当伏诛!” “就是!就是!” “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天子脚下,黎民父母,岂是别人想动手就动手的!” “还伤及了无辜,明大人会放过他们才怪!” 施维瞬间看向满儿。 满儿也不知道啊?茫然的四下看看,自家小姐与柳小姐涉猎甚广,她们自然会帮小姐门打探一些事情,可这件事没有听说啊。 施维面色一怔,立即放下香球,此刻她也不觉得血腥、不觉得浑身难受了,在她在停在一个点自哀自怜时,一个晚上,就换了一个天地! 他动作竟如此快:“回去。” “是!” …… 狄路回完话,站在一旁。 项心慈看着桌上的地图,看向正北的方向,没有说什么。 狄路似乎也觉得没什么可回答,小姐派人去看了明大人,明大人表了谢意,整儿事情到此结束,没有后续就是后续,他为什么觉得小姐会在明大人身上耗时间和废话。 项心慈手指落在地图上,梁都整个北方有一座天然的绵延山脉,山脉的另一方就是骁勇善战又除之不尽的蛮夷:“你什么时辰去的?” ------题外话------ 今日两更 417一更 狄路诧异,不是不问了……“亥时。”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项心慈没有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他在做什么?” 狄路觉得小姐只是无意识的问问,可……完全可以不问,却问了,狄路拿不准小姐的意思:“回娘娘,处理国务。” 项心慈看着北方一大片巍峨绵延的山脉,那是接近四分之一国土面积的贫瘠土地,天灾、降水、气候、地形,成为制约其安定的不可抗条件,骁勇善战又是上天赋予他们生存的另一项能力。 历年来各朝各代,不是没有尝试过让他们安居乐业,但都无功而返,生存和掠夺让他们一直以来与梁国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在温饱都没有办法保障下跟他们谈家国道义,都是妄想,项心慈手指放在桌沿,明西洛说的对,还是要打成领土,消耗巨资,才能建立几道关卡,成为抵御更北方的屏障。 狄路又等了一会儿,见小姐看着地图不说话,也收了思绪,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项心慈伸出手,一推,将画轴卷了起来:“把我爹找来。” “是。” …… 施家内。 满儿有些不解,昨天小姐看起来还很着急,怎么今天反而没动静了:“小姐,您不担心吗,万一老爷……”真决定了小姐与那个一时得到人的婚事,小姐岂不是被人笑死。 施维绣着手里的荷包,仿佛没有听见:“好看吗?”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柳小姐什么都没有做错,还被人揣测成那个样子。现在都不能出门,如果梁都传出自家小姐与那个爪牙订婚的时,梁都勋贵们恐怕会送自家小姐与柳小姐双煞的恶名! “好不好看?”青竹松柏,送给他,好好擦擦眼,看他下次长不长记性,不要在被人头顶上杀人、 满儿急的跺婢的好小姐啊——” 施家书房内。 施大少爷思虑再三,看向父亲:“爹,婚事不再考虑考虑?”毕竟是小妹一辈子的事,而且,名声不好。 施阁老缕缕胡须,站在四君子的红木屏风前,神色严肃,从明西洛遇袭到今天郑总督被捕,不到十二个时辰,鹰击便悄无声息的出了一趟成,整个济山就换了天下,他们出了一大早与所有人一样四处打探消息,什么都没有听说。 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东宫逐渐削弱了曾经几个勋贵把持的影响力,如果太子不死,难保两三年后明西洛不会成了气候,成了气候的明西洛,到时候就算其他皇子上位,恐怕都不得不考虑他的存在:“定了吧。” 施大少爷有些不甘心,自家妹妹什么良人配不得,可也知道,有时候身在某个时候,就不得不为大局着想,就算知道可能是布死棋,也不得不看着家人走进去:“爹,请太子赐婚吗?” 施阁老缓缓点头,自然是太子赐婚更能将施家处在更有利的位置,至少要让外人觉得,是东宫看中了施家的影响力,而不是施家要入局。 …… 项承从东宫出来,没想到心慈会跟她谈北方,让他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仿佛前一刻还拽着他衣角撒娇的女儿,摇身一变要忧国忧民。 项承上了马车,太子的野心从济山时间不难推测,但自己这位好逸恶劳、游手好闲的女儿,喜欢风花月雪、花开富贵的女儿,什么时候也有这份心了,而这件事做起来,谈何容易。 “走吧。”她以为是张张嘴、说说话的事,梁都三面解决完,各部安定后,再谈北方,都要考虑国之富力,这个问题不是兵强马壮就能解决的,而是富民,没有五六年的国之蕴藏,现在的梁国谈不起归拢北地。 项承揉揉眉心,她没事还是赏赏花吧。 项心慈站在宫殿的栏杆前,哭笑不得,她没有觉得父亲不行的意思,只是明西洛觉得三四年能解决的事情,父亲需要七八年而已。 项心慈叹口气,别说她没想过杀明西洛,单从太子的角度也不得不说,弓弩用久了,回头再用利刃,总觉得不如弓弩那么轻松写意。 “娘娘,马车备好了。” “知道了。”荒野山有一批花卉收获,她去看看,慢慢来吧。让父亲与安北王接触接触。 …… 翌日一大早,项心慈收拾好自己,带着人出来,荒野山还有点事没有处理,今天要再过去一下。 项心慈正跟秦姑姑说这话,便看到不远处东宫议事殿的方向再动刑,一位身穿官袍的老人家口中义正言辞的说着什么,东宫的侍卫举着鞭子狠狠往下抽,那位老人家‘铁骨铮铮’看神色依旧慷慨激昂。 项心慈距离远,听不到那人说什么,只是看到个大概。 她脚步未停,继续往车马的位置走,顺便问一句:“怎么了?” 狄路看眼后来跟上来的宫人。 那宫人立即上前一步,神色激愤:“回娘娘,此人早朝上说话不当,太子仁慈,对他网开一面,谁知他不知感恩,竟追到了东宫胡言乱语,如此藐视太子威仪的行为,太子还是念在他年事已高,只赏了他一百长鞭。”他们太子实在太好了。 “说了什么。”项心慈随意问着。 宫人犹豫了一下。 狄路看他一眼。 小公公想想殿下平日对太子妃的在意,道:“说为娘娘建花宫劳民伤财、奢侈浪费,听听这都什么话,为娘娘建花宫殿下动的是私库,也乱得到他们胡言乱语!打他都是轻的。”放在以前斩立决! 项心慈点点头表示知道,直接上了马车离开。 项心慈略有耳闻,梁都现在除了沸沸扬扬的郑总都事件,还有太子欲给太子妃建西花宫、温泉庄和消暑圣地的事。 梁公旭说的时候,项心慈觉得尚可,她的花房虽然够大,但她需要更大的地方存储花瓣,而且如果有一座距离东宫进的花苑,和成品储放地,和一宫苑版的花房也很不错。 温泉庄恶化避暑圣地自然也好,夏天她最讨厌太阳晒,冬天她虽然不怕冷,但她喜欢泡温泉,所以哪个她也不讨厌,以前她有的更多,整个皇宫都不够她住,何谈区区东宫。 所以项心慈并没有放在心上,此刻也没有放在心上,正是不做,盯着这些小事做什么。 项心慈刚上车,明西洛已火急火燎的赶到,跪在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王大人旁边,求见太子殿下。 项心慈的马车直接离开。 明西洛只瞥见了一角,但并没有时间注意,他现在急着求见太子殿下,绝对不能让太子这时候动王大人!影响太难听:“下官求见太子殿下!” 寿康公公见到他,立即松口气,急忙进去传报,眼看要打死了,他能不着急。 议事殿内,梁公旭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见。” 寿康想说什么,乍然对上殿下的视线,又缩回去,出去通报,哎,时也、命也,大梁也许真的气数已尽,无力回天了。 寿康出来,摇摇头。 明西洛见状,急忙看一眼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王大人,不能再打了,王大人年事已高,一百鞭,恐怕打五十人就死了:“住手!” 打人的人为难的开眼明大人,他们不是不想停下来,但太子命令,他们想停也不敢停!如果听了明大人的,他们转眼就能先死! 明西洛何尝不知!太子可不是什么善人,他要做的事谁敢违逆! 明西洛又看眼寿康。 寿康无能为力,忍不住想说,算了,事已至此,何必兢兢业业。 明西洛看眼王大人。 两朝元老的王大人都快瘫地上,还在叫嚣,劳民伤财、昏君所为,死不认错。 寿康都想抽他,不知道他们轴什么,何必跟太子对着干,是早朝鳌首上碰石的人不够多吗! 可不管碰死多少,都有这种人前赴后继,以死明鉴!让人又恨又敬。 418二更 明西洛看着这人,再看看里面,他那边还有军务要处理,这边还在为这种小事吵吵嚷嚷。 更无奈的是,这个关口,绝对也不能让太子打死王大人,如今不是以前,太子可以暴政,但绝对不能昏庸,而且好不容易做到现在,太子就因为这点儿事儿让归心四散,岂不是将以往他们的努力都当成了笑话! 明西洛看眼非要死得其所的王大人,毅然恭手:“麻烦公公再去通报。” “明大人你何必呢……” “麻烦公公再去通报。” 寿康看眼一旁的王大人:“王大人,您何必为难明大人——” “为虎作伥!畜生不如——”王大人气息微弱,却骂的中气十足:“你摸着良心问问,是谁要对国不利,太子身边就是有你们这帮小人,才蒙蔽圣听,不得开眼!” 寿康想一脚踹死这老东西,谁蒙蔽圣听!太子压根不停!这些迂腐不化的老东西,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一方面要劝谏,一方面又觉得太子无错都是他们这些小人的错!他们何德何能跟着太子一起错! 寿康想说看着他死了算了! “麻烦公公再去通报。” 寿康甩袖而去,生气又无奈,可该做的事还得做。 梁公旭脸色微沉,语气讽刺:“谁给他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替这些人求情。” 寿康没有接话。 “不过是几个院子,几座庄子,打发时间的东西罢了,还不能建了?什么叫国库空虚,养这么多东西国库还空虚,本宫是不是该把那些没用的东西都杀了?” 寿康垂着头,谦卑、懦弱。 梁公旭最烦他做事的时候,有人说三道四,而且还是他送给心慈的东西,这些人不举双手赞成,觉得给心慈少了,竟然还一个个苦大仇深,觉得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们是不是活腻了,忘了谁让他们飞黄腾达的,不知道什么叫侍皇了,是吗!稍微懂事点的就该现在为太子妃的北苑出谋划策、贡献智慧、想办法给她最好的宫苑体验,而不是在这里指手画脚、不知所云!“让他滚。”三宫他建定了! 不一会儿,寿康公公又急忙来报,斟酌的看眼太子,开口:“殿下,明大人想为王大人挨剩下的八十鞭。” 梁公旭都要被气笑了:“他是多想做到丞相的位置。” 大厅内鸦雀无声,寿康没有言语,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现在这个时候,明大人只是不想传出东宫暴虐的传闻,太子心里只有他要建的三所宫殿,两人考虑问题的本质都不一样,怎么可能聊到一起。 大厅内静悄悄的,除了梁公旭抚弄蜗牛壳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寿康公公静静的等待着,如果不能,也只能是天意如此。 梁公旭不介意打谁,何况明西洛想收买人心,他准了,这些老东西虽然迂腐不化,但对朝廷忠贞的就像信仰,他倒要看看明西洛能得到什么好处:“准了。” 寿康公公瞬间松口气。 梁公旭看他一眼。 寿康公公嘿嘿一笑:“娘娘说,回来个殿下带花酿。” 梁公旭神色微微缓和。 寿康急忙退了出去,那老东西再多打两下就死定了! …… 项心慈临到中午回来,放踏入寝宫,还没有换下衣服,便收到消息,不禁看了善奇一眼。 秦姑姑为小姐脱下外衣。 善奇垂着头,他特意找人问了,王大人没事,明大人挨了八十鞭子。 项心慈觉得莫名其妙,简直哭笑不得:“建几座院子而已?他们至于?” 华丽的衣裙从她雪白的手腕上滑落,头上的朱钗也卸了下来。 善奇垂下头,说实话,也这么觉得,几座院子而已,建的不好,未必配得上他们七小姐。 狄路虽然没听到善奇说话,但还是看了善奇一眼,世子这几个属下,想问题都有点…… 一条紫色绢花百褶如意束腰外衫穿过她葱白的手臂穿在项心慈身上。 秦姑姑刚要为小姐系腰带。 项心慈不耐烦的挥开她的手,坐在座椅上,脸色冷下来:“经他们这么一闹,现在不是我的错也是我的错,成了都是我不好,耽于享受了是不是!?” 秦姑姑小心翼翼的蹲下,避开小姐的手,为小姐帮上丝绸绣线的腰带,系成蝴蝶结,垂在小姐腰侧,衬的娘娘的腰肢盈盈一握。 寝宫里的人垂着头:“……”没有人接话。 项心慈脸色不好看,就烦那些将一件小事闹的好像多大事一样,咬着不放,非得彰显他们忠心不二! 秦姑姑接过首饰树,转了一圈,挑了一枚金累丝自宝石步摇,没入小姐发鬓,鎏金镂空金穗落在小姐耳畔,流光溢彩。 秦姑姑知道小姐恐怕正在气头上,没敢用力,动作细小谨慎,免得火上浇油。 项心慈气的憋屈,这些人就不知道动不动脑子,建不建的成,建多长时间,选址多久,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年不见得建成,两年不见得有结果,十年二十年多有可能,又不是赶在这两年之内,至于像喝他们的血挖他们的肉一样吗! 而且不能好好说!非跪在东宫门口就好了! 项心慈有的时候烦明西洛,就是觉得他们过于无聊,成天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样,好像自己做点什么,就会导致大梁国分崩离析,大梁干脆分崩离析算了! 焦耳为小姐倒了杯清热解暑的凉茶。 419三更 狄路跟了小姐一段时间,也摸到点小姐的脾气,恐怕现在正生气,而且不检讨自己,只怨别人那种!   秦姑姑上前为小姐捏捏肩。   项心慈生气的将她手拿下来,气呼呼的冷着脸,高贵又漂亮的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秦姑姑耐心的有将手放上去。   项心慈又生气的拿下来。   几次三番后,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   秦姑姑也笑了。   善奇也笑了。   狄路没笑,他来的晚,而且找不到笑点。   项心慈软软的开口,像被大家娇宠坏的孩子:“就是他们太过分吗?”   狄路心隐隐一颤,仿佛瞬间懂了他们耐心哄她的点,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刻,她软软的没脾气的撒个娇,所有的一切……都值了。   狄路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刚刚还让人摸不到北的声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喊:“狄路!你瞪谁!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对了!”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谴责的看过来。   狄路几乎来不及思索:“没……”说完觉得自己……狄路叹口气。这件事但凡有脑子都知道,如果没人阻止,七小姐绝对受之欣喜,不会觉得三座宫苑建给她有什么不对!她们太惯着七小姐了。   ……   东文街内,明西洛背上的伤不重,下手的人很有分寸,没有太子特别关照,八十鞭打下来,也只是有一些痕迹,   明西洛也不是觉得伤重,只觉得心累,还有无奈。   三宫之事,他自然也有听说,也不难理解太子想给七小姐一切的想法,别说三宫,太子想给的是所有。   他本想着太子有个计划,只是没想到太子会突然在早朝上提出来,还让人集思广益,明西洛不知道是太子太高兴,还是高位坐久了,真以为他喜欢的就是所有人都喜欢,他做的就是所有人想做的。   现在看来,是自己期望太高了,太子纵然某一方面算的上敏感,但对太子妃这件事……   明西洛没有往下想,叹口气,建就建,大张旗鼓的喊什么,喊出来不行,反对的人,还要往死里打。   而且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人,明西洛揉揉眉心,觉得皇家和某些贵人的想法让人无法想象,太子妃有山庄,不行了,还可以再给太子妃买一个山头,何必非要建一个宫殿,简直唯恐天下不乱,按都按不住的给他添麻烦。   “老爷您的伤……”   明西洛挥挥手,他没事儿,就是心烦。这件事,他连想都没想过找太子妃向太子求情。   继而有些哭笑不得,甚至苦笑出声,仿佛她噘着嘴,不高兴的在发脾气,在她看来,恐怕觉得三座宫殿都不够,她还想要六座、十二做。   原因可能是她去荒野山的路有点儿远,城西的门不好看,或者山有点高,马车有点宽,花苑建好了,又觉得太阳有点大,装不下她的帷帽,盛不下她的首饰,她干脆把整个梁都都圈起来做她的后花园好了。   不给她,就是别人给她添麻烦。   “老爷……”   明西洛闷气生完,起身,还得给太子做脸。   古往今来的皇室,除了开国几代能做点事、靠点儿谱,后边的帝王将相、勋贵世家好像集体把自己的荣华富贵拆分了急切砸死他们自己的着急。   ……   项承又不是聋子,王大人更是国子监的老博士,更是他入朝时的考官,结果为了自己的女儿被打成这样。   项承对心慈从不客气:“三宫的事跟太子说一声,不建了。”   “爹!”一大早来见她就是说这个,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心情不好当然就唱反调:“几个宫殿而已!”   项承不吃她发脾气那一套:“既然是几个宫殿,你现在先放一放。”   “爹。”项心慈跳脚,扭过头。   秦姑姑心疼的看眼小姐,老爷说话也不委婉点,小姐昨天本来都不生气了,老爷还火上浇油。   项承叹口气,到底嫁人了,他见一次也不容易,也心疼女儿子在皇家不易,如今为几个院子,还被推到风口浪尖,便试着跟她讲道理:“不是不让你建,国库是太子的,太子想建什么就建什么,咱们私下建一座行不行?”   “不行!”项心慈扭头,脾气大。   项承无奈:“你这孩子是不是故意的,前几天你刚跟我说了什么,结果你先想要什么就该有什么了。”说完觉得自己口气重了,又温和下来:“你明知道他们要的只是太子一个态度,你让太子对外说,勤俭持国,到时候你看国民对太子又是什么态度。”   “是不是还要留着银子,藏富于民……”   “不服气。”   “没有,就是讨厌他们昨天闹成那样。”   “你怎么不说太子当着文武百官畅想的第二座第三座皇宫。”   “哼。”   “好了,别不服气,更被说什么私库是太子的,那是好听的,皇家财富无不适民脂民膏,就连你……行了不提你,太子现在这样也没人敢说,你试试能不能说。”   “如果不能呢。”   项承看着她。   项心慈到底心疼父亲:“能啦,能啦。”   “你呀,别总要什么要的理所当然,也多想一想别人。”   “我以为就几座院子吗。”   项承闻言,张张嘴,又闭上,怪自己,她不知道银钱几何,又没出过门,不懂情有可原:“再有这种事你就想想大梁国不富裕,是不是就能懂一点了。”   “爹,你不忙吗?”   “还建不建。”   “你都坐这里了,我能建。” 420一更 项承看她有脾气,下意识想安慰,却想到她现在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以后自己也尽量少说软话,免得她觉得她对。 项心慈确实不觉得自己有错,吃饭、睡觉有错吗,只不过如今她看开了别人不喜欢她生活方式的问题,不像以前那么执着。 放在以前,无论谁找她谈,她也要把三宫建起来,反对就是多管闲事,才不管明西洛会不会气死,有没有颜面,自己过了再说。 项心慈想起个问题:“明西洛让你说的?” “关明大人什么事,你大伯和我都看不下去,你以后不要把自己享受当作理所当然,多想想你家的子民还没有吃饱!” “不说他们供养的不够。” 项承气的牙疼。 项心慈见状,眨眨眼,孩子气的上前一步,伸出两根手指,拽拽父亲的衣袖:“逗你的。” “你呀。”项承到底没有过多苛责:“以后多看看书,没事的时候刺刺绣、摆弄摆弄花草,不要想些有没有的。” “知道了。” …… 前王府旧院内,现在这里除了名字还保持着‘旧’址,里面早已恢复了昔日的荣光,又因为如今明大人在这里处理公务,甚至比昔日还要辉煌, 明西洛一身朝服,从堆积的折子里慢慢抬起头,看眼传话的人:太子收回命令了? 下一瞬反应便是:谁去你说服七小姐了?太子妃那性格,恐怕没觉得什么东西是不属于她的:“项侍郎去东宫了?” “是。” “知道了,下去吧。”也只有项五爷能劝劝,伏案继续忙碌。 …… 东宫的凉亭内,梁公旭跪在绣着吉祥如意花团的金边软垫上,小心翼翼的为太子妃研磨,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项心慈握着手里的针尖狼嚎,认真勾勒着图画上的牡丹花rui,半张侧脸犹白玉浮水,柔美绝艳。 梁公旭垂下头,目光落在墨汁上,心中阴郁,恨不得把所有在她面前废话的都杀光,同时又埋怨自己仓促,害她受了委屈:“心慈。” “嗯……”项心慈沾沾笔尖,勾了一片叶子。 “你喜欢冰种翡翠吗?” 项心慈能把一朵花一气呵成:“喜欢啊。” 梁公旭闻言笑了,示意寿康让人进来。 不一会,一排排冰种翡翠雕刻的各种各样的物件被抬了过来,大到一人高的山峦江河,小到拇指大的猴子捞月,各式各样,包罗万象。 项心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便惊讶的放下了手里的笔,起身,走到散发着晶莹光泽的玉石面前。 澎湃的瀑布流水,腾起的水雾都雕刻的栩栩如生,站在旁边,犹如置身绝美仙境,意境深远。 项心慈没有多看,尽在这一翡翠面前便足足站了半个时辰,好美。 梁公旭见状,才走到她身后,圈住她的腰抱住她:“送给你……”顺手拿起一旁通体翠绿的翡翠簪,没入她发间。 项心慈笑了,拿下来,看了一眼,小小的簪子簪头,不足睫毛宽的地方,雕了一副鸳鸯戏水,每一跟羽毛都活灵活现。 项心慈看了梁公旭一眼,将簪子又没入发鬓,轻轻靠在她怀里:“很喜欢。” 梁公旭抱着她,宽大的袖摆将她完全包裹在怀中:“还不够多,不够好。” 项心慈笑笑,视线还落在尽在咫尺的山崖瀑布上,每一个细节都像梦幻中的意境,不写实,而是写意:“不必多,有喜欢便难得……” …… 明西洛清点查封济山的财务表时,发现少了那座他略有印象的翡翠瀑布雕,还有其它一些堪称绝世的东西:“知道了,下去吧。” “是。” 明西洛将单子合起来,放在一旁,随后又看向那张单子,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刚拿起笔又起身,站在窗边,看着远处修复完成的丛林景色,一窗一世界,一门一季节,名门府邸,要的便是巧夺天工的匠心。 有些东西自然也就有了该有的去处,三宫没有建成,总要有哄她高兴的东西出现…… …… 一大早,参天大树旁的湖水里落下点滴涟漪,红墙朱瓦间的甬道上,也落下雨水,赶路的宫人看了一眼,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项心慈仿若未觉,身体如在雨中翻飞的燕子,拉开一天早课的序幕。 梁公旭加了一件衣服,站在廊下,如高墙中微不足道的草木,缺痴迷的看她起舞,她每次翻转腾挪,仿佛平静的心湖滴下的雨滴,心跳如鼓…… …… 施维坐在书房里,伴着外面的雨幕,认真的弹着倒背如流的《安道曲》。 她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何况是她上心的。 施维弹完,停下来,看眼窗外的雨,脑海中虽然是他不怜香惜玉的一幕,想起来自己还忍不住脸色发白,但更多的是心中平静,似乎因为有他在,那些恐慌和不安也有了落脚的地方。 施维笑了一下,又急忙停住,哼。却认真的思索一二,将想好的旋律写在纸上,她会让他先注意到他,比如一首与《安道曲》齐名的曲子。 …… 柳雪飞忍笑的停不下来,今天艳阳高照,再有好友助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开始。 施维恶狠狠的瞪着她:“你还笑,你知不知道你多讨厌,你还笑。”施维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但笑容没有一点苦涩,充满跃跃欲试。 柳雪飞将头靠在好友肩上,为她欣慰。 “你还没说好不好听。” 柳雪飞点点头:“对自己的才名有什么误解吗,你的曲子自然好听。” “可我总觉的跟他的比差了什么,他的曲子里仿佛有光,有韧性,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注定……” 柳雪飞闻言看向她。 施维顿时开始推她:“你看什么,我又不是说他,我是说曲子,曲子。” 柳雪飞莞尔:“你的曲子也有光,有希望有憧憬,有美好的春暖花开,温柔又宁静。” “真的。” “嗯,正要对应他冲光的基调,然后来到铺就的世外桃源。” 施维还是有点不自信。 421二更 如果是以前,她当然不会在乎这点东西,可现在,就是莫名在意,尤其停了他的曲子后,她不想班门弄斧才会来找雪飞:“可我总觉得没有他的孤注一掷?” 柳雪飞想想:“你再弹一遍。” “嗯。”施维的手落在琴弦上…… …… “夫人您听,就是这首曲子,现在非常受欢迎,很多曲馆都在弹,但弹的最好的当属曲艺苑,夫人听听,意境美不美。”焦耳语调欢快的为夫人、老爷推开雅间的门。 这里如今是心慈专用的雅间,她只要去盛世华裳,都会来这里坐坐听听曲子,最近因为‘玩物丧志’有三四天没出来了。 梁公旭踩在素色的长毛地毯上,嗤之以鼻,不如心慈弹的好,论舞曲才艺,心慈已然登顶:“娘子弹的最好听,曲风独树一帜。” 项心慈嗔他一眼:“你那是个人倾向,你仔细听曲子,一气呵成,情绪表达十分动人,我就觉得很好听,尤其这段……你听……” 项心慈跟着节拍哼了两句:“承转的尤其自然灵动,就像有调皮的孩子做了鬼脸,下一刻又不失一丝憨态可掬的讨巧,技法在变,意境不变,非常好。” 梁公旭不跟心慈争,扶着项心慈坐下。 项心慈拍开他的手,自己也不七老八十,扶什么,让人笑话。 梁公旭不管,靠着她坐下,两个人坐在一个宽大的椅子上,不觉得挤。 秦姑姑倒杯茶,有要了一些吃的,她不懂这些,只要老爷和夫人好,她就高兴。 焦耳懂,焦迎更是各种行家:“小姐好耳力,曲风欢快明媚,就像走在村头小桥……”想到这个比喻不恰当,立即改口:“就像漫步庭院楼阁,在廊下听雨,窗外赏花,又像谁家公子,闲庭信步、读诗写赋,宁静悠远。” 项心慈认同的看向旭旭:“怎么样,号称以曲艺传家的太子殿下,有没有听出最近被盛赞的曲子的味道。”春风拂面的轻松感。 梁公旭喝茶,不聊。 项心慈靠在软塌上,神色悠闲,让听觉自然沉寂在琴意中,让情绪在声音里流淌。 而且这首曲子,她是真喜欢,歌舞曲艺、戏曲杂耍,她都喜欢,前三者,尤其喜欢,并且沉寂其中多年。 而且这首曲子是她上辈子没有听过的,又是如此欢快不失阳光明媚的基调,听多了,仿佛冬天里晒了初夏的太阳一般温暖:“你认真听……” 梁公旭觉得没必要,但转头见她神色放松,听的入神,便收了嘴边的话,陪着她安安静静的听…… …… 穆济晃着手里的酒杯,关于郑总督的事两人没有谈妥,如今多说无意:“明大人觉得这曲《闹人间》如何?” 明西洛随意的听着,穆尚书自然也不是真的让他评价曲子,恐怕更多的是讽刺他一个《闹》字:“虽然名字喧宾夺主,但不失一首凝心定气的好曲子。”凝心定气,穆尚书还要认清现实,郑总督不识好歹在前。 “到底曲风单薄、肆意了些,失了沉稳大气。” “不过一首曲子,何必赋予那么多意义,听的人喜欢,弹的人有所收获便好。” 两人表述完依旧各自坚持的观点,同时再次肯定了各自的意思。 穆济将酒杯放下,看着这位与自己颇像的年轻人,或许只是以前像,如今却锋芒毕露的年轻人,短短时间爬上来,到底历练不够,就不怕周围的人唇亡齿寒。 明西洛也看着他,佩服对方能凭一己之力走到今天,但对方显然老了,开始固守成规,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 穆济不否认,也不认同,可他毕竟年长,经的更多,何况他是守门,并不急于一时,这次相弹成和不成关系都不大:“明大人不试试这烧刀酒?” 明西洛从不试图改变不能改变的人,交流到了就可:“恭敬不如从命。” 穆济心道可惜,小小年纪卷入了纷争,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大局已定。 明西洛神色自若,酒杯已空,落定,并不恼对方油盐不进,以穆济现在的地位,的确没有必要靠过来,根基不厚,权势滔天,他只要做好他的事,便能站稳局面,不必赔上身价。 可惜了,以太子的为人,不能把穆济拉过来。 穆济又给面子的坐了一会,起身告辞。 明西洛送完人,听着里面又弹起的曲子,嘴角一笑,的确是不失明媚欢快的曲子,与《安道曲》前后放在一块,更为相得益彰,好想法:“回王府。” “是。” 明西洛上了车,更多的想法便没有了。 《安道曲》在完成它的意义后,也已经没了意义,更何况是其他曲子,以后与什么曲子什么舞蹈编排在一起,都是个大乐坊的事,他并没有兴趣。 …… 施维揪着手里的花瓣,不解的看眼满儿。 满儿眨眨眼睛,不懂小姐再看什么。 施维收回目光,使劲揪着花瓣,一瓣一瓣的不解气,一朵一朵的揪: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两首曲子都放在一起弹了,他就没有一点想法吗?甚至没有将弹曲的人叫过去说一声‘有想法’? 重要的是,他肯定听过了,因为郑总督的时,他最近在外的时间很长,很多茶楼酒馆都去过,他不可能没有听到,而且两手又是放在一起,一次都没听说过他多赏了哪家银两。 施维将花瓣都撤掉了,再抓就是枝干!“就不好奇一下,听一耳朵?” 满儿顿时懂了:“小姐为《安道曲》写的续曲当真好听,如今是梁都更大茶楼点曲率最高的曲子,现在喜庆宴席上都有人谈呢,小姐真厉害。”可惜小姐这次没有说是自己写的,否则肯定会在梁都引起热议。 施维写了署名,就像明西洛有别名一样,她也有,而且娶的比他好,是风熏。 维时南风熏,前面第一个字是她的名字,维维。 现在看来,什么反馈都没有,施维娇嗔的瞪向满儿:难道让她深藏功与名,积攒着当惊喜用!施维好不甘心,木头! 大木头! ------题外话------ 两更,啊啊!整个四月份,我都在坚持啊!不是偷懒!是坚持,春季过敏啊,从三月底能到四月底。天天数着日历过。 还记得我去年热情的推荐的药物吗,呵呵,今年证明,没用。于是现在开始试着喝羊年和免疫球蛋白了。(想治愈了这个春季过敏,治愈,大家有办法不。) 这两天看评论区了,看到大家说女主了。女主脑子不好、人品不好、还贪图享乐,上辈子明西洛想弄死她,真心实意,哪怕弄死她后一起死,但让她痛苦也是真。 而且项心慈真的真的不是普通意义的上的女主,我以为看到现在的,应该都懂了,但见大家还在说女主的缺点,我有点茫然,她就是缺点多多的设定。 其他的意见我也看到了,就是其他的我觉得还好啊,没觉得有问题,惊讶的就是竟然有人因为女主不好弃文,_,我说过她好!!! 422一更 “满儿!” “小姐。” 等待的时间太长,施维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你去派人盯着他,看他每天会去哪里、做什么、经过什么地方。” “是。” “回来,别盯得那么明显,免得被他发现。”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这种事,她知道交给什么人做。 …… 项心慈一身简约却华丽的束腰长裙,坐在纱账飘飞的凉亭里,指尖粉色的丹蔻如熟透的桃落在碧绿色的夜光杯上,一张白瓷如玉的脸高高在上的看着说话的人。 虽年少,但明显目中无人。 说话的人,热情的言语在她的目光中变的磕磕绊绊,精致的钗寰、华服下,神色也有些恼怒,她是太子妃,自己是皇上的宫妃,论品级…… 项心慈不喜欢被人挡住太阳:“叶嫔娘娘,本宫也有侄子侄女,不好奇你家的,如果你没事,便不送了。” 叶嫔闻言,脸上挂不住的直接起身,想放几句重话,想到她背后的人,只能忍气吞声的离开! 秦姑姑恭敬的目送叶嫔娘娘离开,无奈的看眼娘娘,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嫔妃,又生育了公主,小姐也…… 秦姑姑心里叹口气:“娘娘,燕窝要凉了。” 焦耳疑惑的看向小姐:“娘娘,叶嫔娘娘是想将她的侄女嫁给明大人吗?” 秦姑姑:“还用说,都那么明显了。”已经是第三个人来说这事了。 项心慈没管叶嫔,苦大仇深的看着杯子里的红糖燕窝,虽然不喜这个味道,却终究低头抿了一口。 焦耳:“既然如此,叶嫔娘娘为什么不找皇上做主?”叶嫔与她们小姐又不认识,提这个问题很莫名吗? 秦姑姑盯着小姐,示意她多喝点,有助孕的功效:“还不是因为前段时间娘娘劝动了太子不修建三宫。”就以为娘娘什么事都能办成。 但看小姐的意思,无意参与进明大人的婚事里,也是,小姐不管才对。 项心慈放下杯子,像喝了几斤苦药一样,加了药材的膳食,不是每样都好喝。 秦姑姑满意的看眼下了半碗的燕窝,笑了,小姐常年注意锻炼,年纪虽小,但只要稍微调理,就是受孕最好条件,不喝其实也没什么,但殿下身体不好,小姐养一养说不定小皇子来的会早一些。 但更知道不能让小姐讨厌了,每天喝一点点就好:“还剩一些,焦耳要不要尝尝。” “不要!” “你喊什么!”秦姑姑四下看一眼,凉亭外站满了伺候的工人,却落针可闻,对比的她们成天叽叽喳喳的,显得项家下人没有教养一样。 焦耳明白,立即压低声音,一个多月了,焦耳还是无法适应东宫的工人像活死人一样的神色,她们从来不说话的,不是小声说话,而是不说话,她好几次见到她们回了住处打手势交流,明明不是哑巴,却除了答是,什么都不说。 善奇走过来,恭手:“回娘娘,世子已经到了,也安置妥当,在西北一切都好。” 项心慈看他一眼:“不好,也不会告诉你。” “……” 项心慈不担心大哥,大哥有分寸,还有九王在,两人有没有冲突,九王爷没有将他放在战场上处理的动机,反而是另一个人,让她觉得有些在意:“太子最近在做什么?”像这种自己在宫里时候,只要他不在议事殿就一定在她身边。 但这两天,他突然销声匿迹了一样,昨晚甚至很晚才回寝宫,:“朝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善奇看眼角落的狄路。 狄路看远处的石头。 善奇:“回娘娘,没有。” 那就奇怪了,出去听了首曲子,回来就有除自己外新的喜好了?“寿康公公呢?” “在议事殿伺候。” “等他下职了,让他来我这儿一下。” “是。” …… 项心慈等到从上午到午休起来,才被告知寿康到了。 项心慈刚刚睡醒,长发散落在背上,单薄的里衣盖不住少女盈盈如水的肌肤。 秦姑姑为娘娘披上单纱:“寿康公公在外面了。” 项心慈还有点困,声音暗哑:“太子呢?” 秦姑姑小心的看眼娘娘:“这个时间,应该是你吃了药在休息……” 项心慈清醒了些,所以他没有回来午休,而是在议事殿吃了药,在那边睡下了?他什么时候如此热衷国务了。 “娘娘,您别多想,或者太子身体不适,不想娘娘看到……” “行了,叫寿康进来。”她不至于怀疑什么,就是问问。 “是。” … 寿康跪在地上。 项心慈喝了一口柠檬蜂蜜,醒醒神:“太子最近在忙什么?” 寿康公公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若说猜不到娘娘会问他什么,是不可能的,毕竟太子最近……可:“回娘娘,最近天气多雨又临近夏天,太子有些身体不适,更容易犯困……便没有出来……” 项心慈看着他。 寿康公公见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硬撑:“娘娘,太子真的就是犯困……过两天就好了……”应该……过两天就好了。 早知道那天就不该让太子出去,偏偏让太子看见那对狗男女在里面……声音还那么……殿下就好奇回来后,找了些人当着他的面行那种事……谁知道,成了这样。 寿康虽然没接触过,但也见过,何况人的床事有差别,太子一时想不开也……也…… “你觉得瞒着我有什么好处。” “娘娘,殿下真没事……”这事儿怎么能和太子妃说,太子再如何也是男人,自尊心上来了,屠城都有可能。 “我倒是想不管他,他……”项心慈停下没说,昨晚她取床帷上的香囊,从他上方经过,他突然翻身对向里面,而且就那么睡了一晚,醒的时候,他也没有粘过来。 寿康垂着头没说话,太子找的还是身体素质很高的人演示的过程……激烈程度……让稍微柔弱些的女子…… 寿康简直不知道怎么说,太子当场将所有人赐死,以太子的身体条件,他想象中的差距和事实的差距,使殿下一时接受不了。 423二更 项心慈叹口气:“你常年跟在他身边,心里应该有分寸……” “是……” “如果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诶。” “我一会儿要去荒野山,你去问问太子有没有时间。” “是,娘娘。” …… 落日的余辉,染红半个天际,橘黄色的光映射着袅袅炊烟,收敛了一天的忙碌。 明西洛刚出王府大门,听完来人的话,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深入渊底的看着延古。 延古郑重的看着明大人,只要明大人一声令下,立即派人包围整个梁都!太子身体乃强弩之末,竟然还敢服那种药,万一——与寻死有什么区别! 明西洛沉默着没有动。 “大人——”就算他们要导向大皇子,也是他们钳制住大皇子,而不是大皇子招揽他们! 明西洛抬步慢慢的往前走。 延古立即跟上:“大人——大人——” 明西洛声音平静,仿佛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喊什么,将开药的太医带过来。”镇定自若、没有起伏。 延古焦躁的心,在明西洛说完后,仿佛也平静下来。 明西洛神色如常,不过是一些助兴的药,一次两次未必能药了他的命!明西洛想到他吃了与谁……拳头握了一下!梁公旭——“去办。” “是。” …… 项心慈从浴池中冒出来,托住瞬间昏过去的梁公旭,蒸腾的热气渲染着室内旖旎的气氛,隐隐夹杂着男性清甜的气息,与蒸汽药香混合在一起,旖旎撩人,缠绵悱恻。 寿康公公几乎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接过太子妃手里的人,手指颤抖的在太子鼻下探了探,喜极而泣:“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谢谢太子妃娘娘,多谢太子妃娘娘,奴才给你磕……” “闭嘴!”项心慈直接从水里走出来,身上单薄的纱衣紧贴在身上,有等于没有:“狄路。” 狄路进来,瞬间垂下头,耳根微红。 项心慈没让秦姑姑伺候,拽过屏风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将开药的太医带过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 项心慈系上腰带,看向寿康怀里的人。 寿康垂着头没脸看娘娘,如果不是娘娘发现殿下不对,如果不是在这药浴里,如果不是娘娘……殿下恐怕…… 寿康公公抱着单薄的殿下,自责又愧疚—— “什么时候的事?”项心慈将旭旭再往水里推推。 寿康急忙下水,让殿下紧紧露出一个脑袋:“今……今天……” “你为什么不说!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最起码让我心里有一个数!药是谁拿给他的!” 寿康也没想到殿下真吃了,要不说红颜祸水,今天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太子都不想与人拿自己的命争高下,或者说,殿下只是想满足太子妃娘娘。 “怎么,要怪到我头上。”湿透的长发浸湿她后背单薄的衣服,蒸腾的热气依旧在浴室里漫延,她像身在雾中的妖魔,恐怖、绝美。 寿康不敢,只是——这种事太子妃娘娘也能处理的……还害的殿下服药—— 项心慈冷哼,她唯一没有引诱过的恐怕就是梁公旭,否则还用他服药气绝,分分钟折腾的他阳寿耗尽。 “奴才不敢,奴才刚刚关心则乱,请娘娘处罚——是娘娘仗义出手——” 项心慈将发丝撩开:“恐怕不止你这么想。” “娘娘放心,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 项心慈只是说说,不是多担心:“他没事,你不用那么紧张,让太医过来,也只是安安你们的心,我母亲毕竟是这一行出身,他不会有事。” 寿康现在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娘娘奴才……” “太医到了。”狄路看眼小姐的背影,瞬间又从屏风下撤下一件外套,给七小姐披上。 秦姑姑见小姐看着殿下没动,急忙上前为小姐系上衣袋。 老太医腿脚发软的走进来,进门又摔了两个跟头,才爬到太子身边,试了试太子的鼻…… 项心慈微微侧头,看他一眼。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 号【】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老太医惊慌不已的收回手,给殿下豪迈。 寿康看着老太医的神色渐渐平稳下来,才将太子交给他人,跪在太子妃面前,一五一十开口:“是殿下要的药,没人敢不给。” 老太医顿时感激涕零,他都准备好死了,但越号脉越震惊,太子卖相竟如此平和?怎么会如此平和? 虽然他没有给很烈的药物,但再温和也不可能让孱弱的太子没有一点损伤? 老太医出于依着本能的看眼房间里唯一可能与太子怎样的太子妃,这……看太子妃那样子,肯定成事了,怎么…… “你看什么!”项心慈憋了一肚子火,梁公旭还不如给她去吃仙丹,吞长生不老丸! 老太医立即跪地磕头!“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寿康也跪在地上,心里念娘娘的好,刚刚是他一时心急,如果换做别人,太子死了也不一定:“娘娘,张太医他……越少人知道越好……”给殿下留一份薄面,太子妃也少些流言蜚语,虽然并不是太子妃的错。 老太医战战兢兢的跪着,他从给出药跪到现在,明大人传他都没去,对殿下忠心耿耿。 “我都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的:“现在都满意了!” “……” “……” 项心慈直接甩袖出去!出去第一件事便是解外袍。 焦耳看眼小姐身后的狄路,急忙按小姐的手,还有人,有人呢。 424三更 狄路立即垂头,快速向外走去,依旧听见身后衣服簌簌落地的声响,和她烦躁到不耐烦的声音:“茶——凉的,你是要烫死我——” 狄路的脚步更快了。 … 寿康跪在太子妃榻前,为太子妃捏着手臂。 项心慈心绪和勾起的躁动已经好多了,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让他伺候着:“睡了……”声音缥缈、慵懒,透着挠人心弦的魅惑。 寿康公公不敢松懈,隐约似乎懂了太子的急切:“嗯……” 项心慈闭上眼,折腾了半夜,她也累了:“明天的早,上让……项国公暂待朝务……” “是。” 说完任由思绪沉入脑海,睡了过去…… 寿康就这样为太子妃疏松着筋骨,直到娘娘呼吸平稳,方叹口气……“娘娘千岁金安。” …… 一大早,明西洛搭上弓,箭尖对准不远处的靶心,他却迟迟没有放箭。 多雨从厨房里探出头又小心翼翼的缩了回去,明大人从站在那里便只有这个动作,现在还是那个动作…… 可……没出事才对? 明西洛瞬间折断了手里的弓,碎屑出爆破的烟火,四分五裂! 多雨吓的立即缩回厨房! …… 临近中午,梁公旭一个人,脸色微白的躺在床上茫然的看着头上的帷幕,悔恨与血腥一点点地爬上眼角,不甘于愧疚,自责与痛苦,让他…… “殿下,您醒了吗……” 梁公旭闭上眼,即便有药物,有些声音也是他没从心慈那里听到的,昨晚…… “殿下……” “娘娘呢……” 寿康险些喜极而泣,殿下终于肯说话了,娘娘啊:“娘娘在后花园钓鱼。” 钓鱼? 梁公旭一袭银边暗金花纹宽袖外袍,后面跟着战战兢兢的宫人。 梁公旭没精力看他们不堪为人的样子,所有的思绪都在即将要见的人身上。 她……怎么看他。 梁公旭下意识停下脚步。 寿康垂着头也不敢催促。 梁公旭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返身回去,又脸色发白的停下! 寿康等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句话不敢说。 梁公旭握紧双拳毅然向湖边走去。 临近长寿湖的一刻,梁公旭率先看到了站在路口的狄路。 脸色下意识难看,这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看了那些画面,脑海海中几乎可以想象,这个在床围中会是什么样子,他的力量,腿,胳膊…… 冷意又渐渐冒了出来。 狄路恭手:“太子殿下。” 项心慈转头看见了他,好像昨晚的事不存在,自然而然的招手:“来……” 梁公旭心咯噔一下,里第一次生出胆怯这个词……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是无所畏惧殿下,是这个世界权利最顶端的人,他…… “在那站着干嘛过来?” 梁公旭看她一眼。 “过来啊。” 梁公旭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项心慈拍拍身边的蒲团让他坐下:“晚上请你吃鱼。” 梁公旭看她一眼,坐在她身边,却不敢看她,盯着脚下的湖水一点点的抱紧自己,他不是故意的,却也不是一点儿都没有预料到后果,只是……不甘…… 项心慈看她一眼:“我很小的时候就像你这样。” “?” “天天这样坐着呀,我爹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他有处理不完的公务,还有大伯二伯三伯压在他身上的事情,我都是一个人在家里,不听曹氏的话,又因为我娘的关系,我祖母不让我出门,我天天就是像你这样,坐在葳蕤院的台阶上,听外面的声音,每天经过几个婆子几个丫鬟我都知道。” “……”安慰他? “后来秦姑姑跟我说成了婚就好了,我那时候就觉得她在骗我,我大姐成婚了,也没见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说着将手搭在梁公旭肩上。 梁公旭转头看着她,所以自己有带给她东西对吗?“……”梁公旭期待的看着她。 项心慈接下来的话没说,话锋一转:“你在不高兴自己的表现。” 梁公旭顿时像被刺了一样,想站起来。 项心慈示意他坐下,手里的提着鱼竿:“坐。”她对床事不忌讳陌深,那种事就好比,她喜欢钓鱼就来钓鱼,上升不了再高的高度,一个兴趣爱好而已。 钓鱼会受周围环境天气的变化而变化,这种事情受婚姻、家庭和教养的不同每个人的看法也不同而已,算不上大事,三十分和一百分分都只是一个兴趣爱好,占不了太多比重。 项心慈眼睛弯弯。 梁公旭不说话。 “你觉得感觉不好?” 梁公旭扭过头,下意识不安的向后看一眼。 “他们听不见。” “……” “你真感觉不好?” “……我不想说。” 项心慈笑了,肆无忌惮。 梁公旭有些微恼,对自己不是对她“……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讨厌。” “这才娶回来几天就看腻了。” 你:“……” “真感觉不好?不说就叫你的是昭告天下。” “你……” 项心慈看着他。 梁公旭扭开头:“我没有。”他感觉很好,非常好,从来没有过的好过。却不敢问,那你呢! “既然好,你不高兴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服务,你满意就是别人都满意,你高兴就是所有人高兴,你觉得一个标准该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所以你吃药做什么?因为……在乎我?” 梁公旭骤然看向她! 项心慈得意洋洋、明媚如光的回视,骄傲自负又理所当然,有种,你就是喜欢我,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张扬傲气。 惊艳又让人趋之若鹜。 425一更 梁公旭看着她,神情晃了一下,好像在发光……似乎如果自己的那点儿事能给她带来一丝欢乐也是在高雅不过的事情。 项心慈将他簪子扶正。 梁公旭呆呆地看着她的手抬起,又落下,突然觉得她就是提他的不足又如何?能让她因为自己骄傲,这本身就是令人愉快的事情。 梁公旭下意识的想笑,可想到自己到底是男人,立即冷哼一声:不原谅她,生气! 项心慈撞撞他的肩膀,眉眼弯弯,瓷白如玉。 梁公旭没动。 项心慈又撞了他一下。 梁公旭突然撞了她一下。 两人像孩子一样互相撞了好一会儿,梁公旭有些累的将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虽然没有伤到根基,但还是有些气喘,仅仅这样的打闹,他都…… 梁公旭握住她的手。 项心慈的脸颊,摩擦着他的头发,声音温柔:“吃早饭了吗?” 梁公旭将自己的手全部送到她手心:“没有。”她知道他爱她,看的见他昨晚的荒唐意图。 “那就饿着,一会吃鱼……” 寿康公公看着远处的两人,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落到原地。 狄路想到昨晚的事,她从水里……又看向不远处的甬道,澄净心里的画面。 …… 这件事淹没的消无声息,没有人知道太子昨晚吃了什么,也不知道东宫发生的事,太阳照旧升起,生活还要继续。 即便是明西洛,看着三日一次早朝正常出现的太子,也没有问出任何消息。 他吃了,做了什么还用说!! 随即又自嘲,太子、太子妃,他身上挥散不去的她的味道,还用到今天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明大人气色不好?”项章落后一步,特意走过来。 明西洛立即恭手:“多谢侯爷关心。” “别太难为自己,你还年轻,将来还有很长。”郑总督的事……哎。 “多谢侯爷教诲。” 教诲已经谈不上了,项章也惊叹他的成长礼,鹰击也已经成了气候,终究有了他的一席之地,不禁重重拍拍他的肩膀:“有空一起喝茶。” “是。” …… 梁公旭撒着娇靠在项心慈背上。 项心慈嫌他碍事,将他往一旁推推,别影响她勾线。 梁公旭仿佛突然看见了一旁的狄路,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狄路没动,最近明显感觉到了太子对他的注视,因为那天的事,想杀了他们掩盖所有证据。 梁公旭很快又收回目光,不依不饶的黏向心慈,将她往榻上推。 项心慈无奈:“我在忙……你还闹,还闹是不是。”项心慈突然咬上他的脖颈。 “嗯……” …… 入夜的雨细绵柔顺,走的稍微快些,便淋不湿归家的衣襟。 东宫灯火通明,雨雾笼罩下驱散了一天的热意。 梁公旭突然伸出拿过焦耳托盘里欲送入浴室的衣服。 焦耳诧异了一下,但随即接受,殿下也不是第一次给娘娘送衣服,躬身问礼后,放下托盘进去帮忙。 狄路站在门口与人交接工作。 梁公旭垂着头抚着手里柔软的纱衣,上面渲染着她喜欢的香气,香气一点点侵入他心肺,忍不住深深吸一口,用力揉了一下手里的衣服,又缓缓松开,珍惜的抚平。 狄路拍拍接岗人的肩,抬步要走。 梁公旭突然开口:“狄路,这件衣服给太子妃送进去。”说完人懒洋洋的坐在了位置上。 寿康公公乍然——却快速敛下所有情绪,眉目都没敢动一下:怎么会。 狄路有丝诧异,走过去,看眼桌子上的衣物。 梁公旭揉着额头,似乎是有些不舒服突然不进去随意找了个人代劳。 狄路看着桌上颜色对比鲜明的衣料,猛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疑惑和震惊! 他已经不是刚从笼子里出来的他,也一直在跟着侯爷做事,并且他随意出入东宫一事,已经有人非议,而且他是男人,太子让他进太子妃的浴房,那天是迫不得已,怕太子妃撑不住太子出意外,今天呢。 梁公旭不耐烦的松开额头:“还站着干什么!”语气不耐,仿佛他敢多说一个字就能把他杀了。 狄路躬身,立即拿起衣物,转身走入通向浴室的甬道。 东宫很大,浴室和寝宫有一定的距离。 梁公旭坐在位置上,安静的盘着手里的珠子没有说话。 整个大殿都没有人说话。 狄路看眼手里的衣服,手不自觉的用力了一下,猛然间看向紧闭的房门,要给荒谬的可能让他僵在原地!太子—— 狄路僵直的比第一次面临失望还震惊! “狄路?还没有回去。”秦姑姑端了香薰过来,神色慈祥:“有事?”便看到了他手里的衣服:“怎么你拿来了?焦耳是不是偷懒?” 狄路看着秦姑姑,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太子……让我送过来……” 秦姑姑的手刚刚拿上衣服闻言抬头看着狄路。 狄路看着手里的衣服。 秦姑姑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下意识收回手,她……她尽量觉得是太子给人的震慑力,没人敢违逆太子的命令。 但却无法掩饰,此刻心里升起的诡异感,让一个非太监的外男给太子妃送一回要穿的衣物? 狄路余光中看着秦姑姑收回去的手,神色一点点古怪,连秦姑姑都……看来不是他想差。 秦姑说不出‘那你还不进去’,一声不发的推开浴室的门,突然感觉托盘里多了一件衣服。 狄路转身离开,经过大厅,太子身边时,神色没有异常的恭手告辞,退了出去。 梁公旭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他,仿佛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依旧认真的盘着手里的珠子,好像珠子极其重要。 寿康公公恭敬的在一旁站着,这么快出来,那便是没有越矩。寿康想用余光瞥太子一眼,最终没有这时候触太子逆鳞。 东宫大厅内依旧安静,好像除了太子这里没有任何人。 梁公旭做了一回,起身,像后面走去,神色没有任何异常。 …… 狄路一个人站在漆黑的廊下,雨下的安静又小心,天幕一片灰暗,只有廊下的烛灯照亮了一片地方。 ------题外话------ 下午五点来刷 426二更 狄路手放在身后,他还没有梳洗,指尖还残留着长丝衣料的熏香,薄如蝉翼的轻纱,他几乎能想到她将它穿在身上时朦胧若仙的样子…… 太子是那个意思吗? 狄路神色微僵,他只听说过主母让新买来的丫头去为家中男主人沐浴,让男人去送衣服的—— “少爷,您回来了,外面天寒,少爷快进去。” 狄路转身,突然想到了明大人,那个沉默不言、站在她背后的男人,还有那晚的雨夜,比今天更大的雨,两个人走在雨幕中,尽管狼狈,但依旧郎才女貌。 而自己,算什么身份。 …… 一大早已晨光璀璨,东宫洒了一遍水,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 项心慈落下最后一个舞步,衣衫缓缓滑落,悠扬的曲调也渐渐停下。 焦迎钦羡的看着小姐,小姐刚才一瞬间的延伸拉腰,让她完成了很久没有达成的琴技,小姐真贴心,立即起身迎上去。 项心慈却没有指导她的意思,接过毛巾,看眼秦姑姑:“有心事?”都欲言又止两天了,正好趁旭旭去早朝,她有功夫问问。 焦迎疑惑的看眼秦姑姑。 秦姑姑摇头,哪有事:“没,没事。” 项心慈看她一眼,将毛巾放下,真没事。 秦姑姑真没事, “约束一下。” 秦姑姑知道,东宫有太子在,宫人们生死轮换非常频繁,如果她们自己在这种高压下生活,也肯定像她们一样,她不是因为这事。 “那就行。” …… 秦姑姑最近不喜欢傍晚,心里压了秤砣一样,可傍晚偏偏来的越来越快,还眨眼而过。 此时已月色明亮,漫天星辰如一副恢弘的画卷在黑幕上展开,洗白的纱账笼罩了整个东宫后花园,一只飞蛾、蝇虫都飞不进来。 秦姑姑为不可查的松口气,还好,今晚总算没送什么东西。 项心慈已经洗漱完,躺在庭院的躺椅上看话本,衣裙下摆掀起,露出可如月色争辉的肌肤。 秦姑姑将香膏在手心里的融开,推捏铺揉的为太子妃擦着香膏:“娘娘,您皮肤越来越白净了。”手落在她纤细的腿上,仿佛两个世界。 她那天黑了。 焦耳躬身:“娘娘,狄路来了。” 秦姑姑手里的动作僵了一下,不是……又尽量恢复如常。 项心慈翻过一页:“还没走?”都这个时辰了:“过来吧。” “是。” 秦姑姑下意识的将娘娘的衣裙向下拉一点,盖住一大片肌肤。 “娘娘,太子突然想起得了一匣夜明珠,让属下送过来。” 洗着澡还能想起夜明珠,项心慈目光没有从手上离开,随意伸手抓了一把,嗯,冰凉清透,像深海出来的,比山里出来的之地要好,的确不错,但她看的传记正在有意思的时候,又放下,表示知道了,让他放在一边,可以走了。 秦姑姑好事什么都没有看到,认真的推着手里的香膏。 狄路看了小姐一眼,又慌忙移开,他想到那个可能后,不是没有心猿意马,可他有他的骄傲,那样的位置,是男人都不可能想过,他只听过通房丫头,哪有男人的道理,他不做! 所以狄路闻言没有久留,直接躬身离开。 秦姑姑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小姐,这个力道如何?” 项心慈没有回答:“他最近走的是不是有点晚?” 秦姑姑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娘娘一眼,见娘娘还在看书,就是随口一问,松口气,便明白娘娘没有多想:“是有些,大概天长了,他也没事做。” 是吗,他外公赖家还在牢里,项心慈一目三行,过了会才道:“回头你问问他是不是赖家的事不好开口。” “是,娘娘。” 狄路刚拐入长廊,刚好看到刚刚还在沐浴的殿下,此刻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中,他虽然身体不好,消瘦孱弱,却自由中高高在上的气势。 狄路恭敬的侧后一步,躬身问礼,让太子先行,他亦希望太子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妥协。 梁公旭慢慢向前,宫灯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移动。 经过狄路身边时,梁公旭看他一眼,夜色下他目光阴冷瘆人,身上还散发着刚刚从浴室出来的水汽,落在狄路身上的目光嘲讽又不屑,废物,七八天没有一点进展,倒是认不清形式了。 狄路再次退后,像往常一样告辞。 从来没有说过话的梁公旭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冷淡,若不仔细听或许都听不到:“看来是本宫对你期望太高了。” 狄路瞬间停下。 梁公旭已经抬步,向心慈的方向走去,扶不起来的东西,懒得在他身上再浪费时间。 狄路恍然转头,刚才太子是不是说话了。 …… 狄路今天来的比较早,太子早朝的日子,他习惯早来一会,今天也不例外,刚到,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曲调声,只是好使不是焦迎常弹的风格,焦迎今天有事换了焦耳。 狄路踏入大门,琴音刚停,便见一男子抱着琴出来。 抱琴的人年龄不大,一身月白色宫乐长袍,头发用玉簪盘住,整个人俊秀如竹,透着宫廷乐师特有的教养和身段。 狄路下意识停住脚步,看到他的一刻,有什么重重一击。‘本宫对你期望太高了’。 狄路瞬间看向他。 抱琴的人感觉到了,躬身欲向狄路问安。 狄路抬脚向里走入,脑海中骤然闪过无数中光怪陆离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全部抓住,便听到太子温柔的低头与太子妃:“他琴艺如何?正好你给他掌掌眼,他是这届宫乐掌院亲自带的学生,悟性不错,我听过几次他主持的群器演奏尚且过的去。” 项心慈点头:“是不错,比焦迎要好的多。”又因为对方是乐师,补了句:“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宫廷乐师的顶梁柱。。” “你都这么说了,说明本宫耳朵一如既往的好使。” “是,你最能发现美,赶紧用早膳了。” ------题外话------ 我准备了四更,还有呢,汗,看错时间了,正在修剩下的部分。修好了,就给大家放上来。 427三更 太子早朝散的这么早?   “只是刚才那人未立琴意,你听出来了吗?”   “琴意?”梁公旭茫然的看着心慈,两人从狄路身边走过,谁都没在意多出的人。   狄路垂着头,他也不在意,他在听七小姐的话,太子与太子妃本就没必要注意他,七小姐好琴好舞,好一切新鲜又让她满意的事务,如今东宫突然多处一位琴艺见常的人,甚至第一天就代替了焦迎的位置。   狄路忽然间明白,这人是太子找来的!至于做什么——代替他这几天做的事!   狄路一瞬间僵在原地,没有跟上前面两人的脚步,脚仿佛有千金重,猝不及防,一动不动,   狄路告诉自己,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他如果想坐稳现在的位置,不接触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此刻站在这里,动都动不了一样,有一个人将站在她身边,虽然没有感情,但会——   狄路突然想笑,没有感情!怎么可能没有感情,留在身边陪伴的,不可能真当一个工具,只是分个深浅,有没有能力让七小姐更在乎而已!   七小姐的心又不是铁做的,明大人发个脾气,七小姐不是也会哄,明大人偶然做些出格的举动,只要不过分,七小姐也一笑而过。   所以,那个人未来为她宽衣解带、更衣相伴,对她嘘寒问暖、偶然强硬……不过一个乐师,又不是明大人之辈,有什么资格——   “小路?”秦姑姑拽了一下他的衣袖,秦姑姑自然也看到了今早太子新请的乐师,心里简直——这是要做什么,但也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有盯着狄路这可怜孩子,而且狄路没那个意思自然最好,太子有了新的目标,狄路也能好过些。   只是,这叫什么事!不知道殿下在想什么!   狄路一天都没有说话,尽职尽责的站在自己的位置。   善奇午休的时候走了过去:“怎么了?最近下职有点晚?”   “天长。”   善奇拍拍他的肩,以为是赖家的事:“有些事不用犹豫,小姐对在说什么,突然又看了善奇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他和七小姐关系很好,七小姐见善奇被罚,还帮他求情,平日等世子时,都是他们在身边陪着,七小姐对善奇要比对自己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临近傍晚,狄路刚打算离开,路过前厅,便听到寿康吩咐宫人去叫今早那位琴师在外面候着,随时准备传叫。   这时候,让一个男人在外面候着。   狄路收回目光,站在原地。   寿康察觉到身后有人。   狄路也没有闪躲。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神色自若的没有说什么。   狄路看着寿康公公离开,发现,除了第一次太子叫自己进去送衣服时,寿康有点紧张害怕,后来都没有,就像此刻,寿康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狄路站在原地,看向曲折环绕、没有尽头的长廊,思绪有些远,他在自以为是什么?还是觉得太子非他不可,不会轻易让人接触七小姐。   现在看来,他一开始可能就想错了,太子不是意义用事,他是用心在送七小姐一份礼物。   就像送的夜明珠、冰种玉、其它不足为提的事物,还有今天的乐师,太子都只是再送一份礼物,而且是精挑细选的,因为即便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看,早上那人也是拿的出手的男子。   而自己想多了。   但狄路随即有皱眉,他在想什么,他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做,除了太子还有一部分是七小姐。   七小姐如果想维持一份关系,当初就不会拒绝明大人,所以整件事现在都是太子的意愿不是七小姐的,七小姐未必愿意。   可……狄路若有所思,以七小姐的为人,不接受也不是把男女大防放在眼里的人,自己进出她的卧房,出入她的浴房,甚至她换衣服时,从里不把自己当人,想什么时候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太子让那个乐师进去,而现在暑气渐起……狄路想到他可能会看到七小姐……而七小姐回睁着一双慵懒又淡漠的眼睛看他……狄路突然返身进去,七小姐不在意,他不愿意,不过是让太子知道这条路行不通,不必换别人,他可以——   梁公旭捏着手里的棋子,脚下放着冰盆,华贵的衣衫垂落在榻边,他看眼突然进来的人,没什么情绪的移开目光:自以为是。落下一子,用心的陪着心慈下棋:“要不要再加一分冰。”   项心慈看着棋局,仅披了一件单衣:“不了。”她在养生,不用那么多冰。   项心慈落子,雪白的手指间又夹了一颗黑子:“九王这次得胜后,该班师回朝了吧。”   她记得上辈子她刚成婚的时候,九王大胜西北班师回朝,在梁都留了几年。   她虽没注意具体事情,但因为明西洛在皇家举办的一次猎狩中胜了九王手下的人,还知道一些。   不过那时候明西洛只是一个小官,九王的人也注意她,自己也不把他‘获胜’放在心上,是一件当时无足轻重的事。   可如今九王如果回京,想不注意明西洛都难。 428四更 梁公旭落下一子,整个人都精神不已,更隐隐期待,声音都拔高三分:“九伯带军回来修整!金戈铁马、厚甲重兵,气势宏大,到时候我带你去城门看九伯归来,而且你听过一句话吗:有我九伯的地方,定是我大梁国土。九伯性格很好,他很喜欢晚辈,九伯一定会喜欢你。”   项心慈笑笑,看着的出他很高兴,既然如此喜欢,上辈子为什么没有等到九王回来,就自己走了。   项心慈忍不住伸出手揉揉梁公旭的头!看你可爱的。   梁公旭被揉的有些脸红:“你认真点,小心输了。”心里十分受用,又小声嘀咕句:“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项心慈只是笑,当初九王做梦都想让明西洛休了她,再给明西洛娶位贤名在外的女人。   后来,发现不可能后,没少让人给明西洛送女人,当真手伸的长,是个颇难的长者,正好她也没有讨好人的耐性,便两看生厌了。   不过,这次,应该会好些,毕竟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项心慈看他一眼:“倒是挺期待的,都说九王是不世战神。”   “当然!”没有男人不向往杀场建功,梁公旭也不例外,提起这件事眼中炯炯有神,仿佛会发光一样:“九伯很厉害,这次也定能将西北小人踏的稀碎。”   项心慈漫不经心的落下一子。   梁公旭不禁从刚才的兴奋里回神,看她一眼认真应对,心慈棋艺精湛,棋风仿佛集百家所长。   项心慈抵着下巴想九王,棋艺她不喜欢也不擅长,但意淫其中几年,明西洛和项逐元都造诣颇深,再与梁公旭这类与名师学过的人交手,也不会落了下风。   梁公旭想了很久,又落下一子。   项心慈捏着手里的棋,啪一声又落,毫不拖泥带水。   狄路看眼太子的神色,七小姐,其实什么都会。   项心慈叹口气:“不知我大哥在那边如何了,都走这么长时间了,上次我爹来看我,还向我旁敲侧击呢,别看我大伯平时严肃,他两位肯定十分担心,我大哥,对我家人来说是不一样的。”   梁公旭落子,勉强吃了她几颗,但大局对他不利。想起她说过的项家生活,安慰道:“以后,你对我家来说,你也是不一样的。”   项心慈随意用扇柄将棋子送出去:“那事,我觉得我伯母着急,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成婚就走的,我大伯母……哎。”   梁公旭这次落子也快了些:“那我派人跟着他,每十天送份详细的细则回来。”   “不用,让人笑话。”吃了梁公旭五颗棋子,她也不拿,就那么下着:“弄不好那些老家伙,还会派我爹来说我矫情,不管他们。”   梁公旭也想到王家那讨嫌的老不死:“早晚帮你弄死她,你放心,我私下派人盯,就当安伯母的心,大哥与柳家的婚事,等大哥回来如果他还想娶柳家那个,让柳家那姑娘嫁了就是。”   项心慈乐不可支。   “你笑什么?”   “笑你三心二意不看棋。”   梁公旭无奈,丝毫没有被赢的落寞:“我很认真,是你厉害。”   “真的?”   “你没看到我三思而行的犹豫。”   项心慈起身:“时候不早了,去洗澡。”   “好,你先过去。”   梁公旭的视线落在还没有走的狄路身上。   狄路站在原地。   梁公旭又垂下头,慢慢的收着桌上的棋子。   寿康见状想上前帮忙。   梁公旭没有让他靠近,一点一点的收着,顺便坐到她的位置,看她落的每一颗子,因为看的认真,似乎今天没有那个意愿,不打算再做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狄路就站在门口,莫非是自己想多了,毕竟那乐师才第一天来东宫?也许外面等着的人不过是寿康有备无患的准备。   梁公旭将最后一颗棋子收好,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在她最后落的棋子上摸索很久,心有荣焉,她知不知道,她棋艺很精湛。   好像她无论做什么都很厉害,人也温柔,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而她还愿意嫁给他。   狄路站了很久,久到太子妃绝对已经洗漱完,他想差了决定离开时。   梁公旭不慌不忙地开口:“过去吧。”声音不急不躁,珍惜的将最后一颗棋子放入盒子里,盖上,能服侍心慈,是他的荣幸,那副样子做给谁看!不识抬举!   狄路恭手,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心也猛跳了一拍。   ……   浴室外间的门开着,三面窗户同时打开,夜间的凉风从外面吹进来。   项心慈刚洗完,什么都没穿,趴在铺了蚕丝的榻上,只在腰间盖了一条薄毯,露出大半肌肤,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胜烛光万分,   秦姑姑在与小姐说笑,正说到高兴处,猛然看到进来的狄路惊了一下,手里的香膏险些打散,急忙想给小姐盖好,才发现这条毯子狭长!   项心慈微微侧头,看到了他,这不是他第一次进来了,前天也曾进来为太子拿东西,还有前几次,也莫名其妙进来拿了很多东西。   项心慈看着他。   狄路坦然回视,懂了吗,他还是来告状的,也提醒七小姐注意身边心怀不轨的人,比如那个乐师。   秦姑姑已经取来新的毯子,给小姐盖上。   项心慈一脸茫然。   狄路看着她,不说话也不上前一步,也不退缩。   项心慈恍惚懂了,顿时笑的不行,肩膀隐隐发颤,眉眼如窗外的月牙,清雅如辉。   可要笑死她了,项心慈从软榻上起身。   狄路急忙身后搀扶。   秦姑姑冷着脸,快速拿来外衫为小姐穿上,见狄路目光在外面没有乱看,才稍算满意。   项心慈将衣服系上,还在笑:“他真是……”项心慈没说完,笑容不减。   秦姑姑无奈:“小姐,您笑什么。”这还笑的出来!   “娘娘。”   秦姑姑自然知道是娘娘。   项心慈是真想笑,心里明白,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最好的给她,而他觉得狄路还行,狄路好像不那么觉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当然好笑,这两个人好笑,私下折腾好几天原来在折腾这个,她说最近怎么狄路下职的时间这么晚。   秦姑姑将发丝从娘娘衣服里取出来,小姐是殿下的女人,殿下怎么——   乌黑的发丝散落在素紫色的丝绸上。   狄路缓缓移开视线。   项心慈声音轻柔:“你先回去吧。”   狄路:“……”   “有事?”   狄路茫然的抬头,不明所以,小姐说话了吗?他刚刚没有听见。   秦姑姑见状重复:“娘娘,让你回去。”   狄路顿时有点狼狈,急忙转身,走了两步,又快速折返回来:“娘娘,殿下还在外边儿备了一个。”   “?”   “今晨为娘娘弹琴的人。”   项心慈睁大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有人小扇子一样眨了一下。   狄路呼吸一滞,她的眼里仿佛盛满了日月乾坤,让人想——   “知道了,下去吧。”现在是头疼了,他挺有雅兴。   “是。”   …   梁公旭见他又这么快出来,骤然看向寿康!她不喜欢!还是他不行!   寿康示意殿下稍安勿躁,冷静,对狄路道:“你先下去吧。”   狄路这次走的没有任何犹豫,那人没有机会,七小姐有心里准备,秦姑姑也不会给那人靠近七小姐的机会。   狄路出门儿路过老人身边时,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离开。   刚想恭手问安的人愣了一下,手僵在半空,看着走远的人,又默默退回原来的位置坐好。   东宫的人都不好相处,不惹事为妙。   ……   月华流泻下来,落在窗台上,梁公旭一点一点地为她通着发,每一下都小心翼翼唯恐拽疼了她,只是有些不解:“你不喜欢?”为什么没有让他留下?难道不行?   项心慈示意他梳快一点,她都困了:“狄路?我喜欢他什么?” 429五更 梁公旭换个词:“你不满意?我是想让他今晚陪你。” 项心慈想想,没有不满意吧,长的还行,眼睛长的很有攻击性,有种野性到压不住的狂妄,挺让人想勒马缰的,只是没有那想法吧:“我今晚有人陪。” “我不是那个——” “你操心的还挺多。” 梁公旭见她没生意,来到她身前,蹲在她一侧,伸手握住她:“你懂我的意思,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我母后也不会。”信誓旦旦,希望她好。 项心慈并不为梁公旭的想法惊讶,就像同样一类种子,能长成各种样子,所以每个人和每个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会不同,她也曾想让喜欢的人幸福,良心发现的愿亏欠的人安康。 项心慈拂过他的头。 梁公旭在她手心蹭蹭:“你不喜欢他,我再给你换一个。” 项心慈笑了:“还嫌我东宫人不够多,参我的人少,就他吧,而且目前不需要,我需要的时候跟你说。” 怎么会不需要,他天天都需要,如果不是身体不好,不能每晚都……他会和心慈每晚,所以:“你不喜欢狄路,你担心那些人参你,我说了你不用——” “现在没那个想法。” 不是!梁公旭从后面抱住她,你值得更好的什么都要最好的:“我先把姓王的杀了。” 项心慈看看天色:“时间不早了,你明天是要早朝吧,睡觉。”困了。 “嗯。” 夜越来越深,除了更声和虫蚁的声音,深夜的梁都什么声响都没有。 狄路深有令牌,又经常出入,巡夜的人恭手从他身边走过,没有检查他的夜行令。 多雨也是晚间能行动的人之一,他刚从外面为大人取东西回来,边看到了前面的人影。 好像……是狄大人?是狄大人吧? 狄路快走两步,真是:“狄大人。” 狄路慢慢向前走着,脑海里闪过她在榻上的样子。 “狄大人。” 狄路停下脚步。 多雨恭手问安,才闲话家常:“狄大人这两天回来的挺晚,是宫里事忙吗?”自家老爷和太子妃……他觉得两人有必要打好关系。 狄路看他一眼,收起思绪,看着多雨,突然想起他曾经在景家门外见过他,他问的是七小姐‘在不在。’ 而如今,他又不是什么时候都来这里,多雨却等在这里,还碰到了? 多雨看着他,怎么了?有事吗?刚才狄大人从那边走过来也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东宫有事?还是七小姐有事?多雨上了份心。 狄路像往常一样神色冷淡:“无事。”转身进了巷子尽头的院落。 多雨待在原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转身进了家门。 明西路抬首:“狄路?” “奴才刚才回来碰到狄大人,狄大人神情有点奇怪,看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儿?而且一路走过来,都没有发现奴才。”狄大人那样谨慎的人,怎么可能别人叫他都没有防备。 明西洛若有所思的看着多雨。 多雨也看着大人。 “就这些?” 多雨茫然,这些还不够多?那是狄大人,好像……是有点不够,那就当是奇怪的事报告大人?大人应该不会追究他吧。 明西洛不是问责,就是字面意思,想着两人只是匆匆一见,狄路不会让她看出什么很正常,这个时间?他刚从东宫回来,应该是东宫的事。赖家的事儿,他早就说过,如果狄路开口,他就帮着通融,但迪路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无关赖家,只有东宫。 明西洛放下折子,这时候东宫会发生什么事?不严重有足够狄路走神的? 明西洛想了一会儿,突然拿了件外套向外走去。 多雨急忙跟上:“大人……” “不用跟着。” “明大人?”狄路迎上去。 “下去吧。” 院子里的退开,对明西洛忌惮又尊敬。 明西洛才看向狄路,没有拐弯抹角:“殿下有事?”比如他又服药了,服药后做了什么?是不是让七小姐为难了,明西洛想到那种场景,脸色有些难看。 狄路想到刚才遇到的人,视线没有再落在明西洛身上,垂下头,语气恭敬:“没有。”反应好快。 这个男人是七小姐另眼相看的,此刻只是因为遇到了多雨,他便站在这里,反应这么快,自然不是因为他狄路,而是东宫有明大人在意的人。 明西洛闻言没动,狄路不是有个人情绪的人,除了太子妃身边有事让他思虑过多一时不察,没有其它事。 狄路声音平稳:“明大人还有事儿?” 此人心里素质不用赘述,收买也不可能,除了那快死的老头他没有在意的人,毕竟除了自己,很多人想通过赖家收买他,都没有成功:“没有。”但还是没动。 狄路也不多话,明大人谨慎、多疑,胆这种事,恐怕明大人再多疑也不可能猜中。 明西洛开口:“你应该知道……如果发什么事,能帮她的还有我。” 狄路神色依旧:“属下明白。” 不是太子吃药了?明西洛有些疑惑,明西洛从狄路那里出来,外面夜色已经很深。 明西洛站定,看着天上的夜色,以为七小姐在宫中,宫中守备严密,狄路一般傍晚就会回来,甚至更早。 毕竟他还有官职,只要七小姐不出宫,甚至用不上他,但他却这个时间才回来? 狄路坐在椅子上,没有急着去睡。 一瘸一拐的老人家走进来。 狄路急忙起身搀扶义父。 翌日。 明西洛叫来延古,问了他最近东宫的动向,和狄路近一个月的出入东宫时间。 430一更 延古有详细的数据,因为明大人吩咐,东宫飞出只苍蝇都有人盯着,延古拿出这些是分分钟的事。 东宫昨天早晨进了一位乐师,昨天晚上又传来一次,很晚才出来,听探听的人汇报,并没有见到太子。 狄路从十天前开始,下职的时候变晚,太子和太子妃关系融洽,因为皇后娘娘病情加重,太子在东宫的时间有所减少,但只要有时间都陪在太子妃身边。 而乐师的事因为太子妃喜好乐曲,也在正常听曲范围。 明西洛看着手里零散的信息,非常散乱、没有目的,连侍卫换岗的顺序也记录在策。 明西路一上午都在漫无目的翻着这些内容,没有头绪的时候,就停下来忙下一会,突然有了想法就再看。 一条时间线推不出什么问题,就推另一条时间线,明西洛从来有耐心。 临近中午,明西洛放下奏折,有重新拿起厚重的琐事。 明西洛的视线在太子用药的时间点下停了一下,这个没有记录在上,但他对时间有印象。 一个他以前想过,但因为某种原因觉得自己想差的事情突然跃入脑海! 明西洛瞬间坐正,找狄路是什么时候晚归的——太子用药两天后!! 明西洛的手下意识的攥紧,瞬间砸在桌子上。 厚重的纹丝不动的桌子,震颤了一下,桌上的笔墨架散了一地。 万象透过屏风像内看了一眼,无声的越过屏风,安静的收拾地上的残局。 明西洛觉得有什么在脑海中串成一条线:乐师、狄路、东宫,用药! 七小姐有晨起早课的习惯,乐师是给七小姐准备的,听个曲子用一大早就听,而且就进一个人!这个人出现的时间点,就是让七小姐记住的! 七小姐记住一个男乐师做什么!“出去!” 万象快速退了出去。 明西洛脸色难看,太子前几天吃的药,效果恐怕不尽他意,狄路开始晚归……明西洛额角的青筋险些没跳出来!梁公旭!简直——但凡一个的男人都做不出这种事儿!! 明西洛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生生烧着他的理智!梁公旭知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简直——不知所谓! 明西洛心里恼怒交加!抬手将手边的纸张砸在地上!他没有想过,成婚的梁公旭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狄路的事明明都——梁公旭他—— 明西洛捂着胸口,憋的快喘不过气来,梁公旭是不是唯恐参他的折子不多!竟然会有这种混账的想法! 狄路能受得住诱惑才不是男人!梁公旭还嫌七小姐身上的坏毛病不够多,上赶着帮她再养一些吗! 而且狄路——狄路凭什么!七小姐是他的!他花了多少精力才—— 明西洛骤然起身,拿上官袍!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半又停下!回来将官袍狠狠的甩在地上!痛苦的将头砸在门框上,他凭什么!他甚至没有能力站在东宫更一个神经病皇子叫嚣! 七小姐本身思想有问题,目中无人、性情不忌、关系不检点,不好好引到也就罢了——哈哈,梁公旭那个神经病还觉得她委屈,她都对,助长她谬论的气焰! 明西洛他娘的都要被梁公旭的精神感动了! 简直——混蛋! 明西洛只要想到有人会碰七小姐整个人都要炸了!“来人!” 万象急忙进来:“大人。” “备马——”他要见太子!现在!立即!转身便一脚踢在可承受八名大汉其推的屏风上,屏风晃悠着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万象腿隐隐打颤。 “出去……”明西洛有气无力,见太子没有任何用出,连续这么多天都没有放弃,梁公旭铁了心要让七小姐‘称心如意’!七小姐那个道德感不强的,一次两次或许她没有心思,次数多了定然觉得理所当然! 不将混乱、淫晦离她远点,还唯恐她跳不下去! 明西洛抚着桌子,心口憋闷,恨不得毁天灭地,将姓梁的都杀了!他当初怎么会觉得七小姐嫁给太子再好不过,却忘了太子脑子怎么长的! …… 项心慈放下书,看眼在门边走来走去的狄路,又看眼欲言又止,一天没有绣完一朵花瓣的秦姑姑:“你们两个有话说,就说。” 狄路闻言,站定,没动。 秦姑姑立即放下针线上前:“娘娘,迎儿想继续为娘娘弹琴。”小姐明明知道殿下那个心思,今早竟然还用了那个琴师,一点防备心也没有。 狄路蹙眉,他以为……结果来的时候,是那个琴师在抚琴,小姐难道不知道,不知道—— 项心慈摇头,这个问题不值他们两个人提,她以为什么事,她手底下两个人心神不宁,有个时间,不如休息一天也好过胡思乱想:“不过一个琴师,而他技法成熟,用的比较顺手而已,没有那么多事。” “娘——” 项心慈掀掀眼皮扫她一眼,视线又落回书本上。 秦姑姑心咯噔一下,立即垂下头,再说不出多余的话!小姐不想听,再说便是越矩。 狄路见秦姑姑不说了,有些急,为什么不提了,太子妃早晚两课,难保太子不会让那人在晚课的时候留下。 狄路瞬间上前两步,秦姑姑见状急忙放下针线将人推了出去,不是为狄路,而是为娘娘,娘娘不喜欢听废话,听说了烦躁,杀了狄路是小,让人觉得太子妃和太子一样喜欢随便杀人不好。 “秦姑姑!” 秦姑姑让他小点声,神情严厉,少了往日的慈祥,多了一等大嬷嬷的气势:“你第一天伺候主子!太子妃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奴才做主了!太子妃说合适就是合适!” 狄路瞬间被顶了一下,但瞬间无话可说,他逾越了—— 秦姑姑见他冷静下来,知道这孩子也是为小姐好,声音温和下来:“我知道你为小姐好,可咱们的好,未必是小姐要的好是不是,算了,小姐心里有数就行了。”太子都不管,别操心了。 或者就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行,理解不了主子们的世界,毕竟她们小姐跟世子那种关系,不也平平常常的嫁人了,谁说的清。 狄路沉默着。 秦姑姑安慰的拍拍他的胳膊:“没事……”说完进去伺候了。 狄路站在外面,就这么站着,能有什么事,太子授意、包庇,小姐能有什么不测,更何必拒绝,现在不喜欢,等见的多了,熟悉了,了解了,未必不能水到渠成。 想到水到渠成,狄路像被重新被人抓起进来,扔进了暗无天日的黑暗里!哪里都难受! 七小姐为什么不避嫌!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可笑,明大人、世子、善奇、自己,她那个避嫌了,她就像自己的父亲,一家之主的男人,哪个丫头对她笑笑,她手指都能勾搭对方两下。 跟地位、人品、能力没有任何关系,就乐师眉清目秀的样子,七小姐当甜点绝对消遣的下去! 狄路想到此,越来越烦躁,绝对思绪混乱,不知道抬起的脚迈到哪里,才能痛快! …… 一大早,东文街内。 多雨为老爷穿上官袍,恭敬的系上宝石腰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与他刚来时比,老爷越来越让人不敢直视了,尤其官袍在身的时候,带着压人的气势。 明西洛没让多雨上手,将袖子玩起来,在想今早东宫又传了乐师的事。 明西洛眉目低垂,嘴角溢出一抹讽刺,三天了,她倒是喜欢上那曲子了是吗。 喜欢曲子,还是不讨厌弹琴的人,明西洛眼里浮现一抹冷意,宫廷乐师—— 他见过不少,说他们以色侍人,看低了那个行当,但长相也是他们能不能入选的关键,说的再好听,前缀加上宫廷、皇家两字,说不到底,不过卖艺卖技。 如果再有点才学,还通文墨,懂诗文,那就了不得了,项心慈看了恐怕也有雅兴像逗八哥一样,逗弄一二! 431二更 明西洛情绪猛然跌落谷底,从未觉得外面的太阳这么烈过! 多雨急忙垂下头!不知道明大人为什么突然这么—— 明西洛心烦,看都不看他,直接转身走了。 多雨急忙躬身:“恭送老爷。”松口气,明大人这两天阴晴不定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 项心慈最近心情不错,可以说从嫁人后,心情就没有不好过。 梁公旭除了粘人,没有任何缺点,不管她去哪里,不问她做什么,就是喜欢跟着,跟着也不捣乱,如果她忙正事,他就在一旁看,如果她听戏,他也跟着听,偶然去看几场厮杀、赛马调节一下单调的日子。 可以说,除了从东宫出门距离远了一点,项心慈在东宫比在项家自由的多,心情自然也不错。 所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后,她适当的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项心慈发现并不是不懂这些生活常识,而是没有想过用在明母身上,她当年就是看不上明家的门第,连表面客气都懒得做,明西洛的母亲就是下不了床了,她依旧想做什么做什么。 所以说众叛亲离不是没有道理,明家上下不喜欢她也情有可原,毕竟有人喜欢一个家里鸡飞狗跳,她却听曲看戏、不闻不问的儿媳妇。 哎:“世故。” 秦姑姑将芙蓉色耳坠戴在小姐耳朵上:“什么?” 项心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耳坠轻轻晃着,与身上衣服的颜色相得益彰:“说你家小姐做人呢。” 秦姑姑觉得那您对您自己过誉了,您要是知道什么是‘世故’,也不至于让人如此着急。 “娘娘。” 交流好书 关注vx公众号 【】。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秦姑姑又给小姐戴上绞丝宝石银镯。 “明大人求见。” 项心慈看眼手上的镯子,他?来做什么?“换那副白银缠丝双扣的。” “是。” 小公公恭恭敬敬的等着,不敢多说话,现在也是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项心慈研究了一会镯子,又换了五幅,把人往一边去了。 狄路进来看到平时传话的小太监,才问了一句。 小公公如蒙大赦,但太子的性格根本不允许别人多说第二遍,他也不敢开口,怕主子觉得他提醒一样:“明大人求见。” 项心慈恍然想起这事,也懒得再换手上的镯子:“让他进来。” “是。” 明西洛一身玄色暗金花补丁官袍,上好的绸缎布料,配上收腰的款型,肩部微微撑起的燕尾,加上明西洛那张脸,这件衣服生生被他穿出另一种不除不快的旖旎气息。 项心慈神色晃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时间没有见他了,还是没见过他穿这套朝服,不禁让人……好看,尤其他穿。 明西洛好似没注意她的目光。 项心慈似乎有点懂当初自己为什么选上他了,这副皮囊,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印象深刻。 明西洛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丝毫没有等了一个时辰焦躁,只是这套朝服他第一次穿。 秦姑姑看了明大人一眼,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觉得这男孩子比以前比,似乎站的更稳了。 狄路想起前两天明大人找自己的事,他怀疑什么?还是没有找到问题亲自过来看看? “有事?”项心慈从座位上起身,一袭华贵的长裙落在地上,手上的银丝宝玉手镯低调又精致。 明西洛被银色的花色闪了一下,又瞬间收敛心绪,他好久没见她了,单听声音也心猿意马,可惜她未必。 明西洛将一份丰年郡的折子递给秦姑姑,余光快速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又不动声色的垂下头,压下心底战栗的思念。 他还用请教自己?太谦虚了,项心慈看他一眼,接过来。 梁公旭从坤宁殿回来,刚进大厅便看到站在大厅中的明西洛,他怎么来了?想到母亲的病情,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明西洛身上,向心慈走去。 项心慈没有打开手里的折子,将它放下看向脸色发白的梁公旭:“怎么了,母后身体不好?”声音温柔、心疼。 所有当值的太监、宫女,躬身垂首。 项心慈已经带着梁公旭坐到身边,任由他疲倦的靠在自己身上:“母后吉人自有天相。” 梁公旭伸出手,环住她的脖颈,脸埋在她身上,母亲现在痛苦的已经到了一心求死的地步,又因为自己迟迟不愿离去,他见一次心就好像被人撕了一次,可又想见到。 明西洛低着头,一声不吭。 项心慈抚着他的头。 梁公旭有气无力:“好热,已经夏天了……”时间好快。 项心慈用手帕替他擦擦额头的汗,他身体不好,并没有多少汗。 梁公旭微微侧头,苍白的仿佛只剩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到不远处的明西洛,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一样:“明大人有事?” 明西洛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项心慈下意识拿起刚刚放下的折子。 梁公旭看着他,疲倦混沌的眼睛,此刻身杀伤力都没有,只是匍匐在安全位置上的一只家猫,慵懒又弱小。 明西洛上前一步,刚要说话。 项心慈已经合上折子开口:“我让他来的。” 狄路、秦姑姑、包括刚刚传话的东宫小太监,神色间没有任何异样。 梁公旭不解,但他懒洋洋的不想抬头问。 “外面郡县的一些情况。”丰年郡是莫云翳的地方,暂且不说明西洛将几份折子拿过来的用意。就是这个举动,如果旭旭知道,旭旭未必愿意见,不如揭过去:“夏天到了,钦天监说这几天天气怎么样,城西的水位呢?” 梁公旭抱紧她的腰,声音没有力气:“他不是在这里问他就是了。” 项心慈抚着他,哭笑不得,却依旧温柔:“他现在哪里还用盯着城西的水位。” “你不说都忘了,今非昔比了。” 明西洛垂着头,好像太子说的是别人,神情微丝不动。 项心慈拍他脑袋,少说一句就能当明君:“先下去吧。” 明西洛恭手,没有抬头:“是。” 梁公旭哼唧的声音传来:“我难受……” “给你加点冰。”声音好像在哄孩子,温柔的带着甜意。 “不要,靠着你就好点……” 剩下的明西洛已经走远,看着烈阳炙烤下的皇宫,明西洛什么都没有想没有看,直接离开。 项心慈怕他难受,动了动,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示意秦姑姑给他扇着风。 梁公旭环住她的腰,脸贴在她腹部,压抑着心里因母亲病情焦躁的痛苦。 “要不要去看猎狩?”项心慈抚着他的脸。 梁公旭摇摇头,皮肤难受的不能容忍隔着衣服,将她衣服松开,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腹部, 狄路看着殿外,他们的生死关头,只是他们一次心情不好的舒压,无论听几遍,见几次,都无法体会他们轻描淡写下的残酷。 梁公旭想起刚才看到折子上丰年郡几个字,声音从她的肌肤间传出来,不甚清晰:“莫云翳的驻地?” “?”刚才:“你知道?小脑袋里记得不少。” “我只记得你。” “我的荣幸。” “莫云翳,项逐元……”梁都少有人不知道的人物,如果他自己没病……:“父皇非常器重他们。” “咱父皇有眼光,尤其器重我大哥方面。” 梁公旭笑笑:“父皇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昏庸。” “……”项心慈笑笑,帮他揉着额头。 梁公旭逼着眼睛,觉得好些了才慢慢开口:“明西洛怎么样?” 项心慈笑着拧了他一下。 梁公旭笑了,抱紧她,突然有点想的蹭着。 项心慈没有应,前天才有过。 梁公旭不愿意,他想,非常想,就这样慢慢的蹭,细细的磨,名字一声声从他粘人的嗓子里念出来。 项心慈叹口气,将他放平在榻上。 梁公旭脸颊绯红,气息已乱,攀上她的脖颈…… 烈阳高照,暑意初显…… 432三更 明西洛坐在书案前,从东宫回来,没有看下手边一份折子。 他靠在座椅上,手低着额头,揉捏着范疼的太阳穴,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他自负前路纵然艰难,他也能义无反顾的走下,但他今天做了什么。 失了初心,乱了方寸,将她凌驾在了事情本身之上。 明西洛有了一切就有了她,这个时候还要反其道而行吗!他当自己是谁! 明西洛闭上眼,握着手里细长的狼嚎苦笑! 但凡是个男人都做不出梁公旭做的事! 狄路—— 或者别人—— 明西洛只恨自己成长的太慢!这种时候精力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心没有想象中冷静! 明西洛让自己静下来,这么一点事而已,哪个人不能事后杀死,何必急于一时…… 明西洛将头靠在椅背上,想法和情感还在背道而驰,他不憎恨自己生来为什么不皇权富贵,他只憎恨,此刻自己立的不够坚持,想要的多,太过贪心! 万象端了茶进来,大人这样已经整个下午了,想了想,小心开口:“大人,您头疼?” “出去……”明西洛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万象缓缓退出去。 明西洛想着太子今天的神色,梁公旭没有任何异样,那就是心甘情愿、潜心奉上,明西洛快笑了,他从来没想过,太子能到这一步—— 果然是天家的思维,不在酒肉城池里泡一遍,不在至高权威里意淫多年,体会不到他们的世界,就像在他们眼里,自己这等一心卖弄权术的也何等庸俗,读不懂他们高贵的追求、无私的真谛。 无私? 明西洛笑的不行,可不是无私,自己身体不好,还顾念别人——“延古。” “在。” “皇后的身体还能撑多久?”明西洛手放在额头上,觉得头一蹦一蹦的疼。 “太医的意思是撑不到半个月。” “文贵妃最近在做什么?” “回大人,陪皇上在试新丹。” 明西洛揉着额头,皇上算是得到新趣味了:“太医阻止过了吗?” “回大人,阻止过了。” 那就是不听还有继续吃了……明西洛突然想到什么:“不要让太子妃接触那些丹药,如果她碰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无论碰哪一种。”天师一脉这些年还是练出些好东西的。 “是,大人不必担心。太子妃不吃那些。” 明西洛嗤之以鼻,不觉得她不用见猎心喜,尤其给女子吃的更不少,几位太妃可都在吃,每个都决定她们自己年年益寿了,还有几种又是专门在那时候吃的,就七小姐的性格,吃上瘾到有可能。 明西洛更头疼了。 “大人,用请大夫吗?” 这是小事:“文贵妃那里,是时候助她一臂之力了。” “是。” …… 昨晚下了一夜暴雨,御花园的蜗牛仿佛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站着雨水的草木上,三四只蜗牛正慢悠悠的爬着。 项心慈在不远处的池塘钓鱼。 梁公旭抱着阿牛,指挥者小太监放他的宠物们出来玩耍,一箱箱蜗牛被搬出来,不一会正片园区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蜗牛,进去这里的人,如果不想掉脑袋都要打气十二万分小心。 乐师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谈着筝,幽静祥和的《闹人间》为清凉的天气添了一抹相得益彰的暖意。 狄路站在靠近太子的地方,看着成片成片的蜗牛,如过江鲤鱼般比肩接踵。 “明西洛昨天来做什么?”梁公旭怀里抱着阿牛,目视前方声音不大。 狄路看过去,又将视线收回来,他们站的位置距离太子妃有很远的距离,但太子显然也忌讳被太子妃知道。便以同样的声音开口:“回殿下,明大人来送太子妃要的折子。” 梁公旭没说话,他们的口径完全一致,既然是心慈想要的东西,自然该给她,只是明西洛那人官袍向来穿的规整,从来不在衣料和款式上做文章,缂丝的他不是不穿,更何况是昨天那样一件新袍。 改动的不动,不该动的人心思颇多。 梁公旭不急着说话,慢悠悠的看着脚边的小东西爬过他的脚面,才平静无波的开口:“你回去告诉他……”梁功勋停了一会。 “……” “本宫念在他初犯,这件事就算了,让他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忘了他是谁,还是想本宫给他这个位置上换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他不会真以为他自己不可取代吧。” 狄路身形不动:“是。” 梁公旭冰凉的手指抚着手里同样冰凉的壳子,过了一会才温和的开口:“去看看娘娘钓上来没有,本宫记得以前你最懂得生存之道,如今吃饱了喝好了,就忘了怎么求生取胜了?你说如果更机灵的,他们在生存和讨太子妃喜欢之间,是不是更能哄她高兴。” 狄路脸色有些僵。 梁公旭神色微冷:“本宫不换你,只是因为你用着方便,你可以自以为是,十天半个月总有太子想的时候,那时候如果都看不见你,你觉得你是中心,东宫养孤傲之辈,但不可以废物,一个废物,要来就没意思了。” “……” “站着干什么,在这里能看见太子妃杆上的鱼。” “是。” 碧绿荷叶成片成片的铺在荷塘里。 项心慈卷着手里的线。 狄路弯腰提起水桶里的鱼:“太子问起明大人来那天的事。” 项心慈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丝毫不担心什么,东宫的人不会背主,但也无意为了这点小事害死他们自己,当值的人不会改她的说辞。 狄路看着大雨初晴中的她的侧脸,细软的绒毛折射着细碎的光,好看的仿佛触碰一下都是罪孽。 太子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他隐隐懂得了太子的意思。 其实并不是他做什么勾引到太子妃,而是太子妃什么时候需要,他才有能机会。 否则就他这副皮相,谈什么勾引到七小姐的人…… 秦姑姑拽一下他的袖子:“想什么呢,走了。” 月色隐没,地表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渐渐的雾气越来越大,初夏的梁都又到了多雨潮湿的时节。 梁都的水流往城外各大水池里汇聚,奔腾的江海仿佛无止尽的漏洞,囊括着滚滚而来的雨水,携带者大量泥沙,翻涌而去。 项心慈碰到这样舒适的天气便不想起身,白日的燥热,经过一夜暴雨,清晨是最适合睡懒觉的日子。 偏巧赶上梁公旭十日一大朝的日子,项心慈翻个身,露出身上昨晚并不明显的痕迹。 梁公旭无奈的看她一眼,帮她把被子盖好,有不舍的抱了被着和人一下,出门早朝。 ……项心慈被舒适的想轻哼的感觉唤醒,仿佛昨晚没有到位的感觉在继续延伸、展开,让某种感觉如刚刚破茧的蝴蝶,张开孱弱的翅膀,忽闪一下,再忽闪一下,随时准备下一刻展翅而飞。 项心慈意识慢慢醒来,轻哼了一声,没有睁眼,过了一会才将手放在狄路手上,柔软的手指揉了一下他骨骼坚硬的手掌,不紧不慢地抚开了他放在她肩膀上的力道,声音慵懒:“什么时辰了……” 狄路怔怔的看着她,思绪一片空白,她像引人入魔的陀罗,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一步步踏到了现在:“快……未时了。”才惊觉自己在说话。 狄路下意识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还没有从坤宁殿出来。” 项心慈躺在床上歇神:“皇后身体不好……” 狄路不自觉的伸出手,手像刚刚一样放在七小姐的背上……稍微用力,向上,滑过她漂亮的肩胛骨,他府下身,机会?他隐约懂了,就是她什么时候…… 项心慈没有动的,带着他的手用力……但也不是多有需要,还是将他移开,坐起身,神志已经清醒。 秦姑姑低着头带着人进来,仿佛没看到旁边站了而一个人,湖蓝色的纱裙带着晕染的香气抖开。 434四更 狄路已经退了出去,木呆呆的站着。 项心慈下床,饱满白净的双足踩在深褐色的繁杂纹路织就的地毯上,衬的她双脚如珍珠一般更白皙、娇柔。 纤细的手臂撑起湖蓝色的纱裙,刚刚起床的人,因为刚刚的事情眼角带着雾蒙蒙的光,颇有弱不胜衣的娇柔。 秦姑姑不知道说什么,自然不是说她们小姐,而是说狄路!他!他!秦姑姑有种被自己孩子背叛的感觉,明明已经达成了共识,他却中途倒戈! 项心慈躺在软塌上,伸出手,温柔的毛巾改在她手掌上:“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是越来越不好了。” 秦姑姑为小姐净面:“娘娘要去看看。” 她倒是不介意做个孝顺儿媳,可显然皇后娘娘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何必去凑那个热闹:“老样子,送些东西过去聊表心意便可。” “是。” 香膏在心慈脸上均匀的融开,焦迎扶着小姐的手起身。 焦耳蹲下身为太子妃穿上鞋, 项心慈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人,脚没入绣鞋里,对这样的伺候司空见惯:“太子又跟他说了什么。” 秦姑姑不知道,狄路说起来是太子的人,随后给了小姐,太子大概觉得用狄路用的顺手,是顺手。 项心慈叹口气,她在备孕怎么可能这时候跟别人做什么,狄路倒是长本事了,被教导过了,还是懂人事了,时间到是拿捏的精准。 换做以前,她就受了,现在没有雅兴。 “要奴婢将人叫进来问问吗?” “不必。”无非旭旭的一点执拗,狄路不是根本问题:“早饭来一碗香蜜红豆粥。” “是。” 项心慈活动一下筋骨,从殿内走出来。 狄路依旧在原地站着。 项心慈迎着光,左右转转腰肢,没有看一旁的狄路。 狄路的目光落在她腰上一瞬,又不动声色的一开,仿若也什么事都没有。 焦迎的琴音响起。 项心慈如一道光,身形似电,融入了乐曲中。 狄路骤然苦笑,不是不感慨,觉得自己就算站在这里,也就是个玩意儿,明西洛能不动色,当真能忍。 …… “我娘也许就这两天了……”梁公旭摘着着手里的花瓣。 项心慈坐在他身边,揽过他的要靠在自己肩上,与他一起摘手里的花瓣。 梁公旭看着手里粉色的花瓣,如此鲜嫩的颜色很快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蒸干枯萎:“我知道你想要个孩子……”梁公旭有些喘,放下手里的花瓣,捂着胸口专心靠在心慈肩上喘气。 项心慈看他一眼,知道他只是情绪起伏慢慢缓一会便好,可还是让人将花斗抬了下去。 “看我食谱了?”项心慈帮他顺着背,笑他管的宽,她没说,只是不想给他负担,而且也没有必要说,他们隔上几天会在一起,有孩子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梁公旭抱上她,突然觉得暗无天日,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最后说不定还辜负了她,他何尝不知道一个孩子对她的重要性,他也不是不想要自己和她的孩子。 可是,他不能,他几乎不能想想心慈像母后一样活在期待和痛苦中的样子:“心慈……如果你真想要个孩子,可以……”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项心慈神色严厉,没有给他废话的余地,这件事与狄路的事还不一样,所以她不会松口。 梁公旭抱住她,头紧紧的埋在她怀里,肩膀隐隐发颤,可是,不行,就是不行,否则,要个自己这样的孩子,成天担惊受怕,怕哪天一睁开眼孩子就不在了吗! 他只要想想都决定心慈后半生会活在另一个生命的负重里,如果那个孩子体质太弱,没几年去了还好,如果像自己一样,这样活着呢…… 他怎么会觉得没几年去了好,对母亲来说,她怎么会不记得她第一次孩子!就像母后那样决绝、心狠的人,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今临死都不体面的想多陪自己几天,这样卑微的要求,确实每天她要承受病痛千百倍的痛苦。 如果没有自己,母后早十年前就可以体体面面走了,了无牵挂,一生潇洒,不慕皇权、不恋富贵,生的肆意、死的璀璨,而不是现在这样用尽心机,耗尽了一个帝王的倾慕,留下的也无非是随时追随她而去的孩子。 可以说,除了痛苦、担忧,每次为自己担心害怕,一天天加重她的病情,他什么都没有给过母亲。 项心慈突然抱紧他,想说什么。 梁公旭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嘴。 项心慈闻到了一手花香。 “不用说,那个几率太低了,成婚前,我便问过太医,我是遗传自母后胎里的病气,我的孩子……”几乎不存在不随他的可能,他不想心慈以后每天都为孩子痛苦的活着,甚至……活在孩子随时会夭折的恐惧里。 项心慈拿下他的手,她确实没想过。 梁公旭看着她染了花汁的手指,张开嘴狠狠咬上去,用力的咬。 项心慈没动,她不是不疼,但忍功好,以往受一点疼就打项逐元,纯粹矫情,并不是受不住,她被梁公旭这个问题砸的有些措手不及。 “我们可以从大皇子那里要一个孩子……”梁公旭松开口,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咬破。 梁公旭苦涩的攥住她:“不如你亲生更又说服力……” 项心慈皱眉看向他,只有他死了,才需要说服里,她不想听这些,至少不想从他嘴里听到。 梁公旭吻上她的手背:“所以,如果你想要个孩子,我可以做到天衣无缝,明西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出身低微,又有——” 项心慈拧住他的嘴。 “啊——啊——”狄路不够资格,男宠都高看他,他的子嗣不足以坐稳天下,不配!“啊——心慈,松手!心慈——”真疼,疼死了:“首康——康——” 寿康便知殿下是真疼了,要不然也不会喊自己,现在字都说不清了:“娘娘……娘娘您轻点,殿下口没遮拦,没有那个意思,娘娘……”哎呀,都撤出红印子了。 “从坤宁殿出来的那点负面情绪发泄完了没有!”再不管他,他都要安排后事了!项心慈松开手。 梁公旭急忙无助自己疼到火辣辣的脸,她真掐!还那么疼。 “清醒了就找别人麻烦去,别按着自己坑。” 梁公旭闻言,揉脸的手顿了一下。 寿康公公拿了冰纱过来。 梁公旭根本不看他,也不介意脸上红彤彤拧痕,拉住心慈的手,她总是那么好,也是真的喜欢他,除了父皇母后,她是唯一一个看他时候不讨厌的人,但是这次……只有这次……他说认真的,不是开玩笑,她不能生。 435一更 他不想看着她患得患失。 最不能让他接受的是,未来的日子里,这种痛苦,他甚至不能陪着她一起承受。 即便——即便万分之一的可能怜悯了,众神眷顾了他,他们有幸生下一位健康的如意的小皇子。 这个孩子未来甚至会成为太子,那么以后漫的时间,就不是心慈控制别人,而是别人捏住这个软肋,用填不满的国情人事、太子之位、弱小君主控制住她。 处处受人制肘,一再为此妥协,就这样,待那些护国之人羽翼丰满,也难保不会想某国篡位。 即便那些人经受住了权势的蛊惑,追随他们的人又怎么甘心主子一直屈尊人下 这些人可能是明西洛,也可能是别人,但都逃不了他们不会真心对待他的孩子。 天家之位,父子尚且相残,更何况一个干巴巴的幼主。如果再迂腐些,就心慈这性子,不用他和心慈闹翻,心慈就能和他闹翻,可离心离德的两人还要在一条船上,谁能得力显而易见;若是野心膨胀些,心慈为他穷尽一生心血吗。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心慈都不合适,他还需要再想想,再琢磨琢磨,怎么样让心慈置身事外,又能进退随意:“心慈……本宫有没有说过,本宫一直觉得找别人麻烦是不对的。” 项心慈直接笑了。 梁公旭也笑了,脸色发白,却神色安静:“你说……我们找个宫女,生个孩子,谎称是你生的如何?” 项心慈闻言皱眉,看他一眼,见他神色认真,是很郑重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项心慈没有急,也没有说他天真,更不为他和宫女生孩子的过程心有酸意思,甚至,没有否定他的话。若有所思的回握住他的手,她知道,他在商量事情,这种事情不涉及感情,涉及未来,涉及很多利益。 项心慈想了想,很认真的想了想了,觉得没必要,掩耳盗铃而已:“什么盲目的不自知,让你觉得我不喜欢你的孩子,不管谁生意义不大,我都会喜欢,所以我生,都一样。” 梁公旭紧紧地抱住她,突然想咬她,使劲咬,咬哭她让她不能说话才能痛快,可他连咬哭的力气都没有,徒惹别人笑话:“所有我也一样,只要是你生的,我就喜欢。“ “聪明了啊,在这里等我。” 梁公旭盯着她手指,握在手里软绵的一团:“这样……你压力不会那么大。” “别想那么多,没有算计的万无一失的事情,母后病了,你心中焦虑,多陪陪他便好。” 不是那样的,梁公旭将她的手贴放在脸上,闭上眼,让她的味道充斥他所有感知:小傻子,嫁给我是为了让你前路更广,不是奔波劳碌的。 项心慈的手指刮了一下他的脸,都学会胡思乱想了:“……” “心慈。” “嗯。” 梁公旭睁开眼,看着她:“成大事者——不要瞻前顾后。” “……”干……干什么,这么严肃。 梁公旭的手放在她脸颊旁,想权势顶端的王者看着一个懵懂的孩子:“心狠一点!不要让步!你——要的是一个幼子本身,一个健康的,能为你坐镇东宫的受你摆布的,可以成年的孩子,为了这个要求,这个孩子甚至中途夭折,你都要又神不知鬼不觉换一个的能力,而不是我们的意气用事,生出来的像我一样没有保证的将来。”如果那样,你嫁给我一遭图到了什么。 “你疯……” 梁公旭禁锢住她的头,没让她动:“你也爱我的孩子,不在乎他是谁生的。我也一样,我甚至不在乎一个工具是不是我们生的——” 项心慈能动,他的力气不大,但没有必要动,混淆皇室血脉!九王回来清理门户吗!“好,回头去大街上抱一个。”说着握住他放在自己颈后的手。 梁公旭突然用头抵住她的额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很不好。 项心慈抱着他,皇后弥留之际,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能不崩溃已经很坚强了:“能让母后闭眼前依旧看到你,你已经很棒了。” “真的?” “真的。” 所以:“心慈——不要在不确定的事上浪费时间。” “知道。”项心慈抚着他的背,安慰他的情绪,原来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我死前一定不让你陪在我身边。”梁公旭口气坚定。 项心慈拍拍他背上沾的东西:“等你都要死了,还能命令动谁。” 梁公旭一时间无话可说:“……” …… 皇后的国葬隆重盛大。 项心慈仅在她临终前见过一次的母后,将一块令牌交给她后,转而便握着儿子的手,安详、解脱的闭上了眼睛。 梁公旭哭喊着,当场晕了过去,项心慈抱住了他。 坤宁宫一片兵荒马乱,床上离开的人再也看不到珍爱一生的儿子了,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走的不似前生一般谣言满天、恶鬼啼哭。 丧钟响起。 项心慈一身孝衣,代替卧病在床的梁公旭为不愿意看她一眼的皇后娘娘守灵。 项心慈亲自将纸一张张的放入火焰中,她不理解皇后的挣扎求生,也体会不到旭旭对母亲离开的恐慌害怕。 她从未=不珍惜过生命本身,走时还是自我了断。 明西洛在她弥留之际没有让她见任何人,她甚至不知道母亲和父亲是如何悲伤,比比旭旭更背上吗。 纸没入火焰,仿佛跳跃的橘光里,是皇后握着旭旭的手的样子,病到枯骨,依旧绽放慈祥。 俊逸当龄的皇上走出丹药殿,哭跪在皇后灵前,悲伤的不能自己。 两边忠心耿耿的臣子扶起皇上,哭着告诉皇上,不能这样,皇后娘娘受不起,折了福分,便找不到通往幽冥的路。 皇上便在搀扶下起身,为了皇后‘着想’,痛哭着离开了坤宁殿。 明西洛跪拜完起身,不自觉的看了眼守在灵前的人,一身孝衣,如重重经楼宝塔,参悟不完的前路玄奥。 明西洛转身,敛下了想扶她起来的冲动,跪到了 穆济上前,叩首,起身,不得不说,太子娶的太子妃跪的稳如磐石。 项老夫人等一批老人家,身着诰命朝服,依照历志,在后宫大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因为照顾周到,即便初夏的连夜大雨,也没有听说哪家老人生病倒下。 皇后娘娘下葬前,皇上宅心仁厚、悲伤过度、深爱发妻、一病不起的事迹已经满天飞。 实则不过是皇上新进得了一位妙龄美人,正在兴头,日日春宵,没的空闲。 皇后入葬当天,艳阳高照,全程素稿,禁止声乐歌舞、嫁娶一月。 东宫内,狂风大作,雨水从四面八方的龙首凤口中向地下水道汇聚,滚滚流水从出水口奔腾而去。 紧闭的宫廷帷帐内, 梁公旭盖着被子,枕在心慈肩膀上,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项心慈将被子往上盖盖明抚着他的发:“天色还早,再睡会……” 梁公旭又闭上了眼睛。 …… 当朝皇后在大梁本就是只有一个称谓的人,她的去世没给梁都带来任何影响,一切又恢复如常。 梁公旭像被人抽干了血液,干煸灰败的躺在床上,好不容易养出的肉,随着这一场悲伤,散去了精神一般。 项心慈没有再出门,一直陪着旭旭。 梁公旭睁开眼便能看到她,看到她才能安心的吃了药又睡过去。 一个月后,在某些人开始蠢蠢欲动,觉得太子会与皇后一起,在这个夏天离去时,梁公旭拖着孱弱的病体早朝了。 大皇子的人险些没有气死:他怎么还没死!不是说撑不住了吗! 今年春天也说撑不住了! 结果都入夏了。 后宫又生了一位小皇子,太子还没死。 …… 另一方人马在皇后孝期之后,立即紧锣密鼓筹备,东宫进人之事。 436二更 只因太子这次大病,让跟随太子的人感受到前途不稳的危机。 一些固守尘规的老臣,也上书东宫进人之事,国不可一日无君,东宫自然也不能一日无子。 这些人不在乎什么派系不派系,只遵从,皇家香火鼎盛乃大安之根本,既然太子妃还没有动静,自然就要进更多的人,为太子开枝散叶。 “人乃一宫之本,太子已经出孝,为未来皇孙考量,东宫添置人是当务之急。”当初太子大婚前东宫便没有进人,大婚后依旧没有进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刚吃了药的皇上,被这些人吵的烦了,谁定的早朝!当真没事找事!不耐烦的大手一挥,兴致颇高的抱着美人乘云而去。 “皇上——皇上——” …… “明大人,兹事体大,太子不可任性妄为啊。” “是啊,明大人,东宫不立、人心不安啊。” “明大人,您要想想办法,让太子早日诞下皇孙。” 怎么诞,太子身娇体弱,稍大一些的天气变化都能让他一病不起,胡乱吃药,也不过现在的样子,他拿什么生下子嗣,强人所难了吧。 明西洛神色‘焦虑’的看着一个个着急的大臣:“众位大人言之有理。”东宫是该进人了,美色万千,太子可被看花了眼。 不过,子嗣之事,太子就是再不愿意听,也该提上日程了,七小姐需要一个孩子,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生的。 明西洛不推动也不阻止这事发生,待东宫人多了,太子还是能一直将目光放在七小姐身上,再自认深情不悔的人,也经不住外人一再参与。 七小姐当时的话恐怕就显得天真的。 “明大人,这件事还要靠您啊。” 明西洛谦逊恭手:“大人言重。”却不能说不等着这一天到来,等着他们两人貌合神离,当初那点深情耗尽,剩下的就是利益分配。 何况太子如此七小姐考虑了,他怎么可以落了下风,不为太子考虑。 …… 东宫的烛火次第灭去,只有太子妃寝宫的烛火如密密麻麻的星辰亮着。 绣满落英的床帷间,深紫色的锦缎被褥上,项心慈乌黑如瀑的长发散开,素色的丝绸雾软长裙如一朵花开在紫色的锦缎上,美的仿佛紫蕊绽放,唯她一人可享。 项心慈含笑的抚着梁公旭又单薄下去的脊背,慢慢的从脖颈滑到尾部,自从皇后走后他像没有精神一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他依旧像以前吃饭喝药,甚至更配合太医,最近脾气都好了很多,轻易不让谁去死去活,看似乖巧可人。 但……就像此刻,她这样‘安抚’他,如果是以前,他早哼哼唧唧的粘上来了,现在却反映不大,没有兴致。 生无可恋,看不到前景后,大概就是如此了吧,皇后过世,子嗣无望,如果只是他,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活着的力量:“不过是进一些人,你急什么。”喊打喊杀的。 梁公旭脸色狰狞:“他们是怕我死了居心叵测,用心不良、其心可诛、罪该万死……咳咳……”说着,喘不过气来的捂住胸口,还想再骂! 项心慈将手伸过去,抚着他露出来的锁骨,平复他的呼吸,声音平静的像哄不听话的孩子:“还急上了,多大的事,你都说是‘他们’了,还为这件事把自己气进去,进人就进人,跟他们浪费口舌做什么。” “我这里是他们说进就能进!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明天都把他们杀了,诛九族、五马分尸、车裂——呼呼呼——” “行了。”项心慈抚着他胸口,声音比他呼吸平静。 梁公旭在她的声音中,仿佛也跟着平静下来:“你不要太好心,浑不在意,难保没有狗仗人势欺负你,他们就是看我现在这副鬼样……” 项心慈拍拍他嘴,越说越激进了。 梁公旭移开目光,哼了一声。 项心慈帮他揉着肩膀,浅浅一笑:“你不让他们塞人,他们以为是什么世外桃源呢,平白跟他们废话,至于‘狗仗人势’,那她们可惨了,如果被我弄死了还好,若是落到你手里……那得剁多碎才能喂蜗牛。” “你不生气。” “不生气。” 梁公旭垂下头,突然拿开心慈的手,有些想睡了。如果他身体好一些,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急不可待。 梁公旭自嘲一笑:“睡吧。” 项心慈坐在原位没有动,看着他背过身去,长发散了一床,自己的偷发育他纠缠在一起,泾渭分明的乌黑压住了他棕黑色的长发。 项心慈突然伸出手,手掌穿过薄毯,覆在他腰上,慢慢上勾,一路向上。 梁公旭过了好一会,才气息不稳的仰着头看着他,眼里蒙上一层动人、哀怨、祈求的柔光……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时间又拉长了。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 狄路的手撩出她藏在衣服里的长发,乌黑的长发落在锦绣堆砌的华服上,露出她雪白的脖颈,小巧的耳珠…… 他知道昨晚…… 狄路的手覆上了她的肩膀,在她与太子同房后,又做完早课到现在。 狄路的手一点点的滑向她的手臂,唇从背后落在她的肩上。 项心慈在想事情,用手拨了他一下:旭旭有点厌世了。 狄路将衣服披在她的肩上,身体挨着她呼吸落在她颈项,鼻尖都是奶甜的花香。 “狄路。” “娘娘……” “不合时宜的事情,如果再继续,东宫以后不用来了。” 狄路目光顿时清明,整个人身体紧绷。 “好了,以后再说吧,我最近不出东宫,如果礼部有事,先处理那边的事。” 狄路有些慌:“娘娘——” 项心慈为他拽拽衣袖,整整他本也没有褶皱的衣服:“没生你的气,最近有事,你也是时候忙些自己的事了,让侯夫人给你房里添个人。” 项心慈说完,没看他的神色,叫秦姑姑、景嬷嬷进来伺候。 梁公旭刚下朝回来,听到寿康的话,没什么精神的看了寿康一眼,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去了心慈的画室,窝在心慈坐着的踏上,环住她的腰,困倦的想睡。 项心慈含笑的看他一眼,手里握着工笔,桌子上摊着一份西北送来的事无巨细的项逐元起居注:“这么快又困了。” “嗯……” …… 起风的夏夜终于透出一丝凉意,薄薄的纱衫飘在施维身上,被她穿出飒然的爽利。 皇后国丧,她的事也耽误下来,东宫你进人,自然进不到她身上,如果现在太子成了皇上,且后宫虚设,国之选秀,她当然在列。 施维有些急了…… 东宫的夜深了。 项心慈做了个噩梦,中途突然醒来,额头布满汗水。 她梦到临死前抓着明西洛的衣袖,求他给自己个痛快,他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眼中带着要把她撕了的痛恨。 项心慈平复下心神,缓了一会,看眼身边熟睡的人,悄无声息的起身下床。 厚重的床帷落下。 秦姑姑惊醒,乍然看到浅薄的橘光中晃动的人影,快速起身,急忙为小姐更衣:外面下雨了,天气凉。 项心慈止住了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修长的身姿已亭亭玉立,她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外面下落的雨势,转身向外走去。 秦姑姑急忙跟上。 项心慈做在琴前,手指落在琴弦上,如窗外雨幕一般的曲调响起,她的手指如在琴弦上飞舞,光阴交错,肆意悲鸣。 秦姑姑在外面的站着,愣愣的看着琴旁的娘娘,小姐……有心事。 焦迎听到琴音过来了,她就在琴房旁边的耳房里,自然听见了:“姑姑,小姐怎么了?”这么强的肃杀气。 不一会琴弦争的一声停下,项心慈的手重重的落在琴弦上。 焦迎、秦姑姑一个激灵,小心翼翼的向里面看去,见小姐恢复了三分烟火气,方松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437三更 “东宫同意了?”明西洛有些诧异,毕竟太子激烈反对,以为要周旋一二,想不到如此顺利。 “太子越发识大体了。”老臣欣慰抚着胡须,心有戚戚焉,太子长大了,懂得治国、安家也听得进众臣的声音,这是兴国之兆,兴国之兆啊! 明西洛没听那个,梁公旭不让东宫进人,与‘兴国之兆’没有关心,无非是在讨好七小姐。 如今这块就‘出尔反尔’了,东宫能如此顺利地进人,未必和狄路乐师没关系,这两个人…… 明西洛心里既痛快,又不痛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梁公旭心里再说不在意,真接触那样的场景,也会心生怨念。 如今是终于认清他自己几斤几两了吗! 什么心态!明西洛不意外梁公旭的情绪,他们两个想法都在自己身上的人,能把日子过好才是奇怪。 但为了利益最大化——七小姐和太子最好保持良好的关系。 明西洛端起桌上的茶杯:“张大人请。” 张大人受宠若惊:“明大人请。” 明西洛看着茶杯里打转的茶叶,颇有耐心,看来,要找时间和七小姐好好谈谈。 以她的性格,提醒她不要意气用事,过多占有,是必须的,否则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而东宫需要一位皇子,也必须有一位皇子,这需要从长计议。 …… “明西洛?”项心慈脑海中霎时闪过他似笑非笑,恶鬼一样盯着她的样子,谈不上气愤,成王败寇。 项心慈若有所思,事情已经交代下去了,还有什么可见的:“太子的身体不适,进人的事让他看着办,下去吧。”旭旭刚刚睡下,不跟精力旺盛的人耗时间。 不一会儿小太监又走进来:“娘娘……”为难的看主子一眼:“明大人说要见娘娘。” “告诉他,本宫没时间。”项心慈调着手边的琴。 “是。” 过了一会,小太监再次进来:“明大人说多久都等,求见娘娘。” 项心慈看他一眼。 小太监顿时瑟缩着说不出话来。 项心慈突然笑了。 小太监赶紧哭着赔笑,明大人吩咐他也没有办法。 “本宫看起来好说话是不是?” 小太监立即哭丧着脸跪下。 项心慈嗔他一眼,自己的确好说话:“知道了,下去吧,让他去正太阳下等着。”调完这把琴再说。 “是。” 项心慈一袭碎花锦缎常服出来,诧异的抬头看眼显不出威势的太阳光,嗯?阴天? 明西洛转头,他站在广场正中间,身形如玉,一身深蓝酱色束腰松木提花补丁官袍,玉簪封发,年少英姿,在一众侍卫与而立之年的臣子中,堪称玉树临风、温润雅正。 项心慈不高兴的心情,看到他这身装扮火气也弱了三分,没有太阳就没有太阳把,也不是什么大事。 项心慈走下台阶。 明西洛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走了过去:“见过——” 项心慈没让他说完:“有事就说……”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想问,皇子的事到底是谁更迫不及待,但没开口,开口了她也不会认,还是自己上赶着给,徒惹自己让她笑话。 可即便如此,明西洛也压了她脾气一会,或者只是片刻,到底怕她没耐性,道:“七小姐,走走吧。” 项心慈看眼不烈的太阳。 明西洛自然知道,对她多此一举的行为没说什么,今天太阳但凡大一点,她也不可能踏出室内。 项心慈转身,向旁边的长寿湖走去,他定然有事,何况那件事兹事体大。 明西洛看眼她的背影,跟上。 东宫很多东西就像扎梁公旭的心一样,不是叫长寿就是叫安康,还有仙龟和太岁,恨不得将所有长寿的名字都用上。 长寿湖边的景色是历朝历代的太子们匠心独运后,翻新至此的结果,景色宜人,杨柳堤岸,即便是盛夏阳光最烈时,茂林的植被下也依旧清凉如春。 明西洛看着这片湖,单岸边数株百年柳树,便不是哪里都有的景色。 风吹起项心慈的衣裙。 明西洛看着闪耀银光,才想起,这座湖还点在东宫的风穴上,是避暑乘凉的圣地。 明西洛突然开口:“太子身体你不用担心,太医说,太子现在恢复的很好。” 项心慈没接话,梁公旭恢复的好不好,她心里有数,不用外臣告诉她。 明西洛不意外她不接话:“东宫必须进人了……” “废话少说,重点。” 明西洛被噎了一下,她在窃国,窃国知不知道,高高在上的,一位他非给她窃国送给她,她还不愿意接受一样! 明西洛让自己冷静下来:“太子妃,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东宫即便进了新鲜面孔,只要娘娘您恪守本分,太子心里依旧是娘娘最为贵重。” “‘恪守本分’几个字,你可以咬的再与众不同点。” 明西洛看向不远处的湖泊,平复了好一会,才开口:“太子是想着太子妃的,无论是谁,以后诞下了太子的子嗣,娘娘都是他的生母。” “就这些。” 这些轻了吗:“请娘娘务必不要意气用事,将谁家的小姐在东宫按死了。” 项心慈看他一眼,带着三分轻蔑:“说不准。” 明西洛:“……” 项心慈:“……” “不管太子当初答应了太子妃什么,今非昔比,不是太子妃意气用事的时候。”随即靠近项心慈一步,压低声音开口:“微臣觉得,太子未必能生下健康的小皇子,还是要两手准备,确保东宫一定会生下小皇子!” 项心慈看向他。 明西洛神色坚定,皇子! 项心慈想给他根骨头,与梁公旭想到一块去了,不惜混淆皇子血脉,也要弄东宫皇孙。 她没意见啊,她看起来向有意见的,爱谁谁,她负责抱着孩子认账就好了。 就是这话吧,从明西洛嘴里说出来……说出来也没什么,他就是做这个。 项心慈肯定他的努力,就是:“你以为我不高兴东宫进人?” 难道不是:“……” “不是,我不高兴太子让我生你的孩子,还觉得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一定会倾力辅佐他登基,还说你有将相之才,你的子嗣也定然让本宫省心。” 明西洛闻言,神色僵硬的看向七小姐,目光诧异,疑惑不解,一时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下一刻!又仿佛幡然顿悟!嘴角不抽了几下,愣是说不出话来。 项心慈突然伸出手,将他抵在柳树与她之间,手掌穿过他胳膊一侧按在粗糙的树干上:“你说他说的对不对……” 明西路瞬间撇开头—— 项心慈看着他,笑着收回手,拿出手帕擦擦手心,神色不慎正经:“紧张什么,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说不定只是在试探本宫呢。” 明西洛脸色有些白。 项心慈左右看看,当没看到宫人捧着的托盘,将手帕掖明西洛腰带上:“说正事,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了,当然是太子子嗣最重要,否则你们这些跟在他后面的人拿什么去拼未来。”九王的人都不敢这么狂:“有几个人选了?” 明西洛没有说话,思绪也不在案件时尚,她是故意的!故意用那些话,让他看自己的卑劣! “看什么,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后院进几个女人我就要死要活的,我怎么不去成仙呢。按你的步调来吧,有什么需要的我和太子配合的,都会配合,如果太子敢不配合,本宫也能让他配合,想听这句是不是?放心,送你。” 明西洛脸色难看的不说话,项心慈故意的!她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 项心慈的心情不错:“听说城西的土地涨了?”连天暴雨,城西水位丝毫未动,城西又是东西商官入城的主要通道,城西的土地如今堪称爆发时增长:“明大人赚了不少吧。” 明西洛骤然看向她,她刚才想说什么:“……” 438四更 “所以,心情放宽点儿、目光放远点儿,看不上的人和事也宽容一点,你如今怎么说也是朝中四品大员,太子手下第一大将,总斤斤计较一些小事,失了你的分寸是不是。” “……” “行了,下去吧。” “……” “还有事?!” 明西洛转身就走,走出很远还有一种脸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什么叫他的孩子——怎么可能有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主要不是谁的孩子,而是她生他的孩子…… 明西路的思绪瞬间跑偏了,全是她和他的孩子—— 等等!明西洛努力将思绪拉回来,尽量剖析直觉下的寓意,七小姐在讽刺他,讽刺他算计君主的时候,君主却肯定他能力,他却要弑主!此为不忠! 太子在这种时候为了七小姐好,肯受这等委屈;而他却让七小姐忍,此为虚伪! 明西洛都——都—— 明西洛想着想着,自己把自己气笑了,他何止别人把脸按在地上,他被两纸醉金迷的混世魔王当白痴一样搓揉捏扁,逗人开心——回头还要问两人尽不尽兴! “明大人,您腰带上……” 明西洛低头看一眼,它的绢帕像她一样,白色的丝绢上绣着无数朱红色的花瓣,花瓣深浅不一,旖旎如梦的落在纯白色的绢丝上,繁花似锦。 明西洛伸手拽出来。 万象刚想接,便见明大人放入袖笼里,上马离开…… …… 东宫进人很快,皇后去世不久,不到大选之年,东宫的并不是选秀的秀女,正因为不是外貌都分外出挑,有的家世还甚为不错。 寿康公公谄媚的为娘娘捏着腿:“娘娘您见一见吗。” 项心慈翻着手里的书,见什么,又没有用:“放在后院儿找个地方随意养着吧。” “诶,娘娘仁厚。” 梁公旭从外面进来,冷哼一声:“你就是好心,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打个三十大板。” “娇滴滴的小姑娘都被你打死了。” “敢把人送进来,还怕死了!” “行,你说的有道理。”项心慈将书放下:“病刚好点儿就想冒头了,是谁说想让宫女给他生个孩子的,这不现成的,还更名正言顺,赶紧挑一个明早就给我生个小皇子出来。” 梁公旭立即贴上:“心慈。” “撒娇这是同意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谁要看她们。” 项心慈不逗他了:“进去躺着吧,别招了风,有寿康看着呢,出不了岔子,我也监督着,外面还有明西洛,你不用担心,如今那些人既然进来了,就是在东宫视线范围内,飞不出一个苍蝇。” 梁公旭握住她的手:他都没有让她享福:“你没事别见她们,莫让她们欺负了。” “除非她们嫌命长!” “不行,我还是觉得要把她们剁碎了喂鱼,一天剁一个!只要东宫没人说,谁知道她们死了没。”梁公旭拿起心慈扣在一旁的书:“你还在看这些?” “嗯,我想着九王不是快回来了吗?到时候说些你们家的吉祥话讨好讨好他,就是,我发现我还是照着上面说,感觉自己像张天师。” 梁公旭也笑了,可不是天神转世、上身附体、天赋异禀,更何况还是不吃这一套的九伯,但:“虽然看着傻,但你看张天师能步步高升。” 两人说着不自觉的都笑了起来。 吉祥话,当然是越吉祥越好。 梁公旭笑了一会,将书放下,头懒洋洋的靠在她背上:“你陪我进去躺着吧……” “好。”项心慈莞尔,心里却隐隐担忧。 他现在的状态,按说是好多了,与皇后娘娘刚刚仙逝时比,他身上的肉都养回来一点,但是与刚成婚时比,他的精神状态好像更糟糕了,情绪稍微期许大一些,都需要休息。 这些天,她尽量让他陪她弹琴、带他晒太阳、看外面的天色,也把它偷偷带出去和爹一起吃饭。 可他还是老样子,反而睡着的时间更多了。 以前是他黏着她,现在换成是自己走到哪里,都想带着他了。 小朝会从三天一次换成了五天一次,早朝的时间也往后推移了一个时辰,最近他也不在仪事殿仪事了,朝中所有的事都交给了项国公、内阁和明西洛。 明西洛似乎更忙了。 最近都没有再提过那些莫须有的话,项心慈牵起梁公旭的手,也是当下的局面,他当然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就是前段时间受的屈辱,他也压着火气呢。 更何况如果这个孩子的秘密在他的掌控之中,未来摄政内阁之选非他莫属。 怎么能不努力。 项心慈给旭旭盖上被子,明西洛这个人……其实是很普通的一个人。 “你上来陪我睡。” “好。”项心慈上了床。 梁公旭有一点看得没错,如果是明西洛的孩子,他定殚精竭虑,不问能力,永远兜底。 他的长子能坐上皇帝的位置,不是没有他的偏心在里面,如果当时他不同意。他完全可以把他拉下来,结果他也只是骂了长子几句,再听着那些固守尘规的大臣又骂了几句,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 整个过程下来,好似他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顾家,爱子、偏心,正派,所以明西洛纵然天赋奇佳,因为出身问题,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跳不出固定的夸奖,也没有太出格的想法。 但同样,明西洛不会看重梁公旭的孩子,更不会像旭旭一样,认同她的认同。 未来,如果梁公旭的孩子与他的孩子利益发生冲突,他定会义不容辞的转向他的孩子,除掉皇家子嗣。 说起来,她那几个孩子的嚣张跋扈,不是没有他娇惯纵容的原因,所以东宫没有他的子嗣确实没什么不好。 “睡吧。” “嗯。” …… 项心慈今天没在餐桌上看到常喝的滋补汤,不禁转头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被小姐看的疑惑?怎么了? 项心慈提醒她:“汤呢?” 哦,汤!只是,太子的“子嗣”不是都安排好了吗?而且那些新进的人安排一个、太子又安排一个、两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有都有备份,孩子预备了六个不止,还要汤做什么? 项心慈也想到了外面的动静,有些无奈,她还没公布‘怀’呢,外面已经开始挑了,项心慈,撩着手里的粥:“照旧。” “是。” …… “我们什么时候说有孕了?” 项心慈站在他身后,为他挑着发簪,好似有些不好看:“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便什么时候。”换了一柄玉的。 梁公旭翻身抱住她的腰,脑袋靠在她身上,从她身上汲取一点点力量,笑着仰起头:“就下个月底吧。” 439一更 随便,她的簪子比较重要,只是:“白玉好看还是蓝玉好看?” 梁公旭打气精神看看:“嗯,你头上的好看……”真的好看。 项心慈疑惑的摸摸头上的东西:“你确定?”金步摇?金丝穗如发,及腰的长,她特意做的。 项心慈眼睛发亮的拔下来,耀眼的缂丝镂空凤凰衔珠簪,蓝色宝珠莹润晶亮,凤凰的尾巴处拖拽着长比发丝的银线,光华耀眼,美不胜收:“嘿嘿……” 梁公旭急忙后退,他不戴。 项心慈已经将人按下了。 梁公旭捂着头奋力抵抗:“寿康……寿康救命……” …… 盛夏的暴雨检验了整个城西的水防。 明西洛这个名字与城西土地,成为整个盛夏最具标杆的火热话题,直到东宫传来良市人大有孕的消息,才被分薄了一点注意力。 东宫的良侍人有孕了。 太子殿下圣心大悦,昭告天下,减免各地一成税收,万民沸腾,千岁肆起,方压了一点明西洛‘治水第一人’的风头。 “东宫怎么可能有孕?”大皇子的人面面相觑,太子能不能仁道都要两说。 坐在人群中,并不能让人一眼看见,但却谦和面善的大皇子开口:“太医院传来的消息,皇上亲自看过,不必再说真假。” 大皇子不置可否,不过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反而拿上台面上说了,皇上正直当年,太子去了,皇上还老当益壮,何须这时候着急。 ……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从香堂出来,虽说以太子的身体状况,只要东宫有子就是好事,可如果可以,她老人家还是想贪心一点,希望七丫头有孕:“一大早的可是三丫头的婚事有着落了。” 项二夫人急忙起身,扶着婆母坐下,才坐在下手的椅子上,神色温婉、娇弱端庄:“哪里,三丫头的婚事哪有那么容易。” 项老夫人将衣衫铺平,没说什么,二房挑些就挑了,二房有挑婿的资本:“三丫头还小,也不急。” 项二夫人倒是想急,自己看中的几位,都没有上门求取的意思,真以为他们家的儿子多优秀了,但她过来不是说这些的:“娘,我听说五弟手里有些城西的土地。” 项老夫人刚要端起的茶杯放下了:不过是一点东西,还没有怎么样先惦记上了。 项二夫人见婆母如此,便知道不愿意,可她有正事:“娘是这样的,我娘家兄弟在城西买了一片地,想靠湖做一个对外开放的猎狩庄园,正巧五弟有一块地囊括在了一起,而且那块地现在还闲置着,儿媳就想着让娘做个中间人,问问五弟可要转手,娘放心,我娘家那边定以现在的成交价从五弟手里购得,绝对不让五弟吃亏。” “既然这样,你让老二跟老五说去就是。” 说了,老五不出:“娘,您不是家里的长辈,德高望重吗,而且五弟手里有不少城西的土地,当初也是,五弟买入也不知道说一声。”真不知道五房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婆母敢说没有救济。 老夫人的就是整个项家的,没有只五房受益的道理,如果老夫人还想一碗水端平,这件事就行个方便。 项老夫人看眼二媳妇,对她没有什么不喜欢,会持家,儿女教养的也好,就是这小肚鸡肠的性子,不知道随谁:“城西当初一亩地也就一两银子,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他城西有地。” 项二夫人垂头笑笑,不接话,就算老夫人没有添置银子,项七成婚也添置了的。 项老夫人看着她,她倒敢开口,城西现在有价无市,梁都有名有姓人家为瓜分各个虫妖的位置,各种明争暗斗更是不少。 虞家现在进场,一开口就是从老五那里要地,看的起老五了:“行吧,看在是你娘家,我给你透个底。” 项二夫人立即看过去。 项老夫人叹口气,她也的确真知道一些,各方人知道老五手里有的时候,也旁敲侧击过买不买卖:“城西的地,不在老五手上,在太子妃那里,写在老五名下的,老五也没有处置权,你娘家如果急用,去与太子妃商量商量,太子妃如果没有安排,估计就白送你了。” 项二夫人脸色一僵,太子妃,别说见不到,就是见到了项心慈也不好说话,更不要提现在东宫侍人有孕,太子妃能不念任何情分,将她轰出来。 项老夫人看着她,为她着想:“我帮你往东宫递个帖子?” 项二夫人笑容感慨:“不用了娘。”老婆子!心偏的没边了! …… 项老夫人等幼子下衙后,按住他就打了两胳膊:“你怎么了,你二哥二嫂平日怎么对你的,如今不过是一点地,你又知道你二嫂那斤斤计较的脾气,地你放着也用不着,你给她一点怎么了!”气死她了。 项承急忙抚着母亲坐下:“娘,城西的地我用了。” “你用什么!距离项七那个山头十万八千里远。” “给 项老夫人茫然:“什么,不是以前了,不禁叹口气:“那你多少给她留点,家和万事兴。” “娘,我知道,我给二嫂匀了五亩,不要银子,送给二嫂,毕竟小七成婚的时候 ,拿了家里的东西,二哥二嫂也帮着张罗,但二嫂可能觉得少,没拿。” 项老夫人又不乐意了:“怎么能不要银子,那也是你真金白银买的,给她还嫌弃上了,爱要不要,心艾如果嫁太子,项家也出同样的嫁妆,心艾嫁吗!” “娘——” “行,我不说了,最近进宫看看没有?” “……”没有。 项老夫人叹口气,她就叹气了:“你有时间去看看她,她又心气傲……”如今东宫有孕,却不是她,不定怎么闹脾气呢:“你切记提醒她,不要……” 老夫人看眼周围的人,让老五过来,低声说了什么。 “孩儿知道。” 如果这孩子没保住,就是项七糊涂! …… 寿康公公掀开帘子进来,神色恭敬:“娘娘……太子醒了,在找您。” 项心慈看着手里的账本,再想其它的事,她手里现在有不少银子,想做些别的:“醒了?” “是,娘娘。” “既然醒了,让他出来吧。”惯了一段时间,以为他自己不会走了。 寿康为难的看娘娘一眼,殿下精神不济,恐怕不想起床。 “告诉他,不出来就不要见了。” 寿康看娘娘一眼:“是。”转身回去。 梁公旭不情不愿的走出来,眉宇带着疲倦 项心慈听到动静转头看他一眼,舍得出来了:“该见的人见一见吗?”项心慈翻着账本。 梁公旭靠过去,下巴放在她肩上:“明天吧……”。 项心慈微微侧头,脸颊便擦过她的鼻尖,低声道:“回头问你那个侍人有孕了,你不认识?” 梁公旭看她一眼,又移开目光,在她肩上找个舒服的位置躺好:“没到那个地步,看什么呢……” …… 祈天殿宽大的龙床上,圆润丰盈的女子探起身,光滑的手臂伏在皇上耳畔,衣衫半退,声音惹人:“皇上,现在都知东宫有太子,不知中宫有您呢,你也不出去看看。” 酒足饭饱的载德帝伸手拦住美人的腰肢:“都是些虚名而已。” “那妾身的话,都没有人听呢?”丰盈女子的手抚上皇上的脸颊。 用过药的载德,又有些心猿意马,不禁凑过去,有些急。 美人娇嗔的将人推开。 载德更急了:“美人说什么朕没有听。” “明大人欺辱奴家妹妹的事,您就没有管。” “谁这么大胆!朕明天就灭了他九族——” “那也不用……”嘤嘤呀呀的笑声在大床上重新响起:“让他娶了我妹妹就是,皇上……您轻点……” 440二更 施维没想到自家避开这个节点,竟然会有人捷足先登? 施维停下弹琴的举动,看向满儿,那个庞家是什么人,梁都有这么个人? 满儿也没想到,小姐的囊中物,竟然突然被圣旨转了道,冒出一个没有听说过的人。 施维起身,皱眉,尽管她觉得自己是明西洛不二之选,可如果涉及皇上赐婚,她就什么都不是。 甚至,自己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更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施维隐隐有些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急躁:“老爷怎么说?” “老爷和大少爷一肚子气,但还没有想出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皇都下旨了,没有意外明西洛不可能抗旨:“庞家……庞……” 满儿觉得小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里啊:“皇上新得的一个小才人的妹妹。”皇上每个月得宠的人不胜其数,这位庞才人谁都没有注意过,更让人诧异的是:“庞家没有任何根基,泥腿出身,就是裁人长得好看,被选在了宫中,听说庞才人的妹妹一个月前还在老家种地,十天前才来的梁都。” 施维看着满儿。 满儿点点头,她刚从老爷那里偷听到的,小姐不是输给这个人,完全不如对方有个拎不清的姐姐,竟然还被她们谋算成了! 施维突然不知道要什么,她花了那么多精力、做了这么多准备要嫁的人,结果如此戏剧的被人……被人…… 而且,宫里那位庞贵人在想什么,她觉得没有任何根基的庞家,能加女儿嫁给明西洛,让那些想把女儿嫁给明大人的人,情何以堪! 这是唯恐活的自在了吗! …… 明西洛放下手里的朱笔,不自觉的看眼放在架子上的圣旨,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 延古小心翼翼的看眼自家主子,他们也没反应过来。 万象低着头,从接到圣旨到现在,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明西洛看向延古,谁? 延古上前一步,刚才已经拿到了庞家的信息:“庞才人,郡河县人,饥荒时期,被家人卖给了人牙,后因多方转手,卖如宫中为宫女,因皇上看中庞才人容色,上个月封了才人,庞二丫,便是庞才人的妹妹。” 明西洛知道了,重新拿起朱笔。 万象看眼延古:名字都没有改一下? 延古:庞才人得宠时间太短,父母家人刚被接来梁都,院子还是租住的,还没有时间改名字。 万象点点头,都这样了,庞才人还想嫁妹妹,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 项心慈拿着鱼竿,看眼善奇。 善奇也看着小姐。 秦姑姑看着两人。 狄路站在不远处,谁也没有看。 项心慈有些不理解,疑惑的招招手让善奇近一点,低声问:“所以……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明大人要成婚了,皇上亲自下旨,自然重要:“七小姐不该准备点礼物?” 哦:“对,对。” “还有……”善奇低声道:“属下打听过了,庞家有些……”如果明大人娶了庞家的女儿,岂不是:“小姐可以和太子也给明大人指一位门当户对的婚事做平妻。” 狄路将视线转过去,两人靠的很近。 项心慈没应,他的婚事她不参与。 …… 庞才人心里十分得意,她昙花一现又如何,皇上的宠幸不足信又如何。 这座皇宫里到处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人,可圣旨一下什么都不一样了,只要明大人是她的妹夫,只要她妹妹是明夫人,就算明天她不得宠了,这些人都要掂量掂量再对她说话。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如果自己再能生下一儿半女……最好是个皇子。等十年二十年后,明西洛若是不倒步步高升,她未必没有…… 现在那些恨不得杀了她的人,那又怎么样,她们一个个谁不想把亲眷嫁过去,可是谁成功了! 只有她,只要以后她谨言慎行,蛰伏做人,未必买有做上贵人位置的一天,太子妃算什么,太子妃也不过是太子,她要做,就做最高处的人。 “才人,二小姐来了。 庞才人笑了:“让她进来。” “是。” 庞才人看到妹妹的一刻,眉头皱了一下,像什么样子,穿的什么,人也傻里傻气的,眼睛往哪里看,亏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嫁给明西洛,她可不要给她丢人现眼。 庞二丫惊喜的姐姐,伸手就要摸姐姐身上的料子:“好——” 庞才人瞬间打开她的手:“老实点,什么你能摸,什么不能摸不知道吗。” 庞二丫翻个白眼撇开头,稀罕,她要嫁给正四品明大人了,以后什么绫罗绸缎没有,差这些:“姐,我在梁都住段时间,也能跟你一样美吗。”她姐脸上抹的什么真水! 庞二丫听说梁都有个盛世华裳,里面的东西用了就跟天仙一样,她想着自己姐姐如今今非昔比,自己当然也要用最好的,才衬得上姐姐的身份。 而且那里的东西看着就好,哪样她都很喜欢,她就像拿了就走,谁知道那些人跟她要银子,还那么贵,她抬出姐姐的身份也没用。 那些人还叫来了眼睛长在天上的人要抓她,她能被抓吗,当然是抓住他们叫来的人撒泼,谁知道还没抓住。 可论鬼哭狼嚎谁比得上她,她立即在地上都滚说那些人看她是贵人的妹妹要欺辱她,谁知道那个人是个大官,最后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不过那大人长的好看,想到她写信告诉大姐后,大姐竟然请动了圣旨给她找了位如意郎君,算大姐识相。 这皇宫好大,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得多有银子啊,几辈子都吃不完吧。 庞才人顿时心烦的咳嗽一声,拽了一下自家妹妹:“别傻了——这么多人看着。” 庞二丫立即站定,目光炯炯的看着大姐,她以后就是明夫人了,看那个男人还怎么凶她。 “你注意着点,想过好日子就好好笼络住明大人知不知道。” “交给我你放心,你的香膏能不能给我点。” “别惦记我这点东西,如果你笼络住了明大人,好东西只比我多不比我少。” 庞二丫惊讶的睁大眼睛,眼睛里都是光:“还能比的好东西多。” 庞才人挽住她的手,她二妹有股机灵劲,两人在家时关系就好,比三妹关系好:“当然了,我只是一个才人,连妾都算不上,好东西根本轮不上我,而你嫁过去就是正妻,正妻知道吗,什么都能是最好的,到时候姐姐还需要妹妹你救济。” “好说,好说。” 庞才人闻言脸色一僵,还没有怎么样,就在自己这里拿乔:“你记得,如果明大人不愿意你也别恼,让三妹……”庞才人靠近她耳边,说了一些话。 庞二丫像被踩了猫尾巴一样不愿意,那是她看中的男人,凭什么便宜那个傻子!再说她那么傻人家看的上她! 庞才人觉得自家妹妹真傻,人傻还眼瞎,如果不是老三不好控制,跟她关系也不好,她一定让老三嫁给明西洛,而不是这个蠢货! 至少老三那长相就会让男人心软三分,还怕明西洛不愿意:“你是不是蠢,明西洛是谁,现在说大梁在他手里都为过,你不想办法把人笼络住了,你还敢使性子,你是不是想回去嫁给里正家的儿子。” “不,不,不——” “所以,你听到了,双管齐下……”庞才人又在她耳朵说了一会。 庞二丫虽然不愿意,最后还是点点头:“知道了——那事后我要刮花她的脸!” “那也要等你成亲后,到事后你磋磨死她也没人管你。” …… 汪大人惋惜的叹口气,可惜明大人了。 汪夫人端了茶进来:“又叹什么七。” “没什么。”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将汪棋嫁过去,本以为定然是上面大人看中了明大人没有他参与的分,想不到被人—— 441三更 不过,对他来说,应该也不是大事,他不是需要岳家助力的人。 可如果他有一个好的岳家,能让他仕途走的更顺畅是肯定的,哎。 …… “哼,当初拒绝了咱们家婚事,以为他有什么更好的去处,如今不过是泥点子还没有洗干净的人家,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不是,就像东宫那位,嫁的时候举国欢庆,结果还不是抵不过有孕的宫妃。” “小声点。”这事可不能随便说。 “我心里有数,而且我只对你说过。”出事了,她也有怨的人。 …… 项章气的在书房走来走去,想找儿子商议,想起儿子已经走了很久,心里更气! 庞家什么东西也敢吃这口唐曾肉!也不掂量掂量她们家咽不咽的下去。 皇上竟然也参一脚,打压太子吗? 项章突然停下脚步,平妻?他怎么忘了。 …… 施家内,施家长子不同意:“平妻!爹,这太委屈妹妹了,还是跟那样的人共事一夫,别人怎么看施家。” “现在是想那些的时候吗。”东宫侍人有孕,济山新总督是明西洛一手提拔上去的人,城西水利恩泽了周围多少平民百姓。 他是真看中明西洛这个人,想让他当女婿。 …… 东宫的灯次第亮起,梁公旭也没料到他爹会有这神来一笔,不禁蹙眉,从床上坐了起来:“父皇他——” 项心慈卸下耳坠,看他一眼:“天色晚了,你舍得起来了,还起来干什么,继续躺着谁。” 梁公旭疲倦的靠在床头,苦笑的看着她,他没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睡了一天。 梁公旭伸出手:“生气了。” 项心慈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将手放在他手心里:“不气了。” 梁公旭虚握住她。 项心慈却感觉不到什么力道。 “父皇也是多事,给他赐了一个什么东西,明西洛还用他赐婚。” “别人的事,少操会心,睡了一天了,把药喝了。” 梁公旭神色倦怠,唇色发白,有气无力的有些不想喝,喝了也不见身体好。不喝也不见多糟糕,喝有什么用。 寿康公公见太子不合作,不敢劝,看眼太子妃,太子妃最近从不外出,一直陪在太子身边,恐怕也是感觉出什么了,可是太子还是…… “他不喝灌他喝就是。”多看自己两眼,他就喝了吗。 寿康闻言又看向太子。 梁公旭闻言,心里有些愧疚,接过药,一口喝了下去。 项心慈帮他擦擦额头上的虚汗:“我明天对外说自己有孕了。” 梁公旭精致的眉眼,带着脆弱的任人为所欲为的柔弱:“怎么了?” “还能怎么,我爹,今天找我说,让我大度一点,我不大度吗,我看起来像是手刃丈夫子嗣的人吗。” “像。” “你还敢接话。”项心慈嗔他一眼,轻轻推了他一下。 梁公旭笑着,没精力闪躲。 “你信不信,我宣布完,我二伯母肯定在家里攥帕子。” 梁公旭点点头,喘了一下。 “还有,不是我挑拨你们父子关系,有人对皇上说,东宫有了小皇子,弄得像有了储君一样,还有张天师,不满外面现在对他的管控,估计要对你……”项心慈一个垂眸的功夫梁公旭又睡着了。 寿康公公见状,顿时像怕被抛弃的小可怜一样赔不是:“殿……殿下不是故意的,殿下只是……太困了……” “刚睡醒?” 寿康公公垂下头。 项心慈伸手接住他滑落的头,将他放在枕头上,盖好被子:“太医怎么说?” “还是看不出问题……” 项心慈伸出手,碰碰他睡着的脸,心无所恋了吗,没有去跳井应该算好了:“最近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寿康头垂的更低了,如果太子妃不再这里,太子恐怕都不会醒来了。 项心慈看着他,纵然有心里准备,也不想他不是生命走到尽头,而是他自己放弃,他现在还撑着,是在等那个虚无的‘皇子’落地吗。 想看着她好一点…… 寿康看眼殿下又看眼太子妃,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何尝不知殿下现在情况不对,但是请了很多太医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反而都说情况良好,只是越来越嗜睡。 “你也去休息吧。”他觉得东宫现在没什么让他操心的,可不是越睡越踏实。 或许这样睡过去对他才是解脱,每天他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一些跟他无关却要跟他有关的人和事。 “不如娘娘将殿下叫起来,殿下也能清……” “不用了。”他愿意睡就睡吧,谁还没有自己愿意的时候。 寿康闻言,不在说话。 纱窗下落下日影,黄昏、晨鸣、烈阳,北斗星起又落下,日复一日的交叠着没有任何变化的日子。 项心慈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不喜欢一个人在偌大的宫殿里徘徊。 可梁公旭要睡。 热闹了没有一年的她,重新站在空荡荡的时间里,被漫长的岁月撑起的那点豁达,因为更大的某不到边际的围墙,隐隐战栗。 项心慈‘一个人’站在东宫三层高的台阶上,夏的骄阳照下来,几乎晃花人的眼。 项心慈便在这里站着,放眼望去,覆压万里亭台楼阁不尽其数,而这个偌大的宫殿明明到处都是人,却空荡荡的仿佛张开獠牙的深渊。 这里,甚至住着两个未来可能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的人。 她都不知道那两个虚无的孩子,将来能做什么用,吃吗? 这个地方,按说,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还是很久很久的以前,不管什么时候,好像……都是她一个人。 站在权力的最顶端,享受着至高的权力,走着所有人为她铺平的路…… 项心慈的手指重新放在汉白玉的栏杆上,雪白的手指在雕刻精美的栏杆上,依旧如一点点绽开的花,漂亮,精致,撑得起琼楼、高阁。 她懂梁公旭的疲倦,并不强求他为谁而生,她不出去不是为了唤醒他,而是陪着他走一段而已。 她没有那么多热爱,教导被人热爱,所以她不强求旭旭热爱。 而且。 她也不觉得这里的宫殿不够美,也不觉得这里冷,她喜欢这里,她受的住这里所有的生老病死。 何况。 她早已习惯一个人住一个偌大的宫殿,抬头是秦姑姑殷切的脸,低头是数不尽的奴仆为她赞美、助她排忧。 所以,这里够好、够高、够让人心神向往。 梁公旭应该也没有遗憾,相比以前,他送了爱他的母后,娶了要娶的人,剩下的便不必贪心。 “娘娘,外面阳光大。” 是啊!浓浓烈日下,蒸腾的汉白玉,好像要浮现海市蜃楼,这等奇景,有什么不好? 秦姑姑忧心的站在身后,不安的看眼焦耳。 焦耳也有些担心,要不……先喝上药,还是让乐师弹弹曲子? 项心慈抬起手,遮了一下光,她像飘荡的孤魂,也斗志昂扬的准备好了迎接只有她的东宫! 就算所有人都抛弃这里,就算所有人离去,就算未来她依旧万劫不复,她也要站在这里万劫不复! 所以,让所有想离开的人,乘风离开吧,免得碍眼。 项心慈突然转身,向殿内走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梁公旭被熟悉的欲念唤醒。 项心慈瞬间将他的手臂压在耳后,不是都要死了,物尽其用如何! 梁公旭哭哭啼啼的攀上她的腰:“求你……” “闭嘴!”死了!听不见! …… 城外的草木郁郁葱葱,鲜活又茂盛,年年岁岁,枯萎了复又馨香。 夏日达到了鼎盛,蝉鸣声像被煮熟的音浪,嘶鸣声不绝于耳。 盛都的权势富贵,也想年年岁岁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什么样子落到了谁家,又不知道明天还是不是熟悉的样子。 442四更 陈旧的、仿佛门匾随时会掉下里的王府旧址中,一名侍快速跑进来。 不一会,万象火急火燎的推开大人书房的门:“大人,大人,不好了,庞家以您的名义在盛世华裳赊了一万两银子的东西!” 明西洛好像没有听懂,茫然抬起头,一张岁月不侵,沉稳、冷静又不失儒雅贵气。 万象也很惊讶,更茫然,没过门儿的夫人能做出这种事来,说出去都没人信:“掌柜的不让她赊,可庞小姐拿出了圣旨,说以圣旨做抵押,只要圣旨在明大人一定会去交银子,掌柜的怕出事,急忙派人来报了。”这可怎么办! 明西洛还没有回过神来,这件事有点超出作为正常人,理解的范围之外:他看起来向有一万两银子的人。 万象觉得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何况他们大人当然有这笔银子,他们大人什么银子没有,当务之急是赎回圣旨。 万象还没有开口,延古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大人,大人,不好啦,施家拿银子赎走了那张圣旨!” 明西洛看了延古一眼。 延古皱着眉,掌柜的不想给,可施家人当时就在现场,庞家说了抵债,那就是谁都能赎走,而且,而且,掌柜的私下跟他说的那意思是,明大人不方便拿出一万两,他们做生意总不能亏了,就拿了施家了,让他们大人去施家要圣旨去…… 明西洛安安稳稳的坐下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大人……” …… 嘈杂的小胡同里,庞二小姐不懂的的地看着来报的人:“你说谁赎走了?” “施阁老,施家。” 什么施家不施家她不认识,她只问:“他家拿走我赐婚的圣旨干什么!”莫名其妙啊。 送消息的人看了这二百五一眼,不懂吗,好心提醒一句:“施家拿着圣旨面圣去了。” 面圣?庞二小姐还是不懂的看着爹爹又看看娘亲,再看眼最看不上的三妹妹。会……会怎么样?没事儿吧? 她就是拿着圣旨抵押了一下,而且抵的是她未来的夫君又不是别人?对不对?没事儿的是不是? 庞三姑娘看着她,心里隐隐害怕,觉得这些天就像做了一个梦,如今这个梦突然被一盆凉水浇醒了。 围观的人突然笑了,墙头上的人提醒:“还不懂吗,没有圣旨你拿什么让明大人娶你。” “就是,你怎么证明你是庞家二丫。” “哈哈,竟然想嫁给明大人,也不照照镜子,梁都多少闺秀等着嫁明大人,你还把圣旨弄丢了。” 庞二丫闻言才慌了:“你们走开!走开!你们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他们羡慕自己、讨好自己! “弄丢圣旨是不是要诛九族。” …… 碰石巷内,明母坐在地上,嚎的心都要碎了,一万两啊!她都没见过一万两长什么样子,那个没过门的泥腿子就花了他们家一万两! 她儿子哪里有一万两!挨千刀的败家东西!盛世华裳那地方是人能进的吗! 明母气的从地上做起来:“我要去弄死那败家的东西!” 明家的人见状,立即上前去拦:“娘,娘,您别冲动!” 明家大妹不干:“怎么能是冲动。”盛世华裳的好东西谁不想要:“既然是用大哥的银子买的,就是我们明家的,我们就是不教训新嫂子也该把属于我们家的东西拿回来。” 明家的人闻言,顿时看她一眼,隐隐心动,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明大嫂子都找不到反驳的地方:是这么回事。 “挑上扁担,走!” …… 施阁老直接带着圣旨面圣去了。 皇上刚与张天师商量一个新方子,就被人从成仙殿内叫了出来,心里颇为不耐烦,东宫的门怎么走不知道! 施阁老好使完全没看出皇上的耐心,说的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最后总结陈词:“……庞家如此藐视皇权,不将皇上的恩赏放在眼里,此等人家怎么配得上皇上的赏赐,供的起圣旨!”施阁老说着看了刚刚走出来的张天师一眼。 张天师打算去药房的脚步停下,故作高深的站在一旁。 “皇上,您当收回成命,治庞家重罪!” 载德帝听的头疼,他以为什么事,如今这都是什么事,庞家是谁?明西洛听的倒是耳熟。 皇上对这些小事,完全没有印象,如果不是施爱卿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他都不知道赐过这场婚事:“多大的事……” “皇上,此乃藐视皇权,藐视圣威,” 载德帝头疼,就烦听这些人说话:“好了,这姑娘倒是有想法,他那个夫君还没有管,你就别管了。” “皇上!兹事体大,谨防有人有样学样,削了皇室的权威啊皇上!” 张天师见皇上更不耐烦了,上前一步:“皇上,施阁老说的是,天意乃民心,民心所向,皇上方能年年益寿,龙马精神。” 载德帝闻言,放坐稳子啊了位置上:“既然如此,就按律法办,圣旨也就收回来吧。” 施阁老突然捧着圣旨,看了张天师一眼,小拇指在圣旨的边缘敲了一下。 仙风道骨的张天师有些诧异,但也随即明了,明西洛,的确值得施家用完放在这的‘供奉’。 张天师一甩浮尘,大公无私的开口:“皇上,圣旨既然已经下去了,嫣有收回的道理,既然施大人拿到了,便是有缘人,皇上不如赏赐给施家吧。” 施阁老急忙开口:“微臣没有那个意思,微臣只是看不惯庞家的所作所为,才忍不住插手,家中小女还小,不敢当皇上如此厚爱。” 张天师站的笔直,一派高人风范:“赐婚,乃是功德,哪有收回的道理。” 载德帝闻言,大手一会:“准了。” …… 庞才人听了险些昏过去,慌张不已:“她怎么敢!怎么敢!给我把她叫过来!不,不用,通知我爹娘打死她!”庞才人恨的咬牙切齿!她费了多大的劲,才给庞家这份荣耀,她倒好,一无所有了! 庞才人却不敢耽误,急忙整理整理自己哭着去了祈天殿! …… 庞二小姐不依不饶的地上打滚,她也不知道呀,她的东西还被人抢走了!她怎么知道圣旨会被别人拿走,施家那个不要脸的,肯定是看上了她的夫君! 庞二小姐瞬间从地上起来,拿上棍子,就要去找施家麻烦。 …… 施家是什么人家,大门都没有让她进去,门口的家丁直接将人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对面的墙上!血瞬间额头便流了下来。 赶来的庞家人见状,吓了一跳,可一句都没有说出来,战战兢兢的看着。这座恢弘的院门,比他们现在的宅子还要大的门房楼阁,急忙抚着女儿,方知什么是大势已去。 如今只求皇上看在女儿的面上,绕他们家一命! …… 明西洛站在庭院中,看着飞起的白鸽,面无表情的站着:施家?劳烦皇上用心。 说起来文贵妃做事也太吞吞吐吐,这样温水煮青蛙煮到什么时候。 煮到他手越伸越长吗。 …… “皇上,皇上求你开恩啊,我妹妹她年纪小,她是无辜的,她定是被人蛊惑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皇上,求你再给她一次机会。”丰盈的美人衣衫,哭的梨花带雨。 皇上刚刚吃了药,便看到如此秀色可餐的美人,眼里顿时迸发出金光,手已经伸出去,迫不及待的拉起她。 “啊——” 张天师看了两人一眼,悄悄退了出去,向不远处的人使了个颜色:事情办成了。 大殿内,痛苦的不着寸缕的女人,看着身上的人,心升起一股不甘心!不过几个时辰,那些讨好她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 她记得上次张天师视乎给皇上吃的是新药,让他事后什么都能答应。 443一更 明月高挂,照亮祈天殿的殿堂。 殿内红烛似新人的锦被,每晚都有新人含笑娇媚,能歌善舞的女子、冷清娇艳的美人,新人欢笑,旧人扼腕,红烛次次照不完女子多情的颜色,殿内常留帝王的爱怜。 女子衣衫半退,从红木锦盒里取出一粒药丸,推入皇上口气,吐气如兰:“皇上……臣妾的小妹妹爱怜皇上,皇上却要罚人家……小姑娘都哭成泪人的,看着臣妾的心……” 皇上吞入口中,大手放在旁才人丰盈的腰上,没有妄动,神社清明,他喜欢伴着美人求长生,别有一番滋味:“哦,你妹妹见过朕。” 药效慢慢的在载德帝体内化开,他并不着急,更喜欢药效发挥作用前,飘飘欲仙、如登仙境的虚无感…… ……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皇上昏过去!” 秦姑姑睡眼朦胧的急忙从脚踏上起身,掀开床幔。 寿康也匆忙赶了过来! 项心慈已经醒了,看眼慌张的人:“急什么。”皇上又不是第一次昏过去了,药吃过了,死死活活的不是家常便饭。 “娘娘,不是,这次不一样!皇上他彻底昏过去了!” 平时昏的不彻底,但项心慈还是推推没被吵醒的梁公旭,皇上有事,他自然要去看看。 梁公旭睡的沉,没有醒来的意思。 寿康见状,怕娘娘不高兴,急忙接手去叫殿下。 项心慈看眼寿康像小猫一样唧唧的声音,让他让开一点,拿起一旁的挑杆抽他身上。 寿康、秦姑姑、传话的小太监,都瑟缩一下,不敢看,定然疼。 梁公旭慢悠悠的醒来,像千万年从棺材里张开眼睛的初代僵尸,懵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疼痛还没有占据他的神经。 项心慈下床,没看他,懒得看他:“起来了,你父皇昏过去了。” 梁公旭清醒了一些,混沌的眼睛看着头顶的帷帐,神情倦怠,声音不急不慢,没有动的意思:“可是吃错药了。” “应该是。”项心慈手深入外衫里。 梁公旭慢慢闭上眼睛,吃错了药,再吃正确就是,又不是第一次了。 项心慈见他又要睡过去,直接上前一步薅住他头发往外拖:“病的与众不同,你多少去看一眼。” 寿康公公见状急忙伸手,想从娘娘手里将殿下的头发救下来,又不敢。 娘娘这段时间脾气甚为不好,动不动就欺负殿下,丝毫不考虑殿下身体状况。 梁公旭反应慢,不是不疼,他也疼,捂着自己的头发:“知道了。” 项心慈松了手,她也得跟着过去。 传话的小太监见状才敢继续开口:““大皇子已经过去了,庞才人被文贵妃压住了,皇上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梁公旭夏夜穿着厚厚的衣服,扶着寿康宫的手,上了轿撵。 项心慈上了后面一个。 出发的时候两人并没有太重视这次事情,皇上日日吃丹,大小问题出过不少,不足为惧。 但半个时辰后,太子调动禁卫军包围了整座皇宫。 明西洛的鹰击也悄无声息的将各大府邸包围了起来。 皇宫内无声的透着一股重压,进进出出的宫人、太医络绎不绝,床上的人还没有醒来。 作恶的人跪在殿外,已经被打了三十大板,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等着主子们问话。 梁公旭勉强打气一丝精神,看眼一旁的明西洛。 明西洛心领神会,转身出去。 大皇子梁公照,看着宫内忙碌却有条不紊的一切,和从太子来后,一点消息都没有从外面传进来的事实,沉默的垂着头,一声未吭,老实的扮演忠厚木讷的大皇子。 皇上可能会死在太子前面这件事,所有人都没有考虑过。 毕竟太子体弱多病,随时都可能会死。 宫里的下人们死寂一般的等着里面的结果。 项心慈站在梁公旭身后,察觉到他诧异过后,即将逝去父亲的茫然。 项心慈将手放在他肩上:“没事……” 梁公旭下意识想靠在她身上,汲取她身上挥散不去的暖意驱散升起的寒冷,却发现后面是木质的椅背,在这座大殿里,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明西洛问完话从外面回来,站在了太子一侧,手边不远处就是七小姐。 梁公旭没有问话,大皇子这时候更不会跃过太子问话,仿佛外面问出个什么结果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里面的人能不能醒过来。 项心慈让秦姑姑给梁公旭拿过一个靠枕,又给了他一个小暖炉。 明西洛站在两人身旁,不想注意这些小细节也悉数看尽眼里。 她从他站过来就没有看过他一眼,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她在乎他是不是累了,是不是觉得冷,甚至手一直没有从他肩上拿下来过。 明西洛心里闪过一抹刺眼的不安——只是同情……感同身受…… 为首的太医走出来。 殿内的人纷纷看过去。 太医立即恭手:“皇上醒了……只是……太子殿下与大皇子还是去看看吧……” 项心慈闻言刚想推梁公旭过去,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头有些发晕,但片刻便恢复如常,她便慢慢停下脚步,将轮椅柄让给寿康,神色没有任何异常。 也确实没有,那种感觉一闪而逝,现在已经无碍。 寿康不查,立即推着殿下向殿内走去。 梁公旭快速回头看她一眼,起身就要- 项心慈摇摇头,站在原地对他颔首,似乎不想进去,在这里等他。 梁公旭明白了,向里而去。 明西洛落在最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站在那里,仿佛她才是这座宫殿的权利中心,甚至比这座宫殿更令人心生摇曳。 项心慈没看他移开目光对秦姑姑说什么。 明西洛想问的话突然觉得多此一举,她能如何,不过是不想进来怕皇上的样子污了她的眼。 明西洛转身刚想进去,突然又反悔,走过来,恭敬恭手:“娘娘不进去。” 项心慈看他一眼:“皇上如果醒了定有话与殿下说,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明西洛闻言,看她一眼,她刚刚明明要进去,突然就不进去了? 明西洛抛开君臣之别,认真的肆无忌惮的打量她一会,确定她没事,告辞进去。 秦姑姑不高兴,明大人太没有规矩,这里是祈天殿,还敢如此没有规矩:“娘娘——” “行了,带我去里面梳洗。” “是。” 项心慈将秦姑姑拽进去,在只有两个人的屏风后,项心慈什么都没说将手腕放在秦姑姑面前。 秦姑姑不明所以,下一刻手指搭在小姐手腕,凝神细查。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只是一瞬,秦姑姑顿时看向小姐,又不敢确信一般,再号一遍。 她不是大夫,只是精通一些夫人急症和简单卖相,说能看病就夸张了。 可是……秦姑姑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姐,声音不自觉的压低:“您……有喜了……” 项心慈闻言,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冷静的将手腕拿下来,这些天她隐隐有些感觉的,但又不是完全有把握,便也没有太往那方面想,刚刚一瞬间的感觉,让她觉得可能是。 她身体没有问题,她就是再‘娇气’也是性子,真在太阳下走一圈也不会中暑,何况现在还是晚上,又是坐着轿子过来,酒足饭饱、又不着急,没道理突然身体出状况。 秦姑姑随即狂喜的看着娘娘,眼睛里都是慈爱、动容的光,娘娘…… 项心慈瞪她一眼,成婚、有子而已,那副样子做什么。 秦姑姑见状笑了,对,对:“奴婢糊涂,奴婢糊涂……”手却不受控制的搀住小姐,唯恐小姐有什么不测。 她怎么不高兴,小姐上个月跟五老爷赌气,对外宣布她怀了子嗣,可实际并没有,如今——这下好了,小姐真有了,她怎么能不高兴,这可是小姐第一个子嗣,秦姑姑笑的激动又害怕伺候不好:“太子殿下知道了肯定高兴。” “他高兴什么,他不是都要死了。”让他死去! 444二更 秦姑姑呸呸呸,让娘娘少说一句,她一直没说,娘娘最近扯太子就像扯破布娃娃一样。 扯得整个东宫心惊胆战,就怕太子一个不高兴,不对娘娘怎么样把 但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她们小姐有身孕了,这可是她们的小主子,娘娘未来的依靠,要好好伺候着,让娘娘心情愉快,才能诞下健康的小皇子。 秦姑姑想到小皇子,也不嫌小姐口没遮拦了,立即上前殷勤的扶着:“娘娘您小心点。” “平底走,还能把本宫摔了。” 秦姑姑笑笑不反驳,手却扶的稳稳的。 项心慈看她一眼,不过是怀了身孕。 秦姑姑觉得小姐怎么看怎么对,总之很耐心的扶着小姐。 项心慈冷哼一声,直接出来。 焦耳看到两人,立即迎上去:“刚才明大人出来过,小姐去哪了……”有事也说不定,要不要去通知一下。 焦耳疑惑得看眼围着娘娘打转,还笑的十分小心讨好的秦姑姑,有些不解,虽然以往秦姑姑也伺候的周到,可是现在是不是太周到了些。 小太监长安也看过去,莫不是娘娘不想在这里待了?秦姑姑在讨好娘娘。 秦姑姑想到娘娘刚才站了那么久,立即给娘娘看座:“娘娘,您座。” 项心慈没有推辞,能挺过去现在也成了不能挺过去,尤其不喜欢祈天殿的气息,房梁的造型也惹到了她的心情,看着也不顺眼,不想在这里等。 项心慈随手叫旁边太医院一个跟随在大医身后的医正过来,问的没什么诚意,对方最好也能识相回答:“皇上身体怎么样了?” 六品医正闻言,斟酌的用余光看眼太子妃。 项心慈耐心的等着他回答。 医正瞬间福如心至:“回娘娘,皇上已经醒了,只是以后恐怕……口不成言,无法下床了……” 就是,死不了,项心慈懂了,起身。 秦姑姑立即上前扶住娘娘,自然回东宫最好,祈天殿乌烟瘴气,又不是小姐住惯的地方,小主子肯定也不喜欢,留在这里人多手杂,万一出点你什么事。 焦耳有些犹豫,必定皇上还在里面躺着,现在就走了…… 长安也有些犹豫,他是寿康公公的大徒弟,师父还没走,而且,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娘娘却不在,显得……何况文贵妃还在里面。 长安眼前秦姑姑。 秦姑姑完全没看见:“时候不早了,皇上一定吉人天相,娘娘回去歇歇也好。” 长安看眼走远的人,在焦急的看眼里面,师父让他照顾好娘娘,最后只能跺跺脚追上。 东宫内。 项心慈娇气的不动了。 秦姑姑忙前忙后的伺候着,给娘娘泡了杯果奶,又吩咐厨房给娘娘加半盅磨到极细的红枣粗粮肉粥。 养胎时节甚为养女子,如果养的好,可令女子益寿增颜,获取生机之力孕养自身,再反哺孩子,可她空有见解,没有养过,此刻难免有些焦急,怕养不好。 “娘娘,您怎么又起来了,快坐下。这个迎枕不好,有药味,娘娘换个房间休息吧……”这里都是太子殿下的味道:“窗外的桃林也去了,换上榉木为好,谁将矮凳放在这里的,这里是放矮凳的地方!” 焦耳歪着头看着忙前忙后的秦姑姑。 长安也歪着头,看着从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停下来的秦姑姑,知道太子妃的人爱说话,可今天秦姑姑话也太多了。 秦姑姑犹觉不够,恨不得将小姐,全管束在她眼皮之内。 “哎呀娘娘,您怎么碰葡萄去了,那是镇了冰的——”秦姑姑急忙冲过去。 项心慈一口塞嘴里,她今天吃了半盘了还差这一个。 秦姑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不敢抱怨,可现在不一样:“娘娘,您有身孕。” 焦耳,长安看过去,觉得这句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太子妃并没有身孕,不过是对外说而已,娘娘要吃颗葡萄吃就是了,秦姑姑这样不是揭娘娘不愿意听的,能有什么好下场,毕竟太子妃装都懒得装。 秦姑姑将葡萄拿走,义正言辞:“娘娘想吃,奴婢去给您热热去。” 焦耳见状急忙抓住端着葡萄往外走的秦姑姑,跟着她拐出去,小声提醒:“姑姑你做什么,干嘛非惹娘娘不高兴。”太子已经勾惹娘娘心烦了。 秦姑姑看着焦耳,才猛然想起自己忘了说!看她这脑子:“太子妃有喜!咱们娘娘有喜了,看我这记性,你去传太医过来了,让太医再给娘娘号号脉。”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就忘了,她自己诊的可不算:“咱们东宫要添小主子了。” 焦耳看着秦姑姑。 长安也停了一耳朵,趴在门框上目瞪口呆的看着秦姑姑。 秦姑姑心里高兴:“傻孩子,是真的,还不去请太医。” 焦耳已经飞了出去。 长安想追都追不上,茫然的看着秦姑姑:“真的?” “真的真的,不信一会太医诊了脉,你再问。”秦姑姑还是将葡萄送了出去。 太医到的很快。 长安、秦姑姑、焦耳等人聚精会神地等在旁边。 “恭喜娘娘贺喜,东宫要添小主子了。”蒋太医如释重负,他的小命可算是保住了。 长安整个人激动地往外跑,他要把这个事告诉师父! …… 祈天殿内。 寿康被人从里面儿叫出来心生不悦:“太子妃娘娘出事了?” “没有,是……” 445三更 “没有你把我喊出来,越来越没规矩了,不知道里面有人。”皇上的病情虽然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其中多凶险,太子如今又是这个样子,稍微有纰漏就是万劫不复,皇上估计就这样了,谁能料到先倒下的竟然是皇上,哎。 长安完全没听师父抱怨,不管不顾的拉住师父的手,激动不已:“公公大喜事是喜事……”但想起自家娘娘上个月就对外宣布有了身孕,这时候自己再说,外面的人怎么想,于是他压低声音,让师傅距离自己近一点儿。 寿康不耐烦的考过去:“你最好有天大的事!” “太子妃娘娘有月孕了。” 寿康气的半死,这件事谁不知道!全梁国都知道,如果皇后娘娘愿意,生几胞胎都没问题:“你是不是想死——” “不是,不是师父,这次是真的,太子妃娘娘有孕了,一个多月,刚刚蒋太医诊断出来的!” 寿康顿时看向长安。 长安认真的点点头,真的! 寿康见鬼的看过去, 长安激动不已:就是你想的按个问题。 寿康顿时有些找不到声音:“你……你是说太子妃娘娘有孕了,是我理解的太子妃娘娘有孕了……” “嗯。”长安点点头,太医刚刚诊过脉,是真的。 寿康看都没有看长安,快速往里面去,又想起什么,快速返回来:“照顾好太子妃娘娘,不要让人趁乱对娘娘不利。” “师父,奴才知道。” 你知道什么:“让延安调集人手过去,守住东宫。” 长安觉得师父关心则乱,御林军一直在东宫从来没有扯出来过。 寿康已经心急火燎的向里面冲去,太子妃娘娘有喜了。 寿康刚到殿内,瞬间收敛心里的狂喜,察觉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明西洛见他进来,看他一眼,目光向不远处的自己人看一眼,看看是不是外面的人出事了,七小姐是个坐不住的。 寿康的手重新放在太子的轮椅上。 太子看着床上的人,肆意洒脱的人,如今这个样子。 载德帝正直当年,平日白袍玉冠、不拘一格,仙风道骨的样子,此刻躺在床上,好似有千言万语的看着两个儿子,却嘴唇发颤什么都说不出来,更加着急的几乎从床上翻下来。 大皇子冲过去,悲痛的扶住父亲。 床边跪满了祈天殿的宫人,都伤心欲绝的的看着床上的主子。 文贵妃更是泣不成声,要处死外面自作主张的贱人。 梁公旭看着一幕幕,心里像又被人挖出了洞,空荡荡的,不真实的看着这一切,他父皇虽然昏庸无度、荒废国业,可他一直是一个好父亲。 载德帝目光灼灼的看着轮椅上的太子,颤抖的伸出手,却说不出一句话。 寿康忍者心里隐隐激动,推着太子向前,刚刚还觉得压抑、窒息的气氛,现在觉得疏朗起来。 梁公旭握住父皇的手,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周围的人顿时觉得荒谬,人人都想着他会熬过太子,谁知道现在躺在床上的是帝王。 大皇子看着两个交握在一起的手,觉的荒谬,能扶住他的人是自己,他却在看最没用的老四。 老四这副身体说不定明天就去了。 明西洛站在一旁,见刚刚出去的人进来,没有走过来,便是外面的人没事,或者他也没问出什么。 皇上想说什么,但坚持没有多长时间,又手脚颤抖地闭上眼。 “皇上!” “皇上!” “父皇——” 梁公旭发不出声音。 明西洛方看向床上的人,眼中无波。 太医们立即上前,号脉的号脉,掰眼睛的掰眼睛,确定皇上只是昏过去,没有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文贵妃哭着扑在皇上身上。 梁公旭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凉薄、荒谬。 明西洛想着,或者太子离开的时候,七小姐比文贵妃演的更真。 大皇子看着这一切,深刻的知道现今的一切与他无关,如果父皇就这么去了,他一直看不上的四弟能顺利登上皇位,而自己自以为拥有的在这样的局面下不值一提,今晚里里外外的一切,就是梁公旭能登顶的证明。 可,就这么一个废物,竟然掌握了这些势力,凭的无非床上那人的偏心!无论自己做什么,他眼里都只有梁公旭!如今还不争气的躺在了床上,他可要活久了,最好是梁公旭先死,给朝臣再议君主的机会。 “大哥也在这儿守了这么长时间了,本宫让人送你回去。” 梁公照看向他!他肯放自己回去,但想到里面的人没事,他的确没有软禁自己的理由:“劳烦太子殿下。”他需要从长计议。 “明爱卿替本宫送大殿下一程。” 明西洛恭手:“是。”刚才寿康出去做什么了? 寿康目光里的动容还没有散去,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人,握着太子木柄的手更加更兴奋,太子一定会高兴。 他更没想到……太子竟然会有孩子,寿康的眼睛在夜色下眼上一层水雾。 梁公旭坐在轮椅上,轮椅停在台阶上方,前方是空荡荡的广场,头上是圆盘似的满月,旁边站着一动不动的侍卫,背后……背后是今晚险些‘塌了’的宫殿。 这便是大势已去的梁国了。 不是努力就能改变,而是国运已失,到了亡国的时候。 梁公旭在这里坐了一会,才看向一直想开口的寿康:“怎么了?” 446一更 寿康终于能说话了,即便不合时宜,依旧心里高兴,只是尽量不表现的那么兴奋,毕竟皇上还躺在里面:“殿下,太子妃娘娘有孕了。”   嗯,上个月已经说过了,难道看父皇不行了,想下个月生,未免把别人当傻子。   “太子妃娘娘有孕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梁公旭没回过神的看向寿康。   “刚刚娘身体不适回去了……”   梁公旭瞬间懂了什么,手下意识撑着轮椅顷刻间站了起来,快速向东宫走去,可因为长久没有走动,腿直接向下摔下。   寿康吓的眼疾手快,急忙将人捞住,瑟瑟发抖,太子最恨人见到他狼狈的样子,   梁公旭第一次没有管自己的形象,推开寿康要去东宫。   寿康懂了,急忙拽过轮椅将殿下按上去:“奴才跑的快一点。”   梁公旭赶回东宫的时候,项心慈正在吃粥。   项心慈看眼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人,继续喝粥。   梁公旭又站了一会,走了进去。   “轮椅呢?可别把你累坏了。”   梁公旭讨好的笑,少年绝色,挤出三分孱弱的美,苍白的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捏着,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又拉回她脸上,声音很轻,唯恐惊到了她:“粥好喝吗?”   “尝尝?”   梁公旭闻言立即蹲下来,仰着头看着她眼里流转着五彩斑斓的光,张开嘴。   项心慈不想搭理他。   梁公旭便这样等着。   项心慈担心他现在蹲得久受不住,舀了一勺粥塞他嘴里。   梁公旭眉目如辉的笑了:“好吃。”下巴放在她腿上,看向了她的肚子,下意识的抬起手,想摸一下。   寿康公公小心翼翼的将矮凳放在殿下身下。   项心慈没说什么。   梁公旭看她一眼,笑的更加神采风扬,坐好,指腹小心翼翼的碰了她肚子一下,又急忙收回来,下一刻又伸过去。   秦姑姑含笑的看着殿下:“殿下,现在还摸不出什么,等再过几个月,小皇孙就能踢您了。”   梁公旭歪头看着她,少年眼中暴虐、死寂退去时,纯净的仿佛春日明朗的天空。   寿康见状,忍不住抬手,擦擦湿了的眼睛,为太子妃前段时间‘欺负’太子找到了理由,都是因为娘娘孕期情绪不稳定,太子让着太子妃些便是。   ……   翌日一大早,项心慈第三次毫不犹豫的抬手,将梁公旭按回床上。   梁公旭无奈:“今天要早朝……”梁公旭说完,等了一会,见她没反应,又要起身。   项心慈再次反手将他按回床上。   一旁掀着床幔的寿康公公见状,莫莫的将床幔放了下去。   “心慈……”   “你想睡觉。”   梁公旭心生愧疚,前段时间是他不好:“我睡够了……”   “怎么会,你还需要养神。”   “我现在特别精神。”   “……”   梁公旭晃晃心慈,声音讨好:“我去早朝了,回来后,陪你鉴香?”   项心慈没理他。   梁公旭笑了,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起身,早朝。   ……   “穆大人有没有觉得,太子今天有点不一样?”   立即有大臣凑上来:“哪里不一样?”他看着和以前一样。   太子今天干政了,并不是以前太子不管国事,只是今天的太子格外有精力,甚至听完了整个朝会。   “我听说昨夜梁都调动了禁卫军?祈天殿传了太医?”   听到的大臣闻言,看说话的人一眼,纷纷闭嘴,绕开他走远了。   那么大的动静,昨晚想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可今日朝中没有说什么,连大皇子都没有说话,就说明皇上无碍。   皇上在梁国的处境也很微妙,存在时,没什么用,甚至想不起有这个人来,可若是真不在了,影响也是巨大的。   但现在……则更微妙,东宫有后,以往觉得一定能活过太子的皇上昨晚闹出那么大动静。   这就让人不得不警惕了。   还是施家有眼光,先人一步。   ……   施家有施家的烦恼,赐婚的圣旨他们拿到了,可是婚期没有定,现在他们也知道皇上昨晚应该是吃药吃出问题了,可多大的问题目前没有人知道。   施阁老有些急,张天师足不出宫,不知道是被软禁还是如何,现在皇上身体如何没没人知道,而需要皇上拿定的婚期,如今落到了他们身上。   这也无什么不可:“怀格。”   “爹。”   “你去明家走一趟,不要主动提婚约。”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他们帮了明西洛,让他不至于沦成满梁都的笑柄:“顺便旁敲侧击一下皇上的病情。”   “是。”   ……   明西洛站在庭院里,看着落在台阶上的鸽子,太子今天心情很好?   皇上重病,太子昨晚在他离开时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今天突然心情好?   明西洛不觉得梁公旭是看上了那个位置,连孩子都是假的,他要那个位置做什么?   总不能是皇上身体突然好了,他亲自看过的药,明西洛不觉得他还有机会起来。   明西洛随即自嘲一笑,总不能是七小姐哄了哄,太子殿下看不清东南西北了。   明西路却没有笑,看着面前越聚越多的鸽子,想到昨晚七小姐提前离开事,东宫有事?   “大人,施家大少爷求见。”   明西洛收起思绪,似乎才想起施家是谁:“请他进来。”   “是。”   施怀格第一次直面明西洛,他以为会见到一位年轻气盛,青年得志、突然腾达的人,可诡异的坐在上面的人竟然让他觉得亲切,没有任何架子,似乎他的今天,不过是他运气斐然,换做任何人都能坐上来一样。 447二更 “施从事。”明西洛率先开口。   施怀格闻言,心里一直对父亲一意孤行的不满,有所减缓,他能第一时间叫出自己的官职,证明对施家有所关注,没有上门商讨婚期,或许只是因为最近事务繁忙,毕竟梁国大半国务落在他身上。   施怀格恭手,也客气万分:“明大人。”   “施大人见外,请坐,不知施从事来,有何要事?”   施怀格抬头,见明西洛神色认真、谦逊,只真的猜不透自己的来意,想到他出身一般,有些人情世故他应该不懂,能娶到自己妹妹是明家三生有幸,他更谨慎的对待自家也应该。   施怀格与他寒暄两句,方转到正题:“昨晚那么大动静,皇上可有什么大碍。”   明西洛不解一个姓氏,养出了几代人的高高在上,为何看不到如今位置上的改变,认为所有人都对他们的位置垂涎已久:“皇上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以后可能无法参与祭祀和大型国典。”   施怀格闻言,心中一惊,皇上只参加这几项活动,如果连这几项活动都不参加了,岂不是说皇上病得很重,以后皇权形同虚设,太子掌国:“皇上无事便好,家父甚为担心。”   “施阁老挂念了。”   两人聊得其乐融融,施怀格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明西洛送走来人,站在院子里看着空了的走廊,施家。   ……   施阁老听了儿子的话,皱眉,并不惊讶,皇上肆无忌惮,骄奢淫逸,常年沉迷丹药,有今天在众臣的意料当中,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还偏偏是在东宫相继传出好消息后。   不得不让人怀疑,太子野心是不是大了。   不过,东宫有子,皇上一直形同虚设,到是无可厚非。   尤其施家站在了明西洛一方,自然东宫权利越大越好,明西洛手里的权势才能更大,现在想必是迫切需要拉拢人手的时候:“他有没有提高和你妹妹的婚事。”   施怀格闻言才想起这事。   施阁老心中不悦,但不着急,明西洛年纪不小,如今更是向世家靠的时候,他知道该怎么做,着急的只会是他。   ……   施维让人听了半天,结果婚期也没有定下来。   “小姐,咱们急什么,您可是梁都首屈一指的闺中千金,能嫁给他,是他上辈子烧了高香,再说,明大人心里不知道怎么急呢,估计怕他自己配不上,不敢说。”   施维闻言笑了:“越来越会说话了。”   “满儿说的都是实话。”   施维却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何况,还是自己未来的相公,有什么不可以的,就当……提前认识:“去备车。”   满儿立即点头,都是自家姑爷了,小姐顽皮一些又如何。   ……   梁公旭最近彻底调整了自己的作息,积极吃药,出来行走,精神逐渐变好,甚至对下人也宽容下来,就连成婚时尚不觉得血光之灾不好的他,难得修心养性,看所有人都宽和下来,东宫偶然有下人犯了错,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东宫难得多了些喘气的声音,   梁公旭还在看国力,这个被抽干了骨髓的家国,如果不惜余力去拯救,能给他儿女留下多大的财富,甚至,能不能撑到他儿女登基为帝的一天。   秦姑姑见寿康公公等人最近忙忙碌碌的样子,心里高兴,仿佛东宫就回到了娘娘刚成婚的时候,甚至比那时候还要热闹,都盼着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活泼健康,人见人爱。   秦姑姑将捣碎的果汁放在桌子上:“娘娘被看了,账本这些太耗神了,交给下边的人做吧。”   项心慈未施粉黛,粉嫩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她又翻看了一会,便没有坚持的放下,端起手边的果汁。   秦姑姑收拾桌上的东西时,微微疑惑:“小姐打算转运粮食?”   “试试而已。”这两年,加上嫁妆,她手里有近千万两银子,她想换两个行当入手,粮造,马匹,大哥又在前线,未必用不上。   项心慈喝了一口,清凉解暑,香甜可口:“你让太子给我找一个靠谱的人看着,说起来太子呢?”   秦姑姑觉得小姐思虑周全:“太子在议事殿还没有回来,刚刚寿康公公小安子传了话,殿下中午回来陪娘娘用膳,殿下最近看起来精神好多了,都是娘娘的功劳。”   “本宫可不敢认,都是他子嗣的功劳,本宫说到底还不如一个没出生的孩子。”   秦姑姑嗔小姐一眼,缺难得没反驳:“娘娘说的是。”她也觉得小殿下好。   项心慈瞪她一眼:“他这是看我这张脸看腻了,想换一个看。”   “换个更小的,更年轻的,最好还是嗷嗷待哺的。”   项心慈心底无奈失笑,到不介意自己不如一个孩子,以往她也没有胜过三个孩子:“出去晒晒太阳吧。”   “是。”   ……   天气越来越热,各地的消息纷沓而至,和平如初的梁都城内,每天有数以万计的事情从各个衙门分往大梁各地。   项心慈站在庞大的藏书阁中,仰着头看着二层楼高的书架,示意狄路再往左边一点,她看看左边那本是什么。   狄路拿下来。   项心慈翻了一下,还是千篇一律的记述,她都看过很多变了,示意他拿再上面那一本。   狄路一本本的为娘娘拿着书。   项心慈一本本的翻看,偶然狄路从高高的椅子上垂头,项心慈稍微将书拿高一些,与他分析书中离谱时间的真实性,说着说着,忍不住一笑,一看便是吹嘘过度,不知道撅了哪位三清真人的坟,急忙往回找补,弄的更加四不像的逗笑。   梁公旭从外面进来,便看到一排排的书架中,女子温柔含笑,男子低头温顺的样子,犹如一幅定格在时间长河里的画,让人心生摇曳。   项心慈转头看到门外的人,盈盈一笑:“来了。”便又看向手里的书,示意狄路再换一本。   梁公旭神色自然的走过去,手臂半环住她的肩:“看什么?”   “各地的一些游记和奇人异事,还挺有意思的。” 448三更 梁公旭下巴轻靠在她头上,跃过她头顶看着书上的内容:“你喜欢看便好,我那里还有几本外邦的传记,让寿康给你拿过来。”   “好,你看这段,竟然可以卖粪撑起家业,还在当地形成了行业。”   “还有这种事,哪里?我看看……”   站在高椅上的狄路看着不稀奇的事情。   原来,她刚刚问自己那么多,不时真的好奇,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和好玩,她是想找人像太子一样分享如此有趣的事,而不是听自己科普。   狄路的视线落回一排排的书上,只看书。   惊了她们不可思议脑袋。   夜色爬上枝头。   项心慈已经睡了。   梁公旭从床上下来。   寿康公公立即轻手轻脚的为太子披上单衣。   梁公旭走出来。   狄路奉命守在外面,隐约已经猜到太子要跟他谈什么,纵然……却深知,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听寿康说,你在礼部任职。”   “是,皇上。”狄路知道自己不是明西洛,没有在这里说话的资格。   “礼部是个好去处,但目前来说到底虚职,你该说的东西还有很多,大梁正式用人之际,现在太子妃并不出宫,你留在东宫大材小用了,趁这段时间,去礼部历练历练多学些东西,以后好为小主子效力。”   寿康有些惊讶太子殿下堪称礼贤下士的用词,如果以前……   狄路也没想到太子语气如此自然,竟然不是直接命令,可不管太子什么语气,都轮不到他反驳:“是,多谢太子殿下抬爱。”   “嗯,从明天起不用来东宫了。”   “是,殿下。”   ……   东文街内。   年迈的老人家因为身体疼痛,半夜从身体的不适中醒来,便看到灰暗的床边模糊的身影,吓了一跳!   “是我。”狄路没有电灯。   “少爷?”   狄路回神:“腿又疼了,我给狄叔捏一捏。”   “少爷使不——”   “狄叔,我是路子,连你都跟我生分了,我以前经常给叔捏,叔睡吧,我给叔捏一捏。”   年迈的老人家重新躺下,看着黑暗中并看不清的少年,有些疑惑,遇到什么事了吗?半夜过来。   ……   “禀大人,狄路去了礼部?”   “是,大人,连续两天都去了礼部,领了工职,最近都会在礼部坐班,近期内不再去东宫。”狄路是太子妃娘娘的贴身侍卫,这样的变化,事关重大,所以下笔,想到太子最近的状态,嘲讽一笑,不是挺大度的,狄路做了什么,现在都不用去东宫了。   可想到必然是狄路做了什么让太子看见了,太子才会有此举动,又脸色难看。   亡羊补牢,当初何必!   想到七小姐来者不拒,太子给人她就敢——心里也不知道责怪梁公旭多,还是怪项心慈贪得无厌!该!就当给她个教训,看她还敢不敢别人说什么,就觉得一定真心实意。   但又想到什么,叫来延古,让他盯着东宫还有太子妃身边的侍女,唯恐梁公旭恼羞成怒,处理了狄路还不够,对七小姐用手段。   不过看太子处理狄路如此‘含蓄’,想来七小姐的脑袋长的稳当。   ……   令国公府内,项二夫人听完丈夫的好,并不在乎梁都现在什么局势,只觉得不服气:“她倒是命好。”刚嫁给太子皇上就病了,如果太子登基,她岂不是就是皇——   虞清菊掩着胸口,心里压抑的难受,谁能想到那个病秧子太子能熬过皇上,怎么什么好事都被她碰上了:“以后岂不是东宫……”   本来就是东宫在处理梁国事宜,皇上一病,将事情更明朗化了,有些事也就做的明目张胆了,项堰示意她擦脚。   项二夫人没动,让丫头去,她心里难受,早知道当初——:“若是……”皇上走在前面:“她岂不是……”   项二夫人想到她的嫁妆,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只能生生咽下去。   项堰接过丫鬟手里的毛巾,见她还知道分寸,没有说什么   “施阁老的姑娘是不是定给了明西洛,以前在大伯手下做事,现在荣升四品的明督掌。”   “是,怎么了。”   怎么了?事大了!前几天还有人故意嘲弄施家得了这门婚事,堂堂梁都双珠,婚事如此多磨,想不到皇上就形同虚设了,如今天下都是太子的,是太子门人的,施家女儿嫁的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也不为过。   还是年轻轻轻,‘拯救’明督掌婚事与水火中的恩情,以后,还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早知道,她就——七姑娘也是,这样大事,也不知道给家里一个消息,亏三丫头与她关系那么好。   这次她断不能再犹豫了:“老爷,我看杨家那孩子不错,与三弟管辖地相邻,杨家长子又在梁都,你说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太子赐婚如何。”就不信太子赐婚,杨家还敢挑心艾的问题。   项二老爷觉得她没睡醒:“不行!”如今心艾什么身价,能便宜了杨家:“上次问了杨家,杨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行。”   “还不是咱们心艾退过婚,他们不愿意,现在未必不愿意。”太子妃有身孕,皇上身体欠安。   愚昧!太子纵然烈火烹油,可未必杨家不会观望。   …… 449一更 …… 项心慈坐在窗榻旁,侧脸对着窗外的阳光,手法灵活的剪着手里的布料,不一会便剪出水萝卜的雏形:“狄路去礼部了?” 秦姑姑剪了一块花型的小肚兜:“嗯,娘娘这里最近也没事,小路子年龄还小,该学些别的东西。” 项心慈点点头,一件完整的水萝卜连体小衣,已经剪好。 秦姑姑凑过去看一眼:“娘娘的手越来越巧了。” 项心慈也觉得满意,她喜欢这些小东西,也喜欢花花草草、曲艺琴音,虽然骑马射箭,可到底不是喜好,只是男人们擅长,她也研究一二。 项心慈觉得自己是非常传统顾家的女子,喜欢的也常见。 “娘娘看奴婢剪的样式如何?” “也好,南下的人怎么样了,第一轮的报账送来了吗?”项心慈又拿出一块布,准备剪片的大荷叶。 “送来了,娘娘也是,何必与民争利,还浪费时间。”娘娘经营药材、粮食和马匹,那还不是所向披靡,谁敢与娘娘争利。 项心慈剪出荷叶边:“你以为本宫愿意。”未来梁国的局势告诉她,这些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让人安心。 盛世商行只是一个起点。 但她多少要点脸面,不会大张旗鼓宣扬,可不像前朝的皇子,被人吹捧的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商,有经商天分了。笑死人了,容家那样的势力,还要靠莫国公府行方便;搭上项家船的商户才有能形成体系的圈子,她也就是怕出事,未雨绸缪罢了,顺带做些生意。 梁公旭捶捶肩,看到项心慈直接坐到她身边,拿过一旁放这些剪好的布片,觉得好看:“着呢还有蜘蛛样的。” 项心慈笑:“万一你儿女审美古怪呢,像你一样喜欢蜗牛,回头再剪一个蜗牛。” 梁公旭觉得她说的对,只是:“寿康说,你没有动后院给你养的人。” 寿康赶紧赔笑,太子真是的,提自己做什么,平白得罪娘娘,他就是随便一说,真随便一说,怕混淆了皇家血脉,没有制止太子妃娘娘的意思。 “动她们做什么,她们按她们的时间生,生出来是要放在你名下的,我的孩子自然只是我的孩子,跟你放在明面上的又不一样。” 梁公旭看着她利索当然的样子,可,她肚子里怀的才是梁家真正…… 梁公旭随即懂了。 项心慈笑笑,她并不像梁公旭想那么多,未来成长、生病与否、是否健康,家国天下,恨不得都给孩子安排妥当了,皇孙、太子、皇上最好一帆风顺。 哪有那么多尽如人意,不过是一个孩子,期许过多做什么,即便真体弱多病,也是看一遭的肆意妄为。 至于将来的路,他有这个能力就做这个位置,没有那个能力,还非要觉得自己举世无双,也是自寻死路拦不住。 她不望子成龙,也不望女成凤。前面该有什么计划按部就般的做就是,她这里就是有了,也只是一个孩子,不参与这些。 目前来说,孩子是她生给梁公旭一个人的,若说对自己的影响,要到七八岁后,她才定这个孩子适不适合被推上去。 不适合的话,另生一个就是了,她还能栓在一个孩子身上,死磕吗,岂不是要累死她,她看起来像是为了儿女不要命的人吗,想多了。 看看明西洛,手握大权,惊才绝艳,说一不二,给他儿子撑的多辛苦,自己脑子抽了效仿他。 梁公旭握住她的手,没有觉得不妥,万一孩子身体不好:“如果是位公主,她便是——长公主。” “嗯,你也别太累。” 梁公旭没应,他即便不给孩子皇位,也还有很多事要做,也想给孩子留下很多很多东西,每样都需要他现在开始规划才好,他还想陪孩子的时间长一点。 梁公旭将手放在她肚子上,神色柔软。 “挡到我剪叶子了。” …… “太子妃……”明西洛停了一会。 多雨看过去。 明西洛给花浇了一点水,将瓢放下;“很久没有出门了吧。” 多雨知道,他最近经常和万象和延古一起坐:“回大人,是有一段时间没出门了。” 明西洛看着院子里为数不多的几盆花,都是荒野山上的品种,盛夏虽不是花开最旺的时候,但却是盛世华裳生意最好的时候,可今年新品似乎不多,按说,她最近有时间出来才对。 就算她不方便,换个样子也会出来:“娘娘最近在忙什么?” 这……“没听说什么特别的事。” 明西洛想了想,狄路不在东宫,善奇是项家的人,不会说他们小姐在东宫的事, 而且只剩嫌天热了:“给东宫多送些冰过去。” “是。” …… “东宫的冰退回来了?”多雨看着万象。 万象不解的多雨,退回来就退回来了,不过:“你给东宫送冰了?东宫用你送冰?” “就是一场心意,咱们大人也不了那么多。” 的确,表个孝心而已:“退回来就退回来了,证明东宫体恤大人。” 可他们的人是挑太子在议事殿时去的,问的还是秦姑姑,太子妃是给什么都要的性格,却给退回来了,太子妃给自家花还用冰呢,她不可能嫌冰多? 万象被盯着怀疑的摸摸自己的脸:“难道不是?” 多雨觉得不是,他觉得还得上报。 明西洛如有所思的看着多雨。 多雨垂着头。 “知道了,下去吧。” “是。” …… 三天后,东宫采购了一批安胎补气、静养心神、滋养身体的药物,其中安胎养气占大多数。 按说东宫有孕,这样的药材进出没有什么不妥。 可太子妃根本没有怀孕,而这批药材是太子亲自置办,左右手延安盯着审核后,入的库。 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很重视这这些药材,太子有什么理由重视这些药材? 若是在乎东宫的‘孩子’,应该多制造一些有孕的女子,才是正确方式? 东宫会不会真的有孕了?延古看着明大人,他和延安不是兄弟,只是一个是御林军统领,一个率领鹰击,明大人说鹰击和御林军亲如一家,所以赐了这个名字。 450二更 明西洛看着他。 延古郑重回视,太子是不是因为皇上的事,起了疑心?要不要将太子一起? 明西洛心猛然一慌:“你……先出去……” “……是。” 明西洛放下笔,双手下意识磨磋,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生出来,但随即否定了心里的猜测!不可能,太子身体不好……怎么可能…… 可,万一呢,她最近的行为完全说不定,太子的行为更是一别从前,明明皇上病倒那天,太子还一副快死的样子,如今已经担心粮产多少。 还有那些药材,如果不是七小姐有孕,说不通太子为什么亲自动这些药材,七小姐很长一段时间没出门了…… 七小姐真有身孕了,明西洛烦躁的左右看看,像被人闷闷的捶了一拳,抬眼间天昏地暗。 如果她有了身孕,皇家,梁公旭——她的心,以后全偏梁公旭身上! 明西洛一方面告诉自己,她们成婚了可能会有孩子是应该的,一方面心里堵的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意义何在,似乎被人挖了坟一样:“多雨……多雨!” 多雨慌慌张张进来:“奴才在。” 明西洛手有点颤:“你说狄路,最近都没有去东宫……” 上个月报过了?“是。” 明西洛手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开口:“把他叫过来。” “是。” 明西洛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看向狄路的目光没有任何起伏,亲自起身,带他去后院的庭院走走,甚至没有想他与心慈的关系,仿佛一个长者,说着该说的话题:“甘大人常提起你,很有想法。” 狄路好像很久没有接触明大人这个层次的人,短短一个月,他只是礼部中正,重复着层层审核。看到眼前的人,鲜活的、仿佛遥远的记忆又复活回来。 但想到他与太子妃的关系,好像那些记忆又与他没什么关系,他还远不到明大人的地位,不适合想起那些,更不配去回忆。 “礼部这些年一直在改进,但现今不是好去处。”大国礼乐,现在的梁国谈不上礼数教化:“有想去的部门吗?” 狄路闻言没有客气:“明大人,属下想调往刑部。” “太子妃的意向?” “不是。” “行,五老爷在那里,你也好帮帮他,五老爷虽然几年没有升迁,但积累了不少经验,你可以跟着他学不少东西。” “多谢明大人。” “不必,太子有孕,暂且用不到你,你正好出来做该做的事,将来外调,也有一番天地。” “属下定不负明大人期望。” 明西洛心沉了下去,却不动声色的拍拍他肩:“回头调几个你的人跟你,刑部不比礼部。” “谢明大人。” “太子妃娘娘有孕这件事太子不打算报出来了。” 狄路看他一眼:“是。”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也好。” 两人便都不再谈这个话题。 狄路从旧王府出来,在想,明大人想将他从项家的阵营拉出来? 多雨躲在长廊尽头看眼依旧在亭子里站着的主子,从狄大人走后就没有挪过位置。 万象路过,停下,看他一眼:“明大人家里没事了?”洗衣做饭、整理家务,就算杨大娘都包了,他也该回去监工了。 多雨拉过他嘘了一声:“小点声,大人不高兴。” “大人没有高兴过。” 还是有的,与七小姐在一起的时候:“但现在应该是生气。” 万象闻言探出头看一眼,又回来,对上多雨像对上一个傻子:“只一个背影你就知道明大人生气了?” 明西洛觉得他就像个傻子,他以为……呵,都是他一厢情愿的以为,从认识七小姐开始,他那件事不是一厢情愿,还是自己找来的一厢情愿。 明西洛连自嘲都省了,自嘲都是认不清现在的形式,她在自己这里说与太子成婚后一心一意只是责任,不希望自己在太子那里陷入被动,所以让他学会忍耐;谁知道她对着太子是不是说爱得深沉,无怨无悔。 如今有身孕了,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还在给他们安排—— 呵!他看起来像小肚鸡肠,不值得一句真话的人! 项心慈!! …… 东宫的氛围十分温馨,虽然有些宫人还是不爱说话,但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太子的脾气,他们也难得露出一些笑容。 秦姑姑看着外面新送来的并蒂莲,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眼太子妃,用口型提醒:明大人送来的。 项心慈看着眼前这盆开的旺盛,聚拢在不大的鱼戏池塘的盆景里,十分难得的双层花。 “娘娘………” 项心慈摸一下粉色的花瓣,两朵花共用一蒂,还祝她早生贵子,这是不高兴,他有孕的事没有告诉他了。 确实没想起来。 焦耳端着娘娘的加餐走过来,看眼娘娘新得的两盆花:“真好看。” “明西洛送来的。”项心慈说的不痛不痒。 焦耳心无城府:“那好啊,只是明大人是不是着急大婚了,送上并蒂莲,是希望太子帮明大人完善成婚日期?” 秦姑姑看焦耳一眼,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项心慈看焦耳一眼,笑了,这小丫头,越来越机灵了:“长安。” “奴才在。” “回两盆石榴花给明大人,本宫祝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是。” 秦姑姑皱眉,娘娘这是做什么,明明怀着龙子,不理会明大人两盆花便是,偏偏送石榴花,这花送出去,是要告诉明大人她还记得,有些介意吗。 难道不是一拍两散?从此她并蒂,他红火吗? 不觉得,分明是他暗示你有孕不说,你暗示他要成婚了还多事!小姐这性子,明明脾气不好,可对男人,偏偏又宽容的堪称有耐心,简直—— 项心慈摇摇头,提醒秦姑姑笑笑,那么严肃做什么,逗个乐子调节一下现在无聊的生活而已,别那么苦大仇深,过度认为。 …… 明西洛看着东宫送来的,开的热烈、一簇簇一片片燃烧着的石榴花,也听完了送花人带来的话。 明西洛就这么盯着两盆花没动,站了一会后,伸出手,碰了一下花瓣,又默默的收回来,负手而立,身姿修长。 ------题外话------ 今日二更。 451一更 他的眼前权势火红的花束、繁茂的枝叶,如灯笼一般张扬的色彩,红的冶艳、绿的密集。 明西洛又伸出手,拨了开的最出挑的一朵,他不动声色的看着花颤了颤,牢牢的长在上面,过来一会,他又拨了一下,反复几次,终于那朵花不堪摧残落在地上。 明西洛才满意的收回手,站在花前,玄色宽袖高腰明金官服衬的他比盛开的石榴花更加明丽。 他安静的端详片刻,突然神色也渐渐柔和下来,手指拂过其它花朵,目光逐渐温柔。 至少她送了花…… 她还会送花给他…… 万象有些犹豫,不其然想到那天多雨说过的话,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明大人心怀天下:“大人……花,搬出去吗?” 明明西洛收回手,长袖在空中滑过满月的弧度:“搬到东文街去。” “是。” …… 项心慈神色淡然的扶扶头上的珠拆,不染丹蔻的手指晶莹如玉,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皇后留给她的那块令牌,她没有拿出来过,无论这块令牌背后是什么,无非是让她行事方便一点而已。 她差这点方便?夫君是当朝太子,自己是后宫权势最高的人,想效忠她的人不胜枚举;至于银子她不缺,关于死士她也有,至于可能存在的朝中势力…… 不是项心慈看不上这些人,而是人死如灯灭,站的不够高,未必能承接这一部分,站的够高了,何况相对投奔自己,为什么不去投奔太子。 所以项心慈从未动过这枚令牌,今日她到找上来了:“起来吧。” “谢太子妃恩典。”跪在地上的人不卑不亢的起身,一身四品宫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神色严肃,她是坤宁宫掌史,四十多岁。 项心慈有自己更听话懂事的女官,每个都称心如意,并不打算换,语气便也轻慢随意:“找本宫有事?” 玉焕姑姑俯身,掩下心中差异,此刻也不知太子妃不懂,还是年纪小,欣喜若狂到不知道那块令牌怎么用。 皇后临终前将旧令交给太子妃,按说太子妃该迫不及待召见她们,整合这股势力为她所用。 但几个月过去了,太子妃像忘了这件事一样无动于衷。 玉焕伸出手递上一封信。 秦姑姑看了娘娘一眼,上前接过来。 玉焕看来,秦娘做一个小门小户人家的管事尚可,做东宫掌事的话,思维和能力便不够了。也就是东宫的人不敢争抢,否则东宫绝对轮不到秦娘一人独大。 项心慈接过来,打开信封,渲染了石榴花香的纸签上笔走龙蛇的写了几个狂眷的大字——风吹竹帘满醇香。 项心慈微微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堂而皇之的将纸放在桌子上,就那么摊着,没有要遮掩的意思:“本宫知道了,姑姑大热天过来,辛苦了,赏玉姑姑一口水喝。”赏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东宫有她们的人并不奇怪,皇后的势力在东宫不要安插,只是现在看来未必,明西洛这张纸回落在此人手里,可不像是——‘投诚’。 玉焕微微皱眉,太子妃与外男通信……“娘娘,奴婢想为” “如果本宫说不用,你打算把这张纸给了太子?” 玉焕立即跪下,神色却不慌张:“奴婢不敢。” “挑这个时间来,有什么不敢的,焦耳。” “奴婢在。” “去帮你玉焕姑姑看看,太子回来了没有,太子回来了让他把这个人处理。”说着起身,信都没看一眼,还在那里摊着,谁爱看谁看去:“本宫累了,进去休息会。” “是。” 玉焕听到太子,神色顿时有些急,看看快出去的焦耳,又看看已经像室内走的太子妃,心里顿时有些慌。 不管太子会不会动有孕的太子妃,定会动知道此事的她,她们追随皇后娘娘多娘,当然知道太子什么性情,太子一个不高兴将她切片都有可能:“娘娘,娘娘,求娘娘饶命,奴婢不该自作主张,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娘娘。” 项心慈笑了:“你看本宫像差你一个尽心尽力的人吗。” “娘娘,娘娘,求您,求您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奴婢在后宫多年,娘娘一定会有用到奴婢的时候,娘娘……” “皇宫是看谁待的久谁有用吗?好好等,说不定太子殿下会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绕你一命呢。”说完直接走了。 玉焕顿时慌了:“娘娘——娘娘——”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 项心慈已经听不见了,她不排斥用皇后的人,老实些、听话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什么不可以,偏偏自作聪明。 玉焕姑姑慌张的左右看看,见周围的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快速伸手拿起桌上的信,塞进了嘴里。 梁公旭走进来。 玉焕姑姑跪在角落里,缩的像个植被,一句废话没有说。 梁公旭不会主动注意一个宫人,直接去了里间。 玉焕姑姑便一动不动的在盆栽中间跪着。 直到项心慈用完晚膳,在两盆美人蕉前看到她。 玉焕跪在原地,恭恭敬敬,谦卑恭顺,不说话只磕头,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秦姑姑站在小姐身后,心里隐隐不安,就像她初来东宫,看到那些大宫人伺候人时的紧张和压力。 项心慈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挥挥手,让她走了。 “多谢太子妃娘娘,多谢太子妃娘娘,奴婢以后定尽心尽力服侍娘娘,娘娘菩萨心肠,娘娘宅心仁厚,娘娘乃……”人已经退了出去,声音消失。 封闭的坤宁内。 玉焕双腿发软的扶住敢来的人,疲惫的对 “别说了,赶紧缓一缓。” …… 明西洛翌日收到了一封回信,一张随手从桌上撕的整整齐齐的宣纸。 仿佛能看到,作画的人抬头休息的空隙,百无聊赖间,想起有他这件事,为了打发时间聊胜于无的、慢悠悠的撕了一张纸,写了一句话——风吹珠帘一缕香。 明西洛没忍住笑了,笑容如松柏回响、竹林轻摇,清雅不可亵渎。 明西洛摇头,眉宇间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反复看着这张纸,神色越发无奈,这是‘说他’他家境贫寒,没有好东西。 她在浮华宫殿中肯与他闲里无事说一句‘废话’,好像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明西洛将纸折起来,放回信封里,妥善保管。 …… 春来夏往,夏季也只剩下短暂的一个回眸,转而秋叶染了色彩,随时准备粉墨登场。 项心慈收到了来自丰年郡半年一次的备礼,还有容家为小皇孙祈福而归的四海蛟船。 项心慈依照管理接待了同时将两样国礼带回来的容度。 容度神色没有任何异常,看不出两人也曾谈婚论嫁,他还是曾经的样子,身形高大,器宇不凡,只是绿色的眸光沉静,似乎少了丝年少轻狂,让看起来更加沉稳厚重,依旧引得各大家族像他抛出联姻的橄榄枝。 项心慈看他一眼,例行问了些模棱两可的话。 容度进退有度,答的有趣生动。 项心慈再见面没有任何回避,她觉得他们是和平分开,就算不是也不重要,语气自认:“看着晒黑了些。”实事求是。 容度一直尚算恭敬的回答,停了一下,才道:“海上阳光更烈……” “辛苦你了。” “为殿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项心慈点点头,听玉焕说了什么,笑了笑。 容度垂着头,看着透亮的石板,仿佛要把地板看出一株花,往日种种,与今天坐在上面高高在上,已贵为大梁国太子妃比,他当初的死缠烂打,便是没懂她的格局。 无关感情多寡,他给与的地位、荣誉,不值一提,再谈曾经,也显得枯败无力。 ( 452二更 她只是选择了对她来说更好的讲来,事实证明,她甚至没选错。 项心慈摇摇头。 玉焕颔首退了出去,不一会又回来。 项心慈看看时间,没有留他。 …… 容度上了马车,才问后面的人刚刚东宫发生什么事了。 “回少爷,二公主闯东宫要见您,让太子妃娘娘拦下来了。” 容度放下车帘,没在说这个问题,想着她坐在上面的样子,不得不说只有她能压得住东宫的奢靡浮华。 …… 明西洛没把容度放在心上,只是,容家、莫家的礼单,让他这些天尚好的心情拉的略微沉重。 犹如她大婚那天,他准备的自认拿得出手的贺礼,在一排排箱子,一件件稀释珍宝面前不值一提。 即便他能请到做好的雕刻师,能拿到最好的材质,雕出最好的物件,那也不是千年养的物魂,百年养的珍魄。 只能今时今日靠着她的身份地位养出百年后的荣耀,留给后人说。 而不是如今,莫云翳、容度,随便送送,都是有模有样有传说的灵物。 她定然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她不喜欢什么,自己送的破铜烂铁也满意,更何况是时间孕养了的奇珍异宝们。 “明大——” “出去。” “是。” “明大人怎么了” “没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你惹明大人了。” “你别乱说。”又不是嫌命长了 …… 翌日中午,秦姑姑让人搬了一盆一人高的玉雕玉兰花进来。 项心慈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小衣,细细欣赏一番,觉得雕工不错。 “明大人送来的。” 项心慈仔细看过上面的纹路,如果不是秦姑姑一开始就说是玉雕的,说是真的也不为国,露珠雕的也十分生动有趣:“他现在可是有银子了。”这样好的玉和做工,没有千两银子,到不了手。 秦姑姑没接话,现在的明大人自然有银子。 “不错,以后也会少啰嗦会了。”他‘认祖归宗’后,的确不怎么管她的花销,如今明西洛再做几年东宫督掌,估计也觉得造宫殿不是事了。 “摆在窗台那边,赏两天吧。” “是。” 梁公旭回来看了一眼:“这玉雕工不错。”便没了下文,与满宫的奇珍异宝比,这一个,能被看见,只是沾了眼生的光。 项心慈绣着手里的衣衫,头也每抬:“还行。” 梁公旭坐过去,才看清她在给自己一天新衣衫,绣补丁,没有任何炫技的,纯碎的绣补丁。 梁公旭怀疑地看着她。 “好看吧?” 梁公旭手放在她肚子上,不好违心的说好看,既不是花鸟造型也不是毒蛇猛兽,只是方方正正的一个补丁。 “你放着就放着,不要戳。” “我戳戳他就动了。” “你那是吵到他了,他烦你翻个身。” 梁公旭立即将五指放平,这补丁,难看。 寿康宫也看过去,与娘娘平日巧夺天工的手艺,这个侮辱了娘娘的手艺。 项心慈十分满意,这是她这两天翻书的心得,意味着皇家从现在起,以身作则的,勤俭持国,谁还再敢大办家宴、询香问柳、不思进取:“态度。”梁国子民不富裕,好吧,是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寿康懂,只是东宫的一切起居用度,和刚刚收到的贺礼,哪里像穿一件带补丁朝服该有的态度。 项心慈不管,太子的衣服上都打上补丁了,上面的人就把眼睛擦亮点!“试试,合不合适。” “娘娘,您只是绣了一块补丁,又不是重做了衣服,当然穿的下。” 梁公旭立即看过去。 寿康急忙闭嘴,殷勤的伺候兴致高昂的太子穿上。 “好看。” “转过来我再看看后面。” 寿康看着两人像心上一件多了不起的新衣的样子,无语后忍不住笑了,太子和娘娘玩的高兴就好。 …… 果不其然,太子此服一出,引得朝中老臣纷纷掩面而泣,大呼,太子圣明,天佑大梁,盛世君王啊!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天佑我国!” 明西洛垂着头,整整自己刚刚开朝,穿了没多久,再怎么洗也不可能洗的发白的朝服,想问他们没看见太子那身崭新的衣服? 散朝的时候人人还是议论。 太子越来越有明君之兆了。 自从皇上病后,太子撑起了整个大梁。 太子长大了。 “项大人好眼光,太子乃我大梁百姓之福。” “城外的流民如今都少了。” “吉兆啊。” 明西洛慢了所有人一步。 容度看了他一眼,两人不单不熟,还有过隔阂,这人就是太子身边的狗,替太子叫的猖狂,助纣为虐。 容度直接走出大殿。 明西洛站在长安身边。 长安笑眯眯的,陪着小心,再说也不是不能说的:“回大人,太子妃娘娘从书上看来,绣上去的,奴才看效果不错,您看大家心里都高兴。” 明西洛想到了自己前段时间送的‘玉兰花’,下意识觉得,她是暗示自己奢华无度,但想想她的几船礼物,自己这里不值一提。 “明大人,您也要绣一个吗?” 明西洛闻言,一下下拍拍他肩,想说,提醒你们娘娘,既然补丁都绣了,曳地裙就别穿了,免得暴露她的诚意。 长安被明大人盯得心虚,他就是嘴欠,明大人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行了,回去吧。” “是。”长安殷勤的目送明大人离开后,神色依旧恭敬,明大人在他们东宫伺候人眼里,仅次于太子和太子妃,是东宫另一种主心骨。 就是……不太好让人莫到穴,不容易亲近。 …… 453三更 “娘娘,您真厉害,单这半月,咱们梁都婚丧嫁娶就没有一个请戏班子的。”   项心慈别的技巧或许不行,实干上也差一点,但是做这些表面工作,博点儿名声,她以自己上辈子失败的教训,又从书中总结了不少技巧:“诶,又不是让你看戏班子的,都是为了大梁子民。”   “对,对,娘娘说的对。”焦耳无脑迎和:“娘娘宅心仁厚。”   玉焕将玉簪没入娘娘发间:“娘娘好了。”   焦耳颇为洋洋得意,谁说她们小姐不好的,如今还不是娘娘更好。   玉焕觉得,娘娘玩得开心便好。   ……   施维轻快落下一子,等着柳姐姐出手,   柳雪飞看她一眼笑了:“高兴了?”   施维含羞一笑:“哪有。”   柳雪飞嫣有不知的道理,如今太子一心在国事上,梁国眼见有了样子,明大人又是其中的中流砥柱,虽然项家分薄了明大人手里的权势,但依旧是东宫不可或缺的一把快刀:“在我这里,还有什么害羞的,如今的局面,有一半儿是你小夫君的功劳,还不准你骄傲了。”   施维脸颊通红,笑的骄傲含蓄:“也就是你说,我才认,换作别人……   ”   “换做别人怎么样?”   “哎呀,不跟你说了。”   柳雪飞笑笑,犹记得不久前,她还在这样打趣过自己,如今:“恭喜你。”柳雪飞真心实意,好姐妹能幸福便好。   施维心中欢喜,也觉得不容易,这场婚事起起伏伏,得来不易:“说起来……真是世事难料,你看太子妃没出阁的时候,都多少人说她闲言碎语,就连我,当初也觉得项七小姐行事偏颇,可你看现在,太子妃身居东宫,相夫教子,太子仿佛顿悟,勤恳果日,好像两人以前那些事,就没有发生过。”   柳雪飞落下一子,谁说不是,当初她与项世子产生隔阂,也是因为这位七小姐,总觉得世子看不到七小姐的顽劣。   如今看来,的确是自己先入为主,成婚后的项七小姐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她既不纨绔也不行事偏颇,甚至一个人为皇后娘娘守灵七日,日夜不休,如今又怀有身孕,婚后过的比谁都努力、平淡:“你的婚期定了吗?”   施维本来高兴的神色,顿时有些勉强,这也是她现在最为难的地方:“他还没有与我父亲商议。”   柳雪飞皱眉,都多长时间了:“可能,他事务繁忙没有时间。”   “看个日子而已,哪需要什么时间。”   柳雪飞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有人迫不及待。”   施维拿起棋子作势要打她。   柳雪飞赶紧求饶。   施维才作罢:“不过,我那位未来婆婆,倒是急不可待。”   柳雪飞不意外,施家什么人家,明家能的施阁老家嫡出的女儿,不亚于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听说他们家还是多好口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前段时间华为了一百两银子闹了起来。”   施维闻言脸上羞臊,明家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把他们的家稀罕事编成儿歌说的全梁都都知道,好给明大人身上泼脏水,偏偏这样明家那一家子还不知道适可而止,反而闹的越来越不像话。   前些天更是有人说,明家因为那一万两的东西闹起来了,最后甚至闹到了自己家,毕竟真论起来一万两的东西是自家出银子买的,他们家那几兄弟,竟然想到来讨好自己,分得一杯羹,施家的脸险些丢到外面去。   如果不是大哥反应快,压住了那些东西,现在不定闹成什么样。   “怎么了,后悔了?”   “你说他是不是傻,他现在什么身份,堂堂朝中正四品,你看他住的那个院子,还有他们家人住的院子,他就不知道改善改善,我就不信没人孝敬他银子……”   柳雪飞示意她少说:“小心我举报你家明大人。”   “柳姐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施维深吸一口气,拖着下巴:“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明大人那位母亲……”一言难尽。   “别抱怨了,明大人是你想要的不就行了,你还想全占。”   “谁说不是,但觉得我跟他的家人,可能处不来。”   “看开些,明家老夫人还能像要求她家其她儿媳妇儿一样要求你吗。”小维怎么说也是施阁老家的嫡女。   “话虽这么说,毕竟是我婆婆,忘我上面一压,有我麻烦的,我得想个办法。”“还没进门就想与婆婆过招了。”   “我是合理让她知道什么是不能无理搅三分,哎,以后跟这样的婆婆打交道。我可有的熬了。”   “明大人不是糊涂的。”   “他最好是,我觉得她父母挺怕他的,这样说虽然不对……”哪有父母怕儿子的,但,她就是觉得这样,那天自家大哥说把明大人叫来问问,那两位老人家就不说话了:“感觉吧,蓬莲院的棋局,你去不去看。”   “不去了。”   施维立即牵住她的手:“你怎么了,不过是……这不像你性格。”   柳雪飞也觉得不像,说到底是她小看了这场婚事对柳家和对她的影响,如今的柳国公府已经很少有人来往。没有了项家的婚事,柳家两辈里又没有能撑起门面的人,似乎落魄就在眼前。   “你不要胡思乱想。”   柳雪飞捏了一下她的手,她知道,只是有些事情更加清晰而已。   “去吧,就当散散心。”   “我担心我去了,你就不是散心了。”   “怕什么,以后还能不出门了,谁敢说你,我让满儿堵了她们的嘴。” 454一更 “太子将海口事交给项大人了。” 明西洛并不惊讶,太子最近在提拔项承,以后他还会大力扶持项家,项家是太子心里未来小皇孙或者小郡主的保障;“海口的事,让张大人不要争了。” “是。” 万象走进来:“明大人,老夫人求见。” “带她去东文街等我。” “是。” …… 东宫内。 刚散朝的梁公旭没看到秦姑姑等人:“太子妃呢?” “回殿下,娘娘在长寿湖散步。” 梁公旭换了身衣服,也去了,她现在五个多月,只要不是必不可少的朝事,他喜欢多陪陪她和孩子,哪怕孩子并不知道有他的陪伴。 梁公旭站在柳树下,看着不远处热闹的杂耍团队,和掩嘴而笑,让所有一切都黯然失色的人,她更好看了,好像要张开而又羞涩一样的美好。 寿康公公看殿下一眼,不过去? 梁公旭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想起以前,她总是出去听曲看戏,城内城外到处跑,她还说过嫁给自己最高兴的事就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如今她多久没出去了,好像从…… 梁公旭有些愧疚,那时候起她就一直陪在他身边没有离开过,其实她是一个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妥协的人,可现在他才发现,她很久没有出过东宫,没有提过外面的荒野山。 她好像从一个院子里搬到了另一个院子,一个人看戏曲、歌舞的热闹。 项心慈听了玉焕的话,转头看向不远处,笑了,招招手让他过来。 梁公旭跟着笑了,迎着初秋的光,笑容爽朗俊美。 “马上要到菊香山盛会了,想不想出去走走?”梁公旭挨着她坐下来,明明有两张榻,他偏偏要坐在她那边,与她贴在一起。 项心慈摇着手里的玉面扇,小巧的团扇与耳坠的颜色相得益彰,笑容恬静温柔:“不用,人太多。”她如今怀着身孕,能待在东宫就待在东宫。 梁公旭看着她的肚子,虽然一天天看着孩子长大,可还是十分期待他出来的样子:“最近天气好,你胎象也稳,出去走走也好,让善奇和狄路更上你,再派几个侍卫。” “在哪里走走不是走走,东宫的景色也挺好。” “看了几个月也腻了,我陪你一起去,也不走远了。” 项心慈看他一眼,见他的视线落在他肚子上,明明很在乎孩子的安危,还鼓动她出去,她如果出去了,那可是哪好玩就去哪里啊。 项心慈笑笑,却没真想去:“每天变着花样演,挺有意思的。”等孩子出生了哪里不能去。 “还是出去走走吧,说不定孩子也想出去走走呢。”梁公旭没忍住,还是将手覆了上去,小人正好在他手心里轻轻动了一下:“你看,你看他想出去玩。” 项心慈笑了,不知道他突然执拗什么:“行,带你们出去玩。” …… 项心慈没有选节气、集会的日子,定在了菊香山大会的前两天出去走走。 玉焕却为此前前后后忙碌了五天,装了两大车娘娘的用度,还带了一位太医两位产婆,这还觉得没有带全,又让 项心慈为梁公旭选了一件蓝底,藏蓝风色飘花大边,宽袖绸缎大摆交颈外衫。 梁公旭本就白净大气,这件新品绸缎长织外衫一上身,更是贵气逼人,公子如玉。 长织丝绸是盛世华裳今年秋天推出的主要面料,透气、垂感佳、容易塑性、外加轻薄。 衣服的款式走盛世华裳一贯的靡靡之音,尤其这件下摆飘大花的设计,又在每朵花的边缘绣了一圈金线,除此之外没有一点花样,素色与繁华相比,更显大气,高腰处的腰带没有一颗宝石,全用复杂的修发烘托衣服的华贵。 再有梁公旭传出来,便是事件最华美、富贵的去处。 项心慈忍不住捏捏他的脸,真好看,好看的想揉散了怎么办。 梁公旭安安静静的让她揉,随意取了一根白玉簪没入发间。 项心慈小脑子立即靠在他胸口:“我完了……” 寿康公公撑住自家殿下。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天仙星辰下凡做人。” 梁公旭半环住她的腰:“抹蜜了。” “都是因为你太好看。” 秦姑姑也觉得殿下好看,尤其穿小姐专为殿下做的的衣服,更显得时间荣华与他一身的俊美飘逸。 项心慈有点不放心:“会不会显得我难看了……” 梁公旭觉得她杞人忧天,她比什么都好看,自己追不上她笑时的一个眸光,她才是最好看,最耀阳,最让人不敢多看的一位:“你以为这样说,别人就会觉得我好看?” “嘿,我好看。” 玉焕将小姐扶正。 秦姑姑敢要蹲下身为娘娘整理衣摆。 玉焕已经蹲下去,将娘娘下摆处的一个小缺口撕开,绑了一个蝴蝶结,拉高衣摆的高度,随后掐了一朵花,一起缠在蝴蝶结里,瞬间灵动优美。 焦耳看眼秦姑姑,撇撇眼没说什么,这个玉焕来了以后,就显出她来了,偏偏挑不出什么错,还笑脸迎人的,装什么和善,明明都快卡的秦姑姑没位置了,哼! …… 菊香山今年因为城西的繁荣,如今更加热闹、人来人往。 虽然还不到一年一度盛会的日子,也已具规模,文人雅客、小贩酒楼人流不断。 明母走到施大小姐身边,笑的慈祥讨好:“我啊,还是第一次不是立秋的日子上来,看着这山更清幽更香气呢。” 施维笑笑,这座山唯有立秋节当天门槛最低,平日里,进出来往的文人名仕更多,单这座山上就坐落着三大书院,几大名斋,还有知名的几位居士,居住的院子。 只是这些地方更隐秘,进学的条件苛刻,学费高昂,不接触这些的人不知道而已。 就像立秋当天来山上赏菊、参加庙会的人,只是图个热闹,深究不到这些,毕竟一套笔墨纸砚就可能掏光普通人家的家底。 明母自然接触不到这些,她只看菊香山花多不多,味想不想,只觉得现在闻的更香,不用挤,自然更好。 455二更 施维笑着听,神情温柔,并不为对方闹了笑话,说出会让人误会的话觉得面上无光。 明家出身不好,这是一开始她就知道的。 何况如今,明西洛完全可以抛弃门第,单看他那个人,以明西洛如今的地位,明家只是缺一个人告诉明家该如何行事,而不是不能改变。 施维有耐心,未来的明家也定然能被她带的越来越好,小辈得以入学,长辈懂得慎行。 即便不能让明家一夕间成为礼乐之家,也不能让明家成了明大人的拖累:“婶婶觉得好便好。” “好,好,哪有不好的。”明母喜欢这个未来儿媳妇,身份高贵又长的漂亮,她们明家烧了几辈子高香才能取到这样的儿媳妇,眼前可是梁都盛名在外的女子,是她们明家想都不敢想的儿媳妇。 “施小姐。” 施维转头,看到不远处刚刚下车的柳雪飞,一直温柔客套的笑意顿时生出灵动活泼的朝气:“柳姐姐?”随后看眼明母,低头交代几句。 明母急忙点头:“快去,快去。”又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人,那便是柳国公家的嫡女吧,真好看,差点就嫁给太子妃的兄长,进入项家了,多风光,可惜,可惜。 施维拉住她的手,有些为难:“我以为你不来了。”她请了几次,柳姐姐都没有回应,她才约了明母。 柳雪飞笑笑,帮她撩了撩吹乱的头发:“知道你有事,不用你陪,就是看到你了打声招呼,再说,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能总在家里,出来走走也好。” 施维闻言骤然想到什么:“蓬莲棋局邀请了姐姐。” 柳雪飞又几分不好意思:“居士提了几次,我都没有答应,再推拒有些不好看了,便来了。” “姐姐早该多出来走走。” 柳雪飞莞尔。 “一会,我们也过去,姐姐帮我们留个好位置。” 柳雪飞点点头,向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老人家的想想与整个施家仆人显得格格不入。 施维也顺着姐姐的目光看了过去,继而转过头,吐吐舌头。 柳雪飞不动声色的戳她一下,调皮,以后可是你婆婆。 施维当然知道,不过明母今天应该是传出了家里最好的衣服,因为过于追求好,上下衫都不是一个时节,害的她都要以为明大人真清正廉洁了,要不然父母为什么过的如此拮据。 明母殷切的对柳小姐笑着,国公府千金比施阁老之女的名气还大,可惜啊,命不好,到现在都没成婚,这女子啊,只要年纪大了说什么都没用,不好嫁喽。 柳雪飞:“我先走了。”柳雪飞对不远处的人也俯俯身。 明母立即赔笑鞠躬,骤然想起她应该见过对方,哎,希望能找到找人家吧,否则可惜了。 施维走回来。 明母下意识想问儿媳妇什么。 施维已经注意到明母刚刚感慨的样子,说实话她十分不悦,柳姐姐再如何也轮不到……“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 项心慈帷帽半开,微微隆起的小腹被宽松的裙摆罩住,迎着初秋的阳光,笑意盈盈的折了一束藤花拿在手里把玩。 同样的阳光,精致不见得比东宫更广,但就是觉得心情一下子亮堂起来,虽然东宫的时候也不觉得闭塞:“我说这不是叫自欺欺人。” 梁公旭跟在她身后,见她高兴,心理也高兴,不单她觉得这里精致好,他看这的精致也颇为顺眼:“怎么会,这里每一副面孔都新鲜。” “你不新鲜。” “是,我粗糙陈旧。” “去前面走走,我记得这里有一片枫树林。” 陆续上山的人,看到他们,都忍不住多看一眼,这样的派头定是世家子弟,尤其那位公子,当是风流倜傥,女子带了帷帽,看不真切,但应都不是熟面孔。 侍卫在前面开路,狄路跟在后面,左右两边三丈都有人护着,不会让陌生人近两人几步之内。 项心慈踩在石头铺成的路上,脚踩过落在地上的枫叶,枫叶尚不如她的鞋看起来秋色更浓,黄的沉稳内敛:“你有没有来过菊香山?” “没有。” 项心慈搭着秦姑姑的手臂,咔嚓又踩碎了一片叶子:“这里立秋的时候非常热闹。” “你来过。” “嗯,偷偷来过。” “立秋那天我再陪你来。” “不要了,孩子现在不喜欢热闹。” 梁公旭闻言,低头看看心慈,觉得,她形容的很对,孩子现在的确不喜欢热闹。 “我还在这里捡到过蜗牛呢。” “你跳慢点。” 项心慈嗔他一眼:“刚才谁说立秋带我出来的。” “我禁山。” 项心慈笑了,转身继续走,粉色的蔓延到脚踝的轻纱,与她的衣裙在秋风中舞动。 梁公旭跟在后面看着,觉得山色更美,枫叶更红。 “停下,停下,前面不能过了!绕道绕道!” “赶紧绕道。” 为首的两位侍卫面无表情又及其熟练的,噌的一声,刀剑瞬间出鞘。 后面的侍卫紧跟着刀剑出鞘,如一把弓蓄势待发。 开口拦人的家丁,见状,瞬间后退一步,怎……怎么还动刀了。 项心慈看着这梦幻的一幕,十分诧异,这是做什么,自己有孕,旭旭这边不该极力避免混乱保护自己?看样子火气很旺? 寿康见状,顿时一头冷汗,急忙向前,最近过的太过顺风顺水,忘了东宫侍卫的行事风格,便是铲除所有太子前行路上的敌人。 但现在不同,万一太子妃孕期晕血嗯,万一小主子晕血呢,立即上前,用手按住阿枣的手,将刀收回鞘中。 后面的人见状,刀整齐划一的同时收回鞘中。 项心慈听着整齐的声音看眼旭旭。 旭旭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这时候突然觉得,当着孩子的面打打杀杀是不是不太好,万一双方不长眼,血溅在孩子身上—— 寿康公公含笑的看着拦路的人,笑容可掬、慈眉善目:“小兄弟们好啊。” 守路的仆从见状,吓的后退:“你……你……干什么……”……还随便带……带刀,看起来非常不好惹。 ------题外话------ 今日二更 456一更 寿康示意对方放松,不要害怕,自己等人没有恶意:“前面怎么了,为什么不让进啊? 几人面面相觑,一个年纪略长的人被几人推出来。 寿康鼓励的看向对方,放平心态,慢慢说。 “我……我们少爷在前面向心仪的姑娘表……表述自己的思念之情,所以不方便诸位从这头行,但如果几位不方便回转的话,小的回去问问,说不定能走了……”对能走了。 寿康颔首,懂了,婚事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挡住别人与姑娘‘表述’的,就应该就是看中了谁家的姑娘,要调戏一下,看看能不能取回去做个妾。 是纨绔子弟无伤大雅的‘玩笑’,没有杀伤力。 寿康笑眯眯的反身来,恭敬的将事情交代了一下,自然不会说这些腌菜事儿,只说,少年子弟不懂事,在前面处理私事,问殿下,要不要让那些人让一下?还是直接绕行,毕竟周围景色都不错。 项心慈无所谓,本来就是出来走走,可她最近一直在东宫,所以有点好奇:“什么‘私事’。” 寿康闻言,看了娘娘一眼,低声委婉的将事情说了一便。 项心慈哦了一声,表示懂了。 梁公旭不在意,鸡毛蒜皮的小事。 项心慈挽住他胳膊,心情丝毫没受影响:“走吧,我们从这边绕过去,那边的枫林小路更有意境。” 拦路的人见凶神恶煞的人走了,顿时松口气,还好,还好。 寿康含笑的跟上,习惯性的让人去打探一下刚才的事,万一一会再碰到了,主子问起来,他能说出一二。 …… 汪棋跟在手掌被擦破的兄长身后,眼睛通红地被明大人带出来,她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那些人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做这些事。 汪家长子,王文表低着头,眼里隐忍着怒气,那些人胆大包天!如果不是明大人路过,妹妹岂不是…… 走出枫林,明西洛停下脚步。 汪棋急忙俯身:“多谢明大人……”如果不是明大人,她和哥哥…… 那些人当着她大哥的面就敢拦汪家的娇子,还把她直接抢到林子里,大哥带着人追过来,竟然还被他们按着打。 简直没有王法,无法无天,可对方是杨家的长子,自己提出父亲都没有用,就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明大人过来了…… 明西洛看着汪文表,他不过是路过,碰巧而已,何况两人还共事过,不可能当没看见:“怎么样。” 汪文表瞬间抬头:“多谢明大人。” “无碍,我找人送你们回去?” “不必,已经劳烦大人良多。”王文表客气有礼,以前两人平级,但现在……已经是天壤之别。 明西洛见状,没说什么,毕竟是别人的事:“在下告辞。” 汪棋看着他,手下意识紧了一下。 汪文表快速道:“大人,我想问一句,如果我告御状……” 明西洛声色平和:“我并不在吏部、刑部当值。”告不告发杨家都是汪棋和其它人的事。 汪棋闻言,默默的看他一眼,想起当初见他时的样子,不急不慢不争不抢,却也不置身之外的淡然。 更知道明大人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就像当年,他在荒野山上,也是事不关己的叙述河道的走向一样,看似云淡风轻、不急不缓,却找不到反驳的余地。即便对上七小姐也都对答自然。 何况,这件事说起来,与明大人没有任何弱关系。 “杨光清胆大包天!” 杨家是西南土皇,盘踞整个西南之地上百年,距离盛都遥远,无论是朝贡还是拜帖,年年写的都很情真意切。 杨光清在西南身份高贵、行为乖张,到了盛都也是人人吹捧,有一群狐朋狗友天天聚会,没有认清他的身份,做出今天的事来早晚的事。 明西洛没说话,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他也无意淌这趟浑水。 汪棋看着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样子,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楚,她不是看不出来七小姐给她制造机会,是自己扭捏、觉得有失闺秀风范,一退再退。 甚至觉得不好,又觉得七小姐胆大妄为、行事刻薄,不再来往。 如今看来……七小姐当初让她接近明大人,至少是认同明大人的人品,觉得当时的两个人合适。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眨眼的功夫,她已经高攀不上。 而她也误会了七小姐当时的好意,今时今日自然也得不到额外的帮助,甚至他对自己已经没有印象。 如果自己当初勇敢一点,如果她认真对待当时心里的倾慕,对他好一点,是不是就……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汪文表感激恭手,如果不是明大人,妹妹恐怕。 明西洛带着人直接离开。 汪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如果以前他是青竹茂林,现在已经是松柏高峰,曾经父亲说过的婚事,更无从提起。 汪文表注意到妹妹的神色:“怎么了?” 汪琪摇头:“哥, 宝 书 网 x b a o s h u 。CoM 你手上的伤怎么样?”她没有不甘心,也不自大,,只是想到离这个人那么近过…… 汪文表更关心她:“你呢?”急忙检查妹妹。 汪棋摇头,他们刚遇到危险,明大人就到了。 “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汪棋拦住他:“哥哥是来参加棋会的。” “还在还提什么棋会……” 汪棋没动,看看哥哥手上的伤,见只是小擦伤,示意丫鬟拿水过来,她知道今天的棋会对大哥的重要。 457二更 大哥不是项世子、明大人这样的惊才绝艳之辈,大哥按部就班,三年后的科举会是第一次下场,这样的年龄,按说已经天纵聪明,可与项世子、莫世子比,则不够看了。 所以这次棋会关系着大哥能帮你拜入你蓬莲书院跟着蓬先生研习策论。 大哥不能失去这个机会,尤其现在更不能。 “你——” “哥,我没事,更何况蓬莲棋局有明大人在,他们不敢胡作非为。” 汪文表不想,妹妹的事更重要。 汪棋笑了,大哥的事,更重要。 蓬莲棋会是蓬莲书院的敲门砖,何况这次还请了蓬先生的得意名声明大人主持,以明西洛如今的地位,这是两次机会:“哥,梳洗梳洗吧……” …… 明母看不上蓬莱书院,对着未来儿媳妇更是显出自家儿子的好来,让施家高看她儿子一头:“当初是那个什么掌院非要子恒入学,我不同意,他还屡次三番上门。”她想给自己找个当官的师父,这样以后好有助力。 施维神色有些尴尬,蓬先生什么地位,今日来很多学子、志士,都是冲他老人家来的,即便当然的项世子,也在蓬先生这里问学两年,明母反而看不上了。 这话如果落在有心人耳朵里,别人怎么想明大人,不是忘恩负义吗,随委婉提醒:“蓬大人德高望重,今日还邀请了明大人主持入院棋局。” “还不是看我儿子有本事了,占我儿子便宜。” 施维一时无语,这哪里是哪里,被明大人选中入院的学子,以后自然与明大人有份亲近,便是党派的派系,这是蓬老先生看中明大人,在给明大人培植势力的机会。 毕竟项世子那种也不用蓬莱书院帮忙,但明家绝对需要蓬莱书院这份噱头:“婶婶,外面太阳大,怎么坐马车吧。”免得被人停了去。 “诶,外面走走好,多走走身体才能好,才能养的健壮,以后生大胖——”想起说话的人不是隔壁刚成婚的小媳妇,又笑着不说了。 但,就是那个意思。身体不好,怎么给她们子恒生大胖儿子,她们子恒是万一挑一的好,施家那是有眼光,她问过了,现在子恒,就是配公主都行。 施维隐忍皱眉,对方说的话根本不是期许、憧憬,而是理所当然,理应如此,这样的婆婆。 施维深吸一口气:“我有些晕,先进去坐坐。” 明母顿时有些急:“晕,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施维不动神色的避开她的手,觉得两人相处不来:“不用了。” “还是要的。”才走几步路就晕了。 …… 项心慈坐在垫了蒲团的石凳上吃甜瓜,小小一颗咬一口,沁凉甜香:“今天是蓬莱棋会?” 寿康又给娘娘倒点椰汁,他刚刚问过了:“是。” “难怪觉得人有些多。”还都去一个方向。项心慈喂旭旭吃口甜瓜。 梁公旭咬下来:“一会去看看。” “好啊。”项心慈也咬了一口,白皙的脸颊鼓气:“你一会要不要下场试试?” “我连你都下不过。” “我那是瞎来,试试吗,万一第一局就淘汰了呢,就治那些太傅的罪,罪名就是教导你不认真。” 梁公旭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寿康也给殿下到一杯:“娘娘这么一会功夫,就帮几位太傅想好了天牢的位置,当真体恤几位大人。” 项心慈谦虚摇头:“举手之劳,大恩不言谢。” 秦姑姑、寿康无奈一笑:“夫人吃些糕点。” …… 明西洛从蓬老先生那里出来。 万象觉得碰老先生有点粘人,十分欣赏他们主子,几乎是吧主子当儿子来疼了,也是,他们主子除了出身不好,样样都好,就是这种自作主张的活动,下次不要赶鸭子上架就好了。 自家大人都说了不来,蓬老先生可好,直接对我宣布大人是最终评选,大人担心老先生下不来台,只有到了。 万象陪着笑:“蓬老先生看起来气色真好。” “明大人安。” “明大人安。” “子恒,子恒,这里,都等你呢,来,手谈一局,教教 “师兄,夫子让我去前面——” “先下一局,前面有人忙着。” …… 项心慈的纱幔完全放了下来。 狄路伸出手。 项心慈的手搭在他手臂上向台阶上走去。 梁公旭也跟了上天。 偌大的平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往下看是层层白云,塔尖山峦,精致更美,也更清雅。 玉焕找了个人少的石桌将桌布、蒲团铺上。 项心慈示意梁公旭去领桌号。 梁公旭看着她:“真参加?” “你说呢?” 梁公旭将折扇一收,风流倜傥:“等着,我让太傅们知道,什么是偷懒的下场。”带着寿康走走。 项心慈失笑,旭旭棋风很稳,明家大师指点,别具一格,只是学时懒惰,又不是悟性不好,何况自己下了四十多年,也没从他哪里讨的多少便宜。 项心慈坐下来。 玉焕将桌子上摆满了小食、瓜果。 明母见隔壁拿出的东西越来越多,护卫和奴仆均忙忙碌碌的样子,不禁看过去。 施维也看到了隔壁的动静,甚至看到了这一行人刚刚上来时候的刚刚与这位女子说话的男子,那男子,说声人间富贵竹也不夸张, 项心慈也正好看过去,对上季桂娘打量的视线。 项心慈冷笑一声,她呀,她不喜欢明西洛的娘,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458三更 项心慈还觉得两人没有什么恩怨,她对季桂娘谈不上厌恶和怨恨,毕竟她没有给对方‘恶心’她的机会,没有自己的允许,季桂娘甚至不能踏入她的院子,哪有结仇的机会。   但季桂娘不这么想,她觉得与自己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简直给她自己长脸,谁知道她是谁、谁有功夫跟她生嫌隙,她也配!莫民奇妙。   项心慈不甚在意的收回目光时,正巧扫到了季桂娘身边的……嗯?嗯?不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了。   玉焕恰好,垂头在夫人耳边道:“隔壁是施阁老家的嫡长女。”   项心慈慢慢的点点头,不超过太子的官职就不用打招呼,随即恍然,想起施阁老是睡了,转头在玉焕耳边道:“与明西洛有婚约那位?”   狄路目不斜视。   玉焕点点头。   项心慈抓了一点瓜子,笑看向在人群中的梁公旭,见他站在最边上,刚拿到玉牌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   秦姑姑不接:“夫人笑什么?”   “想不想个傻子。”   长安跳脚:“夫人不能这么说。”   施维看过去,不一会又看过去,对方带着帷幔,看不出是谁,可这样的排场,侍女、侍卫的用度,应该是勋贵家的小姐,可如果是,自己应该认识才对,对方应该也认识自己,可并不见对方有上前打招呼的意思?   明母凑过去问:“那是谁?”吃的什么水果,红彤彤的还带了冰,冰镇的吃的看着更加新鲜可口,比自己这边的凉茶、酸梅汤看着好多了。   施维摇头,她不知道。   “你们勋贵闺秀都不认识吗?”   施维没说话,看向人群中刚刚与她们一起上来的男子,那人站在最后,一眼望去便能看到他,背阴单薄,但很高,盛都谁家的公子如此?   汪棋陪着哥哥走出来,脸上带着笑意,就站在梁公旭旁边:“第三排,好位置。”   项心慈顺便看到了她,又看向还在排队的梁公旭。   汪文表觉得位置不错,下意识的四下看一眼,难保姓杨的不会出现。   汪棋也四下看看,她没有看到杨家的人呢,但在角落的位置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汪棋下意识凝神细看,顿时脸色有些白你。   “怎么了?是不是姓杨的也来了!不要怕,这里这么多人,这次一定让他好看。”   不是,汪棋快速抓住大哥的手,将大哥往没有人的位置带,低声道:“我看到七小姐身边的姑姑了。”而且,而且……那边好像是七小姐,虽然没有露脸,但她与对方打过交道,还有除了七小姐秦姑姑也不可能伺候别人,定然是项七小姐无疑。   “什么七小姐。”   汪棋神色焦急,再不敢往岸边看,拉着哥哥又往人群后面挪一挪,声音压的更低:“太子妃……”   汪文表瞬间看向她。   汪棋肯定的点点头,凑在大哥身边:“最北面靠近客松的位置,最后一个石桌上坐的可能是太子妃……”   汪文表更加震惊,他知道妹妹有段时间与太子妃关系很好。   汪棋紧紧的抓着大哥,提醒他,不要看,不要看!   汪文表当然知道,兹事体大,太子妃没有起仪仗出门,如果撞破对方的身份,发生什么事,他们便担待不起,只是……太子妃竟然出东宫了:“你看清楚了?”太子妃怎么可能出东宫?“太子妃不是有身孕了吗?”不可能出宫才对。   “我……我也不知道,我没敢看,但秦姑姑肯定没有认错,焦耳也在……”不是太子妃还能是谁。   汪文表心里一时间闪过无数种想法,关于杨家的,关于太子妃,关于东宫,关于很多很多。   如果汪家无法让杨家忌惮,那太子妃呢!听说太子妃美如天仙,杨光清不心动。   可如果太子妃有个三长两短,他能确保做的一切毫无痕迹吗,但凡有一点差池,汪家都要跟着陪葬。   汪文表心里立即有了主意:“你确定见到的是太子妃身边的奴才。”   “是。”   “好,你在这里等着。”   汪棋急忙抓住他,心里非常紧张:“你做什么去?”那边的人是太子妃吗,太子妃为什么在这里,会不会有事?   汪文表示意她安心:“不要怕,相信大哥,你在这里站着别动,大哥不会拿安危开玩笑的。”   汪棋还是担心,担心七小姐的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会发生什么。   汪文表没功夫更妹妹说,这种事要快,妹妹能认出太子妃身边的人,别人也一样可以,他只有快一步,才有可能有机会。   汪文表快速向里面而去。   汪棋更紧张了,想把人叫回来又害怕。   万象看着来人有些为难:“我们大人真有事……”   “我有要事求见,麻烦小哥再去说一声,麻烦了。”说完又塞了一锭碎银子。   万象不想收,不是银子的事。   “真是急事,不急也不敢麻烦明大人,拜托了。”   明西洛脚步从容的被昔日的师兄们从里面轰出来,出来时神色已恢复自然,没了在棋室的笑意。   汪文表见状,立即上前,想说话,又看眼明西洛身后的人。   明西洛看他一眼,没有让人退下的意思:“有事。”   汪文表立即压低声音道:“舍妹刚刚在外面看到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人,下官想着太子妃娘娘怀有身孕怎么——”   “在哪里看见。”   啊:“就在外面领牌子的广场。”   明西洛下意识抬脚就要往外走,又硬生生放慢脚步,她很久没有出来了。   汪文表跟上,他话还没说:“下官担心万一真是娘娘,怕有人冲撞了,特意过来说一声。”   “你做的不错。”   “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明西洛从蓬莱书院出来。   广场上所有的人有片刻安静。   施维立即想到明西洛,下意识看过去。   明母见状立即与有荣焉的看过去。   明西洛没有第一时间往汪文表说的地方看,而是装作巡视的像维护在场质询的大师兄走去,余光不动声色的回扫,没有来得及看向北面,便看到了人群中独树一帜的人。   寿康公公见明大人看过里,微微颔首,表示恭敬。   明西洛看到了太子,一身华服,铄古耀今,堪称醒目绝色,他以前就说过,盛世华裳的男装非俊逸出尘者穿不出其富贵的风韵,太子将这身衣服衬的刚刚好,明日定然有大批人效仿这种风格,至于穿不穿的起来,恐怕梁都公子们不会在乎。   梁公旭也看到他。   明西洛颔首,心却没有平复,反而隐隐加重,带着超乎他预料的期待,太子既然在了,她一定在……他又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上次在这里见她……明西洛装作核对报名人数的垂头,这里关于她的记忆都不算不得好事。   “今年时候历届以来报名人数最多的,师父知道肯定高兴,多亏了师弟的功劳。”   “师兄谬赞,万象。”   “奴才在。”   “再增派些人手过来,维护秩序。”   “是。”   不远处,施维坐在原地,跃过人海,看着站在人群中也掩不住他风华的人,脸颊微微泛红。   季桂娘看的与有荣焉,她儿子今非昔比了:“这孩子瘦了,还是以前好,有我照顾,人也精神不瘦”   施维没听进去,但也因为明西洛出现,看明母都顺眼了,羞涩的垂下头。   “你去,叫他过来,给我们这里城哥帐子,太阳怪大的。”隔壁的人这么一会还撑了一个帐子,她们也得有,她堂堂明西洛的母亲,这里最大官的高堂还不能撑个帐子。   再说,她也想在未来儿媳妇面前显摆一二。   被命令的人看眼自家小姐。   施维忙了一天,等的就是现在,微微颔首,下意识的整理整理身上衣裙,又端庄的坐好,清冷高贵,又温柔美丽。 459一更 她等着他见过自己后,主动上门商讨成婚的日子。   到时候,她可不会轻易答应,弄不好要仔细考虑考虑什么时候答应他,说不定就到了冬天或者明天春天了。   不过,如果他愿意说几次好话,再为上次的事,向自己道歉,她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施维静静的摇着手里牡丹的团扇,指甲上豆蔻的颜色与团扇上的牡丹相得益彰,温柔的神色越发高贵美丽。   明西洛的目光先落到最边上的位置,淡蓝色的垂纱帷幔将最后一个石桌的位置围了起来,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但他知道,这样的锦缎可以从里面不受影响的看到外面。   那,她现在在看谁?梁公旭?还是自己?   明西洛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转身向那边走过去。   施维觉得自己不会紧张,她是梁都首屈一指的名门闺女,才学、容貌均百里挑一,明西洛才改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再三考虑配不配的上自己。   可施维还是忍不住抚了下身边衣裙,觉得耳坠的颜色是不是太亮,显得过于注重今天的相遇。   旁边,秦姑姑看着明大人突然走过来,突然看眼太子妃:明大人要做什么。   项心慈神色自若,知道他向谁去的,他娘在呢,不个招呼说不过去,磕了小小的一粒瓜子卷入口中,鲜香可口。   “奴婢来吧。”   “不用。”   寿康看着明大人走过去,率先开口:“主子,是施家小姐。”   梁公旭拿着牌子,没在意,轮到他拿号了,他又不认识什么施家小姐。   寿康担心主子误会:“最近两家在商讨婚事,施小姐身边坐着的是明老夫人。”   寿康说完,等了一会,没等到殿下回话,松口气,不在意就好。   便心无负担的看过去,不知道明大人是否满意这场婚事,毕竟……明大人前一位来往密切的是太子妃,按说……应该……   明西洛脚步从容,踏着所有人的目光,仿佛也只有他一人,万人之中,千百年后,只有他初心依旧可他上返程之途一般无畏纯澈。   明母享受着,因为儿子,所有人都看过来的目光,得以的看眼施家大小姐。   施维笑容越发端庄大方。   明西洛心中隐隐不悦,她看到了什么。   施维优雅的起身:“明大人。”   明母急忙拉着她坐下:“你坐下,没有那么多规矩。”   明西洛视线落在明知道看不见的纱账上。   项心慈正好与他对上,看着他站在云台之上闲庭信步的样子,心想,倒是有几分以前的影子了。   明西洛又坦然的移开目光,落在该落的人身上:“见过母亲。”为什么跟施家的人在一起。   明母笑了,背脊挺直,与有荣焉,如今谁不知道她儿子有本事:“可还忙着,昨天想跟你说施小姐说带我出来走走,结果没等到你。”   施维闻言,静静地垂下头完美的侧颜,手指撩起一缕青丝别在耳后:“婶婶说没有在平常的日子来过菊香山……”声音轻柔含羞。   “多亏了施小姐,原来菊香山还是人少的时候来更雅致。”   明西洛面无表情,余光扫向旁边的纱账:“娘不是一直说爬山累。”   “哪有,那也分哪座山。”   明西洛觉得纱账不是浅蓝,是什么蓝呢?新做出的颜色吗:“娘找我来什么事,如果没事的话,我那边还忙着。”   明母想起来了,她有事:“你给我们也搭一个那样的小帐子,这天太热了,施小姐都晒成什么样子了。”   施维闻言急忙开口,她没事,她也有没说:“明大人,无碍,我没事的,已经习惯了,反而是我考虑不周,上来的时候忘了带帷幔晒着婶婶了。”   明西洛看向旁边的帐子,一尺一黄金,她用黄金搭了个屋子。   明母让施小姐不用客气:“你这么白,怎么能那么晒着,让他去给你找一个来。”见儿子看一旁的帐子,重申道:““对,就是这样的。”还是世家小姐会享受。   施维不想让明西洛觉得她是娇气的人:“我不……”   明西洛骤然转头看向母亲:“这样的。”这可不是为了遮阳。   施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不杀人时,原来如此好看吗。   明西洛不等人回答,直接向旁边的纱账内走去。   明母有些不解,他去旁边看什么?看纱账长什么样吗?   施维也不解的看过去,急忙起身,怕他冒犯了对方。   守在外面的侍卫看明大人一眼。   明西洛声音如常:“通报一声。”她知道他在外面。   “是。”   施维已经走了过来,有些急:“明大人,不要了。”人家既然撑了帐子,肯定不想人打扰,何况……里面是女眷,冲撞了也不好。   明西洛没有理会,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里面。   项心慈慢悠悠的磕着瓜子,‘毫无障碍’的看着外面的两人。   施维看眼明母,有些急:“明大人……真不用了……”   人群中汪棋攥着手帕紧张不已,明大人怎么去了那里?里面是七小姐啊,七小姐那脾气,大哥呢,大哥——   寿康赔笑的看向拿到位置的殿下,明大人就是去请……请个安,呵呵。   纱账内,秦姑姑犹豫的看向小姐:“娘娘……”   “让他进来。”没看小姑娘都急的跳脚了吗。   “是。”   明西洛入内。   施维下意识要跟进去。   门前的人拦住了她的脚步。   施维立即退后一步。   明母急忙护犊子的起身。   施维拦住了她:没事,没事。 460二更 纱账落下,不大的空间里,站满了人。 明西洛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身上,此刻眼里只有她,沉静如心灵栖息的她,眉目如字灵的她,神色含笑若优美文章的她。 今日所有,云雾山峦,万花齐放,也不及她裙角的她。 明西洛也没有客气,礼也不行,这里有没有别人,他丝毫不想作为臣子,向她低头,他想以男女姿态站在她面前,哪怕不配、不够,也想她惊鸿若飞的眼睛里有他的影子:“七小姐。” 项心慈看着他,见他站的笔直,眉毛微微一挑。 明西洛便站的更直,挑衅、又不打算妥协,她说过的话,有几句是骗他的。 项心慈宠溺的认下,不行礼就不行礼了,再奉送他一个包容任性的微笑如何,少女浅浅一笑,眼睛里盈着深情款款的光:“嗯……” 明西洛心里激起的脾气,瞬间没了落脚的地方,前一刻的‘趾高气昂’也成了孩子的无理取闹一般。 但情绪被安慰下来,人也放松了:“你与太子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玉焕微微蹙眉。 谁知道你在这里:“想给你一个惊喜,高兴吗?” 明西洛看着她,在这个盈满浅色与她笑容的空间里,她的神色真心实意,甚至不像是与太子一起出行,而是千里迢迢来这里与他相见。 明西洛率先移开目光,尽量不被她分不清真实虚假的话影响,可下一刻又忍不住看过去,却不经意间落在了她被宽大的裙纱遮住的肚子上,绸缎很薄、很轻,上面缀着与太子身上一样的花型,只是更小,更秘。 明西洛心里刚刚升起的甜蜜惶恐,因为这些花,犹如被烈阳蒸干的最后一滴水分,又沉沉的压入湖底。 她与太子殿下琴瑟出行,如今不过是闲来无事给自己一点溢出的话,他如果当真,便是赚了,不当真,她也不损失什么。 明西洛瞬间陪开头,她还怀有身孕! “不高兴?”甜甜的声音有些失望,有些落寞:“知道你在这里,特意带人绕过来的,是不是打扰你和别人见面了……” “没有。” “太好了。”项心慈笑的更加开心,伸出手,粉嫩的手心里握着几颗瓜子:“给你吃。” 明西洛不想接,可已经接了过来,握在了手里。 项心慈俏皮到看着他笑着,像少女般督促他尝尝。 明西洛看着她比以前更耀眼的容色,却不是因为自己,便把瓜子握起来,转移了话题:“七小姐来看比赛。” 项心慈却盯着他负到身后的瓜子,似乎非常惊讶,充满了不解:“你不喜欢吗,很好吃……也是,不过几颗瓜子,你不喜欢,也情理之中。”说着摊开手:“你怀给我吧……” 明西洛不想理她,不过几颗瓜子,旁边的盘子里还有很多,而且他只是没有吃,不是抛弃了她,语气…… 明西洛对上她眼里跃跃欲试的、期待不已的光,愣了一下,明知道没有意义,还是拿出来,将几颗瓜子剥了,放入了口中。 “好吃吗?” “……” “好不好吃吗?” 玉焕的眉头骤的更紧了,下意识向殿下刚刚站的方向看一眼,那里已经没人了,而周围的人均垂着头,神色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玉焕骤然想到太子妃将那封信摊在桌子上的样子,恍惚懂了,太子妃不是在与她玩心理战,而是——真不在乎。 “好吃。” 项心慈像被认同的孩子:“我也觉得好吃,这是御膳房秘方炒的,比外面炒的好吃,既然你喜欢……”说着拿起盘子,天真的让他离自己进一点,她帮他倒到袖袋里。 明西洛咬牙切齿的看过去。 项心慈无辜的眨眨眼。 秦姑姑盯着自己的鞋尖,上面绣的花,似乎还可以补两针。 明西洛:差不多行了。 项心慈眼睛里能眨出三丈无辜来:我就是想给你吃。 明西洛:袖子里踹一盘子瓜子…… 项心慈:不可以吗,它那么好吃?我特意给你带的,原来……你不喜欢。 项心慈放下盘子,目光便柔柔、失望的、叹息的看着它,仿佛它没有被明西洛喜欢,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失败。 明西洛上前一步,伸出袖子。 项心慈见状噗嗤一声笑了,拿开他的衣袖,眉目弯弯,清雅动人:“逗你玩的。” 明西洛顿时后退一步,袖子在空中滑过快速的弧度,负手而立,脸色难看。 项心慈见状,可怜兮兮的伸出两根手指,葱白的手指粉嫩漂亮,因为够不到,身体微微前倾,勾出他腰间的压坠,向下拉一下:“生气啦。”又因为腰疼,眉头微皱。 明西洛急忙伸手扶住她。 “娘娘……” “无碍。”项心慈扶着他的手,慢慢坐正,收回时,指腹轻轻滑过他带茧的崭新。 明西洛确定她坐稳了,才收回手,手掌掩盖在宽大的袖笼里,握紧,手心隐隐发烫。 可在看她身怀六甲,还有工夫调戏自己,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明西洛压下了心里所有不合时宜的想法,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家宠,完全凭别人手里逗弄的网剧,摆出任何让人满意的样子。 明西洛站定,神色恢复冷静:“太子妃与殿下,出行,应该多带点人。” 既然称呼变了……项心慈扶着腰坐好,挑了一颗瓜子慢慢的剥着:“嗯,这次匆忙,下次多带一些。” 明西洛一时间不知道更喜欢刚才的她,还是现在,过来一会开口,声音重新温和下来:“七小姐身体不适,最近少出门。” 项心慈立即对他笑了:“嗯。”眉目如画,天真无暇。 明西洛恍惚有种她喜欢自己叫她‘七小姐’,她不喜欢‘太子妃’,她其实很失落刚才自己叫她‘七小姐’,她一直等待着自己还像以前叫她的排行。 明西洛莫名将自己搅合进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里,反复思索、反复想想,不停推理,好像再多想一会,就能抓住她喜欢自己,她最爱自己的证据。 痴心妄想!想想她现在怀着谁的孩子!她就是在骗他!即便不是骗他,他现在也只是她解闷的玩具。 “眼睛疼吗?”项心慈关心的看过去。 玉焕看眼秦姑姑。 秦姑姑还在看自己的鞋。 明西洛突然开口,不想被牵着鼻子走:“太子妃娘娘怀孕这么大的喜事,都没有通知在下一声。” 哦?是没有,所有:“要补贺礼吗?不是给了玉兰花雕?我以为那就算礼节到了,如果你想再补一份也行。” “你总该派人跟我说一声!”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项心慈顿时将手里的瓜子扔果盘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就跟我说这些,看不得我心情好。” 明西洛目光不善的盯着她:谁惹谁心情不好! 玉焕急忙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继续盯自己的鞋。 项心慈不想跟他大眼瞪小眼,话不投机半句多:“出去吧。” 明西洛没动!这么几句就不高兴了!自己的不高兴多了去了!就怕她受不住! 过了一会儿,项心慈觉得自己应该大度,毕竟还是自己的人:“好了,不开心了?” “不敢。” “看看旁边是你那如花似玉的未婚妻,是不是开心一点了?嗯?” 明西洛想起糟心的人,好像脾气都不那么理直气壮,他希望她知道:“终究不是我所愿!” “我看挺好的,别绷着个脸了,施阁老家的女儿,肯跟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不想跟她! “还在外面等着你呢,都着急了?别闹了,她还肯带你拿不出手的老娘出门,差不多就行了,要求不要太高。” “……”明西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这包含的内容太多了,什么叫‘拿不出手的老娘’他母亲怎么了?见不得人的吗? 461三更 项心慈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而且她用词已经很和善了,那……换一个词‘不怎么样的老娘’? 明西洛深吸口气,她分明是看不起他的母亲! 项心慈疑惑,怎么了?还哪里不满意? 明西洛被她看的,觉得质问一定自取屈辱,像七小姐这样的人看得起谁,她连他都看不起!“谢——七小姐认可在下未婚妻!”中间几个字咬得咬牙切齿! 项心慈含笑定投,她说的实话,换做自己,绝对不愿意带他母亲出来,施阁老的女儿肯这样,至少已经很给明西洛面子了,甚至可以说包容明家,可见对方应该很满意这门婚事,也满意明西洛,很有眼光。 明西洛现在一句话不想跟她多说:“劳烦太子妃给在下一个纱账。” 项心慈看眼身后的秦姑姑。 秦姑姑急忙点点头,还有:“奴婢这就去给大人拿。” 玉焕看着无人发表意见的这一切。 明西洛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项心慈又不傻,知道他生气了,有什么好生气了,就他娘那样,还不能说句公道话了。 项心慈懒得哄,只是:“你这件衣服打算穿多久?” “七小姐有要操心的人了,不老齐小姐费心。” 切:“也是,我们家旭旭从来不穿穿过的衣服。” “所以新衣服上还能打个补丁,太子妃娘娘简直心灵手巧。” “比不得外面为你费心的人。” 秦姑姑急忙进来,别吵了,东西拿来了,赶紧走吧。 明西洛拿上东西转身走人。 “没一句谢谢!” “七小姐的事儿,不也没跟我说一声吗。” 秦姑姑急忙握住小姐欲把瓜子盘扣明大人身上的手:“娘娘,娘娘,犯不上。” 项心慈将盘子放下: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殿下入座没。” 明西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明明来看她,更是想她,怎么最后弄成这样! 施维急忙迎上去,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松口气,他去隔壁借纱账,可这怎么好意思:“会不会太冒昧了?” 明母也没料到,儿子直接去隔壁拿的,隔壁准备了多少这样的纱账:“里面是谁?” 明西洛将东西放母亲怀里,直接向人群中走去。 季桂娘急忙接住,她还没说完呢,这孩子急急忙忙的,也没跟施小姐说上话,立即转头对施小姐赔笑:“他就是有点忙,男人嘛,事业为重,女人就该理解,可不能闹小性子。” 施维本也没有说什么,被明母说的好像自己不懂事一样,顿时笑笑,不接她这话:“让她们将纱账撑起来吧。” “对,对,这天天热了。” 寿康看眼安然入座的殿下,神色有些尴尬:“原来是借东西,施小姐真娇气的……呵,呵……明大人挺宠施小姐的……呵……呵呵……” “你没事吗,没事一边去,马上要开始了。” 寿康看看周围都已经坐在位置上的人,和棋局边上向看稀罕物一样看着他的人,默默的退了出去。 “你这身衣服真好看?你府上是……” 梁公旭尽职尽责:“衣服是盛世华裳。” “难怪这样好看,只是它们家的东西十分昂贵。” “……” “你也想三年后下场?” 梁公旭颔首,他的子女或许能看见三年后这些人或意气风发,或一蹶不振的样子。 “敛神——” 蓬莲书院外最大的香炉内,点燃了儿臂粗的香。 “静心——” 汪棋看看明大人,又看看角落里的位置,再看向已经入座的大哥和周围增多的侍卫。 明西洛坐在主位上,眉头微皱,他的母亲出身纵然不如那些人高贵,但……至少她不该那样自然地说出那句话。 “开局——” 但明西洛又不知道该反驳她哪里,尤其想到最后离开时的不愉快,明明一个月都见不到一面,何必将关系弄的那样僵,各种情绪聚集在一起无处发泄。 施维发现这个纱账能从里面看到外面,顿时一惊,骤然看向旁边,谁家的人? 明母觉得这东西神奇不得了:“施小姐,施小姐你看到没有,这个纱账能从里面看到外面,而且我刚才试过了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真厉害,这是什么东西。”说着还惊奇的摸着薄薄的纱,明明就是纱,怎么能看到外面? “寸金。” 明母没听明白。 “一寸一金,所以叫寸金。”而且对方将如此珍贵的纱做成纱账,而且还有两顶,看来好似并不珍惜,随身携带的普通物件。 施维又忍不住看过去,到底谁家?没道理自己不认识? 项心慈起身,帷帽放下,有丝好奇:“旭旭会第几名?” 狄路立即跟上。 玉焕答的顺口:“自然第一名。” “想多了。” 明西洛看到她出来,下意识看过去。 项心慈一袭粉色藤萝帷帽,停在棋局外围,温柔看着梁公旭。 梁公旭同样看向她,视线才落回棋局上。 明西洛转头看向他处,好好的也算休假一天,为什么还去找不自在。 刚刚在里面斗棋的学子,穿着统一的蓬莲长袍出来。 为首的衣摆上绣了三朵莲花的人站在明西洛身边,折扇刷的打开:“师弟,看好哪一位。” 明西洛闻言起身:“我有点不舒服,你代我主持一下。”他现在确实不舒服。 蓬莲书院大师兄见状,急忙将人按住:“别开玩笑,子恒,子恒,饶了师兄,刚才是师兄不对,不该拉着你虐几个猖狂小辈,你就当可怜可怜师兄,千万坐好。” 462一更 让师尊老人家知道自己将他的宝贝弟子弄走了,肯定没有好下场。再说,今天大部分人都是冲师弟来的,没人需要他。   项心慈的帷帽微微转了一下。   明西洛虽然看不到她看的方向,但以旋转的角度,定然是看向他,又坐了下来。   叶孝臣松口气,自己这位师弟看着脾好,其实又拧又犟,但实力没的说,要不然自己与他同时进师门,对放都在官场沉浮四五年了,自己还没有考过进士。   不过没什么,明师弟这样的人少见,自己这样的才是常态,没看今天来参加棋局的普遍比自己年龄还大,三四十考上进士也算青年才俊,明师弟这样的算神物:“你觉得谁赢的机会大?”   “……”   “师弟,跟你说话呢,回一个。”   明西洛看向太子的方向:“那边那位。”   叶孝臣闻言顿时看过去,看清对方的衣着,霎时来了兴趣,顷刻间折扇一收:“还有比你风骚的。”   明西洛皱眉。   “我不是说贫富差距,我是说风格,风格,你没觉得你们两个人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风骚感?”对方柔弱清瘦的病公子气质,再看看自己师弟表面随和实在目中无人的本质,都是各自领域首屈一指的人才啊!   “你可以离他进一点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叶孝臣闻言顿时惊醒,瞬间靠向师弟,小声求证:“世子子弟?”看那一身穿着也不意外,想当年自己也自认富庶有家底,来了梁都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明西洛不置可否。   叶孝臣心里发毛:“我怎么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嘲讽?”   “……”   “真很厉害,有希望能赢?”   明西洛看过去,她早移开了目光,在众人的用簇拥下,自然在看该看的人。   叶孝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他看的方向,不禁多了丝重视,师弟真的看中他?如此年轻,看来是个好苗子。   小满晾了自己的腰牌,快速进入最前面的位置,焦急的向明西洛走去。   叶孝臣看到了来人,暂时拍下棋局,感兴趣的捅捅师弟:“诶,诶,找你的。”明师弟的一举一动他们蓬莱书院没有人不关注,施家一到时已经略知一二,只是如今身份今非昔比没有人敢拿这些开玩笑。   但对方找上门来可就不一样了,再说自己是大师兄,求学时两人关系就好,自然可以提。   明西洛皱眉,不想看到对方,尤其……明西洛不自觉的看向项心慈的方向。   项心慈正在看梁公旭身边放大的棋局。   明西洛并不意外,看向已经走进的人,神色已经平静下来。   “明大人?”   明西洛负手而立,在一众人中虽旧袍素衣,依然压不住他已养成的气质,只是他心思不在几身,想着刚刚是自己冒失了,不该将事情弄糟:“有事?”话一开口,已有些心不在焉。   “回大人,小姐说那顶纱账是一寸金,纱织十分难得,造价昂贵,问大人要不要还回去。”   明西洛自然知道那东西贵,他也没有把她的东西送人的意思,尤其给了他的母亲,回头岂不是说他母亲没有见过东西,不过他母亲确实没有见过,否则也不会为了盛世华裳那一万两的东西闹的如此难堪:“嗯,一会不用了,你让你拿过来给了万象。”   小满躬身:“是。”纱账确实贵重,归还对方多当真该,小姐也是怕明大人不知道东西的价值,提醒一二,毕竟万一双发男眷在朝廷上遇上,别让对方嘲讽明大人不识物便是。   叶孝臣看着小丫鬟走了,才惊叹道:“什么东西那么贵,一寸金?什么东西?让兄弟开开眼。”   “裹脚布……”   叶孝臣张张嘴。   明西洛已经走入棋局,如夫子巡视学堂,闲庭信步的看向每一局支在考生背后的大棋盘上。   叶孝臣想追没有追上,别以为他没听见,明明说的是纱账。   项心慈微微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来主持这样的棋局,大材小用了,他应该没什么兴趣,又移开目光看向旭旭的器具。   施维看到小满回来,听了回话,松口气,有些人家很注意这些,别被人抓了把柄就行。   明母听到东西要还回去,摸着纱账料子的手顿时攥紧有些不乐意,这么一顶小纱账就这么小气,她儿子可是明西洛,她们难道不知道巴结上自家儿子意味着什么!“一顶纱账而已,都拖地了,脏了,还还什么还。”   施维没有接话。   “要我说人家肯定不愿意要,倒显得你们斤斤计较,让人看不起。”   施维还是不说话。   明母不高兴,甩下手里的纱幔,不停的小声嘀咕着。   不远处,明西洛停在太子身侧,微微侧开身位,退后两步已示恭敬,看着两人背后各自的棋盘,不一会视线又落在两人下的棋局上,时而蹙眉,时而颔首,继而又严肃。   反复面前正进行一场生死攸关的棋局,又好像两位贤者下了百年的棋局到了关键的时刻,引人入胜。   周围的人见明大人在两人面前停留的时间长,也忍不住看过去,随着明大人的神色,也不时焦灼、叹息、又欣喜、惊叹。   项心慈险些笑了,她敢说明西洛肯定看的想打瞌睡,但人家会做人,可不是会做人吗。   周边如今看不出‘高深’的都觉得是他们水平不够,看不到明大人的境界,当真给旭旭做足脸面。   恐怕现在两个人下棋的人都决定他们现在落下的每一个子都至关重要,水平不凡。   梁公旭不这样想,自从他没下赢心慈后更不会高估自己的棋艺,他对自己的水平相对有客观的认识,是对面棋手的水平不行。   明西洛离开两人,转头时视线微微扫到项心慈。   项心慈看到了,不动声色的移开。   叶孝臣接班站在明西洛原来站的位置,仔细的看了又看,大大的脑袋充满大大的不解,不过,这位锦衣少年棋风当真了得,下一刻便看了进去,不走了。 463二更 项心慈心里对这位后来者的棋艺便有了大致推测,明西洛能引到众人的情绪,他把他自己看了进去,高下立判。   梁公旭这一句赢的轻松。   对面的人输的心服口服,趁着中途休息的空隙,不停的追着梁公旭探讨棋艺。   寿康公公拦了他一下,又拦了他一下。   二十多岁的青年有些憨,带着遇到对手的欣喜和对对方棋艺的欣赏,仿佛要与对方探讨出棋局的不世之谜。   项心慈看着对方锲而不舍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那人才看到自己崇拜的人身边有人,便不自觉的看过去。   梁公旭现在脾气真的好,抚着心慈的手臂:“内子,怀着身子,多有不便,便不与兄台聊了。”   对方才察觉到自己妨碍了两人说话,再说人家内子还怀着孩子,不是,他这么小就成婚了,他有十三吗?但想想自己也当爹了,便觉的自己是不应该。   梁公旭没有理那人,带着心慈向休息的地方走去。   汪棋看着两人重新走入纱账里,看向同样过来的大哥。   汪文表点点头:“已经跟明大人说了,这里加强了看守。”   汪棋感觉到了。   第二局有得胜的人参与,一比一的淘汰比例,剩下人不多,但走的人同行不多,都流下来观看第二场比赛,这次明显靠近梁公旭周围的人多了,毕竟是明大人亲自‘细看’过的人。   第二句开局没多久,上台入口处的台阶上上来一行人。   汪棋见状,神色顿时一僵。   项心慈感觉到了,看了她一眼。   汪棋手指紧紧攥着手帕,脸色发白,这个人怎么还敢上来,他难道不知道这里有人。   杨光清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才过来,纵然他不将梁都大部分人放在眼里,按说明西洛的出身他更不用放在眼里,但是鹰击能触梁都,济山的郑总督就是被鹰击绞杀的,而明明西洛明大人好巧不巧正是他们的统领。   杨光清喜好玩,在学业上不甚下功夫,可不傻,知道什么人不能惹。   当然了,他刚才在枫叶林遇到明西洛立即便放人了,并没有与明大人的发生冲突,现在怎么就不能上来了,甚至他还可以以此为契机,认识明大人。   堂堂东宫太子督掌,与之交好对杨家只有好处,也好过郑总督那样,死的不明不白。   第二局的汪文表看到来人,顿时站起来。   对面大人立即期许的看向他:认输?   汪棋见状强自镇定下来,着急的示意大哥坐下。   明西洛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见了了不远处的杨光清,又移开目光当没看见。   汪文表一边下棋一边脸色难看的看向越来越近的人,他不信他敢大庭广众之下对妹妹动手,顷刻间想到在场的太子、太子妃,脸色变了一二,视线又放回棋局上,杨文清只要敢动,他就死定了。   妹妹虽然现在与太子妃关系生分了,但两人相识,不会看着妹妹受辱不管。   汪棋强自镇定,心里依旧害怕,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从轿子里劫持,对上的是连汪家都不怕的勋贵子弟。   汪棋下意识看向项七小姐的方向,还未来得及瞟上七小姐的帷帽,又惊恐的移开目光,太子妃怀着身孕,她不能。   汪棋努力站定,克制着心里的恐惧,不让大哥看出来个,更不能让他分心。   项心慈转头看向刚刚汪棋扫到的人,不认识,看衣着出身应不错。   项心慈收回目光,隐隐看两人眼熟,又不自觉的看过去,随即恍然。   明西洛一直注意着七小姐的位置,见她分心向杨光清看去,又看了汪家那边,有些不悦汪家分走了她的注意力。   项心慈心里立即闪过一个推测,刚刚在枫林园不会是汪棋被表达了爱意吧?对方担心不小?   有帷帽的遮掩,项心慈又向那人看去,看来出身定然不错,否则不会动了汪家还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   不过,她印象中并没有这号人物,估计没有活到太平盛世的时候。   施维皱眉,她听人提过杨光清,是个人物,在西南更是叫得上名号的人,险些与莫国公府世子联姻的杨家大小姐的长兄,只是这个人有些好色,初来梁都,就听说不少他不忌口的事情,且胆大妄为。   明母还在可惜这个纱账,怎么想怎么不愿意还回去,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纱账,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果拿回去,还不羡煞别人的目光。   明母想到这里,故意端起桌上的茶杯,看了眼不知道看什么施维,便拿定了注意。   明母一个‘失手’,茶杯内滚烫的茶水和泡发的茶叶瞬间洒在落地的纱账上,浸湿了一片,浅蓝色的纱织肉眼可见的混上了其它颜色。   施维顿时回神。   小满惊呆了,急忙蹲下身,拿手帕擦拭,立即命人准备清水来洗,沉时间短,希望处理的掉,这可是借来的东西!   而且也不是随处可见,还是明大人借来,让她们小姐用着的,就这行弄脏了——   小满顿时想说不小心的人几句,抬眼看到明母,顿时垂下头,脸色难看,可却不敢对着明母,只能对着变色的纱账!明大人怎么有这样的母亲。   施维神色也有些变,根本顾不上看别人是不是好色,在她这里把明大人借来的纱账弄脏了,不管谁弄的,都算她管教不严:“怎么会这样。”   明母立即道:“是我不小心。”却没有什么抱歉的意思。   “明夫人您知道这纱账多跪吗!”小满忍不住抱怨。   施维立即看过去:“小满!”   小满立即闭嘴,用力的弄着手里的纱,这不是赔点银子就算的事,尤其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更不能有丝毫闪失,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施家看上了这点东西,故意这么做的。   她看明夫人就是故意的!偏偏让自家小姐有苦说不出。   施维自然也那么觉得,更何况明夫人‘浅显’的心思,等于毫不掩饰,就差满意的笑了。   施维皱眉。   ------题外话------   今日二更,去打疫苗,排了半天队,结果因为过敏,往后挪两天。   大家都打疫苗吗。o( ̄︶ ̄)o 464一更 杨光清风流倜傥的走过来,从头到脚盛世华裳的风格,折扇也是今年春天盛世华裳的款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入了夏盛世华裳反而没有再增设新花样,为数不多的几款春扇便成了绝唱,价钱一天比一天高。 杨光清先看明西洛一眼,然后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对他微微颔首,就好像刚才在山脚,他无意中拍了一只蚊子被明西洛看见了,虽然失礼还有点脏,但远不够让人放在心上。 明西洛没有回礼,平静的移开目光。 项心慈不意外,明西洛虽然不喜勋贵某些恶习,但并没到除之后快的地步,唯几的一点情绪,还是因为实在看不惯她了会露出来。 周围的人不自觉的看他看去。 杨光清潇洒一笑,这样的场合不能说话,却不影响他发挥,折扇一收,冲所有看过来的人,恭手作揖。 项心慈扶着肚子,看向梁公旭的棋。 杨光清无声的打完一圈招呼,玉树临风的站到了项心慈等人的旁边,神色高傲又降尊纡贵的看向为了几个名额,挤破头皮的人们,没劲! 这么好的天气做些什么不好,美人、美景不是更有意境。 汪棋瞬间紧张的看向明大人!他在太子妃身边—— 明西洛下意识起身,向狄路的方向走去。 项心慈隐隐嗅到空气中扇风带来的清雅熟悉的香气,觉得有品位,这把扇子用了上百亩冷梅,味道最为雅正醒神,非常适合夏天用,造价自然也不菲。 杨光清就是随便一站,还没来得及扫眼下的参赛人员,乍然看到旁边站着的人,瞬间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微微侧头,看到人身上衣服的用料甚至配玉……立即情绪的打招呼:“在下西南杨家杨光清,不知道兄台是哪家?” 狄路头都没动,站在原地如一根柱子,微丝不动、死了一样。 杨光清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答,觉得这人有点奇怪,怎么不说话,莫非没听见? 杨光清觉得有可能,很好脾气的再次恭手:“在下西南杨家杨光清,请问阁下是?” 狄路依旧纹丝不动,只要七小姐与太子没有遇到危险,他便不动。 焦耳年龄小,没忍住,掩嘴笑了一下,实在是这两个人有意思。 玉焕瞪她一眼。 汪棋忍者心里的害怕向项七小姐的位置靠近,她要跟七小姐说一声,让七小姐离那个人远一点。 杨光清看过去,谁敢笑他等于当街找死,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的一刻,顺便扫了那小丫头身边其她人。 这些人站在中间为首的人身侧,包括他刚刚搭讪的人,这些人组成一个圈将带着淡蓝色绣花及膝斗笠的人围在中间,看不到那人的样子。 但这些人除了刚才笑的人,哈一个上了年纪的姑姑站姿轻松,其他人…… 杨光清的视线不自觉的放在身侧的男人身上,一身锦衣华服,还是盛世华裳的,确实一个站岗的? 杨光清立即对失笑的小丫头,风光霁月的一笑,无奈又宠溺的认同了对方的欢乐。 焦耳还是小姑娘,第一次有公子对她笑的这么阳光,顿时有些脸红。 秦姑姑咳嗽一声。 焦耳垂下头,她……她就是觉得好笑,被秦姑姑一提醒,不羞也羞了。 汪棋面色僵硬的停下脚步。 杨光清不自觉的看向这些人…… 明西洛已经站在他面前,挡住了杨光清视线。 狄路往旁边让出一步,后退,自然而然让出位置。 项心慈似乎完全没注意周围的情况,一心看着梁公旭的棋面。 梁公旭也没注意旁边的事,下一步便深情款款的看眼心慈,心慈颔首,他才会收手,仿佛下棋的是他们两个人,与对面的人无关。 对面的人盯着棋面皱眉。 梁公旭也认真的看着棋局,看着津津有味,好像下棋的人是不是他,他也是站着看热闹的一员。 项心慈尚算轻松,她甚少与外人过招,刚才也是觉得好玩与旭旭换着落子,但觉得是两个欺负一个,便是她点头,旭旭落子,两人玩的十分认真投入,完全不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 杨光清霎时折扇一收,异样散去,与有荣焉的急忙向明大人行礼,他何德何能,劳烦明大人亲自下来看他,声音恭谨压低,唯恐扰了在场棋手的清静:“明大人。” 明西洛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他旁边就是项心慈,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完全没理杨光清的意思。 杨光清也不介意,能考取功名又顺利入仕,身居高位的人,看不上他们这些人很正常,但不影响他识时务:“明大人日理万机,还抽空过来看小辈笔试,当真辛苦。” 因为明西洛的加入,周围落在棋手身上的目光忍不住落到明大人和他旁边的男人身上。 那人谁?竟然让明大人亲自下去说话。 杨光清立即挺直脊背,丝毫不介意明西洛不回话,自顾自小声说着,衣服两人笑谈甚密的景象。 项心慈觉得无聊,不玩了,转头,便看到这样‘神奇’的景象,拿着扇子的人自说自话,说的兴致盎然,明西洛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明西洛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不易察觉的站得更直。 项心慈觉得那说话的人有意思,可不是有意思,自己与自己对话无缝衔接、表情丰富,可不是有意思。 项心慈笑了笑。 杨光清听到动静微微看向带着…… 明西洛挡住了他的视线。 465二更 杨光清没看清,他也看不清,只是思绪再回到那些人身上,异样感又浮现出来,这些人有些奇怪。 梁公旭见心慈不玩了,也没了什么兴趣,这些人没有与他下棋的能力,或许这些人中选出的第一第二还值得交手,眼前的人不值得。 梁公旭已经开始随便落子,没了参加下一场的雅兴。 项心慈的视线又落回棋盘上,见状便知道快结束了,难得他肯坐两局以实属难得。 杨光清一边与明西洛说话,一边随着她帷帽晃动的幅度看向‘脚下’的,目光顿时黏在此人穿着的衣服上! 比他穿的还骚包,不是,他怎么没有在盛世华裳见过这一款式,自己怎么说也是盛世华裳大客户,很多出来的新款都有人送到杨家让他先挑。 有些做工耗时,绣法精妙,不能多产的款式,他直接全部买下,穿的全是独一份,对方怎么能……怎么…… 他这套衣服怎么弄到手的,定做的?还是以前他没来梁都的款式,他才是最能穿出盛世华裳衣服品质的人—— 杨光清见有人抢他风头,不顾还在讨好的明西洛,就要走到旁边看看谁穿的比他还大气! 项心慈抬起手。 明西洛下意识抬起手臂。 项心慈隔着纱幔,纤细的手落在他手臂上,头微微向他的方向侧倾,声音不大,清脆悦耳,带着笑意:“你旁边那人真有趣。”随即收回手,看向正巧看向她的梁公旭。 项心慈示意他看明西洛旁边。 梁公旭转头看一眼。 杨光清目瞪口呆的的看着明西洛明大人刚刚落下的手,完全忘了要看谁穿的比他更张扬的本心。 完全无法理解,明西洛刚……刚才像……像…… 杨光清恍然大悟,像奴才一样自然而然搀扶主子的举动!明西洛又不是奴才,而且……这个举动太自然,几乎是那个带帷帽的人刚抬……不是,明大人怎么知道那个带帷帽的人抬手了? 但思绪很快又回到本质上,神色渐渐严肃。 梁公旭已经收回视线,没觉得多有趣?看起来少根筋倒是真。 项心慈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你少了一个发现趣事的灵魂。 明西洛站的更值了。 叶孝臣早已目瞪口呆,他师弟是谁?眼高于顶,俯瞰天地,骨子里傲着呢,刚刚他在干什么?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不注意肯定看不见,但他一直看着那边,好巧不巧的看到这一幕,浑身的弦都紧绷起来,能让明西洛低三下四的,还需要答案吗? 叶孝臣的视线不自觉的看向那些人前面那一桌棋局,其中一个人的气质…… 杨光清也不是傻子,以及刚刚他搭讪失败人熟悉的背脊弧度,一个答案几乎脱口而出,整儿人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和乐融融的氛围都忘了维持。 他尽在各种传说中听说杀人不眨眼的太子殿下。 而他刚刚是不是要看是谁穿的比他还好?他什么还没有来得及做是不是?他想后退,想离这里远远的,据说谁一息间呼吸长了,太子都能把谁宰了。 他却距离这些人这么……近…… 明西洛不管任何人的紧张,只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带着丝丝麻意。 梁公旭这一局已经分出‘胜负’。 对面的人,隐隐高兴,赢了。 寿康已经上前扶殿下起身。 项心慈风凉话已经开始:“输了?” 梁公旭摊手:“输了。” 杨光清看都不敢往那边看一眼,眼睛不到忍不住也不眨一下,就这么死死盯着明西洛,保持着从知道他们可能是谁的样子一动不动。 “你的先生该换了。” 梁公旭扶住她胳膊。 后面的侍卫让开路,焦耳、秦姑姑等人也次第让开路,两人边说边笑的离开了这里,留下一片空出来的场地。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人上前填补这里的空档,似乎以为某人突然的安静,也陷入诡异的安静。 明西洛最先回神,神色自然而然的抬步向主位走去。 杨光清立即扶住属下的手,才发现刚才忘了呼吸,此刻大口大口的吸着周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吸出来真空地带。 他……他腿软…… 叶孝臣多看那边一眼也不敢,紧张的盯着自家师弟,为什么那些人回来,他还敢不说一声,只是增加了周围的护卫,这是多几个护卫就能解决的事1 带帷帽的是不是当朝太子妃?!是不是!怀孕的当朝太子妃!?师弟是不是不知道太子多宝贝他这个孩子! 叶孝臣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为什么他们书院一个小小的比赛会招来那些人,师弟还能镇定自若。 明西洛没管任何人,下意识看向他们可能已经离开的位置,却见他们站在那里,被人拦住了去路。 明西洛几乎没来得及坐下,压抑着脚步,快速像那边走去。 叶孝臣见状,吓的手一抖,脸色惨白,急忙看过去,发现是师弟未婚妻那些人拦住了太子妃后松口气,吓死他了,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师弟的未婚妻应该见过太子等人,看两个挨得近的纱账都一样,现在聚在一起只是说说话。 施维非常抱歉,东西交到她手上却发生这种事,她也不好麻烦明西洛去说,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来:“实在抱歉,都是我们不好,将你好心出借的东西弄脏了,我一定会赔给你的,我姓施,施维。”她说了一定会做到。 466三更 明母见她磨磨唧唧,这件事再被她说下去,还不得还了,立即挥开身的人,急忙上前,安慰施维笑道:“不过一个帐子,人家不会跟你计较的,你看你还当真了,让人家看了小户。” 施维正在问话,闻言立即脸色难看的看向身后的人:为什么让她过来! 小满垂下头,她们也很无奈,根本压不住她,管的轻了,她好像听不懂,说的重了……谁敢说的重了,这是小姐未来的婆婆,小姐都不敢说的重了,她们更不敢下嘴,就……就让她给跑过来了。 明母再转向带帷帽的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最要面子,谁还会要回一个脏东西。 项心慈没有看她,转头看向赶来的明西洛。 明西洛赶的还是有些快,努力平复下呼吸,恭手:“对不起挡了少爷少夫人的路。”说着便去拉母亲的手臂,将她往背后放。 项心慈闻言,掀开了一半帷帽。 明母愣了一下,刚才远没看清,现在看真俊。 施维脸色顿时僵了一下,这样一张脸——还能有谁,她认出她是谁了,那七小姐身边的人还用多说吗,不禁脸色发白的后退一步,躬身不起,却没敢叫出面前人的身份。 项心慈含笑的看着明西洛:“听到她刚才说什么吗?” 明西洛垂着头,听到了一点:“家母冒犯。” “不是说那个,我是说,我说她的话,没说错,所以你生什么气。”项心慈说完,放下帷帽,葱白如玉的手指消息在淡蓝色的帷帽后,转身,跟着梁公旭向山下走去。 明西洛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起身,却没有向后看一眼:“万象,时间不早了,送老夫人回去。”说完向蓬莱书院走去。 “是。” 明母想说‘我不说’‘我刚来我凭什么走’可看着周围的人,她这样喊—— 施维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想说什么,却没追上,想想刚刚离开人说的话,她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她不是故意的,也没有让他在太子、太子妃面前出丑的意思,她…… 她现在机会有口难辨。 明母拉住施维,她不走。 万象冷静的看着拖明老夫人的人,明大人生气了,即便是老夫人现在也要拖走,如果她不合作,就别怪他们得罪了。 施维也首次没有尊老的想法,不动声色的挣开她的走。 明母很快被强硬带走。 叶孝臣感觉到师弟心情不好,什么都没敢问,站在明西洛身边,甚至没敢乱走,唯恐遇到不该遇的人,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物。 施维脸色很不好,她这次出来本意是想,结果……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太子妃,也只在项国公府的寿宴上见过一次她,她又带着帷帽,便没有认出来。 谁知道,七小姐可不是善茬,如今又做了太子妃,刚刚那个人必然是太子,以刚才的情景太子对项七小姐怎么样,还用说吗?如今太子妃否定了明西洛的母亲。 虽然不知道太子妃那句话具体是什么意思,可明显是看不起明大人的母亲,一旦太子妃心里将这个形象定了形,明大人的家人在太子妃心里定然就是这个形象,摆明不会改了。 这以后对明家家眷是何其大的影响。 施维有些急,明西洛会不会怪自己多此一举带明母出来,又觉得明西洛不是这样的人,可——毕竟是因为自己。 施维虽然觉得不应该这样想,但还是忍不住觉得,项七小姐怎么还和以前,项说什么就什么,刚才那语气和目光,看都懒得看明老夫人,好像脏了她眼一样。 明大人再怎么说也是明大人的母亲,太子手下第一能臣的明家,她就不能收敛一点,今天幸好是自己听见,如果别人听见,岂不是传出太子与大臣关系不合! 施维纵然这样想,可有什么用,她就是想破天,事情的结果已经造成。 施维突然觉得无力,后悔今天盲目出来。 “小姐……”不要自责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施维气恼的转身:“回去——”又脸色难看的道:“把东西收上。”修复是不可能,不管如何,都要赔一顶新的给明大人,至于他怎么处理,会不会再给太子,太子自然看不上这点东西,但都是她的态度。 远处的叶孝臣悄悄看一眼,见明师弟的未婚妻要走了,不禁悄悄捅捅他。 明西洛没动,七小姐没有说错,而这件事他却怪不了任何人,七小姐不过说出了事实。 …… 下方的瀑布菊景中,碗口大的菊花开满了溅起浪花的石头旁边,橘黄、雪白一片,开的分外美丽。 梁公旭找了凉亭坐下,瓜果重新摆上来。 “明西洛的母亲得罪你了?” “她有那个荣幸?” 梁公旭叹口气。 项心慈莫名其妙:“你叹什么气?”莫名其妙的。 梁公旭想说,你何必为这点小事与当着被人的面如此说明西洛,那人毕竟是明西洛的娘,而且你还怀着孩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孩子想想。 随后失笑,诧异自己会有这种想法,孩子……让他也开始思考将来了,是自己狭隘。 不过,更为无奈的事,就算没有了自己,以后孩子娘得罪人的本事也炉火纯青……甚至,比自己不逞多让,就心慈这性格,如果没了身份地位,能活过几天。 “你看我做什么?说话啊。” “没什么。”梁公旭似乎有些懂,以前别人看他时,怎么想了,定然不是什么好想法。 项心慈看着梁公旭,觉得他莫名其妙。 梁公旭随即又笑了,他成天在想什么,他的子嗣,即便他不在了,也定然身居高位。 项心慈捏了一块酥茶饼,放入口中,隐约懂他的意思了。 但项心慈觉得梁公旭多虑了,明西洛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时间长了,他就知道她说的对,何况她本来也没说错。 就他母亲那人,整个梁都成,谁愿意跟他母亲相处,至少自己不愿意。 不过看今天的意思,施维愿意,看不出来施维脾气那么好,反正自己一刻都受不了。 467一更 项心慈想想,上辈子,她在成婚第二日,派了秦姑姑去给那一家子见礼,仔细想想,自己也算给足了那大家面子,不比施小姐更温柔善良。 项心慈不禁得意,自己原来也又那么‘知书达理’的时候。 “好吃?” “嗯。” “多吃点。” 蓬莱书院前的平台上,杨光清安静的像角落里的淤泥,美观用的鲜花,自始至终当自己没有灵魂一样的安静,就连汪文表挑衅的看来,他也没有反应,唯恐哪里还藏着‘暗礁’,让他万劫不复。 棋局结束的很快,后面还有各种各样的仪式。 汪文表因为杨光清在,向明西洛高了假带着受惊的妹妹先回去。 汪棋一路上垂着头,神情难辨。 汪文表皱着眉,看着妹妹上了马车,才翻身上马,脸色难看的勒住马绳,心中情绪翻滚:明明那么好的机会,杨光清就站在太子妃身边,太子妃身边的丫鬟甚至还发出了声音,那个丫鬟甚至长的不比妹妹差。 他以为……汪文表没想到杨光清不但没有出手,甚至让太子妃绝对杨光清有意思。 太子妃眼瞎吗!那么一个不配为人的东西!汪文表心里带着无处发泄的恨,至少,至少今天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汪棋掀开车帘,神情复杂的看眼大哥,见大哥骑在马上,脸色难看却没有动,不禁立即收起眼里的悲伤,故作轻松的开口:“大哥。” 汪文表闻言回神,急忙追上前面的马车。 “哥,你不要担心,太子妃人很好,只是娘娘和殿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已,如果殿下知道了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汪文表尽量笑笑,又不好说妹妹天真,只是让妹妹不要担心,先回家。 太子行事从不讲公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至于太子妃,如果太子妃是能明辨是非的人,妹妹为何后来不和她来往了。 就连明大人对他告御状都没有报太大希望。 汪文表自始至终没有指望太子为他们主持公道,他想到的是杨光清那条狗遇到更猛的太子,太子弄死他,结果姓杨的那种人竟还得了太子妃的好感!让他觉得天道不公,暗无天日罢了。 汪文表笑着让妹妹放下车帘,他没事,真的:“哥——” “快点做好,外面太阳晒。” 汪棋见哥哥如此,默默的放下了车帘,坐在座位上,看着马车内舒适的一切,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真幼稚。 当初项家七小姐降尊纡贵肯跟她玩,本就是汪家高攀,项七小姐也定然是喜欢她性格中某一个点的。 而且项七小姐做事虽然霸道,对别人也不好,还刁蛮任性,但是对她…… 汪棋仔细回想一下,很是照顾,自己帮忙求的情,她也没有不同意过,项七小姐当初是真想与自己做朋友的,甚至觉得明大人人好,让她接触。 她却觉得她没有廉耻,还鼓励自己与外男接触;娘说‘高门大户的小姐,脾气是如此’。 现在想来,并不是不满项七小姐的行为,只是告诉她,项国公府出身的千金小姐,有资格不将她觉得可怜的那些人看在眼里。 受不了,便可以不当朋友。 如果当时自己多想一点呢、成熟一点呢?杨光清敢这样对自己!大哥——会遇到不公平想不开? 汪棋靠在车窗上,突然有点想哭,既觉得自己没错,她当时那么小怎么会有那么多心思想这些,又觉得难受,但凡自己世故一点……她哥哥今日也不至于受辱。 …… 施维一回来谁也没见,直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恨不得给自己两拳,无知!自大!自以为是! 施夫人追女儿都没有追上,她自然知道女儿做什么去了,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明大人早日来提亲,不说别的,她觉得明西洛一看就正派,让人喜欢。 所以她听说女儿回来了,亲自要过来问问,结果气冲冲的,还将卧房的门关了。 这是怎么了? 施夫人耐心的拍这门,人温柔,声音也温柔,大家闺秀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维维,开门啊,维维。” “不开!不开——”她要羞愤死了,还开什么门!丢死人了! 施夫人又耐心的敲了一会,自家女儿不是小性子的人,更是懂事听话,也没有闺中小姐那些气性。 听说家里拿她联姻寒门子弟,只是不高兴,没有不依不饶的要死要活,今天闹这样不是羞了就是气了。 施夫人看向小满,眼里的温柔淡去,神色庄严。 小满见状,立即战战兢兢的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 施夫人闻言脸色难看,明家那老太婆太不像话了,为老不尊。 这就是她当初反对丈夫将女儿嫁入寒门的原因,通情达理的婆婆太难找了,尤其寒门之家,最烦遇到这样不懂事的,看来明家就是!以后跟这样的人相处,岂不是左右不是人。 施夫人叹口气,挥袖离开:“让小姐清静会吧。”以后的日子她自己过,这些事早晚要面对。 …… 星光洒满整个天幕。 秦姑姑抚着小姐没入浴池中,将小姐的长发搭在白玉铺成的石沿上,拿出梳子,先为娘娘通发:“娘娘想什么呢?” “想施家大小姐和汪棋。” “那两人有什么好想的?” 焦耳将毛巾浸了热水,转动池旁碧玉青蛙的脑袋,勾兑好的药熏散入水中。 “我一直以为汪棋不喜欢明西洛。” 秦姑姑听小姐说的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娘娘还操那个心,多久的事了。” 468二更 焦耳也看过去:“娘娘现在空闲的时间太多,什么都有功夫琢磨了。” 焦迎进来拿东西,闻言帮她说直白一点:“你想说娘娘瞎捉摸就说。” 玉焕正低头盯着宫人们控制水温,闻言周围,这些人散漫不说,什么话都敢在主子面前乱说,没有规矩。 项心慈舒服的靠在温度适宜的白玉沿上,神色惬意:“毕竟觉得两人郎才女貌过。” “现在觉得可惜了,要给明大人赐个小的。” 玉焕搅着小池的水温,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今天主子刚刚跟明大人……如今有没有芥蒂在商讨什么。 “不至于就是突然发现汪棋并不是对明西洛没想法。” 玉焕闻言忍不住开口:“娘娘这话说的,现在梁都哪位未婚的女眷对明大人没有想法。”说完想打自己嘴。 焦耳嘴快:“但绝对没有汪棋更想,玉姑姑不知道,咱们娘娘曾经不予余力的给两人签过红线,汪小姐没同意。” “不是不同意,是汪小姐乖巧,被娘娘吓得够呛,再也不来荒野山了,哈哈。”说不定还嫌弃自己小姐没有样子。 想到这个,所有见过当年事情的人忍不住笑了。 项心慈‘恼羞成怒’的将水焦耳身上扬。 焦耳不服气:“是焦迎说的。” 焦迎笑着躲开,她在说事实,小姐还生气了。 秦姑姑让小姐别闹,还怀着小主子呢:“都有分寸点,该忙什么忙什么,没大没小。” 玉焕觉得秦娘这句话说的是不是没有依据,带头的就是她。 …… 翌日一大早,梁公旭刚刚离开东宫上朝。 项心慈便收到了一张空白的宣纸。 项心慈抖着手里的纸张,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秦姑姑更茫然,她年龄大了,更不上年轻人的思维,谁知道明大人一大早送一张纸过来做什么。 项心慈看向焦耳、焦迎、景嚒嚒以及当值的玉姑姑。 玉姑姑急忙移开目光,她不参与这种以下犯上的猜测。 项心慈看着不解的众人,将纸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什么意思?发现他母亲的确是那样的人表示臣服?还是无语?“焦耳,你写封信问问他。” 焦耳、玉焕:能直接问吗?平时不都是互相猜,问了会不会显得被对方的智商碾压下去? 项心慈看着两人疑惑的目光,有些不解,玉焕也跟着学是什么意思:“有问题?” 两人一起摇头,怎么可能。 …… 明西洛看着代写的几个字,自嘲一笑,拿起笔,沾好墨,笔在新铺的纸张上停了一下,最后还是写下——没有成婚的打算。 …… 项心慈问的很快,疑惑的更真诚——不喜欢施家小姐,发现爱的是汪棋? …… 明西洛脸色难看,纸揉碎了扔在一旁,处理国事,甚至懒得再问汪棋是谁?再与她提便是自取其辱! 万象躬身进来,开口:“大人,东宫相召。” “知道了。”明西洛批完了手里的折子,才起身,刚要走,看到扔在一旁的纸团,拿起来,放入一旁的香炉,看着它燃尽后又拿出一杆笔,倒过来,将碎玉与香灰搅在一起,混干净了,看不见了才心情稍安,离开。 …… 东宫的垂柳无精打采的垂在被晒的死气沉沉的水面上。 一望无际的空旷宫殿内,仿佛折射着最烈的光,伫立在烈日下的侍卫好事抽干了水分一样凝成两旁的雕塑。 热浪在进入宫殿群的一刻烟消云散,清凉的风晃动着嫩叶翠柳徐徐传来,长廊旁的花开的心花怒放,仿佛从一个季节进入了另一个季节。 明西洛沉默着,无论走过多少遍,都让人对皇权升起无限敬畏臣服,不怪成长在此的人,都想永远留在这里。 “明大人稍等片刻,奴才进去通报。” 明西洛颔首,刚好看到从议事厅出来的蒋太医,太子妃娘娘有孕,太子经常传召,实属平常。 “明大人,请。” “劳烦公公。” 明西洛踏入殿内便察觉出太子神情放松,精神不错,因为恶毒尖刻生的苍白尖利的脸上,此时硬生生显得柔和。 明西洛下意识往议事厅最大的盆景看去,上面趴着各种各样的蜗牛,悠闲的伸展着触角。 明西洛恭手:“见过太子殿下。”自从太子妃有孕后,这棵植被上蜗牛过的越来越好,数量也越来越多,领头的几只更是不知大了多少圈。 梁公旭心情确实不错,蒋太医在女子一科上造诣颇深,凭借脉象对孩子性别也有所涉猎。 虽然他一开始憧憬过,定然是位皇孙,将来奠定大梁不朽伟业,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孩子存在的时间越来越久,梁公旭反而希望是个郡主。 不在皇权争斗中,无忧无虑的长大,即便身体不好,小郡主的压力也比皇孙要小。 刚才蒋太医刚从心慈那里过来,再次觉的是小郡主。 梁公旭现在看明西洛都顺眼,项家自然希望心慈生下皇孙,明西洛应该想过心慈生下郡主,即便现在没有想过,等未来羽翼丰满,未必不会看一路扶持的小殿下不顺眼。 梁公旭不贪恋红墙高瓦下的权利,他只希望他的孩子平安降生、快乐长大:“不必多礼,你也辛苦了,西北战事,一直是你在调度。” 明西洛再次恭手:“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梁公旭点头,明西洛除了想着不该想的人,为人臣子的能力、忠心都值得肯定。 469三更 虽然他总是觉得他会造反,那也是二十年后,君主昏庸无能的前提下,如果国泰民安,他相信多年的教养和根深蒂固的影响,会让他站在梁国皇室这一边。 如果自己去了,官位稳固的他,能看在今日的知遇之恩上,照拂自己女儿一二,梁公旭神色更和善一些:“皇上最近身体一直不好,你的婚事就这样耽误了。” 明西洛垂着头,没说话。 梁公旭以前不在乎他娶谁,现在希望能娶个家和贤惠的,后方稳定,他才能走的更稳更远,站定高,心慈用他的时候他才好用,项家与明家互相牵制,狄路倾向太子妃,以后心慈不至于吃亏:“说起来,明爱卿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明西洛:“……” 梁公旭见他不回答,想到什么,不问了,语重心长道:“你的施家的婚事,就先这么定了,本宫让钦天监挑几个日子,也该成婚了。” “……” 梁公旭见状,过了很久,劝道:“施家嫡女人不错。” 明西洛突然抬头:“……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梁公旭点头:“你知道就好,日子选好了,本宫给你送过去,下去吧。”成家立业,都是必经之路,若干年后回头看,这些事都不值一提。 寿康送走了明大人,急忙返回,看到站在窗边的殿下,想给殿下披件披风,但拿着手里的衣服,又没有敢上前打扰殿下,让殿下心平气和的待一会也好。 …… 西北的战事在整个夏天又走过来整个秋天,只是梁都城中太子书案上一张又一张捷报。 轻飘飘的几个字里仿佛看到了铁骑铮铮、尸骨遍野。 九王一次次的胜利,在大梁国子民心里高大、威猛的形象越发坚不可摧,九王的军队,便是梁工皇权最厉的一把刀,所向披靡、坚不可摧。 项心慈虽没见过这只军队真正在战场上的样子,但见过他们重甲回城,负压千里、傲然挺立,如一条成年的五爪巨龙,爪捏山峦、脚踏山河,锐不可当,又雄踞一方财富。 项心慈将手里的捷报放下,即将临盆的身子有些重,但对她来说并不是负担,她依旧能每天简单的延展身体、活动禁锢。 梁公旭陪在她身边,见她神色平静,从背后抱住她,手放在她肚子上:“九伯赢了都不高兴,真南哄。” 项心慈随便给他个笑。 “敷衍。” 项心慈手覆上他的手,手指把玩着他的手指,她能感觉到梁公旭的努力,近半年他没有杀过人,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博取一个名声上,如今再有人提起东宫,谁还记得这里压抑、血腥的样子,均是宽和和慈悲。 外面的人们、大梁的子民仿佛一夕间忘了皇室的荒唐,记住的是大梁太子在不久前的洪水中救万民于水火,积极调遣药物解决瘟疫问题,为此不惜病倒,还想亲赴疫情地,最后被明大人亲自送回来,还在担忧疫情区的子民。 项心慈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只是不懂明西洛为什么承担了一切,甚至半年中不断奔波在外,几经生死,把功劳全给了梁公旭,一夕间君臣和睦、配合默契。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如今的问题是,九王要班师回朝了。 好在她这段日子也没有闲着,查看完了所有关于皇室的传记、传说。 明西洛身上的胎记应该会在特定的香料下,然后拥有胎记的人,浸水后或情绪激动、更或者任何导致体温升高时,便会浮现,浮现十二时候后会慢慢淡下去。 传记中记载的当然不会这样直白,他们自称这是神赐予给真命之主的力量。 而且的确有几位帝王身上携带这个印记,更让 不过天佑不测风云,出现过几次皇家携带者是傻儿、夭折、和昏庸无能,甚至梁家有位睿智善战的帝王就是从有胎记无能皇弟手里夺取了皇位。 何况这个胎记不是没代都有人出现,加上那代帝王深恶痛绝以一个‘病症’决定皇位的荒谬的事情,便在没人敢提。 经过百年又百年的沉淀,便没人知道这些事情,甚至相关书籍也被焚烧。 九王这一代会有,甚至九王的人认定也有这个胎记的明西洛就是九王的儿子,这其中肯定还有一套印证办法在里面,否则九王的人不会死心塌地的认下。 至于那套印证办法是时候,已经完全没有记载。 不过,现在总算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要防范也简单的多。 …… 项承冒着风雪回梁都第一天,东宫第一位‘皇子’出生在初雪的这个季节。 其生母,母凭子贵,从良人升到了正四品夫人的位置。 又因为东宫太子妃也即将临盆,并没有人对这一胎寄予厚望。 可也因为皇子,让暗中盼着太子生的全是郡主的人大失所望。 项老夫人最近在佛堂的时间越来越长,祈祷太子妃这一胎是位小皇子,虽然别人的皇子也能养在名下,可也忍不住希望项七生位健康的小皇子。 项九小姐冒着严寒,带着弟弟,去看了即将临盆的大姐。 项心慈对粉嫩的、短时间对她没什么帮助的弟弟,揉捏的高兴,这小家伙更呆板了一样,傻乎乎的,但长高了,还能写诗词了,一眨眼,项逐霖好像也长大了一样。 项九看着对弟弟笑的随性,下手也随性的大姐,神情平静,仿佛懂了大姐骨子里的冷漠和她的桀骜不驯。 项九出东宫的时候,只和大姐说了一句话:如果用的上,我的婚事有姐姐做主。 项心慈笑的不行,揉了揉她脑袋,让她带着弟弟走。 项九披着狐裘,抚着弟弟上了马车,再回头看着这座被大雪覆盖的宫殿,心中五味参杂,以前她们共同争一个利益,如今她们共同维护一份利益,一荣俱荣俱损俱损。 项逐霖等了很久没有见到二姐进来,不禁探粉嫩又虎实的脑袋:“二姐?” “进去,别冻着了。”项九登上车凳,希望大姐能平安生下小皇子。 470一更 傍晚时,西北的落雪已经淹没了行军者的膝盖,风沙卷着刺面的寒雪吹在人脸上。 无声快行的军队早已经习惯了如此恶劣的环境,一支潜行小队正在‘急速’赶路,除了退拔出雪地和又迈入雪地的声音,悄无声息。 为首的项逐元打个手势,快速趴下,脸迈入冰冷的雪地里,大风裹挟着落雪扫过,不一会便能盖住所有的痕迹,将所有人埋在雪地之下。 过了好一会,项逐元才探出头,冻到开裂,分辨不出容貌的脸上一双犀利的的眼睛观察周围的环境,才慢慢探出头。 九王回朝只是障眼法,这次,他们要一举拿下西突国,彻底扫平这里的连年战乱。 落下的雪花犹如开刃的冰刃,被狂风带着扫过所有人的面部留下细小的口子,里面的血还来不及渗出来,又被寒冷的天气冻住。 他们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下,坚守十多天了,但每个人仿佛不知疲惫,依旧坚定的前进。 项逐元只有白天休息的空隙,才会看着及北的方向,想着她是不是已经平安生产、高不高兴、有没有发脾气、是不是惹了祸、有没有被妥善安慰。 …… 风雪孱弱的梁都对比西北风霜,像软绵绵的情人间打闹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为帝国蒙上一层梦幻的颜色,写下众多多愁善感的句子。 东宫的‘小太子’在一个寻常的、勉强有一点月色的、飘了雪粒的深夜出生。 梁公旭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是有些无奈的看着即将临盆的自己亲女儿,头疼不已,按说该临盆的孩子,待在母亲肚子里,没有一点要跟着‘事实’出声的意思。 项心慈被他看醒了,热的将他放在肚子上的手拿开,声音含糊:“睡不着……去外面主持仪式……” 梁公旭拍拍她,让她睡,心慈一直健康,孩子也不闹她,就是太安静了些,过了太医推算的日期也没有出来的意思:“寿康。” 寿康急急忙忙跑进来,外面都忙坏了,太子妃‘生产’,有太多事需要处理,何况真太子妃还睡着呢,绝对不会配合现身,需要做的便更多:“让外面小点声,别吵到心慈。” “是。” 可再小点声,‘小殿下’的出生,也生生撕开了深夜的沉寂,皇家没有任何公德心的,唤醒了整个梁都人们。 大皇子的人牙都要咬碎了,东宫太子妃生下了太子的嫡长子! 有些见势不妙的已经考虑退出大皇子的队伍,想办法投靠明西洛,毕竟如今的局面下,太子已经是大势所趋。 再加上,皇上重病时悄无声息权利更迭,很多事情已经不用说了。 更何况太子短短一个冬天,得了三个孩子,除了老二因为体弱没有对外公布是皇孙还是郡主,但现在已经不重要,太子妃生了皇孙,两位皇子,巩固了东宫一脉不可撼动的地位。 在人人奔走相告,将目光聚焦东宫时。 鹰击在无声的夜色下穿梭,搜集这些人得知消息人反应。 明西洛没有睡,负手站在积了雪的窗扉前,除了看各处传来的消息,也在琢磨真正的小公主殿下为何如此沉得住气。 明西洛最近沧桑不已的脸上染上一抹担忧,虽然太医们都说没有问题,可没有尘埃落定,总是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项国公府内。 项老国公收到消息的一刻,上了年纪古井无波的心,忍不住激动了一瞬,是皇孙。 项老夫人立即要去还愿,皇孙好,小皇孙好。 项老国公立即拦住她,矜持不已,越是这个时候,项家越要冷静,也必须冷静:“传令下去,项家任何人最近两月不接受宴请、玩乐,你也是,现在还什么愿,睡觉去。” 项老夫人现在高兴,不跟他计较,她当然高兴了,太子妃生下了小皇孙,东宫如今又蒸蒸日上,眼看着大梁国日渐稳固,一位小皇孙的分量太重了。她就不信老头子不高兴! 项二房内。 项二老爷直接从床上起来,脸上的笑怎么拉都拉不下去,如今东宫嫡子比以前的东宫嫡子重要。 如今东宫代表亲和、代表希望、明君,东宫的嫡子就是正统,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东宫有个万一——能让项家摄政监国。 项二老爷怎么能不激动,立即就要起身去找父亲,因为太急还穿错了一只脚,结果还没出二道门,就被父亲的消息赶回屋内! 不得张扬! 项二夫人也醒了,脸色难看的彻底服气,谁让人家生下了东宫嫡子!至少那丫头不用指望他们令国公府,而是令国公府指望她了! 项承尤为高兴,兴奋的想让妻子进宫看看女儿,可想到不是生母,只能忍下,芬娘如果知道,也会为心慈高兴吧。 …… 施家的大部分的灯都亮了,但又克制的暗了下去,可彻夜亮着的房间烛火,也掩盖不住他们激动的心情。 施家与明家的婚事定在明年秋天,东宫最近的表现,明大人升任正三品,都不足以东宫生下嫡长子,让施家的赌注更为稳妥。 那预示着明西洛未来百年的稳固,和施家百年的荣耀。 …… 容度收到消息后,在寒夜中站了一会,便给莫云翳写了一封信,顺便让人拿来库房的单子,认真的为小皇孙勾选贺礼。 …… 辅国公柳府内。 柳雪飞听到皇城的动静,想着便是东宫生了,立即批了件单衣起身,刚穿了一只鞋,才察觉自己多此一举,不禁停下。 为小姐穿衣的雁回也无声的停下,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柳雪飞最终没有问东宫生的郡主还是小殿下,以为无论是什么,都不是她能参与了,早一点知道晚一点知道,对她来说,都没了激动的资格。 柳雪飞开口,打破了突来的宁静:“熄了灯,睡吧。” “是……” …… 翌日一大早,项心慈梳洗完,听着乾明殿外一声声喜庆的锣鼓,宫门外一阵阵号角、和此起彼伏炮声,仿佛一夕间空气中都弥漫着张扬的喜气。 471二更 项心慈听着外面的声音,穿着单衣,半依在温暖的室内,目光悠长。 秦姑姑端了红枣粥过来,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哎,这本是给小主子的待遇,结果小主子就是不出生。都推了半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子妃干脆不等了,当小主子不愿意与人同一天出生,让那边先动了:“小殿下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项心慈扶着腰,不想喝:“她是安胎药喝多了,不想动。” “哪里,小殿下想占独一份的好日子。” 项心慈不急,她刚才也没有想身体状况,蒋太医说过,太子身体不好,胎儿能平安在肚子里待一天,身体健康程度就好一点,目前脉象和孩子都很好,怀着便怀着了。 她刚才只是想到,这么一位刚出身,没有看到任何潜力不知能否平安长大的人,便能给梁都带去这样局面,九王爷势力下的人,又怎样疯狂的盼着九王的子嗣。 “娘娘,您多少喝一点,御膳房熬了一天了。” “晾晾。” 不烫啊。 …… 项心慈是大雪过后第三天的早上察觉到不舒服。 梁公旭收到消息,愣了一下,直接散了朝会,紧张的忘了乘坐轿撵,一路往回赶,因为太着急,没一会便抚着长廊,气喘吁吁的透不过气来。 寿康见状,才敢命人抬藤轿过来,立即回东宫。 明西洛站在乾明殿前的台阶上,没看陆陆续续出宫的人,看向东宫的方向。 “明大人?还有事?” 明西洛神色如常:“甘大人,是有一些事在向后续安排。” “你呀,也别太累了。” 施阁老和项侯爷从里面出来。 明西洛见状恭手向两人问礼。 施阁老矜持、严肃的点头,即便再满意这位女婿,也没有当众表现出现的道理。 项侯爷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上前低声问,殿下是不是不悦刚才的提议了。 “哪里,侯爷多心了。” 项侯爷方松口气,没有便好:“有时间一起喝茶。” “是。” 项侯爷招呼施阁老走远了,远远的还能听见两人说笑的声音。 明西洛又看了东宫方向一眼,心里隐隐担忧,最后没忍住,还是向议事殿的方向疾步而去。 还没走远的众臣一愣,停下来,向那边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刚才一定是有什么事惹恼了殿下,殿下召了明大人过去,这是又要起波澜了。 刚走到大门下的项章有些纳闷:刚才不是还说没事? …… 临近傍晚,细弱的哭声在太子妃寝宫响起。 秦姑姑笑盈盈的打开门:“恭……” 梁公旭推开她,快速走了进去! 寿康在后,赶紧拉了猝不及防的秦姑姑一下,急忙跟着殿下进去:“殿下,殿下您慢点……” 秦姑姑正高兴,毫不在意险些跌倒的狼狈,急忙跟上:“恭喜太子殿下,喜得小郡主,诶呦殿下,小郡主在耳房,殿下快去看看,等一会娘娘收拾好了,您再进去看娘娘。”秦姑姑挡在了寝宫门外。 梁公旭推了好几下没有推开。 秦姑姑依旧笑的慈祥:“殿下先去看小郡主,小郡主可乖巧了,像殿下一样。” 梁公旭看了她一眼,转身去看女儿。 寿康脚步顿时快了几分,隐隐激动,殿下的小郡主不知道什么样子? 梁公旭到的时候,几位儿科圣手正在为小诊断,梁公旭的心顿时提到嗓子上,紧张的没敢迈进去。 寿康瞬间攥紧了手里的浮尘。 襁褓里的婴儿似乎因为反复触碰醒来,又弱弱的哭了起来。 玉焕紧张的看着。 寿康扶住了神情坚定向小主子走去的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恭贺太子殿下喜得小郡主。” 梁公旭看向了襁褓里挥着细弱的小胳膊,眼睛都没有睁开的人,心瞬间软成湖水,伸出手要抱。 景嚒嚒没敢给殿下,心里又怕他:“殿下,小主子还小……” 梁公旭立即收回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裹在一层有一层的包裹里,让她的小脸看起来还没有他半个拳头那么大。 梁公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目光慈爱小心,唯恐惊到了小小细细的魂魄,问的却异常坚定:“小殿下身体如何?”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触碰到她薄薄的仿佛能看到细微血管的皮肤,又担心被自己戳破了,缩了回去。 “回太子,小殿下现在来看,没有任何问题,对外界触碰反应良好。”比太子出生时好的多:“只是,有些气息不足——”不等太子回头看过来,立即道:“好好调养,应该会好转。” 梁公旭便没有回头,静静的看着襁褓里陷入沉睡的小婴儿,那么小一只。 寿康点着脚,也细细的看着,看着判了十个月不够,有多处一个月的小殿下,寿康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看着拳头搭在襁褓内睡的香甜的孩子,寿康真心为殿下高兴,小殿下比他们想象中好太多。 而且太子看到小主子了,太子的子嗣。 …… 东文街内。 “大人,东宫传来消息,母女平安。” 明西洛紧绷了一天的心,松懈下来,没事就好。 472三更 此时,外面的天也黑了,明西洛点了灯,就在今天,东宫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位真正的小主子,他并不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孩子降生高兴,只是依旧有送她一份礼物的心。 …… 东宫一直养病的小殿下是位小郡主。这个消息传开时,没有多少人在意。 在有两位健康的小皇子的东宫,小郡主如何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梁公旭一开始,决定孩子健康平安的出生便好。 可现在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吃完奶,安安静静的睡着,偶然胆小的惊一下撇撇嘴又乖巧的睡过去,又恨不得全梁国都来分享他的心情。 如此可爱的,他的亲生孩子出生,难道当不起举国大贺,何况她值得。 景嬷嬷不明白殿下怎么还不走,殿下前殿没有事要忙吗,总是待在这里,伺候小殿下的人,都不知道要用那只手抱小殿下,抱起来了又不知道迈那条腿才好。 梁公旭坐在旁边,小心翼翼对着女儿笑,越来越觉得自家女儿要有一场盛大的降生仪式,全民来朝、举国欢庆,也配不上她出生时的惊喜。 梁公旭像怀揣了巨宝,极力想向别人炫耀的财主,可除了一个明西洛,他一个能炫耀的人都没有,脸色不禁阴沉了下来,下一刻看到女儿,眉宇又温柔下来。 …… 一大早,景嬷嬷便抱着小殿下向太子妃娘娘告状:“娘娘,就不能不让太子总在小殿下房里吗?” 玉焕吹着手里的粥,看她一眼又垂下眉眼喂娘娘吃东西。 景嬷嬷当然知道不该提,可太子多吓人,东宫的宫人多怕他,娘娘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太子这一年温和多了,可太子以前的形象更深入人心,何况殿下也不是对谁都温和:“娘娘,您想想办法啊。”她都怕东宫的人因为太子冷眼重了失手将小殿下摔了。 项心慈慢悠悠的喝着粥:“冷静点。”东宫的人,知道在做什么,就是看着让人心惊而已。 “娘娘……” “行,行,再调派几个老人给你,太子再去的时候,就让她们伺候,玉姑姑,你回头问问,伺候皇后娘娘的两位姑姑可愿去伺候小殿下。” 玉焕顿时放下手里的勺子,跪下地上:“多谢娘娘恩典。” 景嬷嬷顿时有些傻眼,怎么还是玉焕的人,但想想小殿下的安危,玉焕的人就玉焕的人了。 …… ——上朝——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公旭兴致不高,他现在就像衣锦还乡不见故人、锦衣夜行无人捧场,自己如何还是轻的,问题是‘锦衣’无人欣赏! 他们有什么资格不欣赏,这些人眼瞎吗,都放出东宫小郡主的消息,为什么全朝堂的人像死了一样!没有一个人提起,不值得是吗! 众臣敏锐的察觉到,熟悉的、从太子身上传来的,如被恶鬼盯上的冷意。 可太子不是一直好好的,怎么又—— 本来准备了长篇大论,土改必行的大臣,突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出去高谈阔论了。 原本准备向国库要银子的部门此刻也敏锐的沉寂下来。 项章也感觉到了,这两日太子隐隐要升起的戾气,但最近没有出什么事才对,更没有人给太子寻不自在,这是……怎么了? 梁公旭看着慵懒随意的挥挥手:“问问他们有没有事,没有事退朝了。” 明西洛向前一步:“太子殿下,臣有本启奏。” 梁公旭抬抬眼皮,看他一眼:“呈上来。” 薄薄的折子一层层递上来,最后递到寿康手里,寿康又小心的碰到太子面前。 梁公旭打开,随意看了一眼,身体慢慢坐正,阴沉的脸上勉强回到正位,微微颔首,将折子递给一旁的寿康:“念念。” 寿康恭手接过来,打开——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天地万物,阴阳相生,国之大者,生生不息……为郡主祈福,为万物之初相贺,臣建议将济山郡赐予大郡主为福兮之地,已助郡主康健、生脉永久、福兮长存。” 众臣觉得甚为扯淡,明大人是不是—— 梁公旭颔首。 众臣顿时收住几乎要冲出去参明西洛几句的冲动。 梁公旭十分满意,济山郡紧邻梁都,作为女儿的封地再好不过,就那么一块还是小了,半个大梁给她也是应当。 众臣不禁不懂太子和明大人要做什么,济山郡是大梁国十大产粮、纳税大郡,如今好不容易掌控在太子手中,太子要将它送给小郡主祈福。 不是,一个小郡主而已,送给皇孙祈福也比送给小郡主祈福更像那么回事。 但是看着君臣两人没有一丝勉强的神色,甚至乐见其成的样子,众臣心里顿时充满无数疑问,有什么说道吗?还是小郡主的生母与太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深爱的往事。 而且就算如此,明大人难道不知道济山的重要性,任凭太子乱来,天子脚下,说赏赐出去就赏赐出去了,虽然大郡主现在还小,但大梁正是缺金少银之季,现在却要送给以为小郡主这么比银两。 梁公旭的话已经在大殿内响起:“本宫觉得甚好。” 明西洛也觉得甚好。 473一更 众臣觉得不好,几位忠心耿耿的大臣不自觉的将目光放在明西洛身上,企图让这位公正廉洁的大人劝服不三思而行的太子。 可骤然想到这件事就是明大人提出的,顿时又恨铁不成钢的移开头。 忍不住的再想出列劝说时,想到明大人与太子‘唇亡齿寒’的关系,想着这件事弄不好就是太子授意的,顿时便不动了。 谁让如今被太子杀了不但不能名留青史还有可能遗臭万年,徐徐图之便是。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公旭阴沉了几天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众爱卿还是很识相:“起吧。”看明西洛不禁顺眼三分。 …… “明大人,明大人留步,此事甚为不妥啊。” 旁边的臣子也靠过来:“是啊明大人,济山是我大梁要地,大人您再劝劝太子……”以明大人的人品,肯定劝过了,但这样大的事可以再劝劝,再说小皇孙还没有封地,郡主怎么能绕过小皇孙。 明西洛站定,神情不容商缀:“这件事太子主意已定,大家不要多说。”说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好言解说,直接离开,任凭后面的人怎么叫,都当没有听见。 他奇珍异宝不多,在众多送往东宫的贺礼中,无论他送出什么,都不会是最出彩的,但封地,最实惠。 容度看着走远的明西洛,隐隐皱眉,太子为什么给郡主封地,太子妃怎么想,太子如此抬举郡主的生母,莫不是短短一年就腻了太子妃,看中了郡主的生母? “容大人走吗?”挡住路了。 容度让开一步,踏出大殿,寒风刺入脖颈,他没有接外面等候仆人的大氅,不自觉的看向东宫的方向,她可委屈了…… “大人。”友安将披风为少爷系上,外面风大。 容度心里又几分不痛快,既然不喜——以她的性格定然受不得被人苛待的委屈:“我记得老夫人送过一盒龙涎香。” “是,少爷。” “一会给盛世华裳送过去。” “是。” …… 项心慈靠坐在床上,头上裹着蓝底绣并蒂莲花文的头巾,长发散下来紧紧在眉弯处贴了一片金色花钿,薄如蝉翼,蝉翼上镶嵌着不细看几乎看不见细碎钻石,机会在月色下也能折射柔亮的光,光色流动如水:“济山不错,离梁都进。” 梁公旭看着襁褓里还在睡的小家伙,勾住她握着的小拳头,轻轻晃,他也那么觉得:“是个好地方。” 项心慈不慎在意封地的事:“九王要回梁都了,迎接的依仗怎么还没有准备。” 梁公旭低下头,轻轻蹭蹭女儿的脸,真软,才想起这件事来:“我没有说吗?九伯变了计划,要覆灭西突,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估计这两天就要开始征战,不用准备。” 项心慈不记得这事:“这样啊。” 小郡主被蹭的不舒服,小嘴一拱,奶气的动了一下,没有重量的小拳头落在爹爹脸上,软绵的一团。 梁公旭被摸一下十分高兴,忍不住亲亲女儿的小手,在小丫头不耐烦哭前,离开她小脸的范围,又睡了过去。 梁公旭不禁心疼:“她真懂事。”不哭闹,脾气也好,这样逗都不醒,将来会吃亏。 梁公旭失笑,伸出手将她的襁褓往下压一压,露出女儿的小脸:“分明像只小猪一样睡不醒,干脆,叫珠珠好了。” “不好,叫帝安。” 项心慈闻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 梁公旭不是说笑:“不好听吗?” 项心慈松开襁褓:“好听,只是父皇还活着,你女儿叫帝安。”她要休息了不听这个人说话:“将珠珠抱下去。” “是帝安,你要叫她安安。” “行,把你家安安抱下去,我要休息。”大哥没有回信。 …… 深冬的寒风吹慢了路上的行人,西北之地冒着更大的狂风暴雪开了第二轮征战。 温暖如春的东宫,安宁的犹如世外桃源,议事厅内的花与窗外的积雪,开出两个季节的安乐。 议事殿内。 梁公旭抱着自家女儿,自从小安安两个月大能抱后,梁公旭走到哪里就将她带到哪里,就算自己不能抱不动了,也要让嬷嬷们抱着跟在身边。 梁公旭不是自吹,他觉得自家女儿又一双让人见之忘俗的眼睛,惊心动魄的好看,又大又黑又亮,干净的犹如一汪孱弱的河水,透着明镜的脆弱,又有那么一点诡异的无畏的黑,单是一双眼睛,他觉得每天什么都不做,就看女儿都看不过来。 梁公旭十分热衷将女儿介绍给所有大臣,能看一眼是那些人三人有幸:“好看吧,像不像我。”口吻得意洋洋。 明西洛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神色不禁柔和下来,她的女儿定然好看与太子有什么关系:“看不清,可以紧一点。” 梁公旭脸冷下来,看不清就别看了,近距离看是不可能的,小帝安身体孱弱、年龄又小,万一从外面带了寒气怎么办。 明西洛无奈,这就是太子近一个月让人‘看’到的小郡主,从来不让人靠近、非常的敷衍,他官职高,距离太子进,伸长脖子,也勉强只能看到包裹小郡主的襁褓。 明西洛觉得太子没有诚意,一个月来,除了声音,根本看不到长相。 474二更 “太子,好不好看只有近距离、看见了才能看清。” 梁公旭在乎他一个臣子觉得自己女儿好看不好看!但他在乎另一件事,就是在别人眼中帝安长的像自己多一点还是像心慈多一点,而唯一能与他说这个话题的‘外人’只有明西洛。 梁公旭心里立即慷慨下来:“想看清?” 明西洛闻言微微抬头,说实话,想,郡主两个月大,被太子抱出来一个月,他还没有见过她长什么样子。 “行,寿康,带他去洗漱。” 明西洛清风朗月的神色有些抽,嫌弃他脏。 梁公旭接过女儿,忍不住又补一句:“带他去隔壁浴池,外面长廊带了风气,顺便给他洗干净。”看眼他不知道穿了多少回的衣服,不耐烦道:“衣服也换了。” 明西洛沉默的忍他。 寿康尴尬的躬身:“大人,请——” 龙涎香在奢靡的、弥漫着雾气的浴池内燃起,精致的丝绸挂满每个角落,大气恢弘的垂落在地,镶金带银器皿无声的装好米粒大的香珠撒入乳bai色的池水里,八龙吐水的盛景蒸腾着室内温度。 明西洛垂下眼眸,金樽玉器中神色纹丝不动,解开了官袍上的束带。 三五个小太监无声的上前。 “不必。” 棉布官袍落在巨大的屏风上,劲瘦结实的胸口有一条狰狞未愈合的伤口,雾气蒸腾对方房间,依旧难掩他身上无声的力量侵占。 伺候的小太监无人乱砍,搅动水池里的水。另一边的小太监,将夜明珠上的镂空金丝罩除去,一拍拍的毛巾拿上来,新衣也拿了上来。 明西洛眉目都没有动一下,洗完起身被宫人检查。 其中一位年龄略长的太监看到他背后的图案时,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 旁边立即有一个小太监碰他一下,发什么呆:衣服。 年龄略长的太监立即回神,神色没有任何异常的上前,那是……趁着穿衣的空档,他又看了明大人腰间一眼,因为出水时间长,白色的花瓣痕迹已经淡了,但确实是三瓣与九王爷一模一样胎记,怎么可能…… 明大人身上怎么会有与王爷身上一幕一样的胎记? 明西洛穿好衣服,青年身形修长,长发散落肩上,俊美脱俗。 “明大人这样请——” 十余枚玉簪摆放在托盘上,束发的小太监已经无声的准备好。 刚刚为明大人穿完衣服的太监,无声的握住微微发颤的手,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能吗…… 但以明大人的年龄,为什么不可能,一模一样的胎记,虽然怎么想都觉得此人与九王爷不该有任何关系,可…… 太监心里隐隐激动…… 明西洛觉得背后……,忍不住回头。 浴室的门已经关上。 年龄略长的太监让自己冷静,九王爷在子嗣上见谁都咬,纵然是他们这些九王身边的老人也要足够谨慎,否则一样讨不了好处,他需要找人商量。 年龄略长的太监尽量冷静下来,逢大事必须冷静。 明西洛再次出现在议事殿。 梁公旭不经意抬头看他一眼,顿时冷哼一声,可没说什么,将女儿交给景嬷嬷:“抱小郡主给他看看。”有迫不及待的问:“像不像本宫。” 明西洛没有直接看,先行一礼,才半躬身,恭敬的向襁褓中的孩子看去。 帝安微微转头,一双静到极致的眼睛,白如玉的肌肤…… 明西洛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小小的、属于她的,他几乎下意识的想到,如果他也有一个孩子,也差不多这个样子,静如百花盛开,弱如浮萍无依,但却惊心动魄、让人心怜。 明西洛的目光柔软的划开,突然见贪婪的也想要一个。 梁公旭站了过来:“好看吧。” 明西洛几乎没有意识的点头,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过来的你,就是要一个,不切实际的想要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甚至他觉得—— “像本宫还是娘娘。” 像她,明西洛已然恢复冷静:“像太子。” 梁公旭满意一笑,他就说像自己,心慈非说像她,她就是好胜心重,这都要跟自己争,现在终于有人说公道话了,回去他就跟心慈说,让心慈知道什么是外人的眼光最毒。 梁公旭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抱住帝安,不给看了。 明西洛视线落在襁褓上,手掌隐隐攥了一下,心中不切实际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的扩散,他想要一个她生的孩子—— …… 梁公旭兴冲冲的回来,后面跟着被放在巨大篮子里的小郡主。 项心慈正在画画,被他推的猝不及防,顿时回头瞪他一眼,眉目极盛、艳丽无双。 刚生完孩子的她,像是刚刚绽放一缕霞光的天材地宝,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堪怜可弱,偏偏没到最盛的年龄,已经霞光万丈,足以吸引万兽奔赴。 梁公旭被看的浑身发软,直接靠在她身上。 景嚒嚒将小郡主从篮子里抱出来,跟着奶娘去了耳房。 梁公旭兴致勃勃的炫耀议事殿的‘战绩’,最后不忘总结发言:“明西洛的话还是有可信度的。” 项心慈转头看他一眼,舍得让人看了?平时他可不给人看,突然想到什么顿住笔,明西洛是外人,又是从外面进来去议事殿谈事,如果旭旭有意让他看小安…… 项心慈眉头微微皱了下,又若无其事的放平:“他那是安慰你,他说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梁公旭不知道心慈的歪理来自哪里,全梁国谁不说一句明西洛刚正不阿、一言九鼎。 项心慈冷笑,这是她听到的最无趣的笑话。 梁公旭坚持:“我也觉得像我。” 像你:“你看我画的如何?” 梁公旭下巴放在她肩上看过去,又看看外面的梅树皑皑白雪,真心夸赞:“好看。” 项心慈也颇为满意。 临近中午,梁公旭带帝安一起午休。 项心慈叫来不当之的玉焕。 “娘娘。” “去查一下今天在议事殿浴房伺候的都有谁,私下查,要快。” 玉焕看娘娘一眼,顿时恭手:“是。” 秦姑姑就站在旁边,看小姐一眼,见小姐神色紧绷,想问的话又吞了回去,出什么事了? 项心慈心神不宁,东宫有九王的人,御林军都属于九王麾下,九王爷的人入住东宫不是监视,就是光明正大的保护太子,所以里面如果又九王爷的人,也不会有人隐瞒。 而且——项心慈眉目突然一凝,拿起笔,直接给狄路写了一封信,善奇动手目标太明显,狄路的人在鹰击,鹰击的人与东宫御林军轮值,下手更方便。 既然在议事殿洗漱,定然燃了龙涎和贵族用的香精混合,两种香料加上冬日熏蒸,不可能没有轮廓。 但她不能查香,查了便有马脚,这些人不管是不是九王的人都要死,只是谁是九王的人谁先死,这些不是秘密,反而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你怎么没有休息?” 项心慈看向出来的梁公旭,自然而然的有些疲倦的伸出手:“没睡。” 梁公旭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肤如凝脂,握住便不想松开:“给帝安拿玩具,不握着她的银镯不睡。” “让景嬷嬷拿就是了。” “我想亲自拿。” 项心慈揉揉额头,眉心微皱。 梁公旭顿时担忧的俯下身:“怎么了?寿康传太——” 项心慈握紧他的手,嗔怪:“喊什么,我又没事,只是觉得今天这香点的有些浓,熏的我头疼,我已经让人扯下去了。” 梁公旭握住她的手,顿时看向赶来的寿康:“今天点的什么香。” “都说了没事,可能今天屋里的炭火烧了旺了些。” 寿康立即正色,嗅了一下空气中残留的想起,是皇室经常用的:“回皇上,是龙涎香。” “以后宫里不准点这种香,明知道太子妃喜欢植物的花香,宫里怎么现在还在用龙涎!” “奴婢该死!” 当值的宫人见状,纷纷跪了下来,唯恐太子发怒。 项心慈无奈:“你干什么,不就是一点香,估计是今天风向不对,我个人还是很喜欢龙涎的。” “你不用替他们开脱,就是这些人不尽心,我看就是对他们太放松,没有人将你的事放在心上,拉出去——” 项心慈拉住他:“好了,小安哭了。” 梁公旭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松开她的手:“我去看看——”又觉得不对,转过来:“你还——” “我好的很,赶紧走,赶紧走,没有人我都清静。” 梁公旭笑了,看向寿康的目光却及其阴沉:“再有下次,本宫要你的人头。”说完看自己哭的伤心的闺女去了。 项心慈慢悠悠的看眼地上跪着的人:“起来吧,别放在心上,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伺候他了。”说着又揉揉额头,一副不精神的样子。 寿康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跪的更加整齐:“娘娘赎罪,是奴才该死。”他最近确实因为太子高兴,做事有些—— “有什么,不过是天气开始回暖,大殿里的火烧的旺了些而已。” 不是单这一件事:“娘娘赎罪。” “行了,你也学他,多大的事,别在这里跪着了,伺候你主子去,免得一会叫你没听见,又是事。” “多谢娘娘开恩。” 项心慈挥挥手,她知道,以后宫里没有动物香了。 475一更 玉焕在娘娘耳边说了什么。 三天后,东宫病了一位大太监,现在天寒地冻,加上只是小小风寒,没有人放在心上。 只是一个月后,他病情加重。寿康尽职尽责的批了大夫过去,最后看在九王的面子上,甚至破例请了太医,但最后还是病死了。 人很多,死一个伺候的并不是大事。 项心慈却十分重视,再三确定这段时间东宫没有送出任何消息后,谨慎的让狄路停下了 …… 明西洛将手里的毛笔放下,若有所思,狄路进宫的次数有些多了?“太子妃那边可有什么事?” “回大人,没有。”延古又想了想不解道:“狄大人进宫也不是见太子妃啊?” 如果不是七小姐,狄路便没有理由进宫,难道进去看昔日的兄弟,还是主动轮值鹰击?他去定然有目的:“东宫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延古想了想:“没有。” 明西洛眉头却没有松一下,去看七小姐?还是想去看小郡主?明西洛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狄路不是很自信的人,何况他应该还和七小小姐没什么,七小姐会因为梁公旭拒绝与自己来往,定然也拒绝了狄路。 何况刑部最近事务繁忙,他以前不去看小郡主,最近想去看小郡主了?不是没有可能。 明西洛想了一圈,除此之外,也不觉得七小姐有什么事,还是说小郡主三个月了,她想出来走走?那样的话,完全可以直接传召。 明西洛揉揉没心:“将东宫的出入明细放过来。”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想多了就想多了,他闲来无事看看,也耗费不了什么心神。 “是。” 明西洛又想起了小郡主,那么小,完全属于两个人孩子…… 明西洛慢慢起身,如果一开始,他对梁公旭这个孩子尚且没什么感觉,见过后,便压抑不住心里的想法,他也半年多没有见过她了。 “大人,施少爷来了。” “忙着。” 万象闻言又急忙退了出去,施大小姐挺好的啊,总觉得大人不是很积极。 …… 金龙环绕的东宫内,项心慈一袭水紫色的长裙,衬的肌肤如雪般莹白,如熟透的桃子,散发着甜柔的芳香,已经长长的青丝随意挑了一缕在耳边用同色的丝带系着,剩余的垂落在榻上,漂亮的宛如任何一件名器精魂。 “娘娘,您若是无聊就传九小姐陪你玩玩,再不然出去走走也好。”也省的在那里逗牛遛猫。 项心慈丢了手里的梅枝,抽了一根毛笔,用笔毛无趣的怼着桌边上的蜗牛。 秦姑姑慈爱的摇着拨浪鼓,逗着咯咯笑的小殿下,眼里的疼爱怎么都掩不住,她们小郡主真是让人疼到骨子里,瞧这漂亮的小样子,一双透亮的眼睛,仿佛能鉴别人心一样。 尤其是笑起来,甜的让人心都化了:“唔唔唔唔,小殿下,叫娘——” 帝安晃着小手,眼睛盯着摇动的小鼓,傻笑。 景嬷嬷拿了新做好的的小衣服靠过来,也跟着小,小主子看着又精神了一些,那么小的时候连奶都喂不进去:“小郡主越来越好看。” 秦姑姑嗔她一眼:“还能不好看。” “那是。”就是有一点胎里带的底气不足,可偏偏这丝弱气,让小郡主的眉眼、长相仿佛点了眉砂,更有股说不出的诱人心的气质。 项心慈将毛笔放下。 景嬷嬷听到动静看过去,心神微晃,真好看,最美的小美人,不正在那里欺负几只蜗牛呢:“娘娘。” 项心慈无趣的看过去,她已经撤了手里的暖炉,宫里的炭火也停了一半,外面虽然还是冷,但已经有了初春的光景。 “您要实在无聊,可以去后花园逛逛。” 项心慈收回目光,她不是无聊,她在想别的很闲的事情:“狄路现在干嘛呢?” 秦姑姑立即看过去,又垂下眉眼看小主子,不接话。 景嚒嚒闻言也顿时沉默下来,不说话。 项心慈看两人一眼更觉无聊:“我就是问问。” 秦姑姑抬头:“世子还在边关,至今没有消息。” 景嬷嬷闻言立即看秦姑姑一眼,急忙撞了她一下:说什么呢! 秦姑姑顿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让小姐冷静冷静,但提错了人,此时,手里的鼓都不敢摇了,唯恐触怒了大小姐。 “——啊——”细弱清晰的声音清亮的在大殿内响起。 项心慈闻言,起身,翩然身影带动一室冷香,丝绸锦缎拖曳在地上,美如画卷:“哎呦,要说话啊。” 项心慈看着女儿笑了,将帝安抱起来,亲亲她的小脸:“叫娘做什么啊,项出去晒太阳是不是?” 帝安茫然的看着小世界,一双葡萄般晶莹的眼睛带着小脑袋左右晃动片刻,秀气的大了个小阿切。 项心慈立即离她远点,又将脸怼她脸上使劲揉:“嫌弃我是不是,说!是不是嫌弃我。” 景嬷嬷见状,心一颤,想说,您轻点,轻点,小郡主那么小,你再把她小鼻子压住了。 梁公旭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急忙过去:“你小……” 项心慈把脸拿开又怼上去。 帝安小嘴咧的欢快,热情洋溢的盯着面前的人再来第二次。 ( 476二更 梁公旭到了嘴边的话收住。 景嬷嬷放心了一点,但还是心惊胆战的看着,娘娘那不是抱,那是拎着。 项心慈逗了一会,看眼梁公旭:“要不要来一下。” 梁公旭蠢蠢欲动后,摇摇头,她小脸都红了。 不要算了,项心慈抱上她:“走,跟爹娘出去玩去。”想了想又道:“把令两个也带上。”都是养在她宫里的,怎么也得做做样子。 …… 冬雪消融,春光明媚,去岁的寒冷凝滞了一冬的气息,开始唤发勃勃生机。 “报!——报!——太子殿下!捷报——九王爷生擒了西突老皇帝!西突归顺我大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料是心不在政务上的梁公旭也忍不住起身叫了声好!大梁西北安矣。 “太子圣明!” “天佑大梁!” 西北的捷报伴随着春日耕种的到来,给整个大梁带来锣鼓喧天的朝气,到处都能听到人们的议论之声,和谈起九王爷时深入民心的赞扬,仿佛这一场耗时一年多的胜利是每个人亲手拿下来的,为大梁国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朝野上下更是一片沸腾之声,大梁犹如枯木逢春,让所有人看到了海晏河清的未来。 项心慈心情颇好的与女儿躺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晒太阳。 小小的竹床里,躺着刚刚午睡起来的小人。 项心慈慵懒的躺在躺椅上,手顺着藤椅垂下去落在女儿嘴边。 帝安扬起手,抱住,又松开,又抱住,努力仰着小脑袋想将近在咫尺的手指塞进嘴里,但是总差那么一点点。 帝安却不恼,依旧努力的、专心致志的企图抬起自己的脑袋、脖子,将‘好吃的’塞入口中。 秦姑姑看着小殿下费力的样子,谴责的看眼快睡过去的人,再看看不哭不闹一心要吃小姐的殿下,当真无奈,小主子但凡哭一下,将里面的太子‘喊’出来,这一撮不是就到口了吗。 秦姑姑悄悄的看样娘娘,小心翼翼的上前,将娘娘的手指往下压压。 项心慈微微侧头。 秦姑姑立即收回手,赔笑,世子即将班师回朝,娘娘心里的不安总算落下了吧。 突然,帝安一个翻身,探出头撮住了母妃的手指。 秦姑姑立即睁大眼睛。 项心慈也瞬间坐起来看着女儿:长本事了啊。 秦姑姑笑的仿佛自己能长生不老一样:“小殿下会翻身了——小殿下会翻身了——太子太子,小殿下会翻身——” 梁公旭衣服都没披上,就冲了出来。 玉焕、焦耳等人也跑了出来,她们小主子一直不翻身,两位小皇孙在她这个月份时都能爬了,她们懒惰的小主子刚刚学会翻身,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 议事殿内。 礼部甘大人出列,与太子商议着西突归顺后的礼教民化。 明西洛站在最前面,看着不远处躺在龙榻上的小孩。 帝安嘬着手指,努力转着头,看着她,口水从指缝间流下来冲着明西洛傻笑。 景嬷嬷立即给小主子擦擦,帮她把小脑袋摆正。 不一会,帝安又将小脑子扭过去,换乐的看着他,兴奋的手舞足蹈。 明西洛突然眉毛上挑,嘴巴一歪做了个鬼脸,又瞬间恢复如常。 帝安顿时像被戳中了笑穴,咯咯咯笑个不停。 梁公旭闻言,转过头,慈眉善目的将女儿抱起来靠在腿上:“你也觉得甘爱卿说的有意思是不是?” 主和殿下把该说的话继续说下去,继续吧。 “啊——” “爹爹的朝珠不能拽——” 甘尚书垂着头,教化、礼仪、五年计划十年安排,一个字都不能错。 明西洛看着拽住太子袖笼的小殿下,神情丰富的小孩子,比那么点的时候更好看更活泼了,也更让人想她的母妃。 帝安咬着朝珠的手突然松开,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明西洛的方向,忽然要让往他身边爬去。 “不去,不去,那边脏。” “啊——” “乖。” “啊——”帝安已经睁着一双大眼睛热情的看着 梁公旭直接起身:“我们不跟他们玩,走,爹爹带你出去晒太阳。” 甘尚书继续低着头汇报着后续事宜。 明西洛自然而然的上前一步,站在书桌前,拿起呈上来的折子翻看,听着甘尚书后面的话,余光却落在门外看盆景的两个人身上,父女和乐,春光正好,恍惚中仿佛自己也会抱着女儿在门口玩耍陪他们长大…… 另一边,施维看着娘亲交到她手里的宅子,心里有些犹豫,将地契手里起来重新压入盒子里。 小满见小姐不高兴,不解的看过去:“小姐,您不要吗?”那可是夫人送给小姐,让小姐与姑爷成婚用的。 施维为难的叹口气,她怎么也没想到,觉得能整合明家后宅的自己,竟然为住处犹豫不决。 以明西洛今时今日的地位,都不曾多置一套宅子,她成婚后却想另开一个新院子,梁都的人以后怎么想施家。 那套宅子明大人住的惯,她就住不惯了,她是多金贵,比明大人还金贵。 “小姐,单你的嫁妆他们家院子就装不下。” ( 477三更 “谁说不是。”可施家门第再高,如今也不如明西洛在大梁的声望高。 如果九王爷是大梁的中流砥柱、固本之源,那么明西洛就是子民心里的青天、海晏河清的道路。 施家在底蕴深厚,能抵得上明西洛为梁国做出的努力,如果他还住着三间瓦房的胡同,自己却——说不过去:“先压着吧。” “小姐,这太委屈您了,明大人在明家只有一间搭的西厢房,难道您在那里成婚,婚后还要与那一家人住在那里,挤都把小姐挤没了!” “少说一句。” “小姐,你不爱听奴婢也要说,明大人又不是没有银子——干嘛非——” 施维瞬间看过去。 小满立即闭嘴,可就是为小姐不值,还有去年那一万两银子,也没见明大人还,竟然真吧东西抵在施家没有人提了,简直—— 幸好夫人顾念明家脸面,否则这件事自己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 树上的叶子长出小孩拳头上的叶子,迎春花热情的盛放,装点着色彩斑斓的春季。 梁都的大道上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茶馆、酒楼里激情澎湃的讲述着九王军队七进七出西突的英雄事迹;偶然也有茶馆讲起项小将军突围事迹,讲的抑扬顿挫、高潮迭起,吸引了外面的一圈人也围在门口不走的盛况。 盛世华裳所在的正西大街更是人流众多、热闹非凡,走南行北的商贩、坐车骑马的行商、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施维的婚事定在初秋,现在以进入盛春,不过眨眼就到的事情:“老板,这个玉坠多少两银子。” 盛世华裳当值的掌柜听到声音,拦了小二,亲自出迎,都是盛世华裳的贵客,怎么能不认识:“施小姐看中了这一对?” “这是一对?”她一位只是一个,碧绿的葫芦身搭配葫芦藤,别致又耐看,如果用在折扇或长笛上,都是不错的装饰。 掌柜的热情不已:“对,另一个坠是颗高木树,施小姐可以进里面去看看。” 项心慈头疼的将女儿抱一边:“不要用手抓柜台上娇贵的布,抓坏了让你爹全买下来给你做衣服,穿不完都不能换。” 小满跟着往楼上去,嘴里小声嘀咕着:“还买什么,一个箱子就将明家堵满了。” 项心慈转头,迎春边的帷幔在空中带来一股清香,项心慈顺手抱走了不听话的女儿,不要拍打她小屁股:“安静点,不要搞乱。”随即看向一旁的秦姑姑,只给口型:“施家的?” 秦姑姑急忙将小姐接过来,点点头,她们一行人一进来她便发现了:“小小姐,娘的帷帽不能往嘴里塞。” “他两还没有成婚?”她以为他两孩子都快生了。 秦姑姑觉得这话说的蹊跷,当然没有,不过:“快了,定的入秋。”秦姑姑将帷幔从小主子手里取出来。 项心慈将本就没有褶皱的帷帽展平,知道了,牵住女儿的小手:“走喽,我以德报怨带你去上街好不好?” “啊——”帝安要她抱。 项心慈不抱,躲到秦姑姑左边。 帝安歪着身子,扒住秦姑姑脖子,将小脑袋往左边凑。 项心慈又跳到右边。 帝安又急忙往右边凑。 秦姑姑抱好小主子,哭笑不得,却也心怀宽慰,娘娘以前出门可不会老老实实带帷帽,如今为了小殿下,可是破例,不过,估计也是为了太子,毕竟太子承受不起小殿下受一点伤害。 帝安咯咯的笑着,‘追’的越来越起劲。 项心慈只要不负责任的付出左右两步,就能收获她满脸的笑容。 明西洛从曲艺苑出来,视线便定格在不远处的一行人身上,又瞬间移开视线,客气的送走了今日相邀的客人,转头,看向走来的一行人,怎么都挪不开脚步。 项心慈也看到了他。 明西洛没有退让,一动不动的就这么看着她,目光仿佛要黏在她身上,思念、煎熬要化成实质,他知道这是漫长的过程,但没有想到会这么长。 秦姑姑抱着小殿下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一眼,心无旁骛的往里走。 项心慈想想不远处的施维,觉得他可能需要再往前走两步?抬步迈上台阶。 明西洛几乎瞬间走进过去,握住她手臂,入手时,便心中一颤。 秦姑姑不敢回头,急忙抱着小主子离开,至少让人看见了,也是明大人与一女子纠缠不清,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焦耳更不敢停留,疾步跟上。 狄路无声的跟在小主子身后,没有向后看一眼。 项心慈诧异的转头。 明西洛心神不宁的松了握住他手臂的手,掩下了心中澎湃的情绪:“七小姐出来走走。” “嗯。”项心慈看眼盛世华裳的方向,决定送他个消息:“你未婚妻在那里买东西,如果快一点,你还能赶上付银子。” 明西洛没有动,表面上甚至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怕现在做什么,都能被她看出他过于直白的想见。 项心慈见他不动,疑惑,不好意思了?也是明西洛脸皮不厚,转身欲向内走去。 明西洛不过大脑的直接跟上:她在吃药膳,她想为皇室生一个真正的皇子,他没有想法,如果自己是她也会这么做,一个真正的皇子,她的地位更牢固。 他自然也希望她如愿,可仅仅见一面,她提起他的未婚妻也太自然了! 项心慈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他,眼里充满不解,她带着帷帽呢,不怕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拉拉扯扯。 可他确定要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尾随陌生女子?这里认出明大人这张脸的人不计其数? 明西洛脚步坚定。 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 “你不忙?” 明西洛没有拐弯抹角,坚定的抬起头,看着她:“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 明西洛不自觉的得笑了,完全忽略那只是几个表面意义上的几个字,听见了竟有种久旱逢甘霖的畅快,他也真是够了。 项心慈看着他此刻的样子,霎时间想起了他第一次交付信任的既往不咎,虽然后来自己又再次背叛了他:“要上来坐坐?” ------题外话------ 本月最后一天,有月票的亲不要忘了投啊() ( 478一更 回答的真快,不过:“真坐?” 明西洛只是看着她,不动、不说,神色坚定,不畏前路。 项心慈突然后退一步,向街上看了一眼:“看!你未婚妻出来了!” 明西洛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依旧如常的看着她。 好吧,她高兴就好:“走吧。” 曲艺苑距离门口近的人看着两人消失在楼梯口,立即开始交头接耳:“是明大人吧?” “是吧?” “刚刚的女子是施家大小姐?” “不知道?” 盛世华裳二楼内,小满紧张的看眼同样站在窗边的大小姐,神色焦急:刚……刚才是明大人吧?她们刚刚站过来,虽然只看到一个侧影,但是,应该没错,明大人的气质很好认! 可如果那是明大人,跟着明大人一起进去的女子是谁?而且看两人刚刚的样子,根本就是认识!简直没有将自家小姐放在眼里! 施维一动不动的站着,本来悠闲的神色此刻冷了下来,看着两个进去的身影,一动不动!那人是谁! “小……小姐……”难道明大人在外有人:“或……或许只是陪明大人宴客的女子……”毕竟明大人清心寡欲,怎么会带女子出入乐艺坊。 掌柜的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尽职尽责的接过小二递过的玉坠:“施小姐已经帮您包好了。” 施维突然转身:“走,我们去对面!” 小满急忙追上。 掌柜的看眼手里的东西:“施小姐玉……” 施维干净利落:“小满,拿上。” “是。” 掌柜的见两人小楼,才又向窗外看了一眼,乐艺坊的台阶上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心中并无起伏,以前明大人也会来这里,只是那时候七小姐还没有成婚。 乐艺坊二楼内,明西洛突然将项心慈拉入靠近楼梯的雅间里,一气呵成的将人按在门上,迫切的低头吻上去……( 暧昧的气息在房间内升腾,闻香暖玉,一刚一柔……( 窗外的春意都逊色下来…… 楼梯上传来人上楼的声响,走廊里也有人走动。 “施小姐,施小姐,请您留步,二楼已经没有房间了,施小姐——” 项心慈突然松开放在明西洛身上的手,笑了,推推他:“你未婚妻。” 明西洛思绪纷乱的亢奋着,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耳边都是她刚刚无意识哼出的,爱他…… 项心慈的确觉得好笑,风水轮流转,他终于有机会背着妻子做什么,妻子却不是她,如果是,明西洛算大仇得报了。 明西洛侧身起来,让自己冷静。 “施小——” 施维突然停下下来,就停在这件房门门口,她声音冷静,不卑不亢:“我刚刚看到明大人上来,明大人在哪个雅间?” 项心慈坐起来,衣衫般开,一张艳若桃李的小脸放在他肩头,饶有兴致的看着门外的身影。 明西洛全然不在意,转过身,细心的为她整理身上的衣服,手指滑过她如绸缎般的长发,恋恋不舍的看着它们从指尖滑过,黑亮柔软。 项心慈恶趣味的看着他:“你不出去看看。” 明西洛已经细心的帮她将衣服整理好,看他一眼,呼吸仿佛已经平静,没因为她的话产生任何波澜:“看什么?”起身绕到她身侧,再次撩起她的长发,并没有急着整理身上的衣服。 项心慈微微侧头,脸颊靠在他滚烫的肌肤上,刚想说话,又觉得他肌肉结实的有些不舒服,不禁将他乱搭着的衣服垫过来,下一刻,又甩开他衣服,认命直接坐正! 他衣服里面混纺了什么,要命,不知道脸扎红了没有,闲闲的用目光指指门外:“你说看什么,没看见正找你呢。” 明西洛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衣服上,后悔今天未穿锦缎出门,想说她,刚才怎么没有嫌扎,又觉得冲撞了她,最终将衣服束好,拿过梳子帮她梳头。 外面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听不太清几人说了什么。 项心慈静静的让人伺候,视线却看着门外的人影,施维出身大家,自然不会在这里大声嚷嚷,她就算要问什么,也十分克制。 明西洛的感官都落在手心的发丝上,犹如她一样,透着富贵荣华的青丝,名贵的不是她用了多少好东西这如瀑般的发丝上,而是耗费在其中的时间,这才是名贵闺秀最不缺的东西。 不一会,走廊外的人消失了。 明西洛怔怔的看着为她挽起的头发,最终没有变换发型,按照刚刚的印象为她盘发。 项心慈收回目光,突然开口:“她人不错。” 明西洛拿起手里的善行流苏簪,视线仅扫了一眼,便没入发间。 项心慈用手摸了摸,惊叹不已:“你手艺进步了?” 明西洛沉默的没接她的话,神情已经恢复几分冷静,拿了迎枕放在她身后,坐在对面,为她斟茶。 他自然不会这时候靠在她身边,让她有机会恢复理智后,嫌弃他一身笔墨气息和身上的穿着。 项心慈懒洋洋的靠在迎枕上,精神犹如吸足经血的妖精,神情放松的舒展周身,安静的听着外面的曲子,仿佛有清风在周身愉悦的流淌。 明西洛倒茶的手一顿,刚刚平复下的心,顿时又不受控制的焦躁起来,妄图—— 明西洛一怔,快速垂下头,滚烫的热水冲开碧绿的茶叶,仿佛不受控制的战栗才被安抚一二。 “星垂姑娘的琴艺越来越精湛了。”假以时日定成一派宗师。 479二更 明西洛看着杯子里的茶,和这套没有特别的杯子,想了想,又将泡好的茶水倒了,她不会喝。 悠扬的琴曲在房间内回荡,项心慈听的认真。 明西洛似乎也突然研究出了茶道的奥义,认真的心无旁骛,头也不抬。 不一会,秦姑姑在外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又过了一会,秦姑姑推开门进来,垂着头,目不斜视站在主子身边:“娘娘,太子殿下在半路了,一会就到。” 明西洛泡茶的动作一顿。 项心慈抬起手。 秦姑姑扶小姐起身。 明西洛看向七小姐,幽静深邃的眼睛,无声的看着她翻涌着沉默的安宁。 项心慈见状,探身,揉揉他的头:“走了。”转身离开。 秦姑姑自始至终没有抬头,也没有敢看明大人一眼。 明西洛看着重新关上的门,过了很久,移开目光,放下手里的茶壶起身,无声的走到她刚刚坐过的地方,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 临近傍晚,明西洛从乐艺坊出来,正好碰到同样从里面出来的施家大小姐。 施维仿佛刚刚发现他,微抬的少女眉目诧异了一下,继而羞涩的垂下头,微微俯身:“明大人。” 明西洛恭手回礼,带人离开。 小满瞬间看向自家小姐,他根本就在这里,而且是从二楼出来的,那些人竟然说他不在,这么长时间,明大人还带了一位女子进来,都做了什么!“小姐——您怎么什么都不问!就是不问也该隐射明大人几句,给明大人个下马威!” 施维看着离开的明西洛,神色严肃:“用你多话。” 小满不甘心的垂下头,明家能娶到她们小姐,他知不知道自己小姐受了多少委屈,明大人却—— “小满,私下找人打听一下,今天乐艺坊那位乐师没有上台。” 小满瞬间懂了,小姐怀疑那人是乐艺坊的!?顿时同仇敌忾,腌菜地方!比不干净的地方更厚颜无耻:“是。” 施维握着手里的团扇,心中酸涩难懂,她与他订婚半年,她自认他不是一个私欲重的人,身边也没有乱七八糟伺候的人,怎么会—— “小姐……”您没事吧。 “走吧,我们回去。” “是。” …… 东宫灯光次第亮起,琴音袅袅,水袖如虹,袅袅身影纵横其中人仿若游龙,腾挪旋转美不胜收。 秦姑姑切好了水果,笑着逗小主子一瞬,捧着毛巾等小姐晚课结束, 帝安嘬着手指,守在父亲身边,嘬的高兴。 梁公旭坚定的帮她拿下来,她又愉快的放进去,以为要逗她玩,咯咯傻笑。 梁公旭不高兴的拉下脸。 帝安笑的更高兴了。 项心慈从场地上下来,前后左右立即有人上去伺候服侍。 项心慈走过来喝了一小口红豆汤,接过秦姑姑手里的毛巾,想起一件事:“明西洛成婚,你不准备赐他一座宅子?” 梁公旭将女儿抱起来,没想过:“怎么了?” “今天在盛世华裳遇到施家小姐,听到施家丫鬟抱怨,她们家小姐完全不用准备嫁妆,因为明家装不下几个。你想想,你的爱将,回头成婚,还要在那么小的地方,施家小姐拖着十里红妆,他准备了一个兔子窝,施家碍于你的面子不说话,别人怎么想,你对爱臣的苛刻。” 梁公旭不屑:“他没银子买宅子。”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再说梁都这样的地方,好宅子是能用银子买的吗,用银子买卖的都不是重臣该住的,像项家的令国公府就是开国帝王赐的,地理位置,结构占地,仅此一家,没有相似。 梁公旭亲亲女儿的小脸,不在意这些小事:“把他现在用的王府旧址赏给他。” “随你,来,安安娘抱抱。” 帝安小脑袋一扭靠爹爹肩上。 梁公旭眉宇立即笑开,少年眉目如画,安抚的拍拍心慈:“去沐浴,她还是个孩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跟你一般见识。” …… 明西洛起身,接过旨意,恭敬送走传旨的大太监,心中平静,这座占地面积庞大,丝毫不输梁都其它侯府私宅的王府旧址,赏赐给他了。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这可是前朝王府旧址,一座王府占据一条街,中轴线有一条街那么长,里面八进八出,后宅、园艺、结构、奇景怪石更是数不胜数,是一座足以载入史册的园艺名府。 明西洛看说话的万象一眼。 万象触到明大人波澜不惊又宁如深渊的眼睛,顿时闭嘴:明大人不高兴?这可是当初多少声名赫赫的人想讨要都讨要不来的宅子。 明西洛的确不喜欢,尤其不喜欢今天突然收到这样的旨意,让他从昨天延续到今天的心情还没有细细消化,就止步于这座宅子。 好像,因为他识相、伺候的好,得来的赏赐。 万象见明大人不知又在琢磨什么,悄悄退了出去,以后这里就是明府了,要掀换个牌匾,这里的临时办公处也要搬出去,私人住宅自然要有明府的气派。 明西洛站在敞开的三十六扇门窗前,看着满园巧夺天工、处处见景的庭院内宅,心中毫不高兴。 他是不是没有说过,他不喜欢这座宅子,充斥着他们两个人无处不在的影子。 让他住在这里,强人所难了。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万象不懂了,为什么已经谢恩,明大人却没有一点要搬家的意思。 480三更 “多雨,你说说明大人,你就愿意天天在那几间房子里伺候着,再多几个丫鬟都住不下,憋不憋屈。” 多雨怎么不想,但:“我觉得明大人没有那个意思……” 废话,他当然也看出来了,所以才着急,这么好的宅子,只办公务,委屈了:“大人都要成婚了,难道在碰石巷那里请客吃席?”多掉堂堂三品东宫总督掌的颜面。 多雨觉得他家老爷做的出来,而且他有一点没说,他觉得老爷不会娶施家大小姐。 不是说施家大小姐不好,施小姐挺好,知书达理人也漂亮,对明家二老也十分敬重,听说前几天过节还给明家二老做了鞋子。 但,与项七小姐比,缺了些按不住的灵气,不是说施家小姐没有灵气,相反他觉得施家小姐更好,持家明理,但是,他觉得自家老爷不那么觉得:“碰石巷也挺好。” “好什么好,你眼睛瞎。” 多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伺候老爷生活起居的,比不得万象是在外伺候的,不说话了。 “不过,咱们说什么都没用,看大人的样子,搬不进来喽。” …… “倩姨?”星垂看眼刚从雅间出来的人。 倩姨示意她回房说话。 星垂看眼不远处的人,有些疑惑:“还有人在打听那天的事?” 倩姨关上房门,叹口气,给自己倒杯茶:“谁说不是,事关明大人,想知道的人多了去了,我倒是希望是咱们院里的姑娘,我这里还不就平步青云了,我最近听 星垂坐下来:“施小姐?”明大人的未婚妻。 “有什么奇怪的,再厉害的,再有才情的女子,听说了也会想知道是哪个狐狸精。” 星垂为倩姨再倒一杯:“明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倩姨信,可:“很多人看到了,大唐里当值的小二也看到了,明大人的确带了女子上楼,却没有一起下来,别人怎么会不想是我们这里的姑娘,不过,会是谁呢?” “或许是一起与明大人上楼的人呢,未必就是两人认识,只是正巧碰到,一起上来的。” 倩姨看星垂一眼。 星垂苦笑:“我死心了,这些人来打探消息,无非是想攀上明大人,明大人其实会因为给一点小恩小惠就放宽底线的人,” 倩姨叹口气,若论容貌,星垂在楼里数一数二的姑娘,可明大人愣是没看上:“会是谁呢?我问了,那天跟本没有人见过明大人。” 星垂也不解,会是谁? …… 施府内。 全儿、小满纷纷看着自家小姐,皇上将前朝旧府给了明大人,可现在明家也米有人派人来说小姐住处的尺寸方位,甚至碰石巷那边的尺寸也没有给,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明家一点诚意都没有,夫人都不高兴了。 施维看着外面的天气,心里隐隐有些焦躁,不细想没有发现,如今静下心来细细想,明西洛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婚事。 甚至……不曾多余的给过她一点关注,与项世子对柳姐姐有很大的差距。 自己见过明大人,自认容貌也不差,性格也可以,如果明大人对自己有一点上心,不至于一点表示都没有,逢年过节甚至连礼单都没有,她可以说服自己他春节时梁国动荡,他在外面奔忙。 可是回来后呢?后来后他也没有来施家摆放,更不曾让人捎带过只言片语,一件物件。 所有人都说还是她低嫁,她也的确是低家,娶到自己明家就该感恩戴德。 可,如果不是呢?那天的事,让她终于肯从御赐的婚事里醒过来,仔细想想明西洛这个人。 如果一开始,他心里就有人,他会不会愿意这场婚事? 这是施维从来没有想过,一想便是对自己侮辱的事情,可如今也不得不正视这个可能。 那天,他看那女子的目光……他们就不可能不认识,施维心里难受又难堪,他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却不是她。 她以为她肯低嫁,他就该知恩的人,原来心里装着别人,以明西洛的性格,他极有可能还非常讨厌自家的婚事,如果不是自己,他能光明正大娶他想娶的女人! 施维只要想到这一点,便决定自己像跳梁小丑般可笑!她原来还不如一个放在暗处,见不得光的女人! 如果不是皇上赐婚,他是不是根本不会多看施家一眼,好一个痴情不改的人,那天是不是也安慰那个女人去了,觉得对不起她!觉得是赐婚毁了他们两人的你情我愿! 施维怎么可能痛快,她现在尊园被人碾在地上,自以为是的像个傻瓜,从始至终都是他们施家一头热,人家根本不屑娶自己。 想她施维也有被人如此忽视的时候!还沾沾自喜认为那个男人一定会喜欢他,甚至为他身边没有伺候的人高兴,原来不是因为自己。 施维都要被自己高傲的自以为是逗笑了。 “小姐,小姐——” “出去。” “小姐。” “我说出去!” 小满、全儿互相看一眼,退了出去。 施维骄傲的不让眼泪落下来,退婚吗!当然不可能,这是御赐的婚事,已经不是两家说退就能退的。 施维讨厌自己竟然为这一点高兴,为能成为他的妻子高兴,不可否认她喜欢他,这半年来的了解让她更喜欢他,她欣赏这个男人,也为这个男人会成为她的男人心中羞涩。 所以,那么一点点瑕疵算什么!那个女人的存在又算什么!她才是明西洛明媒正娶的女子,是明家的当家主母,这是注定的结局。 这场婚事他现在或许不喜欢,以后明西洛会知道娶到自己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至于那个女子,她敢进门当妾……她最好出身好一点,没脸去当妾! 施维难受拿起桌上的茶杯,哐当摔了出去!顿时趴在桌子上哭的泪流满面。 从来不示人的骄傲,不能忽略的如今没有给她任何生机,留给她的前路,和未来丈夫的态度,只能让她前路艰辛,没有骄傲。 481一更 安好,勿念,珍重 苍劲有力的字迹落在单薄的纸上,最后两字仿佛令人留恋不去下笔略重,最后一横尤其缱绻,墨迹更深,透露出千言万语的不可诉说。 项心慈看了很久,将纸张收起来,长袖流光溢彩,她坐在窗前好像映射着窗外的晨光。 “娘娘” 项心慈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神色温柔,他要回来了。 今天阳光真好,项心慈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好像如今天高气爽的梁都,就是为了迎接他的归来项逐元。 令国公府内,更是一片喜气,大夫人更是加发了一个月月银,与全府同乐。 项老夫人更高兴,比太子妃顺利产下小皇孙还高兴,这座府里未来的依仗要回来了,怎么不令人高兴。 项章都难得摆了一桌酒,与几个兄弟同乐。 如今真是天佑项家,项五如今早已在刑部站稳脚跟,距离正三品刑部尚书只差一个耀眼的功绩,项七又嫁与东宫平安生下小皇孙,儿子又带着功绩得胜归来,还有什么比现在更令人骄傲的事情。 项二老爷兴致颇高,喝到微醺,大哥一家好,对他自然也好,老五好,他也好,项二老爷觉得谁好,都好! 项章也喝了不少,拍着老五的肩,一时感慨良多,却说不出具体高兴哪一件事,只能拍着兄弟的肩,一个字:“喝!” 项四老爷成绩平平,但自家兄弟聚在一起,他也高兴,几位大哥本来就比他优秀,老五不用说了,从小就比几位哥哥优秀,就算潦倒不得志那几年,娘也偏心他。 如今项四老爷没有什么不平衡的,早已经习惯了,自己是家里的透明人,如今也跟着兄长们喝的痛快。 老项国公过来,看着喝的完全形象的几个儿子,冷哼一声,难得没有过去训斥一番,转身走了。 他何尝不为长孙平安归来松口气。 善奇抱着二皇孙,与娘娘说着府里的稀罕事:“老夫人如今从佛堂出来便是看日子,时刻念叨着九王爷进城的一天,就盼着世子回来。” 项心慈不意外,看眼七八个月大的孩子,伸出手:“来,我抱抱。”她到现在也没有动静,弄不好这就是她儿子了。 “娘娘,太后娘娘派人来请。” 项心慈看善奇一眼,皇宫还有这个人? 善奇被七小姐眼里的直白看的哭笑不得,小声提醒:九王爷要回来了。 项心慈抱过二皇孙,九王爷是她生的?想想,还真是。 当今皇上和九王都是她老人家生的,相对于现在的皇上,她老人家自然更疼爱九王也,可惜,九王无法继承皇位。 项心慈回的漫不经心:“知道了。” 焦耳闻言看娘娘一眼,您知道了,您动啊,迎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今天的衣服选的不错,特别衬你的气质。” 善奇有些不好意思:“娘娘谬赞,随便穿穿。” 焦耳翻个白眼,她们小姐但凡是个雄性都夸赞。 随着西征军凯旋的日子越来越近,朝中上下所有人都心思都活跃起来。 明西洛自然感觉的出来,九王爷是一个变数,这个变数根基深厚,现在看来颇为不可撼动,他的回归,恐怕也让不安分的人看到了机会,更让某些企图依附九王的人看到了希望。 只要争权夺利,什么地方都没有太平的时候,他这个位置,恐怕也有很多人蠢蠢欲动,想靠着九王的人脉,将他挤下来。 大皇子恐怕想打把他自己过继给九王的主意,简直狗急跳墙、不知所谓,唯恐九王爷想不起他没有子嗣吗! 明西洛将袖口抚平,说起来,九王爷当然不能有子嗣,绝对不能! 但明西洛现在没有想九王爷的事,九王又不是第一次回梁都久住,他在想另外一件事。 明西洛今天空出一上午,约了施家大少爷施怀格见面。 他和施家的婚事要先处理了。 施怀格风度翩翩欣然赴约,施家这一代不缺什么,身份地位、实权金钱,什么都不缺,是梁都最殷实的家族之一。 施怀格面对明西洛,除了个人实力上的差距,论身份高出明西洛太多,但不可否认,如果施家想在未来百年依旧拥有如今的地位,与明家联姻是不错的选择,而明家能搭上施家,自然也是质的飞跃。 施怀格能与明西洛坐下来的时候不多,对方高他数阶,但他又是他未来的大舅子,勉强也是能坐坐的关系。 施怀格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直接落座,但还是先恭手:“明大人。” 明西洛颔首。 施怀格也不意外,明西洛身上自有一种让人折服的气质,一点不想碰石巷那贫民窟出来的。 为此,施怀格便对他多了一层尊重,但又不想落了自己世家子弟的作风,便不等对邀请,先像是老朋友一样开口:“我以为这些时日,你会很忙。”显得自己也不是对朝事一无所知。 西突归顺,如今西突教化,隶属郡县,后续很多续事宜都需要东宫人员一一批复,明西洛会忙到脱不开身是情理之中的事。 明西洛神色平淡:“尚可。”现在他要跟他谈另一件事:“不知施从事对西突的发展有什么看法。” 施怀格哈哈一笑,与有荣焉,也早已习惯明西洛一直以来生疏的叫法:“这是我大梁百年来最大的功绩!西突以后纳入大梁版图,我大梁定能蒸蒸日上、海晏河清,皇上、太子千秋万岁!圣明通达!” 482二更 明西洛看他一眼,像看一个傻子,但眉宇间看似没有一点变化,将话说的再明白一点:“施家对西突未来的发展,没有实质性的规划?” 有,当然有,但——施怀格一时没听懂,看着他。 明西洛神色坦荡,亲自为他倒杯茶。 施怀格猛然间谨慎一震,神情隐隐激动,茶都忘了,西突?整个西突?谁不想要,他们家自然也想靠明西洛分得一杯羹,没想到明西洛先提了出来,而且好像不止分一杯羹那么简单。 会不会是?施怀格心里隐隐激动,如果施家与明西洛联手,未必不能拿下西突管制权。 这样他们施家也能雄踞一方。 施怀格跃跃欲试又忍不住心驰摇曳,不禁道:“明大人有什么安排?” 明西洛神色依旧冷静,仿佛提的不是一个过度,只是默默的看着手里的茶杯。不说话。 施怀格百爪挠心,可看着明大人神色自然的样子,又不敢接连追问显得自己沉不住气,也衬的他们家没见过世面。 可,他这么大的利益放在眼前,最终施怀格还是先开口:“明大人是想……” 明西洛想的事情可多了,比如施家退婚,他便帮施家拿到西突的管制权。 他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皇帝,这样他和施家的婚事也会无限期向后延。 但他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情,何况九王爷要回来了,现在对皇上下手不是好时机,皇上死在九王要回来之前,难保九王不会怀疑什么,平白增加不必要的危险。 皇上就是要死,也要死在九王爷回来之后,相信一手遮天如九王也不会怀疑有人会在他在梁都时,杀了他皇帝。 只是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在听到七小姐没事拿施家的事跟他开玩笑。 明西洛声音如常,却看着他一字一句开口:“是这样,我不喜欢和亲属谈国事,但这对施家确实是一个机会,如果能拿下西突三督的管辖权,想必能让施家更进一步。”封王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者一个侯府之位,也能让施家走到世袭罔替的地位。 ‘不与亲属谈国事’?施怀格一时间没听懂明西洛的意思,但如果拿到西突管辖权,他们施家等于雄踞一方,但——他那句话什么意思? 施怀格不蠢,戒备的看着明西洛,觉得是自己心里想的那层意思,又觉得不应该,因为完全没有理由。 他们施家的地位,绝对没有辱没了明西洛如今的地位,而能攀上施家对明西洛也只有好处,两家联姻可谓门当户对、势均力敌,明西洛没道理不接受这场婚事。 那他那句话代表什么:“明大人什么意思?” 明西洛也不拐弯抹角:“我无意高攀施家。” 施怀格闻言蹭的一声站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呢!我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两家是御赐的婚事!”什么叫高攀,明西洛分明是——还提高攀! 但两家是御赐的婚事!其是他一句不想高攀就不‘高攀’的!再说他什么意思!是他施家攀着他不放吗!轮得到他明西洛说不想!简直——简直—— 明西洛神色平淡,等着他消化。 施怀格神色焦急,比西突的事还令他震惊,怎么也想不到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施怀格觉得明西洛莫不是脑子有病了,但猛然想到明西洛对婚事一直不上心,甚至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 施怀格完全没想过明西洛会不满意这场婚事,毕竟他们施家算是下嫁女儿! 施怀格心里瞬间有个不好的猜测:“你要悔婚。” 明西洛纠正他:“是抗旨。”悔婚是建立在他同意这门婚事的基础上,他自始至终都没同意,也没用施家做什么。 施怀格没想到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抗旨,他竟然能将这两个字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明西洛不明白他惊讶什么,稍微多问他一句,或者当初施家拿着‘买’到的圣旨找他,他都能付出相应的报酬,偏偏他们选择了皇上。 那么施家想要什么就不言而喻了:“当初我们两家婚事只是一场意外。”他这么说给施家留一份面子:“相信皇上也不在乎这场婚事会不会继续下去,如果你我两家都有这个意愿,我相信太子一定不会强人所难。” 施怀格脸色有些难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句不是抬举几乎要破口而出。 但摄于对方的身份,施怀格没敢喊出来,但他们施家肯将女儿嫁给他,是他三生有幸,他不知感恩反而不愿意,简直—— 明西洛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觉得他会愿意,他又不是那些人,难道就没有人考虑过,这场婚事对他来说是一次航负担。 施怀格被他看的心里一肚子火:“区区西突而已……” 明西洛瞬间打断他:“的确,不值一提,但如果能换更不值一提的婚事,我相信施老爷心里一定有数。” 施怀格险些气的要动手,他说谁不值一提。 明西洛皱眉,被人倒打一耙不是第一次了,可依旧不能理解他们的‘理所当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 明西洛瞬间看着他,神色冷然,他希望他做下好好谈,而不是咬一些莫须有的问题。 施怀格心里微触,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多年,手握大梁命脉,早已今非昔比,一个目光也能令他望而生畏。 何况除了基于世家等级看不上明西洛这一点,他哪一方面都比不上眼前的人:“我们施家不敢说是钟鼎之家,但自认配明大人并不失格!” 483三更 “婚事而已,在下从未想过配不配,只想愿不愿意,只是现在没有成婚的意愿,所以告知施从事一声。” 什么是你不愿意!你不愿意我家就愿意了:“当年是我们施家对你施以援手!”否则他就要娶一个村姑,沦为所有人的笑柄,而且:“这场婚事是皇上赐婚,也不是我们家——” “所以我愿意做出相应的补偿。”而且,援手没有这样伸的,但事已至此,没有必要揭穿,而且这件事也是施家靠人脉谋到的,他自然也该付出相等的报酬。 施怀格被顶的哑口无言,也有些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没有你,我们施家就拿不到西突的权利!” “自然拿的到。”只是没有恐怕不多,聊胜于无的效果罢了。 施怀格脸色难看,却不得不说明西洛说的对,拿得到,也只是拿得到,拿到一棵葱也是拿到。 明西洛却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等着他们项明白:“还麻烦施从事将话带回去,让施老爷回去好好想想,愿不愿意与明某交换,而且除此之外,只要我明西洛能做到的,施家也可以开口,我明西洛定然全力以赴。” 他以为他是谁!他——施怀格转身就走。 明西洛目送他离开,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他无意与一位女子的年华过不去,他自然可以一直拖着不管此事,牺牲的也无非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未来,他不在意,施家也未必在意。 可,没有必要,何况这场婚事本就是他与施家的问题,有没有到不能商谈的地步,只要施家贪图不多,好处,他自然会给。 如果施家硬拉着不放……那这位施家小姐也只能怪她自己投胎不好,被人拖到生老病死了。 在明西洛看来完全不用到那种地步,不过是区区一场婚事,施家与他结亲,要的无非是那些东西,现在给也一样。 …… 施老爷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岂有此理:“他真就那样说。” 施怀格亦义愤填膺:“是。” “不识抬举!” 岂止!简直不知所谓,他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小胡同出来的人,能被施家看上是他三生有幸,他还讨价还价,不知所谓! 但,如今这话已经说出来了,他们两家的婚事被架在这里,这场婚事本身便没了意义! 施老爷何尝不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再骂明西洛不是抬举,也改变不了对方想退婚的事实! 两人说完,完全陷入沉默,他们谁也没想过,明西洛竟然有退婚的想法! 因为完全没有必要才对!何况:“他为什么要退婚?” 施怀格闻言,一阵茫然,他也想了这个问题,完全不明白原因,按说他没有理由退婚才对? 无论他想做什么,这场婚事就不影响他。莫不是——他看中了其他世家的千金? 这——简直,天方夜谭,明西洛怎么看都不是为了一个女子如此胡来的人,而且不是施家自夸,论现在未曾婚嫁的女子,他们施家长女绝对首屈一指,是众家竞相聘娶的人。 可……比施家女儿更好的人也不是没有。 施老爷、施怀格同时想到几个人。可又觉得明大人不是那种会为了感情冲动的人。 但如果说只有明媒正娶明西洛才能得到的,柳家的柳小姐,当朝的几位公主,其他门第虽然高,可家中女子未必拿的出手。 施老爷不是自夸,自家女儿万里挑一,莫风他想尚公主,可也没有必要才对:“有没有听说明西洛跟谁走的近?” 施怀格闻言仔细想想:“没有。”突然又道:“倒是前些天,听说他在乐艺坊那边儿与一个姑娘拉拉扯扯。” “又没让你大厅这些不正经的。” 施怀格立即汗颜,真是乐艺坊的姑娘,的确没有必要退婚,买回去做个姨娘就可以,能涉及到让明大人退婚的,自然不可能是乐艺坊的女子。 “去打听打听,是不是有人承诺了明西洛什么。” “是。” …… 施维从大哥嘴里逼问出这件事的时候,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她以为是家里发生了事,怎么也没想到,是明家打算退婚。 施怀格已经恢复冷静,虽然这件事乍一听说,的确让施家颜面尽失,甚至觉得明西洛不识抬举。 可是冷静下来想,他们施家当初搭上明西洛也不是不想实在今天下雨明天下雷的太子手里。 但太子现在今非昔比,东宫嫣然明君在世,九王又即将回朝,施家完全不用岌岌可危。 而且婚事是皇上赐婚,在很多人眼里,就是皇上乱点鸳鸯谱,还是他们施家受了委屈,如果退婚,只要运作得当,并不影响什么,小妹也不用嫁入明家,完全是好事。 施怀格安抚她道:“没事,这件事爹和大哥能处理好,到时候咱们再说一个世家子弟,跟明家那种人没什么可说的。”连个勋爵都不是。 施维却完全没有听见去。 施怀格还有事,有安慰了妹妹两句,匆忙走了。 …… 翌日一早,施维猛然从床上起身,她告诉自己不是不甘心,可——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为什么! 凭什么! 全儿一早便察觉小姐情绪不对,满身煞气,又有三分可怜:“小……小姐……” 施维将珠钗重重拍在桌子上:“备车!”她要亲自去问他为什么! …… 东文街内。 施维摘下头上的帷帽,直接看向前面的男人,目中火光熠熠,端庄又不失漂亮的锐气,声音清脆,掷地有声:“你要退婚。” 明西洛刚从家出来,见状,隐隐皱眉,一句话便猜到此人是谁,但他自认这场婚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两家的博弈。 甚至如果说明家不是自己做主,这场婚事甚至与他也没有关系,不明白她找来做什么! 施维看着他,她喜欢且放在心上的人,而且她觉得两人应该……至少也有一点情绪,结果他要退婚! 施维一双眼睛因为愤怒显得炯炯有神又分外明亮:“为什么!” ------题外话------ 双倍月票期间,求月票啦,保底月票来一波喽 484一更 “施小姐,你失礼了。” 施维没想到他跟自己说这个,他都要退婚了,他却觉得自己失礼:“你是因为我失礼了,配你不上你——”笑话,她自认绝对没有配不上他。 明西洛看眼周围,施家为什么还没有来人将人带走,难道不知道他们家的人出来了。 明西洛不想跟她说话,没有任何意义,退婚都不会想跟她谈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明西洛下意识要从旁边绕过去。 施维立即上前一步。 明西洛看着她精力很旺盛的样子,心中不悦:“施小姐,你失——” “我失礼了,然后呢,我是今天才失礼,又不是以前!”她现在已经很克制了。 多雨悄悄地在门后看着,觉得这位施小姐好个性,而且很漂亮,配他们老爷绝对天造地设,可惜美不过项七小姐,可惜了,否则做他们夫人多好。 万象完全懵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胆大包天’的施家姑娘,施……施家小姐不是知书达理、端庄贤淑吗! 不过的确漂亮,生气的样子也漂亮,大人觉得呢?万象稍微抬头用余光扫向自己大人。 明西洛不为所动:“施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施维正在气头上:“那就不是我不够好,而是我们施家太优秀,让你觉得自愧不如,还是我哪一点做的太好,让你觉得对不起我。”他甚至对他母亲也尊重要加,他为什么这样对她。 施维直接哭了出来:委屈、不甘、生气,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明西洛眉头皱的更紧,也没有客气,如果让人看见,某些人一定会冷嘲热讽的提起面的事情,他无意给她素材:“施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觉得这件事与你我没有任何关系,这场婚姻是施家看中我现在的价值,而施家认为我看重了你施家的门第,我为什么要看中你们的门第,婚事商定的时候有没有问姑欧我的意愿,不过是皇上无意识的一句话而已。” 施维一时间愣住。 “明某实在不知道,这件事为何施家认为我该欣然接受,而不是共同商议挽回,而施小姐今天出现在这里无辜指责又是什么意思。” 施维一时间,被问得哑口无言:“可当初你险些被——”是施家救了他。 “施小姐为什么认定,我不能凭自己的能力退了那场婚事。”甚至比施家更好退婚。 施维神色茫然。 “请施小姐自重,让一让。” 施维整个人呆在原地,眼中空荡荡一片,有什么比眼前人的话更伤人的,原来这半年来只有她觉得两人订婚了,便会成婚? 而他,竟然觉得这场婚事与他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没有关系,何其可笑! 而她,她的确没有想过他不愿意的可能,谁又想过他会不愿意,他凭什么不愿意!她不敢说梁都多少男子盼着与自己成婚,可也…… 她像被人迎面扇了一个耳光,大脑嗡嗡作响。 明西洛看着堵在眼前不懂的轿子人,眼中不悦渐渐升起:“施小姐,如果没有其他事,还请让一让。” “是我……哪一点做的不好吗……”施维几近哽咽。 “抱歉,我对施小姐并不了解,施小姐是指哪一方面我也不清楚,施小姐在这件事中做的好与坏还请施小姐回去问令尊。” 施维看着他,眼泪瞬间落下来,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种侮辱,转身向轿子里冲去。 满儿见状急忙跟上。 万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老爷也太绝情了,对方怎么说也是一个如花似雨的姑娘,老爷何必—— 简直—— 而且,施小姐那么好看! 明西洛脸色难看:“你若不走就换个人跟上!” 万象立即收敛心神跟上。 …… 施维趴在柳雪飞闺房的桌子上哭的泣不成声!恨不得死了算了。 柳雪飞端着茶进来,见状,将茶水放到一旁,走过去坐到她旁边,手慢慢放在她背上,不说话,无声安慰。 施维抽噎着,哭的喘不过气来:“姐姐,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自己……你怎么会知道,我……就没觉得自己这么……你不知道我多可笑……”施维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柳雪飞无声的凝视着她的悲伤,好像看到一年多前的自己,只是施维性格更加外放,情绪发泄的出来:“不要否定自己。” 施维哭的喘不过气来,悲伤和眼泪都无法诉说她现在的难受:“我没有,我不敢说自己多好……”施维扔了手帕,直接用手擦擦眼泪:“我知道我有一些臭脾气,我也不是多完美,可我没有看不起他呀,我甚至为了她……去讨好他的母亲……他竟然说不认识我,你知道吗,他说不认识我!还说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柳姐姐,难道这一年来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施维难受的恨不得晕过去,却清晰的忍者痛苦面对现在的悲伤。 柳雪飞皱眉:“他要悔婚。”明西洛怎么会? “呵。”施维拧拧鼻子:“你太看得起我了,人家哪能叫悔恨,人家自始至终就没有答应!” 柳雪飞皱眉,也有些惊讶,明西洛,她印象中循规蹈矩又谦逊温和的一个人,怎么会想抗旨:“不要妄自菲薄。” “我倒是不想,他给我机会了吗!” “既然那样的话,他也无非是你的一个工具。” “可是我动心了呀。”施维没有避讳,脸上都是眼泪,楚楚可怜柔弱无依:“我甚至想着他就是有其他喜欢的人,我也可以不介意,我知道他不愿意后,还……还试图挽回了一句……” 柳雪飞将手从她身上拿下来,苦涩一笑,动心。 施维抽噎着还不忘关心姐妹一句:“他要回来了,你心里怎么想。” 柳雪飞神色动了一下。 施维见状哭的更伤心:“我们两个明怎么这么苦——” 柳雪飞忍不住笑了:“我本来觉得,等他回来,或许一切还有转机,他就是为了不连累我跟我退婚,可我看到今天的你,我觉得自己想多了。” 485二更 施维目瞪口呆,顿时哭的更加伤心:“我还哭着,你能不能不要消遣我——”她都要痛苦死了,没想到到头来他什么也不是。 柳雪飞将自己的手帕给了她。她喜欢她的性格,遇到伤心的事儿会哭。哭完就可以坚强:“失去你是他的损失。” “他未必那么觉得。”这一点让她更不甘心。 而且有过更好的更满意的,她看谁还会顺眼:“我觉得一切都是假话,根本就是他有喜欢的人。” 柳雪飞从来没有和人说过:“我怀疑项世子也有喜欢的人。” 施维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 柳雪飞苦笑:“可我没有证据。” 施维看着刘姐姐刘姐姐和他还不一样。他也像是订婚到底,像狮子对他向来敬重,谁不说两人是金童玉女。 “可是……” “你也觉得不可能是不是。事实证明,我被退婚了也不是外界传闻那样他要远征,而是他不想和我成婚,一定要和我解除婚约。” 施维不……知道:“柳姐姐……” 柳雪飞淡淡一笑:“我也想开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别人笑的,无非是他给予我家的附带价值没有了,可不给我就会给她们吗,除此之外,我的伤心对他来说,除了负担,一分不值。” “可我——还是不开心。” “那你撼动得了他的决定吗,即便靠着权势让他妥协了,你们联姻的意义又何在。”他会真心帮施家。 施维顿时更气了:“怎么我就不是公主,如果我是公主,我一定压着让他娶了我,让他生不如死。” “这大话你也敢说,小心让人听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施维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她还是心里难受。 …… “他们两家想解除婚约?”项心慈停下脚步。 梁公旭点头。 项心慈有些不可思议:“闲的。” “我还没答应,毕竟是我父皇的旨意。” 项心慈冷哼,他要是决定了:“他也会天天磨着你,烦不胜烦,把赏赐的宅子收回来不给他了。”放着好好的婚不成,没事找事。 “你干嘛那么多怨气,他不愿意成婚就不成婚。” 项心慈瞪他一眼,自然是他没安好心, 项心慈不散步了转身去洗涑睡觉。 梁公旭看着她离开,想起今天明西洛说过的话。 太子想听真话,他没有什么能与人比的,不成婚也只是一个手段,不值一提。 梁公旭自认当初自己问她愿不愿意的时候就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 他这样的身体,到底也是有所依仗的。 梁公旭跟上她的脚步。 如果是以前他自然不同意,硬塞也得塞给他一个娘子,但现在他有帝安。 他也会想,如果明西洛不成婚,没有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对帝安更好一点。 即便以后野心养长了,帝安也不过是个女儿而已对任何人没有威胁。 何况项家是吃素的吗。 项家能制衡明西洛,如果项家做大了,莫家也一样能制衡项家,九伯再活十年没有问题。 所以只要江山稳固,明西洛就需要讨好心慈一分。 “太子,太子,小郡主有点儿发热。” 梁公旭脚步立即急了:“传太医。” 主殿内,项心慈安抚着梁公旭的情绪:“你别着急。”帝安生个病,他好像要过去一样,谁没轻没重的第一个通知他:“她又不是第一次了,太医也说了没事,现在已经睡了,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他。” 梁公旭不走:“我看着她……” “再让他传染了你风寒。” 梁公旭仰着头看着心慈:“我想在这里看着他。” “你……”行吧,“来人,把小君主的床给她拿过来,将小郡主抱到床上去,这里的被褥换了。” “你别折腾她。” “我不折腾她折腾你。”床腾出来,强硬道:“上去睡,我们一起陪着她。”又温柔道:“你别担心,好好休息,说不准第二天醒来,她比你还生龙活虎。” 是啊:“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感觉的到我身体越来越不好。” “会没事的。” 梁公旭握住她的手,他知道她想要一个小皇子,但若是三方制衡国泰民安,皇子是不是她生的、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 可万一有了变故,孩子是她亲生的就成了掣肘。 梁公旭目光温柔的看着她他已经自私了一次,帝安生病她何尝不焦急,却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 一个帝安就好,梁公旭将头靠向她,这两年,他越来越感觉到上天对他的厚爱。 有她、有孩子,现在的他没有任何遗憾,能多陪他们一天都是赚了的:“你也睡一会儿。” “帮你看看你的小祖宗,睡吧。” 梁公旭闭上眼,他会休息。因为他想再多陪她们两年,看着帝安再长大一点,能记住爹爹的时候。 对不起。 …… 梁公旭轻描淡写的准了两家的请旨。 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还是引起了朝臣们的议论。 “殿下越来越宅心仁厚。” “是啊。”以前这种事儿 “皇上当初决定明大人的婚事就比较草率,虽然后来选定了施家也算门当户对。 可说到底皇上并没有问施家的意思,也没有问明大人的意思。” 说是皇上神智不清醒,肆意乱指也不为过。如今太子肯将这个错误改过来,何尝不是一个进步。 “太子自从成婚后,知人世冷暖,怜万民悲苦了。” “太子妃娘娘有福相。” “乃旺国面相。” “是有福气之人。” “太子这场婚事娶得好。” 话题一瞬间倒转了方向,太子妃娘娘旺国、旺家,总之有引人向上,国泰民安之能。 不过,还是有人私下议论施家为什么不愿意,那可是明大人,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此人蒸蒸日上的权势。 施家早有准备。说当时情况突然,皇上坚持,实在是仓促。 众人便又觉得不是没有道理,施家那样的门第,对子女的婚事一定十分重视却被皇上胡乱指的,施家不愿意也情有可原。 何况他女儿又不愁嫁,想与施家联姻的名门望族多得是。 “施家眼光高啊,连明大人那样的都没有看上。” “明大人再好,家事上也差了些。” “哎,人有不足吧。” 嘴上这样感慨,私下里想为明西洛说亲的人几乎踏破了明家门槛。 施家脸色难看。 ------题外话------ 出门了,今天二更 486一更 “爹——”这些人根本就是恶心人!他们施家岂能让别人胡乱诋毁。 “闭嘴!喊什么!”这时候说的越多越显得心虚,施老爷子负手站在大厅内,故作无事,安慰长子;“我们家又没有任何损失,何况,即便真有什么,也是我们施家注重规矩,不同意被随意处置的婚事,即便联姻目标是明西洛也不同意,是我们施家看不上他。” 施怀格沉默下来,事实是明家打了施家的脸! 施老爷子:“只要你做的到微丝不动,流言蜚语自然就泼不到施家身上。” “是,孩儿受教。”可小妹好几天没处房门了,施怀格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脸色难看,到底没说小妹的事。 …… 碰石巷外又挤了三个同时入胡同的媒人,陆陆续续每天都有人捧着大把彩礼,想为雇主说下梁都第一佳婿的佳话。 明父明母倒是想答应,恨不得替儿子把婚成了,将彩礼要到手,但愣是没敢应。 渐渐的有闲言碎语传出,明大人与明家早已决裂,明大人不会认明家二老答应下的婚事。 真的假的? 碰石巷的小老百姓最有发言权:“当然是真的,明家这一对夫妇卖过明大人从衙门里领到的马。” “还有,还有,明家二老拿明大人骗钱,被明大人拎到过衙门。” “明府好赌成性。” “明母也是一个贪小便宜的。” “明家那对夫妻就没有好好教养过明大人,但明大人天生文曲星下凡,学识斐然,又争气。” 季桂娘听说后气的坐在院子里打骂。 明父也被牌友从牌桌上赶了回来,也憋了一肚子七,看到婆娘在院子里嚎,更生气,如果不是她不会做人娘,自己如何落得这部田地,婚姻大事都不让他们做主,让他被人看尽笑话。 当初那些兄弟多讨好他,现在就有多落井下石:“你哭!你还有脸哭!这个不孝子,都是被你惯的!” 季桂娘也不甘示弱,大把的银子拿不到,她心里好过:“我惯的!还不是怪你,见到一点儿小财迈不开你的腿!如果不是你!儿子不至于不把你我放在眼里!现在的婚事。”银子:“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明父想到嘴边的银子吃不到,心里就窝火:“他现在翅膀是硬了!也不想想谁是他老子!” “切!只知道贪便宜的老子!” “你不贪,你去啊,你看他跟你正眼说话吗!眼皮子浅的东西,如果不是你,我们父子感情也不会到这一步!”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至少是我生的,你管过一天吗!你正眼看过他吗!你在外面胡搞的时候!偷东家东西丢人现眼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还有一个儿子!如果不是你,我们还母慈子孝,大把的礼钱都是我的。” “我呸!不要脸,可是你生的,胡把泥就养大了,将接孩子丢在路边自己去看热闹,如果不是有人看见帮你抱回来,他还不知道在哪个仡佬里窝着!” “那也比你抢,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两人争论着,拿起笤帚,毫不相让的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明家大儿媳悄悄往外面看了一眼,眼见五弟的婚事没了,婆母以后也做不得五弟的主,便想到了那些银子,看来,还是要搬出去。 …… 明西洛没在意这些,他再等另一个人的反应,他退婚了,她怎么想。 明西洛刚从外面办事回来,还踏入王府你,便问:“有没有我的消息。” 万象有些不解,什么消息:“没有……”该有什么消息? 明西洛脚步顿了一下,已经十天了,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也是,她能说什么,高兴吗?因为他退婚。 …… 盛春走向衰迹,炎热慢慢席卷大梁一半领土,在这物资丰盈,春收即将到来之际,九王的军队即将凯旋而归。 整个梁都热情洋溢的清扫街道,悬挂刀剑,焚香沐浴,准备迎接大梁的英雄,百姓败局乐意的伟岸屏障。 九王的军队即将抵达盛都的时候,太子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出迎。 黑亮的铠甲绵延看不到尽头,整齐划一的脚踩着刚果的勇气,从一个点缓缓向东门前进。 道路两旁,旗帜如海般飘扬,高楼上的锣鼓已经蓄势待发,梁公旭拖着病体屹立在东门之外。 大军还未到,等候的官员和出城相迎的百姓都在议论这次大盛西突的盛事。 为众将领争论功绩的的声音此起彼伏, 项侯爷听着周围对长子的赞扬,矜持的缕缕胡须一言不发。 莫国公站在朝臣中心思迥异,本以为自家儿子在外领兵管辖一域,不出五年。在个人能力与声望上会超过项世子,想不到短短两年时间,项逐元以另一个身份回来,倒是小瞧了写锦绣文章的。 看来,莫项两家要想在年轻一代上分出个高低,恐怕还要十年时间。 连读百姓也早在城门外恭候多时,整个行进的官道旁人山人海。 城内官道上,更是挤得水泄不通,都等着一睹大梁将士的风采。 陶子媚跟在表姐身后安静地坐在大军会经过的官道旁的茶楼上。 九王终于回梁都了。 除了这一件事在……仿佛这一件事到便的不真切了,项世子也回来了,他还会再向陶家提亲吗?似乎也不是那么确定。 陶子媚的目光落在杨姐姐身上。 杨梦娇莞尔,手里的折扇绘的江山如画:“有生之年能看到九王带兵归来,是我等荣幸。” 陶子媚笑笑:“姐姐心怀家国。” “看一眼就心怀家国了,真那么容易,我不就能领军打仗了。” 陶子媚怔怔的看着她,明明这样美,这样好看……谁不心动呢? 突然,彻天的号角声响遍了整个梁都的上空,旗帜如海浪般翻涌而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似乎踏出了地面的回音,震荡人心。 梁公旭不自觉的上前一步。 明西洛站在太子身后,看着远处翻滚而来的旗浪,眉头隐隐皱了一下,便巍然不动。 ( 487二更 九王。 气势吗。 明西洛感受着身后突然朝圣般的恭敬肃穆,手掌不可自制的握了一下。 九王,此人纵然权势滔天,在梁国有不可撼动的地位,手里握着个另梁国翻天覆地的力量。 但又何尝不让人跃跃欲试,他手里的权势又是多少人向往想得到的。 九王,远征军,听着便让人燃气压不住的冲动。 这是明西洛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迎接归来得胜的九王,也是第一次感受震慑朝野的真意。 明西洛感觉的出,他亦敬仰这位为大梁国稳定立夏赫赫战功的王爷,心里却又涌动的、计算着可以衡量九王力量的标尺。 甚至为以后的日子,极有可能与这个人交手,而斗志再生。 队伍越来越近,铠甲的轮廓阴森灼眼,行军的气势煞气冲天,一股纵贯铁血的利箭杀意,几乎凝结成实质向凉都的官员们冲来! 梁公旭身形晃了一下。 明西洛未动。 身后百官更加安静,恭顺。 明西洛目光微眯。 九王的利刃。 队伍越来越近,九王一身铠甲骑在一头通身血红的宝马上,急速而来,五十多岁却不见颓然的身体高大威风,犹如一把峰利染血的剑,带着不可撼动的神圣无边岂是,凯旋而来。 他说过之处,人们已经不可遏制的跪了下来,嘶喊声震天: “九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九王爷得胜归来。” “九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九王也得胜归来!” 明西洛察觉到身后的官员也跪了下来,高呼声与周围百姓的声音容在一起,此刻所有人的身份在冲来的一人一马间,都是云泥之别。 明西洛只怔了一瞬,立即随着大众跪了下来,喊声真挚热烈。 明西洛趁着头垂下的一瞬,看了梁公旭一眼,太子眼里的气势不能弱。 见太子神色平静,明西洛收回余光,九王无子,他的权势可以肆无忌惮的扩张,一直走到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脚步的今天! 这是一人智者,一个锋芒内敛的儒将。如果此人有子,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 还未卸甲的人带着扑面的煞气而来。 明西洛手心痒了一下,千里回都,他不信这些人没时间卸甲落鞍。 “九伯!” 九王爷黑亮、高大的战马嘶鸣的在贤侄身前五米停下,爽朗的笑声已经传来,如箭的眼光却瞬间看向侄儿身后的人,搬弄权势,趁虚而上的人,一瞬而已又移开:“贤侄!” “九伯。”梁公旭像个孩子,已经跑上前要帮九伯牵马。 九王哈哈一笑。 梁公旭眼中的汝沐之情溢于言表:“九伯,你辛苦了,太后老人家已经盼九伯好几天了。” 九王爷闻言,不服老的神色间也多了一抹温情,抬起头,轻轻拍了一下子加体弱多病的侄子。 他不喜欢皇弟的这些孩子,也不喜欢所有兄弟家的孩子。 但梁公旭不一样,他是太子,才是他的侄子,是大梁的继承:“壮实了。” “托九伯的福。” “是你有福气。”却弄了个不知所谓的人做大梁皇室的主,不过孩子还小,难免给人可趁之机。 “你九伯给的侄儿福气,让侄子得以在梁都吃好喝好,像个懒猪一样身体越养越好了。” 九王看着他,心中宽慰,这孩子眼里的阴森气少了:“好,都好。”爽快欣慰的笑声肆无忌惮的在场中响起。 梁公旭目露倾慕:“侄儿也想像九伯一样,做顶天立地的男儿。” “你早已是顶天立地的男人,都愣着干什么,看不到你们的主子吗!” 骑马下马、金戈落地,叩拜声响彻云霄。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万寿无疆!大梁国盛民安,千岁千千岁千千岁!” 荡彻人心的气浪在呼声中翻滚,让人热血沸腾、豪气冲天。 项逐元站在人群中气质与周围的人浑然一体,又与众不同。 阔别两年他再一次踏上这片领土,他的目光不自觉的在人群中搜索,没有看到相见的人,目光又收回去,与周围的声浪聚集在一起,神色已波澜不惊、无欲无求。 项侯爷早已看到人群中的儿子,从来吝惜夸赞的他也忍不住为儿子骄傲。 梁公旭的手牵住了九伯的袖子,脸颊绯红,也想骑马拿刀,驰骋边疆:“九伯——” 九王扣住他的肩膀,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这样的弱鸡在,他一根指头就能碾死,哎,上天到底没有厚道皇家,这代子孙没有一个成器:“行了,都起来。”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九王殿下千岁千千岁千千岁!” 归来的队伍按照既定的安排分开,九王带人携带太子一起与百官回皇城。 剩下的队伍有年轻一代的将领带着直接进城,将得胜归来的喜悦与民同享。 城内官道两旁早已人山人海,拥挤的人潮为归国的将儿送上最诚挚的热情。 “看是项世子。” “真的是项世子。” “项世子不愧是我大梁新一代的中流砥柱,提笔安邦样样精通。” 杨梦娇往下看了一眼,她对令国公府的项世子没有印象,到是对莫世子见过一二,觉得两人……气质差异很大:“这便是项世子吗?” 陶子媚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心神微震,他和以前给她的感觉不一样,随即又想通,上辈子这时候他还不曾参军。 “后面便是九王的义子小梁将军吗。” “玉面郎君啊。” 不一样的声音响起。 “别说‘义子’两字,为小梁将军招惹麻烦。” 说的人闻言,立即闭嘴,九王忌讳这些,义子、过继,都不搞。 项逐元不想被人看, 小梁将军更不喜,但无奈几个将军抽签,偏偏抽空两人。 小梁将军难得仗着从小在王府长大,动用自己的身份刺头一次,问的是:“王爷!我们为什么要像猴子一样被人看。” 九王轻描淡写的拍拍他的肩,顺便看眼小梁背后跟上来还没有开口的项逐元:“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让他们看看我大梁的好男儿。” ------题外话------ 浪荡了两天,回来了,-_-|| ( 488一更 此时九王已经与太子坐在紫来大殿的宴席上与满朝文武推杯换盏。 歌舞流纱,袅袅琴音,葡萄美酒,一派君臣和乐的景象。 梁公旭不便饮酒,并没有人追着太子添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九王身上,吹捧之声源源不绝。 九王大气的照单全收,大马金刀地坐在次位上,却比坐在主位上仿佛撑不起太子朝服的人更有气势威严,好像他才是这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声音好爽,又不拘一格。 众朝臣喝的兴高采烈,兴致高昂时几乎要与亲和的九王爷说成一片。 九王爷突然开口:“谁是项章。” 项章正喝的痛快,闻言立即放下酒杯出列,神态恭敬谦卑:“下官参见九王爷殿下,九王殿下千岁千——” “诶,起来,宴席之上不讲虚礼,何况本王还要感谢你养了一个好儿子,为为大梁立下战功,让本王看到年轻一辈在战场上不畏死亡英雄杀敌的未来,我大梁后继有人了,你项家加以时日,定能出一位铁骨铮铮的大元帅!” 项章惶恐不已又欣慰骄傲:“九王谬赞,谬赞。” 九王笑他不‘诚实’:“过谦了,本王只实话实说,莫不是你觉得本王眼神不好,会看错。” 朝臣中立即有人符合赞扬项世子,立证九王说的话是对的,一时间酒桌上颂扬项逐元能力与担当的人络绎不绝。 明西洛随大流的地与人说着话,心中衡量后发现,这位九王即便喧宾夺主也不给人盛气凌人的感觉,反而有种不拘一格,常年征战沙场的爽快与直爽,让本来还拘泥的朝臣,一瞬间便能凝聚在一起,如常人般畅所欲言,是一位非常有感染力的君主。 这种人如果称王,必然是一代很有魅力的君王。 九王爷十分欣赏项逐元,这次更是立下汗马功劳,嘉奖是应该的,他从不亏待自己名下的将领,他们值得更高的荣誉。 九王又如长辈般与项章寒暄两句把人让了回去,几杯酒之后又叫了莫国公上前,故作不满道:“你家折文怎么不在,是不是知道本王回来了羞愤难当,不敢见我。” 莫国公闻言急忙道:“九王爷不敢,不敢,犬子小儿去了地方。” “哦?”九王的目光落子旁边的朝臣身上。 想问九王解惑的朝臣大有人在,立即有人争先恐后的上前,将莫世子心系百姓、为国为民、主动下方地方,又是如何在地方惩奸除恶,为大梁百姓做出一番功绩的事,大书特书了一遍。 九王听完不禁哈哈一笑:“这么说来,那小子现在不是一根筋了!” 众人闻言失笑,思绪瞬间被转到莫世子身上,想到这人在朝中时油盐不进又难缠的事,不禁唏嘘不已。 梁都双杰,依旧耀眼璀璨,即便时隔多年不在梁都,只要想到他们,便是勋贵的骄傲,年轻人的楷模,比某些最近两年靠着他们不再,依稀要取代他们的人,更多了份不骄不躁的贵族之风。 九王爷感慨的放下酒杯,这次项逐元崭露头角之前,他唯一看好的一个晚辈便是莫家的莫云翳,这孩子思想‘单纯’、刚正不阿、一心为国,又不失才学敏捷,对项逐元到没有什么关注。 如今却不得不说,梁都双杰,的确不是无的放矢,都是世家教出来的个个能力非凡的晚辈,不是只知道吃饭浪费粮食的废物。 这次项逐元表现尤其让他满意,吃得了苦、带的了兵、忍得了气,是个人物。 还有莫云翳,也今非昔比了,他还一位,这小子下方地方,会被人生吃活剥了:“一块唐僧肉扔进了妖精堆,唐曾自己大杀四方了!” 众人一阵哄笑,也发现,莫世子也不是昔日的那个莫世子;项世子也不是曾经人们提起来,让人觉得经史子义样样精通的世家公子,而是娇勇善战项世子。 众臣一阵感慨,这两位更优秀了,说未来梁国朝政是这两人的天下也不为过。 穆济感受着这热闹的气氛,余光不禁看了远处的明西洛一眼,九王短短两句话将明西洛现在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有莫项二人的话题在,近两年来在梁都打下赫赫名望的人,此刻黯然失色。 穆济太了解这种感受,无论爬上来的过程付出了多少,在某些人眼里,都登不得大雅之堂,但凡他们有更好的选择,也会倾向世家培养出的子弟。 何况这一辈,莫云翳、项逐元的能力有目共睹,明西洛并不是这一辈最杰出的一个,只要前面两位稳扎稳打,他就永远是上不了台面,企图混淆世家的跳梁小丑。 穆济自然好奇如今在扮演这个角色的他,是什么感受。 明西洛好像没感受到众人聚焦的重点,神色完全不为所动,安静地当着这场宴会的配角,明耳边听到项世子和莫世子的话也会恭敬赞同颔首,谦逊无争。 穆济淡淡一笑,不禁对他高看三分。 但在九王爷绝对的实力面前,明西洛除了避让,自然什么都做不了。 …… 项逐元游完街,直接调转马头向皇宫而来,并不是去紫来殿,而是去了东宫。 近乡情怯,项逐元也没想到真正站在这里,他竟会踟蹰不前,她…… 东宫宫殿巍峨耸立,层层相叠的建筑群,代表着无上的权势,他那位孩子气的堂妹,如今住在如此等级森严的地方。 项逐元一步步走上去。 里面的人已经恭候多时。 项逐元一袭昔日的四品朝服,日月悠长,山河无恙的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女子。 项心慈一袭曳地落英长裙,小巧的耳唇上戴着一副与落裙等长的金线,长长的落子身上的衣裙上,衣裙上的花色犹如活过来一般,竞相芬芳。 项心慈远远的坐着,浅浅一笑,肤如凝脂,却神色庄重,如九天玄圣,又不失人世间的灵动艳丽——项逐元。 项逐元一步步走进,她仿佛让一切纷扰、颜色退去,眼里、心里、视线所及,唯有她,此刻才发现,思念成锥、扎的太深,触而不得。 489二更 项心慈没有起身相迎,远远的看着他,神色温婉含笑,仿佛在看一块初经打磨的美玉,带着隐隐现世的绝世光彩,向自己走来,让人移不开眼。 项逐元慢慢的走着,摒弃一切纷扰,带着能见她的荣光向她走来。 秦姑姑静静的看着,眼里看不到两人任何外溢的视线。 项逐元停下,亦没有让她上前的意思,站在她不远处,看着在上面华丽耀眼的她,仿佛两年的生涯都有了完美的诠释。 项逐元看着她。 项心慈也看着他,跨越时间、跃过生死变迁,好的、坏的、自私的,不管什么样子的,他早已固执的,不问感情不管喜好,永远存在成了她心目中的样子。 她也一样,无论生死,无论好坏,无论罪恶与救赎,她也在他心中固定了样子,让情感失色,变成顽疾,根除不去。 唯有正视,随波而流,任时光冲刷出它不同的样子。 项心慈笑了,笑容端庄娴静,带着不容忽视的光和骄傲,出口却是孩子气的娇气婉转:“怎么样?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吗。”拥有所有人的祝福,幸福美满的现在。 项逐元也笑了,笑容如海跃风清,沉稳疏朗满目柔情,她便是他心神宁静的地方,唯有她此刻样子,能安抚他两年来不分昼夜的征途。 “问你话呢。”女孩娇气又不容被忽视。 男人笑了,她是夜幕下,唯一亮着的月光:“比我想象中更好。” 他一身戎装,目光安宁,心情舒畅,再没有比她对他更好的安慰。 项心慈心里,再没有比他更好的归去,免她惊苦,避她烦忧,是她头顶上方,永远不会撤去的一座高峰大川:“那是。”语气骄傲自在。 项逐元的心方落回原处,笑意盎然,她就该如此。 项心慈卷着手边的金色耳线,秋光盈盈的看着他:“秦姑姑,带人将二殿下和帝安郡主抱过来。”却未曾看秦姑姑一眼。 秦姑姑心领神会,无声的将人都带了下去。 项心慈如飞鸟一般起身,欢快的跑过去,如蝴蝶、似飞雀、是逾越的音符,是乘着风踏着无尽欢喜的小人,抱住了他:“大哥哥——” 项逐元一瞬间心便到了归处,急忙接住自家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免她受苦:“你呀。” “你知道你晚了多久回来?”声音里充满不满。 项逐元的手指撩过她的耳坠,却发现它长的不可思议。 项心慈笑着:“好看吗?” 项逐元的视线没有落在她脸上,她当然好看,好看的让人不敢多看一眼:“还好吗,可有人欺负你。” 项心慈像终于有处撒气的孩子:“有,你,从你走到第一天起,我不能光明正大的知道你一点消息,我的思念、悲伤、无助、担忧,都不能第一时间传递给你,不能让你心疼我,我就心有不甘,心里委屈,百爪挠心,恨不得弄死你算了。” 项逐元熟悉的头疼传来。 项心慈已经像得到最好玩具的孩子,开开心心的抱着他跳起来:“项逐元!项逐元!项逐元!” 项逐元心甘情愿的回抱住她,似乎她受的这些委屈,就是最了不得的委屈:“对不起。” “我不打算原谅你!” “是,是。” “哥——”缠绵的音调蔓延出少女无尽的娇气:“我想你了。” 项逐元心生微漾,我也想你,思念成灼,不能被安慰:“……” 项心慈才发现自己真想他了,不同于明西洛需要安抚的喜欢,也不是任何人哪里需要她回馈的喜欢,而是更肆无忌惮的,舍我其谁的任性,她好像很久没有太任性了。 “哥,哥——”项心慈使劲抱住他,脑袋像个傻子一样往他胸口砸。 项逐元不知道这是什么新毛病,被砸的猝不及防,声音却无限温柔:“又在干什么,觉得自己头硬。” “我要这聪明的东西又何用。” 项逐元失笑,这是犯病了,伸手揽住她的肩,让她装满稻草的小脑子瓜少受点委屈。 项心慈砸完开始控诉:“你都不知道这里多烦人,那个太后自从九王要回来就像吃了仙丹一样有毛病,成天没事找事,还有皇上那些妃子,啧啧啧我敢说有好几个在蠢蠢欲动——” 项逐元头疼,皇家私密事能小声点吗。 “哥啊……” “在呢。” “哥。” “在。” “项逐元!” “没大没小。” 项心慈笑了,松开抱着老哥的手,身体像站不直一样靠在他胸口,撒娇:“我想回家。” “……” “想和哥哥在一起,想去日益院,想见善行、善史、善庸和郑管家,哥——我想回家——” “……” “哥……” “我问问太子。” 项心慈满意了,仰起头。 项逐元都怕她把脑袋弄断了,小心翼翼捧住她脑地,又帮她把头靠在自己胸口。 项心慈再次九十度仰起来。 项逐元提醒她,晚上这样出来能兵不血刃杀敌三千。 项心慈笑了,想起自己吓莫云翳的时候,莫云翳就纹丝不动,挺没意思的一个人。 “娘娘,两位小主子来了。” 项逐元将她脑袋从怀里移开。 项心慈便靠在他手里一动不动。 项逐元无奈:“站好。” 声音柔弱无依:“我腿软。” “你站不站好……”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又哄道:“乖,听话,孩子看着呢。” 项心慈勉强找回点支撑点,站就站! 项逐元的视线没有第一时间落在帝安身上,自然而然的看向二殿下。 项心慈私下撇撇嘴。 项逐元没注意,松口气,二殿下看起来很健康,健康就好,只是想不到,她都当母亲了,就是性子,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像你一样。” “承蒙夸赞。” 项逐元无奈,什么态度,没个正经,视线落在帝安身上,一扫而过,他不能在这里久留:“我还要去紫来殿。” 项心慈把玩着手里的金线,不咸不淡:“去吧。” “我——” 项心慈突然勾住了他手指。 项逐元神色一僵,下意识想四下看看,又生生止住,无奈、心悦又为她担心,胆大:“不要闹。”有太子的人。 ------题外话------ 双倍月票最后一天,打滚卖萌求月票。 那个,那个,那个今天二更。 490一更 项心慈高兴,看他担忧又不敢强收回去手的样子更高兴。 她知道他不担心他自己,他担心她触怒太子,可,他多虑了,但他不知道。 男人有时候不是最聪明的。 等她看够了、满意了,才松开。 项逐元瞪她一眼,终不忍心苛责,她在宫中本就委屈了。 “不是要去前殿,还不去。”项心慈语气随意。 项逐元确实该走了,看着她‘舍我其谁’的样子,又担忧又不想她改变,想着自己回来了,以后可以慢慢教,不必急于一时:“我先走了。” 秦姑姑送走世子,回头,看到抱着郡主脸上难掩喜悦的娘娘,隐约好像又回到了葳蕤院,她家小姐未出阁的样子,天真、活泼又无忧无虑。 秦姑姑见娘娘高兴,本不想问的,可娘娘临睡前,她还是忍不住私下问了:“娘娘,为什么不告诉世子?”二殿下不是娘娘的孩子,以世子与娘娘的关系,一句话的是而已。 项心慈回的理所当然:“当然是等他发现后让他内疚。”竟然没有认出自己的亲外甥女,这是多大的罪过,他该以死谢罪,还有什么理由说喜欢自己!哼。 秦姑姑没见过倒打一耙这么顺手的。 而且秦姑姑就是知道善奇就算明白世子误会了,也不会告诉世子,因为世子出丑被整没事,给了七小姐不痛快,那就是想不痛快:“娘娘,睡吧。”做个人。 “不,我再做一遍晚课。”说完赤着脚哼着歌一阵风一样跑了。 秦姑姑伸手没逮住,只要拿着鞋追出去:“娘娘,娘娘……” …… 项逐元归来,令国公府的热闹自不必提。就连斤斤计较、见不得别人好的项二夫人,也忍不住高兴的饮了两杯果酒,真心奉承了大嫂两句。 毕竟如果项逐元稍有差池,不是兄死弟继那么简单,嫡系出事,弄不好国公府就要降等。 对所有受牌匾眷顾的人都是蒙受不起的打击,所幸世子不但平安归来,还带着更高的荣誉,怎么不令向来沉寂的令国公府欢腾鼓舞。 其乐融融的聚会过后,女眷被丫鬟们拥簇着回房。 男人们默契的醒了三分酒意,去了长房书房,要商议大事。 项逐元事无巨细的讲了西突皇室现在还活着的几位‘皇室’,以及西突目前能起决定作用的几个人物,而且九王会让西突改名,不用沿用‘西突’两字,以免经历西南当初的教训。 项章颔首,九王思虑周到:“这件事明大人和礼部也和太子提过。”说起明西洛项章特意岔了一下话题,将明西洛这些年的不可撼动的地位和办事能力说了一下。 在场的项家兄弟没有人觉得大哥在大事面前提起明大人有什么不妥,均觉得十分有必要的让大哥说完。 项章道:“大梁目前的局势,明西洛起了决定性作用,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有些话……以后这些话就别提了。”不如家臣、比如他以前是自己的学生。 项逐元便懂了,有些人不一样了。明西洛吗,城外的时候远远看了一眼,宴席上他也看见了,只是他没怎么说话,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和善,中途敬酒,两人碰到了,甚至还像以前一样对他行了晚礼,如今看来,是他想差了。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项承不觉得:“还是要放在心上,明大人没什么架子,但毕竟不能显得我们猖狂。”后一句没说,让他踩着项家的男儿的好名声成就更大的威望。 虽然这样想人不好,而且明大人不像两面三刀的人,可这个人与曾经在大哥手里的差异太大,如果不是确实与明西洛共事过几次,他很难将曾经安静等着传唤的七品小官,与现在如今决策国事面不改色的人联系在一起。 可谁没有在变,连他自己也变了,但明西洛的变化又不一样,总之是个人物。 “你就是太高看他——” 项逐元开口,“五叔说的有道理,既然父亲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以后在家里也不要再提。” 项承颔首,玄简稳重,他知道点一句玄简便回明白。 项章见状,没有多说什么,明西洛值得。 项二老爷惦记令一件事,忍不住问:“如今玄简回来了,玄简的婚事是不是该提一提了,柳家那边还没有定亲。”他觉得两孩子可惜了。 项章白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是高兴的事,提什么不该提的! 项堰被大哥瞪的莫名其妙,玄简成婚难道不是大事!该是令国公府头等大事才对! 项四老爷,项五老爷点头,柳姑娘有情有义,而侄儿也已经回来,两家的婚事确实该再议一议了。 项章从没觉得几个兄弟这么令人厌过,他合适过问过他们家孩子的婚事! 项逐元似乎才想起这事,上前一步:“侄子忘说了,侄儿已经成婚。” 项章、项家几位老爷顿时看向他。 项章反应最大:“成婚了!” 项二老爷将大哥提升的音调理所当然当成生气!当然要生气!玄简是谁!令国公跃过爹成为世子的人物,梁都头一个青年俊杰,令国公府世子。 他的婚事不敢说多令人瞩目,那也要祭祖告庙,焚香、扫地,喝了八字让人左右看过才行,他竟然说他成婚了:“胡闹!怎——” 项章直接让他闭嘴!他这个亲爹还活着,什么时候论道他说了:“怎么成婚了,谁家的姑娘,现在住在哪里,可跟你母亲说过了。” 491二更 项家三兄弟险些被大哥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玄简背着家里成婚这是大逆不道!大哥就这么问话?不开宗祠请家法,将侄儿打一顿,然后将他外面‘一时糊涂’娶的女人贬成妾! 大哥莫不是疯了! “已经安置在我院子里,还没有跟母亲说,今天事情多,等明日再让她带着孩子去拜见母亲和祖母。” 项章一愣:“孩子?!”他不是不行!不是——项章及时打住,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项二老爷、项四老爷、项五老爷震惊的看着侄子,有孩子了?!这还是他们眼中行事有分寸的大侄子吗!这——谁家好女儿愿意一进门就给人当母亲!简直胡闹!即便庶长子也不该生! 项章率先打断要说话的众人:“行了,时候不早了,都喝了点酒,先回去安置了。” 不是!这么大的事现在回去睡觉!而且他们还什么都没有讨论!玄简娶的女人什么来历!孩子多大,是男是女,没有经过三媒六聘吧!这件事项家绝对不能认! 项章已经一锤定音,强硬的让所有人散了。 项章积威多年, 项章也不敢强问儿子,更担心听到什么不能承受的话,何况玄简现在回来了,就算有什么,也可以从长计议,有妻有子,当然就能有其他子:“你也回去吧……” “孩儿告退。” …… 日益院内。 今早被送来的一对母子,倔强又害怕的坐在大厅内,哪里都不去,这里是哪里,相公为什么把他们送来这里。 桃枝是西北之地土生土长的女子,身形高大,脸上带着穷苦人家风吹日晒的痕迹,穿着粗布衣衫,抱着同样不讲究的孩子。 她本事西北军户人家的普通女子,从小看的便是塞北风光,骑马标枪,野生里来,野生里去,到了年龄后,被人拥簇说笑着嫁到了隔壁村。 后来西北征兵,她们那地方这种事太过常见,因为连年征战,她们那里男女再娶、另嫁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她的男人死了,死在了战场上,死前,她男人将她托付给一起上战场的兄弟照顾,正好那兄弟还没有娶亲,然后那位兄弟娶了她,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伤心,就像她们哪里万千女子一样,收拾背上,想寒冬顽强生长的野草一样嫁了。 成婚当天她新婚丈夫发现她怀里三个月身孕,这也没什么,西北缺男儿,西北之地更需要男儿,很多女人都是拖着几个孩子嫁给同样拖着几个孩子的男人。 她这个也没啥,她们那边温饱都成问题,连年大战,朝不保夕,谁在乎这个,留个后的,只要后面的人不饿死,都给兄弟们养。 她一开始以为那个跟十里八寨看起来有点不一样的男人不愿意,她还想着,如果他敢不愿意,她就一脚踢死那个弱鸡,让他不要把中地那一套带她们西北来。 没想到他只是长的像中原人,性情却与当地人一人,都是泥地里滚的,没那么多讲究,不打仗了就跟兄弟们吹牛、练马,打仗就冲,孩子自然是她的也是他的。 都是为了生存,以后她也会给他生一个,如果他不幸在战场毙了,她也会坚定的护住他的孩子。 因为所有葬身西北战场的人,都值得她们坚定不移的护住以及养大顽强的孩子。 直到西突被灭,她都是这些想的,她像所有滚在寒地岩石上的女人一样,嫁了一个看似有些弱其实很地道的本地贫苦男人为妻。 知道她跟着她回到梁都,被放进这座院子里,看着周围一直盯着她的人说着她听不懂话的人,她隐约知道她想差了。 她们想抢她手里的孩子!她当然不给! 她们让她吃东西!她不吃!谁知道她们有什么意图。 她说她要见哈干,但这些人听不懂她说什么,她发现她也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干脆不说! 项逐元换去了一身酒意,走进来。 桃枝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下意识想起身,可看到来人,又不确定坐下,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 项逐元说了一句什么。 桃枝紧绷了一天的心情瞬间松懈,直接将孩子放在地上,就去打哈干! 她们那里男人女儿都彪悍,不痛快了动手是常事,她一直看他柔弱没舍得打!想不到他今天敢将她们母子扔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不管,不是欠管教是什么! 就该打狠了,让他知道什么是疼! 绯绯等人见状,震惊的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急忙去拦!这还了得!她怎么敢打世子! 项逐元快速闪躲,讨饶声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他在西北两年,太习惯西北之地的彪悍,哪家男人没有被打过,他见的多了,自然学的快。快速跟她说着什么。 高大的女人插着腰,快速回着什么! 地上安静的孩子,突然放声大哭。 项逐元已经伸手将他抱了起来,说的官话:“爹爹在,爹爹在,不哭,娘跟爹闹着玩。” 女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没给项逐元好脸色。 绯绯等人傻愣的看着岔着腿,大刀阔斧坐在椅子上的人,脸色险些青了,这人谁,而且世子在说什么,什么爹爹?那位看起来贫民窟都养不出那么脏的孩子,竟然是世子的儿子!她们的小主子! 丫鬟们震惊的通通忘了反应,她们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把这两个人与世子联系在一起! 492三更 他们世子什么人物,怎么可能和这个女人生孩子?!世子钟灵神秀就是生也不能生出这种——简直—— 绯绯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项逐元哄着孩子,手法自然,好像没有看到周围人的反应,熟练的抱着孩子,走到女人身边。 孩子似乎也熟悉了父亲的气息,慢慢安静下来。 项逐元低声用西北方言和女人说了什么。 高大的桃枝神色有些排斥,不太愿意,但她的确学过官话,只是说的不好:“斤两——” 项逐元笑着点点头,又回头逗孩子:“叫娘,娘带了我们小丁丁一天辛苦了。” 桃枝被他笑的,眼睛晃了一下,当初她也没有想到,她的第二任丈夫会长得如此好看,那时候又不是选美,男人本来就是越打战越少,她还不赶紧抢到手再说,弱了吧唧的也就不挑了。 挑回去也没有多想,就觉得他不行又弱,与西北之地的男儿相比有股说不出来的违和感,现在他换了一身衣服,站在这里。她好像知道那感觉是什么了——贵气。 项逐元开口:“这是我家。”当初说好了,他给她安稳的日子,不拘束她,她不把某些事说出去,都不容易,都是为了生存:“现在也是你家,以后只要没有战事,我们就在这里生活,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善行说。” 女人闻言惊了一瞬,她不能在这里生活,着急说了什么。 项逐元安抚她:“不要急,没有你想象的难,我父亲人很好,母亲也好相处,你是我的妻,他是我的子,就跟以前在家里一样。” 这里能一样!桃枝打量周围一番,再看看身边,像傻子一样的几名女子,她们眼里的‘看不起’就差写在脸上,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而且他恐怕不是隔壁村的哈干,他们当初也只说好在西北过日子,可没说来这种地方,她没有见过世面,也知道这里不一般,肯定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而且这里可以骑马吗?这里常年刮风吗?这里冬天能穿大袄子,夏天能赤膊吗? 项逐元提醒她,即便在西北她也不能赤膊。 桃枝也不拘自己,她在哈干面前十分自信,因为哈干不行,哈干也挺好,都是为了家国安定,才受伤,他心里也不好受。 桃枝收敛了一下脸上的张扬,把从战场回来的都当英雄看,何况他真英雄,还带小丁:“我就是形容一下。” 项逐元随她:“我给你准备了院子,再给你一个庄子,你想在庄子里种地当管事都行。” 桃枝眼睛亮了,庄子:“能种很多吃的土地?” “对。” 桃枝看着小丁跟这他笑了,不禁感慨,怎么就不太行了,白瞎了一张脸,其实当初这人也想过给她重找一家。 桃枝不挑,想着身强力壮的都死了,只有这些像弱鸡仔一样的活着,何况男人总比女人力气大,不行了的,力气也大,凑合着一起搭伙过日子吧。 只是她想差了,他力气真大,在队伍里摔跤从来没有输过,又有男子气概,手底下又有一群兵,就算这男人的不行她也想跟他好好过日子。 可这男人更直接,他不想跟她‘好好’过,只能给她母子好日子,其他的不行,如果她不愿意可以另嫁。 她觉得麻烦,而且跟着带头的兵比跟着散兵强,但她不知道是这个好过法!地上仿佛都铺着金子一样!而且这里厉害的吓人,她怕自己做不好。 项逐元看她一眼,以后他们便荣辱系在一起:“你不用担心。我娘人很好,她见了你和孩子一定会喜欢的。” 如果不喜欢呢。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们在这个院子里不见她就是了,你忘了小丁是我唯一的儿子。” 桃枝懂了,可这里:“如果我想回西北如何!” 项逐元不强求:“能不能把孩子留下。”西北女人对孩子虽然好但没有那么执着,在长期朝不保夕的条件下,如果孩子能生活的更好,她们愿意把孩子寄养在有能力照顾的人家。 桃枝想了想了,深吸一口气,想到他不太行,还出身这么好,心里肯定不好受,而且她没什么牵挂,出声的地方又穷又苦,完全靠天吃饭。 桃枝没说话。 项逐元给她时间,他想留的只是孩子,她随意,如果她回西北,他也会让人将她平安送走。 项逐元起身:“我带小丁去洗澡。” 绯绯等人心口的气险些没有喘上来,怎么能让男人带孩子!而且世子对这个女人怎么下的去口! 这女人在令国公府连粗使丫头都不配,现在竟然生了世子的孩子!让多少盼着世子的人情何以堪。 桃枝回过神来,急忙跟上去!她想入厕!刚才只顾着紧张,险些忘了! 粗鄙!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看那张脸她比她们世子还大吧!他们世子失心疯了竟然会要这种女人!晚上做噩梦也会下行! 绯绯缓过神来,急忙开口:“快去禀告夫人——”这么大的事儿,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前说一声,夫人恐怕也蒙在骨子里。 善行直接拦住想出去的丫鬟的去路,面如罗刹:“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项逐元帮孩子洗着澡,突然停手。 郑管家见状,急忙上前接过小少爷,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为小主子洗漱。 项逐元想起件重要的事,他忘了没跟心慈提这事,如果她从别人口中知道,少不得要动怒:“善奇。” “世子。” 项逐元拿过毛巾擦着手,这里都是他的人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进宫与小姐说一下这个孩子的事。”他并不是看得起自己,觉得她一定心理不痛快,而是深知她脾气,不喜欢都要占着,何况某些事,还是跟她说一声,他也看不得她不高兴。 “是。”他已经从善行哥那里听说了。 …… 项心慈第二天一大早听的汇报,无它,昨晚困了没有起来听善奇回话,反正她大哥在,在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她睡觉要紧。 493一更 项心慈披着织锦缎的素色单衣,雪白的指尖把玩着女儿的玩具,听完,漫不经心的看善奇一眼。   善奇有些不确定,七小姐……不高兴了?   项心慈又收回目光,没什么情绪,只是他这次更快,更直接。项家目前没有曾孙,自然只能抱别人的:“回去吧。”   善奇闻言,又看了七小姐一眼。   项心慈无奈:“看我,我脸上能长出花来。”不禁嗔了他一眼。   顾盼横飞、灼灼风华。   善奇立即垂下头,静静退去。   项心慈在想另一件事,她怎么还没有身孕。   秦姑姑看看主子,见娘娘久久没吭声,小心问,“娘娘不高兴了?”   “是啊,你要牺牲一下,打五十大板给本宫听响吗?”   秦姑姑觉得她还有事情要做。   ……   令国公府书房主院书房内。   项章见过战战兢兢的抱着孩子的女人,没说什么,挥挥手让人带她们下去。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项章沉默着。   项逐元一身直裾,玉冠束发,风姿卓越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项章怎么能甘心,他如此出色的儿子……不禁抱着一丝希望问:“你的?”如果是,他咬着牙也回认下。   “不是。”项逐元浇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项章整个肩膀垮下来,却不意外,或许早有心理准备,他接受平稳。   而且抛开个人情感,上升到项家的颜面上说,在西北把这件事办了,比回来说亲更能堵住悠悠众口,还少很多麻烦,玄简这件事半的果决。   项章很快定下来:“既然你有了安排,暂且先这样,等你弟成了婚,再把这个孩子换下来。”目前是维护项逐元对外的形象,孩子的事暂且不急,只要三年内换下一个还没长开的孩子,对项家第四代继承人没有任何影响:“你打算怎么安置这个女人。”   项逐元语气平稳:“已经安排好了。”   项章点头:“行,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对外——就说她哥哥救了你,你依照临终嘱托娶了妹妹,我们令国公府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认下她做你正妻。”   “……”   项章看一眼沉默的儿子,心中咯噔一下,但由不得不说玄简已经表现的很好,发生这种事,依旧心思平稳的奔前程,老二还有娘那里,你一会再过去,你不用说什么,我来说,你放心你娘什么都不会问,她会接受这个儿媳。”这件事他一个人知道就可,孩子娘可以乱猜,但仅能猜。   “是。”   项逐元出来,目光没有任何迟疑的看向善奇。   善奇到世子耳边说了什么。   桃枝看着他,远远行了一礼,善行昨晚上前跟她说了,建议她在这里住两年,然后,带着孩子一起走,或者想永远留在这里令国公府,令国公府也不会短了她的吃穿。   “东西送过去了?”   “回世子,送去了。”   项逐元想了想,还是决定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了,他亲自过去看看。   桃枝抱过孩子站在不远处,她有时候会想自己知道这么大的秘密,他最后会不会杀她们母子灭口,毕竟事关男人尊严。   可每次看到他,她又觉得不会,他给她的感觉,就是并不在意此事,眉宇间丝毫没有为此产生负面情绪,他也会妥善安排好她们,甚至以后她们离开了,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乱说。   “世子,现在去大夫人那边?”   项逐元估算下时间:“走。”   ……   梁公旭为女儿擦擦嘴,好不容易养出的肉,因为前些天生病又瘦了下去,最近都不爱动了:“大哥这次凯旋归来,你想给什么官职。”   项心慈闻言不禁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才察觉是自己想多了:“按例该给什么?”   “加封文职或者武职,人选其一,我想给他留疏密东宫行走和大将军如何?”   东宫行走是文职:“大将军?直接可领兵的?”   “不领兵只有空衔吗,自然有兵,驻扎在梁都之外。”   倒是不错:“殿下看着办就是。”   梁公旭还是解释了一句:“文职上虽然升的不高,但可以监察百官。”   项心慈想起一件事:“你今天不用上朝?”   梁公旭喂女儿吃口粥:“最近也没事。”   “什么叫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九王回来了,那些见不得梁公旭好的,还不得趁现在一雪前耻!   梁公旭知道她说什么:“我是说朝廷没事。”看不见的动作不算:“九伯回来了,有些有争议的问题,他们会去九王府吵,拿上来时都是定论,无需早朝商议,所以没事。”   项心慈看她一眼。   梁公旭没在意,哄着帝安再吃一口:“九王不会参与储位之争,何况我还活着,还有皇孙。”   项心慈不这么觉得,九王无意,九王的人也会有倾向:“明西洛怎么说?”   “他有什么可说的,暂且没动。”梁公旭发现明西洛真没动,从那天宴请开始,他似乎就没再动。   “我听说九王不喜欢他?”   “九伯?不至于,九伯估计都无法把他的脸和人对上,是明西洛手下有些人给明西洛贴金,但以此为名头,就要有些过了,明西洛已经在处理。”九伯看不上明西洛,呵,痴人说梦,明西洛是谁,九伯得好好想想,估计就算想了,也不起来,所以无稽之谈而已。   梁公旭补充一句:“九伯欣赏莫云翳就跟父皇欣赏项逐元一样,早就人尽皆知的事情,不针对任何人。”   ------题外话------   收到斗篷最惭愧的一次,汗。   所有情绪我都收到了,都表示理解,都有看。修改的部分想看的可以回去看一下,还是动了人物表述,没有动情节,如果不想回看的,可以不看,不影响后面。   翻篇了,翻篇了。   这篇文,除了这一世,还会写一个前世,还有一个未来世。篇幅占比都是一样的。   当初没有先写前世,是因为前世性格过于自私阴暗,大家可以挑喜欢的一世看。 494二更 梁公旭想到什么,突然看向她,她在担心明西洛的处境。那天九王的确给明西洛带来一些不便,加上项世子回梁都……   项心慈看着他看过来的目光,并没有闪避,就这样看着他,莫莫的与他对视片刻,突然府下身,吻住他的眼睛。   帝安伸出小手放在娘脸上,挡住勺勺。   项心慈握着女儿的手起身:“先问的你。”   好……好像是……最近在他面前隐晦提起九王兵权的人很多。   项心慈若有所思,她不担心梁公旭,真正想分薄九王势力的人也不是他,以九王爷的为人,必定看不上更窝囊的皇长子:“下个月初去别庄?”   “你想现在去?”   “不用。”   ……   “明大人,那些人太过分了!”   “是啊明大人!就容忍他们欺负到我们头上!”   “以前都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现在也妄想与明大人你同桌宴请,谁给他们的脸!”什么叫九王不知道他们明大人是谁!什么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那些人在隐射谁!   明大人脾气好不与这些人计较,那些人妄想得寸进尺。以为有九王的人撑腰,就能瓜分他们大人手里的权利,也不看看官职给了他们,他们处不处理的了!   “大人。”   “大人!只要你一句话,鹰击定让那些人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明西洛神色平静:“没必要。”一些小人物而已。   “大人!”   明西洛活动一下掌心:“下个月要去别庄避暑了,箭法练的怎么样?”   “大人是说——那些人会找属下等挑战。”   “还用说?”恐怕早有一些人迫不及待将他塑造成投机取巧之辈,在九王得力干将面前大书特书,妄图借刀杀人。   而那些话恐怕都进不了九王的耳,只是一些外围人员在跳脚,他这边却来拿这些问题烦他了,这边是九王爷的影响力吗。   ……   最近的梁都隐隐躁动,大大小小已经有几家勋贵因为外派官员争夺发生几起争执。   激进者,为九王归来,可能存在的可趁之机殚精竭虑;能力不济者企图趁混乱分得好处。   都觉得这是机会。   内宅更是炸开了锅,几乎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听说了吗,项世子带回来的一个女人?还是明媒正娶的元配。”   “怎么会,柳小姐不是还等着,项世子如今平安回来,两人不是该修成正果,怎么就有元配了?”   “谁说不是,亏得柳小姐一腔真心。”眉宇间却不见可惜:“知道女方是谁吗?西北平民,但孩子都生了。”   “咳。”   “这不是杜夫人,快坐。”   户部左侍郎夫人,最烦这些人见不得别人好的,聚在一起传一些自认为对的猜测:“在说项世子带回来的夫人。”   “对,对,姐姐知道。”三四双眼睛齐齐看过里,她们只听说了一点,项世子的婚事可比明大人关注度高多了,如今项世子回来,除了柳家,多少人都盼着,谁不想与令国公府结亲,想不到竟然有人捷足先登,还可能是位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女子。   杜夫人端庄坐好,声音不急不缓“自然知道,昨天去敬香,见项侯夫人带她去还愿。”   “怎样?怎样?”气质如何?家世如何?侯夫人可喜欢她?可是将侯夫人气的不轻,项老妇人是不是都气的传大夫了,毕竟项家怎么会认下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为正妻。   杜夫人当没听懂,含笑道:“是位安静的女子,侯夫人很喜欢她,说是有福气的。大家也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是女方的哥哥舍命救了世子,临终不放心将妹妹托付给世子,项世子有情有义,没有介意女子的身世,便娶了这位姑娘,当初在西北也是一场佳话。男方重恩情,女子安顺,是很好的姻缘,而且孩子都一岁多了,和和美美。”   怎么可能?这与她们这些时日听说的版本不一样。   不是说侯夫人不喜欢这个儿媳妇,项老夫人更是不认吗?尤其项老夫人,谁人不知道她对长孙寄予厚望,对长孙媳的人选更是挑剔难讨好。   当初定下辅国公柳家的嫡长女,便是项老夫人左右对比后定下来,向来以孙子为荣看中门第的她,怎么可能轻易认下来路不明的孙媳妇。   “杜夫人莫不是说笑,恩情自然重,可毕竟事关是世子婚姻,做个妾顶天了。”   “对,对。”   “嗯,白夫人说的有道理。”前面订婚的是辅国公家嫡长女,哪能转头接受西北平民家的女儿,男人在外可能一时糊涂,哪有回到梁都家里人还认的,门不当户不对啊。   杜夫人故作感慨的叹口气:“谁说不是,只能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项世子夫人命好,有位战场杀敌的哥哥,别人羡慕不来的。”   围坐的人闻言,顿时感慨的陪着一笑:“项家,真是宅心仁厚。”   “是啊,世子夫人也命好。”   待送走了吃项家饭的杜夫人,立即义愤填膺:“不信项老夫人那样讲究的人会容忍项世子在外匆匆选定的女人。”   “可不,那可是世子正妻。”自家女儿还是六品官员的女儿都轮不上,什么时候轮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了。   “项家定然不愿意!”一锤定音。   “柳小姐也是惨。”   ……   柳雪飞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么可能在西北成婚?他好不容易‘摆脱’自己,为此不惜以身犯险,难道不是为了娶他想娶的人? 495三更 “小姐……” 柳雪飞肯定他心里有人,那种感觉不会出错,可他如今却娶了别的女人。 柳雪飞完全想不到为什么,不禁皱眉:“以后他的事情不用再提。” 毕竟已经没有关系,让人知道了,平白笑话,何况现在就有好事者,拿此编排,见不得柳家如今的处境还想落井下石的人大有人在,还是不要引人误会的好。 “是。” 至于项逐元……她承认技不如人,祝他安好。 …… “不知道大嫂在想什么,怎么就认下了?玄简什么身份,那女子什么身份?这不是让人看笑话,要我说,给个妾的体面顶天了。” 项二老爷何尝不这么认为,长子嫡孙,娶的这是什么,还不如当初和和柳家的婚事。 但他一个做二叔的,能说什么,上赶着反对,自家大哥未必满意,今天更是提都没让他们提,简直不把他们当项家人,令国公府牌匾里还住着他呢:“你可擦亮眼,别胡乱给老三定一个。” “我怎么会,大嫂真是……”项二夫人不怎么用心地叹口气。她是布满被人问起来脸上无光,可到底不伤自己筋骨。只是大房自己拉的自己的水平,可别怪她们这些妯娌往门第高了的找,等以后孙妯娌们聚在一起,她可不要嫌她家儿媳妇丢人。 娶了个什么玩意。 凝六堂内。 项老妇人完全没有外面传的那样满意,她都快气死了,躺在床上两天两夜吃不下东西,当初小儿子的事,她都没这么气! 她气的不是长孙,是长子和大儿媳妇!孩子懂什么,都是父母不管家!他们这两个人,愧做人的父母,那是个什么女人就认下了,她们项家什么正妻娶不得,弄这个人来污她的眼。 真是要气死她啊。 这事能认下吗!大儿媳妇那不管事的脑子里是不是天真过头,装上了稻草! 这种事上能讲恩怨义气,长孙的婚事关系到项家的下一代,项家后宅未来几十年的体面。 不说别的,就这样的儿媳妇儿出去,谁家不多想看一眼,如果出个丑,够梁都上下笑个一年半载了,如果做好了那也没人夸。 虽说在外看的是男人,只要男人立得住,没人敢给项家女人脸色,可挡不住人背后嫉妒到给你挑刺,回头生了女儿,也要被人衡量娘。 而且,明明能避免的事,为什么不避免。真是要气死她:“给我把大夫人叫来!叫来!” 项老国公见她又闹,冷下脸:“你少说一句,妇道人家懂什么,好男人一言九鼎,大房做的对。” “一言九鼎怎么不娶柳家姑娘。” “你——无稽之谈,你问问九王问问安北王,大房该不该娶下儿媳妇,能在暗中地方换孙子回来,别说一个正妻之位,用你的命换,你也愿意!” 她是愿意!就是不愿意用孙媳妇的位置换!项老夫人跟他说不到一起,走,走,赶紧走。 男人的话挂着嘴上随口说,怎么不想想后宅女人间的是非,别看现在小七过的如意,那她也不同意当初小五和那女人的事! …… 莫夫人谈口,有点羡慕,项大夫人至少抱上孙子了。 按理说,项家传出这样的事,最近一直被拿来比较的莫家,应该感慨和庆幸。毕竟项世子娶了这样的正妻,莫世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以说随便娶娶都能高过项世子的夫人。 莫夫人却高兴不起来,随着儿子走的时间越长,送过去伺候的人越多,心里越不安。 莫夫人深知自家儿子性格,这些年在外没有自己看着,身边更是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她真怕儿子一心扑在政途上,六大皆空了去。 这不是她空穴来风,他儿子未必没有那个可能。 杨家小姐多好的姑娘,先不说杨家小姐。这些年她里里外外往家里带了多少表小姐,标志的小丫头更往他书房送过不少,十四五岁的时候,他说他要一心学业,她十分高兴觉得孩子心思正,与有荣焉。 孩子十七八了,说刚刚入仕,说无心此事,也行,孩子有事业心,莫家后继有人,她高兴,出门在外,谁人不夸一声她儿子人中龙凤。 可二十了孩子还不看姑娘一眼,她能不着急,而且还退了杨家的婚事。 如今二十好几了,同辈的人都当爹了,她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六七岁了,折文身边还没有伺候的人,怎么能不让她担心。 简直怀疑儿子是不是有毛病。 莫夫人看着下人伺候完婆母,坐在床边,幽幽的叹口气。 “怎么了,可是折文还是不愿意回来,想再待两年。” 不是“玄简那孩子成婚,在西北那边成的婚,如今儿子都一岁多了,这次带回来了,我看那意思项家会认下。” 莫老夫人不慎关心:“认下也好,令国公府这两年势头太劲。” 莫夫人不是要跟婆婆谈政事,她们再谈也是皮毛:“我就是羡慕,女方身世虽然不好,可也是人家哥哥凭本事挣的,项世子也有情有义,如今儿子都有了,便是两人的造化,你看看折文……” 莫夫人忍不住想掉泪:“这都多大了,我就怕他一直不开窍,就这样蹉跎下去……” 莫老夫人闻言敛下眼里的神色,没有开口,他不是没开窍,他是开窍的人没选对,项五房那姑娘长的漂亮不说单那一身男人见了就驾驭不了的野性,也引得 他们不要命的往上冲。 更何况折文这样安分守己的孩子,何曾见过那样的女子,更是被迷的团团转。 虽然后来没成……可遇到过了最好的, 如果是以前,或许她可能会提一提,折文一根筋,如果他实在喜欢,不是不能商议,现在对方身份特殊便一句都不能再提,提了就是抄家灭祖的罪:“等他回来你给他娶一个就是。” “娘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不但不开窍,还拧。 “既然知道就别操他的心了。看看 “哎。” …… 496一更 施维没有关注项世子的婚事,她想的是明西洛的处境。 如今的梁都的局面的还用说吗,项逐元重新成为一个焦点,以前嘴里喊着明西洛是青天大老爷的人,更愿意捧出身勋贵,不骄不躁的项世子。 施维不知道自己该心里痛快、还是心有惋惜。 这样一个本该心无旁骛,在政途上竭尽所能,为大梁稳定打下永不磨灭基础的人,却被有心人拉入勋贵权阀的围剿中。 可以说,只要太子放弃他,明西洛将一无所有,他所有大刀阔斧的政策,都会成了太子暴政的原罪。所以,明西洛手中的权利,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岌岌可危。 怎么不令人痛快又觉得悲凉,明明用了两年时间就让大梁重新恢复生机,皇室名誉回转,如今却不见太子施以援手。 对太子来说,像明西洛这样想为他效力的人层出不穷。 “小姐……” 施维叹口气,怜惜到底占了上风。 与九王打天下的人,背后的关系旁支末节、错综复杂,有出身平民的,更有像项世子这样,出生的权贵的。 这些人如今回到家中,得知家中前景却被一个寒门出身的人诸多掣肘,还要看其脸色,这些人心中怎么甘愿,咱们不想处理了他。 只能说明西洛还是太天真了,一路风顺走的时间太长,忘了几千年的勋贵特权不容挑衅的骄傲。 如果当初,他答应了两家的婚事。如今有施家护着他,他未必会将自己陷入现在的泥沼。 施维叹口气,他还是天真了,难得这个人有天真失策的时候,她更不想看着他走到狼狈不堪的地步,那对他不公平:“满儿,去我书房里,把第三个格子里的画拿出来。” “是,小姐。” 施维的手拂过这副‘蛰伏’图,细心的系好卷轴的绳子,装入匣子里:“给明大人送过去。” “是。” 就当……给他提个醒。 …… 万象捧过匣子,心有感触,如今敢上门的少之又少,施姑娘却派人送来了一幅画。 万象怎么会不感慨,施小姐心善,在这样的关头还愿意惦记着明大人。 万象快速往里走着,路上还不忘感慨:“咱们大人这婚退的……可惜了。” 那人看的开:“哪有那么绝对,当初说的是两家没有准备,只要咱们大人愿意,就说如今准备好了,是两情相悦不更让人看好。” 万象觉得他说的队,可却摇摇头,不可能了,他觉得大人不愿意,可,万一又愿意了呢?不经施小姐这样雪中送炭,谁知道大人会不会被感动了,然后回心转意? 万象眼睛一亮,脚步走的更快了。 明西洛伏案疾书,头也没抬,看也没有看,直接开口:“送回去,没有关系的人送的东西以后不要收,念你初犯,下不为例。” 万象有些懵,等了片刻,见大人依旧忙碌着,立即回神,垂着头,退了出去。 “怎么样?” “怎么样?” 万象兴致不高,能怎么样,他们大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匣子直接递给当值的小厮:“给施小姐送回去。” …… 施家内。 施维看着退回来,封绳都没有打开的匣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明西洛,或者自尊心再次受到打击的愤慨。 这是一幅竹林图,主要风骨却是竹地里奋勇生长的草木,意思是:忍让与退却。 她本意是希望他能读懂里面的意思,不要冲动,不要落入别人的圈套,忍让、蛰伏,结果……他看也没看:“还送回来干什么!扔了!” 小满急忙让人将匣子拿下去。 施维竟不知道自己有如此讨人嫌,仿佛唯恐自己占了他便宜,让她这样自信的人,都有一丝怀疑:“我长得很难看吗?” “小姐说的什么话,小姐国色天香。” “我性格不好。” “更不可能,小姐善良坚强,心地更好。” 是啊,施维不敢说自己多美,但至少不丑,却被人戒心如此重的看待,她看起来像嫁不出去认准他了吗!!“我以后再同情他,就是我眼瞎!” 却又有点儿心虚,她……的确有让他回心转意的意思,希望他看到她的用心,彼此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现在看来,对方如此处境下,对她都避之唯恐不及,可不可笑。 施维忍不住捏紧手里的帕子:“他这样的人——” …… 施老爷子自然知道女儿那边的动静,听说画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气的脸色难看:“不识好歹!” “老爷……” “他的是我施家不插手!富贵、贫贱以后就看他造化了!”冥顽不灵! …… 令国公府内更是气氛诡异,项章一人扛下了家里所有的非议,他不只有一个儿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绝对不能让他折在个人问题上。 项大夫人再不理解,也不会跟丈夫如何,何况退婚时她就觉得蹊跷,丈夫强制施压,她更觉得有问题。 她不气事情已成定居,她气丈夫竟不与她说是实话,难道这么多年夫妻,又事关儿子,她听不得一句实话吗! 项章不提,这件事如果可以,最好就只有他和儿子知道:“心素的婚事也该定了。” 项大夫人转过头,早就相看好了,只等交换庚帖,但她为什么要跟项章说! 项章叹口气,孩子气。 …… 天气越来越热,东宫的晨风都带上了浮躁的的气息。 497二更 项心慈晨练完,又洗了一次澡,雪白的双脚从水池里踏出来,踩在深色的地毯上,透亮的水珠悄悄滚下落入地毯上。 项心慈伸开双臂。 令人目眩神迷的身形,很快被宽大柔软的毛巾罩住,又快移开。 宫人们拿来轻纱薄雾般的长裙,仔细的穿过主子的手臂;柔亮半干的长发被小心翼翼的从衣服内拿出来,如瀑般铺散在身后。 项心慈心无旁骛的看着窗外的云,骤然发现有几日了吧,这东宫安静的快能打燕了。 项心慈收拢手臂,轻薄的衣袖敛进清雅的香气,长群如纱般掖地,她轻轻转身,脚踝上铜玉做成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躺在描金的藤椅上,伺候涂脂的人早已经等候多时。 项心慈对九王的权势并不熟悉,没有感受过九王的名望给人的压力。 在明西洛没有走到人前时,她接触过的身份最高的人是项老太婆,有项逐元在,那老太婆怎么不了她,所以细说起来,只是在后宅与鸡毛蒜皮的事打交道。 即便年少时听过九王的威名,却是两个世界,并没有近距离地感受过他的权势之重。后来明西洛高升,与九王不睦那些年,跟她也没有关系,在后来便是明西洛身世揭晓。 九王在她的印象里,就是啰嗦见不得她好,一个优点难缠碎嘴,还颇不讲究的想管儿子房内事的老不羞!属于没牙的老虎,只叫唤没有杀伤力,多看他一眼,都是自己给九王爷面子。 可,他是九王,活在大梁兵武世家册子里的九王,他青年时也曾杀人无数,暴躁 很倔,不如中年内敛睿智,大道藏于眉宇,如今五十有三,征战过大梁八方,势力遍布大梁,手下大将骁勇善战,拥有的势力早已深入地上,让人挖不出一点痕迹。 所以,这个人不以明西洛不认的父亲形象出现在她面前时,是如此厚重且轻描淡写中便让她呼吸沉重。 就如现在的东宫,像被抽干了血的皮囊,没有风骨、不见辉煌,就连御林军都是九王的人。 生活在这里的人,不用九王任何表态,都是他掌中泥、笼中雀。 在她觉得天都暗了的时候。 九王只是不收敛自己的爪子,安静的趴伏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朝中早已经风云变色。 就连曾经让人谈之色变的梁公旭,都被众人排到了后面,甚至他那些血流成河的超级灭族,在九王回归后,都成了小孩子玩闹,不足为提的小事,建立了两年的的威望,轻易被一个人的归来——捏碎。 秦姑姑伸出手,将娘娘扶起来。 柔亮的长发已经全干,肌肤散发着晕染后清雅的香气,白皙光滑泛着淡淡凉意,一张夺天地造化的脸,带着少年的清纯朝气,漂亮的柔弱又光芒万千。 项心慈走到今天,可不是看人脸色,让人歌舞升平的踩她的。 项心慈扯扯嘴角,听说他‘儿子’也被他翅膀扇出风,扯动的有些不如意,既然这样,怎么能不抱团取暖,增加一下感情。 项心慈没有让人戏腰带:“换身衣服来。”梁公旭去议事殿的次数越来越少,太后隔三差五便邀人带着子女进宫来大肆歌舞,东宫虽不至于被人遗忘,但冷清的令人不悦,她可以不要人来,但罗列的折子一定要够厚! 梁公旭带着孩子进来,见她穿着整齐:“你要出去,一起?”他最近有时间。 项心慈提醒他:“你女儿不想出去。” 梁公旭看秦姑姑一眼,她怎么了?心情不好? 秦姑姑垂着头,口型已经到了:昨天的事。 梁公旭懂了,太后最近广邀臣妇宴饮,短短几日促成了不少好事,如今那些会拍马屁的人更是将太后的宴请视作红桥宴,隔三差五就有吹捧着来一场。 昨日心慈想听曲,去传宫廷乐师,结果人却全被太后的人叫走了,心慈也没有客气,那天所有宫坊当值的伺候的,直接o露膝盖,跪在地上,弹了一夜的曲子,看来气还没稍:“让狄路跟上你。” 寿康看着娘娘出去,再看眼殿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开口“太子……不跟着。” “本宫跟着她未必尽兴。” 寿康立即闭嘴,九王在都城,有些事—— …… 项心慈从盛世华裳出来,太阳正烈。 项心慈让秦姑姑看自己眼:“看起来是不是很忧郁,有没有我见犹怜的楚楚可怜之态。” 秦姑姑让小姐赶紧把帷帽戴好,可怜,可怜,谁都不如您老可怜。 项心慈满意了,整理好情绪,披着一身少女的遣绢忧伤与不可言说的思念忧愁,去了明西洛以前带她去过的馄饨摊,仿佛阔别多年,她再踏上这片土地,物是人非,不见故人…… 秦姑姑站得远,不曾上前,只是不太懂,见明大人而已,为什么不直接去旧王府,要如此大费周章?攻心?一个明大人而已,她敢说小姐不攻他,他都未必撑得住。 老板娘热情的将馄饨递上来。 项心慈轻轻掀开帷帽,温柔的倒了声谢,面如凝脂,忧伤闲情,落在过水后的馄饨上时似有千言万语,又生生忍住,淹没心间。 老板娘心狠狠一颤,仿佛看了一处刻在骨子里的情深不寿。几乎也立刻想到此人是谁,与谁来过。 那时候的男孩女子又是如何青涩含情,相视都能羞红了双颊。 老板娘愣愣的起身,脑海中一片混沌,思绪还沉寂在姑娘视线落在混沌上的画面——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于和人说。 498三更 这位姑娘,明大人带过来的,那样美丽的小姑娘,一眼难忘,何况从来沉稳的明大人,那时候也像个情窦初开的大孩子。 老板娘浑浑噩噩的走到灶台前。 项心慈帷帽轻轻晃动,头似乎转向另一边,无人看到她的表情,却便能想象。她此刻该的茫然和落寞。 老板娘却知道那个方向是明大人来时的必经之路。她脑海中已经勾画出无数求而不得的画面,明大人被皇上一次一次的指婚,两个有情人被生生拆散,他们当初一定又很多不愿却不能反抗。 好在明大人退婚了,加上这位小姑娘还是姑娘的打扮,又一个人坐在这里,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她定然身在远方,又放不下明大人,如今故地重游,却不是明大人已经为她退婚。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这姑娘或许会短暂停留后离开,与明大人岂不是再次错过。 多好的人,怎么能不圆满。 老板娘将勺子一扔,悄悄对身侧的女儿说了什么。 小女儿扎着两个羊角辫,茫然了看了娘一眼,又开开心心的拿了几枚铜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秦姑姑见状,嘴角扯了一下,这一幕不经意间回味悠长的思念,与细微处下的功夫十分到位,若是不知道真相,她就要信了。 狄路走过来。 秦姑姑看了他一眼,默默退远,毕竟可能有人认识她。 旧王府外。 小女孩儿自然无法直接见到明大人,但她会传话,留半截儿别说全,让听到的人去猜,他们才不敢怠慢她说的事。 收到消息的人,拿不准其中的意思,的确不敢做主将她打发了,但也不可能让她进去:“你等着。”便回过身,一级级往上报。 到了万象这里,万象觉得这些人闲了,一个馄饨摊主的女儿能有什么事,他们明大人哪来那么多可攀附的亲戚,更何况只是以前去的地方,他们明大人去的地方多了,都要拿出来说吗!明大人连施小姐的面子都不给。 “走,走。”万象抬手就要把人打发了,但随即停下,大明大人看着和善却不是好伺候的。 而且,他不是从小伺候的,跟着明大人时间不长,有些事他未必知道,便不好判断,如果错过了什么大事:“你等一下,我去问问。” “是,多谢万小哥。” 明西洛正在处理折子,抬头,愣了一瞬,似乎没反应过来万象说什么,下一刻立即起身,折子都没收向外走去,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官袍,立即返身,解下来换上常服,可手只在他平时穿的常服上落了一瞬,拿开,换了一件锦缎缂丝常服。 万象看着再次出来的明大人,冷汗险些冒出来,庆幸自己开口了,如不是自己谨慎差点闯祸,急忙跟在明大人身后出去。 明西洛没有停顿,他能想到的人只有她,可这个时间,她怎么会出现在哪里,她不是不喜欢吃? 一盏茶的功夫。 明西洛站在馄饨台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却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她,帷帽的长度遮不住她衣裙下摆缀的仿若真的淡粉花瓣。 一层一层,美轮美奂,不用容颜,单是过这种材质便做工复杂不易保存,见光后,会随着时长凋零,仿若真实,才能生动若金,造价昂贵,却之能穿一次。 除了她,还有谁。 老板娘已经看到了他,看着明大人傻愣愣的站着,甚是欣慰,太好了,终于见面了,一切都还有机会。 老伴娘看着这美好的画面,捞馄饨都有力气了,却没敢上前招呼他。 在这里用饭的虽然都是附近的泥腿子、码头的装卸工,有的是附近进城卖菜,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明大人。 项心慈似乎感觉到他视线,转过头,看到了他。 明西洛心猛然一紧,不知道是赶来的太急,还是因为看到了她,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紧张得犹如初次在这里与她吃一碗馄饨。 她为什么在这里,她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想起了人,而那个人是他,是他……她会在某一刻想起他,甚至愿意停下来细细品味,这本身便让他隐隐战栗。 项心慈有些惊讶,掀开帷—— 明西洛已快速走过去,毫不犹豫的盖住了她头上的薄纱:别。 项心慈见状没有对抗,只是不解:“你怎么会来这里?” 明西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呢?”又为什么?明西洛因问出来和即将破土而出的答案呼吸急促,因为他。 项心慈移开目光,似乎有些不想说,声音故作平静:“没什么……路过这里,过来坐坐……” 明西洛后悔将帷帽给她戴回去,看不到她此刻的样子,她路过,因为一碗馄饨愿意继续回忆,都是因为他。 项心慈被看的不自在:“要坐——”吗? “好。”明西洛已经坐了下来,注意到她面前的馄饨没有动,已经坨了。 明西洛却觉得那一碗一定鲜美可口。她会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节点想到他,这比什么都令他震动。 项心慈透过纱帽看他一眼,心中冷静,,他看起来与以前没什么不一样,似乎并不因为九王的事烦恼。 因为手里的鹰击吗!鹰击在九王面前还是太弱了。项心慈又移开目光,不得不承认,她不喜欢被人压制的感觉:“你还没说怎么在这里?” 明西洛看着她面前的馄饨:“老板娘认出了你。” 项心慈闻言愣了一下,突然别有深意的笑了:“那个俏寡妇。”仿佛他能被这个老板娘记住,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明西洛思绪仿佛一瞬间被拉回了心神初荡的那年,在大雪初到的冬日,他鼓起勇气第一次约她吃一碗馄饨,她也是这样,一口咬定对方是寡妇,他百口莫辩。 时光已逝、旧时重现,他竟还没进步的依旧为她一颦一笑倾倒,依旧能想起他想让她看自己一眼时绞尽脑汁走过的每一步,在此时此刻都变的有意义:“我说了她有丈夫。” 项心慈浅浅一笑。 烈日骄阳下,她是冬日的风。 499一更 明西洛尽量收敛自己因为被她想起这一点小事,便没了矜持的样子。 项心慈点点头。 明西洛想说他已经退婚了,她可有不高兴,又觉得问的没意思,该懂的她怎么会不懂,只看她愿不愿意看见而已。 项心慈似乎有心事,沉静了一会,转头看向他昔日的属衙方向。 “怎么了?” 项心慈貌似不习惯提这些,却又在担心:“最近……外面的话的,别放在心上。” 她来这里是为了这件事,因为最近的流言蜚语,因为他现在的处境,他反而希望九王的人再不识相点做些出格的事。 项心慈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应,‘担忧’的转头看过去:“很为难了?” “没有。”只是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让他想的有点多,比如她将这件事看在了眼里,便是他站在他的立场,为他想过。 她什么时候为她想过,她看不到别人来时的路有多艰辛,她生来再苦也是什么都有,别人对她的好,都是本该如此、不值一提。 如今,她会在这件事发生时,想到他的处境,怎么不让人意外。 甚至……感动。 简直没有道理,她不过是无聊之下出现在这里,说了一句话,他已经挖出一个城西渠了,简直—— 项心慈犹豫片刻,伸出手覆了上去:“会过去的。” 明西洛轻轻握住她的手。 项心慈低头看了一眼,手掌落在他手心:“要不要……换个地方?”这里人多。 明西洛摇头,他想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带着她出现在人前,而不是—— “你吃饭了吗。” “你还吃吗。” “……” 明西洛端过她面前坨了的混沌,一颗颗吃起来。 项心慈嘴角抽了一下:“被人挤兑的吃不上饭了。” 明西洛不跟她解释这一碗什么滋味。 “九王爷的人是有点儿欺人太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什么人也敢拿乌七八糟的事来烦你。” 明西洛默默的吃着馄饨:“……” “这两年名声好了就是不好,什么都敢开口说话,想当初谁敢这样叨叨,抬刀杀了他。” 原来名声不好,还有这等好处。 “我见你都不反抗,你怕九王。” “没有,只是没有必要出手。” “九王很厉害吗。” “七小姐觉得呢?” “我昨天听首曲子,乐宫竟然没人。” 明西洛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眼中幽光闪过。 “我没有不高兴太后,太后宴请怎么会知道乐宫多少人当值,我是不悦那些人竟然为了讨好太后丝毫没想过我会听曲,一些宫人,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一帮够奴才。太后是长辈,你讨不了好,尽量避开些。” “我理都不理她。” 话虽如此说,她却受了委屈,未能尽兴肆意:“九王的是不是一朝一夕的……”这是事实,更是承诺,但需要时间。 项心慈没说话,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 明西洛以收敛好所有情绪,现在的他能做的不多,但那些人是该动一动了。 项心慈心神平静,她来见他,也不是为了现在的结果——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长成的养着就是没意思,聊胜于无吧。 一碗馄饨很快见底:“要去听戏吗?” 项心慈其实想去项府,这口气怎么可能跪几个奴才就算了:“好啊。” …… “七——七——七——”郑管家惊讶的张着嘴一句完整的话没有说出来。 “你七小姐!”帷帽早掀了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郑管家急忙扔下水壶跟上,他不是不认识,而是:“七小姐!七小姐您怎么回来了!跟着您的人呢!”太子妃娘娘的銮驾呢!您老怎么跑回来的?走的哪个门?都谁看见了? 项心慈没回答她:“我大哥呢。” “世子去看老夫人了。”郑管家又急忙向后看看,怎么只有小姐一个人,都死哪去了。 项心慈脚步依旧:“新娶的世子夫人好看吗?” 好——不好?——“是位女子。” 项心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裙摆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大气又美艳。 郑管家有些不确定,但看小姐的意思如果回答不好,下场不会太好“……见……见了一次,愣是没……记住长相……” 项心慈哼他一眼,转身向书房内走去。 郑管家擦擦额头上的汗,还好,急忙追上去,顺便让人去凝六堂请世子回来:“七小姐,七小姐,就你自己吗?” “你说呢?” “奴才多嘴,奴……” 善行、善庸、善史已经慌慌张张的到了,善史身上还带着一股奶腥味:“见,见过七小姐。” 项心慈看三人一眼,几年没见也没心情逗他们:“嗯。” 善行看眼善史:怎么了这是? 善史立即心领神会的上前:“七小姐您是不是想小的们了,这么长时间您都不来看奴才,奴才都不知道吃饭什么滋味了。” “饿到你了吗?” 善史不确定的看眼善行:这……后面怎么接:“嘿嘿。” 郑管家不理这几个人谄媚,恭敬开口:“七小姐可要吃冰果乳?小姐想吃什么口味的。”他们小姐更好看了。 项心慈半靠在榻上听戏听的眼晕:“不想吃。” 郑管家笑笑,已经让厨房去准备小姐爱吃的。 空气安静了两秒。 善行又看了善史一眼。 膳食年龄小,立即上前一步,半跪在七小姐脚边,伸出手为其小姐捏着腿:“小姐不开心了,哪个不开眼的惹我们七小姐不高兴,小的让善行哥替您做了他。” 项心慈看他一眼,没说话,出去几年这是哄谁哄熟了:“……” 500二更 善史越捶越心虚,越捶越不自信,七小姐好像……不好哄,再说这事以前都是善奇来。 善史心里发触的看眼善行,要不……行哥试试。 善行余光谨慎的落在七小姐身上,本想一瞬而过的目光,不自觉的停留下来,两年不见,七小姐…… “世子!”郑管家立即惊喜的迎上去,小祖宗从宫里跑出来了,怎么办! 善行立即收回目光。 项逐元走过来,一袭品竹色天蚕冰丝滚边华服,玉冠束发,腰间盘竹烟丝腰带,眉宇间如山川白雪,山岳悠长:“过来了。”项逐元示意郑大海稍安勿躁,他半路遇到去传话的人,心里有数。 项心慈闻言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他一眼,随即直接移开目光,穿成这副样子!都这样了谁看了不心猿意马,他带来的那女子是不是就天天看他这张脸了,没事了看一眼,有事了看两眼,越看越喜欢,回头就和上辈子那个便宜‘嫂子’一样,真以为是她嫂子,这个家里的女主人都敢对她指手画脚了! 善史见状,小心翼翼的收回手,蹲着身慢慢的退到一边。 项逐元见状,停在她身边,他刚刚过里啊,在外面更道里看到了狄路等人,她应该是从五房那边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项逐元看着她,看了一会,从旁边冰镇的盘子里剥了一颗葡萄放她嘴边:“不高兴?” 项心慈不吃。 项逐元没有收手,而是看眼旁边:“你们有事?” 善史闻言立即看眼善行。 善行等人恭敬的恭手退下。 郑管家也识趣的退到外面的走廊上。 项逐元方坐在她旁边,一如她每次出现在这里,声音温柔:“怎么了?和太子吵架了。” “……”项心慈不看他! 项逐元看着她,拿过她身上的丝帕,擦擦手指间的葡萄汁:“因为我……” “……” “她是善行发现的,她丈夫死在了战场上,而她当时已经怀有身孕,你知道的,只要我回来,如果让家里说亲,无论定了谁家的女儿,在别人眼里都是令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你未必与她们相处的来,她不同,是说好了才跟回来的,会在这里留三年,三年后我会派人送她回西北,不会跃过你去。” “如果她不回去呢!” “怎么会,她——” “怎么不会,就算她不会,你也恨不得她会,要不然你为什么穿这么好看在家里晃,分明就是希望她留下!” 这是三年做的旧款:“你觉得这样穿好看?” 不好看!丑死了!“反正她天天对着你,你又没脾气,人也好,难保她不会动心!” 项逐元笑了笑,她觉得他脾气好?“吃吗,我都拿这么长时间了。” “不吃,给你的世子妃吃去!” 项逐元看了她一会,没说话,用手帕擦着手背上的汁液,叹口气,再次递到她嘴边,樱桃色的唇瓣旁是晶莹剔透的葡萄,她微微转头,唇畔便捧在葡萄上。 项逐元不禁移开目光,下一瞬又不动声色的移回来:“外面天热,吃一口降降温。” “……” “就算要闹脾气,也等吃饱了是不——”手指上的疼痛项逐元没有在意,无奈看着她将葡萄吃下去。 “不甜!” “不如你在宫里吃的甜了。” 项心慈闻言孩子气看着他。 项逐元没抬头,似乎意有所指、似乎又没有,低下头帮她剥第二颗。 项心慈突然笑了,在他剥好葡萄抬头的一瞬,快速揽住他的脖颈,压住他的唇,将他连带着他手里的葡萄向身后的榻臂压去。 在他回来那天,看到他时,她就想这么做了!项心慈吻住他,触及到他气息一刻,突然热烈又叛逆的攻城略地! 项逐元呼吸急切、压抑,想将她扶正,又希望她更莽撞的不管不顾。 她已经长大,阔别多个日月的朝思暮想……项逐元再……也不敢在这时候轻举妄动。 项逐元手克制的攥住榻木,葡萄压在榻与他手指之间,碾的西稀碎,手背上青筋力揭的突起:“心慈……不要闹……” 项心慈呼吸亦有点乱,她中午就与明西洛看了会儿戏,这些日子梁公旭身体不好,项心慈有些‘不舒服’,她不吻了,脑袋落在他颈项见,像只小奶猫,哼哼唧唧的蹭着项逐元。 项逐元仰着头,想死,手扣在她脖颈后,重重将她往脖颈上压了一下,瞬间将人放开,让她老实坐好,伸手端过一旁冰凉的果乳倒进嘴里,一股甜腻香滑的感觉让他觉得更腻。 项心慈一脚踢在他腰上。 项逐元伸手握住她发脾气的动作,安抚的没有放手,声音沙哑却还是开口:“心情不好。” “你哪只眼看我心情不好!” 项逐元又端过另一杯果乳倒进嘴里,冰凉柔腻的感觉带着碎冰的凉意顺着口腔滑下,丝毫没有缓解身体的不适。 项逐元神色认真的看着她:“那只眼都看的到。” 项逐元见状抱着靠枕,倒在另一个靠枕上,知道想做点什么在项逐元这里没戏,这个人能熬呢,熬到死也能微丝不动,她也懒得给自己找罪受。 项逐元见她安静了,心里松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手放在她触感比喝下的果乳还人心颤的脚踝上,声音尽量平静:“怎么了,说说看?” 项心慈至今还记得自己听到回话的不快,丝毫不含蓄的将昨天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比说给明西洛听时更不客气、更义愤填膺! 项逐元心里的旖旎随着她的叙述慢慢冷静,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她的脚踝,神色渐渐凝重,见她生气不停说着,脑海中已经想过无数种可能:“你和太后平日关系不好?” “怎么会?我和太后就没关系,都没有见过,哪来的关系好不好!” “太后喜欢听曲?” 项心慈想想:“不吧……”人瞬间精神了一点,灼灼有神的看着大哥哥。 项逐元看着她仿佛在发光的眼睛,刚刚沉寂下的情绪,仿佛突然被火光点燃的天火,让他揉脚的力道突然不受控制的加重! “嘶——”项心慈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哥——” 项逐元猛然收手。 项心慈拿着手里的腰枕已经砸了过去!“疼死我了!” 项逐元任她砸,自知理亏检查下了重手的位置,已经淤青,顿时—— 项心慈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但现在她有更想做的事,而且刚才被捏了一下有些心猿意马,这人又撩不动,她办完事了换个人撩去:“哥想到怎么为我撒气了!” 项逐元看她一眼,让她把写在脸上的神情收一收,像什么样子,示意外面的郑大海去拿活血散淤的药膏:“我记得太后并不喜欢听曲。” 项心慈茫然,那就是不。 “如果太后宫里传乐师,宫乐也不可能将所有乐师都调去,所以是有人提议了传所有乐师。” “那——” “先被说。”项逐元让药膏在手里化开,提醒她:“太后现在绝对动不了。”有九王在,动太后就是自大,折损的是他们自己:“但我会让杜夫人出去问问,昨天的宴会是谁提议听的曲艺歌舞,回头我把名单给你,你让太子抄了她的家。” 项心慈眼睛程亮,顿时又孩子气的抱住哥哥的脖子,甜甜的撒娇:“哥哥——” 项逐元笑笑,不管那些人是不是有意的,都要知道东宫有个太子妃,太子妃出身项家,不会忍别人的不小心,更不要有谁仗着与九王爷有旧,太子妃就动不了他们。 毕竟他也与九王有‘旧’,就算真弄死了谁,闹到九王那里,九王爷不可能不偏袒项家,偏甜太子!“你受委屈了。” 项心慈使劲点头,她可委屈了,小宫女太监都敢欺负她呢。 项逐元哭笑不得,谁欺负你了,那些人是能不听太后宫里的召唤,还是不听的话,只不过赶到了一起,可就是这样也不行,就算心慈不听,那些人也要给她备着! “留下来吃饭吗?” 项心慈想吃,可……立即没心没肺的一笑:“时候不早了,我得回东宫。” 项逐元看她一眼:“不回去而已,我派人去与太子说一声。” 项心慈想想,脑袋靠在大哥哥肩上:“算了,回去看看孩子,你不是也得看孩子。” 项逐元手上加了一分力道:“我看什么孩子。” 项心慈呲了一声,笑笑没说话。 项逐元见她受了疼却没有闹脾气,便知道她是真要走,心里不禁生出几许有些落寞,即便知道她的决定是对的,她甚至不该在宫外逗留,可是听到她要走,而不是自己强硬将她送走,还是会嫉妒的心中憋闷。 项逐元低着头揉着已经看不出淤青的地方。 项心慈心虚,靠在他肩头,不时亲一下,表示自己最想他了,真的最想她了…… 项逐元在狄路去套马的时候,与秦姑姑说着什么。 秦姑姑一一作答。 项心慈挽着他手臂不时插嘴:“我平时哪里乱跑,根本不出宫的,真的!你怎么能不信我——” 秦姑姑看小姐一眼,低头继续与世子说着话。 501一更 项逐元颔首,两人没有理会不停强调‘自己安分守己’的人。   项心慈拽着项逐元的胳膊,蹦的颇高的增加自己的影响力。   项逐元纹丝不动,与听秦姑姑说着小七这些年的事,另一只胳膊就当废了:“秦姑姑辛苦了。”   “照顾小姐是奴婢分内的事。”   狄路牵着马车过来。   项心慈生气的扔开大哥哥的手。   项逐元条件反射的握住她手腕,哄她:“你最乖。”   狄路垂着头当没有看见,整理着手里的缰绳。   项心慈看着大哥,突然便觉得有些委屈,两只手攥住大哥的手指,嘟着嘴,依依不舍,她想在家里。   项逐元耐心的哄着她,像小时候哄钻了牛角尖的孩子,却更耐心、更温柔,目光如水只想落在她装了无数小心思的杯盏里。   项心慈被低声软语的哄了很久才满意:“那你要说到做到。”   “知道。”   项心慈又骄横的催促他事情要赶紧办,怒气不能过夜,才与项逐元告别。   项逐元转头与秦姑姑说这话。   狄路扶着项心慈上车。   项心慈的衣袖划过狄路手掌,狄路的手指突然向上微台,衣袖顺着他指缝旖旎如画的划落。   项心慈看了他手指一眼,又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狄路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去牵马。   项逐元转头看过来。   项心慈神色自然::“我又不想走了。”   项逐元也没有客气:“那你下来。”   项心慈立即钻进车里:“还是走吧,要不然宫门要关门了。”   项逐元冷哼一声。   项心慈已经从窗帘里冒出头,小小的一张脸,写满了诗情画意。   项逐元笑了,挥挥手,手掌中葡萄汁液的清香仿佛还没有消失。   马车缓缓离开。   郑管家恭敬的候在一旁悄悄看眼世子,又垂下头。   晚霞落满橘黄色的余辉,热浪如潮水般消退。大道上的车辆并不多。   项心慈手掌半拖着脸颊,身体斜斜的依靠在车枕上,袖笼随着她的动作为不可查的滑落,依稀还残留的刚刚被人触过的痕迹。   项心慈看着上面的花钿,盈盈如水的目光暗了一下,透出三分慵懒、妩媚。   项心慈将手臂放在腰侧,凝白如玉的手指落在粉色的花钿上,犹如吸饱了精血的妖物,声音清灵:“让狄路进来……”   秦姑姑闻言,不解的看了小姐一眼,叫他做什么,有事吗?行进的挺平稳的啊?   突然,秦姑姑心神一震,没说什么,瞬间垂着头下去了。   不一会儿,狄路上来。   项心慈没有看他,粉白色的衣裙如花般铺散在车榻上,聚拢的花瓣顺着绸缎般的衣摆落在车上——落英缤纷,她却稳稳的压住了这抹艳色,只留她一人的色彩。   狄路顿时紧张,手掌沁出汗渍,他知道他机会不多,他亦是大胆而为,只是真正面对她……   项心慈见他久久不动,没有耐心的微微睁开眼,一双秋水潋滟的眼眸平静无波。   狄路瞬间惊的半跪她旁边,微垂着头,手掌快速在身侧擦干,顺着她的手臂抚上去……呼吸肆无忌惮地将错在一起。   狄路的吻落在她美如羽翅的肩胛骨上……   项心慈的声音不大……   狄路年少没有技巧,却有最火热的、不加修饰的心仿佛要带着她一起沉沦的热情。   不远处,明西洛坐在路边的茶馆处,余晖顺着窗照下来,清贵雅正。   万象不断地像外张望,也不见人来通报,说不定娘娘已经回宫了呢,他是真没想到老爷这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难怪施家的婚事毫不犹豫便拒了。   论容貌和个性,施家小姐或许够,但绝对到不了项七小姐‘名满圣都’的地步。   明西洛悠然品口茶,却不急,她回了想家,又在宫里受了委屈,定然会在五老爷那儿多呆一会儿。   “娘娘也不见得走这条路啊……”他要盯着来报信的人,突然万象眼睛一亮:“大人,是七小姐的马车!”中午的时候他见过,虽然没有族徽和标记,但没有错。   明西洛已经起身,快但又不失风度的下楼。   万象急忙追上去。   秦姑姑抬首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明大人,手不自觉的握紧手里的帕子,又不动声色的松开,微微靠近车窗,开口:“七小姐,明大人在前面。”   项心慈目光带着意乱情迷的懒散,手掌放在狄路布满疤痕却肌肉结实肩上,上面凶兽留下的抓痕和牙印与她的手指连在一起……   酒不醉人人自醉……   哪想管外面今夕何夕。   秦姑姑又压低声音说了两句,随着马车距离前面的人越来越进,秦姑姑立即闭嘴,如常的跟着队伍向前行进。   明西洛客套的恭手寒暄:“秦姑姑回宫。”视线却落在缓缓行驶的马车上。   狄路听到外面的声音,呼吸骤然重了一拍,却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   秦姑姑声音很稳:“是,明大人下衙了。”为了不显得突兀,她停了下来。   马车也停了下来。   秦姑姑不着急,只要七小姐还愿意哄着明大人,喜欢明大人这张脸,小姐自然会掀开车帘,与明大人寒暄两句,看中午小姐的用心,自然还是喜欢眼前端方雅正的男子的,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小姐自会处理,她不着急的,她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   “七小姐可安好。”   “好。”秦姑姑慈爱的笑着。   明西洛看下马车的方位,虽然只过去几个时辰,他还是又贪心的想她,还是不是有一点不舍。 502二更 余辉如金子般撒下。 明西洛看着马车的位置,站了一会儿,车帘却没有任何掀开的意思。 秦姑姑心中一万个不解,但嘴角的慈祥没有一丝改变,故作无奈的沉默片刻后,开口:“时辰不早了,明大人告辞。” 明西洛脸上的神色也没便,只是垂手时嘴角的弧度收了起来,他退开一步,嗯了一声。 马车从他身边驶过。 平坦的官道,没有任何起伏,他回头盯着地上的车辙,并没有多想,可能她不想见人?可能她想安静?可能她想冷一冷他,都有可能。 明西洛转身,背对马车,走了没两步,突然回头,目光灼灼的盯着行进的几人,狄路呢! 万象一怔,怎么了!? 明西洛一动不动的看着马车的方向,突然间越过所有人,快速跳上马车,掀开车帘! 秦姑姑心里叹口气,将帘子往下拉拉。 马车内。 项心慈已经被人伺候着整理好衣服。 狄路堪堪将散乱的外衫拉回肩上,腰带衣襟敞开,露出布满伤疤却说不出旖旎的气息。 明西洛眼睛通红、怒火中烧,没有理智地伸手抓住狄路,狄路快速闪避,明西洛依旧一把扣住他,瞬间将他扔出去,死死的盯着项心慈! 项心慈不慌不忙的看他一眼,声音不高不低,被压弯的花钿依旧醒目耀眼:“有事?” 明西洛瞬间转身去抓狄路,他怕多看一眼,将车上的人一块弄死! 秦姑姑心一颤,忍者恐慌,急忙将车帘整理好,无声的叹口气,这都……哎…… 狄路快速腾挪闪躲,他又不是任人宰割的废物,明西洛的身手他自然听说过的,但并不觉得自己比他差多少! 可短短交锋,狄路震惊地看着明西洛,这人—— 明西洛现在就要弄死他!让他知道什么是能碰的什么不能!明西洛捏住他的头盖骨,直接将她往马车上撞! 秦姑姑心惊胆寒! 万象着急的跳脚,不知道现在什么局面! 秦姑姑看着车沿上的血,忍者恶心,快速后退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大人将狄路那孩子重重摔倒马车上,一会又将人撞在车辕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狄路几次反抗,都不足两招便被人明西洛狠狠制住。 秦姑姑不忍心,几次想让明大人助手,但又冷静的退回来当没有看见。 项心慈忍者车越来越剧烈的震动,压下心里的不耐烦,她给明西洛面子,却不是让他下她面子的! 为了这一点事在大街上闹,还没完没了是不是,有本事直接打死他!她是出来散心的不是让人添堵:“明西洛,再碰车一下试试……”项心慈声音带着不耐烦。 明西洛闻言抓起狄路衣襟要再次将人甩出去的手顿住!眼里崩裂的血管像血般凝实! 秦姑姑立即垂下头,这一刻不到该心疼谁。 狄路趁机反抗。 明西洛手掌一番,毫不留情的将他踩在脚下,生生踩断了一根肋骨,目光阴鸷。 万象吓的一声不吭,瑟瑟发抖! 明西洛盯着一动不动的马车,像有人抱柴要压灭的大火,只想弄死一切。 项心慈掀开窗帘,冷着脸看他一眼,又重重的将窗帘甩上! 明西洛恢复一些理智,才发现自己在干什么!踩下去的脚更加用力!今天中午是谁—— 明西洛看着周围垂头不语的人,突然想笑,中午那件事说明什么,她更过分的又不是没有做过! 项心慈不想跟他闹,好不容易安静会,没心情跟他吵:“时候不早了,走吧。” “是。”秦姑姑看眼狄大人,再看看不松脚的明大人,想提醒明大人,她们该走了,狄路也得跟着走。何况……您打都打过了,算了。 狄路重重踩下欲起来的人,冷冷的看着马车,一字一句开口:“微臣不敢挡娘娘的路,只是微臣与狄大人有些事要说,还请七小姐行个方便,有延古送七小姐一趟。” 秦姑姑闻言,看眼没有动静的马车,又看了没有松脚意思的明大人一眼,再想想现在梁都,不是只有太子的梁都,盯着东宫的人不少明,只好挥手:“走。” 马车重新上路。 狄路极力挣扎,他不指望娘娘救他,他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有那个想法,他只是不敢相信他在明西洛手里走不过三招! 狄路不顾脸上的血迹,双手抱住明西洛的腿,奋力向外翻! 明西洛浑然未觉,看着走远的马车不知道该恨谁,不过是从项家回皇宫的这点路程,不过是从中午到傍晚如此短的时间…… 是谁主动的!除了这次还有过多少次!明西洛脚下用力。 狄路嘴里瞬间喷出一口血,如野兽般的一双眼盯着明西洛愣是一声不吭! 明西洛嫉妒的火焰几乎淹没他的理智!他就算杀了脚下的人又如何! 万象吓的急忙上前,诚惶诚恐的看着自家老爷,他可是景侯府的二少爷,还是朝廷命官,不是想杀就能杀的,再说……也不好听! 狄路忍者刺骨的痛,他一直知道明西洛只露了几分本事,但从不觉得他会高自己多少,必定他是那种场合出来的自认杀招上不比任何正规军差,可刚刚短短几式,他恍惚有种明西洛能一掌拍死他的感觉,为什么! “老爷……老爷……老爷……” 明西洛微微回神。 万象早已急出一身冷汗,他不敢探究狄路为什么会在娘娘的车上,明大人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火,他只知道,再在这里站着,引来了不该引来的人,场面就难看了! 503三更 “老爷,时间不早了——” 明西洛在马车彻底消失在路口时,找出几分理智,不禁低头看着脚下的东西:“狄大人……越来越会伺候人了……”明西洛微微用力。 狄路嘴角喷出一口血,却毫不相让的看着他:“那又如何,太子只让我离开东宫,并没有说不让我在七小姐身边伺候——噗——” 狄路一声不吭,眼睛如鹰般盯着明西洛,他又有没有说错!他是太子放在娘娘身边伺候的!太子都没有说话!明西洛凭什么开口!除了官职不同,大家都见不得光,有什么不一样! 明西洛听到梁公旭,恨得咬牙切齿!就是那么个病秧子想出来的损注意!养大了这些东西心性! 明西洛纵然知道狄路做不了什么,项心慈不会在要小皇子的情况下,让人真碰了她,但刚才两人的气氛,气息,他又不蠢,能在一起的方法多了!明西洛想到他那只手碰过她,就恨不得踩烂他的手! “老爷——老爷,时候不早了……”万象的语气里带了哭声。 明西路突然手脚,冲着地上的人诡异一笑:“狄路大人有一段时间没有保护人了,不知道武艺疏忽了没有,不如本官带你去校场,好好补一下你忽略的武艺——” 万象顿时感恩戴德,立即去拖狄大人。 另一边,秦姑姑小心翼翼地看微丝不动的车帘一眼,娘娘不管吗?刚才看狄路安孩子都快被打死了 可……想想小姐也不可能为一个侍卫与明大人过不去,毕竟谁也看到出来,七小姐对明大人的好是不一样的。 秦姑姑犹豫的向后看一眼,叹口气,没有追上来。 项心慈半靠在车璧上,叹口气,略微头疼:“他怎么会在那里?” 秦姑姑精神一紧,明大人会在这里没什么不好理解的,想见娘娘一面而已,而这里是从项家回皇宫的道路之一,恐怕另一条道上也有明大人的人在,端看小姐走哪一条。 只可惜因为狄路的事,‘惊喜’成了‘惊吓’。 项心慈便想到了为什么,揉揉眉心,被撞见了也不慌张,别说他不是自己正儿八经的相公,就算是的时候,她也没有爬过,只是,这个人眼里不揉沙,估计是…… 哎,项心慈觉得有些可惜,刚刚决定在他身上下点儿功夫,想不到就烟消云散了。 这样就这样了,不能从明西洛暗里获得感情加成,其实不了也无伤大雅。 就算现在和明西洛分道扬镳,也不影响什么,大哥在梁都,京中事务有她几位伯伯,主要项逐元在,接明西洛那一摊问题不大,无非是遇到专业领域事情时,会因为一些原因延时而已。 何况就算有一天明西洛和九王的关系爆出来,大不了自己再厚颜无耻的贴上去,道道歉什么,然后就算没有感情也要想办法给他弄出一个孩子来,他对他的孩子心过于软,再说利益绑在一起,他也不可能杀了她。 就像上辈子两人闹成那样,他不也没有杀她,而且这个人还是很好哄的,即便哄不了,老死不相往来,也没什么,他顶多当没有看见她,也不会揭她的短处,属于宁得罪君子里的‘君子’。 所以,项心慈想开后也并不在意,随便他去。 秦姑姑等了一会见车内重新安静下来,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她倒希望经此一事,狄大人能冷静下来。 …… 冰冷的铠甲散发着黑沉的光,半个校场外围站着如雕塑般肃杀沉默的鹰击。 明西洛手里的鞭子甩出浸了毒的银蛇寒光。 狄路的刀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他眼睛如殊死一搏的猎豹般盯着前面的人。 明西洛甩落鞭子上的血迹。 狄路迈着步伐,压低上半身,刀身迎着晚霞,寒光闪过,盛怒中的明西洛让他如第一次被放入兽场,面对比自己强壮几倍百倍的凶兽一般。 明西洛——他们所有猎场出来的人小看他了,这个人虽然不是沙场上练出来的,却带着从骨子里溢出来的敏锐蛮力,他每一下都没有给他还手的余地,甚至不给他留反抗的空间。 另一边跪满了当初从猎场跑出来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明大人当初能捉到他们,如今就不惧在校场上碰到狄哥。 在这片围起来的领地上,鹰击之主是气场全开的王者,狄路不过是能任其蹂躏的蝼蚁。 狄路突然快速冲过去,耳边带动着风声,如出弦的利箭,可以轻易刺穿动物的骸骨。 明西洛骤然后退,斜刺而去,带着倒刺的鞭身如活了一般接连打出封锁住狄路所有退路,最后一鞭狠狠抽在他腿上,带走一片血肉。 “大人——明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 另一边的鹰击成员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样子,站立在余辉下,微丝不动。 对面的人跪在地上不断为倒下的人求情。 狄路不是没骨气之辈,被打的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来,继续冲击报仇! 明西洛丝毫没有收手,他今天就要抽掉这个人的傲骨人,让他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野兽也只配跟野兽斗!以为赢过兽场就能跟人斗了!少个脑子,不值得沾沾自喜! 狄路被的滚落在地上,血迹碎肉交织在一起溅了半个校场。 狄路视死如归的盯着明西洛! 明西洛亦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他! 两人都没有提那个人。 明西洛不会说,因为若说见不得光,他们两个谁也见不得光,无论说了谁都是给彼此身上泼脏水。 而且……他们彼此嫉妒彼此的这个位置,不被世俗公约认可,说出来也没有主持公道,不如手下见真章! 明西洛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内心此刻希望所有靠进过七小姐的人都死!容度如此,梁公旭如此,最好莫云翳也死透了才能干净! 狄路再次站起来,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明西洛竟不知道自己,原来一开始就在自欺欺人,他如今退让的一切,都是想以后只有他和她在一起。 今天——狄路却彻底让他看清了他的想法,在如今看来多可笑! 504一更 狄路深可见骨的伤口突然裂开,他再次跪倒下去,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猎场逃离时被隐下的人们跪了半个校场:“明大人!明大人饶命!狄路不懂事冲撞了您,现在也知道错了。” “明大人求您开恩!” “明大人!” 明西洛眼中没有一丝温度的看着地上不断吐血的人,声音更凉:“你们未免太看不起狄大人,这才哪到哪,你们的狄大人锁链穿骨的时候也是能撕下雪豹一条腿。” 众人有些担忧,是,他们曾经也那样认为,可现在—— 众人眼里充满了惊恐,明大人向来和善,将他们抓住时也未曾下死手,甚至让他们填补了鹰击的一个羽翅分支,平日与他们交手也不曾—— “明大人,是狄哥没分寸!您大人有大量,奴才们给您磕头了!” “求明大人开恩!” “不……用……求……他……”狄路再次撑着残破的身体站起来—— “狄哥——” 延古皱眉,不懂事!逞强!他从微丝不动的队列中走出来,靠近明大人,道:“大人,最近盯着咱们的人多——”何必给人一个把柄。 明西洛没动,看着再次站起来,如戾兽般盯着他的狄路。 延古不可以,只能垂下头,视死如归的开口:“大人,算了……会惹娘娘不高兴,弄不好还会给娘娘带来麻烦……” 明西洛闻言,手里的鞭子停下,手掌紧紧的握着漆黑的木柄,青筋纹路裹挟着生生压住的愤怒,对狄路,对七小姐,更对他自己! 延古急忙转身,看向场外的神色充满不耐烦,没分寸,不懂事,一次次站起来很有骨气是不是,什么时候了,逞这个勇气:“来人,把狄路带下去。” 原本跪着人的闻言,立即冲上前,连滚带爬的将人抬下去。 明西洛背后的鹰击依旧如岩石般筑立在那里,于黑夜中如山峰一般雄伟死寂! …… 夜幕下的东宫灯火熄了一般,除了值夜的侍卫与宫人,悄无声息。 梁公旭中途心脏难受的醒来,努力平复着熟悉的疼痛,为了不惊动外面的人,无力的手掌茫然的抓了两下,忍了很久,这股疼痛才渐渐散去。。 梁公旭苦笑片刻,才看向熟睡的人,青色铺在玉枕上,漂亮的犹如睡下的冰莲。 最近他身体不好,她没有分房睡,还陪着熬了好几天,这些天半夜经常被自己吵醒,还要煎药,她都没说什么,温柔的安慰她。 可以她知了叫一声,都要把树砍了的个性,她对自己已经倾注了太多耐心:“睡吧……” 梁公旭悄然起身。 寿康被殿下叫醒的一瞬,三魂吓掉六魄,殿下什么时候醒…… 梁公旭示意他小声。 寿康急急忙忙从外免娶了外套给殿下披上:“殿下您……” “没事了。”老毛病,早已经习惯,以前他不管是不是疼的不能忍,自然会惊动整个东宫,但现在他是当父亲的人,能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梁公旭来到帝安的房间。 打扇的宫人见状立即起身,急忙跪下请安。 梁公旭没看她,嘴角微白坐在床边,看着大开手脚睡在床上小人,仿佛睡着都掩不住她身上澎湃的生命力。 露在外面的小手小脚胖嘟嘟的,脚腕上还系着她今早非要学心慈绑上去的玉绳,梁公旭看着她睡的‘大气’的样子,忍不住失笑,病痛带来的痛快仿佛也淡了下去。 寿康才安心下来,没有什么比帝安郡主健康更令太子安心的。 梁公旭拿过折扇,轻轻为女儿扇子:如果能是公主就更好了…… 奶娘来换职,悄悄看了一眼室内,躬身慢慢推了下去。 梁公旭示意屋内当值的人都可以下去。 寿康弓着身,便心中有数了。 “她回来时候有些不高兴?” 这个‘她’只可能是一个人:“回太子……”寿康将从秦姑姑哪里问来的话说了一遍,秦姑姑自然不会说娘娘将狄路叫上车说什么,到了寿康这里,他甚至没提上车,只说明大人和狄大人有些误会,直接当着娘娘的面闹起来了,娘娘不耐烦,所以回来的时候带了些情绪:“可是能觉得他们吵了……” 梁公旭冷哼一声。 寿康不说话。 梁公旭不至于不知道怎么个‘闹’了起来,明西洛和狄路之间能有什么误会,项心慈那个斗鸡遛狗的性子…… 明西洛便更不懂事了,狄路的事,轮得到他掺和!这两个人还在她面前闹了起来!她出去是散心的,不是看那两只狗咬的!“不自量力……” 寿康嗯了一声,确实不像话。 “既然这两都不懂事……” 寿康心一颤:“太子殿下,没有必要,娘娘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而且娘娘心里只有殿下……” 梁公旭为女儿擦擦额头上的汗:“怎么没有用冰?”这扇子能有什么用。 “娘娘不让用。” 505二更 梁公旭叹口气,心疼不已:“过两天就可以去别庄了,咱们不怕。” 寿康垂着头。 梁公旭将思绪从女儿身上挪开,继续刚才的话题:“换个激灵的伺候娘娘……” “殿下——” 梁公旭没有收回命令,不过是换个伺候的人,她看见了折个花逗弄逗弄就都逗弄了,不喜欢了,放着伺候人便是,有什么可顾虑的。 寿康见殿下心意已决,恭手:“是。” “狄路那里——短时间内别让他进宫伺候。”安分守己都忘了,的确不用来了。 “是。” 翌日一大早,寿康还没来得及将消息送出去,却先收到了外面传来的消息。 狄路因伤休假了。 “怎么回事?” 长安也问了外面的情况,将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师父。 寿康皱眉:“打那么厉害?” 长安颔首。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寿康转头将这件事告诉了梳洗中的太子殿下。 梁公旭皱眉:“伤那么重?”狄路是他的人,伸手如何他心里有数。 寿康弓着身。 梁公旭接过毛巾擦擦手:“娘娘呢?” “回殿下,娘娘去看郡主了。” 梁公旭慢慢擦干手指,若有所思,一直以为他只有脑子好用,马上功夫只算可以,是他错估他了,竟还有这分能耐:“他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寿康抬头:“?” “九伯。” 寿康急忙摇头:“哪里,哪里,殿下太看得起明大人了。”这两人怎么能放在一起说,对九王爷太不尊重,只能说明大人有几分本事,远到不了九王爷的地步,九王爷那是百步穿杨、马上出身,金银玉器、出身入死、尸山血海堆出来的战神,明大人才哪里到哪里,与九王爷比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 梁公旭冷哼一声,又不是真的看的起他:“他以为他是了!” 寿康躬身,没接话:是明大人鲁莽。 “传我令下去,这两天他也不用进宫了。”都在家里好好冷静冷静,看清自身都是什么东西,自视甚高的人,总认为他们能高人一等。 “是……” …… 光芒万丈的晨光里,明西洛挽起重弓,看着早已千疮百孔的靶子,心神已经冷静下来了,箭身突然脱离蛟龙的弓弦,带着破空之声呼啸而去!重重的定入血红的靶心上,利箭带动靶身穿过虚空,向更远的地方裹挟而去! 明西洛没有再继续上弦,他昨天……所作所为,至少在七小姐面前,没有留下好印象。 好印象!明西洛又想上弦,但克制住了。 多雨急忙走过来:“大人,礼物准备好了。” 明西洛换了一把轻弓,声音平静:“给他送过去。” 自然没有问题,只是……多雨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大人,狄大人昨天没有回景侯府。” 明西洛看向多雨。 多雨顺着青砖造就的围墙向外看去,就在对面隔壁的院子里住着,照顾他的人是狄叔。 明西洛自然知道那座宅子他让那些人住着,狄路经常过去,看着手里的轻弓,微微找了手感,便放下:“去看看。” “是。” …… “明大人。” “明大人。” 这座院子的格局与明西洛住的一样,只是因为住的人多,院子里搭建了很多厢房。 此刻这些舞刀弄枪晨练的人,都恭顺的停下来,见过他们的主子。 明西洛径自走进去。 拖着一条瘸腿的狄叔看眼进来的人:“明大人。”端着水,默默地退出去,不过这人昨晚为什么动手,他都是狄路的上官。 明西洛站在房间里,看眼床上的人一眼,心中沉渊莫名,移开目光,昨天盛怒出手,如今再来,他绝对不会对他动手。 但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想,早已被愤怒淹没了理智。 如今他亦没有任何可以圈点的地方,看着床上的人,就好像看到未来的自己,不同的是,谁更新鲜、谁能力更强,谁更得她欢心。 他认为自己是太子之外最好的选择,别人何尝不认为他们才是,他一位他比狄路更好,能走比别人更多的路,未来的人何尝不认为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认为他该是‘人老珠黄’外加‘自负不懂事’的那一个。 甚至不用别人出手,就他昨天的表现,七小姐至今没有要‘安抚’他的意思。 今天是狄路,他对狄路动手有什么意义,明天谁又在虎视眈眈的想取代狄路。 莫云翳尚且不能让她收心,那位身世、能力都堪称让人眼前一亮的人尚且在那时候要与容度一争高下,他又为什么觉得如今的七小姐会觉得他是最好的选择。 总管梁都官员后宅,哪个是因为主母贤惠,家主便没有纳妾的,只听说不懂事一无所有的。 如果这样的话,他的确做的太过,至少……如今的他还没有重要到对别人出手,项心慈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地步。 “多雨请了太医,好好养伤。” 明西洛从狄路那里出来,外面已晨光万丈,上衙的马匹也已牵到门口。 “大人请。” 明西洛牵着缰绳,回头:“万象,问问焦耳,娘娘可好。” “是。” 506三更 半个时辰后,旧王府内,万象胆战心惊的来回话:“回大人,奴才没有见到焦耳姑娘,传话的人说焦耳姑姑忙,没有时间……”这是不愿意见明大人,也就是说……娘娘不愿意理明大人。 也是,那时候从娘娘车上拉人下来,明大人确实有点……不懂事,娘娘心情会好才怪。 明西洛放下朱笔:她不高兴……扰了她的雅兴,她确实不应该高兴:“知道了,下去吧。” “是。” 明西洛起身,站在旧王府的大殿上,看着外面的竹林和成片如哨兵般一飞而起的白鸽,难道还让他像个女人一样,伏低做小认个错哄了她高兴。 她若是咽不下这口气…… 多雨急急忙忙进来,在门口碰到万象,两人对视一眼,他紧忙进去恭手道:“大人……” 明西洛立即收敛心神,他还有正事:“殿下传召了。”转身整理折子,西突还有事要处理。 多雨突然有些心虚:“回大人,殿……殿下下让大人今天不必过去了……”多雨说完头垂的很低。 万象趴在门边,庆幸传这个消息的人不是自己。 明西洛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才开口:“下去吧。” 多余不敢久留:“是。”堂堂太子都替娘娘出气了,自己大人能比太子金贵了去,地位能比太子高,结果太子都没有动怒,自己大人先沉不住了,太子能高才才怪,哎……显得大人更不对了一样…… 明明不对的是别人,好吧,自家大人也不对,可他们谁也不对吧。 多余不想了,一团乱。 …… 同一时间,项逐元也从母亲口打听出那天事情的原委。 养在太后娘娘名下的六公主的大女儿,喜好听琴曲,那天兴致正浓叫走了宫乐司一批乐师,后来据说要听合奏,又潜人叫第二批乐师。 宫乐司告知了对方,要留下人手,小郡主的人却直接将剩下的人全部带走,才有了心慈去请人时,宫乐司无人的局面。 小郡主出嫁,以及那天嚷着要听群凑的人的名单都罗列进了信封里,原封不动的送入东宫。 这件事项逐元自然不会跃过太子动手。 …… 梁公旭看信里的内容,不用经过心慈,瞬间便懂了,这些人,区区一位郡主的人敢从宫乐司调走所有乐师,仗的谁的势还用说吗! 他以为那天心慈已经发完了脾气,想不到回项家又告状了,梁公旭失笑,这是罚了下人还不满意。 既然不满意,该罚的自然也要罚了。而且,什么人也敢在皇宫对他的人放肆。 梁公旭心里对令国公府多了一丝满意:“咳咳……”毕竟是以后要和心慈共荣辱的娘家,能对心慈如此宠溺,对帝安也不会差,何况项家男子风评向来不错。 “宫乐司知道太子妃喜欢听曲,委婉告知了她们,还要将人全部带走,莫非他们以为太后养的比我这亲生的孙子更有体面。” “还是……觉得我会死得早,对我的人……不必下工夫。” 大殿里伺候的人闻言,顿时跪了下去:“殿下息怒。” “那个便宜郡主嫁的是刑部左侍郎夏家。” “是。” “ “属下明白。” 什么人都能封郡主,当真不值钱的称谓! …… 兼并土地、纵容属下行凶、门下人辱没圣听,夏家管教不严纵奴犯禁,这样的事,谁家也无可避免,不是事也可以有事。 屡试不爽,百发百中! 延安带领御林军的队伍围住整个夏家,执刀披甲的御林军,封住了整个夏家的院墙。 两年来,没有在动过手的东宫,突然来这么一下,震惊了整个夏府,更震惊了整个梁都。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夏家怎么了?” “夏家犯了什么事儿?” “太子已经好多年没有动手,夏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肯定是犯了正事。” “想不到夏家表面风光,竟是如此道貌岸然之辈!” 此时,议论中心的夏家的人早已乱了分寸! 这是怎么回事,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正直壮年的夏侍郎在刀光相向的御林军中力图镇定,可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心里也有一些慌,这些御林军熟悉的场面…… 夏侍郎瞬间看向长孙。 长孙瞬间看相自己的夫人。 刚成婚不久的小郡主神色茫然,但她并不怕,她母亲长在太后身边,他的大舅舅是九王小舅舅是皇上,表哥是太子,谁能动得了他。 这些人敢动到她头上,不知死活! 小郡主收到夫君的目光,立即挺直脊背让丫鬟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义高人胆大的上前一步! 御林军的刀毫不犹豫地拔出! 丫鬟吓的立即退回去! 小郡主顿时怒火中烧:“你们要做什么,知不知道我是谁。” 森森刀光代替了所有回答! 夏侍郎眼里闪过一丝沉重,竟然不在乎小郡主。 但没有直接杀人,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夏侍郎四处看去…… …… 六公主已经狼狈的哭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震惊,她没听说:“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你哭什么怎么突然要动手。” “母后你要为女儿做主呀!星星才那么小会吓到她的,不说别的,母后您先让女儿把星星接出来。”他那个太子侄儿脾气上来了,谁不敢杀,万一:“母后——” “你不要慌,急什么,来人,去问问太子怎么回事儿。” 她怎么能不着急。 宫人回来的很快:“回太后娘娘,太子说是公事——”不能私了。 六公主瞬间哭得伤心欲绝:“母后你要救救星星啊母后……” “你先别急,哀家也得问问。” …… 九王爷的人也有些蒙。 太子为什么突然动夏家? “不知道,没听说也没经过我们,太子和九王说了吗?” 废话:“你敢去问?你去问问九王,太子有没有向九王爷汇报这件事情。”不是找死。 几人闻言闭嘴,王爷再厉害,没有子嗣不谋反,他们这些人在别人眼里也少了视死如归尽忠的魄力。 何况,太子毕竟是正统,他想做什么事情,根本不必向九王爷汇报。 507一更 但这件事他不好不管:“夏家是我底下一位小将的本家,我也不能看着,我想想办法去,问问九王爷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众人闻言本来没什么的神色顿时义愤填膺:“你还等什么,你赶紧去,太子做事儿没有章法,阴鸷无礼,死他手里你再抬脚吗!赶紧去。”岂有此理欺负到他们的人头上了! 一直没开口的谋士皱眉:“恐怕没那么简单,太子如今风评甚佳,这件事一出,梁都都在怀疑夏家以权谋私,对太子没有任何谴责。” “还有这种事儿?”那太子什么德性,也就是王爷没有子嗣,否则—— “几年没回梁都很多事情跟我们当初不一样,谨慎些为好,先去问问王爷怎么说。” …… 同一时间,旧王府内,延古也震惊此事,没有通过鹰击,直接让御林军出手?为什么,鹰击才是太子的势力才对。 延古急忙去见明西洛。 偌大的、堆满各种文献的书房内。 明西洛闻言抬头,一身陈旧的官袍依旧被他刀刻般的美锋压下,丝毫不坠从三品的你威名。 明西洛若有所思的起身:“太子动了夏家?”这时候动夏家? 延古恭手;“项家也派人去了,而且大人昨天让属下问的事情有结果了。”明家没有女眷在府邸见走动,颇废了些时间。 “说。” “回大人,那天传召宫乐司的人是夏家孙媳妇,六公主的小女儿——合宜郡主,郡主很喜欢听曲儿,自认琴艺了得,那天叫走了所有宫乐司的人。” 明西洛瞬间明白了,项家与太子因为这件小事要为七小姐出头! 延古也这样认为,毕竟——太子及其宠爱太子妃,很有可能会不惜代价为此赔上两年来的声誉。 “合宜郡主可是有意的?” 延古不好说,毕竟只是宴会上一件小事,可能又,可能没有,太子妃不参加宫宴,与太子成婚后也甚少在外露面,应该……不存在针对一说。 “大人……大人……” …… 九王府的书房内。 倪大将军恭手问安,军中体系自是一个圈子:“王爷,属下查过,夏家恪守本分、兢兢业业,与太子没有纠纷,夏家旁支的幼子一直跟着属下做事,也一直可圈可点,这次西攻也立下了不小的战功,属下想请九王爷让太子手下留情。” 九王揉揉眉心,他这次回来,几位老王妃又旧事重提:“夏家?” 倪将军补充:“六公主的小女儿合宜郡主嫁的是夏家的长孙。” 有这层关系在:“太子为何还对夏家出手?”他这个侄子虽然没什么用,脾气不好,但也不至于没事找事。 倪将军有些为难,但却不敢与王爷撒谎:“回王爷……其实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没有泥的萝卜根本不存在,兼并土地、门下仆人仗势欺人,这种事……所以还请王爷——” 九王不得他说完,直接开口:“你也是老臣了——”对跟在他身边的人,他并没有对外人一般不近人情。 倪仲泉知道,是,他是老臣。 九王心里叹口气,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久了,连到他们这一代,或者说,这些人未必不知道,只是不愿意走而已。 九王无奈也怜悯他们的忠心,但有时候还是被他们蠢的想动手:“原因都没有问清楚,就想让太子住手,太子什么时候在你们眼里如此好说话了!” 倪仲泉顿时一个激灵:“属下这就去查。”走出九王府,回头看一眼,心中何尝甘心,如果九王有子,有昏庸的帝王什么事。 他们整个九王的势力,如今就像给皇家卖命的走狗,明明他们只效忠九王! 鹰击很快将最新消息告知明大人,九王爷不管此事,至少,目前没有干涉的意思。 明西洛并不意外,九王首先是皇家的九王,他拥护的首先是皇家的权利,至于夏家,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个朝臣。 因为多方不参与。 夏家很快被御林军翻了个底儿朝天,所有资产登记造册!所有丫鬟仆妇,男男女女被轰赶着聚在一起,家中的家具、器皿被扔在庭院里。 临近傍晚,如抄家般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夏家突然安静下来。所有御林军一哄而去,大门紧紧关上。 夏家老少、男男女女顿时面面相觑,逃……逃过一劫…… 惊魂未定的众人齐齐看向夏侍郎。 定海神针般的夏侍郎看眼管家,让他出去看看。 管家将瑟瑟发抖的腿站稳在地上,急忙跑出去,透过大门的缝隙向外看一眼,脸色刷白的回来,御林军封了夏家的门,那些人还堵在外面。 夏侍郎立即让人去看其它出口。 无一例外,御林军将整个夏家团团围住,一直苍蝇也飞不出去。 怎么会这样,女人们的哭声顿时响起,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得以宣泄,确实一片鬼哭狼嚎的哭丧声。 夏侍郎现在却无力管他们,眉头紧皱,心中亦诚惶诚恐,却好不到任何落脚的地方,一切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他家里的钱财自然有收入不明朗的地方,可并不足以让他被吵家,他也不是一方大员,手中没有太子想要的权势,更不曾得罪太子,明大人都不曾得罪。 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成了谁的绊脚石! 他现在不怕太子传召,被传召意味着他还有申辩的机会,他就怕毫不知情的死在别人的博弈里,毫无价值。 508二更 夏家被翻的凌乱的书房内,站满了夏家能做主的男人,和昨天未走的幕僚。 说出了板上钉钉的话:“已经一天了,六公主不可能没有听说夏家的事情,更不可能没有进宫求情。” “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外面已经有人守着。” “这也意味着太后无法插手。”只能听天由命。 夏侍郎何尝不知道,但他这个位置,连尚书都不算,谁会动他,他连给别人让道都是看得起自己,实在想不出哪里开罪了太子! “你们仔细想想,最近在外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是不是得罪了太子殿下、还是得罪了什么人,自己没有发现。”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 “不知道就互相将最近发生的事都说一遍!你觉得没什么,或许别人就像弄死你呢!” 杂乱的书房里一阵嘻嘻索索的说话声。 等所有人都说完,众人脸上或许有‘想不到你去了那种地方’‘你怎么跟那些人还有联系’但都不到能得罪太子的地步。 甚至彼此那点不可说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怎么有本事得罪太子! “那就奇怪了,既然都没有为什么现在如此!还愣着干什么!为你们自己开脱吗!”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夏侍郎气的头晕:“都干什么!还嫌死的不够快!” 管家立即跑进来:“老爷,老爷,御林军送来了几个宫乐司的人。” 送宫乐司的人来做什么,正在绞尽脑汁想原委的众人,瞬间赶了出来。 只见本就乱糟糟的院子里,如今跟是乱成一片,夏家金尊玉贵的孙媳妇正背这个人压着坐在‘正位’上听曲。 合宜郡主挣扎着不去,家中女眷想护着,双方争执的厉害,几个御林军在旁边看着微丝不动。 夏侍郎眼睛发晕,这是怎么了:“都住手!住手!怎么回事儿。” 为首的宫乐师,抱着琵琶站在原地,一身月白色的宫装,笔直的腰背,看着比受了一天惊吓的人更贵气,说出的话也趾高气昂:“听闻夏家孙夫人喜欢听曲,我们等奉命特意来给她请来听个够,夏大人难道不该谢恩吗!” 夏夫人等人愣住。 还在拉扯的丫鬟婆子也愣住,直直的看向夏老爷,只要耳朵没问题,都听出这些话有问题。 夏家已经被封,这时候谁能强硬的让合宜郡主听曲。 小郡主挣扎着:“放开我,放我出去,我现在不想什么曲子,我要出去!” 夏侍郎没动。 所有人都没动, “我不听什么曲子!我要出去!放出去!” 为首的人,示意身边的两人将小郡主抓住,嗯在了前面:“这恐怕由不得郡主!”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你们干什么!夫君!夫君——” 夏家长孙见状急忙上前:“爹,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她是谁吗!赶紧松开。” 这里的人,却没有理会他,依旧压着小郡主,让她坐在前面,琴音已经开始。 如果这时候还看不出什么问题,夏家的人那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夏侍郎见状脸色冷下来,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恐怕才是夏家由此劫难的关键,立即让人将长孙拉过来。 夏夫人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僵。 夏侍郎早已经看到,瞪着她:“到书房来。” 夏家男眷木愣愣的看着,怎么可能,事情不是出在他们身上,而是她们吗? 书房内: 夏夫人没想到会这样,那天只是郡主要听群奏,就是郡主向太后娘娘撒娇听个群奏,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她们什么也没做。 “真的只是找了听群奏?” “真的,”们什么也没做,我们能在太后的宴席上做什么,甚至没有出太后的宴席。” 夏侍郎沉默着,她们没有做,下人们呢?九王归来,太后宴请,有没有人趁机想巴结合宜郡主做了什么。 比如为了音质更好,拿走了最好的木琴;比如为了讨好合宜郡主,要走了最好的乐师,都有可能因此得罪了人。 “太子怎么能因为——” “闭嘴!” 有人不甘心,太子这是滥杀无辜,无辜打压朝廷重臣,不怕寒了仕子们的心! 夏侍郎却不觉得乐观,太子这些年的风评越来越好,悲怜子民、克己守礼、勤政爱民,谁人不知,太子今天就是困死了夏家,也不会有人为此帮他们说话。 “可……就因为几个乐师……”又随即住嘴,为什么不可能,那是太子,什么不可能。 太子这两年不再动手,并不意味着他的脾气就好了,在他的地方,可能动了他的人和物—— “真是娶了一个好孙媳。” 夏侍郎没说话,这件事——按说怪不到孙媳妇,谁能想到——只能说她们不够谨慎。 夏夫人突然诚惶诚恐地还想起一件事情:“——太……太子妃喜欢听曲。” 而当年的太子妃,是太子十里红妆娶回来的。 更甚者——太子妃什么性格在成婚之前梁都恐怕所有人都略有耳闻。只是后来太子妃成婚后很少出宫,关于她的事情,便也销声匿迹,传出的都是她相夫教子,勤俭持宫消息。 但仔细想想这么一个女孩子,会因为成了婚就突然‘改邪归正’了,何况嫁的还是最阴鸷的太子。 可神奇的事,这两年愣是没有传出过这两人任何负面的话。 但如今深处事情中心的夏家却不得不考虑,今日这事,就是这些年‘改邪归正’‘颇有名望’的太子为了给太子妃出气做出来的事。 509三更 书房里静置了几息。 夏家的人再难以置信—— 听听外面还在弹的曲子,和不断喊叫的小郡主的喊声,似乎又找不到其他的说辞。 毕竟御林军现在还围着夏家。 有人也回过神来,极力摘清其中的关系,更有甚者开始指责。 “大嫂不是当弟弟的说你,你们这是干什么曲子,什么时候不能听曲子,咱家少了合宜郡主一首曲子吗,非要去宫里听。” “我看是显摆在宫里的地位去了。” “那是能让她说话的地方!不像话。” “够了!”夏家也不都是酒囊饭袋之辈。 “我们把这件事儿说出去就不信没有人为夏家做主。” 众人又一片静谧。 谋士中有人站出来,磕磕绊绊的道:“没用的,我今天收到同窗的消息,外面都在说太子宅心仁厚,一心为民、礼贤下士。认定了是夏家十恶不赦。” 众人才瞬间发现,阴鸷无德的太子虽然可恨,至少人人得而诛之。现在,他们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一个。 夏侍郎并不意外,他刚刚便如此想,现在被证实了而已,至于合宜郡主,现在也轮不到这些吃夏家饭的人踩,何况,也不是那孩子的错,当务之急是解决事情:“想个办法,向太子妃道歉。” 基调已经定了,接下来便是实施的方法。 “太子妃没和外人打过交道,不知道娘娘的喜好。” 众人又安静下来,还用打找到吗!为了这一点小事就要将人圈禁的人,喜欢的定然也是绝顶好物,不倾家荡产恐怕都喂不饱娘娘的胃口。 夏侍郎反而不急了,知道原因就好,而且这件事未必对夏家就没有好处,至少,他们提前知道了太子妃是什么人,以后出门绕着走,被得罪,总比真撞上去了,没有转圜余地要好的多。 夏侍郎为官多年,不见得看不透这点事,当务之急还是先赔礼道歉。 夏家长孙心疼的看眼外面的妻子,开口“不如让项家传话……”项家总是值得相信的。 只能如此:“把私库打开,最好的东西都挑出来,给项家送去。” …… 项章看着东西和压在厚重东西上的信件,不可置信又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深深天叹口气,不知道该说自家侄女厉害,还是树敌够快。 想想她出嫁前的所做作为,似乎这点事也不是多出人意料。 “侯爷,东西入库吗?” 入什么库,项章将得到的东西归拢好之后让人给五弟送过去,不管怎么说,老五生的这女人,当真不冤枉来世间走一圈,极苦极乐、极权都尝遍了。 如果不是这封信,打死他都想不到御林军大张旗鼓的动夏家是这么个理由,亏的今天他们这些老家伙还聚在一起苦思冥想,简直——哎,不提也罢。 至于太子,做就做了,夏家如果够聪明不会说出去,项家更不会提,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项家五房内。项承又收到了一份大哥送来的夏家厚礼,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夏家虽说不是什么清廉之辈,但也是正派人家你,竟然因为这件‘小’事被御林军围了一天一夜。 换做以前项承的性子,定然要去找项七理论个几天几夜,可现在—— “爹爹……”项逐霖已经醒了,穿着整整齐齐的带着写好的大字等在门口。 项承看一眼小儿子,最终叹口气,太子明确表示过并不希望听他进宫说教,何况逐霖还小,并不能成为她的助力,现在还要看项家:“来人。” “老爷。” “将礼单给大老爷送过去,给大老爷的就是给大老爷。” “是。” 项逐霖茫然:“爹爹……” “没事。”项承随即将自己那份比大哥厚了无数倍的礼,让人送去东宫,这些东西明显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他那高高在上的女儿。 项承一点没留,想着让小七看到夏家的态度,也好让她消消气,免得又不高兴,再想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也算不得是好父亲,不能教女了。 …… 天蒙蒙亮,合宜郡主被人抬了回去,她整整听了一夜的曲子,只要睡过去就有人把她泼醒。 此刻狼狈的回到住处,茫然的听着周围人的指责,她整个人都傻了。 “我当时就劝你不要听,你非不听。” “现在好了吧。” “你也是,从小长在皇宫怎么就不知道谨慎些,你想想,段家的和穆家的两位小姐,现在还没嫁出去呢。” “这件事你爹已经在疏通,回头出去了,去向太子妃娘娘认个错。” 合宜郡主还傻着。 夏夫人上前抱抱她:“好了,别想了,你是好孩子,可当长个教训,可千万不能心生怨愤。” …… 东宫的日蔚为壮观,有紫气东来、令人心神荡漾的豪迈之感。 项心慈手里的彩绫,迎着朝霞如凤凰般翻飞腾跃。 梁公旭今天起的早,随着她手中的长绫,看向刚刚跃出地平线的太阳,真美。 一曲渐歇。 梁公旭接过宫人手里的毛巾向心慈走去,少年初成,仿佛也已能肩扛乾坤:“昨晚夏家送了赔礼过来,说是要进宫给你磕头请罪。” 项心慈拿过毛巾,想起这么一档事来:“一些小事而已,怎么现在还提,算了。” 太子也不介意:“那行,你是越来越菩萨了。” 项心慈认:“我从来这么好说话。” 寿康公公急忙应是,溢美之词不要银两的往外掏,心里却想着,这是夏家开口了,气也出完了,娘娘自然不计较,如果夏家没这么一出,再骨头硬一点,刀不见血就怪了。 不过,夏家也够果决,断臂求生,够爽快。 …… 同一时间,明西洛也拿到了‘各方’对‘夏家’的处理态度,晨光下、院子里,看着独自在光线中摇摆的黑色描金藤椅,他竟有种茫然的自卑犹豫。 项家推波助澜、太子一槌定音,九王不闻不问,夏家服软。 她的委屈从来不是说说,而是看到实质的结果。 原来太子妃没听到满意的曲子,就是该如此兴师动众的事。 510一更 万象自然也看到了呈上来的折子,不禁小心翼翼的看眼明大人,心里叹口气,明大人实不该,那时候扫了娘娘的幸。 没有好结果的,再说,明大人还没有立场,如果明大人立场占优势,不满娘娘所作所为,还可以说是劝人向善,现在嘛——就是看不清形势给人添堵。 谁喜欢给自己添堵的人。 尤其,太子妃娘娘出身令国公府项家,出身高贵,从小有人伺候,不觉得下人是人,明大人还是太要脸了…… 万象本来想说什么,但想着明大人未必不懂,只是娘娘身为女子,明大人又被‘猪油’蒙了心,难免带着美好的一面想太子妃娘娘。 经过这次事情后,明大人应该懂了,对太子妃娘娘的心,总该淡下来了吧,也是好事。 延古走进来,察觉到书房的气氛,看了万象一眼。 万象看了明大人一眼。 延古还是走进来,犹豫了片刻,上前:“大人,太子将太子妃身边的侍卫统领换了。” 明西洛从晃神中醒来,将手里的资料放下,声音带出一点沙哑:“换了谁?” “林太傅幼孙,林存理,字无竞。” 万象瞬间垂下头,竟然是他?! 明西洛愣了一下,目光随即克制着纹丝未动。 他对这个人有印象,能以幼子贤孙之身,娶了字的勋贵公子,不是天赋奇高,便是调皮捣蛋下依旧天赋奇高,次有隐士学士愿意降尊纡贵给么子么孙添字。 林太傅家的么孙,便是后一种,出身高贵,一身风流贵气,不用继承家业,父母祖上对其没有期许,放任宠溺,所以曾经这位林家小公子,也曾是风靡一时的纨绔子弟、随荡,惹的一众粉头、清馆为其茶饭不思,思念成疾。 可挡不住此人天资奇高,能说会道,在武学上又极有天赋,在一众不背负家族使命的子弟中,硬是被拔高了一个等级,无奈此人天生不喜欢被管束,既不入仕亦不从武,后来得慧言大师看中,赐字无竞,希望此字能如此字,不再争斗之中,慧言大师还说了后面一句,便没几个人知道了,便是,若争必风起云涌。 此人,未婚。 太子却将这么个人换上内侍统领的位置,接替狄路。 万象心咯噔一下,唯恐明大人做出不理智的事,这事太子摆明没有给明大人和狄大人面子。 意思也再明白不过,能代替狄大人和明大人的人,多的事,不可谓不毒,明大人就是想出手,恐怕也出手不过来。 哎,不值得,该放手就放手,为了心不知道在多少人身上的女子,不值得。 延古何尝没想到,但这样的变动,明大人又不得不知道:“大人……” 明西洛没动。 万象、延古心里有些没底,明大人不高兴了? 明西洛再睁开眼,已经平静的掩下所有的情绪,仿佛一只被驯服了的犬,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甚至没有再提此事,犹如平时的样子:“项东宫递消息,礼部已对西突教化有了进展,需要太子过目。”这本也是被搁置了一天的事。 “是。” “等一下……狄大人……会留在我这里养伤,养好为止。” “是。” 待延古走后,万象小心的用余光看向明大人,明大人神色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不如刚刚看到夏家事的时候反应大? 大人……不介意林统领上位,那是一位比狄大人还要风流倜傥的公子,纵然他也听过说此人的丰功伟绩。 明西洛回头:“你有事?” 万象闻言急忙拱手退去。 …… 皇宫今天悄无声息的死了几个宫人,自缢了一位嫔妃。 合宜郡主确实没有多余的心思,但传话的是福嫔的人,想巴结六公主,却用错了招数。 …… 夏家外的御林军撤的很快。 外面的人见状,顿时议论纷纷,比夏家被围困时还要震动朝野,心中只有一个疑惑:夏家竟然没有被处死! 打探消息的人顿时如过江的鲤鱼,连六公主安抚了女儿后,也旁敲侧击的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被围困,更为什么无缘无故又将御林军扯了,总不能是太子突发善心。 合宜郡主只是笑笑,表示误会。 夏家云淡风轻,亦没有对外提一句,只说是在朝廷上说错了话,引起没必要的误会,决口不提太子、太子妃。 夏家用几代的积累、近半家产换来的教训,怎么会轻易说出去,岂不是踩着他们夏家的血肉,得到了天大信息,没有这样的好事。 令国公府内。 项章刚下衙,便看到求见的众同僚,匆忙见了后,说的都是夏家突然被放出来的事,自家国公爷缕着胡须与人分析的眉头都皱在一起。 项章淡淡的喝口茶,跟着一块叹口气,听着这些人从西突势力分布,分析道夏家支持九王登基,离谱程度比太子妃没听到曲还荒谬。 甘尚书愁苦的看着项章:“项侯爷觉得哪种可能大一些?”还是要避免啊、 项章重重叹口气:“哪种都有可能——” 众人齐齐叹口气,太子如今越来越难捉摸了。 511二更 项大夫人见丈夫回来,上前接过他的外衫:“发什么事了吗?” 项章神色淡然:“没有。” 项大夫人没信,怎么可能没有,来了两位尚书会没事,只是不愿跟她们这些女人说而已。 项大夫人还懒得打探:“老二婚事定下了,说的西南郡守家的千金。” 项章想了想,对西南郡守没有印象:“三弟看着好便好。”既然交给了三弟他放心。 项大人夫人觉得也还好,主要是信得过三弟妹是个有成算的,她看中的女子定然不错:“就是把老大家的比了下去。” “你少说一句。” 项大夫人立即冷下脸,扔下他衣服转身回房。 娥娘见状急忙跟上,她们夫人这孩子脾气。 项章叹口气,想了想,自知理亏的跟上。 …… 梁都关于夏家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但也没有耽误做正事。 太子与九王爷接待了西突王储和大批官员,就多年战乱,与归顺后事宜进行最终磋商。 收下了西突送来的公主和贺礼,太子也礼尚往来赐了一些美女学士。 接下来的细节,会有专门的衙署与之对接,第一批考察官员将随西突官员一起回去,丈量西突土地,汇总缺失问题。 剩下的将是繁琐的细节和五六年才能见到成效或者说检验出问题的长期规划。 施阁老拿到了大梁总巡抚的官职,将带领这批官员与护送军队远赴西突,其意义至关重大。 …… 林太傅皱着眉:“无竞那不争气的怎么调到东宫了。” 林父也不知道,那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半旬有十天不在宫里,天气好了要休沐,天气差了要休沐,太阳大了要休沐,太阳不够还休沐,明显就是混吃等死的样子,就算有人看在林家的面子上,给他提了一个小头目,也不该突然拔到太子妃侍卫统领的高度。 而且——东宫那地方,林父并不希望儿子去,就怕他没轻没重,开罪了太子,太子这些年虽然有很大变化,可自家爹身为太傅与皇家打交代多年,都是睁一只耳朵,闭两只耳朵才保全几身。 自家那混蛋儿子去了,这—— 林父有些担心:“爹看有什么办法,把无竞撸下来。” “你以为我没有想办法,可人是太子亲自下令提上去的,谁现在也不敢接这个茬。” 林父就更不懂了,为什么突然提无竞?如果无竞积极上进也就罢了,可他明显不是。 这也是林太傅担心的原因,怕太子想对付林家。 可林太傅自认与东宫没有冲突,甚至以清贵立家,没有参与进任何一派的争斗里,而太傅之职说出去好听,可也是清水衙门:“你最近去夏家一趟,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是,父亲。” “顺便盯住那不争气的,别让他闯祸!” 林父顿时头疼,也很无奈,他堂堂做父亲的,平时一冷脸跳脱,唯独这个小儿子,闹腾的不像林家的种:“是。” …… 林存理,林无竞,一身飞羽华服配标准制式长刀,劲腰玉冠,白面小生,明明与众人相差无几的装束,硬是穿出几分风流倜傥的潇洒不羁。 别说同僚不解,他都不解为何突然升迁,但相比于父亲和爷爷的多思多虑,他更好奇太子的寓意。 毕竟如今的太子越来越让人不好揣摩,朝政似都变得有意思多了,何况太子背后还有一个明西洛,也是一个又意思的人,这些人将他调上来打的什么主意。 林无竞颇有种等着两人出招的兴致盎然。 此刻迎着一大早的太阳没什么正形的站在太子妃御用的马车旁,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他这个活轻松,太子妃一年能出几次门。 秦姑姑拿着香炉出来。 林无竞看来人一眼,立即笑了。年轻人一身朝气,俊美倜傥,玉带碧刀,身姿挺拔,玉竹一般的少年,见了便让人心生好感。 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一个小酒窝,更添了三分讨长辈喜欢的飒爽:“秦姑姑好,秦姑姑辛苦了,我帮秦姑姑拿,想不到能与秦姑姑共事,东宫都说秦姑姑是一等一的和善人,我能与秦姑姑同出,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放在马车里吗?” 没有一句夸赞的话,却最大程度的夸赞了一个人。 秦姑姑却看他一眼,神色淡淡,本来她是最喜欢这些年轻人的,现在却并不为他的话和长相讨喜有任何波动。 这样的长相、出身、外形,秦姑姑很难不把他往其他方面想,又是太子亲自选后调上来的,怎么能再心平气和的把他当晚辈对待,看看狄路现在什么位置,哎。 秦姑姑心里早已转过七八个弯,因为转的太多,反而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些年轻人,也就不想:“嗯。”转身伺候要出门的娘娘去了,娘娘出门本就要求多了,秦姑姑也没时间在新来的人身上费工夫,何况又不是什么正经伺候人的人。 林无竞看着离开的秦姑姑,脸上笑容未减,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却有丝不解,他刚才表现过了?无往不利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秦姑姑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过来装载马车。 林无竞百无聊赖又活力四射的应付着,知道自己娘和奶奶出门也是前前后后准备几个时辰。 512三更 但他还是低估了太子妃出行的准备力度,并不是东西多少,用的人很多,相反,截止目前位置,人并不多,东西与他母亲出门比堪称简陋。 可伺候的人紧张,前前后后每个人跑了七八趟无用功,显得便十分繁琐、谨慎。 突然,门内出来一行人。 所有人都挺直脊背。 林无竞不至于不知道太子在大梁的地位,纵然一身懒骨,此刻也人模人样的站的笔直,丝毫没有放肆。 项心慈从殿内走出来,有些不高兴:“我怎么就不能带帝安出来了?哪里热了?帝安就不能出门了吗。” “是,是,太子不懂事,娘娘请上车,太子不是为了让你轻松点吗?” “我带她我也轻松。” “是,是。”快上车吧。 林无竞往那边看了一眼,视线突然愣了一下。 项心慈突然转头。 林无竞已经移开目光,脑海中只剩下一张不可方物的脸,早听闻太子妃娘娘漂亮,项家七小姐美丽不可方物,真人还是第一次见,难怪清心寡欲的太子,会非她不娶。 秦姑姑不动声色的挡在太子妃与新上任的侍卫统领中间:“娘娘,外面太阳大,该上车了。” 项心慈没动,并不是因为新换上的人,是不是新换了人她也不清楚,她问另一个件事:“狄路呢?” 秦姑姑看自家小姐一眼,凑近小祖宗一步,低声道:“伤没好,但娘娘不用担心,明大人照顾着呢。”估计也知道错了,将功补过呢:“娘娘,您快点吧,不是说去看看新布料,您再耽搁回不来了。”马上要跟太子去避暑,盛世华裳的秋季布料要赶紧定下来,回来衣服都改换冬装了。 项心慈想到那天两人的情况,明西洛又是个麻烦的,狄路恐怕没讨到便宜:“没分寸!” 是,是。 项心慈直接上了马车。 秦姑姑放下车帘:“起驾——” 林无竞耳力很好,翻身上马,意气风发,修长的双腿用力,马瞬间快行几步,前面领路:狄路?狄大人?狄大人出身项府,明大人细算起来也出身项府。 但两人分属不同的位置,应该不认识才对,原来认识?狄路这两天休沐,原来是受伤了? 这么说来这两人都出身项家,令国公府——送来了从来没在梁都露过面的绝色女儿在东宫为妃,如今又占据着朝中举足轻重的位置,项家这步棋走的惊险,但气运不错。 截止目前为止都让他们算到了。 车辆在盛世华裳后门停下。 林无竞身为合格的纨绔子弟,自然知道这里,谁家没有几件盛世华裳的衣衫,都不好意思说家财万贯。 只是太子妃也喜欢来这里?而不是让人将盛世华裳搬到宫里去让她挑? 副统领不动声色的看林无竞一眼,什么都没说,他敢保证,不好好上衙的林统领,绝对不知道太子妃娘娘来这里做什么。 大掌柜早立即迎了出来:“东家,布料已经拜访好了,东家请。” 林无竞闻言突然看了副手一眼。 副手目光微丝不动。 林无竞失态的向后退一步,确定前面就是昌兴街,这里是盛世华裳的门店,它的东家是太子妃? 不对!盛世华裳的东家是项家七小姐? 难怪了,梁都商贾一直问不出盛世华裳的东家是谁,找事也都没有好下场,原来从前是令国公府,现在是东宫。 林无竞神色间多了抹稳重。 苗帧娘已经等在里面:“七小姐。” 项心慈颔首,接过秦姑姑手里的袖带,将袖子缠了起来。 一件华丽的广袖长裙,变成了更方便活动的撮口直缀,她看着在里院铺开的几十种新料子,上百种新花色,接过帧娘递过来的纱织数据,上色情况。 “七小姐,这一批天冰蓝颜色稳定性很好,熏染后再浸水也不掉色,纱织的密度可以到十五。” 项心慈颔首,一边听着一边往前走,两人不时交谈什么,走到一批火焰粉布料面前,项心慈蹲下身。 苗帧娘也蹲下来,这是一匹香薰色侵染的料子,料子上色的同事,还散发着天然的花香,不用熏香也能达到天然香的地步,染出的成品不多,今年只得了一匹,但因为技术不成熟,颜色也没有达到预期。 两人认真的聊着这批料子上色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和试过的纱织种类。 项心慈皱眉起身,两人显然没有达成更好的共识。 林无竞站在一旁,听着耳边不停变化的话,和来到这里后退后宫人,专业的工匠是术语,显然项七小姐并不是盛世华裳退出来的门面,看她的专业程度,和这里人对她的态度。 她是这里的话事人,绝对话事人,盛世华裳吗? 秦姑姑已经让人端了解暑的茶,和蔼的走过来:“辛苦大家了,七小姐忙起来不定到什么时辰了,这里与人轮值就好,林统领想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布料好了,还要商讨秋衣,估计要到下午了,大家不必都在这里耗着。” 林无竞闻言,竟没有冒人应声,看眼副手。 副统领才出列:“多谢秦姑姑。”他们跟了太子妃两年,习以为常。 林无竞跟着开口:“多谢秦姑姑。” 秦姑姑看他一眼点点头,觉得这孩子未必有那个心,勋贵之家出身的公子,自尊心强、要脸面,恐怕听都没听过这种事情,根本不会从了太子。 太子还能强迫人不成。 说到底,狄路那孩子……也是狄路先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要不然太子也不会顺水推舟。 再说狄路在外多年,又生活在那种环境下,难免误入歧途:“行了,歇会吧。” 林无竞看眼在烈日上照花色和垂感的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强光辨色、添减纱织,显然如秦姑姑所说需要很长时间。 林无竞拍拍副统领的肩,突然揽住身侧兄弟的肩:“这边的都跟小爷走,小爷请客,听曲去。” 旁边的兄弟很识相,立即狗腿应和:“多谢林爷。” 副统领看眼走远的几人,放心了几分,对林无竞有了新认识,不傻嘛,知道打探消息去了。 513一更 而且今天没有行至踏错的地方,不懂的、不明白的也没有强出头,但城内明明传言此人不学无术,空有一张好皮囊。 他看着却不是朽木不可雕的人,只是这个位置…… 申副统领有些走神,太子应该有另一层意思,他与狄大人一起在娘娘身边伺候,不可能一点儿事情不知道。 何况……太子挑一个不学无术、又好掌控的人上来,不是为了给太子妃解闷? 申副统领想到明大人和狄大人闹出的这事,心里叹口气,平白给了别人机会。 申泉心里偏向狄统领,他与狄统领共事多年更对脾气。至于眼下这位,他本以为纨绔子弟、自以为是,不是骄傲自负被太子弄死,就是心有不甘被太子弄死,再不然蠢一点,会被狄大人和明大人悄无声息坑死。 毕竟狄大人养好伤,这个位置传闻中的林家小少爷未必做的稳。 但现在看来,林家这位少爷未必不能活下来。 申泉松口气,他不会与这个位置上自作聪明的人打交道,否则会死的很难看,可更不会与不聪明的打交道,那也会死的很惨。 如今……倒是可以观望了。 …… 几盏茗茶下肚,茶桌上喝出了酒桌上的气氛,林无竞问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也有人壮着胆子问:“统领,你的字什么意思,听着很了不得的样子。” 林无竞大大咧咧,纨绔名流丝毫没有看不上这些人出身的架子,豪情万丈:“当然了不得,这是告诉小爷,莫得争强好胜,否则让人知道小爷一无是处。” 吃茶的众人一愣,随即爆发一阵哄笑,但细想想可不就是那个意思,林存理在他们中耳闻能详,最是会偷奸耍滑、不学无术。 但人出身好,靠家里的祖荫,轻易就能爬到他们头上,本来这些人还有几分不甘心,但见他毫不避讳的说他短处,人也很好爽好相处,心里也没那么大意见了。 是个性情中人,家世好而已,这也没有办法。 “来,来,喝茶。” …… 林无竞再回到盛世华裳,神色看起来与走时无异。 申泉看不出他都打探了什么,也不问,最重要的他也打探不出来:“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让人叫我。” “好。”林无竞并不托大。 一个时辰后,林无竞依旧沉默的站在门边,与左右同僚一样,一动不动,才发现她的确很忙,除了布料种类、颜色、纱织。 她也不只盛世华商一个产业,城西这两年崛起的营生,有三个是她的土地,入手时间都在堤坝修筑之前,那个时候吗。 秦姑姑端了水果过来,见三个人像门神一样站着,哭笑不得:“随便走走坐坐,不打扰七小姐就行,吃点水果。” “谢秦姑姑,不渴。” 秦姑姑没说什么,端着果汁去喂七小姐。 苗帧娘已经走了。 两匣子账目被抱进来,进来几名梁都很有名望的掌柜。 项心慈翻看、听取了各个掌柜的汇报,林无竞听的出来这些人并没有瞒报、谎报的意图。 太子妃似乎也不介意,对他们的说的话毫不回应,只嘱咐各地的掌柜将后三个月的账目拿去令国公府,最近她要出门。 林无竞知道皇家避暑已经提上日程,太子妃会有三个月不在都城。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日头由烈转淡。 林无竞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觉得心里对太子妃已经有所了解时,左侧的楼梯上有掌柜的带路迎上来一个人。 林无竞没有见过,但能被盛世华裳的掌柜的恭敬的迎上来…… 林无竞不禁多看了一眼。 来人亦很谦逊,不管是谁,见到大东家身边伺候的人都鞠躬问安。 林无竞恭手回礼,本来已经出来吹风的声音,随着此人进去,又站在了门口当值。 大宗粮草、马匹、铁器交易,经营项目涉及梁国军功所有产业,千万俩的采购和交易案上,这次他们商谈的是这些西突事后的账目汇总。 林无竞神色间的震惊一闪而逝,静静的站在门口,整个人有些飘忽的不真是感。 林无静的视线不自觉的下移,定格在映在地板上的阴影上,若有所思。 “在看什么?地上有金子。” “没有。” 林无竞答完慢慢抬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她坐在书桌前重新拿起彩色的羽翅笔,认真到看着桌上的宣纸,仿佛刚才那句只是无意识的话。 林无竞已经站定,看向门外,看着趴在栏杆上说话的两人,突然觉得这里的人,他一个都没有看明白。 他初来此地时,丝毫感觉不出来这些人与其他侍卫有什么不同,但他们应该……不是,而是一定不一样! 秦姑姑煮了莲子羹进来,又见他站在门口,心想,这人倒是敬业。 “七小姐,吃点东西。” …… 傍晚,知道今天儿子当值的,林家深宅内。 林父刚下衙,便急匆匆回来,心里对不孝子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脚步走的飞快:“那小畜生呢!” 管家急忙跟上:“小少爷在房间里。” 林父闻言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充满疑惑,大好时辰,不冷不热,他竟然在院子里。 管家懂,又坚定的重复一遍:“小少爷在房间里,回来后就回了院子,一直没有出来。” 林父脚步方放缓,这就奇了,不宵禁不会家的玩意竟然没有出去:“走,去看看他。” “是。” …… 514二更 梁都各属衙都在为各自的事情奔忙,可最主要当务之急依旧是,收拾收拾心情准备随太子远赴宝珠别庄避暑。 林父忙碌了好几天也没有从下职后突然不爱出门的幼子嘴里问出什么,本来气哄哄的脾气,突然有些欣慰,在皇家身边伺候的,自然少说话为秒。 林无竞没空管父亲和爷爷想什么,他是真忙,因为太子妃忙,太子妃娘娘在避暑前要安排的事情太多,频繁需要外出,他们都要随侍在侧,回了家,他也就不想出去了。 不可否认,有些时候也不合适他再出去,请他再去喝酒的一些人,寓意也多了一层。 …… 蝉鸣悲戚,避暑的日期越来越进,梁都所有收到邀请的官员都已整装待发。 九王、九王妃都在出行之列。 出发之日,一辆辆携家带口的马车等在宫外。 梁公旭亲自去祈天殿,带了病重的父皇上銮驾。 痴痴地说不出一句话的皇上木木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看自家九哥。 九王爷看了这不争气的弟弟一眼,挥挥手示意人抬他上去,炼丹、贪色,他有今天九王爷丝毫不惊讶。 太后也不惊讶,太后甚至都没有过来看这个儿子,与家中妇人宠爱幼子不同,太后老人家死活看不上这个儿子,她更宠的是一出身便让她升迁,一长大便给她带来无上荣耀的大儿子,如果不是大儿子……哪里乱得到他当皇帝。 太子却做足了孝子贤孙的样子。 明西洛身为东宫督掌,尽心尽责的随侍在太子身侧,安排着出行事宜,仿佛前些天太子无声的打压根本不存在,外部的纷扰,针对他的一些事情,也好似与他无关。 他只是本分的,做着分内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出行的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张弛有度,丝毫没有跃雷池一步。 梁公旭对明西洛如此识相很满意,明西洛这个人从升上来,便顺风顺水,便也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竟然还对同为朝廷命官的狄路动手! 这是没有被人看见,没人参他,若是被人看见,他想过后果没有,两颗老鼠屎废了就废了,牵扯出别的是非,才是他们罪该万死! 梁公旭回头:“皇上暂且交给你看顾,不能出任何差池。”不怕人犯错,就怕犯错之后不知道改正,如今来看,尚算可以。 明西洛恭敬垂手:“是。” 梁公旭也无意将他一次打压死了,毕竟是一手培植起来的大臣,用的也顺手,缓和了语气:“狄路好些了吗?” 明西洛静了一会,开口:“好多了。” “照看好他。” “是,殿下。” 梁公旭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去九伯那里说话。 九王爷看了贤侄身边的人一眼,便没有再看,与他说了些什么,梁公旭便因女儿哭着要爹爹,急忙去哄女儿。 项逐元也在随侍之列,见太子离开,方走过去,与明西洛说话,这还是他回都城以后第一次有机会与明奚落说话:“九王爷不是会针对 “多谢世子。”果然不是九王。 “无碍,别让人牵着鼻子走。” “我知道。” 项逐元又与他说了什么,明西洛认真的听着,视线扫过太子妃娘娘身边,仿佛不经意间落在新换的统领身上——林无竞。 林无竞站在旁边低头听着安排。 项心慈没有看他,准头看着哄孩子的太子,眉头微皱。 秦姑姑尽责交代着。 林无竞的目光丝毫没敢乱看。 突然项心慈一笑。 林无竞才稍稍转头。 明西洛的心咯噔一下。 林无竞已移开目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四个字——明眸善睐。 项心慈离开这边,走到梁公旭近前,两人说着什么。 梁公旭不停,小孩子,哄一哄就好了。 气的项心慈跳脚,梁公旭在宠溺孩子方面与明西洛不相上下,帝安明显是吃准了旭旭会抱她,最是会撒娇卖乖,会走为什么不走。 梁公旭见哄好了女儿,娘子不高兴了,又低声哄她:“你总跟她计较什么。” “我计较她长了脚却不下地!” 帝安立即伸出小手环住爹爹的脖子,小胖脸委屈的贴在爹爹脸上:“安安,累——” “她还小,走不了多远不很正常。” “她明明能绕城一周。” “你又夸大其词,孩子小,就算能走,不想走怎么了。” 帝安觉得爹爹说的对,更乖巧的抱着爹爹的大脑袋。 项心慈看她这样子—— 秦姑姑不等娘娘说话,急忙走过来劝住主子,直夸小郡主今天的小裙子漂亮,不禁嗔眼娘娘。 她也不明白娘娘对小郡主要求为何这样严,平日里更是让这么小的开始练习绕宫跑,若说娘娘故意的吧,娘娘这样懒得人而已跟着一起,实在说不上娘娘不喜欢小郡主,只是对小郡主的要求太高了些。 这些事私下里进行也没什么,但当着太子的面,就别跟小郡主讲道理了,徒惹太子不快。 项心慈气恼的扭过头,惯着吧,回头不定怎么趴你身上喝血,明西洛宠了他们多年,也没见宠出一点良心来!项心慈一双恼怒的眸光顿时对上林无竞。 515三更 林无竞瞬间垂下头。 项心慈才不管他。 秦姑姑赶紧过来劝。 帝安心虚的看眼母妃,赶紧松开爹爹让娘亲抱。 项心慈嗔她一眼,才贴心的抱过她:“本事的你。”心里也爱怜她的,只是不想她被宠坏了,再次下手手刃他们。 梁公旭无奈的将手放在心慈肩上:“现在好了,还让孩子哄你。” “你懂什么。” “是,是,你懂。”他知道心慈很疼帝安,没少从世家书籍中搜罗王侯将相的童年往事,都想在帝安身上试一遍,好让帝安长大成人:“不急……”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人,欣慰一笑:“太子与太子妃娘娘关系真好。” “是啊。” 项逐元看过去。 明西洛已经收回目光,帝安郡主越爱越可爱了。 项逐元收回目光,落在地上的目光只定格了一瞬,便又如常的与明西洛寒暄,这些年什么都在变,两个朝夕相处又有子嗣的人,怎么会不亲近。 夏家安静的站在人群中,有人上前攀谈也会说两句,绝口不提不该提的,天大的亲戚压下来,也休想敲开夏家的‘辛秘’。 只是夏侍郎多看了跟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的林家么子一眼,因为林太傅也私下问了他一些事。 夏侍郎便有些犹豫,毕竟林家么子在太子妃娘娘近前伺候,若是能互换此消息,对林家绝对一大助力,以后林家也定会反馈今日恩情,是双赢的局面。 但夏侍郎又有些不确定,万一林家么子只是替代狄大人几日,等狄大人病好,便被替换下来了呢? 可万一不替换呢? 如果不替换,都已经几个月后的事了,难保林家么子不会看出太子妃娘娘的重要性,他们夏家再想因此攀上林家和太子妃的关系,便难了。 夏侍郎叹口气,收回目光,事关重大,他要再想想。 梁公旭安顿好妻子女儿,看眼不远处的明西洛和林存理,不动声色的一开,不过一些奴才,端看他怎么用。 仪仗缓缓前进。 明西洛翻身上马,视线落在进行的队伍里,金色华盖,四马大车,侍从宫妇,从皇城脚下,一直延伸,占据整条街道,锦缎华裘、玉鞍骏马、长刀金器。 这个队伍融汇了梁都最具权势的的一行人。 明西洛走在其中,不时出列,调整着队伍行进的速度,他骑在马上,站在官道之外,看着如长龙一般缓缓行进的人群,心慢慢沉下心来。 有些事他依然觉得……做的不对,有些事他还无法学会冷静,但他不会再说出来了:“驾——” …… 官道驿站的灯亮起,住满了随侍在侧的贵人。 可即便当地再动用民力物品力,加紧翻修、加盖、铺路,也依旧住不上所有仆从。 所以武夫、侍卫统一在外扎营。 驿站外围燃起了一簇簇火堆,众人聚在烤着野味。 九王的人自称一排,统一的军用物资,对野外生活十分熟练。 常年生活在都城的侍卫稍差一些,但做事也有条不紊,同样燃起了火堆。 小梁将军走过来坐在火堆旁,示意倪叔往不远处看:“鹰击现在就是他在带?” 倪大将军看了一眼:“是,一个文官。”看那像霜打了茄子的样子,就是一个门外汉。 梁喜不这样认为,高大的身影占据了不小的位置,捡了根树杈将肉串上:“这些天你也看到了鹰击的表现,是支不错的队伍。” 旁边立即有副将符合:“的确,训练有素、严令禁止,不是酒囊饭袋之辈。” 倪仲泉没觉得这些人不行,相反,非常不错:“明西洛是个文官,在武艺上没有什么建树,我查过唯几几次参与的同僚聚会,有一次射箭还脱靶了,所以便很好表演君子六艺。” 梁喜也听说过:“但能带出这样一支队伍,足见他能力不俗。” “也可以说,野心不小。” 副将颔首:“御林军都是我们的人,如今他养出这样一支队伍要做什么。” 梁喜没有说话,但觉得太子完全没有必要,太子只要不傻,都不该有这种想法。 可毕竟……伯侄之间隔了一层,如果太子防备上九王爷,谁也不能说太子不是未雨绸缪,毕竟九王府未必不能这两年出一位小主子。 “你盯着那个延古,等猎场的时候,小蒋试试他的身手。” “明西洛呢?” “他连弓都不见得拉得动,你要不觉得跟他比猎狩欺负人,你就去。” 另三个人闻言,不禁笑在一起。 梁喜没有笑,盯着暗夜中不远处的人:“我觉得他下盘很稳。” 倪大将军给面子的看一眼:“还是那句话,你要拉的下脸,你就上,他一个文臣,眼里都没有武将的气势。” 梁喜也觉得没有,难得能带出鹰击这样队伍,竟然是个文臣,一点血性也无。 …… 延古等人巡视完一圈也坐在了火堆旁:“大人,蒋将军他们一直在往这边看。” 明西洛看着不远处的官道:“看便看,你们还是大姑娘,别人看不得。” 延古不喜欢这些屡屡挑衅的人,虽然不是同一批,但都一个主子:“大人,到了山庄,会有猎狩活动,如果轮到我们,定然让他们知道厉害。” 正在肯肉的副将,抬起头:“我们要赢?”不是不理那些疯子。 “输也得演的像一点。” 明西洛失笑,却没有转头看他们:“什么自信,让你们觉得能胜过九王的军队精锐。”他虽然没有往那边看,但刚刚过来时扫了一眼,他们对面是倪大将军等人,这些人可不是泛泛之辈。 众人顿时有些尴尬,努力找个场子:“大人对属下等也有点自信。” “有,提前祝你们旗开得胜。”明西洛说完也看到了要看见的人,林无竞,临近中午,景嚒嚒发现漏带了小郡主一个玩具,七小姐便令人去取,正好身边只有林无竞,林无竞现在刚刚回来。 明西洛等他从驿站旁的火堆前策马而过,方收回目光,林无竞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神色。 516一更 林无竞的马很快跑过。 帝安郡主落下的玩具,在小郡主如海的玩具中并不重要,只是景嬷嬷担心小郡主想起来时没有,也怕太子责怪,所以谨慎的提了一句。 项心慈见也不是什么大事,随意的追加一句去取。 林无竞翻身下马,怀里抱着一个木匣子,匣子装着一个不如他巴掌大得木质小狗,他看过帝安郡主的行李,这样的玩具帝安郡主有很多。 林无竞却一点儿不满的情绪也没有,甚至没有把这件事假以他人之上,亲自快马跑了两个时辰,现在才赶回来。从心里觉得他去取一个或许用不着的玩具理所应当。 “娘娘,东西取回来了。” 景嬷嬷急忙歉意的接过里,心里过意不去,还劳烦林统领跑一趟,让属下随便一个人去拿便好。 林统领却认为他去更谨慎些。 景嬷嬷更不好意思,这件事是她疏忽,让人拿的还是一个不知道郡主会不会想起来的小玩意。 项心慈拿着脆亮的孔雀羽逗着不断向她跑来的女儿,两人玩十分愉快。 林统领看主子一眼,恭敬的移开目光。 太子妃并不是好相处的人,他最近一段儿时间长期跟着太子妃在外面走。太子妃除了在太子面前会撒娇像一位女子,对们这些侍卫更是伺候的谨慎。 好在只要不犯错,太子妃娘娘并不会多看他们一眼,像现在这样当他们不存在更是常事,他也是勋贵出身,自认没必要认全家里所有佣人,所以并不违和:“属下告退。” 景嬷嬷送了一下。 秦姑姑站在一旁,从逗弄小郡主的‘大军’中直起身。 焦耳和焦迎依旧与娘娘拿着孔雀羽逗着小郡主,景嬷嬷也加入了进来。 秦姑姑松口气,十分欣慰,觉得自己不但老了,还喜欢多想,七小姐虽然有些放浪形骇,也受礼教约束,但看男人眼光很高,但并不是什么男人都喜欢,除了明达人,莫世子与容大人,身份、容貌都是一等一的男子。 迪路也是太子屡次授意,在娘娘身边多番走动才有了后面的事。 即便是这样,娘娘一开始也没有多喜欢狄路那孩子,后来还是狄路抓住时机、循序渐进才有了现在的位置。 如今在林统领这里,秦姑姑发现只要没人提点,七小姐完全没那个意思,甚至都没有多看过林统领,虽然林统领长的不错,可小姐从小到大,身边没有长的不好的,根本不会对林统领侧目。 而林统领除非疯了,才敢有大逆不道的想法,更不要题那个意思。 所以只要这两个人其实没有契机, 秦姑姑松口气,对林统领的态度缓和了些,自己杞人忧天了,随即思绪立即被小郡主抓住的孔雀羽吸引。 走廊外,刚回来的梁公旭看这林无竞从房里出来。 林无竞立即恭手问安:“殿下。”神情恭敬、肃穆。 梁公旭的目光在他结实有力的肩背上停了一瞬,颔首,径自走了过去,推开了这一层唯一一道门。 “爹爹。” 项心慈笑着松开抱着女儿的手,拍拍他的小屁股:“小没良心,就知道爹爹,有了爹爹就忘了刚才谁对你最好了。”项心慈拿着孔雀羽起身,神色温柔地笑着,凤钗的烫金流苏给在她耳机轻轻晃动,潋滟生辉的眸光仿佛含着千万柔情,带着女子娇媚到极致的诱惑和引人探究的魅力。 梁公旭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有丝狼狈的移开目光,抱住跑俩的女儿。 项心慈笑盈盈的将长长的孔雀羽别入腰带上,艳翠的羽毛在侧,也没有夺去她丝毫风采:“安顿好太后和九王爷了。” 梁公旭没有抬头:“嗯。” “有点渴了,安安,要不要喝果汁。” “要——” “那还等什么,快说,说是你最爱的人——”女子笑容如画,明媚的比外面的太阳还要刺眼。 …… 值夜的人换过一般岗,驿站内的烛光熄了一大半,在太后、太子、九王爷都休息的现在,没有人敢有任何不睡的癖好,月上树梢时外面早已静悄悄的。 明西洛站在外面,没有休息。 距离他头顶上方几米高的房间内。 梁公旭思绪混乱的醒了,借着窗外的月色,他翻过身,视线落在身侧的人身上。 因为天气热,虽然用了冰,她依旧穿的单薄,轻纱薄雾小衣下映衬着玲珑有致的身形。 梁公旭脑海中,闪过她今天笑起来的样子,如成片成片的梅花,一朵朵次第绽放,美的让人意乱情迷。 梁公旭不自觉的伸出手,骨节匀称却瘦弱不堪的手待着常年病弱的冰凉体温,落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划过她圆润的肩膀、细腻到让人贪恋的肌肤,完美的腰身。 517二更 梁公旭目光渐渐激动,起身覆过去。 项心慈被他闹醒了,却没有动,赶了一天路,有些累,随着他施加在身上的力道,轻轻哼了一声。 过来很久,还是一样的步调、一样的抚触,项心慈习以为常也不介意,最近这一年,他身体越来越不好,障碍性的事情的越来越多,如果自己不主动,他很难做什么。 即便她主动,有时候也很难不伤他尊严,所以对他反复触碰,并没有下一步举动,并不着急。 项心慈觉得他自己闹一会,让彼此身上沾染彼此的消息,他就要睡了。 所以在他情动的抚触中,感受着被包围的情意绵长,思绪越来越轻,舒服的在真是与虚幻之间旖旎的飘荡。 突然,项心慈肩膀一阵刺痛,犹如意识泡温泉时猛然被毒蛇咬了一口。 项心慈瞬间清醒。 梁公旭正面目可憎的咬在她肩上,突然激增的情绪下,恨不得咬下她一块肉来。 本来他想做什么,无奈身体不争气,几次都没有如愿,可她呢——她依旧美,甚至还没有绽放的更美,肌肤如玉,引得明西洛都要为她逆天,她有更多可以选择的人,可自己才是她相公,最该享受这一切的人! 结果——梁公旭看着柔滑洁白的肌肤,只是想轻轻咬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触及到她光滑的肩骨时,牙齿不受控制的咬进去,清甜的血腥味瞬间冲入他口腔。 让他突然暴虐的想咬死她,将这个人吞吃入腹,生死随他,在他手中生在他手中死,谁也别想得到! 项心慈疼的瞬间起身!绷直的过程中肩膀不自觉用力,身体因为疼痛挣扎的毫不留情。 梁公旭瞬间倒在床上,眼中血红一片,戾气侵染,他快速闭上眼,气喘吁吁,再睁开眼里空洞又自嘲。 他在干什么。 能活到现在,陪着帝安长这么大,已经是他求了求,老天格外开恩,否则母后去世时,他就该因为身体衰弱死了!竟然还想在这种事上要求跟常人一样,他是不是太贪心! 梁公旭用手盖住眼,不想她看到自己肮脏的狼狈。 他一直觉得,他只希望活着,多陪伴陪伴女儿,多看心慈两眼,老天给他时间将一切安排得更好一点、更圆满一些,便不枉女儿投生在他身边,不枉她嫁他一场。 可,她是他心爱的女人,她日日都在身边,拥有让他魂牵梦绕的容貌,拥有轻易让她悸动的身体,她像踩在他所有疯狂想法上的魔鬼,诱着他想贪婪的拥有她! 可如今这个破败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的现状、费劲的喘息着活着,几乎靠近她想做点儿什么都成了痴心妄想。 梁公旭想小,又不敢! 可不可笑,给妻子身边安排男人,他疯了给她身边安排人,但能怎么样,他多长时间没有碰过她了,三个月四个月…… 喝的药越来越多,他那方便像被喝死了一样没有动静了。 梁公旭还是笑了,自我讽刺的无声的笑了,胳膊从眼睛上拿下来,破罐子破摔!她为什么不能守着!父皇后宫多少女人一辈子就这样过来了!她为什么不能耐得住寂寞! 梁公旭眼里浮现一抹说不出的怨愤! 项心慈捂着肩上的胸口!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手指,怒火中烧的看着他。 人在受到突来疼痛时脾气并不好,项心慈觉得更不好,她没有被人虐待的特殊要求,如果今天换成项逐元,她能一巴掌扇上去,挠烂他的脸,撤掉他的头发,让他知道他赶了什么! 换成坐到摄政王的明西洛,她也能让他不得好死。 或者说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要让他跪在地上,磕死了位置。 但唯独床上这个人,这个美到极致也孱弱到极致,犹如寒冬腊月最后一刻颤颤巍巍开放的男人,那样柔美、那样脆碎、又那样孤独。 他眼中残忍下压抑的近乎绝望、无助的情绪,她熟悉又能理解。 她也曾经老去,也曾看着一个个更年轻貌美的女孩围绕在项逐元、明西洛身边,也曾有看中的男人,没有匍匐在她脚下。 容颜老去的无奈,时光流失的悲鸣,抓不住的岁月,她如他憎恶死去一样憎恶容貌不再。 甚至相信少年少女的阴阳之气能补损她的容貌时,她也曾偏执的让天师将更鲜活的生命炼化。 不惜为此与明西洛反目,却还要眼睁睁看着那些用那么好看的小男孩小女孩的血炼化的丹药,被明西洛当着她的面倒入大江中,任她如何哀求,他目光依旧冰冷,扬言谁敢帮她再做这事,诛杀九族! 她也没有客气,直接跳入江中也要吃了那些传说中可以让她青春永驻的东西。 事实证明那些道士是骗人的。 但项心慈明白,大家心境是一样的……痛苦是一样的,都可以理解的,可这不能成为他敢咬她的理由! 项心慈真想把他蹬下去,让他滚墙角悲伤去,不值钱的情绪,她当初怕老去的表现都那么廉价,梁公旭现在怕死怕不行,也同样无耻! 但项心慈不是十几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小姑娘,她已经稍微懂的多一点了。 何况,床上的人是旭旭。 项心慈将手从肩膀上拿开,看着他像死了一样,生无可恋的眼睛,不屑的嗤了一声,突然心府下身,咬上他肩胛骨上方,脖颈一指宽的位置,唇齿细细研磨, 518三更 牙齿缓缓用力,先勾回他的意识,再唤醒他的痛处,然后突然用力。咬下去的地方要喊针,刺激要短暂,但又有足够刺激。 梁公旭浑身一颤。 然后项心慈将耳钉吐掉,手缓缓占据他的脊背……慢撕他的伤口…… 梁公旭颤抖在她极富技巧的,轻重、辗转中,颤抖的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违的灵魂都颤抖的完全属于她一个人的臣服、爱恨——都瞬间有了出口…… 项心慈松开他,躺好,有些累,她本来就累的想睡了!! 梁公旭身体泛着红,精神像被彻底净化的魔物,失了魔性之余天真,孩子气的梁公旭贪心的从背后抱着她,他刚刚昏了头,真的。 项心慈不管他,她敢嫁,自然就能制住他,更不怕他犯蠢、变态:“睡……” 梁公旭乖巧的嗯了一声,身体满足的舒展开,团团抱住怀里的人,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疯了! 他肯定疯了!感受着怀里越来越平稳的呼吸,梁公旭不好意思的开口:“对不起……”他……他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项心慈迷迷糊糊的,已经睡了过去。 明西洛抬头。 林无竞带人出来巡夜,第一眼看到他,即便深夜他穿了黑色官袍,依旧气质出众,这便是有能力执行了太子所有匪夷所思的想法,并将其彻底灌注实施,未曾有一丝败笔的明西洛!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让沉珂烂舟的大梁再站起来,再好的政策也不行,只能看执行力,明西洛做到了。 林无竞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今晚月色很亮。 明西洛感受到背后有人,转头。 林无竞将心理对此人的探究压下:“明大人。” 明西洛颔首,眸中平静无波,抬步离开。 翌日一大早,外面的队伍重新整装。 驿站内的达官贵人,有条不紊的梳妆、晨起。 梁公旭一早被九王爷叫过去和皇上一起用膳。 项心慈睡的晚,起的也晚,才刚刚起床。 秦姑姑拿来换洗的衣裙,掀开床幔,为娘娘退下昨晚的小衣,便看到娘娘肩上的渗着血的伤口:“娘娘……” 项心慈闻言,睁开眼,手覆上去,手上沾了一些血迹和药膏。 秦姑姑担忧不已,这怎么行:“娘娘,包扎一下吧?” 多大的事:“梁公旭已经上过药了。” 她知道,她看见了,可:“娘娘伤口有些深。”现在又是夏天,万一感染了怎么办,娘娘金尊玉贵的—— “没事,已经不疼了。”她并不在乎这一个伤口,她想的是整件事,昨晚困,没工夫想更多的东西。 如今睡了一觉,也懂了他怎么回事,少有人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情绪是平稳的,尤其心有不甘的情况下。 这一口并不在项心慈的意料之外,等他真的快死的时候,他恐怕还阴毒的想让自己一起陪葬。 项心慈努力睁睁眼,将手浸泡在泉水中。 秦姑姑还想说什么,但见娘娘不提肩膀上的伤,她也不敢再提。 项心慈曾经身居高位,也曾经看过很多身居高位的王者,无论生前多宏图伟略,在临死之前都近乎癫狂的想留住什么,均有向上天再要一个轮回的决心。 要不到,就毁灭一切。 项心慈喊了一口果糖醒神。说实话,她不怕梁公旭癫狂,多大的事,更不怕他天天像豺狗一样盯着她,他敢往她身边安排人,她就敢要,远不至于为此伤身,更不觉得梁公旭发神经是多大的事,太医都不用请的小问题。 如果没有帝安,他的确会临死前狰狞的让她陪葬。 但到底有帝安,梁公旭最后会是温和的,甚至是理智的。不是也没事。 梁公旭有些心虚,那么快答应九王去父皇拿来与父皇进餐,也是怕见到心慈憎恶他的神色。 项心慈不好出去做早课,在房间内简单拉伸着身体,劲瘦的腰肢盈盈一握,身体柔软的前倾,折出优美的身段。 梁公旭从皇上那里出来,再次看到了林无竞。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梁公旭嗯了一声,径自走过去,心中已无记恨,其实他甚至觉得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启用的狄路和林无竞,他确定他当时心如刀割,但更坚定、无悔,只要她满意就好,不过一些下人,他看不惯了再换就是,心慈还能为了这些玩意跟他置气。 可最近有时候,偶然又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昨晚,她——肯定觉得他‘丑恶不堪’心里有病,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 梁公旭站在门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项心慈正带着女儿压腿,她压腿,女儿费力的踢着小粗腿与只有她膝盖高的木桩较劲。 项心慈听到动静,笑着转头,被女儿像螃蟹一样的小举动弄的哭笑不得:“回来了。” 梁公旭莫名便松口气,隐约觉得昨晚,他或许并不是像疯子一样有一刻想爱着女儿去死,而是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项心慈将脚收回来,脖子上淌下一珠汗渍,突然被女儿的动作笑的将口中的水喷出来。 秦姑姑、玉焕快速拿毛巾给娘娘。 项心慈笑的不行,笑的脸颊绯红,示意梁公旭看帝安。 帝安似乎也觉得自己摔个四脚朝天有意思,手脚并用的从柔软的地毯上爬起来,胖嘟嘟、傻呵呵的笑,露出嘴里长出的八颗小尖牙。 梁公旭也笑了,走到心慈伸手,轻轻为心慈顺着背,心境已恢复如初。 官道上重新停满了马车,马场旁早已站满等着出发的仆妇众人。 梁公旭安置好父皇,最后一个带着太子妃出来。 明西洛早已注意到太子大热的天穿了立领的常服,立领水云纹遮住的地方,堪堪露出一丝可疑的红痕,时隐时现,却又真实存在。 而她自从那件事后,没有看过他一眼,就像现在正面遇到了,也像他不存在一样。 项逐元过来扶她上车。 项心慈嗔怪:“我又不是上不去。” 项逐元没理会她,恭手与太子交代事情,仿佛本来就是过来与太子数据说话,顺便扶她上车。 只是含笑的视线不经意间略过了太子微微转头看心慈时,水云纹下露出的红痕,又因为太子转回头,痕迹隐没其中让人探不出一点旖旎。 519一更 项逐元说话的语调轻微的动荡的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没有落下一丝痕迹。 梁公旭对大舅子的事十分重视。 项逐元直到交代完,站在原地目送队伍启程,眉宇间都不敢有一丝恍惚。 直到队伍缓缓前行,善奇牵着马过来。 项逐元接过善奇递来的缰绳,微垂的面容才有一丝异样,思绪还在刚刚看到的痕迹上。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仅仅一瞬间,那个位置,只有他动,才能露出一点细微痕迹的地方。 他不是没想到,但——却是第一次这样直观的看见,露出的一点上有齿痕,本该没什么,但还有毫针留下的痕迹,极细的一种,比毛发还要细,她习惯镶嵌在耳钉上,除了吹口气,几乎感觉不到毫针存在的痕迹,她说用来防身的…… 项逐元几乎能想象那么细一根扎入肌入的感觉,犹如不存在,却切切实实让人脊背紧绷,她……那种时候……会对太子用针…… 刺入脖颈的位置,会是什么感觉—— 项逐元手背上青筋浮起,努力抑制住突然爆发的思绪,瞬间翻身上马——“驾——” …… 三天行程转瞬而过。 宝珠盆地,因一年四季气候适宜,风景如画,温良如春而收入皇家之手,它三面环高山,一面环清水,有最富饶的食物储备、亦有丰富的走兽飞鸟。 宝珠山庄绣与宝珠盆地靠近湖水的位置,气势恢宏,素有小皇宫之称,又因离山林较远免受蛇鼠虫蚁的困扰。是皇家夏日避暑、处理公务的圣地,每到这个时节能与当权者一起来此过夏,方是宠臣能将的代表。 宝珠山庄按说每年春天都会惊醒一次大刀阔斧的修建,无数帝王在这里留下过很多春修宫舍的美名和骂名字。 为宠妃修的自然是昏君,为良将修的宫殿自然是美名。 这座宫殿,从占地如府邸大小,扩张到涵盖整个宝珠盆地,与历朝历代皇家在这里打造的传说、轶事有很大关系。 当朝太子勤俭,今年更因太子心系当地百姓,未大兴土木。 如今皇家仪仗踏足,依旧是大道、楼舍,亭台楼阁覆盖千里,犹如仙境。 众人都依照身份安置。 本冷清如春的宫殿群,瞬间被注入了活力。 太子一身高领锦绣常服,与九伯走在凉爽的荷叶长廊内,都城的燥热,仿佛都是前生的事了。 九王信不走在前面,卸下铠甲,他依旧身形高大,肃穆中给人无尽的压迫感:“皇上的病情,还是不见起色。” 梁公旭跟在长者身后,少年身形修长单薄,本该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此刻站在九王身边亦却丝毫不坠皇家风骨:“太医已经换了几匹,太医院也广邀了天下名医,现在看还是不能说话、下床。” 九王叹口气,却不心疼,明明十个人却偏偏要成仙,成仙就成仙吧,不去练功养气,偏偏要走捷径磕丹,哪有一蹴而就的好事,落到今天的下场,完全咎由自取:“他那里还是要有人伺候。” “回九伯,都安排好了。” “爹爹鱼——爷爷鱼——”帝安站在栏杆上,小脑袋拼命的往栏杆里挤,要将所有鱼看个明白。 梁公旭、九王爷齐齐回头,脸上顿时露出慈祥的笑意。 景嬷嬷想上前将小祖宗弄下来的脚步停住,退回去。 九王爷府上没有子嗣,对外从不露自己喜欢孩子,但亲侄子的女儿不一样。 九王爷几乎立即收了一身气势,慈祥和蔼的将胖嘟嘟的小丫头抱起来:“有鱼啊——” “鱼,爷爷,鱼——”说着扭着身子让爷爷看。 九王爷毫不费力的扶住孙女的背,一起靠在栏杆上,往下探头看鱼,两个人的上半身几乎完全弹了出去,纷纷悬空,帝安公主更深,全身只靠九王爷的手臂托着,只要九王撒手,胖嘟嘟的小丫头立即掉入水里。 梁公旭见状,哪里还有雅兴看鱼,顿时紧张的看着自己女儿,他不担心九伯松手,他担心自己女儿高兴的时候乱窜,再掉了下去。 梁公旭见两人看的认真,谨慎的拉拉九伯的袖子。 九王爷回头,有事? 梁公旭笑笑,伸出手:“我抱吧。”不落自己手里不放心。 九王爷看他一眼,当他说胡话,他难得给他抱一下,他争什么,回去关起门来,他愿意怎么抱怎么抱,转过头继续哄孙女指不远处的荷花。 “那——” 梁公旭再次伸出手,有点儿不愿意,九伯快将自己女儿扔出去了:“九伯,她胖,沉,还是我来抱吧。” 九王爷看着侄子眼里的神色,确定饿了侄子的想法,慈爱的脸色冷下来,到底将他的女儿还给了他。小丫头那么小,孩子,哎,有个女儿也好啊,但这种想法九王府永远不会在外表露:“这丫头长的好。”语气没什么欺负。 梁公旭接过来,没有谦虚:“是长的好。” “生母是——” “一位良夫人。” 倒是个好福气的,九王爷感慨的探口气,如今这体弱多病的侄子都当爹了,抬步向前走去。 梁公旭立即牵着女儿的手跟上,见九伯突然谈兴不高,也没有在这时候多话, 九伯年事已高,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以前九王府没有孩子,以后有的可能更不大,九王府的权势便止在这一代了,以后也会像梁都城很多荒废的府邸一样,被人遗忘。 …… “王爷回来了,怎么这么早?”九王妃向后看一眼:“不是说要与太子殿下和皇上一起用饭,吃了没有,可要厨房给你再添置一席。”九王妃双鬓已白,人却很和善,见王爷回来,已经接过王爷的外衫,才让丫头们伺候洗漱。 九王爷身形依旧高兴,眉目严肃的看着铜盆,不发脾气也有让小儿两股战战的威慑。 九王妃与九王自小相识,又是少年夫妻,并不惧他这副面向:“怎么了,洗手啊,可是水太凉了?”宝珠山庄引的地下水,是有些凉。 九王爷闻言,才用手撩了手,没心情吃,梁公旭走哪都带着他那孩子,看着别人家孩子环膝而乐,没心情吃。 520二更 九王妃在旁边拿着毛巾看着自家王爷。 “准备饭吧。” 九王妃温和的让 九王爷接过毛巾,在发妻这里才会说几句心底的话:“本王看太子,颇疼爱帝安郡主。” 九王妃笑了,皱纹垂眉间都是掩不住的笑,她自然见过帝安,太子妃没少抱着来她这里请安:“是个标志过头的孩子,像殿下。” 九王闻言很久没有说话。 九王妃抬起手,放在九王背上,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府上没有孩子……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早些年,王府为了子嗣,抬了一房又一房妾室,结过…… 后来更是为了孩子,抬进来过生养过的寡妇和从外面买来的生养过的罪妓女,结果都没有消息。 更荒谬的事也做过,以为是女儿家娇,不好坐胎,也从农家纳过壮实的女子,也没有消息。 可以说九王府最魔怔的那几年,不单九王魔怔,九王府后院有品级的女人更魔怔,不敢美丑模样、身份如何,只要能为九王府添丁,九王府侧妃的位置就是谁的。 自然了,如今九王年岁大了,时间长了,府里也向认命一样,很少那么荒唐了,有些事也就被掩盖在过去,没人知道。 过了很久,王妃才试探的轻声开口:“用了晚饭,不如去褚妹妹那坐坐。”这次避暑,王府一共来了跟了一位老姨娘,褚贵人也年事已高,但她在褚妹妹身边放了一位从明路了,免得让外人敲了笑话。 可,私下里她们姐妹又屡屡不甘心,怎么就没有,王爷又没有问题,总还抱着一丝希望,万一就有了呢,九王背负了快一辈子的负担也能卸下来高兴一下,她们也能松口气,毕竟后无香火,总觉王妃的位置也如镜中水月,看不到来生。 九王皱眉:“不去了!” 王妃不怕他,像哄孩子一样推推他:“去吧。”万一呢—— 万一什么!还有什么万一! 王妃叹口气,王爷很多年没有想这个问题了,太子也真是,与王爷说话带着帝安郡主在身边做什么,不是戳王爷心肺。 …… 项心慈早上起来,便在窗前看到了一束月季花,花瓣层层叠叠,开的舒展、每朵都有碗口那么大,看着甚为悦目。 玉焕小心的为娘娘更衣,见娘娘看了花两眼却不问,她便不提。 项心慈精神不错,天气好了,人心情也好了,帝安昨晚更是神清气爽的玩到很晚:“侯夫人她们可有安排。” “回娘娘,老夫人传话说去游湖。” 项心慈颔首,她就不去了,陪九王妃走走。 …… 每年的避暑之地多为游玩,国事减半,女眷更为宽松,也可出来走走。 九王妃性格温柔,慈眉善目的,说话声音没有高的时候,贤惠的陪在太后身边,堤沙杨柳,清风扑面。 项心慈带着跑的高兴的帝安,走在两人身后。 她印象中九王府女眷都很好相处,九王妃尤其慈善,比明母更像一位婆婆,她对几个孙辈也很好,虽然‘儿子’没长在她们膝下,孙子孙女都带的格外仔细。 九王妃回头,看到孩子,眼角已露出笑容:“还是太子有福气娶了位这样一位漂亮的太子妃。。” 太后不说话,她跟皇上和太子相处不来,两人都是奔着把她气死来的,她惹不起也懒得看她们。 项心慈笑笑,随便太后什么态度:“王妃娘娘谬赞。” “这孩子还谦虚上了,你可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姑娘。”当真绝色, 合意小郡主听了立即跑过来跳脚:“我也好看,但还是舅母眼最厉,挑了最好看的表嫂夸。”还是小姑娘的新夫人眉飞色舞,仿佛前些天的隔阂根本不存在。 “你呀你。” “人家实话实说表嫂本就好看。”说着,神色恭顺的看了太子妃娘娘一眼,谦让有礼。 项心慈莞尔一笑:“既然这样,我可收下啦。” “该收该收。”九王妃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帝安身上,过继一个也好啊,但王爷不愿,她们也不敢提。 …… 雨后的宝珠山庄风景更加秀美,拉开的弓,吸饱人气的土地,一瞬间活了过来。 聚集了梁都都大半权贵的地方,各家也有各家带来的看家本艺,都可以一展所长,能入更高人的眼。 热闹的蹴鞠,骏马驰骋的马球,军中数次竞技比赛以热了宝珠山庄的场子。 猎狩也提上了日程。 “不要掉以轻心,郑总督是他动的。” “动嘴皮子动的。” “即便如此也是本事。” 准备下场的人看眼不远处也在准备的人,没有说话。 不知谁说了一句:“郑总督当初也算是一条汉子。”只是做事太狂妄个人能力有目共睹。 “但这个人却折在了鹰击手里。” “知道了将军,别总提了。” “不提让你们去丢人!今天谁让我的军丢人谁就不用回来了!” 众人立即开声:“是。” 参与今日猎狩的人很多,均隶属不同的势力。鹰击和倪将军的人也不过是凤毛麟角的一支。 倪仲泉却对此人感观不好,因为手下副将的事对太子一系的爪牙印象更糟糕。 “传我令下去,今日一只猎物十两银子,一只虎豹一座宅子。” 众人顿时一阵欢呼。 另一边,延古检查着手里的弓箭,收回看向不远处的目光,示意明大人看那边:“屡教不改。” 明西洛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那你也不用客气。” 延古顿时好豪情万丈:“是。”只是:“大人不上场吗?” “不了,你们好好比,不用太把他们放在心上。” “是。” 薄雾散开,鸟鸣声婉转轻快,清晨的山林外围阳光洒下,美不胜收。 今日上场的队伍早已准备多时,森林外围的动物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看客席上,已有来的早的人占据了最佳的位置。 兵部的队伍最为闲适,铺开了布毡准备悠哉的吃个早饭。 ------题外话------ 今日两更,有点事。 521一更 外围的看客越来越多。 三五成群的夫人们用了早饭,约了投脾气的友人,都走了过来。 杜夫人被围在中间,深褐色的登鹤长裙,气质出众,说话缓慢端庄:“现在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血淋淋的比赛,每年里面的人出来,见了那些死相凄惨的小东西,我这心啊——” “那是夫人您宅心仁厚——” “是啊,杜夫人家道学传家,最是心善。” 突然背后传来一道仿佛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的笑声,飒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巧,我正好相反,觉得我大梁男儿就应该多见见血,才能不枉人世间走一遭,否则都聚在一起做什么,吟诗作对吗,单吟诗作对西突就成大梁一个郡了吗。” 谁这么不会说话! 众人回头,便看到一身大红骑装的新婚女子,在二三新妇的拥簇下,英姿桑爽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们,目光含笑。 杜夫人转头,绷着的嘴角瞬间笑了:“原来是蒋夫人,蒋夫人说的对,良才将相,都是我大梁基石。” 蒋夫人?众人闻言,顿时闭上想为杜夫人说话的最,蒋将军是九王爷看着长大的,不是干儿子胜似干儿子。 蒋夫人看眼这些人,淡淡一笑,带着人直接跃过她们,径自走了。 “骄傲什么,好像她打下了领土似的。” “就是,看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谁不知道西突怎么打下来的,用的到她显摆。” “如今施、柳两家姑娘不出来,她觉得显出她来了。” 一个微小的声音响起:“蒋家的女儿都练骑射的,与咱们都城不一样……” “难怪五大三粗的。” 不是啊,挺好看的。 不远处的林荫小路上,项心慈带着项逐霖走在项逐元身侧,手里不时多了一截柳枝,一会又多了一朵鲜花,即便是蔓延而来的芦苇,都要折一支在手里把玩。 项逐元在她扑蝶戏柳时,停下来,又在她好奇心被满足后重新上路,顺便不忘考教项逐霖功课,思绪却忍不住停在,她戴的耳钉上。 项心慈摘了一捧红果回来,挑了最甜的给项逐元,挑了最大的给小不点。 “谢谢姐姐。” “客气。” 项逐元跟上,果子拿在手里的没有吃。 “大哥今天不下场吗?”项心慈咬了一口,嗯,好吃。 林无竞移开目光,和秦姑姑跟在很远的地方慢慢的跟着,今早发生什么了吗?太子妃娘娘心情很好。 “丛林场地第一天开场,先让他们热热身。” “哦——你担心误入虎口?” 项逐元将她手里略青一些的果子拿过来,将手里熟到晶莹剔透的果子给她,咬了一口她要过的果子:“是啊,技艺不精,只能投机取巧。” 项逐霖立即反驳:“才不是,大哥哥厉害了。” 项心慈笑笑,神色没有任何一样,仿佛手里的果子没有变,贝齿一点一点咬着手里的果子,暗沉的红色果子压在淡粉色的晶莹唇瓣上,一口咬下去,微量的果肉留在她浅淡的唇间,深色如血,红的妖艳,粉的令人心折,又快速在她唇齿间消失,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果香:“你大哥才不厉害,我大哥——厉害。” 项逐霖有些没反应过来,拿不还是大哥厉害?“总之大哥厉害。”稚气的声音崇拜的坚持。 项心慈吃着手里的果子。 项逐元的目光不经意间滑过她耳廓,花瓣状的耳钉静静的贴合在她柔软的耳唇上…… 项逐元的肌肤忍不住激起一层细密的战栗,掩饰性的吃了一口果子,口感绵密。 项心慈跳过地上的水坑,回头看项逐霖。 项逐霖不跳,他已经是大人了,而且还是男人怎么可以不稳重,不要。 项逐元失笑,牵着他的手迈过去。 “就你多事,那大哥哪天下场?”项心慈看向他。 项逐元顿觉暗中感觉又来了,从指腹扎进去,瞬间传入心脏,钝痛的舒适感几乎淹没他的理智,声音暗沉,“不确定。” “大哥给我猎张狐皮。” “好。” “要红色和白色各一张。” “好。” 林无竞发现项世子与太子妃娘娘关系很好,但没有不好的理由不是吗,以太子妃娘娘名下的资产和轻易就能颠覆皇粮的商业占比,自然能得到令国公府的另眼相待。 锣鼓骤然敲响,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入林之声。 “那边是鹰击——” “小声点儿。”那帮擅于杀人抄家的土匪,可看着突然飞奔入林的九股势力,鹰击的制服和气势都是你夺人眼球的一个。 “御林军最有气势。” “可不是,没有哗众取宠的招数,更沉稳有担当,不愧是御林军。”哪里像某些人,连猎场出来的人都收,弄一帮土匪,不知道要做什么。 明大人手里带着这么一批人,都影响他温文儒雅的形象。 陶子媚跟在杨梦娇身后,视线瞬间跃过人群看到他的存在,又急忙移开目光。 莫夫人也看到了杨姑娘,先笑了。 杨梦娇远远的行了一礼,没有靠近,杨家有意将她再次定给莫国公府,所以一直没有提她的婚事。 莫夫人也有心思将这位端庄大方有处事谦和的名门贵女娶回来,也在多方使劲,希望杨家摒弃上次的成见。 莫夫人尤其喜欢杨姑娘自己在梁都多年,却将杨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稳重,可又不敢盲目做主,好在,儿子快回来了,到时候成家立业,也就了她一桩心事。 何况杨家小姐——多好的姑娘啊。 杨梦娇羞涩的移开目光,坐在下手的位置,目光仅在场下熟悉的人身上停滞了一瞬,没有让人发现任何异样的离开。 连身后的陶子媚也没有察觉表姐的异常。 细小的声音顿时在丛林外的场地上传递:“太子妃娘娘来了……” “太子妃娘娘到了。” 婚后甚少露面的太子妃,短时间内迅速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可距离太子妃娘娘最近的老夫人们,突然集体沉默的安静下来,没人敢倚老卖老多看太子妃娘娘一眼,当年胡夫人的事还历历在目,如今也没人敢出头去试试现今太子妃的脾气。 522二更 若是被人当‘警钟’敲了去,岂不是成了所有人的踏脚石。   这里大多都是见过国公爷寿宴上的事情,所以没人说话。   合宜郡主因夫家的身份,坐的远,看了太子妃娘娘身边一眼,却不得不说,能坐在太子妃身边的命妇都是精明之辈,都知道太子妃曾经的丰功伟绩。   合宜郡主垂下头,整理整理座椅上的裙摆,跟在婆母神色背后,温和的对每一位与婆母说话的人笑。   更多人的视线却是含蓄或者若有若无的,落在为首的太子妃身上。   这位曾经名动梁都的七小姐,如今竟丝毫不减其气势。   杨梦娇也不能免俗地看过去,不禁愣了一下,真好看啊,带着艳压众人的气场和美艳,不笑时更有上位者的威仪,她一直不相信有人天生适合做什么,如今看太子妃娘娘,天生适合坐上高位一般。   很少以外貌取人的她,难得有种太子妃可以仅凭美貌便没有缺点的想法:“太子妃娘娘真好看,比以前更好看了。”   陶子媚站在表姐身后,这里没有她坐的位置,她顺着表姐的目光看过去,仅仅对上高位上一缕被阳光照射出的宝珠,便快速移回目光,她心里忐忑一瞬。   太子妃娘娘自然好看,但更是一位蛇蝎心肠的美人,明大人有幸逃过一劫。   想到明大人,陶子媚的目光再次落在明西洛身上,施阁老远赴西突,施家没有人参与这次出行。   陶子媚想到什么突然看向表姐,瞬间振作起来,她不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吗,怎么忘了,这是再好不过的一次机会。   陶子媚顿时有些激动的紧张。   “是不是站累了?坐一会。”   “没有,表姐,那是明大人。“   杨梦娇闻言,诧异的看她一眼,书籍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陶子媚已自顾自的开口:“也不知道明大人为什么与施家小姐退婚?施小姐明明那么漂亮,还是京梁都有名的美女。”   杨梦娇没说话,子媚早已经不惦记明大人了,但她却没有答案家里说定的婚事。   杨梦娇不喜欢背后议论人,何况是与她无关的明西洛,自家看中的是莫国功夫,别人的婚事轮不到她商缀。   但多多少少也明白明大人的婚事自从九王回来后因为倪将军一脉不欣赏他,很多合适的人家都持观望态度。   “表姐——”   “好了,歌舞开始了,陪我看一会吧。”   陶子媚有些着急,表姐怎么就能——无欲无求   看台上,一身红衣的蒋夫人不自觉的看向主位上的人。   立即有人附耳道:“那便是太子妃娘娘。”   蒋夫人猜到了,早听闻过太子妃娘娘是一等一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夫人,别让人看出端倪。”   蒋夫人知道,她听过太子妃的一些事情,只是还是会忍不住看过去,她发现不止她,周围很多人会借着与身边人说话的空隙,不自觉的看过去。   甚至拽回后,才恍然回神,惊出一身冷汗。   梁都什么时候有了如此美人?   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柳小姐与施小姐的才华与美貌并存,一眨眼盛都竟还有如此明珠。   明西洛看着手里象征存在大过实际意义的刀,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骚乱。   看台上的人并不在乎和:“夏猎也是山庄的老传统了,看到惊起的飞鸟群没有,哎呦,放彩色烟雾了。”   项心慈消消:“代表什么意思?”去年她怀有身孕,不曾出门,如今还是第一次出行避暑。   九王妃笑笑:“都是一些小趣味,增加些噱头,通知其他隐藏的人,第一个猎到动物人群的位置,这样,那些看到信号还可以赶过去,如果对方有人员伤亡,可以让对手损兵折将,继而获取对方的猎物。”   项心慈惊讶的恰到气氛:“还可以这样?”   九王妃也笑的兴致盎然:“是啊,是啊,都是他们叫嚷着觉得单纯计算猎物数量不过瘾,还可以歼灭对方的对方,看见这里的人没有,估计都图一乐呵,下了注。   “?”项洗车泥眼睛睁的圆圆的。   九王妃怎么看这孩子,怎么觉得她可爱:“赌哪个队伍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还赌哪个队伍是第一次出来的。这第一个淘汰的队伍,每年都是关注的重点,看到到了?”   九王妃笑的更慈祥了,难怪太子变了很多,这小姑娘又单纯又好玩,哪有外面传的那么离谱。   “不同的入口代表不同的势力,自然就坐着各自头上的天。”   项心慈颔首。   “你想想,第一个出来的狼狈队伍,对上自家统领,他们这些人脸色难不难看,别人的人都在里面喊打喊杀呢,自家的丢人现眼从出来了。”   “是哦。”   “当然了,这里坐这么多人,不少是为了看平日高高在上的大人们怎么变脸的,那表情,回去够笑好久的。”   项心慈配合一笑。   九王妃也难得掩嘴而笑,不是真笑那些人们,以她的地位,就是图一乐呵,九王妃突然想起来:“你的人怎么不上去试试?跟在你身边的也四品了吧,从四品也可以。”   “没有那么高,从七品。”   “那也够了。”   “是吗,那明天让他们也去试试。”   “是叫狄路吧?”   “狄路前段时间受了一些伤,刚换上的林太傅家的小儿子,林无竞。”   九王妃恍然,她还有印象有印象,竟然是:“林太傅家的那个小儿子?!”   项心慈闻言便知道这是见过,老人家吗,都喜欢忆当年,便示意林无竞上前:“来,见过九王妃,伯母,是不是还是你印象中的模样?”   “怎么会,更俊了,他以前还那么小,林老夫人带着他进宫,一会看不住他就跑不见了,急的整个皇宫到处翻找他,可皮了,想不到一晃眼也这么大了。”   ------题外话------   这两天有点事出门了,均二更,星期三恢复正常。() 523一更 九王妃追忆的感慨着。 林无竞恭敬的弯着身,神情有些尴尬,尤其还是当着太子妃的面提他自己没有印象的事,神情更为窘迫。 可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想法。 九王妃也好久没见他,一时间感慨良多,看到他,就想到曾经的小样子和昔日与朋友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光,脸上蒙上忆起岁月的温柔:“我记得这孩子笑起来脸上还有一个酒窝,白白嫩嫩的,别提多可爱了,林老夫人在众多孙子孙女中尤其喜欢他,连我看了也喜欢,特别讨喜的孩子。” 项心慈含笑的听着。 “看我,就说那些有没有的了,你祖母可好。” “回九王妃,好着。” “哎,我与林老夫人也好长时间没见了。”九王妃是对着项心慈说的,按说她不随军、婆母尚在,不该离开梁都,但九王府……和其它王府又不一样,她是随侍在侧的。 “你祖母这次可来了?”项心慈随意闻着,肯定没有,不然九王妃就不必感慨了。 “回太子妃娘娘,祖母担心舟车劳碌,没有来。” 九王妃叹口气,忆完了往昔,看向对面,便见太子又带着帝安出现在对面,不禁‘咦’了一声:“太子很是宠爱帝安郡主,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以前倒是没看出来是位好父亲。 林无竞闻言,莫莫的退到一旁,也看向对面的太子殿下,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太子和太子妃格外疼爱帝安郡主,对二皇孙反而约束较多。 但皇孙与郡主,太子对二皇孙要求更严格也是应该。 “帝安这孩子讨喜。” “是啊,我看着都喜欢。” 项心慈笑笑没有接这话,再看对面时,发现帝安已经跑下看台,迈着小短腿,发揪一跳一跳的跑到明西洛腿边。 明西洛单膝跪地,将吵着要抱小郡主抱起来,两人说着什么?或者说,帝安说这什么。 帝安小手环着明西洛的肩,撒娇要求着什么。 看台上很多人看了过去,谨慎的说着明大人深得恩宠。 项心慈神色淡下来,将林无竞叫到身边,让他将郡主抱过来。 九王妃也看到了,笑道:“帝安郡主对明大人很是熟识。” 项心慈神色已恢复如常,没有一丝缝隙:“太子经常带去议事殿,一来二去便于明西洛相熟了。” “明西洛这个人,我在外面也听说过,是位让人提起来颇为敬重的官员,太子挑人的眼光不错。” “机缘巧合罢了。” “谦虚了,你九伯的幕僚都提起过他,怎么能算巧合,所以才都说自从太子大婚后,越来越有盛世名君之象了。” 项心慈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和九王妃坐在一起说话,比喜欢理太后了,九王妃会说话:“也就随随便便娶娶。” 九王妃便笑了:“你啊你。” “九王的幕僚都觉得明大人不错?” 九王妃不涉足夫君前院的事:“我也就听了一耳朵,但能在打的不可开交时被他们说起,定然是有才学。”九王妃并不奇怪心慈会问,心慈定然与她一样,不接触外面的朝堂,不知道男人的事,更不名表良臣将相的作用。 项心慈看着台下的人。 看台下各入口处,明西洛郑耐心的哄着要往深林子里去的小郡主:“里面没有小兔子。” 那:“抓……大脑虎,安安抓脑虎——” 明西洛将郡主脑袋上的长绳放到背后:“帝安郡主真厉害。” 帝安的身体又往林子方向蹿:“脑虎——抓——” “里面黑。” “不要!脑虎——抓——” 景嬷嬷歉意的对明大人笑笑。 明西洛便懂小郡主为什么下来了,定是嚷着要进森林,太子没办法,将帝安赶下来了。 明西洛不觉的这是问题,帝安郡主要进去,进去就是,他有能力让她不遭受一丝意外。 但太子和七小姐未必愿意小郡主进去,明西洛是真喜欢帝安小郡主,她长的三分像七小姐,在他心里与他自己的孩子无异。 以往在议事殿,他也会带郡主玩,所以往往帝安郡主不是在太子脚边,便是在他身边。 现在看着小郡主频频要进去的小请求,他很想立即答应,不过进林子而已。 明西洛不自觉的看向太子的方向。 梁公旭一直注意这这边,他自然不会做这个坏人,才将吵闹不休的帝安打发找明西洛的。 帝安体弱,纵然带着一支军队,没有猛兽靠近,也不能保证这样的自然丛林中没有腐气、寒冷,帝安身体不好,自然不能进去。 梁公旭坚定的摇摇头。 九王爷向下看一眼——明西洛,自从上次回来时见过一面,他便没有再见过这个人,他的幕僚们对他的赞誉颇高,对他推行的几个实用的地方方案,更是赞不绝口。 以他们的话来说,是个腹有大才的重基之臣。 524二更 现在看来的确没有浮躁之气,在太子身边做事也毕恭毕敬。 这些日子他在梁都,亦没有听说此人滥用职权的行径,更没有仗着太子病状,有把持朝政的野心,相反,明西洛提出的扩大官员收益,交各地税收入户部的举措,让近乎病态的大梁土地,没有任何阻碍的进入中央管控,是位颇有手段的能臣。 惠勋贵政策、鼓励地方县政养兵,看似软骨向勋贵妥协。但紧接着便出台了铁器国控制。 所有地方属衙、个人无权拥有私人铁脉,铁器出厂牢牢的笼固在梁公旭手里。 并且对地方私军按人头征兵,人头税不高,等同虚设,却可监察大梁国内私军数目。 如果这个检查手段有人谎报,那么铁器流通的多寡,便是第二个监察手段。 九王爷觉得漏洞太多,回来后监察过铁器走向,毕竟如果有人想从中中饱私囊轻而易举,而且严格的铁器管理,对让地方失去作战能力,不能尽快平息大梁近乎病态的沉疴旧疾。 结果他发现,东宫督查司填补上来这一漏洞,明西洛手下经营者数以百计的铁器私贩,他们不经过朝廷,而更像黑市,为‘作奸犯科’‘占地为王’‘一方霸主’提供了优渥的土壤。 等于不费吹灰之力,依旧监控着梁国所有的私军和势力,还能让各方满意。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让他也不禁眼前一亮的治国之才。 可惜他年纪大了,在国力上没了曾经的一腔无私,更没了年富力强时希望大梁长治久安的热心,如今的大梁愿意走到哪里,便是他的造化,他想做的不多。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臣子,他没兴致多看。 反而是梁公旭这几年的变化让他惊讶,也正因为梁公旭的变化,才让如此良臣甘冒风险辅佐吧。 梁公旭皱眉,帝安快闹了,一件事她反复强调却得不到满足时,她会苦恼到别人头疼的满足她为止。 “脑虎——明叽落脑虎——” 明西洛抱紧怀里的孩子,太子不愿意,可他觉得只要措施到位,带上太医完全可以带帝安郡主在外面转一圈的。 “去,安安去!安安不怕虫虫,安安不怕虫虫——”帝安郡主见不能从明西洛胳膊上窜出去,便要求下来,自己往森林里面跑。爹爹明明说跟明西洛说就能去里面玩的! 明西洛急忙拉住她。 帝安郡主不要,她要进去,她要进去—— 林无竞已经到了,见状便知道小郡主又要做什么,一般小郡主要做什么,必须要做到的,他也不想扫小郡主的兴,但现在太子妃有令:“明大人,太子妃娘娘有令,让属下将小郡主抱上去。” 明西洛有些为难。 帝安不要,她进去看虫虫,明西洛拽着她,她就拽明西洛,她要进去。 看台上的梁公旭见林无竞去了,顿时有些心疼女儿,心慈怎么看见了,知道帝安任性,免不得要训孩子一顿,不禁转头,想让寿康将帝安将人抱上来。 寿康见状,很正式的看太子一眼,太子妃娘娘的人已经过去了,抢不过来的。 梁公旭叹口气。 “脑虎——”帝安才不去见娘,她要进去抓老虎。 “微臣让人给小郡主抓一只回来好不好。” “不好——”她要抓大脑虎,小小的身板使劲抓明西洛。 明西洛看眼林无竞。 林无竞也无奈,但是太子妃娘娘命他报上去,只能逆帝安郡主的意了。 明大人示意他抱人。 林无竞见状顿时又有些为难,就这样抱走?会哭吧。 帝安现在就快哭了,她都说好多遍她要进去玩了,结果不单没人带她进去,竟然还有人将她往外拽,她要进去。 帝安‘用力’掰明西洛的手! 林无竞半求助的看着明西洛,就这样抱走肯定要哭:“明大人您看……” 明西洛没有说话,如果是以前,帝安不愿意,他在中间周迅一二,七小姐不见得就要逆了帝安的意。甚至可以不将帝安交给七小姐,只要对小郡主无害,七小姐都能包容。 但现在不一样,他身为奴才,不管处于好意恶意与否,都不能干涉主子的决定。明西洛看眼就要进去的小郡主,手腕用力,轻易抱起了她,交给了林无竞。 林无竞接过小郡主的一刻。 帝安小郡主哇的一声哭了,眼泪从一双琉璃一般泛着弱气的眼睛里流出来,可怜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明西洛下意识就想把人抢过来,但生生止住,移开目光。 梁公旭也快速移开目光,帝安哭他就受不了,好像又添新疾一样。 九王爷距离他近,见他如此冷哼一声,妇人之仁! 帝安哭的更着急了,她不要找娘,她不去,她要进森林。 明西洛示意林无竞走。 帝安郡主见状撕心裂肺的开始哭,伸开双臂向明西洛扑,她不要找娘,她要明叽落。 明西洛未曾回头,可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想给与全世界疼爱的小郡主,明西洛没忍住哄了两下。 帝安彻底不干了,她要明西洛抱,不要这人抱! 明西洛的手掌放在小郡主背上,示意林无竞快走,太子妃不想看到他跟上去,就算因为要哄着帝安郡主跟上去也不行。 林无竞丝毫不敢耽误,加快了脚步。 帝安被林无竞抱到台上时,本来哭闹不修的小宝贝,立即不哭了,抽泣着但大方的从林无竞怀里下来,恭敬问安:“见过母后。”然后起身,刚养的胖嘟嘟肉乎乎的小身板挤入娘怀里撒娇。 九王妃顿时睁大眼睛,哭笑不得,一路上来时,这孩子闹腾的多厉害,她是看见了的,那哭声,估计全场都听见了,只是碍于帝安的身份没人敢开口,结果她自己不哭了。 对面男宾台上的寿康见状,顿时眉毛一挑:欺软怕硬。 长安忍不住想笑,小郡主其实最会逮住太子和明西洛欺负,当着太子妃娘娘的面则破会撒娇卖乖,顶顶的会做人。 九王也有些惊讶,瞬间看向侄子,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还没有一个妇人镇得住孩子! 525三更 梁公旭却已经心疼上了,帝安还是一个孩子,又是他唯一的孩子,身份高贵,全大梁都改为她的高兴而高兴,她的不高兴而痛哭,尤其年纪又小,正该是天真无邪肆意玩乐的时候,却要学看大人的脸色—— 梁公旭一万个不愿意,非常不愿意,就算是看心慈脸色,他也心疼女儿。 梁公旭立即示意寿康去将小郡主抱过来。 寿康不敢造次,急忙转身而去。 九王妃正笑的脸颊绯红:“你这小丫头,原来还会做鬼脸啊。” “安安还会噗噗——”刚才闹着要看虎的事,已经被抛之脑后,小眼睛滴溜溜一转,逗着喜欢她的九奶奶。 项心慈笑着拍下她脑袋:“少捣蛋,那不是逗趣,那是没礼貌。”吐口水能随便做吗? 帝安闻言小脸立即垮下来,一双生无可恋的眼睛,配上粉嘟嘟的努力皱在一起抗议的小脸,可怜、好玩的不得了。 九王妃见状哈哈大笑。忍不住伸出手,捏在了活宝的小脸上:“你怎么这么可爱——”太可爱了。 帝安也笑了,她发现她拱拱鼻子、努努嘴大人就笑的很开心,爹爹和明西洛都笑。 项心慈不吃她这一套,见她耍宝很是无奈,也没去扫九王妃的兴。 九王妃笑的擦擦眼泪,将帝安拉到了自己身边,给她吃水果:“真是个有福气的丫头。” “就是太皮了些。” “不皮,不皮,孩子们闹腾些才好,尤其刚才哭的声音多响亮,现在就能这么开心了,小孩子们真有意思。” “闹人罢了。” 九王妃抚着帝安的头,九王府能有一个孩子就好了,像帝安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也好啊。 寿康已经到了。 帝安见到他,立即眼睛一亮,乖巧的放下水果,占到了寿康公公身边,甜甜的和九奶奶拜拜,她要去找爹爹了,然后再转头,讨巧的对娘谄媚的笑,她要去找爹爹了。 九王妃有些舍不得,让她再吃点东西。 “谢谢奶奶,爹爹想安安,安安想爹爹——” 项心慈警告的嗔她一眼:“去吧,不要使性子。” 寿康抱起小郡主,躬身离开。 一盏茶的功夫后。 项心慈再看向 对面的看台上,梁公旭无奈的看着帝安,刚刚抱过来没多久,帝安就要去森林里看‘脑虎’,他觉得这个坏人的重任依旧不能落在他身上,示意她下去让明西洛带她去。 小帝安蹦蹦跳跳便下去了,她要抓小脑虎、大脑虎、抓很多脑虎,就像爹爹抓牛牛一样。 明西洛征求太子的意见。 梁公旭要求,单调的重复着刚刚的事情。 项心慈见女儿那开始跳脚的举动就知道她再闹,闹的还极有可能是梁公旭和明西洛都不想她做的事。 在看看她指的方向,都不用问,也是她要进去,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森林,里面却是大梁国土内数得上的丛林深处,即便对这一代熟悉的老练猎手和伐木工,也不曾深入最深处。 更不要说这里气候适宜,潮湿多雨,里面进去几丈后便是遮天蔽日的凉意,她进去做什么,送肉吗? 项心慈脸色不好的让林无竞去抱人,跟明西洛在那里拉拉扯扯很好看是不是! 九王妃见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帝安又去找明西洛了? 帝安这次挣扎的更疯狂,哭的更大声,更委屈,爹爹说明西洛带她去,明西洛就不去,她要看‘脑虎’!她不要上去找娘亲,她要看脑虎。 帝安嗷嗷的哭声。 明西洛看到林无竞松口气,将帝安郡主交给他,依旧用言语安抚着她的情绪。 “你坏!不抓脑虎——你坏——不喜欢你——”不听爹爹的话带她抓脑虎。 明西洛揉揉眉心,不意外收到这样的控诉,太子定然向郡主许下了美好的承诺,到他这里不能实现,孩子会有情绪理所当然。 待林无竞将人抱上来,小帝安因为哭的太卖力,没有刹住车,到了母亲跟前,还抽泣的吓的打嗝,又极力控制着自己想哭的冲动:明西洛太坏了,太坏了—— 九王妃见心慈严肃脸看帝安,心里一阵心疼,孩子都怕你的,悄这哭的明明伤心,到了太子妃面前只流泪却不敢出声,怎么能这么吓孩子呢,就算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也不能这样给孩子立规矩。 九王妃立即心疼的抱到怀里。 帝安去努力忍者抽抽不敢进,并后退一步,一边掉泪,一遍憋声,一遍像个小大人一样像九奶奶和母妃问安。 九王妃见了更心疼了:“你看你,这是干嘛,她还是个孩子,这么急教她规矩做什么,快到奶奶这里来,你母妃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啊——” 项心慈呵了一声,移开盯着帝安的目光。 帝安才敢扑入九王妃的怀抱,想哭哭委屈,又不敢大声哭。 项心慈隔着偌大的广场,狠狠的瞪梁公旭一眼。 梁公旭已经开始心疼落在心慈手里的女儿,让明西洛哄着便是,她非插手做什么。 526一更 项心慈却知道瞪也没用,梁公旭未必觉得这有错,更不在乎周围的人已经克制的看了他们多久。 项心慈也不在意,但他这是在做什么,推到明西洛那里有什么意义,还不是不能去,身为父亲,告诉帝安什么不是应该的。 算了,算了,项心慈对这样的爹,也算有经验,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自己的爹很大程度上也是如此。 而且呵呵,兔子求助软体虫,明西洛比梁公旭还没有主见,他指望明西洛给他教育听话了。 项心慈伸手撑在椅臂上,目光平静的看着女儿:“你想进去玩?” 帝安犹豫的看着母亲,一时间没敢接腔。 九王妃将孩子向自己怀里靠靠,带着指责:“你先等她不哭了再问。”孩子都哭成什么样了,身为嫡母怎么不知道心疼。 项心慈没理会九王妃,和乐融融时自己可以交流,遇到了分歧当对方不存在就好:“想进去也不是不行。” 帝安闻言眼泪立即止住了:“真……真的……” 九王妃皱眉,立即哄到:“安安,咱们不去,安安还小,里面太危险了。” 帝安要去,她挣脱开九王妃,立即牵住母妃的手,仰着小脑袋,乖巧的看着娘。 项心慈嘴角讽刺一笑:“嗯。” 九王妃瞬间牵住帝安的手,快速将帝安带到自己怀里护住,她没想到长得漂漂亮亮的女子如此恶毒,帝安郡主就是得太子宠爱一些,也不至于如此害一个孩子。 就算帝安闹了点,不懂事了些,好好教导就是了,怎么能如此狠心,女人的嫉妒心要不得,何况太子一共才几个孩子,她就不怕因为她私心,动摇了太子的根基! 从来软弱的九王妃,瞬间严厉道:“不行!她不能去。”她不会让项心慈如愿! 帝安郡主闻言,瞬间向母妃那里跑。 九王妃立即抱紧她,声音又变得温柔:“安安,不去,安安……” 帝安除了她母妃的话,谁的话都不听,发现跑不了后,开始挣扎:“安安去——安安去——” 九王妃坚持,死死抱着她的腰:“不行,安安奶奶带你去游湖好不好?” “不好,要去虎虎,找虎虎——” “水里有鱼有荷花,还有很多好吃的,奶奶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项心慈悠闲的抵着下巴看着两人,她倒是希望九王妃能劝说成功,治愈九王妃刚才意味深长的好几眼毫不在意。 帝安不要,她要看老虎,帝安见跑不了,转头去掰奶奶的手。 对面的看台上,梁公旭皱眉:“那边怎么了?”打起来了:“你去看看,顺便将小郡主抱回来。” “是。” 九王爷闻言看了过去,见自家内子正哄着帝安,微微蹙眉:“你也别太惯着孩子。”像什么样子,竟然和长辈拉拉扯扯,没有皇家郡主的凤仪。 梁公旭闻言有片反应不过来,这还是第一次有‘外人’敢对他女儿指手画脚。 小帝安还在闹着,年幼有没有章法,最会旋转挣扎。 九王妃眼看要弄不住她。 前面坐着的景侯府夫人,终于忍不住回头,拿着手里的扇穗帮九王妃逗小郡主:“小郡主,您看这是什么呀?” 帝安不看,出身让她没有看别人的习惯,一心要挣脱九奶奶的桎梏,奔向自己娘亲:“娘——娘——” 周围的人见景夫人转头了,一直听着这边动静的人们也大着胆子转头,劝着小郡主不要去。 那是小孩子能去的地方,就被老虎吃了,可太血腥的字也不敢说,万一被太子听了去,太子未必高兴,被太子妃听了去更不好,谁知道太子妃会不会上眼药。 项心慈不伸手接,不阻止九王妃拦,仿佛周围的视线不存在,等着她们博弈出一个结果,十九八九帝安会赢,因为帝安脾气拧,别看长了一张柔弱到娇气的脸,那小脾气被梁公旭捧的,以为她可飞天遁地。 寿康赔笑的看着这一切;“请太子妃娘娘安,九王妃安。” 两人都顾不上理会他,项心慈悠闲的欣赏着衣袖上的刺绣,九王妃忙着拦帝安。 寿康不明所以的看着帝安郡主闹,他倒是想将帝安郡主直接抱走,但九王妃未必给他。 寿康看向旁边的林无竞。 都是奴才,林无竞知道遇到帝安郡主事的为难,低声在寿康耳边将事情说了一遍。 寿康瞬间眉头皱的死紧,也不管小郡主,直接去报告太子,太子妃允许小郡主进林子肯定‘没安好心’。 周围的目光忍不住不时强则的看眼无动于衷的太子妃,帝安郡主都哭成什么样子了,太子妃怎么就不能哄一哄,就算因为帝安郡主得太子宠爱与太子妃有什么矛盾,可也不能这样晾着孩子啊。 都说太子妃这些年有了长进,她们看,完全没有长进,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可纵然心里排山倒海的腹诽着,也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那边怎么了?”蒋夫人团扇放在胸口,遥看着那边的方向。 “不知道?看样子好像是帝安郡主哭了,九王妃在哄。” 周围的人也不自觉的看过去,实在是那边动静持续时间太长,她们想当看不见很难,而且一个人看了,两个人看了,法不责众,便都跟着好奇的看过去。 九王妃年纪大了,累的松开手,让丫头顶上,顺便瞪项心慈一眼:“你说句话啊!”说完又觉得当着命妇的面这样说她不好,撇开头,不说了。 帝安见奶奶不行了,奶奶还怕人继续拦她,立即眼睛一翻就要病过去。 吓的接手的人,瞬间脸色苍白,险些脱手。 林无竞也急忙上前。 帝安已趁这个空隙,鲤鱼打挺一般跑向母妃,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她不容易:“去——老虎——” 项心慈看她一眼,示意玉焕给她擦擦汗。 林无竞、刚刚吓的脸色苍白的侍女和九王妃统统松口气。 一直看着的景夫人她们也惊的拍拍胸口,万一小郡主出事了,太子能算了‘见者有份’的人,瞬间转正了身体,唯恐再次发生不测。 527二更 项心慈却像一切都没有发生,看向已经搭理整齐的女儿,余光顺便也看到了匆匆往这边赶来的梁公旭。 项心慈神色却没一丝波动,刚才的闹剧也不存在:“还要去?” 帝安乖巧的点着头。 “没有人陪着你去,你也去?” “脑虎。” 项心慈抚着玉焕的手优雅的起身:“好。” 九王妃立即睁开沧桑的眼看着她:项心慈在说什么!当着自己的面她就敢胡作非为!而且她的立场表现的不够清楚吗! 项心慈不看九王妃,带着帝安下去。 九王妃顿时一阵眼花,这个妖妇!她怎么敢,这……这么多人看着呢,还有刚刚她置身事外什么意思! 九王妃一把年纪,还么有谁敢将她气成这个样子:“心慈!项心——” 侍女急忙上前抚着王妃的背:“王妃娘娘,您冷静些。” “去……去给本宫把人带回来……” 男眷看台与女眷看天隔着一个巨大赛场的距离,广袤的圆形场地能让马尽情拉练出速度,可见一般,所以梁公旭从收到消息到出现,绝对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 项心慈不紧不慢的牵着帝安的手往下走。 林无竞突然停下,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挡住了九王妃的去路。 不远处的林夫人看见了,惊了一身冷汗,九王妃是什么人,自家儿子这不是给太子妃添堵吗!林夫人焦急不已,却不知道像谁求救,更不敢表现的太过,让人看了笑话。 “林统领,你最好想清楚,我是谁的人!” 回应她的是林无竞几欲出鞘的刀。 “你会后悔的。” 林无竞重新更在太子妃身后,神色间的犹豫很快被压下,太子妃与一位郡主有什么利益冲突,太子喜欢多宠爱一旦就多宠爱一点,太子妃娘娘对小郡主也十分可爱。 何况,太子妃就算想做什么,做了什么,太子未必会不依不饶。 明西洛一直注意的这边的动静,见太子妃带着帝安郡主下来,又太子妃带着人向森林的方向而去,骤然想到什么,快速起身,现在只有他距离太子妃最近:“娘娘。” 项心慈脚步未停。 帝安小郡主开心的打着招呼,主动炫耀:“小老虎,娘带安安去看小老虎——” 明西洛猜到了,但看太子妃现在的神色也不是会带郡主看老虎的样子:“娘娘……” 项心慈牵着女儿的手,当看不见他,继续向前。 林无竞莫莫的在后面跟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太子妃好像不怎么看中明大人。 明西洛急忙追上,正色道;“娘娘,属下定然看顾好帝安郡主。” “……” “娘娘,属下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项心慈蹲下身,抚摸着乖顺的小帝安,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明西洛见状,不敢再说任何多余的话,快速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梁公旭,太子根本赶不过来,明西洛不敢违逆七小姐,至少那件事后,他实不该……可,万一帝安郡主出事,她承担不起代价。 明西洛思虑再三,瞬间上前一步:“娘娘,请准许微臣配小郡主进去。” 项心慈笑的温柔,帮帝安整理着她美美的裙装,如果明西落跟着,岂不是真会让帝安毫发无伤地看到小老虎,事事如了她的意,下次她闹腾的可就更欢了。 项心慈松开帝安的手,拍拍她的小胳膊, 帝安疑惑地看向母妃:“娘——不进?” “娘娘——” “娘怕冷就不陪你,” 明西洛立即恭手:“娘娘,微臣正好有时间。” “林无竞。” 林无竞上前一步:“属下在。” “记住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 林无竞不敢有异:“是。” 明西洛看眼林无竞,他能干什么,不是,林无竞进出丛林当然没问题,但是带着郡主便有些强人所难:“娘娘——” 项心慈起身,温柔的与帝安挥手:“去吧。” “娘娘——” “闭嘴。”项心慈说着,依旧对帝安温柔的笑着,声音不高,但警告意味十足。 林无竞听到声音,下意识响回头,太子妃娘娘当然可以让 明西洛一言不发的站在七小姐身后。 帝安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林无竞紧跟在郡主身后,既没有牵她的手、也没有距离她太近。 九王妃站在台上看到这一幕,气得拍碎了,手上的镯子,咬牙切齿:“蛇蝎心肠——” 侍女紧张的上前:“王妃……”有人看着呢,虽然娘娘是太子长辈,可毕竟君臣有别。 明西洛站在七小姐身边,两人的距离却好像又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不曾相识的时候…… 梁公旭看着消失在森林边上的女儿瞬间攥紧寿康的胳膊:“林无竞是死的,不知道抱着小郡主!” 寿康不敢吭声。 看台上人的人倒抽一口气,她竟然真敢做,那不是明目张胆的杀人吗! 528三更 九王皱眉,太子太纵着这女人了,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谋杀小郡主! 梁公旭觉得腿使不上劲,推着寿康:“你快去,你——”想到寿康也不管用,急忙撑起腿,加快了脚步。 项心慈在原地站着,不看明西洛。 明西洛看向帝安消失的地方,眉头微蹙。 “不用在你的位置守着。” 明西洛听到声音下意识想转头,又生生停住,她终于肯说话了:“无碍,不过是一个娱皇的活动。” 项心慈讽刺一笑:“难怪有闲心管不该你操心的事。” “……” 项心慈真觉得他们很闲,林无竞不帮着帝安,帝安能走多远?她小小年纪,巴掌大的个,稍粗一点的树根都翻不过去,还能指望她遇到什么猛兽,一个个急成什么样:“狄路什么时候上衙?” 明西洛闻言目光空洞了一瞬,身体僵直的一动未动,声音却异常清晰:“待七小姐避暑回去,狄大人便无大碍了……” 气氛长久的沉默着,空气中除了清爽的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看台上,早已因为太子妃的举动目瞪口呆。 “太子妃娘娘在干什么。看着帝安郡主进去竟然无动于衷!” “明大人就由着太子妃胡闹。” “太子妃娘娘好狠的心。” “是啊,不过一位郡主能分薄了什么去。” “蒋夫人,这您就不懂了,咱们这位太子妃娘娘未出嫁时就很厉害,穆家的大小姐现在都不出门呢,家里的小妾毫不容易怀了孩子,到太子妃娘娘身边坐了一会,就没了,估计如今也早就看帝安郡主不顺眼了。” 穆夫人突然探身,大声问:“你们说什么!我没听见。” 穆夫人静静的看着她们:“既然如此正义,说的如此激愤,应该是站在道德的糕点,至理名言的一方,众位怕什么,大声点说啊,让别人也见识见识什么叫敢怒敢言。” 穆夫人下方三排的看台上瞬间静悄悄的。 “原来只是一帮只敢背后嚼人舌根的。” 刚刚说话的几人顿时面红耳赤,不就是提到了她女儿,她又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夫人了,谁不知道穆夫人是穆老爷未发迹时娶来的,最是见不得有人比她出身更好。 蒋夫人转过头,面容含笑:“穆夫人,想不到被你听去了,是我们小辈不懂事,您见笑了,别与我们一般见识。”说着还是能听到后面的人在念叨太子妃和帝安的事,怎么不见穆夫人伸张正义,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她也不怕太子与她离心。” “她怕什么,她有皇孙。” “良人娘娘岂不是要哭瞎了。” “可不是,可怜人,靠着小郡主得了太子的宠,如果小郡主没i……” 蒋夫人看着穆夫人,两人同时听着这些话,蒋夫人突然嘴角微微含笑。 穆夫人气的脸色难看,不过是一个武将的夫人,从五品罢了也敢对她嚣张。 蒋夫人已浅浅一笑,转过了身。 同排的友人立即佩服的看姐妹一样,好厉害,敢回头和穆夫人说话,这位穆夫人很难相处的。 蒋夫人淡淡一笑,小事而已。 项侯夫人身边安安静静的,纵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曾经的事重演。 “太子妃娘娘真性情。” “这帝安郡主也太闹腾了些。” “谁说不是……” “是啊……” “是啊……” 蒋夫人的目光依旧在太子妃身上,听说太子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婚礼,为她重用了她的父亲,对令国公府恩宠有佳,甚至给了项世子掌兵的权利,让以文臣显赫的项家执掌兵权,这对一国君主来说与昏君无意。 太子虽然不是君主,但胜似君主,她难道不念太子一点好吗?竟连太子的爱女都赶害。 蒋夫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另一边的太子身上,脸上野心一闪而逝。太子娶了她,当真草率了,太子妃仗着美貌,似乎未将太子放在眼里。 明西洛从未想过在这时候说这事,但刚刚她竟然提了:“对不起……”是他不理智。 “……” “那天我不该……” “……” “狄路会没事。” 前方的森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哭声! 明西洛下意识抬步。 项心慈看他一眼。 明西洛生生停下。 踌躇满志走入森林的帝安,突然的十分响亮。 项心慈不是不担心,只是帝安才进去多久,这个时辰恐怕树根还没有遇上,这事被草绊倒了吗? 项心慈想到曾可能,扑哧一声笑出来。 明西洛苦涩一笑,郡主还在哭,自然没事,是他莽撞了,再听到七小姐的笑声,不自觉地松口气:她怎么可能没有分寸,帝安是她的女儿。 明西洛想到什么,快速转身,对不远处的寿康做了一个‘无事’的手势。 梁公旭顿时松口气,才发现快喘不过气来,谁建的这片赛场,占地如此广干什么! 寿康担忧的看眼突然靠围墙站着的太子:“殿下……” “我……没事儿……”忍不住想笑,知道她不会对帝安如何,还是忍不住为女儿担心。 项心慈笑着:“她肯定被草挡着看不见人烟了,她那个小个子抬头都看不到这里的灌木丛顶。”说完发现对着明西洛又闭了嘴,然后想想帝安,还是忍不住想笑,哎呦,高估自己女儿了。 明西洛神色无恙,只是突然间,也想要一位她生的孩子,是不是也能无意中让她笑的如此温柔。 529一更 项心慈转头看向玉焕,眉眼间的笑意又挂了起来:“你猜她走了多远回来的?” 玉焕闻言小心的看眼明大人,见明大人神色无异,才开口接娘娘的话:“以小郡主的体格,必然是走了很远。” 项心慈笑的不行:“哭声这么近,也能误判,本宫反而觉得她一进去就吓哭了。” 她的声音很轻,笑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淡淡的引人浮动的香气随着风传来,却不是因为他。明西洛心头突然有些热,想转身对她说: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是他考虑不周,让她失了颜面,他也是因为嫉妒,能不能……让事情过去。 但话冲到嘴边,因为生疏、因为不能,到底开不了口。或许他还没有准备好将卑微献在她的脚下却依旧被人弃之如履。 玉焕多多少少察觉出明大人的情绪,明大人到底因为出身不好、人品端正、性格温和,即便位高权重,一时间也走不出项家七小姐给他定的圈子。 何况……太子身体不好,明大人未必不是觉得现在退让的结果,是以后的和和睦睦,可惜狄大人的出现,让他乱了手脚,身为男子,明大人会对狄路出手,玉焕丝毫不奇怪。 她甚至觉得经过这次事情后,明西洛会很快从‘异想天开’里抽身,走他自己的康庄大道,现在看来……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出会影响一个处理朝局干净利落的人对女人的判断?“娘娘,您不能盼小郡主点儿好。” 项心慈笑容不便:“好,我希望她走到中间,打了虎才哭的,行了吧。” 明西洛已压下那股冲动,静静的站在一旁。 玉焕笑得无奈,思绪却在明大人和太子妃娘娘上,这两人真配,明大人若不是出身差,与太子妃娘娘站在一起,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更何况这两个人还有过一段女不嫌男贫的开始。 帝安是自己哭着跑出来的。 项心慈立即扔下玉焕,蹲下身。 帝安义无反顾的扑入母亲怀里,紧紧地抱着母亲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林无竞跟的轻松写意。 项心慈笑着抚着她的背:“好了别哭了,都告诉你别去了,你偏不听。” 林无竞看向明大人,恭手。 明西洛看了他一眼,算是回礼。 玉焕垂下头,不敢揣测明大人过多的态度。 帝安旁若无人的靠在母亲怀里,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安安也没说去。” 项心慈想翻白眼。 明西洛的视线已落在两人身上,目光温柔。 林无竞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丝异样,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明大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担心小郡主的安慰一直陪在这里也正常? 项心慈帮她擦擦哭到脖子上的泪珠,颇有雅兴的、恶趣味的逗着她。 “不要吃掉——” “老虎就喜欢吃小孩子。”两人‘闹’了很久,项心慈拍她的小屁股:“行去找爹爹吧。” 帝安一阵风一样跑了。 明西洛转头见太子早已停在不远处,刚才只是为了让七小姐先与郡主说话,没有上前。只是因为‘先’。 玉焕转着手腕上的玉镯,她不是秦姑姑,她看到的更多,却不得不说,太子妃人品不好,但挑男人的眼光其准,看看这两人,哪个敢‘忤逆’了她去。 如果皇后在世,太子妃定安稳的过不到与狄大人有染,可皇后去了,玉焕脸上扬起笑容,心想,命吧,项家七小姐命好、运道好。 帝安已添油加醋的向父亲诉上委屈,眼泪又大颗大颗的挤了出来,全方位的要着父亲的安慰。 看台上的人们在帝安奔向太子的一刻,隐约能听到全体屏息声,等着太子认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毕竟这么多人看着,谁也不能说冤枉了太子妃。 可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尴尬的声音响起:“帝安郡主到底还是个孩子,学不清话。” 谁说不是,有的人恨不得帮帝安郡主长张嘴替郡主说了。 等下,小郡主是不是指向太子妃的方向了? 哪里?哪里? 众人的脑袋恨不得伸直几公分、再长出一双千里耳,好知道 看台下,帝安正指着她进去的地方,控诉里面扎到她脸颊的高壮草木,伤心的潸然泪下。 郡主哭了,哭了。 刚才不是一直哭着? 这次不一样,哭的更厉害。 对,看那个女人如何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项侯夫人本来没注意而已,可渐渐的有些话被人递了上了,她一看,虽然看不出什么,但立即让人去找世子。 可不能出事!心里不禁有些紧张,但又觉得不可能,项七虽然会顶撞长辈,但没听说过这孩子十恶不赦啊,何况还是一位郡主。 . 530二更 小七傻了跟一位郡主‘拈酸吃醋’,这不是人之常情的理解吗。所以项大夫人完全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认为太子妃有异心,而且还传成这样?” 杜夫人觉得侯夫人后宅事经历的少、儿子争气,从未考虑过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七小姐恶名在外。”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大夫人也可以理解成,七小姐嫁得好,有人看着眼红。”何止嫁的好,而是太好,一手掌握整个梁国,太子还十分宠爱这位太子妃,多少人攀着太子妃被折磨死呢,结果恩宠无限,还儿女双全,东宫所有女人出的皇孙、郡主都养在太子妃名下,这是何等殊荣。 项大夫人懂这个人,这是有人眼红项家在朝廷的惹眼程度想抓个把柄。 只可怜项七那孩子没人教,有些事不懂,更容易着了别人的道,曹氏那个不争气的,好好的女儿被她养的离心离德!先如今脑子更是糊涂,不清不楚,前段时间死活要将亲生女儿嫁给娘家那扶不上墙的小儿子。 项大夫人提起五房就生气,若不是家里发现了,拦的快,庚帖都换了! 也不想想令国公府五房嫡出二小姐,五老爷如今又水涨船高,嫁给曹家的长子,都是曹家高攀,还嫁给曹家你不成器的二儿子,一不能承袭家业,二不能文举武试,嫁过去做什么,扶持曹家吗! 就算要扶持,也该嫁给曹家老大,算她当女儿的反哺娘家别人无话可说,结果—— 哎,项大夫人,觉得头疼。 “夫人,世子到——” “你让他赶紧去看看!”过来报给她做什么。 “是。” 项逐元来的很快,不等目前那边回话,人已经下到 青年锦衣玉服,风度翩翩,公子如玉又是西征回来的青年良将,瞬间吸引了看台上很多人的目光。 未成婚的闺秀们立即捏紧了手里的扇子,想看又不敢看,却又实在好奇更不想错过光明正大看人的机会,忍不住把目光扫过去。 “可惜了……”可惜什么不言而喻。 他那位乡野村妇一样的夫人,懂不懂项家世子的风流倜傥,恐怕大字不识几个。 项世子就是太重情义。 可惜了。 项家娶妾吗? 是啊,有那样一个不能退的夫人,那项家世子娶妾吗,未必没有人不动心。 项逐元一路已经听完了善奇的汇报,心里隐隐紧张,别人觉得不可能、不敢,项逐元不那么认为,心慈要是不喜欢谁,不管什么年龄什么身份,会对一个小孩子动手绝对符合她的性格。 不过,动手又如何,别说那个郡主还活着,就是真出事了,也能辩一辩! ——看快!项世子过去了,肯定出事了! ——那还用说,太子可不是好相处的! ——你们说,太子是不是生气了! ——肯定了,哪个男人能容忍女人动他们的子嗣,就是宠爱的也不行,怎么也要小惩大诫。 合宜郡主摇着折扇,却不那么认为,而且,太子妃如果要害小郡主有的是机会,何必在大庭广众下。 而且合宜郡主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夫人们不喜欢太子妃。 的确——因为一件小事就险些抄了夏家,的确让人不喜欢。合宜郡主转头斥责表妹:“少说一句。”再不喜欢也得罪不得。 项心慈看到大哥,从座位上起来,自然而然的走过去。 梁公旭拍拍帝安的小脑袋:“去吧。” 帝安像一阵风一样向明西洛冲去! 明西洛也看到了项世子,刚要抬步,更快看到帝安郡主,轻松的单手抱起她,两只手拖住。 梁公旭眉目俊朗的看着心慈走来,自然而然的伸出手,神色有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他就是太着急了,没有担心她真把孩子扔进去的意思。 项心慈这才看到旭旭的手,神色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本来就是冲着他去的,脚步轻盈地上前伸出手放入他手心,神情含笑,美的山水一色。 梁公旭握住,笑容如少年般纯净:“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她还是个孩子,我不放心。” ——怎么回事!太子不生气!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蒋夫人的手不自觉的抓紧手臂下的座椅,十分不解,太子妃让小郡主只身犯险,不管什么原因,都将小郡主暴露在危险中,太子竟然无动于衷!小郡主才多大!太子——太子——就这么相信太子妃! 蒋夫人心中不快,如果当初自家爹爹再快一步,今天被人朝拜的就是自己,太子迎娶的就是自己,何至于嫁给一个莽夫!连九王爷的养子都算不上!父亲却还做着九王爷一定会收蒋喜为继子的美梦。 ——残害皇家子嗣,这是重罪,太子看不见吗。 蒋夫人冷着脸:瞎了呗! 项逐元已经走过来:“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娘娘。” 项心慈发现旭旭有些脱力,手腕用力撑起了他所有的重量。 梁公旭给她个没事的目光,就是刚才走的路太长:“大哥怎么也下来了,刚才没见你的人出来比试。” 项逐元看眼太子的神色,垂下头:“回殿下,今天没赶上,改天了,家母许久没见太子妃娘娘,刚才一直看着这边,微臣想家母定是想念太子妃娘娘了,所以特意下来想成全母亲一片心意,不知道太子与太子妃方不方便。”太子神色无异,两人并没有因为帝安郡主的事起争执? 项心慈看大哥一眼,有事?否则大伯母什么时候不能见她,何况项老夫人昨晚还派人过来请安了,没说有事。 项心慈却没有先说话看向旭旭:“我抚你回去?” “哪里用你扶。”随即忍不住笑:“再说你扶的动,别没走两步你先不干了。” 项心慈不乐意:“我什么时候把你扔半路了。” 项逐元仅触了一瞬她眉宇间熟悉的娇憨,便避开了目光。 梁公旭安抚的拍拍他手,十分受用:“寿康在呢,我就上去了,去看看你大伯母找你做什么?” “不急,我扶你过去,到了那边再让寿康扶你。” 项逐元跟上两人脚步的时,余光瞥了眼帝安郡主,传说中太子最宠爱的郡主,比喜欢二皇孙还要疼爱她:不过一位郡主,何至于乱了尊卑贵贱。 看台上的人见状,方心不甘情不愿的移开目光,还有什么可看的,都散场了! ——太子莫不是瞎了眼。 ——美色当前啊,何况小郡主又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撒个娇还能有什么事。 九王妃气得心口不顺,她一把年纪最见不得这个:“不能再让她带着帝安了……” 侍女也忧心忡忡,一边为九王妃顺气,一边也心中不悦,这次是帝安郡主命大自己跑回来了,万一出了意外呢,何况太子妃的人,对老王妃根本不尊重!老王妃心善不与太子妃计较,九王爷可未必。 主位上都是见识过胡家怎么败落的,哎: ——简直 ——娶妻当娶贤啊。 有些人的思想几乎化成实质翻译成文字,就差把‘识人不清’怼在太子脑门儿上。 项心慈看着旭旭走出很远,才转向项逐元:“怎么了?大伯母有事。” “你知道别人在说什么?” 项心慈眨眨眼,满脸天真无邪:“说什么?说我教子有方?你不知道刚才帝安闹的多过分,是我——” “说你虐待帝安郡主,被太子抓了现行,太子要废了你的太子妃之位。”还得意上了,不过看来是帝安郡主不懂事,心慈训了熊孩子,训的还挺得意:“你呀。” 项心慈完全听不懂,继续眨眨眼睛,顺便小脑子一歪,更茫然的看着大哥:“我——” “对,就是说你,说你哄骗小郡主进了森林,要除掉小郡主独享太子宠爱。” 还独享宠爱:“——她们说的——”项心慈毫不犹豫的将手,指向正上方的所有人!她一个人掌掴她们一巴掌! 项逐元赶紧将她手放下来,不是担心她得罪人,而是衣服滑下来,露出一截皓腕:“你就是有那个意思,也做隐秘些,当着这么多人面,不怕被人抓了把柄。” 项逐元不动声色的将她衣袖盖到手背上,看着她手腕处上好的丝绸滑下:“再说,你是主母,理会那小郡主做什么,长成什么样子都是皇家郡主。” 林无竞一直垂着头,视线本来就向下,正好看到项世子为太子妃娘娘理顺袖笼的一幕,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稍纵即逝,却无形中带着兄妹间感情好的亲近。 “要她们管!我撕了那些人的嘴去。”明显就在找自己不痛快,距离自己进的人瞎吗!没看帝安那烦人精已经被太子打发去明西洛身边两次了,明西洛都快被她拽进林子里了!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也拿把刀。” 项心慈闻言瞬间回头,一双盛怒的眼睛里因为他的话,平息了几份怒意。 玉焕觉得今天眼光真刺眼,原来有人发脾气可以如此好看。 林无竞低头,手指摩擦着腰间的刀。 项逐元无奈上前,自家这个妹妹啊——小祖宗。真让她气冲冲上去了,她抓不住谁说的,就能挨个让人甩在场所有命妇的巴掌。 . 531一更 她上面没有皇上、皇后压着,才不管会得罪多少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冷静点儿了没有。” “没有!” 行,说什么都对,项逐元耐心的哄着:“你到上面一一去问,不还要浪费时间,说到底,帝安不过一位庶女,不是你的责任,将来不必学得多优秀皇家也不会少了她一门婚事,凑合能看就行了,别累到你,你也少管她,是不是?” 项心慈闻言突然看着他。 项逐元神情温和,企图安抚她的情绪。 “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帝安是我的女儿。” 项逐元被她大义凛然的责任心弄的有些回不过神来,她什么时候懂‘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了:视如己出? 项心慈直接跺脚,‘气’的够呛:“我是说帝安是我亲生女儿,你看不起我亲生女儿,嫌弃她是郡主!” 项逐元直呼冤枉,他什么时候嫌弃生了郡主了,不是——帝安是心慈的亲生女儿? 林无竞瞬间抬头看向太子妃!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玉焕跟在娘娘身后神色如常。 项逐元震惊的还没有回神,看眼玉焕,便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竟然敢——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更不是他回味这件事意义的时候,如果他说错一个字,心慈能跟他闹起来:“难道我看到郡主就喜欢,郡主很好,帝安,可见太子对她的宠爱,郡主懂事又可爱,反而是上面的人居心叵测如此揣测你对帝安郡主的用心,其心可诛。” “可……你说她不过一位庶女。”委屈又可怜。 “我有眼不识泰山,眼瞎。” “你还让我别管她。” “我瞎说的。” “最重要的是……你竟然没有认出帝安是我女儿!” 项逐元苦涩的想投降,却无话可说,他不对,他确实没有认出心慈的孩子。 项心慈微垂着头,转着手里的丝怕,声音透着无限委屈:“你对我都不关心了。” “没……” “你有了夫人和孩子,自然不用关心我了……” 项逐元顿时紧张,他没有,他都不知道善史将人带去了哪个庄子,看着心慈垂下的目光,他刚刚左一口庶女右一口别人家的孩子,甚至觉得她虐待帝安。 项逐元便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心慈……” 项心慈‘努力’吸吸鼻子,转头看向别处,用手帕擦擦不存在的眼泪。 项逐元骤然慌了,瞬间上前,心像被人扎了一刀,下意识想将委屈的人拥入怀里,任打任骂。 可如今在外面,他所有的话无法宣之于口,更是焦急担心,手还是无法控制的扯住她衣袖:“都是我不好,心慈,是大哥不好,大哥明天带你跑马,心慈……”如果觉得委屈,就对他动手。 项心慈红着眼睛转头看向他:“跑马?”她会跑马,明西洛教的,算是高手:“可我不会呀?” 项逐元毫不犹豫:“我——教你。” “亲自教我?”会同乘一骑哦, 项逐元毫不犹豫:“对,我教你。”只要你想学,只要你不哭。 “教到我会为止?”三个月也未必会。 “嗯。” 还有——其他事情她想做,他也要让她做?项心慈无声的看着他,其他事情,项逐元伸一根指头,压上他袖笼上的云纹。 项逐元愣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什么,犹如被她的耳钉深深压入手腕,头皮发麻! 但随即镇定!现在在讨论什么,她还有心思想这个!便知道自己被人算了进去,一时间哭笑不得,又庆幸她没有真生气。 只要她不委屈,用点小心思在他身上又如何,他也是关心则乱,信了她的话,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她一开始就能告诉他,明显是等着看自己笑话,还难为她演一演。 项逐元无奈的点点头。 项心慈眼睛里顿时绽放出夺目的光,满意了:“你说我女儿坏话的事,暂且放过你了。” 是啊,谢谢你大恩大德,项逐元见她高兴,心里就满意。 林无竞更震惊项世子能很快接受这件事情,而且还反过来哄太子妃,这种事——皇孙变郡主……多大的事,不是中间差一个性别!而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太子没有嫡出皇子的大事,太子妃娘娘没有皇子,就算不焦头烂额,也要想方设法将事情压下去,为什么……为什么……感觉他们说的如此轻松? 林无竞自认自己出身世家,见过一些‘世面’,龌龊事见的不少,可也没见过做了之后,还能光明正大倒打一耙的?项世子还受了! 他一直觉得太子与二皇孙和蒂安郡主相处,有些怪,原来真相竟然是这个! 玉焕看了他一眼。 林无竞瞬间回神,发现在场所有人都当什么事没有发生过,林无竞焉能不知这件事重要性,他们敢当着他的面说,就不怕他敢如何! 林无竞瞬间敛下眼中的情绪,尽量与玉焕的神色相融在一起,强制性无动于衷。 . 532二更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怎么会对帝安不好,所以就是那些人恶意揣测我,见不得我好,正常情况下她们那样想后难道不是该第一时间阻止我吗,就算她们不敢,让伯母阻止我也好,可她们呢” “并不能劝道你,还旁观看戏。” “是啊,所以,我现在上去只是去伸张正义。” “对,对。”你说的对。 项心慈温柔的撒着娇:“再说,她们就是别有用心,大家都是在后宅做主母的,我就比他们恶毒了、我就会对庶出子女下手了,难道我看起来那么坏吗,我像对庶出子女不好的主母吗?” “是她们对你抱有成见,太狭隘了,识人不清。” “可不是嘛。”项心慈委屈的不行:“我还养着两位皇子呢,她们凭什么对我抱有成见。” “是。” “所以我很生气!” “应该的。” “我要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她们罪有应得,你上去教训她们就是给她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应该去。 不远处,梁公旭回头,看到两人聚在一起说什么,还没有上去,“心慈那边怎么了?你去看看。” “是。” 项心慈笑的犹如偷了老母鸡的小狐狸:“真的那么想?” “真的。” “就知道大哥对我最好。” 哪里,不敢当,你对你自己最好。 明西洛的视线不敢明目张胆的停在那边,但也频频看过去,发生什么事了,项世子与七小姐说了很长时间了,而且看七小姐的神色似乎很不高兴? 项心慈撒够了娇,被安慰的妥妥帖帖,还不忘提醒他:“我还学习骑马呢?” 项逐元一阵头大:“嗯。” “我先上去了。” 项逐元退后一步:“慢一点。”随即拦住她后面的玉焕,将手里销铁如泥的匕首给了她,如果有人往前冲,不用留情。 玉焕突然懂太子妃为何无法无天呢,项世子这人 “护好太子妃安全。”这句是对着林无竞去的。 “是。” 项逐元看着她走向台阶的身影,无奈的叹口气,调换皇孙、郡主多大的事她也敢做,但又好似不那么意外,只无奈觉得有了足够的力量,还是跟不上他闯祸的速度。 高台上。 项心慈从九凤金钗穗明晃晃的落在肩上,一张绝世无双的容貌静静地看着场上所有人。 无人知道危险临近,心里感叹着祸害遗千年的扼腕,面上认真的分析着烟火的起处,或者三五人交头接耳,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都在积极的分析会是哪一个队伍先从森林深处出来。 一派和乐融融。 项心慈双手交叠在前,嘴角讽刺的一笑,当真是道貌岸然,团结友爱,事情能传到大伯母耳朵里,不可能是一个人两个人嚼舌根,那样只会死的更快,肯定是一群人觉得事实如此,才能抱团取暖,现在真是和谐啊。 太子妃怎么还没有坐回去? 太子妃站在那里做什么? 她在看谁? 别往那边看了,让太子妃看见。 嘘,别说了。 距离太子妃更近的人大气不敢喘一声,任由太子妃在跟前站着,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说着自己走不知道与闺蜜说着的什么话题,毕竟是没成婚前就敢与有品级的命妇呛声的奇人,谁也不敢冒险一问。 怎么还没走? 你看那边又有烟花。 那片烟花似乎描述了人世界的机密,所有人都伸长脑袋聚精会神的看着,希望太子妃在烟火落幕时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 项大夫人刚看到她,立即松口气向她招招手,想让侄女过来坐,察觉到不对,急忙放下手,起身打算过去。 项心慈突然抬起头,五根手指向下压。 场面瞬间静了一下,又赶紧衔接上。 项心慈嘴角一笑,让她坐下:哦,如此一致,这是都参与了啊。 既然这样开始吧:“大家既然都有时间,看看我如何。”她声音洪亮清脆,声线虽然没有完全张开,但已经传出很远:“刚才所有说本宫坏话的,现在站起来。” 以项心慈为中心,听到声音的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然后渐渐向外辐射扩散。越来越多的人安静下来。 她在说什么? 别说了! 所有人静悄悄的看着她。 最高位上的九王妃生了皱纹的手撑着额头,还在生侄媳妇的气。 项心慈的目光轻蔑的扫过在场所有的人:“怎么,敢说不敢当吗,我还以为能随着自家夫君出行的女子都是一等一的女中豪杰,平日做事更是敢做敢当,如今连自己说了什么话都不敢认了?” 所有的人沉默着,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均小范围的与自己好友互看一眼,心中惴惴,太子妃要做什么。 但又觉得太子妃能做什么?凡是刚才说了太子妃坏话的人发现她们身侧的好友都说了,谁又会出卖谁。 再说了,法不责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太子妃挺多听到风声后一起质问,能有什么用。 众人本来胆怯的心,立即又精神起来,有什么好怕的,无非是所有人一切挨训。 项心慈镇定的看着所有人,一点都不焦急,带着猫戏老虎的耐心:“没人承认?” 蒋夫人坐在正中间,距离太子妃有些远,但依旧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戏谑。 这里有不少比太子妃年长的命妇,更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们在场,她们刚才都开口了,如今看向太子妃的目光充满了不善,但也敢怒不敢言。 534三更 只能等着对方发完邪火散场,就当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项心慈悠闲的向前走两步,走在鹤发童颜、粉嫩朝气或鸡皮消瘦的夫人中,仪态端庄:“大家都是个夫家的当家主母,相公也都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本宫不敢说他们学富五车、满腔正义但也一表人才、铁骨铮铮,怎么放在你们身上就不适用了。” 项心慈笑笑,垂下的钗尾闪着光,掷地有声:“都大胆点,有点担当!古往今来用自己的生命悍不畏死,主持正义的大有人在!前清殿前的龙柱上有无数烈士的鲜血!如今到了你们出头的时候,怎么退缩了,如此名流千古的时刻,没人站出来了大义凛然的喊一声,是我,我们女儿家岂不是让人笑话!快点,出来位有担当的,让本宫敬佩一下。” 场地内安安静静,甚至更为安静。 项心慈见状,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诱惑着:“刚才帝安小郡主可差点儿去送死了,你们没有些要说的?这种露脸的、英勇就义的,又可以刻在你们家族祠堂里光耀门楣的事情没人认吗?” 场面瞬间更安静了。 项心慈环顾周围一圈,冷哼一声:“这么说来,你们也知道你们说的东西见不得人,不值得复述了。” 场中一片沉默。 真团结,谁都不出头,这是算转了法不责众,但她项心慈想教训的人没有教训不到的。 项心慈脸上的笑容住:“行吧,咱们进入正题,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对本宫出言不逊,但本宫宽容大度,给你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只要你们主动站出来,向本宫承认错误,然后举报你们旁边一人,本宫就不计较你说了什么,并且给你们的相公,官加一级。” “”官加一级岂是你说了算的!如此不过脑子的话,敢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岂不是寒了莘莘学子的心。 但碍于现在的情况,谁也不愿开口顶太子妃这个漏洞。 “”张扬!今天来现场的人虽然不多,可也有不少在附近游玩过来坐坐的,她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托大教训人。 “”谁会要这一级,太子妃娘娘还是年纪小,这种许诺私下说,未必没有人检举,但大庭广众,定然没有出头。 项心慈摇着手里的团扇:“没人说话?没人说话,我可点名了,让我点到的人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宫就把你们相公请过来,与你们并排放在一起,杖责二十。” “”她敢! “”荒谬! “”项家没人管她吗? “”怎么还没有人制止她!在场的人害怕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坐立难安。 “”她不敢的。 “”对,她肯定你不敢,这里做了多少命妇闺秀,她根本不敢。 项大夫人想动,这不是得罪人,但被侍女快速按下,摇摇头,她是世子的人。 “觉得我做不到?那好,咱们先挑一个你们认为好下手的,官位又小的。。”项心慈随意指了翰林院六品修正家的一位娘子。 被指的妇人不过二十多岁,吓的脸色苍白,她怎么也想不透这么多人,为什么会点到自己头上,妇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妃娘娘饶命,太子妃娘娘饶命,臣妇没有臣妇什么都不知道,臣妇什么都没有说,臣妇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啊太子妃娘娘饶命太子妃娘娘饶命”妇人的头一声声磕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磕的惊天动地,头上不一会就流出献血。 看到人惋惜的撇开头。 有心存正义的人见状,想站起来质问太子妃这是做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又说。 身旁的朋友立即握住好友的手,让她不要出头!太子妃心里憋着火,定然是要发出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这位夫人,也会是别的夫人,想代替她成为出气筒的尽管站出来发生。 看不过去的已经撇开头。 气愤的人握紧手里的帕子不看。 心虚的人祈祷这件事快点过去。 竟然均默契的没有开口,都觉得太子妃撒了气就没事了,而撒气的对象不是自己,好似也不错。 项心慈耳边回荡着那人泣血的求饶人,目光却扫过在场所有人,开口:“将他夫君压过来。” 项大夫人见状,急忙挣开丫头的手慌忙向心慈的方向赶去。 玉焕看到她,先一步出列,将项大夫人按在距离太子妃娘娘很远的位置上坐下。 “她” 玉焕没有说话,强硬的制住她。 丫鬟慌忙过来,重新拉住大夫人,歉意的向玉焕行礼。 玉焕看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又重新站回太子妃娘娘身后。 “娘娘臣妇真的什么都没说,太子妃娘娘求您明察秋毫娘娘不要” “本宫老眼昏花,辨不清好坏。” 磕的头破血流的小妇人看着已经穿过大半个看台的太子妃侍卫,心再次提到了嗓子上,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夫君心高气傲的人,如果当着这么多人夫人的面被打了,她可怎么活:“太子妃娘娘,臣妇真的没有。” “那你和你相公就当英勇就义了。” 妇人头上的血和眼泪顿时混杂在一起流下来,哭的好不可怜。 看不过去的人彻底移开了目光。 妇人无助的看眼周围人的目光,他们都说娘娘坏话了,为什么现在都不站出来! 距离她最近的人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妇人看着几乎要离开女客看台的人,决然的看向太子妃,她知道这里所有人她都惹不起,可是,若在自家夫君与孩子和得罪人之间选一人,这些人不是更值得放弃! 跪在地上的妇人闻言,突然趴着上前两步,她不要做杀鸡儆猴的猴,谁会感激她!她们都在看她笑话,都想牺牲她们,她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牺牲,瞬间开口道:“臣妇检举陈夫人,陈夫人说太子妃娘娘将小郡主骗入森林里是觉得太子对小君主的母亲和小郡主恩宠有加,太子娘嫉妒才如此做,还说,太子妃娘娘在闺中时就名声不好,还退过亲,根本不配母仪天下。” 535一更 陈夫人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下来:“娘娘明鉴,娘娘明鉴啊,她血口喷人,冤枉臣妇,臣妇没有,定是她担心家中相公,胡乱攀咬臣妇,太子妃娘娘,求您为臣妇做主啊——臣妇真的冤枉——” 一直跪着的小妇人,倔强的擦把脸上混杂的血迹,什么脸面都不要了,人已经得罪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太子妃娘娘,天理可见,臣妇说的若有一句是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让臣妇全家遭受天谴!她敢吗——” “臣妇没有……太子妃娘娘,臣妇冤枉……” 项心慈不信誓言,淡淡的看眼跪着的陈夫人:“谁能证明你冤枉?” 陈夫人立即看向身边的三五好友,好友瞬间避开目光,心有畏惧,不直言鬼神,何况她们真说了。 陈夫人愣愣的看着她们,明明刚刚—— 项心慈嘴角浮起讽刺的笑,她认不全这些人的姓氏,也不知道他夫君、父亲是官位,但看她们的座位顶多不会超过四品,即便超过了四品,对她来说也没有差别:“既然没人作证,那便是真的了?” 陈夫人脸皮够厚,死活不想承认,还想挣扎,:“太子妃娘娘,没有,臣妇真的没有,她们……她们都可以为产妇作证——”说着便直接指了过去!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那些人瞬间垂下头。 项心慈笑了:“看来陈夫人众望所归,无处可逃了,那话又说回来了,你是怎么知道本宫在府邸时名声不好的?谁告诉你的,你又凭什么猜测的,是本宫抄你家了,还是灭你族了,对了,不敬皇室,胡搅蛮缠,该定什么罪来着?” 玉焕快速站出一步:“回娘娘,轻者入刑,重则流放。” 陈夫人脸色苍白:不!不…… 项心慈笑的更开心了:“流放啊,本宫要把她流放到哪儿,是只能流放她一人呢,还是流放她全家,她儿子女儿够不够数啊?” 陈夫人的头咚一声磕在地上,巴掌不要命地一下一下往自己脸上甩:“太子妃娘娘饶命,太子妃娘娘开恩,臣妇罪该万死,臣妇口没遮拦,都是臣妇一个人的错,臣妇罪该万死,与臣妇的家人没有关系,求太子妃娘娘饶臣妇一命,都是臣妇鬼迷心窍,是臣妇不识好歹,臣妇有眼不识泰山,臣妇罪该万死,求太子妃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啊——”说着大耳光使劲抽自己的嘴巴,额头磕的比高夫人还响亮,一下下、一巴掌连着一巴掌,见血的速度更快,脸上抽的淤痕清晰,瞬间已狼狈不已。 “臣妇该死——臣妇该死——都是臣妇一个人的错,臣妇家人什么都不知道,臣妇有罪,臣妇狡辩,臣妇不见棺材不掉泪,求太子妃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头一下下磕在地上,朱钗散了一地。 距离最近的人们纷纷垂下头,高夫人跪着时如果她们还无法感同身受,那么现在则觉得背脊发凉。 项心慈却冷静的没有动,静静的听着一巴掌连着一巴掌的响起、骨头磕在地上时传来的震动,神色自若,遗世独立。 ——小小年纪,心狠手辣! ——不要强出头! 玉焕见状,已机灵地将高夫人扶回了座位上。 小妇人茫然的坐着,发髻散乱,脸上血迹鼻涕裂痕,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刚刚还惊吓过度的小妇人,感觉到自己又坐会座位上,茫然的抬头,太子妃娘娘没有计较,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姑姑还拍拍自己的肩,心神安定后,顿时崩溃地坐在座位上大哭。 她终于没事了,她夫君也没事了,她又坐下了—— 高夫人心里有逃过一劫的庆幸,也有痛苦的不明所以的伤怀和委屈,但更多的是庆幸,逃过一死的庆幸。 陈夫人见状,突然福如心至,满脸狼狈却不忘眼疾手快的指正了她旁边的王夫人:“娘娘,还有她,她说您坏话,说您对小郡主不好,说您不会持家——” 王夫人见状,裙子都没来得及提直接从台阶上栽下来,狼狈的站起身,跪下就打自己:“臣妇该死,臣妇该死。”她清楚的知道没人会伸出援手,但她更知道接连指正没有好下场。 王夫人重重的磕着,几下便精明的将自己磕晕过去! 周围的人见状惊讶了一下,随即松口气,她们怎么忘了这回事。 陈夫人惊的忘了扇自己耳光,她……她怎么没有想到…… 项心慈没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两人:“让你停了吗,继续——” 陈夫人闻言,见自己竟然不能停,急忙又开始扇自己巴掌,只要不牵连家人,扇几下巴掌就扇了,甚至想着扇重一点,晕过去最好。 项心慈给林无竞一个眼神。 林无竞眼疾手快将一盆冷水直接浇地上的王夫人头上。 王夫人虚弱的睁开眼,茫然了片刻,看看没有变化的场景和渗透到衣服里的寒冷,已经太子妃饶有兴味的目光,立即便明白了当下的处境,顿时不敢再作怪,使劲抽自己耳光:“臣妇罪该万死——臣妇罪该万死——” “每隔一刻钟给王夫人‘醒一次神’免得她撑不住。” “是。”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太子妃简直—— 陈夫人甩的更积极了,丝毫不敢再想装晕的事,因为相比于湿透了的王夫人,至少她是干的。 项心慈见两人扇的很有韵味,才满意的移开视线,神情惬意的看向众人。 所有人忍不住脸色苍白,握紧了手里的手帕和扇子,敢怒不敢言。 项心慈笑了,才刚刚热开厂子,都有机会:“刚才本宫说什么?” 玉焕立即上前:“娘娘刚才说检举揭发,就可以豁免他家人的罪责。”说完看向‘娇弱’的王夫人。 王夫人完全傻了,混沌的脑子才回过神来,一边打自己耳朵一边悠悠的转向座位上…… 还坐着的人闻言几乎快疯了,太子妃要干什么?王夫人要揭发谁?一刻钟前议论过太子妃的人瞬间人心惶惶、面面相觑,紧张不已!怎么会这样! 怎么办! 她竟然真要——责众! 536二更 在场的有几个人是干净的,就算是干净的也怕被后来的人在混乱的情况下胡乱攀咬。 太子妃根本不在乎证据,不在乎冤没冤枉人。 最先被打的小高夫人就是很好的例子。 下高夫人因为身份低微一句太子妃的坏话没说,可第一个挨打的却是她。 谁为她作证了,何况现在坐着的人,大部分都辱没太子妃了。 看台上,坐立难安的人顿时有种想逃跑的冲动:不能再留在这里,否则一定会被攀咬出来。 距离出口最近的贵夫人们已经不顾自身颜面,蹲下身,压低腰背想偷偷的离开这里,却在出口处被侍卫寒光森森的兵刃拦住。 准备逃跑的人脸色苍白的坐回来,不知所措的坐在位置上,犹如待宰的羔羊。 ——怎么回来了? 看到她们回来的人顿时慌了,不自觉的看向出口处:“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没有走:“你倒是说话呀,怎么回事儿。” 刚打算离开的人也急了:“不能出去了吗?” “你说话呀?” 第一批出去的人却一声不吭,还有什么好说的,完了,全完了。 场中的项心慈没有看出口处的骚动,仿佛那里的一切都不存在。 项大夫人眼睁睁的看着心中焦急,视线紧紧的盯着王夫人,只要王夫人认下,不再指认,只要王夫人豁得出全家,撑过现在,事后在场的人肯定为她求情。 但王夫人怎么可能停下! 她已如此,还要死鸭子嘴硬牵连夫君孩子,别人全身而退不可能。 王夫人的视线落到众多闪躲的夫人脸上,刚刚死寂的眼睛里顿时迸发出无限的求生欲,只要她指认一人,就能不牵连家人。 王夫人刚打算指一位自己惹得起的。 “身份比你低的只能减轻你两成罪过!” 王夫人的手顿时指向了自己身后的赵夫人:“太子妃娘娘……赵夫人说自己家三儿子一表人才,定要给三儿子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像娘娘这样的她当初都没同意是她自己聪明,知道娘娘不是过日子的人!” 赵夫人顿时犹如遭遇了灭顶之灾,她……她……她…… 赵夫人直接跪下来:“臣妇满口胡言,娘娘不要与臣妇一般见识,臣妇见识浅薄,没有妇德。”说着又磕头又扇自己嘴巴,张口就道:“臣妇指证梁夫人,梁夫人刚刚说娘娘眼里容不下人,小郡主还那么小,就对孩子下手,真是可——” 梁夫人没想到这么快轮到自己,而且还是平日对自己最卑躬屈膝的人,不等赵夫人话落,她已经站了出来,直接跪下磕头:“臣妇有罪,臣妇不该非议小郡主,太子妃娘娘宅心仁厚,教养郡主皇孙有功,是臣妇有眼无珠孤陋寡闻,没有见识,误会了太子妃娘娘的一片用心。”她先将自己的罪责降到最小,磕头打巴掌却不比任何人弱,伸手就指正了她左侧的翰林院正四品随侍夫人。 翰林院正四品随侍夫人刚要站起来。 “坐回去!”后面便有一位上了年纪颇有威严的夫人先一步站了起来:“太子妃娘娘,臣妇有几句话早说。” 玉焕在娘娘耳边道:“太后娘家那边的人。”江侯府老夫人的表姐,十分有分量的老太太:“胡乱攀咬,连作践踏,太子妃娘娘怎么就能肯定这些人都有错,娘娘就不怕冤枉了好人,难道不是她们为了洗脱自己的罪责,胡乱指责她人,” ——对……对啊…… ——就……就是…… 坐着的人心早就乱了,说过太子妃娘娘坏话的人更是十分紧张,希望为她们出头的人一定要顶住,快点解决这件事情,至少在没有轮到自己被人说出来时这件事情已经结束。 或者被对面的人发现也好,毕竟现在已经闹了这么大,不可能没有人过来管才对。 只要多撑一会儿,多撑一会儿时间就过去了,江夫人一定能顶住。 项心慈轻蔑一笑,转身看向后面跪着的几个人:“江夫人说你们没错呢,你们有错吗?是不是本宫冤枉了你们。” “没有,臣妇有错。” “没有,太子妃娘娘圣明,丝毫没有冤枉臣妇,臣妇也有错,是臣妇胡乱搅舌根,臣妇罪该万死。” “臣妇也该死,不值得江夫人为臣妇说情。” 项心慈看江夫人一眼,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冤枉吗?她们自己都承认了。这可不是她说的,是这些人亲口承认的,她只是小惩大戒,格外开恩呢。 江夫人看眼不争气的几个人,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项夫人又看向莫夫人,最后看向蒋夫人、穆夫人,蒋夫人代表的是九王府,项夫人是太子妃的娘家,莫夫人是莫国公府如果她们肯出来说话,至少代表了朝中文臣武将的绝对力量。 太子妃就算想做什么也要斟酌斟酌,能不能一己之力对抗她们的意见。 江夫人先把目光落在穆夫人身上。 穆夫人没动,她为什么要动,多少人在看她女儿颜面有损的笑话,如今也只是轮到她看这些人闹笑话而已。 莫国公夫人皱着眉,她想劝,可就像跪着检讨自己过错的人说的一样,她们的确说了太子妃娘娘坏话,她们有罪。 太子妃娘娘也不算做错什么。 甚至如果太子妃肯如此轻描淡写地放下,可以说是格外开恩。 蒋夫人没有吭声,在这里看似她可以说话,但事实是她夫君不过是一位将军,跟九王府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站出来说话。 而且看太子妃这样子,根本没把她们在场的人放在眼里,即便她们劝了也未必有用,所以为什么要出头,项大夫人都没有站出来说话莫国公府夫人也没有开口,她在这里不过是晚辈,真出事儿了,谁能说她什么。 蒋夫人甚至隐隐期盼着,太子妃将这件事情闹大,闹大到她自己也收不了场,引起对面儿的关注。 到时候太子妃执行这么大的刑罚,男人们见了心里会没有怨言,看到自己夫人被打的如此狼狈,心里会没有芥蒂。 ------题外话------ 今日两更,星期六日事情比较多。 537一更 更何况这里还不乏武将的夫人们,他们出生入死,刚刚从西北回来,夫人们竟然被太子妃打成这样,这是对他们功劳最大的蔑视,更是皇家与礼贤下士的九王爷的分歧,他们心里怎么会没有隔阂。 江夫人环顾一圈,居然没见一个人站出来说话,脸色难看的比跪下来扇自己嘴巴还觉得丢脸。 这些人在顾虑什么?这件事就是太子妃有理,造成现在的局面也够了,只要她们现在联合起来,给太子妃娘娘一个台阶下,这件事就过去了,有什么可想的! 江夫人没料到莫国公夫人也不出来说话,以她的地位,这时候站出来难道不是她的责任! 如果林老夫人在,林老夫人一定会出来说话,可惜林老的孙子如今在助纣为虐,都这样看着不管不问,再闹下去对太子妃娘娘有好处! 太子妃娘娘也是,年轻气盛,丝毫不顾虑闹出事来,怎么收场,还是一次性得罪这么多人。 项心慈可没时间跟她们废话,直接看向翰林院正四品随侍夫人。 翰林院正四品随侍夫人早已经跪下,有样板在前,她甚至不用自己想,已经利落地一边儿打自己耳光一边儿叩头:“臣妇该死——臣妇罪不可恕——”一下下、一声声甚至更实在的,将自己的头磕出血后,才指认下一个说话的人。 下一位夫人似乎连狼狈都省了,直接跪下抬手就打自己,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非常利落的伸手指正自己的好友。 好久甚至都没有意外,有种尘埃落定、脑袋落地的感觉,跪下就对自己的脸动手,所有的举动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有种打在自己脸上心都踏实了的感觉,比诚惶诚恐地坐在那里等着被点名要舒服的多。 渐渐地,跪着的人越来越多,扇自己嘴巴的人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的哐哐声聚成一片,颇为壮观, 莫国公夫人移开眼,心底震惊,人已经过半数了,项七小姐竟然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以前常听人说,项家七姑娘看着邪性,她还没注意,如今看来,何止邪性! 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还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 江老夫人发现不能一气之下离开后,如今也拧着是身子坐下来,谁也不看,在场任何人死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随着跪着的人越来越多,坐着的人越来越少,有些人甚至不等被人指正,一窝蜂的主动跪下去,对着自己的脸又打又哭,丝毫没了命妇的颜面,只求成群结队的跪快一些,不用指证别人。 蒋夫人握紧了手里的折扇,她也说了,虽然说的并不多,意思也尽量含蓄,但如果有人硬攀咬她也不是攀咬不出来。 可她依旧坐着,她赌没有人敢提起她,在如今还坐着的夫人中,她年龄虽小,但隐形地位高,她赌这些人不敢提起她的名字。 也因为她除了赌,没有任何办法,出又出不去,对面的男人们还像瞎了一样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蒋夫人捏扇子的手越来越紧,她只能祈祷无人敢指出她,否则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太子妃刚连江夫人和莫夫人的面子都没有给,如果真有人……他并不认为太子妃会给她面子。 蒋夫人故作随意的回头看一眼,最广阔的平台上已经没了九王妃的身影,又镇定自若的转过头,她依旧赌——这些人无人敢出面指证她。 好好的看台上,座位上几乎没有人了,哭声、巴掌声、磕头声连成一片。 寥寥无几的坐着的人,此刻不知该心疼这些人的惨样还是怪这喜人口没遮拦,又因为管不了干脆不管的转过身去。 项大夫人已经让侍女搀扶着离开。 现在坐在位置上的人,犹如绝世奇观,凤毛麟角。 项心慈的视线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 江老夫人丝毫不惧。 莫老夫人没有直接对上年轻太子妃的视线。 蒋夫人没料到她敢,避开了她的锋芒。 项心慈有些想笑,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全场五十多位命妇,最后坐着的不足十人,她这被诋毁的几率,证明做人也到极限了吧。 何况项心慈自认能见人以来没做过什么,成婚后更是深居简出,没想到名声却与上辈子出奇一致? 现在看来,名誉这类东西可天生不与她投缘,亏得梁公旭和明西洛为她营造了很多旺国旺家、绵延子嗣的形象,如今看来没起任何作用。以后还是不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了。 项心慈转身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听着耳畔此起彼伏的声音,不让这些人起来也没说让这些人继续,仿佛一切不过是这些人自发的行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这样坐着。 跪着的人哪里敢停手,反而打得更起劲儿了。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跪着的人没有再增加,项心慈也没有再开口。 蒋夫人不知道松了一口气,还是心中恐慌,她装作不经意的看眼太子妃的方向,又默默垂下头,结束了吗? 结束了吧,她心里一直肯定没有人敢指认她,蒋喜在外人眼里是九王爷养在膝下的唯一孩子,甚至有人说蒋喜就是九王爷的儿子,怕养不活才放在外面,没有认。 这些空穴来风的话,知道真想的人没人信,但不知道的人却最喜欢以讹传讹,这喜人不会轻易得罪她。 可今时今日,她却见识到了,真的权势之巅与假的经不起推敲的权势中的差距,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能让这里所有人跪着自扇耳光,即便江老夫人这样的命妇不高兴,也只能忍着不敢有一句怨言,高高在上的几位国公夫人与九王妃都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她却为逃过一劫而庆幸,怎么能与人相提并论,如果当初她嫁的是太子—— 偏偏爹爹说什么太子命不长久,留不下子嗣,嫁过去没有任何意义,结果呢,太子儿女双全,皇上形同虚设,项家七小姐一夕间什么都有了! 538二更 只要皇上一死,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太子身体不好,再怎么养也时日无多,所以太子妃人品再不济,也能等到儿子登基的一天,到时候太后的身份指日可待。 太后啊!儿子年幼,百废待兴,文臣武将,垂帘听政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前有九王府名正言顺,后有令国公府撑腰,朝中有明西洛、穆济这样的大臣,也有项世子、莫世子这样的世家大族支持。 到时候大把的权势握在手里,国之命脉,大梁未来,一个名流千史的机会,多少女人想都不敢想的问题,千载难逢的机会,结果……别人得到了,还是一个品行、作为上撑不起那个位置的人,让人何其不甘。 “蒋夫人,蒋夫人……蒋夫人你怎了?” 蒋夫人一惊,骤然脸色刷白,发现不是有人指证她后脸色僵硬的都不能尽快回神,她才发现,原来想着家国天下的她,此时此刻庸俗的这点小事就能吓的手足无措:“江老夫人唤我……”蒋夫人已经平稳好心情,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 江老夫人放心下来:“没事儿,我就是见你脸色不好,没事吧?” 蒋夫人遥遥,她比太子妃娘娘大不了几岁,手轻轻的放在胸口,仿佛有些喘不过起来:“多谢江老夫人,我没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身体不适。”说着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想作呕,可又吐不出来,便又很快止住。 江老夫人怔了一下,看看她的面色,似乎懂了,可涉及对方私事,看样子蒋夫人也未必知道,万一不是平白让蒋夫人开心,蒋夫人这个位置,对子嗣就算没有压力,九王妃也盼着。 不好给了希望又发现不是,心中对太子妃又怨恨了几分,万一是了,今天收了什么刺激,她可想过如何收场,不禁握住她的手:“你缓一缓,回去让太医好好看看。” “是,我没事。” 没事什么,脸色都白成什么样了,项心慈这是造孽:“你再忍忍,我看对面的人已经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人过来。” 蒋夫人没敢往那边看:“我没事儿,多谢江老夫人。” 对面的看台上确实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寿康打听到这边儿在干什么后,回去就封了那边儿的出口,即便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想要过来查看,也被他的人拦在了外边。 只是随着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男眷看台这里的动静慢慢有些大了。 “那边怎么了?不想等了不想看了就出去?” “属下马上去看看。” 九王身后的几人也察觉出不对,好像是对面儿出事了,派了好几拨人去看,不知道为什么都堵在那个出口处:“还是属下去吧。” “去吧。” 梁公旭闻言给了寿康一个眼神。 寿康恭手退下,娘娘那边的事应该也办完了。 “九王爷的人怎么也过去了?”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说到这个人,刚刚在哪买派出去的人有一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不知道,那边怎么聚了那么多人。” “还有对面是不是没人了,我怎么看不到对面的人了?” “还真是,对面的人呢?” 就在所有的视线,或多或少往那边儿看时,下方的丛林里突然穿来一阵马蹄声,出来了一行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人。、 “快看!第一支队伍出来了。” “哪里!?哪里?” “谁的人?” 所有人瞬间大气精深,他们等的就是结果,枯坐几个时辰,有时候可能枯坐一天,就等第一个出现的人,好不吝嘲弄、‘安慰’的词汇和笑意。 “想不到今年这么快有结果?”以往都要到下午了。 “还不是体谅我等辛苦。” “也是,所以今年谁的人第一个交枪?” “哈哈,可真是为所有团队做贡献了。” “简直大义凛然,舍身取义,为后来人趟出康庄大陆,令人钦佩。” “别阴阳怪气,他们这是身先士卒,为了让后边的人更好展开行动。” “不过?是谁的队伍?兵部吗。”兵部这些年除了帮忙各地采买军务,一直与各地捕快、对内治理上下功夫,在单兵作战势力上,已经远不如从前。 “吏部的人也有可能,他们部门还有会射箭的吗?” “骑马都苦难了。” 穆济劳神在在,对自己人可能垫底毫不在意,反而是一旁军中出身的官员开口道:“梁都武官荒废太久,也该多练练了。” 穆济喝口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仿佛没听见旁边人胡沁! “标志亮出来了?” “是不是兵部?” “当然——”是!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不是,是倪将军的队伍!” “什么!!” 不少人闻言都站起来,不敢置信的向下看去,怎么可能是倪将军的队伍? 倪将军的人可是此次岁九王爷从西突回来的团队,可以说刀尖上的血还没有擦干,森森煞气还没有洗净,进去森林溜一圈,猛兽绕着他们走也不为过,怎么可能第一个折损的是他们? “是不是看错了?” “肯定看错了。” 为猎场中的各方统领也十分惊讶,尤其近距离看到这群人的惨状时,更惊讶。 ——怎么会是他们。 兵部侍郎都做好了被同僚嘲笑的准备,反正每年都有一次,他早已经习惯,应对词他都想好了,还觉得编的特别幽默谦虚,怎么会不是自家队伍? 倪将军的脸都绿了,中年将领、骁勇善战,手下更无弱兵,这次更是给出了史无前例的激励奖励,怎么可能是他的人先出来! 相隔不远坐着的几位有头有脸个的大人物,突然间不知道该不该例行调侃了,这场不算正规的比试,有些人输了没有事,本来就是让大家放松身心的活动。 可如果不该输的人输了,面子里子可就不好看了,这么多技不如人的人衬托下,还能输,是不是说明能力有问题?是不是听得夸赞多了,忘了做事的本分? 这样的人再上战场,谁会放心将后方安全寄托在他们身上。 539一更 兵部尚书更尴尬,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刚才也没少主动招惹着被人调侃,本以为自己是华丽的倒数第一,‘兴高采烈’的去迎接‘自己人’。 结果发现出来的人都没见过,尤其在看到这些人走到倪将军的归属范围后,兵部尚书瞬间撇开头,不敢看不远处的倪将军,尤其刚才倪将军还豪迈的‘安慰’了他,没少说他们安逸久了,兵器退化了,结果——他的人出来了! 兵部尚书就是没别的想法,也怕倪将军面子上挂不住,有其他想法。 倪仲泉脸色难看,极力克制着转身就走的冲动,免强盯着走来的人,算给了战败归来的将士颜面,但也克制不住心底的熊熊怒火,他们就是再酒囊饭袋,也不该是第一个被淘汰的! 倪仲泉压低声音,不想被人看了笑话,可语气依旧掩不住怒火:“怎么回事儿!吃的太饱了吗!”他的人就是拿不到前几,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狼狈而归的人沉默着,有的人手里的刀枪、弓箭已经没了,战马也损失惨重,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人往致使他们失败的明西洛的方向看一眼。 “倒是说话呀!还嫌被人看的不够丢人!” 为首的人才上前一步开口:“我们进去没多久遇到了明大人的人……” 遇上了就遇上了:“然后呢——” 然后:“我们全军覆没——”说完惭愧的垂下头,至今还有些恍惚。 倪仲泉像听到了笑话,明西洛!一个文官手里的饭桶,他们的刀有没有开刃,练的时候是不是穿着开裆裤上场的都不知道,这些人既然告诉他,他们是被一个文臣养的玩意淘汰回来的:“怎么可能。”随即明悟:“他们用了卑鄙手段?!”岂有此—— “没有,正面对上我们的人……”他们不至于输不起。 倪仲泉看着说话的人,比看到四分五裂的西突想卷土重来还震惊,那个队富贵闲窝出来的队伍…… 但他的人更不是容易失去斗志的人,可看他们现在的样子,竟然是对对方实力在他们之上且输的心服口服。 鹰击如此厉害。 倪仲泉看眼明西洛的方向。 明西洛同样看过去,目光沉静,波澜不兴。 倪仲泉瞬间皱眉:“他们找上的你们。” 为首的将士闻言脸色瞬间有些难看:“不是……我们找上的他们。”是他们自大了。 倪仲泉的牛眼瞬间瞪向他们,但随后又收回目光,他们这段时间没少找明西洛的人麻烦,他的人会找过去,也不算意外。 反而是明西洛的人,如此轻易被他们‘找’到,不排除是故意等着他们的人自投罗网。 不管是那种原因,只能证明鹰击实力本身就不错,不惧他们的挑衅,否则不会送回来的这么快。 带队的小队长十分惭愧:“对不起,将军,属下愿受——” 倪仲泉止住她后面的话:“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再想想刚刚明西洛的眼神:“我们被人扮猪吃老虎。” 带队的小队长更惭愧了:“不是,属下并没有轻敌,是延古实力如此。” 倪仲泉被噎得无话可说,一群脑子不灵光的,算了输就输了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当务之急是输了之后呢,他们就在这儿站着被人这样看!还是可以走了! 倪仲泉这样要面子的人,不尴不尬的站在这里,没有第一个出来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的处境,更没脸去问距离他最近的兵部尚书,刚才他没少说那家伙的坏话,现在还不是被全数还回来,他丢不起那个脸。 看台上的人更难以接受,他们不少人压了倪将军的人大胜,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经不是损失金银的问题,而是倪将军的人输了。 ——“真的是倪将军的人?” ——“会不会是迷路了?不小心走出来的?” ——“对,对,宝珠山脉地形复杂,丛林内更是不辨日月,迷路是常有的事。” ——“倪将军又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出现这样的意外很正常,呵呵……呵……” ——“但回来的人身上有痕迹,而且兵器折损眼中,很显然是被人打出来的……” ——“呵……”好像是? ——“哈……”会不会说话,九王爷还在这呢,说这些是不给谁面子,但强说迷路好像九王爷也没有面子。 瞬间有一人开口道——“是两个精英队伍相遇了吗?”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好想法,顿时一阵点头。 肯定是!一定是!怎么可能不是! ——“两位将军的人高风亮节,肯定是两将对阵,倪将军的人稍逊一筹。” ——“是,是!” 九王爷也觉得如此,不是对自己的人多自信,而是这些年大梁追究奢靡风气,腐朽多年,已出不了将才:“哎,这些人越来越自大。”一开始就对上。 540二更 “哪里,是九王爷教导有方。” “将士就应该跟将士斗,这样才有意义。” “这是我大梁国军兵的骄傲。” 九王爷没说什么,但神色间显然也这样认为。他的人,他心里有数,不至于被梁都这些酒囊饭袋击败。 站在九王爷身后的蒋喜觉得不对,他视力奇佳,能看清倪将军身边人身上的箭伤是红色的,涂抹了正色箭支的只有太子的人。 太子名下,能越过所有人用正红的是鹰击,而倪将军前段时间一直在针对明西洛。 如今又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进去过后绝对会去找鹰击的麻烦才对,怎么会被自己人“送”回来了? 而且就算自己人要交手,也应该是几轮之后,毕竟第一个被‘送’出来面上上不好看。 何况正红色?更像是被鹰击送回来的? 蒋喜皱眉,便见倪将军一直没动,转头对身边的人道:“你下去看看怎么回事,顺便提醒倪将军,他的人受伤了,去旁边包扎下伤口。” “是。” 九王爷正好回头:“常胜,你觉得是谁的人送回了倪大眼的人。” 在场除了九王爷没人会叫倪将军这个外号。 蒋喜却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我大梁好男儿众多,无时无刻不又名臣将相出来,属下觉得谁都有这个可能。” 蒋将军真谦虚。 这么多年了也始终称呼属下,九王妃可是一直让他称呼母妃,蒋将军却没改口。 九王爷看他一眼,心里边有了数,常胜不认为是自己人做的,对常胜的判断力,九王爷还很信任:“嗯。”亦不再多问。 众人却一片吹捧之声:“常胜将军谦虚了。” “能臣将相又不是雨后春笋,怎么能随时遇到。” “何况倪将军何等人也,我大梁能与倪将军比肩的也只有西北的将领。”说话的人脑海里瞬间闪过鹰击的名字,但又觉得不可能,鹰击虽然恶名在外,但他们重甲加身,拿着兵器围攻府邸还行,真正的进入丛林作战,又是不适合富贵闲兵的环境,还是倪将军的人更厉害才对。 此时议论纷纷的众人没有注意到,有几家派去对面儿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回话了。 “回大人,夫人已经回去了。” “这么早。”不是说要来看开局的彩头,结果刚有人出来她就回去了。 这样的汇报陆陆续续有不少,均没人放在心上。 而对面看台的人的确开始散了,一个个从地上起来,有的又重新摔回去,有的直接晕了过去,有的起的太猛推到了前面的人,刚起来的一排人又重新罗在一起摔地上,却奇迹的没有一点声响。 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谁还有心思注意谁是第一个被淘汰的。 出口已经放开。 走出去的每个人脸上、额头上都布满了伤痕,没有将自己脸打肿的瞬间被刀挡了回去。 脸上高高肿起的人见状,顿时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第一次为自己不曾偷懒庆幸。 蒋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虚弱’的起身,融入这一排的队伍中。 江老夫人一直注意着她这边的情况,见她没有大碍松口气。 蒋夫人季幼迁不经意间看向台下,见到了第二支出来的,走在人前的绿眼睛男人,蒋夫人脸色突然有些白。 江老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声道:“那是水师容家的大少爷容度。”不必惊讶。 蒋夫人默默移开目光,敛下眼中所有情绪,她当然知道,或者说梁都叫的出名字的人她都知道,对容家尤其知之甚详,她庶姐曾经想与奇谈婚论嫁,容大少爷却只想露水姻缘,虽说庶姐不乏高攀的意思,可这个男人——“我家来前……听到过他的名字……只是不知道……” “他母亲有异域血统。”江夫人知道异域外貌对闺中小姐、夫人们的惊吓程度,只是江老妇人想不到他第二个就出来了,如果这里没有发生这些事,现在人们热议的便是这位容家大少爷了。 但现在……江老夫人看着死气沉沉的的看台,地上未干的血迹,如今谁还有这个心思,恐怕从今天起,无人想出门了。 蒋夫人回头,脸色带着孱弱的白,声音很小:“老夫人,不知容大人可有婚配?” 江老夫人看她一眼。 蒋夫人腼腆尴尬:“是家中堂姐——” “哦,不曾。”江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喜欢给人做媒,提起小一辈还没有婚配的人家,恨不得坐下来好好聊聊,可现在的情形,江老夫人生生止住自己想多提的冲动。 对面的看台上,传来一片揶揄声, ——“容大少爷怎么也出来了?” ——“谁不知道咱们容大少爷,文武全才。” ——“那也是在水上,路上折戟沉沙。” ——“哈哈!你们说的高兴,等容少爷上来了,有本事你们当着他的面说。”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待容少爷上来,前面别提小弟开过口。” 周围顿时一阵哄笑。 有人压低身子在蒋将军耳边补充了一句琐事:“容家大少爷容度,与太子妃娘娘定过亲。” 蒋喜没听懂? 说话的人似乎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提。 可谁会不愿不顾突然提这个事,蒋喜神色自然的看着 他自然听说过容家,海师容家与莫国公府世子是莫逆之交,容家现在亦有不小的势力,如果说九王爷在路上称霸,海上,则要看容家。 541三更 蒋喜觉得这些人当真会想,太理所当然了。 如果自己真被九王爷收为义子,天天被身边人如此蛊惑,他就是没有点想法,也被人撺掇的有了想法不可。毕竟……如果是九王爷的嗣子的话,距离那个位置那么近。 但问题是他并不是九王爷的儿子,九王爷对他定位也一直是猛将。 在外虽说他是被九王爷一手带大,可也不过是对外说着好听,他其实是梁管家养大的。 当年的九王爷,对拥有他自己的子嗣一直充满肯定,会担心养在身边的孩子分薄了九王府真正血脉的权利,所以他一直是由管家带大的,这也无异于在提醒他,他只是九王府一位不太一样的家臣,远不到野心勃勃的地步,那太可笑了。 只是外边的人不明所以,喜欢以讹传讹,放在九王爷嫡系的耳朵里,简直滑稽,所以,即便他想争权也没有任何班底,何况他没有那个心。 只是因为确实站得高,有些事情听一耳朵也便明白了,那个人说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提醒他。 如果想与联合了令国公府的太子抗衡,容家、莫家是他能争取的力量。 甚至告诉他,容家与太子有夺妻之恨。蒋喜却没有听说过容度因为此时对太子怀有恨意,而且显然容家与令国公府接触婚约有很多因素在里面,很难说清哪一种。 何况怎么算,容家没有与令国公府五房结亲,对容家都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此事,旁边的人也正好提到容度的婚事。 “明大人也没有成亲,他们两位如今是咱们梁都双珠,我们这些老头子的首个女婿之选。” “那明大人排第一还是容大人排第一。” 接下来又是一阵起哄声,且没有停歇的迹象,相比于侧击想将贤婿收入囊中,现在更是抛橄榄枝的好机会。 谁人不想做这两个人的岳父,但先后‘折戟’的人家都不容小视,让有那份心的人不敢轻易尝试, 容家打少爷更是抛出不为大梁国拿下一半海土不大婚的豪言壮语,所以朝中有女儿的人家更谨慎了,女儿还小的人家,恨不得这两人多耗几年。 但这次施阁老没随行,有想法的人家恐怕也会蠢蠢欲动,至于说一半海土的容家大少爷,想法是好的,可婚事同样重要,自然没有人觉得容大少爷会一直不订婚。 此时,偌大的女眷看台上,只有项心慈一个人坐在其中漫不经心的看着第三支淘汰出局的队伍。 容度突然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快速带着人离开了。 …… 外面的热闹一点点散去,时辰已经不早。 身份不够参加晚间宴席的人已经离开,有的三五结伴去了酒肆茶坊,有的回去休息。 自然就看了自家夫人脸上的不寻常,王大人看着在家里也戴着帷帽的夫人十分不解:“你怎么了?” “没事。” “没事带帷帽做什么?”说着下意识伸手为夫人掀去帷帽,骤然看到脸上包扎的严实的夫人更为震惊:“你这脸上怎么回事儿?” 王夫人目光平静,心中早已预想过无数遍现在的情形:“无碍,出去的时候摔了一跤。” “怎么摔的?能摔成这个样子?”看起来整个脸都肿了。 王夫人用手轻轻摸了摸被纱布包裹着的脸,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优雅从容,轻轻叹口气,似乎颇为自嘲无奈:“起来的时候,没注意,被蜜蜂蜇了一下。” 王大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这么巧的事,能被自家夫人碰上。 王夫人眉宇笑笑,脸上其它地方不敢过多抻动:“过两天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大夫看过没有?” “看过了。” 王大人也之只能怪自家夫人倒霉,本来能出来散散心,与三五朋友聚聚,也可以出去走走看看,谁知道碰到这种事:“注意着点儿,让下人伺候的上心些,平日出门一定记得带驱蚊的药草。” “知道了,就你啰嗦。” 同一时间,这样的对话很多。 陈大人对自家夫人脸上的伤更不敢置信,他是武将出身,虽然夫人脸被巴扎上了,但音乐还能看出一些痕迹,怎么看,都不想是摔着的样子,何况夫人的脸从额头到脖颈全部包扎起来。 怎么摔伤需要这样巴扎的,而且虽然宝珠山庄凉爽,但也不用将伤处包这么严才对。 可如果不是摔的,不可能有其它原因才对,如果是与人发生了冲突或者受了委屈,以自家夫人的性格,肯定会提,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脸上的伤只能是摔的。 可—— 陈大人还是觉得摔不成这样,只能说是自家夫人爱美,谨慎的多护理了一下脖颈:“真不用我帮你看看?”他会正骨。 “不用。” “我还是帮你看看吧。” “真不用,老爷,醒儿的功课检查了吗,他这孩子快玩疯了,老爷可要督促些。” 陈大人提起小儿子便生气,叹口气,思绪被带了过去。 偌大的建筑群内,有对自家夫人脸部受伤心疼不已的;也疑惑不解的,也有对自家夫人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受伤,不能再出门交际心存抱怨的。 多数的人不明白,自家平时端庄浅笑,有无数仆妇、丫头跟着的夫人,怎么就把脸摔成那样了?近身伺候的人都死了吗? 可这里是宝珠别院,又有大批侍卫守卫,进出来往的都是同品级的命妇,除了摔了还能是什么理由,又觉得是自己太敏感,或许这里的蜜蜂就格外喜欢蜇人。 还是要跟上面反应一下,杀杀这些虫蚁,伤到了自己夫人是小事,如果伤到了贵人就麻烦了。 项章被匆匆忙忙叫回来。 项大夫人急忙迎上去。 项章更着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比试结束后边儿还有宴席,他都没来得及入席就被人叫回来了,唯恐孙子不是亲孙子的事报出来! 项大夫人六神无主:“太子妃将所有去看比赛的夫人们给打了!” 项章一时没回过神来,甚至比孙子的事还有些懵,让他觉得自家夫人在说胡话:“你是不是染了风寒?” 542一更 染什么风寒!项大夫人拍开他的手:“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知道这件事多严重!”她都快吓死了,以后还怎么出门,别人怎么想她们项家,目中无人,小人得志,还是恶贯满盈,就算不是令国公府纵容太子妃这么做,也会有人觉得他们令国公府有皇家之下第一人府的野心! 项章还是有些无法具象化这件事。 原素君都要急死了:“你看我干什么!‘今天所有看比赛的夫人们’你想想你对面多少同僚的夫人,而能跟来宝珠山庄的又都是什么人!”还避什么暑,未来三个月,恐怕没有一个被打的女人家能出门儿了,都在屋子里养伤好了。 项章回过神来,已经能听懂这件荒谬无比却真实发生的事,震惊的仿若天书。 项原氏对他傻了一样的表情丝毫都不惊讶,太子妃做出的这件事情,不比九王爷突然造反好处理!简直—— 项大夫人耐着性子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倒是想劝,可我劝的住吗!初陪嫁的时候五房怎么挑的人,就没有一位稳重能干的嬷嬷跟着吗!”主子做事冲动,她们也冲动!那个玉焕—— 项大夫人不想提,如果对方不是先皇后的人,她都怀疑对方居心叵测! 项章有些腿软的坐下来,真的惊讶,他自认玄简都不敢给闯这么大的祸:“她怎么敢——” 谁说不是!但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怎么办?” “你先让我想想。”项章考虑的更直接,这些人如果联名上书太子,太子必然要做出反应,毕竟天子的名声好不容易经营上来,此事不处置太子妃,岂不是名誉扫地。可怎么处置,就有了后续操纵空间。 项章将问题落到实处,心里才沉淀下来,太子妃有二皇孙,二皇孙便是她的保命符……也因为二皇孙,家里尽量保住心慈的太子妃之位,以后再想其他:“来人。” “侯爷。” “让五老爷和世子去书房等我。” “是。” 原素君焦急的看向大老爷,眼睛发红,明明是该在后宅处理的事情,因为她能力不济,竟然要惊动他,心中十分惭愧。 项章见状,起身上前,伸出手抱住她,这件事让她处理,难为她了:“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老爷……”原素君潸然泪下,安心又自责,相比于相公对她的照顾,她实在担不起贤惠持家的名声,连阻止心慈都做不到。谁能想到当年心慈的母亲没有让自己操心,女儿险些没有吓走她半条命。 “没事,我去书房看看。” 项大夫人立即站定:“老爷去吧。” 项章重新站在台阶上,晚霞笼罩着整个庭院,余辉中似乎都夹杂着风雨欲来的躁动,积威如他也忍不住叹口气,印象中那样温柔如水的人第一次跪在他面前,欲哭无泪的拒绝了自己提出外室的安排,那是以为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的女子,怎么生出如此性格的女儿! 项章头疼的去了书房。 同一时间,九王妃喝了点儿压惊的药,九王爷已经回来了。 “服?”两人老夫老妻,时间越久,九王爷与九王妃之间的感情越亲厚,听说老妻传了太医,他立即回来看看。 九王妃没想惊动他:“没什么。” “脸色这么难看,药都喝上了还说没什么,可有大碍,要不然再传人过来看看。” 九王妃没事,就是气着了而已,过两天就没事了,只是:“东宫那些个子嗣就不能各自的孩子养在各自的名下吗。” 九王爷闻言思索的看向九王妃,以他的身份,很少管别人家的事情,尤其是东宫的事吗,何况还涉及到子嗣,九王爷的神色正色了几分:“怎么了?” 九王妃就知道兹事体大,都不想提,可太子妃实在……“你知道今天太子妃将帝安一个人‘带’去林子里了吗?”说带都是好听的,林统领距离她那么远,真出事了他不一定追的上,如果是她自己的二皇孙,她舍得去冒那个险! 九王爷松口气,以为什么事儿,神色放松下来,这件事他听了一耳朵:“你呀,乱操心,我当时就在旁边,那个帝安当真不听话,被太子惯的没有章法,太子妃管教一二也算尽了主母的责任。”他当时都想把那闹人孩子扔进林子里。 九王妃闻言,心中不认同,孩子嘛,本身就淘气,不淘气怎么能是孩子:“可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就因为是孩子,所以才听不懂话进去一圈儿,不就安静多了。”安静的像个鹌鹑一样多省事。 九王妃张张嘴,最后又闭上,跟他说这些浪费口舌,更不想提当初那个生下孽种冒充王府子嗣的那个孩子时九王爷是如何没原则的宠爱过按个孩子。 “你要喜欢帝安那孩子,我让人抱过来让你带几天?”不过看太子那样子,未必愿意,太子在儿女上是个拎不清的。 九王妃现在没有精力,说起另一件事:“那你知道今天太子妃对所有去看比试的夫人们动手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没听说啊?怎么了? 九王妃刚想说话‘就因为那些人说了几句太子妃不好听的话,太子妃就要严惩’怎么看前提都是成立的,只是她下手惩戒的重了。 “怎么了。” 九王妃不想说了,说皇家坏话自然该定罪,可一句两句的……就像有人说他们九王府生不出孩子,她把谁杀了吗:“没事。” “有事儿就说,还用憋着不成!”九王爷喜欢干净利落! “没有,你在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可能就是好久没有梁都待着,有些不习惯,喝两天药就没事了。” 九王知她拧脾气,问不出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别胡思乱想,都这么大岁数了小辈们想做什么,随她们去。” “知道了,你没事了吗,赶紧去开你的庆功宴去。” 九王还真有事,倪仲泉那边的事要去处理一下。 543二更 …… “我自然没有说,我与她们又不熟悉,说那些做什么。”蒋夫人口吻平静:“只是有些被太子妃娘娘的举动吓到,毕竟又不是西北,结果还是那么多人头上、脸上都是血——”蒋夫人叹口气。 蒋喜的手放在她肩上,幼迁已算胆大的女子,却有如此感慨,可见场面有多难看,可当时他们这边的人一个都出不去,难保不是太子或者项家早有准备,毕竟太子妃是项世子叫走的。 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多了,恐怕比幼迁看到的还多,何况这些人也不是完全没有犯错,只是碰到了更难缠的被攻击人而已。 蒋喜只是没想到太子妃是这种性格的人:“委屈你了,这里是都城,你暂且避着点儿这里的是是非非。” 季幼迁看他一眼,想问他就没有些别的想法?太子妃为富不仁,太子不闻不问,朝中大臣会不会因此心生动荡,会不会有人心存怨愤,他都不在乎!? 即便他不是九王爷的儿子,可也跟了九王爷这么多年,外面更是没有人多少人知道他不是九王爷养大的,几乎可以说…… 可以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私下募集到他能一争的实力,他就不心动?他就能看着这些人搅弄风云?他就没有一点雄心壮志?就甘心给人做嫁衣? 季幼迁声音淡淡:“我知道。” 蒋喜知道她嫁给自己委屈,季家远离梁都很多消息听不到,梁叔又是以九王府的名义向季家提亲的,所以他一直对妻子多有照顾并无妻妾,希望她不会因为一些事情心生不悦:“早点儿睡吧。” 季幼迁有些奇怪:“你不参加晚上的宴席?”第一天开局,怎么会没有晚宴。 蒋喜语气平淡:“我向王爷告了假。”这样的宴席不胜枚举,没必要都参与,再说他不想独自留她在家里。 自他们成婚以来一直聚少离多,虽然她随他去了西北一年,可他多数时间都在前方营地,见不到几次。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他希望能多抽点时间陪陪她,再该抓紧时间要一个孩子。 季幼迁突然很烦,多与外面的人来往来往有什么不好,她要的一直是他与九王爷的关系,她赢了众姐妹嫁过来,不是相夫教子的,结果嫁进来才发现他跟九王爷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季幼迁忍着他放在肩上的手,默不作声的起身,避开他放在肩上的手:“你不去也没有提前跟我说,刚刚王妃娘娘那边传话,娘娘身体不好,我得去看看王妃娘娘。” “王妃怎么了?我陪你一起去。” 季幼迁闻言,忍着心头的烦躁,笑道:“好啊。” …… 莫夫人本不想提这件事,说到底除了太子妃做事狠了点,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但待莫国公酒足温饱回来后,她还是提了一下,免得明天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 莫国公府喝的有点多:“你说什么?”头有些晕、舌头有些大,只听了半个耳朵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莫夫人见状脸色难看,但有折文在,她才不管他喝了三两黄汤后什么样子,她莫国公府又不指望一个酒鬼撑门面,等明天再说也一样。 莫夫人不耐烦的将人交给丫鬟伺候,去了隔壁耳房,又想起儿子的婚事更想要杨家的女儿做自己的儿媳妇。 这女儿家的身份至关重要,看项七小姐这样的出身,哎,才做的出如此没有章法的事情! …… 夜色已深,酒气散尽,丝竹声早已远去,月色挂在树梢,清幽宁静。 项心慈有些疲倦的从殿内出来,一袭落英长摆粉色纱裙,雪白的皓腕上带着有米粒大小的珠子串成的巴掌宽的手串。 刚刚宴席结束,梁公旭身体有些不适,喝了药刚睡下了,项心慈闻着满室药味看着身旁日渐消瘦的身影,批了件衣服,出来走走。 月色正浓,台阶上摇曳着枝叶的影子,人史几个纪元,月色始终如一,又会为谁的逝去离开动摇?古往今来的人不行,梁公旭不行,曾经也死再过纪元里的自己不行,不过都是月色下衍生的一缕叹息而已。 “太子妃娘娘请留步——” 项心慈脚步未停的走下台阶,看到了不远处的容度,他依旧穿着刚刚宴席上的衣服,他身形比梁都人员高大,鼻子高挺,轮廓清晰,一双碧绿的眸光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冷然了他过分好看的五官。 而且,容度实在适合锦缎流纱织就的华服,与梁公旭的矜贵傲气不同,他则是成熟男人的俊美,带着属于男人的英武。 项心慈向前面的荷花庭院走去,不以任何人话语停下:“有事?”她确定他没有喝醉,身上沾染的是别人的酒气。 容度跟上来,目光不自觉地停在她背影上,裙摆折起的弧度、落下的花瓣无形中也让人看迷了眼。 容度没有说话。 项心慈也没有说话,穿过葳蕤的花墙,垂下紫穗的拱门,走在杨柳环绕的亭台水榭间,月色下荷花开的寂静无声。 容度一路跟着她走来,年少的她还有些迷惘懵懂,现在的她带着将要成熟稚嫩的香甜,让人远远的看着便能嗅到诱人的清香,却开在云端,长在无尽的虚妄中,再不让人触及。 项心慈站在长亭内,八角长亭下碧玉如渊。 夜幕下一道清浅的声音响起:“我打了一只红色的小狐。”本以为旖旎的话,说出来时最终成了平静的叙述。 “……” “……” . 544三更 晚风带着清凉的花香吹过。 容度发现两人以往的过往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可如今站在这里,看着她,竟然还能是他初次见她时的惊艳与想要得到。 多可笑,时过境迁,另他狼狈不已的人蠢蠢欲动的心扔在,这个人如今连当初坚毅无畏的灵魂都舍弃了,也不再是平静的当着她的面掀开衣服的小姑娘。 更不是两人订婚后,毫无诚信可言的人,但她站在不远处,仅凭一个背影,仿佛又成了需要他再次握住脚腕,才会下水救他的让他无奈的小姑娘。 “你看,那朵荷花要开了?” “……”容度下意识看过去,月色下只依稀看到花影的轮廓,何况这又不是昙花,怎么会出现‘要开’这两个字? “开了。”惊喜的语气,说的人肯定无比,目光幽静的看着绽开的花朵,似乎这小小的开谢,一瞬间改变了她刚刚消沉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闪着光,眼中只有不远处悠悠绽开的荷花。 容度真没看见,即便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也是千篇一律的颜色只能靠黑白分辨,实在不知道是那种莲花看了。 但她看到了花开,且因此心情不错,容度也镇定下来,身形笔直的站在她不远处:“嗯,开了。” 项心慈嘴角扯了一下,无语又没意思,开不开的不都开了,只是没想到容度竟然还有那个意思?见色起意的人啊。 项心慈转身。 容度诧异:不看了? 秦姑姑垂着头,不敢看七小姐背后的人,仿佛今晚只是娘娘一个人出来散心,空荡荡的院子,只有小姐一个人。 容度慢慢的跟着,他发现什么话不说,只是这样跟着她走走,这些年压抑的情绪也撕开了一道光能照进来的口子,豁然开朗起来。 项心慈心情不算好,真不算好,她突然停下。 容度也猛然停下。 “你不回去?” “……”容度一时间有些尴尬,但却挺直腰背,仿佛主导者一般直白的看着她,不掩饰不闪躲、不畏惧。 项心慈冷笑,转过头继续前行。 容度莫名松口气,跟上,在下一个拱门前,他加快脚步迅速追上,直接‘撞’在了项心慈身边,两人近在咫尺…… 项心慈靠在怕爬满绿色的墙上。 容度居高临下的站在她身边。 项心慈侧过头看着不远处绿色植被上结出的小果子。 容度静静的看看他。 两人很久,视线的焦灼的点却很远,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间,她的呼吸偶然也参过他胸前。 项心慈目光宁静,没有任何年轻男女如此贴近的慌张无措,甚至静的犹如今晚的月色,美的没有情绪。 容度便是拖着月色的整片大地,任由月光洒下,企图让其回头。 “你看,它的果子都熟了?” 容度闻言,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不确定的看过去,这行的月色下,在一片深绿色中找果子还要知道它熟没熟,比刚才看花开还荒谬:“……” 而且容度并不懂心慈要表达什么,刚才的花开和现在的果子熟了?都不甚明白? 项心慈伸出手,柔白的手指如玉般拨弄了一串紫红到发黑的果子,手腕上的红珠如盅惑人心的魔物,仿佛在她雪白的皓腕间突然活了过来,蒙住观看着的眼睛,乱了观者的心神。 容度耗费了极大的定力回神,才发现她已经收回手,那些果子……果子……是有果子吧。 项心慈便想起他不知道,莫云翳走那天,莫国功夫的一面墙上,也爬满了这些植物,只是那时候果子还没熟,现在都熟了。 项心慈转回头,背压在绿色的叶子上,眼前是容度仅距离自己不足一拳的胸口,他的胸口上绣着盛世华裳今夏新出的暗花彩云,只有阳光下才能看到隐隐的轮廓,价值连城,卖出三套。 容度垂头,她的容貌依旧无可挑剔,小巧的耳唇,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她整个人没有任何防备的倒在绿色中,按说这个时候……但她平静的眉眼却让他所有情绪望而却步,只能站在这里,任人像打量死物一般丈量。 项心慈叹口气。手放在他胸口轻轻的把他推开,不像是推一个人,倒像是推一扇门。 容度顺势让开,看着她转身就走,突然开口:“你心情不好——” “你眼光不行。” “今天上午在猎场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项心慈想不起来了,天天事那么多,哪能都想起来,但一回忆还是能回忆出点的项心慈不至于为那点小事纠结,走了。 容度高大的身影站在垂花门前,看着慢慢离开的她,深吸一口气,有种无从下手的错觉,他甚至想,太子怎么那么能拖。 …… 翌日,项章、项承神色凝重的在书房郑重的等了一上午,愣没等到太子传召,也没有等到有人来此质问他项家教女无方。 出什么事了吗?项章看眼项承,思绪中忍不住带出来,你教的好女儿的不悦! 项承如今虽水涨船高,但面对自家大哥的责难,还是如以往一样垂下头,他也没料到小七如此…… . 545一更 “走,出去看看,你以后没事也说——”想到让当爹的去说女儿家于理不合,只能不甘愿的闭嘴,甩袖走在前面! …… 轻柔的声音不解的在各色的牡丹中响起:“育儿,我们是不是出来晚了?外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昨天因为太累没有出来的房夫人,诧异的看着一路走来空荡荡的牡丹园。 牡丹园占地广袤,生态自然,相传是牡丹仙子见这里天杰地灵洒下了一粒种子,开出的天然保底,后世经过多重修缮,这里早已是宝珠山庄有名的景色之一,平日定有各家夫人们相携引拌出来走走,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小丫鬟四下看看,还真一个人都没有:“临近中午了,是不是都回去用膳了?” “奇怪了?”也不应该一个人都没有才对?“我们去前面看看?” “是。” …… 王夫人的院落内。 丫鬟从室内出来,恭敬的行礼:“让聂夫人久等了,奴婢家的夫人昨日染了风寒,刚才喝了药有些想睡恐怕不能与聂夫人游湖了,我家夫人说,等夫人身体好些了,再邀聂夫人重聚。” “染了风寒?严不严重,我去看看?”聂夫人说着着急的从座位上起身,就要进去看看,她们两人年多年好友,并不算失礼。 丫鬟见状飞一般的上前,又急忙后退两步,如此丢颜面的事,夫人绝对不希望聂夫人知道:“聂夫人,聂夫人留步,我家夫人风寒有些重,担心传给聂夫人,还请聂夫人立即我家夫人一片心意。” “她就是事多,都病了还担心别的不重要的。” “聂夫人一片心意,我家夫人也担心拖累了夫人,夫人无法欣赏这满园景色。” “她啊——” …… 蒋夫人心情不错的放下手里的络子,看着金线中镶嵌着翡翠玉扣的八宝祥瑞络十分满意:“外面可有动静了?”当真好看。 “回夫人,没有。” 季幼迁顿时皱眉,看络子的心情都没有了:“怎么可能没有?”那么大的事,外面一点动静没有? 丫鬟垂下头:“没有……”她知道夫人会问,一直让人注意着,可——确实没有。 季幼迁起身,是九王妃没有说还是项大夫人没有说!即便这两个人因为立场问题想息事宁人,江老夫人呢,莫夫人呢,在场的可还有吏部的人,穆夫人那种拎不清的出身总会当笑话说给穆尚书吧,怎么可能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出去看看,是不是被人按下了。”还是被太子妃私下扣下了谏言的折子。 “是。” …… 光禄司聂大人觉得今天有些怪,他这次负责宝珠山庄内外所有后勤事宜,安置太子的物资、起居,管理所有资源的紧急后勤调配。 说白了就是没什么事,因为以上事务都需要提前处理,在众人还没有到前,能做的事情他已经做完了,现在便是跟在众人背后附庸风雅、看看景色,如果妙手偶得还可以赋诗一首。 但今天一早开始,他陆续收到同僚隐晦的私下提醒,建议他处理一下山庄内的虫蚁飞虫。 聂大人有些不解?他自然有注意,他又不是刚上任,早在一个月前已经对宝珠山庄进行了一次清理。 各处容易滋生蚊虫的地方更是束起了二十丈高的纱账,保证一个蚊子都飞不进来,场地内所有蜂群全数消除,蛇更是没有,还抓了上百种碟群填补到飞虫不足的空间,绝对不影响赏玩的意境。 所以,为什么突然提‘山庄内的蛇叔虫蚁’? 一开始聂大人没太注意,可接二联三有同僚陆续来向他反映同一个问题,聂大人不禁有些奇怪,这——莫非是有人要谋取他的位置? 不无这种可能,只要院子里被放进一个蜂巢,他这乌纱就不用带了! 但这么龌龊的事,又怎么可能这么多人知道?还纷纷来告密?什么人做事如此不靠谱,将一件隐秘的事做的人尽皆知?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聂大人正想哪个蠢货要谋取他的位置,好友代清生匆匆来找他,没有废话,直接提醒他处理各大远去的蜂群问题。 这么快就确定是蜂群了? 聂大人有些不解,竟然还告诉了代清生,难道那人不知道代清生跟自己是同窗,忍不住问好友,到底是谁想出的如此毒计! 代清生听到老友的话,十分震惊。 两人稍一交流,代清生发现好友竟然怀疑有人谋害他时更是哭笑不得、震惊不已:“我家夫人被蜜蜂蛰了,所以提醒你一下而已,我知道我家内人,性格内向,不会去多远的地方,肯定就在庄子附近,却被蛰了,我就担心发生意外跟你说一声,让你提前处理,免得出事了被上面责罚。” “竟有这种事儿!?” “我看那样子有些严重,你多派些人去找找。” 聂大人想的是,那一开始跟他提这些问题的人,也是因为自家夫人被蜜蜂蛰了?只是因为跟他不熟,所以没有详说。 “也许,应该就是蜂群回来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多人中招,赶紧处理。” 聂大人立即起身,那还了得,这么高的频率,这是要出事儿啊:“没时间招待你了,我先处理这件事情!” “赶紧去忙。” …… 一个时辰后,聂大人带着人和工具寻遍了整个花林园区都没有发现蜂巢。 光禄寺专业与这些事务打交道,分管下有完善的驱虫小队,手中的草木、药丸、香薰、毒瘴,能完美的引诱、驱散、刺激上万种虫蚁的存在。 可是天然克木与调配香薰燃遍了女眷们常去的花圃和园林区,除了林中的蝴蝶像疯了一样飞的猖狂,别说蜜蜂了,就是一个人都没有。 对,一个人都没有。 聂大人才发现,他这次派人查漏,竟然不用清园?这比没有蜜蜂还不对劲? “大人,已经第三遍了,还是没有发现?”不可能啊,就算藏到地上这药效撒下去,老鼠都得挪窝? 546二更 聂大人在想人?没有蜜蜂、也没有人?他隐约觉得这件事不正常,但一时间又想不出哪里不正常,但——绝对有问题。 师爷有些不解:“怎么会这样,莫非我们找错了方向?” 总调度不认为:“我们已经将周围所有园区都找了一遍,廊下都找人查看了所有边角,如果有,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 “聂大人,聂大人,聂……” 聂大人皱眉,转身就走:“回去商议。” 那——这里不管了?“是。” …… 项章带着项承前前后后在太子院落附近隐晦的转了十圈,什么都没有发生, 又不甘心的去宗人府尹的住处附近钓了会鱼,还是风平浪静。 中途遇到三五同僚结伴出行,与他们相谈正常,没有任何怨气质问,甚至遇到光禄寺在例行进行检查,他们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所以,就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项章有些不解,这么一大批人聚在一起……都不想讨回公道? 项承纳闷的看着有条不絮的巡逻的侍卫,如果不是了解自家女儿,他都要怀疑大哥在拿他寻乐子。 所以,项承也直白的看向大哥,本来就是,如果自己女儿真闯了那么大的祸,现在的情况怎么解释? 项章脸色黑下来,负手而立,钓鱼竿也不拿了:“回去!” …… 莫夫人也派人去打听了外面的消息,但听到外面没有动静时,只愣了一下,便想明白了其中的诘证。 “哼,一群扶不上墙的。”恐怕罚的人多了,也就没人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何况她们中又不是完全没有错误,非议太子妃这一点就够她们闭口不言了。 …… 季幼迁突然想到了一点:“如果大多数人有错,没有告发,那么没有错的人呢?” “夫人,没有错的人恐怕也不会出面说话,她们恐怕会把不满发泄在‘指出’她们的人身上,何况,她们受罚也是别人‘误导’了太子妃,细纠起来,太子妃娘娘没有任何错处。” 季幼迁面有不悦,这又不行,那也不行,就这么算了,突然眼前一亮:“那么高夫人呢?”高夫人是第一个被打的,也是太子妃直接提议被打的,如果高夫人没有说过,就是太子妃无辜殴打朝廷命妇,而且还教唆她犯错,当务之急是:“太子妃有没有冤枉她?” 秋实有些懵,她……不知道。 “去打听。” 求实觉得未必有用,就算高夫人什么都没有说,她身份低微,根本不会教唆夫君与皇家对上,何况那么多人被打了,高夫人在其中反而不显眼,以高夫人夫君的的品级,和高夫人的性格,都不可能出这个头。 “你愣着做什么!” 秋实想了想,最终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揣测说了出来。夫人太想处理一件事时便会陷入误区,她有必要提醒夫人。 季幼迁脸色更难看了,那就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这件事闹起来,只要闹起来—— “夫人,将军回来了?” 季幼迁闻言更不耐烦,身为一个男人成天就知道‘回来’,外面没有事吗!还不如一个寒门出身的明西洛忙!“知道了——” …… 明西洛已经不稀奇七小姐会做出这些事儿了,她不愿意听的话,再多人说她也不会委屈了她自己:“随意议论天家是非,是她们咎由自取。”明西洛为长弓装上箭支。 万象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大人变了,他也无差别变:“是。”咎由自取:“太子妃小惩大诫,以是对她们格外开恩。”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太子妃娘娘宅心仁厚。” 明西洛看他一眼,又淡漠的移开目光,一个谋臣,如今都没有原则了,不过‘宅心仁厚’这句话总觉得将她说老了。 明西洛手中的弓瞬间拉满。 万象注意到这样重的一张弓,竟然没有拉开明大人手上的纹理,他还留有余力,明大人未必只能在文职上所向披靡—— 万象立即回神。 明西洛已经收弓。 万象忍住突然剧烈的心跳,箭尖擦着他鼻翼疾驰而过,破空的风声仿佛还在耳边流转,让他大脑一片混沌。 明西洛在意的是昨晚容度与她说了什么—— 明西洛再次拉满弓。 万象莫莫的退后一小步。 …… “外面有动静了吗?”江老夫人放下书。 “回夫人,没有。” “什么时辰了?” “已经傍晚了。” 江老夫人起身:“走,去太后那里坐坐。” …… 太后年纪大了,再说就是年纪不大,也不想管太子的事,那就是个混账东西,犯不着去寻那个晦气。 何况怎么说也是她孙子,还是为数不多的孙子,太子妃那规矩的她更烦,但也给太子生下了皇孙,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外甥女反应的事?“吃水果,宝珠山庄的果子就是果肉足。”随风散了吧。 547三更 江老夫人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立即转移了话题。 …… 翌日一早,蒋夫人约了人出门,她相信事在人为,不相信这件事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即便它要消失,她也会让它人尽皆知。 在场的人不愿意发声,那就让不在场的人说话好了,所以她特意约了宗人府张侍郎的夫人出来走走。 已进中年的张夫人也没有让她失望:“蒋夫人,您有没有觉得今天人好像很少?” 季幼迁‘诧异’:“有吗?” “有。”张夫人觉得自己只是两天没出门,怎么外面突然没人了一样,如果不是大家跟着皇家依仗一起来去,她都要怀疑这些人时不时背着她离开了, 就像现在,大家走了这么远的路,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平时湖面儿上早已经有船坞、画舫,今天居然一艘小船都没有,这不是很奇怪吗? 季幼迁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但又似乎产生了同样的疑问。一半的命妇被打自然不该造成现在的局面,但出来游玩,自然三五成群,相邀的朋友不能来,出行的人自然就少,看着倒像是万人空巷了:“可是觉得太热了。” 张夫人看看天,哪里热,她们来这里不就是因为这里四季如春?“王夫人呢?怎么也没见她出来?” “她说身体不适。” 张夫人更为疑惑:“倒是奇怪了,我今天约陈夫人出来,陈夫人也说身体不适。”怎么都病了。 “可能染了风寒。” “也许吧。”没见到人:“总觉得今天……有些奇怪。” 季幼迁似乎也察觉到了:“你这么一说确实,我们逛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是吧,我就是说觉得很奇怪。” “而且陈夫人和王夫人怎么同时染了风寒呢?”张夫人如有所思。 季幼迁心中淡淡,神色间却染上同样的思虑。 张夫人想与蒋夫人交好,心里也没有把她当外人,更欣赏蒋家的家风,不禁开口道:“不瞒蒋夫人,我昨天约了高夫人出来赏花,她也说染了风寒。”哪有那么凑钱,三个人同时染了风寒。 季幼迁也十分吃惊,这些人找的理由都一样,那就别怪别人起疑了不是吗:“哦,竟然有这种事儿?” 张夫人越想越奇怪,本来他还没有多想,现在则觉得哪里都不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而且一定还是大事,可什么事是她们不知道被人知道的。 张夫人心里立即起了疑心:“蒋夫人,不如我们去看看她们吧。” 季幼迁闻言有些犹豫:“不好吧,她们都在养病,肯定需要静养。”特意强调了‘都’这个字:“而且,会不会是我们多心了。” 张夫人也觉得是,可什么事是高夫人与陈夫人可以一起知道,却不能告诉她的,再怎么说也是她与陈夫人关系更好:“那有什么关系,如果没事儿我们也只是去看望一下她们。” 季幼迁似乎有些为难。 张夫人殷勤劝说。 季幼迁才勉强答应:“也好。” 张夫人便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如果不然,蒋夫人何至于也如此觉得。 季幼迁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人立即退了下去。 所以在快到陈夫人的住处时,蒋家便有人来报:“夫人,将军回来了。” 季幼迁歉意的看眼张夫人。 张夫人笑笑,心慕将军与夫人关系好,蒋将军更是重视自己的夫人,回来了就找自己夫人:“蒋夫人快去,将军的事要紧。” 季幼迁闻言更抱歉了:“本来约好了的,反而……” “没事,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去就好。” 季幼迁闻言,颇为不好使的转身走了。 …… 张夫人打听这件事并不顺利,一开始陈夫人不让她进去,后来进去了,脸上也包的严严实实,也只是说被蜜蜂蜇了。 张夫人便没有多想,想着王夫人染了风寒,陈夫人被蜜蜂蜇了,并不是生了一样的病,只是凑巧了而已。 待她翌日去看过高夫人后,见高夫人与陈夫人包扎的一模一样的脸和一样的说辞,张夫人才发现事情与自己想像中完全不一样。 张夫人又不信邪的去看了王夫人,用尽了办法进了王夫人的卧房,看到同样包扎的严严实实的脸。 张夫人出来后,直接去见了自己好友陈夫人,她与陈夫人说了很久,陈夫人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 张夫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就说最近出门的人少有些奇怪,原来是这个原因!太子妃娘娘实在太过分了! 陈夫人吓的脸色苍白:“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告诉别人,更不要为我出头。” “你——” “我没事,我现在真没事,养一养就好了,你记住千万不要为我出头。” 张夫人却回去头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张侍郎,怎么可能不说,如今的大梁国内发生这种事,人神共愤:“太子妃娘娘这种滥用权责、藐视朝规的人完全没有把三纲五常放在眼里,她怎么会自负的觉得所有人都会这口气!所有人都会任她为所欲为,何况这些人中有不少是被冤枉的,怎么能让众人平白受了这份委屈。” …… 翌日,宗人府府尹看眼自家左侍郎,将这份折子放在桌子上,没说应也没说不应的让人先下去。 张侍郎怎么甘心:“大人——” 宗人府府尹直接开口:“我心里有数。” 张侍郎已经,这么大的事,上官只有一句话吗:“大人如今我梁——” “我知道,你先下去,我会考虑一二” 张侍郎还想说什么,但看眼上官的神色,只能恭手:“属下告退。” 宗人府府尹转身将这份折子恭敬的交给了明大人。 . 548一更 同一时间,季幼迁也收到了张侍郎匆匆去了宗人府的消息,不禁冷哼一声:“一件事办了这么多天才办到点子上,也是个没用的,不过,还算有点胆色。”也不枉她费了一番心神。 季幼迁心情好了一些,她挑的这几位夫人可大有讲究,均来自不同的势力,希望张大人能好好利用,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不敢结果是哪一种,只要这件事爆出来,太子妃定要为这件事焦头烂额一段时间,还能像现在一样逍遥自在! …… 明西洛看完手里的折子,不动神色的放下来,心中觉得可笑,没想到五六天过去了,还有人盯着这件事不放,而且……出来‘作证’的人五花八门。 ‘正常’情况下不该是失去理智的丈夫‘冲’去宗人府替妻女要个说法,即便事情发生不可预估的损失,也可以说是‘冲动行事’将危害降到最低。 而现在却是挑了个妻女根本没有参与其中的张仕勇出面,简直唯恐别人看不出是‘深吸熟虑’后的结果。 可就薄弱的手段,甚至谈不上‘老谋深算’后厚积薄发,简直是个‘草台班子’。 宗人府府尹曾大人客气的看着明西洛,语气小心谨慎,这张折子里可提到了几大势力的女眷,一一摆平可就难了,要不要送上去让太子定夺:“大人觉得,这章折子……” “放这里吧。” “是,是。”曾大人松口气,这烫手山芋他可不敢要,更不敢呈给太子,太子那脾气只是对外宣传的好了,对内不见一点起色,急忙感恩戴德的起身:“多谢明大人,我就不打扰明大人忙了,告辞,告辞。” 明西洛点点头,让万象送客,待曾大人走后,明西洛又看向那张折子,有些人就是太闲了。 平时这些自视甚高的人在他这里跳,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真以为梁都是他们的战场,想动谁就能动谁。 明西洛声音淡淡:“万象。” “奴才在。” 明西洛看着折子上的几行名字:“约穆尚书今日午后香榭厅一叙。” “是。” “走什么,还没有说完。” 万象又回来:“大人——” 明西洛的手指抬起,关节重重的落下最后一个名字上:“把这张折子抄一份给容大少爷送过去,提醒他,先管好了他的人!再出来乱走动!” “是。” …… 聂大人私下一直在让人跟进这件事情,自从让夫人打听出事情的大概后,他便觉得要出事,结果风平浪静了五六天,他都要以为自己想错了。 如今果然出事了—— 张侍郎那边一有动作他心里就有数了,张夫人这两天跑了多少人家他心里清楚。 张仕勇不能说是靠向兵部一派的人,但的确以九王府的公正、廉洁、正义自居,还和大皇子府有那么点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且张仕勇盲目自大,他会参与进这件事情一点不奇怪,弄不好他以为抓住了大好机会,在所有人‘敢怒不敢言’的时候开口,可以实现他不畏强权的目的,又为九王府势力交了投名状,还能让大皇子对他刮目相看,他不可能放弃。 可这些都要一个大前提,太子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好君主? 可太子是吗!太子只是让人忘了他本质是位怎样的人。 聂司叹口气,特意回来嘱咐夫人:“你这些天就别出去了,最近也不要和张夫人来往了,更不要和外面的人牵扯,免得波及其中。” 聂夫人顿时焦急:“怎么了,不是都过去了。” 聂大人叹口气,九王爷一回来,有些人就以为有机会了,也不想想太子有皇孙,又有多少人还愿意跟着他们胡闹:“未必所有人想这件事悄无声息地过去。” 出手的人也不是仁善之辈,在所有人都松懈的时候,或许连太子妃娘娘都觉得事情会这样过去的时候,来这么一下,才会让人措手不及。 聂夫人瞬间心中惴惴。 …… 半个月一次的象征性议会里,本以为又是一次没什么事的相聚,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王夫人陈夫人高夫人等内眷夫人联合检举宗人府张大人的夫人对她们进行不实污蔑。 其中一份奏章上称:王夫人等几位夫人一起揭发太子妃滥用职权、广兴私行、殴打朝廷名副,没有一国之君夫人的风范,私德私品败坏。 另一份奏折中称:蒋夫人与张夫人居心叵测、谋划多时,巧言令色的从王夫人等人口中套取消息,并诱导她们匆忙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画押。 但双方说好的消息是,王夫人等人保证以后都不再出言污蔑太子妃,结果出现在她们画押手稿上的字竟然是‘证明太子妃对她们动用施行的供词’用心如此险恶,简直其心可诛! 几位夫人发现后,不惧威胁、义不容辞的出面表示绝对没有怨恨太子妃的想法,相反,十分感激太子妃对她们小惩大戒后的宽宏大量。 并表示本身就是她们私下议论太子妃,出言不逊才导致的教训,没有推卸责任再次污蔑太子妃的理由。 何况太子妃宅心仁厚的放过她们,她们实不想看着善良的太子妃娘娘被无限,所以在宗人府派人询问时,决定状告蒋夫人、张夫人居心不良,企图离间君臣关系。 两章截然不同的折子,同时放在了身体刚刚好些的太子桌案上。 549二更 梁公旭一张扶风弱柳的俊秀容貌,却沉稳如山、气质沉静的坐在主位上,静静的看着两张折子,无形中给人一种,吾自乾坤日月,蝼蚁虫蛀不休的苍凉感。 梁公旭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枯瘦的手,无奈的放在两张奏章上,无声的叹口气。 在场众臣见状,顿时有种自行惭愧、为臣不能为君分忧,却让这种琐事闹到君王面前的无知感。 就连亲自递出这两份折子的宗人府府尹都恨不得时光倒流,不让这等庶务惊扰了龙椅上坐着的巍峨泰山。 梁公旭神色温和,没有一丝多年前舍我其谁的孤冷:“可查清楚了?” “回殿下,查清楚了,微臣亲自去见了几位夫人,也见了张夫人,并让双方对峙,几位夫人都说,太子妃娘娘没有过错;张夫人虽然一开始不承认的,但经过几次问询,张夫人承认污蔑了另几位夫人,想激起众人对太子妃娘娘的不满情绪,至于这样做的目的……微臣便不懂为什么了。” 众臣闻言心里顿时理出一个盘综复杂的阴谋,还用问吗?张夫人受谁指使,太子妃名声不好了对谁有利,如果不是几位夫人觉得事情不对,此时被问责的便是太子妃,是皇家? 等等,那天女眷那边发生这么大的事了吗?回去怎么不见自己夫人说? 蒋将军竟然有那个意思? 这么说蒋将军是九王爷的私生子是真的? 是蒋夫人自己的意思还是蒋将军授意的? 看不出来蒋喜憨厚的表象下竟然敢有这种心思? 众人心里立即闪过千万种想法,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惊讶揣测之际,却没人敢在这时候真正说什么,因为这件事的另一个主人,涉及到另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九王爷不想理这些小事,或者说,这些从他带兵开始就不断出现的企图挑拨他于正统皇室一脉的心机手段。 年轻的时候还觉得冤枉、愤怒,现在看——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何况,他连个蛋都没有,挣个屁!这件事一看便不是冲他来的。 明西洛便站在他对面。 两人各自率领一批队伍,列与太子桌案前,明西洛在礼节和站位上为表示恭敬,落后九王爷几步以示尊敬,这件事自然不是冲九王去的,但虚晃的一枪在九王这里。 九王爷颇为厌烦这种事情,如果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让这些事情消失,他不介意坐上去看看。 这件事涉及到蒋喜,众臣默契的等着九王爷开口。 九王爷仿佛浑然不觉,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亦不想配合任何人做任何无聊的举动。 坐到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谁想碰他一下都能碰到,未免也太儿戏。 梁公旭将折子扣上,直接开口:“九王爷怎么看——” 九王爷闻言,虽看出年龄但依旧威严的脸上,默不作声的看他一眼。 梁公旭正正的看着他,眉宇干净、无惧无畏,如果别的事情他不干预,但有人觉得能动太子妃。 九王爷移开目光,自始至终皇位上的人都一样可笑:“把蒋喜带上来。” “——是。” 梁公旭没有阻止。 亲九王爷一派的大臣觉得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不过是后宅女人间‘传错’的话而已,也许没有那个意思,也许张夫人冤枉蒋夫人,也许就是这些女子聚在一起乱聊,没有分寸酿出的事呢。 九王爷一系的人见状,下意识想出来为蒋将军说情,刚跨出一步才发现涉事的是蒋将军的夫人,他们怎么说?说蒋夫人什么都没做?蒋夫人是冤枉的?张夫人诬陷? 可,夫人们的事他怎么知道?刚刚打算出来的人,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更有想出来说这件事是阴谋,明显是栽赃蒋将军,可如果太子问‘为何栽赃蒋将军’怎么说?难道说是有人想离间蒋将军、九王爷、太子之间的关系,那也太——蒋将军毕竟只是将军,九王爷和太子何等身份,不等于不打自招,他们觉得蒋将军能与太子平起平坐。 这样不是说清,而是嫌弃事情不够大! 事情走到这一步,才有人发现除了让蒋将军孤军奋战,他们根本无法帮忙,甚至可以说不帮忙已经算没添乱。 蒋喜震惊地看着手里的折子和供词,完全不能相信里面再写什么,自家夫人好爽、清高说她因为说话没轻重得罪人他相信,但说幼迁玩这些阴谋诡计他绝对不相信。 而且,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她完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王爷、太子殿下,属下内人冤枉,属下夫人不是这样的人,她平时很少出门,梁都的夫人都认不全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定是有人胡乱攀咬,冤枉内子,求太子殿下明鉴!” 怎么明鉴,压一群女人来议事殿互相指责!梁公旭根本没打算问,有什么好问,是不是冤枉了谁也没什么要紧,关键是他处理这件事的态度,才是夫人还能同时冤枉你内人!你内人与张夫人事前走得近光禄寺很多人都看到了,聂爱卿是还是不是。” 光禄寺聂大人闻言惊了一下,没想到太子会突然提到自己,而且太子怎么知道那段时间他的人一直在各处巡逻。 聂大人顿时头皮发紧,快速出列,将见到蒋夫人与张夫人一起的时间、地点说了一遍。 550三更 其他的一句没多说。 但巧合的是,张夫人是在和蒋夫人‘同游’后开始关注各夫人的事,虽然蒋夫人后来没有全程参与,可各种意思便耐人寻味多了。 蒋喜立即开口:“殿下,可就算微臣夫人与张夫人在一起也不能说明——” “行了,你夫人跟张仕勇家的有什么交情,为什么偏偏那天应了张家的邀约,其他人的夫人放着那么多夫人不诉苦,怎么就说了你家的和张仕勇家的!显得出她两来是吗!而且久前的事现在被拿出来说!深思熟虑吗!还是等着让本宫验伤!你们不要觉得太子妃脾气好,就好拿捏,太子妃一次一次不与女眷计较,并不代表她就该成为你们家女人背后闲谈的工具!看看你们一个个!看看这张折子,一共十几个女人聚在一起说太子妃,说的还觉得很有礼,都写成折子送上来!你们觉得很对是不是!是不是你们背后就这么议论本宫,你们的夫人干脆学者你们背后议论太子妃,好夫唱妇随!” 众臣闻言吓的纷纷跪下来:“太子殿下息怒。” “太子殿下息怒,臣等不敢!” “臣等绝无二心。” 蒋喜跪在地上不再不说话。 梁公旭看着都跪下的人,没看站着快睡着的九伯,这件事本也不需要他参与:“夺蒋家内眷夫人封号,张家的那个直接流放两年,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什么时候回来,一直不清醒就一直在边疆待着,张仕勇与夫人伉俪情深,一起去吧;王夫人等人妄议太子妃本该一并流放,但念在她们无防人之心,又是初犯,闭门思过三月,以后谨言慎行、克己守礼,行了,散了吧。” “太子殿下圣明。” …… 季幼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夺了夫人的封号!而且没有任何征兆。 她做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做,是,今天宗人府会把折子交上去放在议事殿议,就是闹大了、闹开了,有人找她对质,她也只不过见了张夫人。 仅仅只是因为所有的夫人都不能出门,只剩一个张夫人的摆脱,她才出去。而且她们的对话没有任何问题。 季幼迁虽然参与了看台上的事情,但事关皇家她不可能说出去,所以张夫人问的时候,她含糊而过不是顺理成章吗。她有理有据无所畏惧。 可今天没有人提她问话,也没有人大批夫人被叫去问话,她以为是宗人府为了讨好太子有益盖下这件事,那么后续,肯定就是太子掩盖事实,将事情闹的更大。 可却突然要夺了自己夫人的称号,甚至一个理由都没有、一点儿征兆都没有,不太过分了吗! 所以,季幼迁完全不理解、甚至震惊的看着蒋喜,她不接受这个荒谬的‘判定’,这是对她谋划至今的侮辱! 蒋喜见她如此,神色间充满愧疚,他知道这件事与自己夫人无关,可……所有出现在折子里的人都处罚了,不可能剩下她。 “你先不要伤心,也不要怕,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太子夺你的封号也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好,权宜之计罢了,等明年我挣了功绩,再把封号给你加回来。”出来后,他调了问卷案宗。 这件事可以说与他夫人没有任何关系,可偏偏幼迁倒霉出现在这件事情里,太子怎么也要做做样子,相比张夫人被流放,王夫人等人被点名闭门思过,后者被剥夺封号,对武将俩说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一件事情。 对季幼迁来说这很重要,她甚至不理解蒋喜为什么安慰她不要怕,她怕什么,她什么也不怕,她早准备好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今天人们议论的不该是太子妃、不该是张夫人、不该是那天看台上发生的事情、众夫人脸上的伤势,为什么却是剥夺她的称号:“这不是我的错,我——” “是,当然不是你的错。”蒋喜仕途安慰她:“只是张夫人胡乱攀咬,太子也要给众人一个交代。”蒋喜低声将其她人的判罚说了一遍,笑了:“心里的气曾消了。” 季幼迁更震惊了,甚至不明白蒋喜为什么还笑的出来,张夫人竟然流放!张夫人说的都是事实,太子妃惩戒众人过度那是太子妃有问题,张夫人顶多是算……算是以下告上,连警告都不该给,怎么反而流放了? “王夫人等人告发张夫人诱导她们陷害太子妃。” 季幼迁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怎么可能,王夫人等人根本不熟,她们分属不同的势力,更不要提容家与太子还有与太子妃定过亲的隔阂,穆济所在的吏部一直远离任何势力,怎么可能共同状告张夫人? 蒋喜抚过她汗湿的发梢,以为她吓到了:“还没发现吗,这是有人鼓动张仕勇对我的一次试探,简单来说,是冲我来的,你不过是被牵连其中,还好你没有真正说什么,没有给张仕勇机会,如今也不过是夺了封号,对武将来说,几次出生入死就能赚回来的事,所以不要担心,太子看在王爷的面子已经听我解释了。” “可明明是太子妃——” “妄议太子妃人品,理直气壮言说太子妃是非,不问青红皂白编造事实,还在大厅广众之下说出来,太子对这件事情已经算格外开恩。” “那么多——” “不该打吗,皇权在上。” 季幼迁像憋了一肚子气的青蛙,却又无处发泄,满盘皆输,落了个剥夺封号的下场,还要感谢始作俑者法外开恩! 任谁说说看看,太子妃当众殴打朝廷命妇是该做的事情,但凡一个正经的太子妃、皇后,甚至太后娘娘都做不出那天的事来,但偏偏最后承担结果却是她们这些揭发者! 而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王夫人等人会统统将矛头指向张夫人,还指向了蒋喜? 莫非——有人知道是她做的? 季幼迁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不要怕。” “我……我可以去找九王妃给我做主吗?” 蒋喜顿时严肃:“不要无理取闹,这件事你认了在太子那里还有顾全大局的印象,如果闹了,太子没有轻易放过你的道理。因为张夫人咬定了是你,你明白吗,咬定了你鼓吹教唆——” 季幼迁突然觉得她就像一个苦练百年只有一次上台机会的舞者,终于到了上台的一刻,准备大展所长,却被告之观众离开了。 而且还在这里被蒋喜这种人教导‘要顾全大局’。 551一更 朝会后,大部分官员没有在外停留,直接面色古怪的回了住所,家里病了十多天的夫人怎么不让人心惊胆战。 兵部汪大人更是去了夫人的房间:“你脸上的伤是蜜蜂蛰的?” “怎么了?都快要好了,当然是蜜蜂蛰的。” 汪大人挥退房内的下人:“今天张仕勇一家被流放了,张家内眷鼓动众多女眷检举太子妃大兴私行,结果所有夫人却说张夫人鼓动、诱导她们说出对太子妃不利的话,张家被流放了。” 汪夫人一瞬间看向老爷。 汪大人看眼夫人的神色,才端起茶,没有怨气就好,好过被有心人盯上:“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汪夫人没想到有这样的后续,她以为……毕竟多久的事了,心气也下去了,竟然会有人说出来……而且为什么又倒戈了? 汪夫人心里谨慎起来,这是有人想拿这件事做筏子,张仕勇被人当枪使了。 汪夫人将那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一开始的时候的确生气,可打击都大了也没什么生不生气的,何况她们也不是没有错,根本很难说的清,所以说有谁会事后翻旧账,汪夫人觉得不可能,就是有人想挑事。 汪尚书叹口气:“以后……能绕着太子妃走就绕着太子妃走。” “知道了。” …… 清风吹动杨柳花梢,山庄郊外的皇家马场内,俊美的马匹悠闲的甩着尾巴,来来往往的侍马太监各司其职。 不远处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八角亭上落了几只飞鸟,不一会儿又飞走。 项心慈一身大红色暗纹骑装,坐在高头大马上,头发全部挽起,露出一张清水芙蓉的容貌、修长的脖颈,乌发间渐落了一根蓝宝石玉簪,清爽、干净又不失娇嫩活泼。 “哥——哥——”女孩挥手笑着,一双明眸如遗落的明珠,长长的睫毛轻轻一眨,坠魔朝圣:“哥——” 项逐元嘴角顿时有些抽,想当听不见。 善行、善奇见状跟在七小姐身后,默默地勒紧马绳,停在不远处谨慎的没有动。 项心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神色慢慢冷下来。 林无竞等人候的比较远,近处只有秦姑姑在伺候。 项心慈的马彻底停了下来。 善行、善奇看着自己的马镫,果然没数到三息,世子已经连人带马,返身折回。 项逐元无奈的叹口气,耐心依旧:“怎么不骑了?” 项心慈瞬间甩开缰绳:“不骑了,这匹马根本不喜欢我!” 项逐元惊的立即打马靠近,急忙探过身,整好马绳放入她手中:“危险。” “哪里危险了,你都跑远了!”小姑娘嘟着嘴,不干了。 项逐元习以为常,这几天她都是这么做的,如果是别的事情,他自然任由她去,但现在是马上,很危险,可她不知道危险,从马上往下掉,说踢马肚子就踢马肚子,像这样扔缰绳的举动,她在马小跑起来时也经常做。 单他从马背接掉下来的她,就不知道接了几次,他没有不想在地上滚,但是多危险。 项逐元觉得他教不了她骑马,而且也不适合教导她骑马,他下不了重口,她根本就是故意从马上往下掉,他能看住她一次两次,甚至很多次。 但,万一失手了呢,她那个小脑子瓜还要不要了:“我没走远,只是去前面看看场地。”万一有硬物怎么办。 “那你都不陪我骑?”语气娇嗔,不太高兴。 项逐元不是不陪她骑,前几天一直陪她骑……只是:“现在陪你骑,走吧。” 项心慈见他还牢牢的黏在他的马上,又把缰绳撒了:“他不动,你看它都不动。” 项逐元又把缰绳放她手里:“你把说话的劲儿用它身上,它自然就动了。” “你就不能手把手教我吗,它明显不喜欢我。” “它不是因为喜欢你才走的。” “那他是因为什么才走的?” 项逐元看着她:因为它傻行了嘛!但说了就是找事。 项心慈眨着眼睛不依不饶的看着大哥哥:“它因为什么才走的?” 项逐元有点儿不想说话:“……” “你说吗,它因为什么才走的?” 项逐元闻言向后招招手:“善行,教教你家七小姐怎么做人。” 善行闻言调转马头直接返回。 项心慈阴森森的看着项逐元:“我不会做人?” “我不会。”项逐元直接下马,牵过她手里的缰绳:“走吧,今天带你四处转转。”他真怕她从马上往下摔的‘熟练’度,看的人吓的心都要停了,她‘摔’好像越来越有意思,偏偏还说不得。 “你怎么不上来?” “这匹马年龄还小。” “那骑你的马?” “——我的马有些累了。” “项逐元你是不是不愿意教我!” 项逐元:那我这些天都在教谁? 善行、善奇当听不见,牵着马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大哥,你又不是马童牵什么马?” “……” 552二更 “大哥,你牵马牵这么熟练,是不是这些年在外面经常给别人牵马?” “……” 项心慈卷着手里的缰绳:“一定是,毕竟连孩子都生了,漂亮不漂亮又有什么重要,都是女人。” “……” “大哥——” “……” “哥?” “……” “哥哥。” “……” 项心慈的神色突然落寞下俩,脸上染上一层哀伤:“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烦,根本不想带我玩,只是因为我可怜才……” 项逐元猛然回头:“没有。” “你说!你是不是经常给别人牵马!” “……”项逐元瞬间转回头。就知道开口了没好事! “问你话呢?”项心慈够他头发。 项逐元前行几步躲开,她不薅了再退回来,她又伸手再躲开:“……” “项逐元!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 “项逐元你要不上来,要不我就让你好看!” “……” “项逐元!” “我耳朵好像聋了。” 项心慈闻言,瞬间扔下缰绳向他脑袋扑去:“我咬死你——” 项逐元笑了:急忙扶住她:“你小心点,掉下来了——” “掉下来也拆了你——”项心慈的手指握住他头上的簪子。 善行快速走过来:“世子、七小姐,明大人过来了。” 项逐元扶住了她的手,没让她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别闹,有人来了。” 项心慈借着项逐元手上的力道坐会马上,便看到了很远处一行人进入马场的身影:“烦。” 项逐元将簪子重新查好,看项心慈一眼,让她少说两句:“你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何必得罪他。” “哥,你说话要讲证据,我哪得罪他了,再说了,他又不是亡国灭朝前期的宦官头了,我犯得着得不得罪她。” “口舌之快在这里说说就行了。” 项心慈不跟他说,勒住马缰,打马走了。 “喂!喂!项心慈,你学会了吗就骑着走,善行,跟上去看着她。” “是。” 项逐元皱眉,她前两天有骑这么流畅?转头看向明西洛来的方向,抬步向前方迎上。 明西洛收回渐渐远去的红色身影上,走向项世子。 项心慈利落的将马带入赛道,马匹嘶鸣,四蹄瞬间兴奋的踏出一片尘烟。 项心慈压低身形,瞬间一勒马缰,马瞬间跑了出去。 善行愣了一下,急忙夹马跟上!七小姐什么时候会骑马的! 项心慈跑了一圈,又跑了一圈,第三圈停下来,看眼不远处,发现他们还在说。 项心慈不耐烦的看看天,好好的避暑时光,不用上朝的日子,就不能安安分分的休息一段时间,非要发光发热,再说在这里,有什么好说的,还能聊这么长时间! 善行看着七小姐的背影,刚刚三圈七小姐的骑术很稳,不可能是刚学会的人,七小姐在他们离开这段时间学骑马了? 项心慈拉住缰绳,重新转入马道。 一圈过后,项心慈无聊的踩着马镫,看眼不远处还在说话的人,浑身透着不耐烦,太阳都快落山了还不走,是准备吃个晚饭吗! 项心慈直接打马走过去。 明西洛早已经看到了,一身红衣,美的夺目:“微臣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项心慈并不看他,看向项逐元:“你说完了没有,说好陪我骑马,你自己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项逐元叹口气,跟她说过多少次了,对人礼貌一点,尤其是肱股之臣,礼贤下士一下怎么了,装一装也好,结果明西洛的礼都行面前了,她还这样子。 项逐元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她,耐心的拍拍马身:“马上就好,你也别总是骑马,累了就休息一会。” “哪有你们在这里站着说话累。”语气中的冷嘲热讽毫不掩饰。 项逐元笑笑,没说话,等着她自行去玩。 项心慈也没动,等着他说‘没什么事,现在就陪你去骑马’,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而且他和明西洛有什么好说的,赶紧打发了明西洛去跑马。 项逐元见她没走,有些诧异。 项心慈眨着眼睛:她都来叫人了,当然是跟着她走。 明西洛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谦逊的像个家臣不开口。 项逐元顿时有些尴尬,他们确实有要事谈,不是小事,也不是说散就能散的,他们打算趁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认为太子修印的时候对大梁东部用冰兵,清扫完大梁境内所有流寇和起义势力。 事关重大,又要出其不意,能私谈的时候不多,项逐元陪着小心开口:“心慈,你再去跑一圈如何。” 项心慈像看傻子一眼看着他:“刚才谁说累了就休息一会,你为了说话觉得我不累是吧。” 项逐元看明西洛一眼,顿时有些尴尬,快速牵着她马绳将她连人带马拉到一旁:“不是,我这里真有事,就一会,你先自己去,我一会就陪你去骑马,听话。” “不。” 明西洛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安分的在原地站着。 项逐元歉意的看眼明西洛,想速战速决:“心慈。” “听不见。” 项逐元只能开口:“我们在商议剿匪的事。” “不管,现在是我骑马时间。”剿天王老子也不行。 项逐元看着她眼睛。 项心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是大事!”项逐元神情严肃。 项心慈看着他:“我骑马就是芝麻绿豆的小事?”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得,移开目光,算了:“你等一下,我跟明西洛说一声陪你去骑马。” 项心慈冷哼一声:“本来就应该,匪在那里什么时候都能剿,我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雅兴出来骑马。” 是,是,你说对,项逐元走到明西洛旁边,两人说了什么,项逐元又走到项心慈身边:“我去马厩取个东西,马上回来。” 项心慈看着他。 项逐元保证:“只是取玉符给明西洛,否则他动不了军队,还是你觉得我跟着他去调遣人员更合适?” 项心慈不想答应,但想想,国富民强她也不吃亏,格外开恩:“行,去吧。” 项逐元拍拍她的马,无奈的笑了笑:“谢了。” “不客气。”就是这么大气。 项逐元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明西洛看着项逐元离开,并没有跟上,他站了一会,慢慢的转头看向七小姐,见她好像要下马,下意识的上前几步,伸出手。 项心慈已经从另一边跳下去。 明西洛见状,自然而然的收回手,又看向项逐元的方向。 善行站定后刚好看到这一幕,视线突然在明大人与小姐之间停了一下。 明西洛敏锐的看过去。 善行颔首,收回视线,但刚刚那一瞬,直觉告诉他,七小姐与那个人有问题,虽然只是一个扶的动作,可,又不一样,多了一层说不清的熟悉。 项心慈牵着马从善行面前走过。 善行立即跟了上去。 明西洛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项世子离开的方向,自始至终仿佛对太子妃的去处都没有兴趣。 善行的视线落在七小姐行走间飘动的红色衣摆上,素色的红绸上几缕金光熠熠生辉,明大人还没有成婚? 项心慈突然回头,眼巴巴的看着善行。 善行猛然抬头对上七小姐的目光,又瞬间半移开目光,快速调整思绪,开口:“是有这个打算。” 项心慈点点头,重新牵着马往前走,把玩着手里的马鞭,踢着脚下的尘土:“莫云翳内应?” 善行突然笑了:“七小姐足智多谋。” “少来,你根本在嘲笑我。” “属下不敢。” “明明就有。” 善行似乎笑了一下:“明大人说的?” 项心慈似乎很不服气:“我自己猜的。” 善行没说话,其实明大人刚才有没有说话都没有关系,问题是,七小姐有没有特意避开世子这件事? “善行,我们比一圈如何。”项心慈跃跃欲试。 “七小姐马术精湛,属下不敢。” “我有没有说过你这人特没意思。” “……”这么重的帽子。 …… 善行下职后,看到了刚洗漱回来的善奇,山庄中没有府里的条件,像他们这样的人也是三四个人一个房间,善庸出去办事了,今晚只有他们两个:“善奇。” “有事。” “七小姐与明大人关系很好?” 善奇闻言擦头的举动如常,:“还行,七小姐的性格你也知道,明大人为官沉稳,不怎么与七小姐一般见识。”自然就还行。 善行问的不是这个,他看着善奇。 善奇将头发用筷子随意挽起。 善行收回目光,他会不知道他问什么。 善奇一听便知道不是世子问的,如果是世子定然是问七小姐,就算不问,也会让他们去查,直接看证据,而不是问,善行竟然问了,应该是他看出了什么问题,可今天明大人与七小姐没有接触才对? 善行收回目光,拿了件衣服出去了。 善奇才看向门口,有些事,看见了就看见了,没什么用,再说,主动说出去,也是背主。 …… 项大夫人叹口气:“老五也不管管太子妃,太子身体不好,她还去骑马,让人知……” “你就别操心了。” 553一更 “你以为我想管,我一个当伯母的,她又身份尊贵,我管的着吗,只是你也看见了……上次的事就显得咱们家得理不饶人……不说这个,她坐上太子妃位起,咱家就不可能不在众人的视线中,暂且不说这些,可太子的身体你也知道,万一太子要是有个什么太子妃不在身边……” 项章怎么不知道:“你让老五怎么说,他一个当爹的……”哪有天天训女儿的道理:“要不你去说?” 原素君张张嘴,不说话了:“你吃饭了吗?” “随便弄些什么吃。” …… 仙鹤园内,林老爷特意早回来,堵住了刚下职的小儿子:“无竞。” 林无竞看过去,恭手:“爹。” 林老爷点点头,他对小儿子没什么期望,不闯祸,安安分分的长大的就行,只是却阴错阳差的调到了太子妃身边:“张大人家的事你听说了多少?” “爹,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当值,娘也让我陪她用膳。” 林老爷看着小儿子,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很少有人告他在外面闯祸了,似乎也没有再缺席该当值的日子:“跟着太子妃不比跟着别人。” “……”林无竞没接话。 林老爷叹口气,似乎也不咋咋呼呼什么都往外说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件事你不要担心,别人不知道你爷爷还是了解九王爷的,九王爷无意过继子嗣,你可以适当的时候暗示下太子妃,不用太在意蒋喜一脉。” “爹,你看,娘还等着我吃饭,我是不是先过去?”太子妃知道蒋喜是谁?娘娘也不必知道。 林老爷又看了他一会,看着他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听见去了没有:“行了,去吧去吧。” 林老爷见林无竞转身就走,气的又忍不住高声提醒:“你一定要心里有数!” “……” “死孩子,真以为你爹我差你嘴里那点消息了。”哎,他只是看太子体弱,皇孙年幼,太子妃到底不一样,才肯说的,如果不然,水管太子妃是谁、皇后是谁,轮也不轮不到给你这小子行方便! …… 盛放的鲜花围绕着广袤的庭院,苍青的山峦包围着连绵屋脊,一望无际的蓝天让置身其中的人身心爽朗。 曲音袅袅,青山绿水见一袭青色的纱裙如山间飞翔的彩雀,迎着晨光,舒展开彩色的翅膀,滑翔在幽静初明的山水间,彩羽如画,身姿若仙。 项心慈的舞随意悠然,无需难度,不追求华丽,只是柔软的身体闲散的带动着身上的彩衣,让每一条丝带犹如活过来的精灵,一起感受着山水间草木芬芳的悠然,花香满园的幽静。 秦姑姑站在一旁,视线温柔的随着七小姐的动作仿佛也绽放出温暖的光。 林无竞刚与副统领换了岗,站在厅外看向初升的太阳。 “来了。”玉焕端了枣茶过来。 林无竞颔首,不看太子妃晨练的方向。 一曲终了,项心慈笑望着垂动的柳条,迎着风,闭上眼,仿佛被季节眷顾了灵魂,净澈心灵,让境界升华般的舒适:“真想永远住在这里……” 林无竞才转身看过去。 秦姑姑拿着毛巾过去。 玉焕端着枣茶过去。 周围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服侍太子妃娘娘晨练后洗漱、用膳。 …… 随着太子身体好转,低迷了一段时间的宝珠山庄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竞赛、猎狩、歌舞、游玩的人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逐兽赛’的开场,更是办的盛大又隆重,有礼部尚书亲自筹办,各路人马参加,势必要办出梁国的威望、盛世的繁荣,军武曲艺的大梁江山气派? 太子、九王爷、太后、太子妃,携众文武百官参加了‘逐兽大会’的开幕式,获胜者将得到太子赐予的一把神刀和‘勇士’的称号。 项心慈坐在九王妃与太后下首。 与以往不同,九王妃与太后、六公主相谈甚欢,好像忘了旁边还坐了一个太子妃。 一旁的合宜郡主手心冒汗,不停的与太子妃说话,唯恐太子妃觉得被冷落心里不痛快。 项心慈抚着手里的蜗牛,偶然搭理兴致勃勃的帝安两句,对合宜爱答不理。 江老夫人、季幼迁等人坐的靠下,碍于上次的教训,没人敢于太子妃攀谈,恭敬的行完礼后,一句多余的话不敢多说,更不敢跃过太子妃与太后等人相谈甚欢。 只能当自己哑巴了一样沉默着,季幼迁更是非九王妃问到不说话。 只有合宜郡主拼了命的、绞尽脑汁的找话题,卖力哄着旁边的太子妃娘娘。 项心慈觉得这人真吵,就不能安静会吗,没看到别人都很老实,莫不是个不长记性的? 九王妃笑语晏晏的看向季幼迁:“幼迁,这次小喜也会下场吧。” 季幼迁喜欢九王妃对相公的称呼,回头,瞥到太子妃的脸,嘴角刚扬起的笑容又落下去,搭的简短:“是的,王妃娘娘。” . 554二更 九王妃笑了,回头看向太好,笑容温柔如风:“小喜好,小喜这孩子稳。” 太后也喜欢那孩子,虽然老九没有过继的意思,但她喜欢,自然就偏向:“是个能上马的,像小九年轻的时候。” “太后给的评价太高了。” 季幼迁想开口,让几人的关系显得更亲密些,旁边的帝安郡主跑如太子妃怀里,太子妃柔和的笑了,笑容如破晓的晨光般柔光万丈,季幼迁霎时间没有接上话。 六公主已经顺势接上了太后的言语,顺着老人家的意思将蒋将军夸的英勇不凡。 按说,这时候有眼色的朝廷命妇就该上前接着符合,将太后娘娘捧的心花怒放才对。 但此时有机会接触到太后、九王妃、六公主这个层面的命妇,恰如其分的转头看向太后准备开口的同时,先看到了坐在下手边,与帝安郡主玩的高兴的太子妃。 打算开口的赞誉不自觉的缩回去,唯恐说错了什么话,被太子妃当着太后的面的打了去,毕竟上次当着九王妃的面太子妃说动手就动手,太后似乎也不比九王妃地位高到哪里去,又都谨慎的闭上嘴,安静的坐好。 不求做到出彩,只求不会犯错,再说太子妃,未必支持蒋将军,说错了话被太子妃记一笔,更是平白给家里着祸,还不如不开口。 一时间偌大的女眷看台上,除了太后、九王妃、六公主攒不起来的‘热闹’局面,竟然没有一个人‘热情’的加入其中。 九王妃聊着尴尬的天,强撑着‘热火朝天’的局面,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不悦,本想着借着今天让项心慈知道,后宫谁说了算,没了她和太后的支持项心慈寸步难行。 结果——看着几乎要断流般的稀疏符合,除了六公主无人开口的局面,九王妃气的心里难受。 合宜郡主心里更难受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就看不懂行事,现在皇上舅舅还在,母亲是公主,可如果舅舅不在了,这公主的成为比先皇后宫里的嫔妃还不如。 太后不解的看眼下手边的江老夫人:“怎么不说话,小喜你也是见过的,你对他夺冠有没有信心。” 江老夫人下意识看眼太后,张仕勇一家被流放是从中布局?又是谁想对付蒋将军,还是蒋将军企图做什么引起了反噬,太子妃愿不愿听这些糟心的事?“回太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臣妇都忘了,听说项世子也会下场,项世子又是今年的新人,臣妇还有些期待项世子的表现。” 江老夫人说完,下意识看眼太子妃,见太子妃依旧在陪帝安郡主玩耍,不禁松口气,没反应就好,至少不是不满。 太后也想到了项逐元,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林国公府的香饽饽的,她老人家也愿意给令国公府颜面,也是真心喜欢玄简这孩子,顿时夸了一通。 的命妇立即附和,唯恐开口晚了,赶不上拍令国公府第一缕马屁的热度。 而蒋喜自然而然被放在脑后,有眼色的人夸完后都不自觉的看眼太子妃的方向,唯恐夸错了用词。 季幼迁紧紧捏着手里的的团扇,怎么会看不到这些人的动作,如今太子妃坐的不是太后的位置,却是在场所有人的焦点,会令太子妃不适的话绝对不会说,能说的,定是会让太子妃的高兴的。 就如现在谁都不会再提蒋喜,其他人她们也不敢说,只按着项世子夸,真难为她们能想出那么多词汇,现在还在没完没了! 林夫人笑着不开口,心中差异又震动,太子妃好手段啊。 项心慈完全在意周围的风起云涌,也不会在乎她们的喜好,正将女儿圈入怀中,分析着 “娘当然知道他们哪个好看,你别忘了娘有一座马场。” 帝安歪着头:“比这里的马多?” “自然,很大很大的马场。”两人旁若无人的聊着太难。 合宜郡主想替自己的母亲找补些什么,一时间插不上任何话。 此时偌大的场地里除了威风凛凛的战马,早已锦旗招展、铠甲银兵。 九王爷亲自带队参加。 眼尖的已经有人注意到九王爷,但立即碍于太子妃兴致勃勃的与帝安郡主聊的高兴,没人敢第一个提这个一定会令太后高兴的话题。 还是太后身边的宫人发现了报给了太后与九王妃。 太后瞬间笑弯了眉眼,面容慈祥和蔼:“老九怎么也跟着凑热闹了。” 九王妃也跟着笑道:“他哪年不下这一场,看着别人也眼馋,就让他多动动吧。” “你呀,太由着他了,她就是不服老。” “太后,有您在呢,他永远是个孩子。” 太后笑了,随即趁人不注意时拍了一下九王妃放在座椅上的手,九王府这些年都没有消息,看来是不会有消息了。 哎,都是命,本来以为这些年长子后院再没有进过人,两人早就不想这事了,谁知道前段时间听身边的人说,九王不久前收了人进房,原来是还不死心。 可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也就等于没动静儿了。 九王妃愣了一下,继而有些尴尬,有些事他们自认做的很隐秘,想不到还是让老人家知道了。 九王妃勉强陪着笑,尽量不让太后看出她心里的窘态,本来也是,九王府已经对外说不要了,私下里又做出这种…… 555三更 而且九王爷又这么大年纪了,难免有些不想让人知道。 “母妃,明大人在。” “欧,这么多人你都能看见?” “安安还看到了爹爹——” “爹爹在哪里啊?” 帝安立即点着小脚帮母妃指爹爹,与有荣焉:“最高、最好……就是爹爹……” 项心慈顺着帝安的手指看过去,第一个看到的是项逐元,茫茫人海中,他如沙海里与众不同的宝珠,山河相映,公子无双。 随后才看到了站在所有人前面,不用帝安指,也让人一目了然的梁公旭。 今天的他一身红色官服,身体大好的他撑起这件薄丝朝服丝毫没有困难,项心慈仿佛看到了当婚当日的他,少年如玉,江山画卷在他苍白的脚下、广袤的大地上缓缓展开。 逐兽赛是宝珠山庄盛事,由太子亲自下场动员指挥,场地中除最显眼的几支队伍外,还站满了大梁会下场的大好男儿。 震天的锣声响起。 看台上陡然安静。 钦天监汪大人亲自开吉祭天,梁公旭点燃了驱兽的火把。 祈天的歌舞围着偌大的祭台跳起,独特的韵律、沉默的人们,祈祷大梁万物富足,猪狗牛羊成群。 一曲终了。 太后眉目舒展,再没有比国富民强,让她更能踏实的安享晚年,嘴里却抱怨着:“他们一年比一年闹腾了。” “还不是太后娘娘福泽深厚。”江老夫人说完下意识看眼太子妃,她该说太子的,但太过顺口,说成了太后。 项心慈圈着帝安,两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的旁若无人,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人在聊些什么。 江老夫人松口气,可又有些不舒服,这里的人谁不战战兢兢的,罪魁祸首却悠然自得。 太后不居功:“是太子这些年做的很好。” 江老夫人立即点头:“是,是。” 太后一碗水端平,看向九王妃:“老九也功不可没。” 九王妃一时间哭笑不得,他还能争这些吗:“他就是还有一把力气可用。” 说到九王那一把好力气,有人发现九王爷手里的弓箭:“九本爷拿了龙角弓吧?” “我听过,九王爷这张功可厉害了。” “已经到了传说级别,至今为止除了九王爷谁都没有拉开过。” “这说这把弓的图纸本来是要做成车床弩,十几军中大汉同时扣动机关才能发射一枚箭羽,结果龙角筋突然收缩,非英雄好汉不能奴其分毫,只保留了单人弓弩的长度,才有了这把弓的问世,这把弓也一直被历代帝王放在宝库里蒙尘,直到九王爷无意中拉开了它——” “还有这种事。” 九王妃笑笑:“哪有那么玄,不过是一张普通的弓罢了,只是有些重而已。” “王妃娘娘,真没有人拉开过吗?” “怎么会,蒋将军加以时日,说不定就能拉开这张弓,项世子也未必不可以,只是这把弓跟了九王爷多年,九王爷不肯割爱也说不定。” “九王妃谦虚了。” 太后看眼儿媳妇,摇头失笑,她这个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掩盖自家的锋芒,明明就没人拉开,却说得好像谁都有机会一样。 其实是被说让这些人拉开,就是抬起来也费劲,能支持千里取人首级速度的箭支射出,弓箭本身也足够稳、重。 项心慈在九王爷将手里的弓放在祭祀台上时,也看到了这把弓,这把弓后来在明西洛手里,不知道明西洛不喜欢这把弓哪来,还是不喜欢弓身弓尾两颗过于耀目的宝石,一直放在晨练的武器架上,做的晨练时的破铜烂铁用,所以她也算常见。 对,常见,不受明西洛待见,后来蒙尘了的神兵,即便如此九王爷知道后也没敢要回去。 这辈子反而是第一次见它,依旧让人印象深刻。 场中祭祀的歌舞落幕,密集的鼓声响起。所有队伍列队整齐。 最高处的太子亲自执槌,敲响了奔赴从林的钟鼓。 一列列队伍如猛虎凶兽,瞬间冲了出去。战鼓雷鸣、马蹄震天。 看台上,所有的人纷纷探出头,心中都有要祝福、打气的人。 林夫人看到一列身影时,险些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她没想到小儿子也会参加,又急忙做好。 不禁看太子妃一眼,又收敛心神,心中感慨又失落,小儿子现在与他们越来越疏远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告诉她。 “林统领——”小帝安又认出一个熟人。 项心慈奖励的揉揉她脑袋:“林统领的铠甲好不好看,镶了蓝宝哦。”她特意让人做的,她的人可以输,但绝对要是所有队伍里穿戴最华丽的一直。 东宫太子妃禁卫,也的确是所有队伍里最华贵的一只,连马鞍上都镶嵌着价值连城的珠宝,没少引得周围人侧目。 帝安不太懂的看一眼母妃? 项心慈独自欣赏着这一列队伍在阳光下奔驰时折射出的如蓝色彩虹般的光芒,如涌动的海洋般神秘、壮丽,懂欣赏的人自然懂其中的韵味,不懂了,说了也是不懂。 项心慈看着新铠加身的队伍,二十多匹高大的白马,蓝色的珠宝折射着耀阳的日光,如自己想象中如天神般跃过自己眼神,心满意足:“因为蓝宝好看啊。” 帝安依旧不懂的移开目光,但:“胡妮……好看……”红色的。 “小丫头。”这个也好看,所有好看的东西,都值得存在,值得被喜欢。 556四更 “刚刚是东宫禁卫军吧?” 珠光宝气尤为华丽出彩的那个? 天啊,刚才夹在众多队伍里没看清,这…… 嘘……别说!别好奇!别震惊!再美!再离谱!也当没看见!赶紧闭嘴! 太后看的有些傻眼:“刚刚……刚刚过去的……”是什么?“军演队?” 项心慈不接腔,不懂欣赏。 季幼迁嘴角有些抽,一时间词穷的说不出话来,这样的队伍上战场,是想让对面敌人疯了一样抢这些人的马匹、铠甲吗,毕竟一件就足以让人封王拜相。 这是进去比赛还是炫耀这样一支队伍? ——那是林家小儿子吧? ——对,是林家的。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林家小儿子长的这么俊。 ——别惦记了,林家小儿子现在任职太子妃禁卫统领,水涨船高了,你家闺女配不上。 ——以前不是八品执刀? ——早升了。 那就不行了,虽然是小儿子,但身份上今非昔比,难保林家对儿媳妇人选不挑三拣四。 穆夫人倒是多看了骑在白马上尤其俊逸不凡的男子,这种场合下场,她又不认识的,只能是武职或者莽夫。 穆夫人转头让身边的人去打听一下,她女儿的事,让她一直没有相中适合的女婿,不是她看不上别人家儿子,就是别人家婉拒了她要开口的话。 她也算看透了,即便她夫君威高权重,她看的上的人家,和嫡子嫡媳的位置,男方家也因为容貌不同意,眼看着女儿年龄越来越大,她自然也没以前那么挑了。 嬷嬷回来的很快,将林无竞的身份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夫人。 穆夫人眼睛顿时一亮,想不到竟然是林家的小儿子,这个好,本以为是个没有身份的,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意外。 不袭爵、不当家,自家又是嫡女,女儿性格、学识更是没的说,也不算太低家,刚刚好。 至于明西洛、容度、莫世子之辈,哼,这些人……本以为明西洛是个好欺负的,结果老爷两年前就先否定了明西洛,后来见施家大小姐都没有嫁入明家,穆夫人不服老爷看人的眼光都不行。 穆夫人如今也没那么好高骛远,身份低一点挺好,小儿子尤其好。 清空的场地内瞬间放上模拟的巨大地形图。 与前几天的小打小闹不同,这一次会有人向赛场外的人,全方位展示每个队伍行进的位置、收获。 看台上的人也可以清晰的看到每支队伍的行进速度、行进方向、行进所得、甚至会比队伍本身更直观的看到,他们前面是否有沼泽、悬崖、猛兽。 甚至哪两支队伍依照现在的行进路线会在哪里相遇、会不会遭到满腹,甚至能推测出各自支持的队伍会不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代表一百多个队伍的微型小人,按照一比一的比例被投放进他们各自缩在的位置。 各方代表的颜色已经清晰可见。 可以押注的巨型托盘已经在男眷、男眷的看台前方同时升起。 每位观赏的宾客手里分到了五颗银花生,每颗花生上有每个人的名字。 投注次数不是一次的,可以随着每支队伍行进的方向,推测每个队伍的输赢,调整投注的点数。 投注的时间在场中太监重新调整行进人员所在地之前,押注的人每隔一个时辰有一次重新押注的机会,押错一次扣除一颗银花生,押错三次,将自动丧失参赛资格。 押注的最后获胜者,将得到皇家御赐的‘玉如意’一柄。 这柄玉如意有运气、好运、幸运集一身的美誉,如果未婚女子得到了,定然是众家提亲的对象,如果男人得到了,有来年官员亨通之意。 所有拿到银花生的人,都已蠢蠢欲动。 九王妃笑笑,想不到还给她分了五颗,这些人啊:“去,投了王爷。” 侍女笑了“是。” 太后失效。 “太后——” “你呀你——” 季幼迁着看手里的银花生,有九王在蒋喜不可能是最后的胜利者,而她想到‘玉如意’:“放在九王爷的托盘里。”在外人眼里,也不过是她一片孝心而已。 “是。” 慢慢的手里还拿着银花生的人越来越少。 秦姑姑点脚看了几个巨大托盘一眼,笑道:“娘娘,压九王爷的人最多。”她估计未婚的姑娘家除了个别押注了明大人和容度,其她人都投给了九王爷,无它,九王爷肯定能赢,一柄‘玉如意’代表的名头也够大。 夫人们哪里可能没那么多讲究,多投给了下场的儿子、相公或者投给了相熟姐妹的丈夫、儿子。 “娘娘,您压谁?”九王爷、世子?还是明大人—— 项心慈没想到这需要问?当然是:“林无竞。” 秦姑姑顿时惊讶,林大人?不是世子吗?为什么是林大人,她们娘娘又不是避嫌的人,这时候难道不是想压谁就压谁吗?而且压项世子也情理之中,娘娘竟然不压项世子? “有事?” 秦姑姑没有,急忙把银花生交给焦耳让她押注林大人。 林夫人的人回来,将太子妃娘娘押注了自己小少爷的事附耳说给林夫人。 林夫人眼皮顿时一跳,本不紧张的心,顿时紧张不已,太子妃怎么会压给无竞,这……是因为对无竞期望颇高? 怎么办?万一无竞输了,太子妃会不会怪到无竞身上,会不会觉得无竞无能,免了他的职位? 她就说不要升上去,老爷和公爹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万一被太子妃恼羞成怒贬了职,可怎么办,不够丢人的。 男眷看台上,工部尚书施刚直接将注压在了明大人身上,无它,明大人当初也算半个工部出身的人。 项章也难得没有压儿子,压在了得意弟子明西洛身上。 武将那边分了分银花生,分别压在九王爷和蒋喜身上,这些人的银花生,基本就是买定离手的状态不可能更改。 除非谁想得罪压的大佬,否则谁也不会给自己寻晦气。 梁公旭没急着放手里的金花生:“太子妃压了谁?” 寿康恭敬道:“回殿下,压了林统领。” 梁公旭一开始没太懂,继而忍不住失笑:“她呀……行吧,本宫压九王。”就不与她争这个运气了,就她队伍中那珠光宝气的辨识度,加上林无竞的身手,只要不碰上九王爷的队伍,谁会与他争锋,不是给太子妃寻不痛快。 “是。” 很快,丛林沙盘进行了第一次复位。 九王爷的队伍行进最快,得到的猎物更多,目前的形势看,第一个登顶拿到龙旗毫无悬念。 排在第二位的出乎所有人意料,不是蒋将军,也不是所有人认为的九王爷部下,而是明大人所率领的鹰击,他们的收获一样不少,行进速度更快,比九王的队伍都快。 但不知道中途为什么绕了路,排在了第二位。 排在第三位的是项世子与蒋将军, 什么大波动的依次排序。 只是蒋将军的队伍、林统领的队伍、延安的队伍应该在鹰击的行进范围内,只要他们之中有谁快一点,鹰击稍微遇到猛兽慢一点,就有可能双方遇上,到时候难保不会有人淘汰出局。 何况,虽然是逐兽赛,可历届都知道猎人比猎兽有意思,伏击对手才是这场比赛的真意,走在九王爷‘领地’前后的人惨了。 惨了。 看台上,秦姑姑看着复位好的沙盘,苦笑的瞥眼娘娘,哭笑不得,林统领这是连前十都没有进? 秦姑姑也不意外,林统领不是凭能力被选中的太子妃禁卫,而是凭长相,这样成绩似乎不该意外。 “明大人竟然第二?”莫夫人惊讶,这个人好像从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就在让人惊讶。 在场未出阁的闺秀们,惊讶过后,忍不住又看上沙盘,依旧是第二。 ------题外话------ 这个情节挺重要,需要交代清楚,我以更新字数过快一点。 . 557五更 杨梦娇看着代表鹰击的旗子被插在第二位,从不冲动的心,瞬间跳的乱了方寸。 那个在西城郊外策马而来的青年,虽然目光没有看她,依然能想起他布衫木簪、谈笑风生的样子。 那位大雨中与同僚抬起杨家车辕的男人。 一曲《安道曲》道出心中光明的参中。 入主东宫时不被看好的年轻人。 如今,已经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时光仿佛在她这里还未经历一个春秋,在别人那里以移山填海。明西洛这次彻底冲破她引以为傲的成熟,有些恍惚无措。 鹰击吗? …… 对面的位置里,兵部尚书没有参赛,看到鹰击在第二位有些吃惊:“鹰击竟然在第二位?” 对啊?“明大人是文官吧?” “这不是废话,还用说。”。 那他怎么在第二位? “施尚书好眼光,押注明大人不亏。” 工部尚书施刚不敢居功,捋着小胡子得意洋洋:“是明大人能力斐然。” “有这样的消息也不说提前通知一声,不够意思了。” “只是碰巧而已,哪里敢多话。” 梁公旭看着那道旗并不意外,只是心中还是起了涟漪,抛开未来的格局平衡不谈,如果自己走了,谁能压住明西洛,让他不至于觉得可以独占心慈。 …… 丛林中。 蒋喜下马,他身形高大威猛,蒋喜叫这个名字,是九王府众人的期许。 蒋喜有喜,将要有喜,但他这个名字显然没有给九王府带来应有的喜气。 蒋喜查看完前后的痕迹,环顾四周:“前面不是九王爷的队伍。”无论是从打斗的痕迹,还是行军留下的足印,都不是九王爷的风格。 副将虽然疑惑,但更相信将军的判断:“将军,如果不是九王爷,谁还有可能走到了我们的前面?” 蒋喜抬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明西洛。 “将军……” “鹰击如何?” “他们!”周围的人都聚过来,大有要把这些人除掉的气愤,上次就是他们害的倪将军,也就是害的他们这些从西北回来的人丢人大人。 蒋喜却没动:“不可轻敌,想想倪军的下场。” “那也不能这么算了!” “对将军,倪将军当时没有准备,我们有。” “蒋将军,这是机会。” “一雪前耻的机会!蒋将军!” “将军!” 蒋喜却没有被因为气势高涨的属下乱了方寸:“急什么,能走到我们前面,却让我们毫无察觉的人,是那么好对付的。” 距离蒋喜行队伍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后方。 林无竞正带着人慢悠悠的走着。 他不着急,他在外人眼中的能力,也不允许他走的太快,在这一百多支的队伍里,有九王爷、蒋将军,更有延安、延古,梁杀将,轮也轮不到他争第,随便走走就行了。 申副统领也这样认为,他们争什么,他们没什么好争的,谁也不觉得他们能拿到名次,更没有人会倾家荡产的压住他们赢,他们本也不是前十的种子队伍。 而他们本身更不需要往身上加光环,所以慢的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显然整个队伍都这样想,不急不缓,马想吃草了便会停下来陪着马小憩片刻:“林统领,您不知道刚才他们看咱们这马鞍那眼神,啧啧!” 申副统领笑了。 后面的人闻言立即凑上来开口:“对,对,笑死我了,就像看土包子一样。” “土包子都是高看你,不过也不全是觉得咱们莫名其妙的眼光,还有羡慕嫉妒恨,毕竟咱这马膘肥体健、再看咱这鬃毛,油光瓦亮,还有这几颗大小一致的璀璨蓝宝石,更不要提数不尽的东珠和珊瑚珠了,他们见过吗?他们一场战役打下来的收货,撑死能买咱们一个马鞍。” “少说两句,嫌他们看咱们这群京都纨绔顺眼了。” “这不是看不上他们狗眼看人低的样子,明明想要,却还装着看不上。” “就是,咱这装备又不是只有好看,出去谁不说一声好东西。” 众人七嘴八舌的夸赞着。 林无竞没说话,靠在大树上听着属下的话,看着旁边吃草的马儿,颇有些无奈。 他知道太子妃打造这一批器具只是审美使然、财力足够,没有别的意思,但看在别人眼里未必如此想,不定怎么想她挥霍无度、安逸享乐了。 林无竞有些想笑,谁能想到他有朝一日会用上这夸张的行头,也就是他年少轻狂时有过这样无知的想法,如今真穿上了,颇有些一言难尽。 林无竞突然转头看向申副统领:“你以前的上官是狄路狄大人。” “对。” “以他的实力,你觉得他能在这样的队伍里排进第几位。” 申副统领有些诧异:“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发生了什么吗?猛然一个激灵,他自认没有离开过林无竞,并不觉得林无竞已经发现太子妃与狄大人的关系,从而想要比较。 但如果不是,林统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莫非自己不当值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可看林统领的样子,也不像? 申副统领更谨慎了点:“前十应该没问题,但你是你,你也有自己的有点,不用跟狄大人比,你……亲和力就很好。”有安慰到吗? 林无竞莫名看他一眼,知道他是好意:“谢了兄弟。”他林无竞在别人眼里只有‘亲和力’可以谈? 林无竞并不在意申副怎么看他,他在想另一件事,也可以说,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在想另一件事,他要做到什么地步?要不要坐稳这个位置,不让人顶下去! 想这个问题前,还有一个问题,前太子妃禁卫军统领狄路以前的消息根本查不到。 所有的资料表明,狄路只有在回到景侯府后的一些消息,和他前期曾在令国公府任职的零星消息,他的个人实力很少有人提起。 如今看来,前十吗? 申副统领见他似乎有些‘苦恼’,碍于他可能存在的另一个身份,开口道:“你不要有压力,谁指望咱们进第几,我们坚持到前六十,便算给太子妃长脸了。” “就是,林统领不要有压力。”他们对林统领印象很好,勋贵子弟,却没有傲气,人也好相处。 “对,何况九王爷在,第一当然是九王爷的。” 为什么一定要是九王爷的,每个队伍不足百人的赛事,既不就行军,又不用拉开阵势,在这样的丛林环境中九王爷完全没有优势,就是说在场的队伍中,只要纪律严明,个人能力强悍,谁都有希望拿第一,并不一定是九王爷。 只是——要争吗? 能入选太子妃禁位的人,个人能力自然不俗。似乎‘除了自己’,这些人都是各种翘楚,他们未必没有一战的实力。 可突然去争一个前几,不是更奇怪吗。 太子妃尚且没有将她的实力全部展露于人前,他现在冒出去,会不会……林无竞更想不明白的是,当初为什么会选他坐上这个位置。 按说狄大人进入刑部后,这个位置应该换上一个与狄路能力相等的人,或者申副直接为正。可为什么偏偏选了他?他流传在外的实力和形象,完全不能胜任现在的地位,甚至在这样的比试中连倒数前三十都进不去。 可偏偏是他接了狄路的位置,保护身份绝对不比太子弱的太子妃,怎么看都说不过去,申副却没有任何不满,这也极其不符合常理? 林无竞环顾一圈,这个队伍本来就透着很多不合理。 …… 沙盘第二次复盘后,位列第二位的明西洛率人停下了行进的速度。 “大人,属下让人查看过了,我们后面有林统领的队伍还有蒋将军。” 明西洛从马上下来,示意所有人原地休息,七小姐将她的人打造的如此流光溢彩,如果不是她的人拿第一,她会高兴?自然要帮着清理清理障碍。 九王爷那里也一并清理了才行。 . 558一更 九王爷?怎么动他,还需要从长计议:“刺侯回来没有?” “没有。” 明西洛不急,九王爷不可能不参与猎狩,即便九王爷没有那份争强好胜的心想速战速决,也会为了让副将带队,有的是时间。 “大人,蒋将军在我们后面……”遇到只是时间问题!先于这样的队伍遇上,再对上九王爷的队伍,会不会—— 延古神色淡淡,安心养神。 明西洛并不在意什么蒋将军,甚至在九王爷的势力名单里,他没有注意过这个人物,只所有对这个人有印象,是因为张仕勇那件事时,他特意问过秦姑姑‘七小姐是不是和蒋夫人有恩怨’。 秦姑的回答是‘蒋夫人是谁?’,可见七小姐是根本不会接触的无足轻重的人,否则宁可错杀,也不会只是剥夺了她的封号。 蒋将军只是因为有‘九王爷养大’这一层关系,显得与众不同,论实力,挺多算是中规中矩的将才:“所有经过这里的人,一律伏击。” “是。” 同一时间,位于第一的九王爷队五也停了下来,由副将领军,准备伏击后面的队伍。 猎狩,从来不是对野兽,而是拔得对手的旗帜种类越多,积累的点数越高。 …… 项逐元的队伍在上百支队伍中间的位置,他并没有急着行军,更像是在找人。 果然没有让他等多久,令国公世子的队伍遇到了禁卫林统领的队伍。 林统领的人马想让人认错都难,一水珠光宝气,即便在密集的光照透不过来的丛林里,都散发着压不住的光辉,想被错杀都不容易。 林无竞、申德等人见人靠近下意识的警戒,看清象征项家的旗帜时,犹豫了一瞬,斟酌着要不要动手,毕竟太子妃出身令国公府,开始两者就对上是不是不太好。 申德看眼林统领:绕道? 林统领也同时想到这个问题。 项逐元已经下了马,不避讳的孤身走来,他对对面的人从心里有天然的亲和力,就与看到心慈没什么不一样:“林统领?” 林统领收起了刀,同样孤身走出隐蔽处:“世子。” 项逐元看着他这一装扮,便能想到心慈的小心思:“一起。” 林无竞与申德下意识互看一眼。 申德也走了出来,心中已能理解,项世子定然不希望他们输的太难看,再说,弱队互相加盟常见,但项世子的队伍明显不弱。 林无竞似乎并不意外提出的意思,项世子与太子妃关系亲近,自然不希望他们太落后,遇上了拉他们一把,到前三十的位置也好看。 林无竞突然发现自己刚开始的心思有些多余,即便他不深思熟虑,也有人会为太子妃考虑,让他们不至于‘输’的太难看:“会不会耽误项世子行军。” “不会。” 以他现有的能力,送这支队伍进入前五没有问题。 …… 沙盘进行了第三次复盘。 项世子的队伍与林统领的队伍走到了一起? 怎么名词那么靠后? 九王爷依旧在第一的位置。 可九王爷和鹰击的位置与第二次复位没有任何变化,都没有动。 但上百支的队伍里,淘汰了十五支队伍,蒋将军的队伍赫然在淘汰之类。 这支支撑者众多,热门前五的队伍,在第三次复盘时,竟然光速被淘汰了? ——“蒋将军他们冲下了悬崖?” ——“有人受重伤了?那也不至于……”全部回来? 看看复盘前,复盘前蒋将军在谁的阻击范围。 兵书尚书虽然不善于大战,但理论推演并不落后,前前后后将蒋将军的行进路线比对一二,左右四方的队伍都有可能造成这次意外。 而最后可能淘汰了蒋将军队伍的人好像是……位于第二位的鹰击? 鹰击有这么厉害? “不厉害吗?上次淘汰了倪将军?” 可现在带队的是小蒋将军,又有上次的前车之鉴,不可能再出意外才对。 “也可能是蒋将军遭遇了两场战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又运气不佳的遭遇了第三场?”都有可能? 太子一脉的人很现实:“也有可能是完整的装备对上了鹰击,小蒋将军不敌?”切!有什么不愿承认的,鹰击比御林军都不逞多让,就你们西北军厉害,就九王的队伍厉害!谁给你们的自信! 军部一派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当然有这个可能,那现在恐怕淘汰了蒋将军的队伍也损失惨重、支零破碎,极有可能下次复盘就看不见了。” 工部尚书直接开口:“那也是赢了,再输也是英雄迟暮,没什么可惜的了。” “对,对。” “某些人也不见得就赢的光彩——” 寿康慢悠悠的向后看一眼。 快要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熄了下去。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天,求月票。(#^.^#) . 559二更 寿康方转回目光。 梁公旭好似没有听见,依旧如常的坐在主位上,神色自然。 女眷看台上几乎炸开了锅。 她们不分析实力,也不在乎各方势力在朝政中的矛盾,但会凭名气自动分化所有人的势力。 而蒋将军绝对是其中最厉害的人之一,可这样的强者却输了,几乎下意识的惊讶与诧异,发生身边的人也同样诧异后,便更诧异了。 “怎么会输了呢?” “就是啊,那可是蒋将军。”没有九王爷八分真传,也有九王爷三分真传呀,结果第二轮复盘就不被淘汰了,不就等于开局就输了吗? “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是出错了吧?” “蒋夫人,蒋将军是不是身体不适?” “蒋将军是不是太谦虚了?” “蒋将军是身体不舒服吧?” 周围的人意乱纷纷,季幼迁听着身边各种各样的声音,心里堵的喷火,面上却要维持该有的镇定。 太后甚至没有避讳,直接问出口:“水绿色是小喜的队伍吧,小喜不是挺厉害的怎么给淘汰了?” 九王妃也诧异:“可能是遇到了难缠的对手。” “那他也应该能应付啊,哀家还想着他最后与老九碰上呢。” “您太抬举小喜了。” “所以这算怎么回事,才刚刚开始,就输了。” 没人敢接太后如此直白的话,只能试着和稀泥。 “是不是他们看错了?” “对,对,看错了吧。” 季幼迁神色更尴尬了,虽然这些话不是对着她说的,却比对着她说还令她无地自容的感觉,尤其不敢看同样武官出身的女眷们。 复盘怎么可能出错,输了就是输了,根本没有理由,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快被淘汰,就是他无能! 季幼迁强撑着仪态,才能在这样的场合背脊挺直的坐着,如此好的机会,他竟然连第一轮都没有撑过去,九王爷给再多的光环,也比不上他自己蠢! 坐在季幼迁身边的倪夫人大着担心安慰道:“不要担心,走在前面的几支队伍都十分厉害,可能是遭遇了很多人的围攻。” “对啊,蒋将军那么讲义气,也可能是为了救队友,暗地里被人伏击了。” “九王爷的队伍经过那里也是有可能的。” “你别担心,谁人不知道蒋将军的实力,这次不过是小意外而已。” “对,是意外。” 季幼迁宁愿这些人不开口,可这喜人就像讨论明西洛、容度的婚事一样,逮住了就不松口! 季幼迁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却不能说,还要得体的接受所有人的‘好意’,恨得当场质问蒋喜在干什么!问什么第一轮就淘汰了。 江老夫人自持身份不好亲自过去安慰,只是远远的送上了自己的‘尾喉’。 觉得与九王府有点儿交情的几位位高权重老夫人都安抚的看了蒋夫人一眼。 季幼迁捏着扇子的手更白了,平日高高在上被捧着的人,现在缺被这么多人别有用心的人安抚。 这些人无疑是在提醒她,她嫁的这个男人,在第一局就被淘汰了!而太子妃那浮夸的队伍还或者! 但季幼迁很快调整好情绪,别人越是想看他笑话,她越不可能让别人看到,不卑不亢的温柔大气开口:“不敢什么原因,他也输了,大家都在同样的环境下,不存在什么优势与否,说明别的队伍一样很厉害,我大梁好男儿更厉害。这都是托太后娘娘的福,太子、太子妃娘娘的福,我梁国国泰民安,才能将才辈出。”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开始恭喜太后娘娘,恭喜太子妃娘娘。 蒋将军的事在一声声恭喜里,似乎被人放在了脑后。 此事巨盘打开,十五只被淘汰队伍托盘里的银花生可以进行第二次选择了。 玉焕才看向对众人话语中依旧安坐着的蒋夫人,突然间对这位蒋夫人有了新的认识。 如此沉得住气的,被剥夺了夫人的称号,还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刚刚见到太子妃请也没有任何情绪流出来。 此刻还能在这里谈笑风生掌握主动权,所以张世勇夫人的事,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此面面俱到的性格,会处理不好与张夫人的对话,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何况,蒋夫人真没有那层意思? 玉环想到什么,突然上前一步,对娘娘开口:“娘娘,刚才说话的是蒋夫人。” 谁? 玉焕示意娘娘看过去。 项心慈正在陪帝安翻花绳,没工夫,也不在意。 玉焕并不意外,她重新站定,已经在不忘季幼安那里看一眼。太后的话太子妃娘娘都不愿意多听,怎么会在乎入不得娘娘眼的人,是不是在耍弄心机。 玉焕此刻提一句,不过是想娘娘有个耳熟,以后再听多有人提‘蒋夫人’三个字,就说明这个人有问题;听少了,自然便是自己多心,也没什么损失。 杨梦娇特意注意了一下代表明西洛的小旗,他的依然在。 “林夫人,项世子是和你家小儿子走在一起吧?”两个小旗子挨着呢。 林夫人放心了一些,也怕儿子输的太难看:“是吧。” “这碰到了,下一次复盘就淘汰了吧。” 林夫人闻言脸色立即垮下来,什么意思,难道不能是合作吗!很多小旗都在一起合作,九王爷后面那几对,甚至七八个小队一起合作,自家儿子就不配和项世子合作了。 第三次复盘时,沙盘上又消失了二十多支队伍。 560三更 没有太子妃的禁卫军。 沙盘上显示,项逐元和林无竞两支队伍已经分开,林统领的队伍依然在向前行,如今已经排到了所有参赛队伍前四十的位置。 只是沙盘上现实不太乐观,照现在的速度继续前进,他们很有可能会遇到劲敌。 杨梦娇见明大人的旗子还在,松口气,突然开口:“诗文,一会将我的银花生取回来。” 啊?这……“是。” 林夫人看完沙盘,松口气,她儿子没事,没事就好,不禁扶扶自己的发鬓,悠然开口:“也不知道谁儿子带的队淘汰了。” “林夫人你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基于两队的实力,做出的合理分析。” “合理之下难道不应该是项世子与无竞一起合作吗?”毕竟都与太子妃有关系。 “你还真自信。”你儿子也配,走鸡斗狗还差不多,不知道撞了什么狗屎运进了禁卫军,说不定就是林家亲家当场谋来的,为了个不争气的儿子,操碎了心哦。 林夫人气的想与她翻脸。 侍女立即压住了夫人的肩膀:冷静,对方是武将家的夫人,有失身份。 林夫人何尝不知道,她就说不要跟这种人坐在一起,粗俗不堪,不知道嘴里会说出什么来,与她们争辩险些自己等人没素质,不与她们争辩,听听她们说的什么话,真以为九王爷只手遮天! …… 丛林中,林统领看着自己队伍里一半儿项世子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管他想不想,项世子的人都会将他们带到前二十的位置,前二十便前二十。 …… 在再次复盘的沙盘上,九王爷队伍附近已经没了任何碍事的队伍。 明西洛所在地方也没了任何碍事的队伍。 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能绕过两只队伍的封锁上山,足以证明两只队伍的实力。 而位第三位的对于,距离这两只队伍都还有很远的距离,可以说,第四次复盘时,明西洛与九王爷两支队伍,在沙盘上,傲视群雄,独领风骚,内,然后全军覆没。 “明大人带兵能力也很强吗?” “明大人不是文官吗?” “是不是因为鹰击厉害啊? “不知道,这么说蒋将军他们一对是不是死在了明大人手上?”一开始如果不好推测,现在经过了这么多局,所有人都没有从鹰击这里冲破上山,还用说吗,自然是蒋将军一对也没有机会冲出封锁。 “明大人啊……” 季幼迁自然也听到了,明西洛,太子一脉镇山一般的存在,令国公府门生,从前默默无闻,这两年一飞冲天,寒门出身,这样的人按说多多少少该有些小人得志才对,但听传闻里对他的风评一直很好。 季幼迁没有接触过这个人,只是看向了代表他存在的旗帜,寒门出身吗? 此时,很多重新拿回银花生的人,握住了手里的银花生。 一开始季幼迁没有注意,当她看到不远处杨家嫡女的手里也有银花生时,莫名生了心。 更发现了这其中的小智慧。 按说大家碍于脸面,都不会去换押注的队伍,可如果一开始就押注了很弱的队伍则不同。 在弱的队伍被淘汰后,那么押了弱队的银花生,可以拥有第二次选择的就会,甚至从各个队伍的复盘中,选择出最可能赢的队伍。 比如蒋喜这样的意外淘汰就可以规避, 甚至还可以在第二次时依然选择一个弱队,在第三次时选择时,再重新选择最终的队伍。 反而是一开始压了最大几率获胜的人,最容易满盘皆输。 季幼迁的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放在了杨梦娇身上,她手里的银花生会放在哪里?九王爷? 与一开始就压九王爷有什么不同,还担心九王爷中途弃塞吗? 季幼迁才想到,如果押的最有可能得胜的前十个队伍,则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季幼迁的视线又回到杨梦娇身上,她想赢?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杨家嫡出小姐未婚,年龄也不小了,莫世子与杨家还没有传出好消息,能不能嫁入莫家还两说,她要为她自己增加筹码,更谨慎一些,确实在情理之中。 杨梦娇并没有考虑多久,她随着重新选择的大流让侍女将银花生,放入了明西洛的盘子里。 季幼迁一直注意着她,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惊讶不已,竟然是明西洛,她不是想赢?想赢为什么选明西洛? 季幼迁脑海里顿时闪过一道为什么不,和竟然如此的茫然,杨梦娇和明西洛? 季幼迁忍不住看眼杨梦娇。 杨梦娇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似乎只是做了一个平常的你选择,也似乎只是两支队伍都靠前,她选了一个押注者少的,或许就让她赌赢了呢? 季幼迁收回目光:就这么简单?如果不是见她磋磨银花生的时间长了些,她都要这样冷静的想这些大小姐了。 可,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吗?她看未必,男未婚女未嫁,明西洛又不是无名之辈,杨家大小姐会没有一点动心? 何况莫世子虽好,可明显是杨家求着莫国公府,想与莫家联姻,莫家可从未松口。 所以如果换成明西洛呢? …… “报,容大人,后方是林统领的人马,距离我们不足三公里的距离。”已进入备战范围。 容度闻言看斥候一眼:“林统领?太子妃禁卫军?” “是。”不会认错,想认错也不容易。 561四更 “……” 斥候见容大人没有说话,又尽责的提醒一遍,他们可以先一步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容度想了想,开口:“掩盖我们的行踪,就当没有发现后面接近的人。” 为什么:“容大……” “照我说的去做。” “是。” …… 林无竞的人同时来报:“统领大人,前方不远发现容少爷的队伍,他们行踪隐秘、进军谨慎,似乎一直在秘密潜行,并没有发现我方的靠近。” 申德皱眉:“竟然是容度的队伍?” 林无竞神色如旧:“你觉得不会赢?”别忘了他们还有项世子的人,就算他这个统领是个‘草包’,也该有一战之力。 申德担心的是他们艰难赢了后,遭遇的下一场相遇,他们即便有项世子的人援助,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的从容度手里离开:“容度这人的传言一直在海上,海上作战无人能及,陆地上虽都没有听说过,但能走到他今天的位置,水平想来不低,林统领,小心为上。” 林无竞安心的当真他的‘草包’,随着淘汰的队伍越来越多,留下的队伍越来越少,他们自然也到了,遇到劲敌就会被淘汰,遇到弱队才能晋级的运气一步。 现在,无意他们遇到了强队,接下来他们会艰难一战,然后下一场遭遇后淘汰,大概会排在十五六的位置,算是不错的成绩:“再派人去探。” “是。” …… “报,容少爷,林统领的人已经在接近,即将于我军后方对上。” “传我今下去,第一局作战,以后方没有发现他们为由,损兵折将。” “是。” …… “报,林统领,首战大捷,我军折损了对方二十多人马,但 申德高兴:“太好了。”每队仅有一百多人,二十多步兵的折算已经是很大的损伤,只要再抑制住他们的弓箭手和骑兵,他们有把握以最小的损伤取得最大的胜利,为下一次遭遇强敌,保存有生力量。 林无竞有些不解,这么容易折损了对方二十人马?能走到现在的队伍,哪个也不是弱者,后方会如此大意? 可事实好像,他们就是淘汰了对方二十多人马,折损后这些人就会下山,不可能出现诈局,也就是说对方确实折损了重要的参赛人数? “林统领,林统领——” “继续。” “属下打算弓箭手佯攻,骑兵突袭再搅乱对方阵营。” …… “报,容大人,我方折算二十多人马已全部下山,下一步请指示。” 容度已经让剩下的人身上的衣服,手里的弓箭,现有的马匹都做了大战后伤痕累累的处理,半数弓箭已经没有箭支,还有半数弓箭弓弦失了韧性。 马匹更是自从得知后方是禁卫军的队伍后,没有再进食、饮水,容度又让人喂了一些拉肚子的药物,如今这些马想跑还得考虑考虑跑不跑的起来。 “下一步气势如虹的反击,却因为本身已经精疲力尽,又遇到劲旅,不得已损兵折将,不得不止步于此。” “是。” …… “报,林统领,我军全歼容将军队伍,取得了这次作战的胜利!” 林无竞看斥候一眼,莫不是一个奸细,佯攻一波能全歼了对方的队伍? 申德也有些不解,刚刚是佯攻,佯攻赢了? 斥候神色如常:“回林统领,容大人的队伍似乎刚刚遭受了一场硬仗,损兵折将的厉害,他们虽然也想反抗,但无奈力不从心,所以,丢盔弃甲,佯攻中途便赢了。” 林无竞、申德点点头,运气好? 林无竞也只能归功于他们运气好,本以为是场硬仗,要止步在前十五左右,现在看,他们极有可能会进入前十。 “一点损失都没有?” “没有。” 那还等什么:“继续前进。” “是。” …… 另一边。 延古走到擦弓的明大人的面前:“大人剩的队伍不多了。” 明大人看向了九王爷的队伍所在的方向。 “据斥侯传回来的消息,九王爷个人确实没有参赛队伍之间的淘汰赛。” 自持身份,或者说不想欺负‘弱小’,他研究过九王爷几场战役,是一位个人能力及其鲜明的统帅,市场战役里有三场都是他一箭射死了对方主帅。 这样的能力,或许为了舒展禁锢参与狩猎猎物,但绝对会自持个人能力过高,造成队伍见实力悬殊过大,而选择不下场。 这便给他们预留了机会,而现在明西洛必须淘汰了九王爷的队伍,而且就在现在,不计代价,淘汰了九王,禁卫军才会登顶第一。 明西洛拉开了他手里重弓。 延古瞬间跃跃欲试,明大人还没有出过手。 “整合队伍,现在出发!” “是。” …… 沙盘第六次复盘的时候,负责摆盘的宫人,拿下了属于九王爷的旗帜。 看台上顿时一片震惊,其他陆续被拿下的的队伍,和场上剩余的十一支队伍都没人看了。 九王的队伍被淘汰了!? …… 丛林中明西洛磨着箭,把九王爷的人送出去,这个时间刚刚好,让他们缓一缓情绪,在关注两局沙盘变动,就又能以最大的热情迎接第一名。 延古站在一旁,直愣愣的看着磨箭的明大人,知道明大人厉害,想不到能如此厉害,冲入对方的队伍与探囊取物般,直接冲着九王爷而去,根本没有给对方抬弓的时间先干掉了九王爷。 那可是九王爷! 延古想过明大人可能会先对上副将,然后推散九王队伍的布局,重创骑兵,然后钳制九王爷,最后他们全歼剩余人员,九王爷自然也不战而降。 只是延古没有想到,明大人马上第一次冲锋直接冲着九王爷去了。 重要的是九王爷也不是吃素的,即便这样突发的情况,还是拔出了刀,力拔山河的一刀,能直接将高速飞驰的马撞到肝胆俱裂的一刀,明大人挡下了。 延古抬头看着茂盛的树林,九王爷似乎一瞬间落下了凡尘,有明大人与九王交手,剩下的人虽然废了点时间,但精神领袖一直没有像他们奢望的那样拿下明西洛,到底受了打击,所以死的并不费事,他们的人甚至没受什么损伤。 “大人——” “……” “密林真密。” 明西洛觉得他太闲:“没事了,带人左右看看,清理剩下的队伍。” “是。” …… 梁公旭身体失态的向前探去:九伯的旗子?!拿错了? 寿康也惊讶了,他根本不会怀疑有人拿错,宫人们没人敢犯这样的错误! 而且是在场中还有十多支队伍的情况下,淘汰九王的的队伍,还是刚才一直占据巨大优势的九王队伍,复盘的人一定进行了反复斟酌,可是,九王爷的旗帜还是拿下了! 这说明什么,九王爷被淘汰了。难以置信。 倪将军、兵部尚书、穆济,以及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忘了说什么。 九王爷? 军部的官员更是鸦雀无声,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要不然就是出大事了,要不然九王爷的旗帜怎么会从沙盘上消失。 可太子还坐在这里,过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更没有宫人将九王爷的旗子重新放回去。 无不说明,一切都很正常,有队伍淘汰了九王爷的队伍,还是在场中还有十一支队伍的情况下? 有九王爷亲自带队的九王队伍,折戟沉沙,甚至未进前十位。 看台中安安静静,没有像蒋将军突然那淘汰那样,大谈特谈,所有人都非常安静,安静的想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到了这个层面,无论谁开口,都是说多错多,谁也不敢大言不惭的张口分析,甚至为九王爷找理由,九王的存在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正名。 梁公旭又慢悠悠的靠在了椅背上:九王输了? 562五更 明西洛动得手?或者说,他联合其他的人一起动的手? 梁公旭不惊讶,如果是明西洛不是没有阴九伯一局的可能,他不是一个拘泥于形式的人。为了赢,他可以有千百种方法。 更何况,他前段时间刚得罪了心慈,现在都没什么立场说胡,如今不做些什么,很难让心慈消气,明西洛未必没有联合项逐元让心慈投诚的意思。 所以他与项逐元一起出手淘汰九王爷,并不是天方夜谭的事,甚至为了淘汰九王爷,联合剩下的十一支队伍都极有可能。 梁公旭又重新冷静下来,丛林猎狩不比战场之上,如果被十几支队伍围困,还是围困区区一百多人,在限制了骑兵冲击的地方,即便是九伯也不可能发挥出多大的实力。 所以明西洛有赢的机会。 即便不是十支队伍一起出手,单凭项逐元和明西洛,他也依旧看好明西洛的用兵方式。 寿康见太子坐正,也急忙站好,周围安静的只有风吹过看台的身影。 …… 女眷的看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说胡。 太后还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无需什么来证明她的存在。 九王妃眉头也仅仅皱了一下,神色已恢复和善,还不忘大度的叹口气,认下这场失败。 此刻才有人敢开口:“王妃娘娘都叹气,我等岂不是要自行惭愧,九王爷定是爱护现在众人面前,是为了防止有人干扰押注的公平性。 项心慈没有听九王妃她们的对话,才第一次将目光放在了沙盘上。 似乎到了这时候,沙盘才值得看了。 林夫人尴尬的握着帕子,她高兴自己的儿子还留在战场上,又无奈九王爷被淘汰饿了,她甚至不好向人分享这份喜悦。 在场所有投了九王的人,不禁叹口气,呼声最高的队伍只有一次押注的机会,预示着她们与‘玉如意’无缘了,谁能想到九王爷中途会退出,押如此的人物,何尝不承担着意想不到的风险。 但女眷一方几乎都默契的认为,九王退出了,否则九王爷怎么可能会输。 杨梦娇没管那么多,只有她认真的看着场中巨大的沙盘,与太子妃只看结果的‘高瞻远瞩’不同。 她看到了更令她心神不安、又隐隐动容的心潮澎湃。 沙盘在没有复位之前,横向距离九王爷最近的是明大人的队伍,只有明大人最有可能在沙盘复位前做了什么。 她这样不是无的放矢,虽然她没有上过战场,但杨家远离都城,家中教育不如梁都对女儿家那么严格,她可以读兵书,可以偷偷跟哥哥们出去玩。 沙盘没有复位前,其他的队伍要不然就是俩俩相遇,要不然就是距离他们很远,而且复位后的沙盘还淘汰了正常相遇后的几支队伍。 所以这些队伍不是奔着集合去的,也就是说,最有可能是明大人的队伍‘单枪匹马’突袭着九王爷的队伍! 就是鹰击凭借一己之力淘汰了九王爷! 杨梦娇想想便激动,又觉得不可能,心里七上八下的,从未如此不知所措过。 可不是这种可能,其他可能更说不同,但九王的队伍由九王爷坐镇,那可是九王爷,怎么可能输给鹰击,而且明大人是文官。 季幼迁也看向了沙盘,依如杨梦娇的良好教养,她也又被家里妥善教育,能选中她嫁给梁喜,她自然不是只会吟诗作画的之辈。 季幼迁同时看到了沙盘上的可能。 但鹰击再厉害,对方有大梁战神在,怎么可能会赢?就算一开始九王爷不参战,后期也不可能不给晚辈一个教训。 何况救亡老当益壮,没有任何病态和苍老的迹象,不可能镇不住刚刚成立两年的鹰击。 可蒋喜、倪将军,和众多被看好的队伍都折在了鹰击手里。 这样一衡量,再根据前面的沙盘反复演算,又不可能是别人。 鹰击这样厉害? 对面的看台的人,安静的快把沙盘盯出窟窿了。 所有人沉默着快速分析着现在的局势。 如果九王爷的队伍被淘汰,那么谁最有可能淘汰了九王爷的是谁? 沙盘上,现在分散的队伍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这些人极有可能是集中力量对付了九王之后又重新打散,进行下一轮争夺。 可仔细看这些队伍的分布,他们之间的纵向距离依旧很远,行军速度根本不可能来回,也就证明根本不可能是几支队伍联手。 所以沙盘上,怎么看怎么都是只剩下鹰击一种可能。 鹰击。 太子抄家灭族,围困官员时用的一把好刀,会有这样的实力? 而——鹰击是太子的。 九王爷和太子。 鹰击对九王的军队? 如果要取得对阵九王队伍的胜利,必须是有人钳制住了九王爷,可能吗? 太子的势力中,有人可以凭一己之力抗住九王爷? 虽然只是百人间的对峙,可如果是赢家单枪匹马的胜利,能说明的东西依旧很多。 至少证明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甚至奄奄一息的太子,在军事实力上也有与九王爷一较高下的能力。 众人心神顿时一紧,顷刻间安静如鸡,快速检讨最近有没有与九王爷的人走到的过近。 …… 另一边,九王的队伍从林中走出来,聚集在一起聊的热火朝天的队伍,又片刻安静。 …… 不管外面如何,丛林中还在继续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知道场中还剩几只队伍,其他的一无所知。 所以,林中的比赛还如往常般继续。 随着距离山顶的距离越来越近,相遇的队伍越来越多,淘汰的速度越来越快。 沙盘复位也就越快。 场外的沙盘很快进行了再次复盘。 众人的心神似乎冷静了一点,目光灼灼的黏在了沙盘上,想从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比如鹰击走到了哪里? 丛林中还剩五支队伍,项逐元在经历过一次清除后,如今丛林中还剩四支队伍。 也就是说只要他主动淘汰出去,林无竞他们妥妥第三。 林无竞并不觉得他们适合第三,走到现在到了分道扬镳,他们以第四的名义出去的时候了。 项逐元却拉回了自己的队伍,主动拉响火焰信号,战败给了林无竞。 申德震惊不已,前三给他们?!他们都以为他们拿前五就够了! 项逐元等人离开的很快,留下了一支装备将领、人员齐全、毫发无伤的队伍。 申德顿时有种不真实的飘浮感:“咱们前三了吧。”虽然不知道还剩了哪些队伍,但肯定有九王爷。 林无竞神色沉寂,及其的静:“嗯。” “咱们接下来争第二?”不争第二都对不起项世子的离开,而且,现在活下来的队伍肯定都有损伤,而他们毫发无损,又被人一路护送,如果刚离开护送的队伍,就淘汰出局,他们以后出去还要不要见人了,被太子妃娘家人笑死好了,简直给太子妃丢人。 林无竞深吸一口气,事情已经没得选择:“出发!” 整支队伍其实高昂:“是。” ——“报!林统领,前面发现鹰击活动的痕迹!” 申德顿时松口气,老天眷顾,不是九王爷的队伍就行,至少证明他们有一战的实力。 如果这时候碰上九王爷的队伍,他们在项世子后面出去,脸面都没了,还好,运气好,第二稳了。只能对不起鹰击了。 林无竞没想到会碰到鹰击,鹰击也进了前三:“鹰击现在势力如何。” 斥候有些犹豫。 “说——” “残兵败旅。” 申德看眼林无竞:“怎么说。” “回副将,鹰击明显刚进行了一场恶战,现在在水边扎营,看起来,一对骑兵就能送他们回去。” “太好了,林统领这是一个机会。” ------题外话------ 明天更新晚一点,大家晚上六点来刷。O(∩_∩)O 这个月有31号,记错时间了,以为今天是本月最后一天-_-|| 563一更 林无竞看眼申德,又是残部。 申德莫名: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林无竞皱眉:“谨慎一点。”能撑的现在的,即便是残部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何况,对方比他们丛林战斗经验丰富。 谨慎?打这么一批送上门来的菜,需要谨慎? “对方未必没有可能,与九王爷联手了。” 申德闻言神经顿时紧绷,不会吧,难道真要项世子前脚走,他们后脚被送出去,他们以后别从令国公府门前过了。 “再探一遍。”他们有人护送,鹰击未必没有。 另一边,延古重新检查了一遍营地,回来,有些不放心:“咱们布置得像不像?”破败残兵,很形象了? 卢虎看延古一眼,继续躺在地上啃草根,赏太阳:“像,怎么可能不像,咱们全部的绷带、药物都用到这一场战役了。” 延古想想也是,在看看远处包扎得像粽子一样,等着送人头的兄弟,的确生动逼真,哀嚎声都演得这么像,跟队的大夫也一刻没有闲着,还熬了慢慢一大锅药物,应该没有什么怀疑的才对。 何况,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场战斗,到后面遇到的人越势均力敌,重伤是很有可能。 但是:“我们找了这样一个骑兵一冲就散的开阔地势,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以至于他们觉得有诈,不敢进攻。” 卢虎觉得兄弟担心的很有道理:“确实有点。” “那怎么办?”明大人唯恐禁卫赢的太艰难,他只能往这边来,保证对方一对骑兵冲击,他们就能溃不成军。 何况他也担心他们不能扫荡了后面仅剩的被他们打的真的奄奄一息的队伍。 只所以剩一个,也是怕太子妃的禁卫推测出九王的部下不在了,心里压力大,直接投降。 “要不我们多派些人警戒?显得我们驻扎在这里迫不得已?装的更像一点?。” “好!这个主意好!” “而且我觉得最好你亲自警戒,显得更真,你想啊,我们这么多人都受伤了,十二分唯几,而你身为副将,为了确保我们安全在前方亲自戒备,是不是显得很真实。” 延古觉得有道理:“可我万一一眼就看到他们了怎么办?”毕竟他眼神好。 “林无竞不会这么没用吧?” “” “那要不这样,你大喝一声冲上去,然后内伤发作吐血,我们像死了一样慢慢的从地上起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拉着不愿意动的马,与他们决一死战。” “” “还不行?要不你发先后,抽刀、骑马就冲,脑袋再狠狠被这么粗的枝干绊一下,直接送人头。” “我脑袋就真交代了吧。” “你看你,好像你这个位置兄弟我多稀罕一样。” “滚。” 延古从这懒货身上迈过去,扶扶自己的头,觉得他说的可行:“回去请你吃饭。” “客气。” “报,统领,鹰击布局依旧,但是加强了巡逻。” “怕遇到突袭?” “肯定是,林统领,你太谨慎了,鹰击能撑到了现在,确实有过人之处,但看他们现在的布局,他们现在未必有一战的实力。” “对,林统领。” “行了,我自有判断。”林无竞拿出地形图,为什么要在河边扎营?周围并无任何适合躲藏和进宫的位置,为什么还选择这里? 林无竞将地图收起来,已经走到这一步,如果还不赢,他们与扶不起来的牲口有什么区别,僵持都是他们对禁卫两个字的羞辱::“调遣突击小队,由我亲自出击试探。” “是!!” 一刻钟后。 林无竞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将这支劲敌送走了。 林无竞站在这条河道上,没有一点得胜的喜悦,他像拉满弓背饥饿难耐的恶豹,结果一个冲锋都没有结束,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林无竞张开手松开镶嵌着蓝宝石的刀,又握上,赢的如此轻易? 出局队伍聚集的营地里。 九王的队伍占据了很大的角落,气氛整体低迷,聚集在一起没人说话。 九王爷已经将手里的刀交给了副将。 军师祝之量若有所思。 周围的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没有上前,已经僵持好一会。 蒋喜深吸一口气,先一步迎了上去,以他对祝先生的了解,应该不是意外输了,而是输了:“王爷。” 九王爷嗯了一声,神色自然,不说话是一位没人需要他说话,他对自己被送回来,除了最初的差异,并没有任何情绪,江山备有才人出,大梁国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元帅:“你出来了?”里面还有十几个才对? 蒋喜有些惭愧:“很早就出来了。”非常早,还赶上帮忙搭建出局队伍的营地。 九王爷点点头,似乎不意外,通往山顶的一共三条路,蒋喜并不是酒囊饭袋,定然紧跟在他们之后,他没有碰上蒋喜,鹰击极有可能遇上了他们,将他们送出来,以刚刚那人的实力,没有任何悬念。 众人见九王爷神色自然,松口气,但心里猫抓一般好奇,谁将九王的队伍送出来的,还让祝之量一言不发,这是被人大狠了吗?九王爷一次都没有出手? 祝之量看到蒋喜,眉头已然没有舒展,心中还在为有人能与九王爷对阵不落下风震惊不已。 尤其那人还是明西洛,一个官,以政策规划大气磅礴著称的官,就好像说一个屠夫,放下屠刀就考了个状元。 九王爷拍拍蒋喜的肩:“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介怀。”顺便看了祝之量一眼。 祝之量没看自家爷,直接看蒋喜:“你们被谁送出来的。” “鹰击。” 九王爷觉得他不会问,还用问吗?不是自己人送的,谁还能把蒋喜送出来,再说都出来,还提什么,觉得输的冤的事后找鹰击切磋一二,他道觉得他们输的不冤,就是气势被打击的萎靡不振,想要振作要花一段时间。 九王爷直接岔开话题:“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回王爷,按规定是的,但如果是王爷的话,可以先行出去。” 九王爷看看都在的人:“行吧,本王也等一”话没说话,通道处被陆陆续续送出来八支队伍。 项逐元最后一个带队出来,没什么伤亡的队伍如他的人一般,透着世家勋贵带出来的气质。 项逐元看到九王爷愣了一下,但随即上前:“王爷。” 九王爷颔首,颇为欣赏年轻后生,见他也出来了,不禁爽朗一笑:“遭遇了谁?”鹰击? 项逐元故作为难:“回王爷,禁卫军林统领的队伍。” 九王爷想了想,想不起来,看眼祝之量。 如果是以前祝之量早已经开口,今天有点走神,但九王爷看过来时,已经开口:“太子妃的禁卫军,带队的事林家的小儿子林无竞。”想了想又低声在王爷耳边补了一句:“这次参赛队伍里最闪光的那队。” 九王爷知道了,就是想不起林家小儿子是谁,不管是谁了,反正都出来了:“一起喝杯茶。” “谢,九王爷。” 四个人刚入座,祝之量一句:“这里的大将之才恐怕要是鹰击的明”还没有说完。 明西洛带领的鹰击出来了。 祝之量一口茶现象没噎住,他们怎么出来了!!?瞬间看向九王爷,又看向自己队伍里的副官!发生这三个人多多少少也看向明西洛,才发现真是他们出来了? 他们怎么可能出来了!除了九王爷谁能把明西洛送出来,凭一己之力扛了九王爷一刻钟的刀法,这人什么实力! 九王爷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见他们向指定的位置走去,看眼祝之量,神色自若:“请明大人过来喝一杯。” 祝之量闻言不敢耽误:“是。”起身,走过去后,下意识看明西洛一眼没有受伤,他第一次将这位梁都赫赫有名的臣看进眼里,质彬彬,一身典型的人气质。 564二更 可这人手里的刀却不是摆设,与王爷对上时刀锋沉稳,意志坚定,单这份单色就无愧他每天早朝能站在九王爷几步之后。 祝之量神色恭敬:“明大人安。” 明西洛停下来。 “王爷请您喝一杯。” 明西洛闻言神色依旧,眉目都没有动一下,既没有被钦点的欣喜,也不见对九王动手后的忐忑,他只是在每一个位置上,尽自己最大的忠诚:“多谢王爷,祝先生请。” 祝之量愣了一下,认识他的人很多,今天显然因为一个人知道他,心情不坏:“明大人请。” 收了刀的明西洛看不出一丝猛将的雄武,气质从容、不急不躁、端方雅正、君子做派,丝毫不见能与九王爷对招后的趾高气昂,是一个很难让人升起恶感的人。 祝之量心里叹口气,如此年轻的人杰,能做到不骄不躁实属难得,而他们却老了,太子名下的新一代却已经能挑起大梁,反观九王府像一眼看到尽头的老者,也无怪乎有些人想自谋生路。 如果九王爷有子,不敢说每个人都成才,但总有一个两个能承袭九王一二,九王府又是另一番光景。 祝之量回神,想这些做什么,如果九王爷有子,轮的上现在的皇上登记,轮得到太子听政,皇上不定在那个旮旯里做闲散王爷呢,太子也无非是一个病歪歪的闲散皇室。 九王队里的副将巫勋见军师去见明西洛,下意识跟着看过去。 所有人也看过去,毕竟亲眼见过此人在九王爷手下过招不落下风,这人何等臂力,何等气魄。 明西洛不受影响的从众人面前走过。 巫勋等人唯恐落了下风一般,毫不避讳的直直的看着他,却只能目睹这个人从鹰击走出来,沉着冷静的走向九王的位置,凭一己之力,彰显着大梁盛世时期文臣的风骨仪态。 祝之量顿时不悦的看巫勋一眼:还嫌不够丢人。 巫勋顿时带人收回目光。 明西洛已站在九王爷几步之外,还是刚才的鹰击飞羽服,腰上被刀锋划出一道破口。 九王爷手臂上同样有一道痕迹,只是都没来得及深入,便被挡了回去。 “九王爷,项世子安。” 项逐元颔首。 九王爷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肩膀上又落在他手臂上,是个从军的好苗子,放在文官队伍里,成天跟一般鸡崽子争强好胜毁了,但想想这人好似不算鸡崽子,在文臣里也是能抬爪撕乾坤的好手:“坐。” 明西洛恭手:“谢王爷。” 青年坐下,掀袍、整冠,儒雅依旧,从容如常不因在场任何一个人拘谨、谄媚。 九王爷不禁感慨,他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生于一个时代,见之便像让人触到了未来波澜壮阔的可能。 可惜啊,沉疴旧疾,却又不死的大梁,也只能委屈他做个能臣了。 不过再过二十年如果梁公旭的儿子立不起来,大梁还会不会姓梁就难说了,他也许看不到了。 一张桌子,四个座位,祝之量没有再入席,四个位置,四个人,重新上了四杯茶。 茶香袅袅,冲淡了九王爷的队伍刚回来时的隔阂、诧异,也有人大着胆子上前与巫勋等人攀谈起来,想打听出一点消息。 桌子外围上了帐子。 明西洛随着众人举杯,不喧宾夺主、亦不多话,在这里没人会品读一杯茶的出处,他自持只是三品小吏,多数时间只是静静的听。 九王爷屡屡胡须,不骄不躁,沉得住气,好!哎,能出如此儿郎,可保一世兴衰。 九王爷越过其余两人,率先开口:“你师承何处?” 项逐元看向明西洛,王爷这话问的突兀,蒋喜出身九王府,他令国公府,这句话只能是问明西洛。 明西洛已经开口:“回王爷,项侯爷是家师。” 这个他知道,项家百年大族教导出的子弟自然不差:“武艺呢?” “没有特定的师傅,从小在外求学,跟着师兄弟随便学,练的破杂。” 九王爷点点头,他的出招自成一派,融合了几大家的硬功夫,应该也涉猎过养气功夫,的确不成体系,难的是本该杂乱无章的东西,却形成了他自己的招式。 每一次出刀都融合了他自己的感悟,可以说集百家之长,但是这份心思已实属难得。 当年他好武,母亲出身高贵,父亲当朝帝王,也是集百家之长,能走到今天,除了自己摸索,也有百家高手为他量身定制,眼前的年轻人,显然没家都没有机会涉猎更深,否则他那一刀就能直接将他砍伤。 到底是出身差了些,浪费了好苗子:“有没有兴趣跟着本王学兵法,往武将发展。” 项逐元不动声色的看样九王爷。 蒋喜愣了一下,手里的茶杯送到了嘴边却没有喝。 项逐元突然笑了:“九王爷,您这就偏心了,小侄还没有这等殊荣,而且,明大人是太子坐下第一文臣,这若是弃文从武,太子还不塞明大人一箱蜗牛养着。”养死一只诛杀家族一人,太子的拿手好戏。 蒋喜闻言,符合的笑了。 明西洛才起身,恭手:“谢九王爷看中,多谢王爷厚爱,微臣定好好考虑。” 项逐元慢慢的抿着手里的茶,嘴角笑容不变。 九王爷看玄简一眼,行吧,既然替这孩子说话,他也不勉强,但他是真觉得这孩子值得培养,争取道:“本王给你时间考虑。” 祝之量看明大人一眼,又移开目光,突然又看了一眼,猛然间有一种错觉,这两人气质真像,不是长的一样,是气质,但长的——好像眉毛都都很秘很黑—— 祝之量停下没有意义的想法,回归征途,明西洛是太子的人,太子未必会让他跟着九王爷学习,鼠目寸光的载德帝一脉。 九王爷若是看中那个皇位,岂会等到现在。 蒋喜心中诧异,慢慢的将茶送到嘴边,九王爷竟然给明西洛时间考虑?九王爷看起来是一个和蔼且深明大义的人,实则不然,九王知道他身份敏感,从不鱼人有过多牵扯,九王爷为什么会突然想收一个人在门下? 九王爷刚才的意思,明明就是要言传身教、收徒的意思,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有诱惑力的机会,毕竟这意味着九王爷手里的五十万大军,太子只要不蠢都应该让他抓住这个机会。 不对,太子不可能同意,太子宁愿让众多人分薄了九王爷手里的兵权,都不会留一个九王爷的唯一门生在身边,让他成为第二个九王爷吗。 “坐,站着干什么,喝茶。” 明西洛坐下的空隙向项世子道谢。 项逐元微微敛眉,与九王爷提起了莫云翳。 九王爷顿时兴趣盎然,他实在是喜欢那个不禁闹、脑子一根筋的莫家小子。 …… 深林内,林无竞的人生陷入了最大的迷茫,他赢了! 赢的莫名其妙,没有任何代价,连手刀鞘上的宝石都没有蒙血的机会,似乎唯恐它们失去了光泽。 林无竞苦笑,除了项世子,恐怕鹰击也从中出力不少,或者除了他们,还有很多人要让他们拿下这次比试的第一。 围绕太子……或者说围绕太子妃的赞誉。 林无竞看着手里最后一道旗幅,突然一怔,太子妃在朝中有多少势力? 申德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赢了之后一度不敢拉下信号弹。 灭了鹰击后,场中只剩下两个队伍,一个是他们,另一个是九王爷才合理?不是吗?可这仅剩的队伍状况比鹰击还惨。 根本无需他们动手,拉拉弓他们就奄奄一息的主动放弃了迎敌。可以说是这些人早就该离开赛场,只是不能够到树上的信号弹,一直在苦苦支撑? 所以现在他们成了场中仅剩的一支……也就是这场比赛获胜者! “林统领我们赢了?” ------题外话------ 今日两更,明天多更点。(#^.^#) 今日是本月最后一天了吧,看看还有保底月票吗?别过气了,谢谢 565一更 林无竞声音不高:“看起来的确。”垂帘听政吗? 申德压低声音:“鹰击和项世子一起送走了九王爷?”只能是这个可能? 林无竞收起思绪,项世子的人没有机会,即便两队人马一起也不具备送走九王爷的势力,何况项世子一半人手一只在他手里。 但这些不重要,现在不管什么原因,走上第一位置的是他们。 而那些人让他们站在这里,不是让他们思考这些有没有问题的,而是拿到第一后的他们舍我其谁的净胜:“收拾一下准备出去。”迎接胜利!以最饱满的精神,展示‘当之无愧’的太子妃禁卫精神! “是!” …… 震天的锣鼓突然敲响,最后一次沙盘将不再更迭,最后的结果即将揭晓。 ——“结束了?” ——“结果出来了?” ——“谁的第一?” 看台中身着五彩凤衣的宫技翩翩起舞。 先前出局的队伍,从休息处出来被整合到了场中。 上百支队伍,已最饱满的热情,迎接唯一的胜利者,这是对王者的加冕,也是强者傲视群英的机会。 上百面旗帜重新在广场中翻飞,铠甲铺灼了落日的余辉,战鼓敲出雄昂的鼓点,犹如镇住百余位将领的声牢。 “蒋将军的队伍看起来还好,没有什么损失。” “夫人,少爷的人也精神很好,这次也进了前二十,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那边是周将军的队伍,周将军出来了,夫人,将军出来了。” 看台周围的巨大转盘上,唯几还剩着的银花生内,从下灌入燃油,瞬间点起火把。 所有人翘首以盼。 震天的激昂锣鼓将场内外气氛烘托的火热。 九王爷这次没有跟着他们继续,直接回了看台。 林大人才注意到自家儿子还没有出来,他不相信的又看了一遍后来出来的十几支队伍。 发现还是没有? 怎么会没有?不是吧? 林大人突然有些慌,应该不是,绝对不是!九王爷都出来了,项世子也带队入列,林无竞怎么可能还没有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其就算自家小儿子学有所长,也不至于连靠前的几位将军都能赢。 哈哈,想多了想多了,可能是出来后太子妃有事,叫走了。 肯定是太子妃有事叫走了。 对对叫走了。 “林大人,是不是没看到你家小儿子?” 周围同僚的目光顿时看过来:“这么一说,真没看到你儿子。” “就是啊,是不是没有你家小儿子?还是中途跑了,哈哈。” “总不会是你家小儿子拿了第一。”说着的人没有恶意,坐在一起的都是认识的人,这就是一句玩笑话。 说的人都不相信,觉得可能是林无竞的队伍靠得远没有看清,也或者是出来之后太子妃那边的人将人叫走了都有可能的。 “恭喜老兄了。” 林大人无奈,哈哈一笑:“老夫收下了。” 这个话题一笑而过,着重回到了鹰击队伍身上,有人突然压低声音开口:“动手的是不是鹰击?” 这个问题比刚才的玩笑更谨慎也更隐秘,懂的人都懂‘动手’二字的意思。 从九王爷的队伍被出局到现在,这个压抑在所有人心头的话题才有人敢提及一二:“我以为鹰击会第一。” “他们与九王交手后受到重挫,立马被淘汰下来,也极有可能。” “鹰击谁又牵制巫将军的能力?” “祝先生也不是吃素的。” “同时对上这两个人,还有九王爷坐镇,已经不能算有胆有谋了。”即便是‘偷袭’者拉上了全部参赛的队伍赢得了对九王爷的胜利,也值得夸赞,毕竟那是九王爷亲自带队的的队伍。 想到九王爷,有些人不自觉的用余光看过去。 九王爷已经坐到原来的位置,精神爽朗,毫不吝惜地对太子道:“你那个明西洛不错。” 后方的宗室老好人八王爷不等太子开口,立即笑道:“还用你说,自然人中龙凤。” 梁公旭表示认同,真是他动的手。 九王爷诧异:“八哥知道他?” 八王爷没有吝惜:“哪有不知道的,我这两年就听他的名字了,很有潜力的一名后生,在他没有跟着太子时,以前在项家那小子属下做事,你别看他现在抓大局,他以前做分职,城西的河道知道吗,户部最新的统计方案用过吗,也是他改良的。” “还有这事?” “你都多少年没回梁都了,年轻一辈起的非常快,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明西洛,你知道这次西北的行军曲是谁写的吗?” “明西洛?” 八王爷笑的更为爽朗:“对了!你没发现你这次征兵还有运粮都不需要层层过滤,万事都畅通无阻吗,你这次的大后方调遣人员是明西洛指定的人,办事很有效率,你呀,应该请人吃顿饭。” 梁公旭谦逊道;“都是他该做的。” 八王爷觉得夸明西洛就是夸太子,自然是使劲夸:“做的好的可不多。” “八伯这样说,他该骄傲了。” “年轻人就该多骄傲。” 九王爷至二级接道:“这是个人才呀。” “可不是,对了你怎么突然说他,你不会是被他出局了吧。”八王说的开怀,却也不是多走心。 九王爷却没有避讳:“还别说真是他,这小子要是出身世家多练几两年,你们今天就得看着我负伤回来。” 八王爷、太子闻言,同时看过去,听了一耳朵的左右两位阁老也同时看过去,都以为九王爷在逗他们开心。 566二更 伤到九王爷开玩笑,与巫统帅对阵赢了,就已经可以称一声人杰,怎么可能伤到老九,老九夸张了。 九王爷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笑容更爽朗:“干嘛都那么看我,一副没有遇到过事儿的样子,能伤到我很难吗?” 废话,八王爷辈分最好,八王爷先开口:“你出手了?” “不然呢,你当我摆设,既然参加了,本王怎么可能让着那些崽子,自然把他们削到怕为止,明西洛动手时,我并没有卸甲,而且他直接冲我来,也算我们一边没有任何拖延战机,他还是赢了,我捉摸着,他牵制住我,就等于震住了巫勋和老祝,他们就有了赢了机会,所以不用怀疑,我当时全力以赴。” “所以——明西洛跟‘你’动的手?” “是。” “明西洛能跟你动手?!”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多少年没在梁都待了,哪知道梁都现在出了什么人才,你应该问小旭。” 梁公旭掩下心中震惊、不悦,神色平和如旧:“九伯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这么说来他与狄路动手时算网开一面没有下死手! 梁公旭一点不想看到能与九王爷动手的明西洛!从心里莫名抵触这个可能。 九王爷直接要人:“很不错,有机会让他多上我那走动走动,我帮你指点指点他。” 八王爷有些回不过神来,明西洛能和老九交手! 梁公旭颔首:“多谢九伯抬爱,那是他的荣幸,有机会一定让他去。” 九王爷莫名听出几分敷衍,可他又感觉的到梁公旭并不忌讳明西洛与他来往。 怎么了吗?在不满这件事本身,既然不涉及皇位,还有什么好忌讳的?他们君臣之间有什么其他问题?他不满意这件事哪一点? 九王爷有事就直接问,刚打算开口。 锣鼓声突然密集。 “来了!” 众人向下看去。 九王爷也难得看过去:“谁是第一,把鹰击送回来也算是给我报仇。” “老九,你这就小气了。” 梁公旭神色严肃,目光落在距离这边看台较近的明西洛身上,这个人绝对不能独大。 随着鼓声越来越大,一队金光闪闪的队伍如耀眼的天神从丛林深处走了出来。 雪白的白马、银灰色的铠甲,每个人的配刀上镶嵌着一颗蓝光莹莹的宝石,迎着晚霞,仿若神兵下凡,散发着神秘的色泽,英武锐利。 单这卖相一出来,就让人心服口服,成为今日最让人侧目的一支队伍。 是禁卫军?! 怎么会是太子妃的禁卫军? “老林老林,那是你家儿子吧?” “是吧,老林你快看看,别认错了。” “还看什么儿子,看旗子、装扮,这身行头怎么可能认错。” “真是皇家卫队。” 一句话‘皇家’惊醒所有人,在场官员心里立即转过一万八千种想法。 刚刚因为九王爷败北,无限扩张的阴谋论,如今看到这样一支队伍出来,更是像被坐实了一样,震慑所有人的认知。 这无疑是将换下一个时代,走入新纪元的信号,九王爷的失力和太子势力的崛起,已成为锐不可当的大势。 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统领,小小年纪英武不凡。” ——“太子殿下好眼光,百将之中挑中帅才。” 众人异口同声地开始夸赞禁卫军风采及独树一帜的气概。 ——“林统领好气魄。” ——“说到林统领小的时候,那真是聪明。如今在太子手下也将大放异彩。” ——“太子真乃大势所趋,国之基石,引无数才俊共筑大梁盛世。” ——“皇家队伍当是气宇不凡。” 武将的官员沉默着,迫切希望九王爷说些什么打这些见风使舵着的脸,九王爷明显没有出手,这些人就先摇旗呐喊! 可也有武将心里若有所思,不管什么原因,九王出局了,意味着巫将军输了,太子的人里未必没有这样的人才,而太子——国之正统。 女眷看台那里愣了一下,险些被闪了眼睛。 白马、神兵、利器,太子妃的禁卫军,这是一个无处不透着金贵的队伍,此时傲视群雄的出现在上百支队伍面前依旧昂首挺胸,不坠皇家风范。 林无竞无愧凭借长相便能选上禁卫军统领的男人,一身银灰色的铠甲,湛蓝色的宝石,通体雪白的神驹,他穿出了天神猛将的儒雅风采了,全方位展示了东宫华美的仪态风度。 洛神的若可沉鱼落雁,林无竞此时的风采亦可移山填海,男儿俊美尊贵、气度身姿,令人吹捧心折。 项心慈觉得好看,余辉下,流光溢彩的蓝色海洋,点缀成璀璨长河,当真好看。 合宜郡主已经吹捧上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太子妃娘娘领导有方,娘娘自己省吃俭用,百忙之中还不忘为军士考虑,相信大梁的好男儿定能理解太子妃娘娘的一片用心。” 567三更 后面的人闻言立即跟上:“恭喜太子妃娘娘,娘娘好福气,更有好心肠,也只有这样的宝马神驹,才配得上我大梁的好男儿。” “太子妃娘娘洪福齐天。” “我梁国有您这样体恤下属的太子妃娘娘。国之将领必然食足物丰。” “太子妃娘娘,蓝色的金光真好看,娘娘的禁卫军也好看。” “肤浅,只是好看吗,林统领可是第一,看看这精神气,就将一半的人比了下去。” 项心慈‘谦虚’着:“哪里,只是他们平日训练的比较多,又辛苦,本宫觉得将他们憋在东宫实在可惜,想着让他们出来动一动,也不枉费他们所学,谁知道就赢了。” 项心慈话落,如凉水浇入滚烫的油锅,顿时激起周围的人赞美的热情,唯恐说晚了,不能博太子妃娘娘展颜一笑。 “太子妃娘娘谦虚了。” “太子妃娘娘不单人美心更好,为属下考虑,才得了这样的好的一支队伍。” “有林统领等人保卫太子妃娘娘,臣妇等人才能放心。” “只有娘娘的鼎力支撑,才能杀出一匹黑马。” “就是,不像某些人不知道有没有两把刷子就已经觉得胜利在握,林统领等人则不同,一看便沉稳有度,是能托福大任的好男儿。” 够不上在太子妃身边露脸的一致将目光对准林夫人,噼里啪啦一阵夸。 当事人夸完了,就加上林家的教育一起夸,无比坐到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唯恐太子妃回头记住所有没有开口道,记一个目无皇室在她们头上。 没有参与过看台事情的人,诧异的感受着周围突然间汹涌的冲上太子妃的赞美言语,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随波逐流。 季幼迁牙都要咬碎了,为什么第一次回事太子一系的人,相比于场中上百位将领,林无竞连战场都没有上过! 这些人是不是忘了,往前推三年,梁都根本查无此人,这样一个人却拿了第一,不觉得有问题? 还是单纯在选美,看谁家的统帅好看,看哪只队伍的马匹更英武不凡! 杨梦娇没有理会周围的‘热闹’,目光静静的看向人群中模糊不清的身影,他没有拿第一。 杨梦娇嘴角浮现一抹温柔的微笑,可是有什么关系,虽败犹荣,他定然已经达到了他心目中的目标,与九王爷的人交过手后,如果还能拿到这次赛事的第一,他也太逆天了。 这样刚刚好,还有能力不及之处。 杨梦娇已经取回了自己的银花生,曾落在过象征他存在的石盘里的花生,距离她最近的一次。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赢的,可即便没有九王爷的参与,能从巫将军和祝军师手中取得胜利,足以慰藉他今日参赛的目的了吧。 杨梦娇温温柔如水的盈盈一笑。 诗文不解地看自己小姐一眼:“咱们少爷连前三十都没有进啊?” 杨梦娇声音慢悠悠的,温柔的永远没有脾气一般:“这里人才济济,将军将士众多,他又不擅长这些,能有现在的表现,成绩已经很好了。” “小姐说的是。” 旁边有人看了杨家家大小姐一眼,又看了莫国公夫人那边一眼,杨家小姐年纪不小了,再不成婚就不好说婆家了。 另一边,九王妃看着接受众人吹捧的项心慈,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她年龄大了,已经过了攀比的年纪,轻易也不会讨厌哪个晚辈。 但现在看着她此刻的样子,九王妃觉得可能以后都无法喜欢这个侄媳妇。 她的人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马都不见疲态,不知道有没有经历过几场对决,却堂而皇之的站在那里,接受百将的目光不觉得羞愧吗。 但凡懂一些行军知识的人,也不至于现在理直气壮的接受别人的夸赞。 若是自己肯定什么话都不说,而不是照单全收别人的好听话,不怕打了脸。 林无竞的授勋仪式,盛大庄严。 梁功勋亲自为送上皇家铸造的宝剑。 林夫人获得了‘玉如意’一柄。 未婚小姐们均没有收获。 黄昏的余辉落下,喧闹落幕。 六公主拽走了自家没骨气的对太子妃摇尾乞怜的女儿:“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娘,你小点声。” “我还怎么小声,你舅舅和外祖母都活着呢,你就不知道谁是你的靠山了。” 太后让九儿媳妇扶着退席,意有所指的看眼身后的孙媳妇,抚着九王妃的手开口:“你呀,就是脾气太好,总让人觉得你好欺负,有些人呢,也不懂尊老爱幼,有点成绩就骄傲自满,说开了,就是沉不住气。” 项心慈闻言瞬间停下脚步。 走在太子妃身后的人见状,惊的全部停下脚步: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距离太子妃近的人,心中慌乱不已,唯恐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没发现这边情况,不小心超了两步的人,眼见情况不对,莫莫的退了回去:怎么了? 项心慈用丝帕擦了擦嘴角。 秦姑姑见状,立即开口:“娘娘怎么不走了?” “给那些眼红,却说不出口的人让让路,免得晚风太大,吹散了输不起的那口气,太后与九伯母怎么也不走了,是不是也觉得这气氛乖乖的,赢了的人不许笑,输了的人不许哭,也太强人所难了。” 江老夫人神色尴尬。 合宜郡主直接拉住了要开口的母亲;“娘,我头疼,您看我是不是有身孕。” 有身孕了头疼吗,不过她也不好得罪太子妃是真:“你头哪疼,快让娘看看——” 太后脸色难看,被九王妃按住了:“太后,时候不早了,都等着回去呢。” 太后深吸一口气,也不想跟梁公旭那鬼东西牵扯,直接转身当没听见。 项心慈翻个白眼。 江老夫人等人陪着笑,也无怪她们没有骨气的样子,太后和九王妃都不招惹的人,她们这些人想有些骨气也难。 “都愣在这里做什么,不走吗?” “走,走。” …… 太后回到寝宫气的够呛,连带着将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的皇上训了一遍,但凡皇上能动,后宫现在轮得到她说了算:“你看看她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哀家自持身份不跟她一般见识,她就真以为她的那些酒囊饭袋能胜过老九了。” “母后,她还是个孩子。” “哀家也就看她是个孩子,又生了皇孙不不与她一般计较,如果你和老九有个孩子——” 九王妃慈祥的笑笑:“没有孩子也一样孝顺母后。” 太后放下心,语重心长道:“你也劝劝老九,让他从宗室里收养一个孩子。” “母后,这不是给您添麻烦吗。” “哼,哀家现在宁愿有人给哀家找麻烦。” 九王妃还不了解太后:“真到了那时候,你又该心疼您孙子了。”毕竟梁公旭是她的亲孙子。 太后无奈的坐回座位上:“都是混不吝的。” …… 月色挂在天上,林无竞换了一身高腰压金线禁卫军官袍,站在太子妃面前,恭敬的汇报了今天的情况。 项心慈神色淡淡,已经拿到的第一转手便不新鲜了,不慎在意林无竞是怎么拿到的:“知道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拿起手边的花,看着它柔黄色的花边,抬头,发现林无竞还在:“还有事?” “没。” “下去吧。” “是。” 林无竞刚刚转身,长安来报:“太子妃娘娘,明大人求见。” 项心慈没心情见他:“累了,不见。” 长安并不意外:“是。” 林无竞与长安同时退了出去。 “林统领赢的漂亮。” “多谢长安。” 长安还有使命,急忙向长廊尽头跑去。 林无竞站在侯岗区,在绿茵长廊的尽头看到了明大人——明西洛,今天送走了九王爷队伍的人。 他正与长安说话,神色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得知太子妃没有时间后,向这边看了一眼,转身向往走去。 568四更 林无竞突然间有个疑惑,明西洛是谁的人?令国公府?太子还是太子妃? 林无竞收回目光,脑海里闪过刚刚太子妃执花的神色,她……好像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 九王下榻的繁兴阁内。 巫勋铠甲未退看着祝之量,这种感觉并不好,每位老将都不想看到自己的时代被人取代,谁也不会等着新人将他们这些老去的人拍死在沙滩上。 太子时代的到来,就意味着他们终将让出现在的权势和一切,但他们属于九王府,是九王爷的死兵,曾也想过从龙之功、封王拜相,而不是什么狗屁太子,什么太子妃的禁卫军! 祝之量让他看着,何尝不理解这些人的心思,九王爷手下八大元将,二十四大将,一百多小将,每一个都能摔兵扫平了大梁流寇,国泰民安。 可:“不过是一次意外,你何必耿耿于怀。” “我是不想耿耿于怀,你再找出第二个人与九王交手不落下风的人,我立即不耿耿于怀。” “你不是也与九王交过手。” 巫勋声音洪亮:“我他娘当时胳膊差点废了!” “你又怎么知道他胳膊没有废了,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也许王爷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卸了力也不一定。” 巫勋仿佛瞬间振作的雄狮:“真的?” 祝之量在心里叹口气,刚要开口。 梁管家亲自端了茶进来:“尝尝我的手艺,你们两个人又在说什么呢,喝茶,上好的毛尖,九王爷不再,特意给你们备的。” 巫勋心里不痛快,但还是急忙接过来,梁管家本个九王府的主人,蒋喜便是他老人家一手养大的,九王爷更是他老人家从小看到大:“谁喝的下去。” 梁管家和蔼一笑:“不就是输了,谁又能百战百胜。” “输给那么一个名不转经传的毛孩子,我不服。” 梁管家不以为意:“世界上奇人多了,或许明天就蹦出一个能力拔山河的人,你还不得气运,能与九王爷过招,水命此人身体素质好,又不能说明此人行军布阵就厉害。” 巫勋何尝不知道,可是:“梁叔,您没见那今天些人奉承太子的嘴脸——”这些年是谁保大梁长治久安,如今太子还没有站稳脚跟,就像狡兔死走狗烹,再说太子能活多久,到时候又是谁撑起整个大梁,是他们王爷! 而且——而且——载德帝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他们王爷……轮得到他当皇帝。 梁管家看了脸红脖子粗的巫勋一眼,神色依旧平静:“太子是大梁的太子,百官奉承太子有什么不对,就你有意见。” “我——”巫勋笨说不出具体的意思,但他就是替九王爷不值,替王爷惋惜。 祝之量喝口茶,好茶,见他不喝,好脾气的碰碰他的杯子:“喝啊。” 巫勋起身:“不喝了。”气冲冲的走了。 “出去吹吹风也好,别去喝酒。”梁管家忧心的看着小辈离开,才看向祝之量。 祝之量苦涩的颔首,两人齐齐叹口气。 九王爷无意皇位,现在局面是必然的结果,只是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他们不过在西北走了一圈,大梁已是另一幅样子。 “明西洛吗?” 祝之量点头:“虽然接触的不多,但看得出很有分量的一个人。” 让祝质量用上‘分量’两字,自然不是等闲之辈:“王爷似乎颇为欣赏他。”但这个人出现的太早了,时机也不合适,王爷也正直壮年,对他们一脉会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既然这么碍事,除了便是。” 祝之量看眼梁管家。 梁管家也看着他。 祝之量突然道:“茶不错。” “自然不错。” ……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项心慈看完,手指轻轻将纸条折起来,折成细细的一条线纸,透过香炉上镂空的缝隙,将之放进去,伴随着香薰,还有一股纸张烧灼的味道。 秦姑姑为小郡主缝着裙子:“娘娘,还在生气。” “没啊。”多久的事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用明大人送来的东西搅香灰,秦姑姑摇摇头,提了自己小姐也不会听。 “娘娘,娘娘——” 秦姑姑皱眉:“跑慢点,急什么,什么事?” 焦耳跑的有些慌:“娘娘,皇上……皇上他不好了……” 项心慈抬头。 秦姑姑骤然放下手里的活计,立即看向焦耳。 焦耳点头:“奴婢来的时候,太医都在那边,九王爷和太子都在那边。” 项心慈慢慢的垂下长长的睫毛,慢慢的用所剩不多的纸线拨弄着看不见的香灰:“急什么,不是还没有确切消息。”没有任何动身的意思。 秦姑姑起身:“娘娘,要不我们去看看……” “林无竞。” “属下在。” “你去看看,没事就不用回来通禀了。” “是。” 秦姑姑闻言心里七上八下的,顿时没了做衣服的心情,皇上病了一段日子了,如果皇上去了——如果皇上去了—— 秦姑姑想想便动容,她怎么能不动容,只要皇上去了,太子便是…… 项心慈看着秦姑姑着急的样子,突然笑了。 秦姑姑听到娘娘的笑声,立即尴尬的拿起活计,做活,做活。 ------题外话------ 求保底月票啦 569五更 玉焕也快步赶了过来。 但毕竟是伺候过皇后的人,人冷静的多,遇到这种事情见太子妃娘娘没有任何动作,立即整理情绪,去旁边找过了不碍事的小活做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项心慈浑然未觉一般,直到将最后一点纸张烧完,才移开目光,雪白的指甲上粉色的丹蔻散发着粉嫩的光泽。 她一直以为皇上的病是‘天灾’,毕竟一个天天乱吃药的人,什么时候出意外都不稀奇。 但现在看来,不尽然。明西洛——好大的胆子,不怕梁公旭知道了,拧了他脑袋。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项心慈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贪慕权势的人,不过皇上这次应该死不了,怎么也得反复闹个一两次,最后挺不过这个夏天,回到皇城时与世隔绝。 估计能判断出,回皇城之日就是皇上驾鹤而去之时。 项心慈起身。 玉焕、秦姑姑立即紧张的看看过去。 项心慈表示她只是换种香而已。 临近傍晚,皇上的病情终于稳定,众人松了一口气,太医们商定,皇上现在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等病情稳定一些才能回宫。 林无竞回来据实已告。 秦姑姑神色僵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怎样。 玉焕心里叹口气,意料之中的事,只是难免有些失望,她今天不当职,听到这个消息,便退了出去。 焦耳年龄小,东宫又没有管治她的人,失望直接写在了脸上,被秦姑姑好一顿骂,毕竟这里是太子的寝宫,皇上是太子的父皇,父子感情并不是作伪,心里再激动也要在太子面前憋住了。 焦耳被骂的害怕又委屈,哭着跑了出去。 “焦耳姑娘真性情,皇上病种,伤心成这样。” “可不是吗,长安公公快尝尝厨房新作的红豆冰乳。” “谢谢秦姑姑。” 庄姑姑掀开竹帘,从外面进来:“娘娘,明大人在外求见。” 项心慈拨弄着手腕上新上手的冰种绿,觉得这个颜色太重了些,过于老气:“不见。” 庄姑姑退了出去。 林无竞站到属于她的位置,并不诧异,明大人连续两天求见太子妃,也只两天而已,太子妃又不是什么人都要见。 健壮矮胖的庄姑姑看眼明大人,叹口气,多好的后生,怎么就不见呢,谁还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她们娘娘就是看明大人老实好欺负,哎,也不是,小姐看谁都好欺负,相比于世子爷,明大人也没多可怜,半斤八两吧。 明西洛便知道什么意思了。 庄姑姑与他也是老熟人:“明大人,夜里冷,早点回去吧。” “多谢庄姑姑关照,在下知道了。” 庄姑姑转身,秦姐都管不了的事,她更管不了,转身走了。 明西洛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她还在不高兴?或许没有,她怎么可能因为一件事记这么久,只不过对见不见他没有他这么迫切罢了。 没了自己,她有的是新鲜的、更年少的想哄她开心的人,林无竞不就玩乐的一把好手。 明西洛自嘲一笑,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明知如此还站在这里的他有些不理解。 “大人……” “先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多雨看自家大人一眼,哪有大人没走,小厮先回去的,他只是觉得大人怪可怜的,还没有人同情大人一点。 跟太子来宝珠山庄的人,除了身份不够的,谁家不是携勤带眷,资格不够了也带了一两个丫鬟伺候。 反观他们大人,身边只有他一个,娘娘还不愿意理会他们大人的意思,他们大人已经做了这么多,娘娘也不感动,换成别的女子—— 多雨不想多说,他也不敢。 明西洛看着天上的月色,事情拖的越久,她再次愿意记起他的可能越低,也许一会她又改变主意愿意见他了也说不定。 宝珠山庄的傍晚有些凉,对明西洛来说无足轻重,他只知道,皇上身体刚刚稳定,今晚太子不会回来。 明西洛便站在廊下,透过稀疏的树影看着天上的月色,不为谁而来,也不为岁月离开落寞。 一墙之内,琴音悠然响起,明西洛恍惚回神,看向高墙筑起的另一边,脑海中下意识想起她手指抬起,旋转飞扬的样子…… 一曲落幕,刚刚喧闹的声响又安静下去。 明西洛移回目光,仰头继续看着天上的月色。 一个时辰后。 焦耳进来,看一眼洗漱完,正由着秦姑姑通发的太子妃,开口道:“娘娘,明大人求见。” 项心慈慢悠悠的看她一眼。 焦耳苦涩的点头:“一直没走,在外面候着。” 项心慈收回目光,闲得他,不禁冷哼一声。 众人见状,顿时无人敢说话。 林无竞站在门边的位置,见状,看了焦耳和秦姑一眼,想着,明大人最近有没有得罪过太子妃。 “他竟然喜欢等,就让他在外面等着吧。” 焦耳看秦姑姑一眼。 秦姑姑默默为主子通发。 焦耳躬身:“是。” 明西洛送走了焦耳,依旧一个人在廊下站着。 太子寝宫内的烛火熄了一半,月色越来越亮,虫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悠远空寂。 寝宫内。 项心慈哄完帝安,便在旁边睡着了。 秦姑姑出来与明西洛说了一句。 明西洛彬彬有礼的恭手,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不是为谁而来,只是这里的月色更亮更圆,不自觉的看迷了眼。 夜越来越静,寿康代表太子回来了一趟,见一切安好,又匆忙走了,路过明西洛身边,恭敬的行了一礼,没有叨扰他老人家赏月。 项心慈没有半夜醒来的习惯,可能是睡在女儿这里不习惯,半夜醒来,躺的有些腰疼:“什么时辰了?” “丑时了。” 项心慈扶着焦耳的手起来,看眼睡的安稳的女儿,醒醒神。 焦耳看着长发散落,在灯光下尤为美丽的太子妃娘娘,似乎看呆了一瞬。 项心慈冷哼一声:“他还在?”要不然闲来没事走神! 焦耳有些尴尬:她……她就是恍了一下神而已,只有一下下,这就……看出来了。 项心慈披了一件水蓝色的单衣,向主卧走去。 焦耳急忙跟上。 外间的秦姑姑听到动静,从假寐中醒来,立即上前伺候。 林无竞落在最后关上郡主的房门。 项心慈站在自己卧室前犹豫了一下,转身向外走去。 秦姑姑、焦耳互看一眼,立即跟上。 项心慈站在月色下看着不远处的人。 明西洛回头,一席水蓝色的长裙,仿佛月色感受到信徒的传召,化身成人,供人虔诚超度。 明西洛毫不犹豫地掀开衣袍,单膝跪了下去:“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 项心慈没有说话,顺着他刚才的目光,看向天外的月色:“……” 明西洛没有停顿:“上次的事是属下思虑不周,做事没有分寸,望娘娘不与微臣一般见识,微臣保证,绝无下次。” “……” “绝不会再有——” 项心慈收回目光,看着他,月色太单薄了,不如人好看:“起来吧。” “微臣不敢。” “让你起来就起来。”项心慈不想与他斗气:“都是过去的事吧,没有跟你计较。” 明西洛才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长发散落在身后,当初齐腰剪的长发,以及长及腿部,水蓝色的长裙衬的她肌肤如白玉一般散发着月色的柔光。 明西洛不自觉的上前两步,如果刚才是臣子对君主的冒犯认错,那么现在是他个人不自量力后的深思:“是我做的不对。” 项心慈从来是温柔的情人,对谁都觉得有三分怜惜亏欠,只要对方软下来,她很少在心情好的给对方难堪:“也不算,人之常情。” 明西洛闻言,瞬间抬头看向她,犹豫被赦免死刑的罪犯,一时间情绪汹涌复杂,反而找不到切实的词汇,表达现在的心情:“不是,是我有错在先……” 项心慈怜香惜玉的心被勾出来,声音柔和了三分:“没有……” “……” 项心慈看着他的样子,再看看时间,有那么一点心疼:“在皇上那待了那么长时间,又站了大半夜,早该累了,先回去休息。” 明西路摇摇头:“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 “现在知道了,天气凉。” “不一样,是我太冲动,我很后悔,你不见我,无视我,无论我事后做什么,不对,是我不好,太自以为是,惹你不高兴,你烦我应该。” “都说了没事儿。” 明西洛突然伸出手落在她的胳膊上,纤细的胳膊,娇弱柔软的不可思议,与她高高在上,每次让他不知如何下手的样子,隔着天堑的差距。 此刻她更像是一个女孩,温柔又让人移不开眼的女子。 林无竞本平静无波的眼睛瞬间看向明大人,他竟敢冒犯太子妃! 项心慈没有挥开他。 明西洛松了一口气,手掌透过薄薄的布料,仿佛都是她软尼的肌肤。 林无竞很快发现周围无一人有异常,可明西洛—— 项心慈突然笑了,笑容明媚,又带了一些肆无忌惮的开心,仿佛被他的蠢样子逗的不行,笑容温柔甜美。 明西洛突然间也笑了,瞬间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人带入怀里,没有任何犹豫的抱住她,空别了很久的怀里重新填满她的气息,贪婪的让人着迷。 林无竞瞬间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垂下头,看地上的影子。 焦耳靠着柱子站着,懒洋洋的欣赏廊下的月季好。 林无竞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明西洛和太子妃!!怎么可能!那可是太子妃!明大人! 这两人怎么可能有关系!!谁都可能与明大人有关系,怎么可能是太子妃! 项心慈靠在他怀里,手臂环过他结实的腰身,失重的心跳通过他的肌肤传入她脑海,身上的男性气息一并传来,唤醒了她许久未接触阳刚之气的蠢蠢欲动,声音娇嗔自然:“我如果不理你,你还不走了。” 明西洛不自觉的抱紧她,心里的委屈、思念,这些天的彷徨无助,只能抱着她,才有一点点落地的踏实感:“七小姐——” 项心慈的手放在他胸口,感受着他的情绪,轻轻慢慢的:“嗯……”了一声。 明西洛突然压低头,将她未完的嗯全封在她口中,他这段时间仔细想过,怎么就给了狄路机会,狄路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小孩子,新鲜有余,但绝对不如莫云翳、容度等人有魅力,那么狄路怎么就钻了空子。 他觉得有时候就是他话太多、顾虑的太多,才会让她有功夫看别人。 项心慈顺着他结实的肌肉,一点一点环住他的腰。 明西洛呼吸顿时乱了。 林无竞整个人都傻了,目瞪口呆!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看,才移开视线盯着地上一片灌木的影子,一动不动。 项心慈轻轻抵抗了一下。 明西洛并没有让他如愿,反而将她的手反扣在她身后,没有给她留任何余地! 项心慈突然笑了。 明西洛听到她的声音,恨不得咬死她。 “去客房……”皇子是要不上了,她也好久不曾…… 而明西洛不会让她失望。 房门关上,月光细细的洒在庭院中。 秦姑姑问焦耳渴不渴。 焦耳想吃冰镇西瓜。 “这么冷的天,吃凉的做什么,回头有肚子疼的不能当值,我让厨房给你备些果乳喝不喝。” “喝,喝。” 林无竞觉得周围的声音遥远的没有定点,景色也跟着虚幻下来,不加辞色的太子妃与同样万人敬仰的明大人。 何况是如此风光朗月的人,无欲无求一般、两袖清风的明大人,说他与九王爷对阵赢了他信,可说原则性强,做事从不越矩的明大人与太子妃有染…… “林统领喝茶可以吗,林统——” “可以。” …… 明西洛离开时已经很晚。 林无竞突然发现走出来的太子妃像今晚的月色,美的醉人心神,孤冷的同样令人生畏。 他很快收回目光,回到既定的位置,等着漫长的日光破晓。 …… “无竞——” “娘。”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爹让你吃了早饭过去。” “麻烦娘帮我告诉爹一声,我有些受寒,想休息一会儿。” 570一更 林夫人顿时有些急:“严不严重,怎么就风寒了?”是不是皇上的是累着了:“娘让人给你请大夫。” “不用,娘,让厨房熬点姜汤就好,我有点累,想先回房。” “去吧,去吧,可要注意休息。” 林无竞躺在床上,脑海里闪过昨晚明大人将太子妃拥在怀里的样子,眼睛直直的看着床顶一点睡意也没有。 ‘逐兽赛’上鹰击会出手,不单是因为太子,而是太子妃…… 太子身体不好,不用太医推测,世人都知道太子活不久,可太子毕竟还活着,太子—— 林无竞想到此,突然坐起来,拿上外衫,急急忙忙出去了。 林夫人带着侍女刚走过来,远远看见儿子出去的身影:“诶……” “少爷,姜汤……” “别喊了,估计是有急事,也不知道做了太子妃禁卫统领是错是对。” …… 申德见林无竞回来,并不惊讶,他们即便下职了,也经常在主子面前晃悠。 “太子回来没有?”林无竞看眼殿内,金雕玉器,古朴厚重,垂纱珠帘间是奢华的古朴大气。 “回统领,还没,皇上情况稳定了,但太子与皇上的感情您是知道的。” 林无竞颔首:“娘娘呢?” “娘娘刚起床,秦姑姑伺候着洗漱了,你说皇上这次熬……” 林无竞看向他啊:“忘了昨天秦姑姑怎么说焦耳姑娘的。” 申德立即闭嘴。 林无竞拍拍他的肩:“放宽心,皇上身体如旧,也不影响你我的身份。” 申德点头,继而一想,不对啊,林无竞从不说这些,今天怎么了? 林无竞见他看自己,转头看向他,突然间问:你知道太子与明大人的事吗?都是近身伺候,申德比他跟在太子妃身边的时间更长,以太子妃昨晚不避讳自己的态度,申德不见得不知道? 申德移开目光:“林统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在家也是被问皇上事,来这里多清净。” “太子回来了——” 所有人在岗的人,立即站定迎驾:“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焕已经上前伺候,路过寿康时眨了一下眼:殿下用膳了吗? 寿康眼皮微垂:用过了。 两人快速无声的交流完消息,各自为太子放松紧绷了一晚的情绪。 梁公旭接过寿康手里的茶:“娘娘呢?” “回殿下,娘娘在洗——” 项心慈已经出来了,一袭红纱色薄雾曳地长裙,刚烘干的长发没有任何搭理的垂在身上,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脚踝上小拇指大的玉铃铛发生清灵的声响:“回来了。” “嗯,起的晚了?” 林无竞站在门边,神色看似无恙,心弦瞬间紧绷。 项心慈懒洋洋的嗯了一声,纤细的身体随意让如柔软的塌上,自然而然的半躺下去,皓腕撑住自己的头,一双白到泛光的脚放在榻的另一边,水蓝的丹蔻衬的她脚趾更加饱满白净:“父皇身体怎么样了?” 梁公旭走过去,抬手用裙摆多出的长度盖住她的脚:“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着凉了怎么办。” “热。”项心慈将长摆移开,就要露着。 秦姑姑苦笑:说了也不听。 梁公旭手放在她脚上,慢慢替她揉着:“太医说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可不能长途跋涉,这里的药材储备毕竟差了些。” “会没事的。”项心慈温柔的看着他。 梁公旭深吸一口气,同样躺下来将她圈入怀里,刚刚沐浴过,软腻的一团让人不自觉的抱紧了些,紧绷了一天的心情,才有所缓解,带着深深的疲惫:“我有心里准备……” 项心慈反手抱住他:“会没事的……” 周围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梁公旭闭上眼睛:“父皇虽不是好皇上,但他是一个好父亲……” 是你一个人的好父亲:“嗯,我知道。”项心慈将他抱的更贴近自己:“你也是好父亲。” 林无竞看着外面的灌木丛,从中开着白色的小花,灌木是会开花的吗? 时间一点点过去,晨光、正午、又临近傍晚。 林无竞的心情放松下来,与兄弟们在校场玩了两把箭矢,眼看着临近傍晚,便没有再回去,准备去大通铺那边洗洗换岗。 还没有走出几步,长安公公远远走来:“林统领,太子传您过去。” 林无竞几乎下意识的看眼长安,心中陡然生气不好的预感,却神色如常,长安昨晚虽然没有当值,但以长安在宫里的地位人脉,他不信明大人昨晚什么时候离开的没有人通知长安。 但,随即又觉得这一点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他们知道了又怎么会主动告诉太子。 长安看眼林无竞。 林无竞已经移开目光。 长安突然觉得这位长的好看的林统领,似乎没有传言中那么一无是处,至少经过昨晚的事,现在面对他的传话,还能如此镇定,就值得肯定。 很快,长安掀开珠帘:“林统领请。” 林无竞抬步踏进去,殿内有淡淡的草药味,太子刚喝了药,娘娘似乎出去了,只有太子在,太子身有病疾,可依旧难掩一身富贵,没有太子妃在场时,天生带着凌厉的阴戾之气:“属下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梁公旭抚着手边的蜗牛,刚刚喝了药,精神有些不好:“起来吧,在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谢太子殿下。” “明西洛昨晚来过了。” . 571二更 林无竞此时反而更镇定了,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可能来时料到会被问什么,可能从一开始就在做心理准别。 真到了这一步,他反而没有任何犹豫:“回殿下,明大人来过。” 梁公旭没有看他:“什么时候走的?”声音与刚刚没有变化。 林无竞也冷静如常:“回殿下,寅时离开。” 梁公旭停了一会。 林无竞保持着回话的姿势。 过了片刻,梁公旭将蜗牛放在前面的桌子上,看着它慢慢的爬着,对这种注定走不远的东西,没有任何感动,没用的东西,平白长了一张脸,连明西洛那种被玩腻了的都赢不过:“下去吧。” “是。” 林无竞退下去一会,寿康公公才端了新熬好的药过来,太子殿下现在阁一个时辰就要喝一次药,比以前更频繁了。 梁公旭已经喝习惯了,为了帝安和某些背地里盼着他早死的人,他也会一口口将药咽下去:“没用的东西。” 寿康公公自然知道什么事,昨晚他回来时,明大人还没走,恐怕是两人和好如初了…… 梁公旭喝完,一把将手里的蜗牛按进了碗里,装不下的地方直接砸平:“去……咳咳!都愣着干什么,撤下去,腥气。” 寿康立即将碗交给旁边的长安。 长安不敢耽搁,急忙退出去。 梁公旭擦擦手:“挑一个知情识趣,有眼色的人近前伺候太子妃。” 寿康有些犹豫,想说,这不是‘知情识趣’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敢的问题。林统领已经算很知情识趣,会逗家里老人,会哄七姑八姨,那也是嘴甜的一把好手,但,正常人谁敢把这一套用在太子妃身上,不是找死。 偏偏太子还不准一开始就告诉对方目的是什么,真的很‘强人所难’:“是。” “你听好,挑个能管用的,再是个没用的东西,你就不用在近前伺候了。” 寿康顿时腿都软了:“是,是。” 梁公旭看着人退下,闻着空气中散不去的药味,又想起今天九伯的话,他似乎对明西洛很感兴趣,这么明显的拒绝后,他竟然又提了想亲自交到明西洛的话题。 明西洛,文韬武略都占了,以后自己死了,岂不是他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 一个狄路他能处理的干净,可若是多了呢,总有心慈偏爱的一两个,他总有杀到心慈最不想他杀的爱宠身上,到时候…… 毕竟感情,可不是谁强谁就一定能赢。 梁公旭阴鸷的笑了,他休想事事如意,做人……怎么能事事如意,总有那么一两件不完美,才能让死了人痛快不是吗!“太子妃呢!” 长安急忙道:“回殿下,娘娘陪帝安郡主在后院玩。” “让她回来!!” 长安一惊!这—— 梁公旭,喊完,心里痛快了一些,起身:“走,去后院看看。” 长安方松口气:“是。” …… 林无竞将衣服换下来,发现太子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没有问‘娘娘与明大人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为什么不问? “林统领,您今天这么早?不对啊,您没走?” “没走。” “那林统领一会带我们玩蹴鞠如何?过两天有比赛了。” “不是马球吗?” “都有,都等着看咱们禁卫军大杀四方呢。” 不如说是等着看他们笑话,林无竞放下思绪:“有信息吗!” “有!” “赶紧换衣服,一会该换岗了。” “是。” …… 寿康带了一个少年过来,十四五岁的年龄,眼睛清澈灵动,还有些稚气未脱,却已经有了小大人的一本正经,一对墨色的眉毛尤其显得整个人更加俊秀好看,浑身上下带着深府大院出来的自信张扬。 林统领见到寿康公公,恭手:“寿康公公。” 寿康眉目含笑,多好的年轻人,比他身边这个大不了几岁,也是万里挑一的好看,若说满意,寿康比较满意林无竞,年轻人一看就稳当,即便成事了也不会闹腾着作妖,都是沉得住气的。 不过,哎,只能怪狄路病着,他前面没有个参照,无法领会精髓。 寿康公公在心里叹口气,时也命也,林少爷不参与也好,再说,以后太子去了,以名家大族养出来的小公子而言,将来未必做的出于明大人不顾脸面争抢的可能。 他身边这位就不同了,没有那么多估计:“林统领在就好了,小宋过来与林统领打个招呼。” “在下宋子宁,见过林统领。” 林无竞不明所以的看向寿康,谁家托关系送来的吗? 寿康看眼宋子宁,拉着林无竞走到一边:“以后这孩子已经跟着你们禁卫军,皇商宋家的孩子,他还小,有时候比较闹腾,都是孩子天性,不要拘着。” “可我们队没有空——” “那不重要,记住带在身边,别拘束着他,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当个孩子看着就行了,你还是个孩子,公公的意思是,逗个趣,逗个趣懂吗?” 太子妃禁卫是逗趣的地—— 寿康已先一步开口:“多带他到太子妃面前晃晃,知道吗?” 林无竞瞬间看向寿康:什么意思! 572三更 什么叫到太子妃面前多晃晃。 林无竞震惊的看着寿康公公,而且是在那件事后,寿康突然带了人过来,让在太子妃面前多晃晃?寿康公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寿康没有避讳他的目光,这有什么,见多了就习惯了,突然意识到,林无竞这个棋子也不能放着不用啊,小宋还是太小了,未必玩得过老谋深算的明大人,林无竞怎么说也是见识过堂堂明大人为了见太子妃一面,也是一等一晚上的人,不至于三两下就被明大人套了去。 寿康叹口气,拍拍他的肩,算是没有否认他脑子里的想法,若是再没有进展让明大人一家独大了,太子这能削了他:“多让他露露面。” 林无竞看着站在几步外的人,再看看寿康公公,突然觉得—— “好了,小宋给你了,好好照看。”末了不放心,又重复了一遍:“好好照看。” 林无竞点点头。 宋子拧看眼林统领,恭手。 林无竞一瞬间牙根疼!这—— …… 明西洛处理完手边的公务,刚将宣纸折起来,突然看到旁边的玉色纸镇,通体莹白,尽在左上方的位置有点浅淡的绿色,小小的一方,却奇沉无比。 明西洛伸出手抚了一下光滑的玉身,神态间露出几分放松的暖意。 多雨也高兴,明大人心情好,他就高兴:“大人,该用午饭了。” “备上来吧。” “是。” …… 天色阳光明媚,皇上的病情被封锁在小范围内流传,丝毫不影响人避暑的心情。 或者说,即便这件事报出来,恐怕也难以动摇什么,毕竟皇上已经病了两三年。 项心慈喜欢这座庄园,想见的人抬手就能见到,好像又回到令国公府的时候。 项心慈溜出来后,没让秦姑姑跟着,悄悄从旁边的高大的灌木丛中绕过去,突然从背后捂住项逐元的眼睛,上半身全部靠在他背上,声音娇俏:“嗯,你猜我是谁?” 善行看了七小姐一眼,顿时神清气爽,七小姐一袭浅绿色的竹叶长裙,竹叶如画铺了满地,头发上绑着两条同色系的发带,没有任何首饰,长长的丝条,一直从发梢垂到脚踝,在墨色的发丝间闪着金绿色的光。 好看的犹如山庄景色的精灵神眷,唯有七小姐能活跃山水的灵性。 项逐元无奈,配合的开口:“你说我猜不猜的出来呢?” 善行虽不擅珠宝,但也知道七小姐头上的这条绿丝造价不菲,绝不是将所有用度都用在禁卫军身上的善行。 勤俭、朴实的太子妃是皇家对外的说辞,七小姐尚且不知道那两个字怎么写。 “那你猜我想不想让你猜出来?别急着说呀,猜错了我可是要生气的?” 项逐元顿时谨慎了:“突然不想猜了。” 项心慈不依,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他背上:“不猜生气了。” 项逐元失笑:“我猜这——是哪个福地洞天里的仙人,见到这满塘鱼出来游猎人间了。” 项心慈松了手,从他背上跳下来,长纱绑起的两缕发丝,轻轻跃起又落下:“油嘴滑舌。” 项逐元牵住她的手。 项心慈顺势与他并排坐在木质桥头,看着竹林水谢下茂密的芦苇荡,就想脱了鞋将脚伸下去。 项逐元顺势按住她:“ “姓聂的活腻歪了!” 项逐元懒得理她帮她把鞋穿好:“与聂大人有什么关系,这里又不是常来的地方,又是郊外,水里不能有鱼虫了,还能有什么。” “那你干嘛挑这种地方啊,咬到我了怎么办——” “我——”他只是恰巧经过这里,趁着马喝水时发现这里景色不错,坐一坐,怎么就是自己挑的地方。 但和她说这些没什么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项心慈立即眼冒金星:“心有灵犀。” “……” 没意思:“善奇说你们往这边来了。” 项逐元看眼不远处的她的禁卫军,放心下来:“好像有生面孔。” “哦。”项心慈不甚在意。 项逐元也便没了深问的意思,自从禁卫赢了以后,有些人的确再打禁卫军的主义,何况皇上身体不好,有些人想的就更多了,最近他爹已经很少出门:“太子心情如何?” “还好。” 那就行,项逐元看着波光粼粼的的水面:“心情很好?” “我哪天心情不好了。”项心慈折了一根芦苇。 只是觉得她今天心情尤为不错,皇上要去了,就这么开心:“赢了高兴吗?” “高兴。”项心慈划着芦苇拨开水面的涟漪:“那套鎏金蓝宝好看吗?我送你一套啊。” “留着自己玩儿吧。”项逐元也折了一根。 项心慈顿时将芦苇扔了,看着他:“你不喜欢!” 项逐元急忙将自己手里的递过去:“喜欢!” 项心慈又重新看向水面笑道:“我送你一套。” “谢谢,明天就装配在马上,狄路怎么受伤了?” “还能为什么,鹰击不知道接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任务,将他调走用一下,回来就成那个样子了,赔了我个什么都不会的。” “我说呢,让他跟着你,怎么不再你身边。” “他用着挺好的,不多话,人安静,现在这个也还行,不怎么墨迹。” “侍卫不是让你看烦不烦人,是看有没有本事,林无竞这个人——”项逐元想了想,没有继续说。顶替到狄路伤痊愈,问题不大。 “他怎么了?” “没什么。” “你们不是在剿匪吗?怎么没有风声?” “需要什么风声,还要昭告天下吗,唯恐他们跑不了,已经开始了,帝安郡主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不多,就我们几个。”项心慈将沾了水的芦苇洒在项逐元身上,笑的十分开心。 项逐元笑了:“几个都有谁?” 项心慈将周围几个名字说了一遍。 项逐元闻言愣了一下,继而几次看向心慈‘你就不能平时说话的时候收敛一点’还要把整个东宫都杀了吗!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最终一句苛责的话没有说,但也有些不高兴‘你以后就不能注意点’,只是提醒道:“别那么信任太子的人。” 573一更 项心慈在这一点上与他有分歧,一点小事而已需要什么信不信任,即便被人知道了,活腻歪的也不是自己:“知道了。”跟他说了,他也是对梁公旭有偏见。 项逐元语气温柔“听到心里了没有。” “听进去了,哥,这里的水好凉。” 项逐元叹口气,将她头上散落下的丝带别到耳后:“知道凉还往我身上扬。” 项心慈撒娇的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声音软的像蜜糖:“就泼一下嘛……” 项逐元无奈。 项心慈没有再将脑袋拿开。 项逐元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一起坐在芦苇荡前窄小的木沿上,看着晨光下的芦苇湖,悠闲安静。 不远处,刚刚上任的宋子宁转头看眼林统领。 林无竞正在看申德,申德已经是今天第无数次看自己,而且他似乎察觉了什么,因为想确定,所以看了回去。 宋子宁就看到这一幕,从早上开始……两人一直是他看他一眼,他又看他一眼,出什么事了吗? 还是因为自己在场不好开口,但不管什么原因,以后他要和两人一起共事:“太子妃与项世子感情真好。” 林无竞、申德闻言,同时看向他。 林无竞不自觉的想起寿康公公的话,点点头:“嗯。” 申德颔首,对宋子宁更为客气:“毕竟是堂兄妹,关系好是肯定的,太子妃和项世子估计还要坐一会,你第一天当值,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宋子宁闻言仿佛受宠若惊的孩子:“谢谢哥,不用,我以前训练时,也是一站一天,习惯了。” 申德赞赏的看他一眼:“吃得了苦,以后一定前途无量。” 宋子宁笑了,露出一双小虎牙,容貌干净又乖巧,他家族是皇商,论出身没有林统领高,但比申副统领高,申副统领对他客气按说在情理之中,但他还是察觉出申德对他的客气有些过。 而且,林统领和申副统领又不像有矛盾的样子,可他们两人彼此看半天了,都似乎对彼此很迷惑。 宋子宁来之前,宋家动用关系对这两个人做了详细的调查,希望自己在禁卫军站稳脚跟,所以他对这两个人有一定了解,的确没有矛盾。 林无竞察觉到了申德对宋子宁的客气,突然想起自己接替狄大人位置的时候他也同样客气,不以他的到来抵触,也不护旧主,很快接受了他。 以前他觉得身份使然,那么现在为什么呢?宋子宁一上来就有占据申德位置的嫌疑,申德却同样对宋子宁散发了善意? “哥——”水中,项心慈将自己手里的芦苇滑到项逐元芦苇的旁边,然后将自己的芦苇杆压上去。 项逐元看着两根放在一起的芦苇,目光逐渐温柔:“嗯。” 项心慈再往他肩上靠靠,似乎靠的近了就能更幸福一点:“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 项逐元将自己的芦苇杆压在她纤细的芦苇上:“这里墙上没有火龙,冬天容易冷,你不习惯。” 项心慈啪叽一声将自己的杆子重新压上去:“谁说那个,我是说在这里可以一直看到你,看着你呀。” “……”项逐元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让她压着。 “哥哥……” 项逐元的心仿佛被什么轻轻蜇了一下,微痛的刚刚好:“嗯?” “你会想我吗?” “……” “每时每刻都想的那种?” “……” “问你话呢。” 项逐元失笑,不回答就要生气了:“想。” “既然想,为什么还是让我出嫁?既然出嫁了为什么又不能就当没有存在过。” 项逐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项心慈:“贪心吗……”她依旧划着手里的芦苇,带着他的芦苇一起在水面上摇晃。 项逐元望着激起的涟漪,不说话。 项心慈突然扔下手里的芦苇,慢慢的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头侧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如旧:“大哥,我不是小孩子,我会长大的,会懂得看男人,会分辨优劣,会知道感情,会计较得失,也会计较你。” “……” “哥,如果我有爱的人了……” 项逐元有一瞬间没说话,过了一会,才抬手揉揉她头:“又乱想。” “还好吧,没有乱想,太喜欢一个人了会有点……”也是!符合他的性格,他有疼爱他的父母,一心为他着想的祖父母以及整个令国公府的命运,他不可能像她一样,不敢不顾,项心慈突然转了话题:“你觉得我这里刚来的这孩子怎么样?” 项逐元松口气,跟着她话题走:“宋子宁?” “你知道?”昨天刚来的,就知道叫什么了,刚才是谁装不认识问的。 项逐元笑了笑,将她脑袋放的稳一些:“的确知道一些,不过没想到你会选他?我也只知道他有意进禁军,最近有意你禁军的也不是只有他一个,所以我也不确定你哪里会不会家人。” “你怎么知道他的?” “他父亲带着他拜访过我。” “?” “宋家是皇商,对宋家来说这一点远远不够,一直在谋求仕途,非常舍得让他嫡子习武,对嫡出的长子要求更严格,容家转入海师后,宋家对这一点更迫切了,庶子送进宫当值没有价值,就想着嫡子倒是能洗一洗身上的商人气,别看宋家的孩子表面看起来天真孩子气,很能吃苦,选中他进你的禁卫,并不算能力不济,很好。” “你觉得他是因为能力好,被选中的?” 项逐元看她一眼,觉得她莫名其妙,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伸手好,能以身护主。 项心慈突然笑了:“他是因为长得好入选的。” “……” 项心慈就知道他没听懂,但他必须听懂,听懂了不算还要吃透了:“太子身体时好时坏,他觉得这孩子能陪我解闷,送来的。” 项逐元下意识看向她,有看眼不远处年龄不大,却以具少年轮廓的孩子,突然懂了她的意思:“梁公旭怎么敢……” 项心慈耸耸肩:“他的想法谁摸得透。”无非是看不上明西洛,痛恨明西洛身体好,吃的香。 574二更 项逐元脸色难看,他就说不能嫁给梁公旭,俺就是一个疯子!竟然还:“你没有受委屈吧?” 项心慈不太懂:“委屈什么?”一个玩具而已,她喜欢就拿起来看看,不喜欢丢着好了。 ‘当然是你会吃亏’项逐元突然间说不出话来,对别的女子来说当然是吃亏?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贞不洁都是能自裁的死罪。 但心慈不是,她不喜欢了,玩腻了,杀掉就好,一个男人而已,一个男人而已—— 的确是一个男人而已,可…… 项逐元握着芦苇杆的手突然非常憎恨自己,他和她之间—— “哥,你还没说他好看吗?” “我……肩膀有些疼,你能先起来吗?” “不能啊,我头疼。” 项逐元突然转头看向远方,眼底的愤怒、不悦、挣扎、不服已经憎恨不知道冲着谁去:“……” 项心慈心安理得的靠着,还非常又良心的询问:“你肩膀还疼吗?是不是我头太重了,压得,要不我还是起来吧?虽然我很喜欢靠着哥哥……” “别动了。” “哦。” 项逐元突然转过头:“他为什么这么做!他——” “不好吗,不是跟大哥一样吗,你把太子送给我,太子送个他认为好的给我?都意思难道不一样吗?都是为了我好?” “……” 项心慈这么一说,好像除了明西洛,项逐元和梁公旭都不错,至少对她某些行为,不是很约束。 那为什么明西洛不这样想?哎,寒门出身的就是不行,跟自己一样,小家子气,所以过不到一起。“你还没说他好不好看呢?” 项逐元心里很乱,不想看:“好看……” “你都没看。”怎么能不看呢,他得好好看看,项心慈搬着他的脑袋就想让他看。 项逐元心里很不痛快:“放开!我不看!” 项心慈整个人突然间闻言木愣愣的看着他。 项逐元立即有些慌:“心慈,对不起,我不是——” 项心慈目光突然一凝,抬手猛然一推,将他整个人推进水里!“不许上来!” 善行瞬间想上前,闻言。又慢慢退回原地。 林无竞、申德、宋子宁时刻关注着太子妃的动静,见状,三人下意识往湖边冲,冲了一半,发现善行没有动,善行看着湖面一动不动? 善行为什么不动? 林无竞下意识停下脚步,抬手就抓住了旁边的申德和宋子宁,示意他们看善行,项世子身边响当当的人物,不可能因为世子落水就乱了方寸,所以他为什么不动? 所以他当机立断:“退回去……” 项心慈坐在岸上,目光冷漠的看着水里的项逐元。 项逐元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便真的没敢上去,心里充满懊悔:“我刚才不该对你大声说话……心慈,心慈,很难受吗?” “不太好,非常不舒服,想把你按到水里按死,我是不是又要喝药了。”声音很软,有些委屈。 “不是,是大哥不好,大哥对你大声,你不高兴是应该的,欺负了你的人,你不高兴的想弄死他也是应该的,谁会对自己不好的人心情好,你说是不是……” “好像是?” “嗯,要不……你按着我到水里,按一会?” 项心慈看着他,目光有些散:“不好吧。”” 项逐元肯定的点点头:“可以。”可以缓解压力。 项心慈伸出手,纤细的五指放在他头上。 善行站在了唯一能看到两人的位置,隔绝了外来的目光。 项心慈没用多少力气就将他的脑袋按进水里—— 很久后,在水里的人克制着想挣扎又不敢挣扎时,项心慈才揪着他头发起来透口气,然后又面无表情的按下去,反复几次后,松开手:“我还是喝药吧,喝两天就好了……” “我……” “按了你胸口更闷了。”语气十分委屈,似乎觉得买卖不划算一样。 项逐元立即靠肩她:“哪里不舒服?” 项心慈突然笑了:“这样就舒服,靠近了就舒服,要不……你让我……哥……哥”说着可怜兮兮的伸手去拽他湿了的衣服…… “心慈……”项逐元比她还急:“心慈,你长大了,你很久没有犯病了,不要我在就纵容你自己的情绪,心慈……”想急,又不敢对着她生气。 项逐元的衣襟被掀开。 项心慈抵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喜欢这种思绪微微在理智与放纵之间徘徊的感觉,就像看梁公旭杀人一样,其实很过瘾,那些药丸也好吃,不过…… 不能说,否则明西洛会很烦人,不停的念叨,烦不胜烦,被烦的那点高兴都不值得了。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的耳钉……”项心慈的声音很慢。 “项心慈,我知道你醒着。” “我好几次见你看它了,你在看什么?”项心慈已经摘了下来,米粒大小的水绿色的一颗,反面用密集的细针组成了一个耳钉针,笑容如抓住道士的妖精一般好看:“你是不是在看这个……” 项逐元心神一颤,莫名的想后退:“心慈,水里很凉,你让我上去,心慈真的很冷……”目光怔怔的看着她按动水绿色的表面,密集的针顿时分开。 她的声音仿佛从很深的冷水中穿来:“你想不想试试——” 项逐元觉得自己摇头了,肯定摇头了。 可当肩颈出传来细弱的几乎感受不到,却真实存在的尖锐的疼时,因为施加这一切的人的不同,那种痛,连带着她的脸猛然直冲脑海,混乱着精神,瞬间蔓延全身,一时间整个人麻木璀璨…… 项逐元整个人愣住。 项心慈目光微暗,要扎他第二针时。 项逐元瞬间抬起手握住她手腕,慢慢的将她的手一点点拿开,整个手掌都在颤抖,声音狼狈不看,面容祈求却不敢看她:“别……好吗?算我求你……” 项心慈发现自己竟毫不意外他会对这个有反应,非常冷静的收了针,密集的针重新缩成一个耳钉。 项心慈带回去,水绿色的像吸饱了血一样的妖艳的绿色,整个人神清气爽,也不生气了,也不压抑了,好像也不用吃药。 575一更 项逐元却没有从水里出来,他在里面慢慢的背过身不看她,安静又沉默。 项心慈突然间心情不错,又扯了一支芦苇捅捅他:“你还没说呢,他好看吗?” “……” “好看吗……” 项逐元才回神,已尽量收敛心神,茫然的看向外面。 善行移开身形。 项心慈抵着下巴:“怎么样?” “……” “说话啊,好不好看?” 项逐元眼前好像有人,又好像没有,一个少年,甚至没有多看过的人,也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项逐元重新转过身,靠在木板上:“好……看……” “谁好看?” 项逐元意识还有些飘,在想另外的事情,可还是看向了宋子宁旁边的人,才发现……林无竞在一众禁卫军中也出人意料的夺人眼球。 林无竞——项逐元才反应过来,慢悠悠的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觉得还好吧,她又不蠢,狄路前脚病了,旭旭后脚就弄上来个林无竞,她不至于看不见,只是,没那个心思而已:“怎么了?我问我和宋子宁谁好看?” 项逐元回神,林无竞跟她多长时间了?“还……好……”不是:“你好看。” 项心慈看看他,他已经将衣服重新拉上去,错过他脖颈一指距离的针眼还在,他竟然吃着一套…… 项心慈似乎不意外,明西洛说她们有病!应该……多多少少有一点,所以,他和梁公旭都喜欢一些…… 项心慈觉得自己还好,她在床事上没有特殊爱好,很正常:“不冷吗?水很凉的。” 项逐元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你不是要骑马吗,让善行带你去骑?” “不要,我想你带我骑吗。” 项逐元还是介意宋子宁:“你如果用不上就将他调到军营去。” “还好吧,说不定就用上了呢。” “心慈……” “嗯?” 项逐元看着她伸出来,要将自己拉出水的手:“……” “上来啊,去骑马。” “心慈,你先去找善行玩,我换一身衣服就过去……好吗?” 项心慈看着他,慢慢的收回手:“好。” …… 梁公旭喂帝安喝了一口粥,擦擦她的小嘴。 帝安坐在小板凳上,晃着两条小短腿,一双大而明亮又天生带着三分柔弱的眼睛漂亮精致的就像如水的月光。 明西洛站在一旁汇报着最新进展。 梁公旭手放在帝安腿上,摇摇头。 帝安茫然的抬头,小脚踢了一下,便乖巧的摆正放好:“明——洛——” “叫明大人。”梁公旭声音温柔,却不强求,继续喂女儿喝着粥,顺便看眼旁边的明西洛:“剿匪的事,你和莫云翳做的很好。” “是太子的英明决策。” 梁公旭将南瓜牛奶搅拌的更浓稠一些,许久没有说话。 明西洛微垂的视线正好停在帝安郡主的脚上,郡主的鞋面上缀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蝴蝶的一双眼睛用的是微小的黑珍珠,幽深明亮。 明西洛便莫名想到自己的孩子,如果……穿这样一双鞋是不是没有必要。 梁公旭将小碗给了帝安,提到了另一件事:“九王爷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示意她自己吃。 帝安不要。 明西洛恭手,视线更低了:“回太子,微臣最近事务繁忙恐怕无法去九王爷那里聆听教诲,希望殿下替微臣推辞一二。” “爱卿谦虚了,能与九王爷交手不落下风,可见平日委屈爱卿了。” “微臣并无一技之长。” 帝安不要自己吃,要爹爹喂,爹爹喂。 梁公旭宠爱的你摸摸她的头,眼中的怜爱和不坚定连孩子都骗不过:“娘会不高兴……”声音宠溺的能滴出水来。 “爹爹喂,安安要爹爹喂,爹爹……” “好,好,爹爹喂。” “嗯,不告诉娘。”小帝安已经有了自己的小聪明。 “好。”梁公旭捏捏她的小鼻子:“不告诉你娘。” 明西洛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梁公旭认认真真的哄女儿,好像旁边没有人。 帝安开开心心的喝着爹爹喂的南瓜奶粥,大眼睛开心的眯成一条缝。 梁公旭并不记恨明西洛做了什么,做了又能如何,只要他在,帝安都会是心慈唯一的孩子,以后恐怕也会是她唯一的孩子。 梁公旭过了很久,帝安吃下半碗饭后才开口:“爱情谦虚了。” 明西洛不说话。 “行,这件事儿,本宫就替你回了。”安分守己的待在该待的位置,看清自己的分量,比什么都重要。 “谢太子殿下。” “狄路什么时候能回来当值。” 明西洛敛下眼中的情绪:“回殿下,狄大人身体已经好多了,回宫后就能当值。” “不着急,不过一个侍卫而已,禁卫军新进了人,有的是人替他。” “……”明西洛手掌下意识想握住,但又瞬间松开,声音如旧:“是。” 576二更 梁公旭神色自然,耐心的哄着自己女儿,不过一些小事,处理好了就是:“我们不吃了。” “吃嘛,吃嘛……” “乖,吃多了肚子不舒服,走,爹爹带帝安出去玩。” “好,爹爹最好了。” 明西洛看着太子牵着帝安郡主离开,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寿康公公从旁边经过,在明大人身边停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有说,急忙跟上离开。 明西洛慢慢站定,走出来。 万象立即上前:“大人。” 明西洛手腕有些不适:“你昨天说太子妃禁卫新进的人叫什么?” “回大人,宋子宁。” “多大了?”明西洛声音平静,只是仿佛手腕似乎更不舒服了,转的有些慢。 万象视线不自觉的在大人手腕上停了一下,急忙开口::“十四。” 明西洛没有说什么抬步向下走去。 万象赶紧转身跟上。 …… 午后的宝珠山庄依旧清风徐徐,三步一亭两步一柳的景色,在山峦绿水间仿佛置身仙境。 杨柳拂堤的醉人清风,还是春日的刚刚好的清爽幽静。 杨梦娇站在凉亭中,极目眺去,是山水一色的波澜美景,女子手执团扇,神色沉静美好。 陶子媚见状,恍惚想起‘美人如玉’四个字,不觉放下手里的茶,起身,喊了表姐几声,见表姐都没有应,便走进了些,表姐最近……好像总是走神:“姐姐,姐姐。” “嗯?”女子回头,清风吹起她的发梢,温柔美丽。 “姐姐在想什么?” 杨梦娇摇着手里的折扇:“没什么,可能这里景色太美了。” 陶子媚顺着表姐的目光望过去,天水与长天一色,真好看,如果,以后都能这样多好,应该……可以吧……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做成,可那有什么关系,现在已经都不一样了,莫世子也还活着,政绩斐然,完全轮不到莫二少爷当家,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过去的也会过去。 “大少爷呢?” “出去跑马了。” 杨梦娇悠然的叹口气,小小的担忧也透着些端庄的婉约:“可有人看着他,别闯了祸。” “姐姐多虑了,这里又都是什么人,表哥知道分寸。” “他呀,但愿如此。”杨梦娇摇着折扇。 陶子媚恍惚看到表姐手腕上有一道亮光闪过,诧异的多看了两眼,疑惑道:“姐姐用银花生做了条手链。” 杨梦娇笑笑,大方地展示出来:“还好看吗,我看放着也是无用,就将它打在了镯子上。” “好看。”谁能想到那么多贵人女眷,竟然让林家与太子妃得了先,莫非这就是大势所趋,兜兜转转,什么变了,她依旧是活的最让人瞩目的一个。 杨梦娇温柔一笑,她也觉得好看:“对了,姨母又来信问起你的事了。”子媚年龄不小了。 “我无意成婚。” 杨梦娇看她一眼,她还惦记那个人? 陶子媚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急忙道:“没有,早没有了,多久了事了,他连施小姐都没有看中,更何况我……” “……”杨梦娇若有所思。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太子妃那样的。” 杨梦娇顿时向后看一眼。 陶子媚吃一堑长一智,再说又怎么敢当着人的面说太子妃:“我看过了,没有人。” 杨梦娇皱眉,轻易她不想训斥这位表妹,表妹也是因为跟着自己来梁都定亲,才一直耽误到现在。 本以为她这段时间有所收敛,如今看她是越来越大胆了:“那也不能妄议。” 陶子媚小声嘀咕:“我也没有说什么……”表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小姐,这里又没有别人,就是她们私下说两句而已。 杨梦娇握住表妹的手,安抚道:“那也不能说。”这两次还看不出来了,太子妃得罪不得:“我们从西南过来,梁都有没有人,万一出事了——” “对不起。” “下次千万要注意。” “我知道了。”是自己大意。 杨梦娇见她听进了心里松口气,看着她比来时更懂事的样子,心中感慨又欣慰,明大人的事……对她多多少少造成了影响,其实,可能,只是……并不是子媚不好,子媚不要那么想才好。 杨梦娇的手垂下,袖笼掩住手上的银花生,自己年龄同样不小,从预订婚莫世子时的懵懂无知,如今已经过了怀春慕艾的年龄。 她更喜欢,什么事对自己有个无愧现在未来的交代。 既然心有所动,她便不希望留有遗憾,何况两人时间并没有世俗礼教的不允许,只要……家里那边并不是阻碍。 杨梦娇扣住手腕上的银花生,便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姐姐……” “嗯。” “没什么……”只是觉得表姐刚才……笑的真好看。 “你呀。” …… 余辉落下,橘黄色的光晕为错落有致的恢弘建筑群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香榭长廊下,项心慈双手随意的搭在泛着檀香的琴弦上,水绿色的衣袖上缀着莹莹星光,在初上的月色落日的余辉下折射着若隐若现的光。 晚风吹过竹林,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三步一岗五步一卫的最高建筑群内威严肃穆。 项心慈手指勾了一下,清越的琴音仿佛穿过远古,带着琴身本有的厚重,银色却依旧清灵如初。 项心慈仿佛十分满意,手指翩然起舞,琴音瞬间如顽皮的精灵随着晚风拂动。 长廊下的宋子宁瞬间见了过去。 林无竞也转头看了过去。 没有乐谱,不见华章,琴音迎合着今晚的风,一起跳跃在水面上、竹林中、凉亭里、波光粼粼的水中,跃出水面的鲤鱼上,瞬间带起静收明台的轻盈,清明雅致、宁静致远。 申德虽然听不懂,但懂得明快的曲调,仿佛天南海北的广阔,他长这么大,听过无数人弹琴,总不懂这乐曲高雅在哪里,好听在哪里,唯有太子妃,让他知道,琴音雅意、高山流水是什么意思,又是何等令人神往。 弹的人随意自在,大道自然,在琴的造诣上仿若登峰造艺,肆意取舍融合,音质玲珑自然。 风随琴音起,琴音伴风游,花香虫鸣月色,人与夜色香,都会成了曲艺者悠然篇章,指尖万千的流光。 宋子宁望着远方,仿佛看到小时候夜间练刀时,扑火的飞蛾,细弱的虫鸣,空寂的庭院,以前觉得难熬害怕的曾经,好像突然间加入了月色、流光、收获、成果,伴随着过往,随琴音轻灵入耳。 如跳跃在西湖上的精灵,又顽皮似幼童虚影,抛弃一切虚幻本身。是一曲很有意境的曲子。 林无竞不是第一次听,但还是不得不感慨太子妃的琴艺,仿佛融会贯通、登峰造极。 从他这个位置望去,廊柱挡住了她一半身影。 月色下一袭绿衫的贵人,隐隐的露出一段身影,纤细明艳…… 一曲终了,项心慈的手指按在琴弦上,身体微微前程,手肘抵着琴身,抵着下巴看着院内的月光,发梢处的丝带滑落,带动耳坠上的蓝色耳钉,突然间心情愉悦,眉眼若光,今晚月色真好。 宋子宁怔怔的看着太子妃,这是什么曲子,怎么有人这样弹琴,明明高低音都弹的没有节奏,看低毫无逻辑,却如此轻盈自然。 项心慈收回目光,不想了,她不适合空想,不如去找爹爹用膳。 秦姑姑早已上前扶着小姐起身。 项心慈路过宋子宁身边,青竹若光。 他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木愣愣的看着她。 项心慈心情好,停下来,歪着头看着他。 林无竞瞬间垂下头眼睑,猛然拉了宋子宁一下。 宋子宁突然回神,看着近在迟尺,漂亮到让人目眩神离的面孔,脑子恍惚卡壳了一下,努力保持着理智冷静,能开口后却吐出一句:“娘娘,弹琴真好听……”察觉自己说了什么,顿时狼狈不已,他怎么就—— 项心慈笑了,一双温柔似水的眉目笑起来仿佛融汇了所有的善良和美好,纯净的不染任何尘埃:“你会弹琴吗?” 宋子宁觉得自己给太子妃留下的第一印象肯定不好,轻浮又不够稳重,顿时有些挫败:“回娘娘,会。” “弹一曲如何?” 宋子宁目瞪口呆的抬头看向太子妃,瞬间又觉得不对,急忙退后两步垂下头,又觉得不礼貌又…… 项心慈笑了:“会弹琴吗?” 宋子宁干脆破罐子破摔,认命:“会。” “弹一曲。” “不如……娘娘弹得好。” “我还没见过比我弹的好的。” 宋子宁不自觉抬头看了含笑的太子妃一样,突然有些脸红,他……不是那个意思。 项心慈让开一步,为他和琴台前让开一条路。 “我……属下弹都不好。”已经硬着头皮上前。 项心慈站在原地看着他。 宋子宁已站在琴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琴前的香重新燃起。 项心慈鼓励的点点头。 宋子宁莫名心安两分,君子六艺,他学过,只是专修了刀法,其它没有那么精,但都会。 宋子宁修长但带茧的手掌放在琴弦上,想到这把琴她刚刚弹过,好像触碰到了她留在琴上的温度一样,少年手指猛然颤了一下,又堪堪放稳。 他绝无冒犯太子妃的意思。 ------题外话------ 今日两更哦 . 577一更 项心慈站在几步外,等着他的琴艺。 宋子宁略带惭愧,可还是屏气凝神,下意识弹了自己最拿手的一曲,平稳的曲子经过古朴的音质加成,也流畅无错。 秦姑姑觉得技法还好,虽不出彩,但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申德完全听不明白,觉得应该还行。 林无竞只是听着,末了余光看了申德一眼,又收回目光,沉默的看着台阶上一角。 宋子宁落下最后一个曲调,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乐艺难登大雅之堂,下意识的想起身谢罪,才发现太子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手压在了他肩上。 宋子宁身体微僵的没有动。 项心慈移开手半蹲下来,右手放在琴弦上,声音温柔:“第二段弹错了,应该这样弹。” 项心慈的手指放在琴弦上,同样的乐曲,瞬间能引起天地共鸣般,悠扬轻快。 “这样,手指内勾,要不要试一试?” 宋子宁的手无意识的放在琴身上。 项心慈见他僵着没动,手覆在他手上,带着他中指微勾,声音温柔如月:“这样的弧度……” 宋子宁呼吸瞬间露了一拍,身份的高低桎梏顷刻间远处,一位美到分不清现实虚幻的女子,好像……在指导他弹琴…… 林无竞握刀的手紧了一下。 申德神色自然,只是想不到竟然是宋子宁后来者居上,他们林统领还空着。 宋子宁完全不知道自己弹了什么,只能感觉到手背上柔软无骨的手引着他心颤又莫名恐慌害怕,可却在不可自拔的梦幻里,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为什么害怕…… 寿康公公一个人迎着月色走过来。 林无竞瞬间看过去!压抑着心里的紧张和揣测是不是真的紧绷感。 秦姑姑笑着颔首相迎:“公公回来了。” 项心慈抬头:“怎么了?在皇上那里吃——” 寿康恭手好像没看到仿佛被太子妃掌控在手里的宋子宁:“回娘娘……” 寿康还没有说完,只听哐当一声,宋子宁撞翻了凳子,急忙退后所有人两步,躬身向寿康公公问安,更像太子妃问安,是……他冒犯了。 秦姑姑瞪了宋子宁一眼,立即上前扶太子妃起身。 寿康见状,也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却当没有看见,继续刚才的话:“九王爷也在,殿下说正好他们说说话,回来也太晚了,便带着郡主就在那边歇下。” “知道了。” “奴才告退。”寿康公公到转身离开,便再没有看宋子宁一眼。 秦姑姑也没有看宋子宁:“娘娘,时候不早了,您是再外面走回,还是回去休息。” “听说宝珠湖的夜景不错。” 秦姑姑笑了:“那自然是一绝,水中月,月中天,素来有天下第一夜湖的美誉,在夜间的宝珠上,看整个皇家山庄的烛光亭台,更是美不胜收,只是——奴婢也没有看过,都是道听途说。” 项心慈也没有用心看过,她会赏景的时候,功名利禄也参杂其中想了想,笑道:“去看看。” 秦姑姑跟着笑,只要娘娘喜欢就好:“娘娘请。” 林无竞看了旁边的宋子宁一眼。 宋子宁还保持着刚才问安的姿态,这一刻,却像所有人仿佛都忘记了他,没有人在乎他刚才做了什么,没有人惊讶他与太子妃的‘亲密’,更没有人在意这位刚刚被太子妃‘另眼相待’的人。 该做什么做什么,该说笑还是说笑,他‘与众不同’过,又泯然众人中。 出行的轿撵已经准备好,太子妃在众人的拥簇中上了马车,宋子宁没有被问责也没有被人提起。 林无静牵着马,肯定了心里的猜测,震惊之余,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战栗。 “林统领后面有辆马车装不下?” “我去看看。” 林无竞将绳索拉好,备用的东西装备整齐出发,又隐约想起申德以前看他的目光和宋子宁被送来后对他的诧异。 如果宋子宁的用处如此,那么,当初被选上的自己呢,以当时的他来说,无论能力还有经验都不足以胜任现在的职务,太子却偏偏将他调到了太子妃身边…… “林统领,我……”宋子宁已经跟了上来,整个人已经回神,但还有一些茫然。 林无竞还没有开口。 申德亲昵的拍了宋子宁脑袋一下:“走了——”给这小子提提神儿,免得吓出病来:“你小子。”有使劲揉了揉他脑袋瓜。 别说他这么小受不了这刺激当初自己也被吓得够呛,如今再看别人如此,心里莫名的觉得舒爽:“别放在心上,习惯就好,太子妃娘娘很亲切的,走啦。”以后会有大造化的,怎么能不巴结着点。 “真……真的。” 申德肯定:“真的,寿康公公不是什么都没说吗,真的很平常,放宽心。” 宋子宁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心情似乎有所改善。 578二更 林无竞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跟上前面的队伍。 申德示意他跟上,紧随林无竞其后。 宋子宁看两人一眼,他年龄小,但不是傻子,刚刚那样的情况下,寿康又是太子的人,他不可能毫无反应。 但——宋子宁看眼自己的手,当时太子妃的手就放在他手背上,申德、秦姑姑等人肯定看到了,寿康也看到了,可所有人都没有反应…… 申德回头:“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来了。” …… 宝珠湖的景色很美,夜景,更多了一份朦胧的天宫之感。 夜风徐徐吹过,带过一阵冷意,它是距离梁都最近,风景优美、四季如画、常年不冻的内湖,湖水清澈见底,鱼香肥美,皇家山庄环绕湖而建,此刻灯火缭绕,湖面上倒映着成片的烛光,湖底倒映着一座座建筑群。 湖中心漂浮着几艘船坊,花坊中明光如画,明亮的月光洒下更是别有一番意境。 皇家的船坊低调的开过来。 项心慈没有直接上去,而是看着湖中的最大的一艘开口:“容家的?” 秦姑姑远远的并不能看清上面的标志:“奴才让人问——” 林无竞看了一眼,想了想,上前:“回娘娘,是容家的。”说完退了回去。 项心慈扶着秦姑姑的手,问也没有别的意思,难道因为他在湖上,她就不游湖了:“他倒是有雅兴。” “容少爷一直是很会生活的人,娘娘,小心脚下。” 夜晚的宝珠湖远眺优美,近关波浪汹涌,宁静中又时刻提醒人们它的桀骜汹涌。 林无竞站在船头,看着不断翻涌的水面,偌大的宝珠湖,上百搜画舫都不见得行驶中显得拥挤,更何况区区两三艘。 林无竞并不担心三艘画舫碰上,他在想另一件事情。 月色皎洁,在同样皎洁的月色下,太子妃微微俯身半蹲在宋子宁面前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的手毫不避讳的覆盖在宋子…… “林统领,原来你在这里?” 林无竞神色没有任何异常的回头:“有事。” “他们在比拳,问林统领参不参加?” “不去了,我就不去了,你叫上申德跟你们玩,今天我当值。” “多谢林统领,林统领今天夜景好看。” 自然,今日游湖的是太子妃娘娘:“赶紧走吧。” 太子妃一袭绿色的纱裙,秦姑姑应该是怕她染了风寒,为她批了一件绿色的长衫,月色下,她靠在床头,长丝随着风飘起又落下,她却仕途将长长的丝条扔下去,看看能不能钓上一尾鱼来。 秦姑姑气呼呼的靠近她,严厉制止了太子妃好奇的行为。 林无竞突然有点想笑,不看她的地位、权势,很多时候他更像一个活泼又有些叛逆的女孩子。 林无竞想起她未婚时的一些传闻,与她性格不好隐约传出的还有很多人求娶的声音。 而她选择了太子…… 项心慈突然转头看向林无竞的方向。 林无竞目光沉静的看着湖面。 项心慈没有与他计较,移开目光。 林无竞松口气,另一边紧握成拳的头悄悄松开,活动一二,才放下心来,眼前的山水仿佛一下次灵起来。 或者说,当她踏足这片山水是这片山水时,这片山水是韵味盎然,怡然自得。 “林统领。” “说。” “容家的船在向我们靠近。” “我过去看看。” 林无竞站在船尾,拿出通天眼看眼不远处的船,与其说他在靠近,不如说他跟进一定距离后,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 容度,林无竞一瞬间想了很多,那只红色的狐狸太子妃送给了帝安郡主…… “林统领——” 林无竞将通天眼放下来:“如果他们不靠近不用管,如果靠近,例行给出警告。” “是。” 林无竞又站回原来的位置,才发现宋子宁竟然在。 宋子宁见林统领回来,立即让开一步,站在一旁:“林统领,我也没事,过来跟您站岗。” 林无竞看眼不远处的太子妃:“嗯。” 宋子宁站在林无竞身边,不一会便看眼不远处的太子妃,又故作不经心的一开目光。 但林无竞发现他会隔一会看一眼,再隔一会又看一眼。 林无竞没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 林无竞下职后回了父母的住处,直接躺在床上,平日大夜班他不会回来,今天他想回来静一静。 林夫人没有给他机会,闲来无事的林夫人时刻关注着他,公爹身体欠安,这次没有随驾,以丈夫的品级除了能随侍一名女眷,并不足以带人来。 小儿子是凭借自己的官职跟来的,她自然便把心神全放在了小儿子身上。 何况他平时就偏向这个小儿子:“怎么今天回来了,风寒好些了吗?皇上那里又传了太医,哎也不知道皇上——” “娘——”林无竞看眼母亲:“我想静一静。”他自然知道那个位置不是无上的荣耀,还极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像他这样的人家,绝对不允许儿子做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 林夫人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小儿子进入禁卫军后,与她们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也很久没有跟她一起吃饭,性格都变的很奇怪。 以前这孩子在家的时候多热闹,现在都人听不到他说话,老爷还非说什么这是稳重,她怎么你觉得孩子越来越—— “娘,还有事吗?” “没事,就是看你累。” 579三更 “谢谢娘,辛苦娘一直惦记我,今天天气好,娘多出去走走,我休息一会,下午还要当值。” 林夫人的心又暖起来,紧跟着便是心疼:“如果累,咱就与太子妃说一声调一个轻松些的职位。”她又不指望小儿子光耀门楣,小儿子能高高兴兴,平平安安就好。 “孩儿知道了,不累,就是有些困。” “那也不能不洗漱就睡,娘让人——” “娘——” “好,好,我不啰嗦,反正你们都觉得我啰嗦。” “没有,只是今天太累了。” 林夫人到底心疼小儿子:“好,你好好歇着,我不吵你。”林夫人说完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 林无竞看着母亲离开后,思绪一瞬间更多,太子的人挑中他,何尝没有他是家中小儿,不会继承家业的意思。或者说,太子根本没有将林家放在眼里。 以太子今时今日的地位,的确不用把林家放在眼中。 按说……此种暗示对任何一个有气节的人来说都是一种侮辱,是对权臣蔑视、对老臣的不屑于顾。 就像他清楚地看出寿康公公挑中宋子宁,也是因为他是商户之子,方便拿捏,出了事,死了便是。 因为能恨清楚地看到这一点,所以并不认为自己在寿康眼里就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一样别人捏在了手里,看似风光,实则生死、未来都在东宫一念之间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明大人呢? 明大人也是太子选中的?出身寒门、没有依靠,只能依附于太子生存。 可又觉得说不过去,明大人这个人不好掌控,明面上与他和宋子宁非常不一样。 他和宋子宁可以‘完美地’被太子控制在手里,属于可杀可剐可控的范围之内,即便死活都不影响大梁的布局将来。 明西洛未必。 明大人手握重权,可以说大梁现在的改革措施都在他手里,未来走向只有他心中才有腹稿。 个人能力强悍、制度编撰有功、政策实施到位。不好高骛远,不清高曲寡,是一个能很好的平衡权贵利益与政策实施的人,太子不可能让这样一个人留在太子妃身边。 太危险,也变数太多。 变化太多吗? 如果太子不介意这个变数呢?未来大梁是太子妃的,如果明大人与太子妃关系可以,明大人会不会拥簇太子的子嗣登基? 还是太子妃个人看中了明大人? 林无竞突然觉得自己将话题扯远了,明大人的事与他无关,他该想的是自己的路。 太子安排的这条路吗? 林无竞发现自己想什么后,愣了一下,他完全可以靠自己站稳现在的位置,即便是取代狄路,他也不是没有一争的实力,他却再想另一种可能。 与太子妃的另一种可能? 他竟然下意识的想那些,甚至短短时间内已经总结出无数种百利而不一害的理由,他想做什么! 他觉得跟着太子妃很好,身为一个男人,他觉得跟着太子妃也不错。 林无竞险些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他当值这么长时间来,太子妃并不曾对他亲昵。 太子妃对他不满意?不喜欢他? 林无竞猛然发现这个事实,险些没有从床上坐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太子妃并没有对他做过出格的举动。 林无竞非常怀疑自己这张脸是不是没什么看头了。 还是太子妃就不喜欢他中。 可又觉得自己也没有对太子妃做出过出格的举动。自己表现的也不像一个男宠的状态。 男宠?林无竞顿时又安静下里啊,这个位置就是这两个字。 林无竞没想到自己有机会想这两个字。他的未来不能说妻妾成群,但也绝不至…… 可……现在就是这两个字摆在他面前,要不然申德一样凭能力留下来,要不然走在别人选他时期许的路。 离开东宫根本不用想,他跟在太子妃身边知道太子很多秘密,太子不会让他离开东宫。 可他按说不用担心无路可走,更不用担心东宫不需要他时,杀他灭口,他能活的更好。 但思绪又忍不住回到一些不该考虑的事情上。 狄路呢?狄路做上这个位置因为什么。 林无竞觉得自己…… “小少爷,小少爷您醒着,您的姜汤,夫人吩咐让你喝了再睡。”少女笑意盈盈,姿态亲昵,放下药碗,便要过来抚小少爷。 林无竞愣了一下。 才想起,进来的是母亲身边的丫鬟,姿容秀美,年龄正好,他以往在母亲那里见了,也会逗上一二,说几句好听的话惹她开心,赞一下她的朱钗、胭脂也是常事:“不用了,我自己来。” 丫鬟刚伸出去的手,莫名的停了一下,有些委屈的收回来。 林无竞没有看她,一口喝完了碗里的姜汤,他多长时间没和家里的丫鬟说过话了,曾经觉得清秀的人,现在看来也寡淡无味。 太子妃看他是不是也一样,寡淡无味,所以笑一下都提不起兴趣! 他林无竞在太子妃眼里连被逗一下的价值都没有?宋子宁,确实比他年少会说话。 林无竞睡不着了。 房间外,林夫人焦急看眼出来的贴身侍女,还是有些担心:“少爷喝了没有?” 丫鬟强撑起一抹笑:“喝了。” 林夫人看她一眼:“怎么了?”心里有些不悦。 “没……没什么。” 林夫人冷哼了一声,对于小儿子的德行她还是了解的,平日里没少惹这些人,这些人却真以为有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如今不过冷淡了些,就觉得委屈了,她这当娘的还被凉了几个月了,委屈了吗:“行了,你下去吧。” “夫人……” “下去。” 林夫人看眼身侧伺候的姑姑:“将她送回去,调个稳重的过来伺候少爷起居。” “是。” …… “林统领好。” “林统领好。” “林统领今天这么早。”申德将今天太子妃的一些起居时录,和接下来太子妃说要去的地方交给林无竞。 宋子宁也走了过来,因为刚加入禁卫军有林统领带他,他的当值时间与林统领一致。 580一更 林无竞旁若无人的与申德交接完,回头的时候不经意的看了宋子宁一眼。 宋子宁换了一身……衣服?按说这不足为奇,只是这件衣服相比昨天的而言衬的他多了份少年的鲜活朝气。 宋子宁心无旁骛的对林统领一笑。 林无竞神色不变,但突然间明白了寿康选中宋子宁也许不单因为身世好掌控,而是长的确实清秀能看。 宋子宁看眼不远处的主子,才转过头,状似不经意的问:“林统领,太子妃下午有什么安排?” 林无竞好像没记住,翻看了一眼:“没什么安排。” 没有吗,宋子宁昨晚回去想了很多,他不至于蠢到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与家人商讨,他自己会想办法解决,只是,不断的会想起昨晚娘娘将手放在他手背上的一幕,女孩子的手都是那么软吗:“林统领,太子妃每天都——”抚琴吗? “宋子宁,你刚来,跟照晚辈的神色。 宋子宁知道这是正事:“是。” 不远处,项心慈带着帝安在踢毽子,五彩的尾羽如彩虹版七彩斑斓,上下翻飞。 帝安时不时发出欢呼的喝彩,小小的人儿十分捧场。 秦姑姑、焦耳在一旁笑着,不时商讨一下手上络子的配色是不是好看:“娘娘的毽子,踢得还是那么好。” “那是当然,她又没事,就研究这些蹊跷游戏了。” “快点,落雁飞沙,太子妃娘娘真棒!” 秦姑姑让她小点声:“就显出你能耐了。” 项心慈特意换了一件高腰直缀,下摆不长,却层层叠叠质感十足,每跳起一下都犹如孔雀从高枝飞落,羽翼自然张开,灿烂多姿。 帝安拍着手,笑得更开心啦,因为激动笑脸微红:“娘,娘,棒!” 景姑姑让她注意些,别蹦的喘不过气了。 项心慈神采飞扬,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就像跳舞班流畅自然,小小的一个毽子在她手里犹如彩绫、舞剑,踢的花样百出。 帝安尽责尽责的欢呼着:“娘,厉害。” 庄姑姑走过来,看眼自家又可爱三分的小主子,当真好看,比娘娘和太子还好看,虽然不想打扰母子相处的气氛,可还是躬身道:“太子妃娘娘,明大人求见。” 项心慈目光盯着脚边的毽子,毽子仿佛活了一样,随着她的动作完美起飞,她似乎都没有分神,飞扬的思绪依旧在毽子上:“让他进来。” “是。”庄姑姑摸了摸帝安的头。 景姑姑不高兴的看老庄一样,急忙为小郡主整理整理头发。 庄姑姑不屑于顾,切,小孩子就该——算了,她不跟宫里出来的一般见识。 林无竞站在一旁,看着明大人的衣摆从余光中走过。 “明机洛——” “嘘——” 过了一会儿,林无竞没有听到明大人与太子妃说话的声音,转头看过去。 明西洛目光柔和的看项心慈踢毽子,神色温柔宁静、 项心慈正踢的有趣,身体活动开般,向来人展示着羽翼绚丽多彩的技法。 明西洛毫不吝惜地给予肯定。 项心慈见到他在廊下事不关己的样子,一个转身的将毽子踢过去。 明西洛无奈一笑,他并不擅长这个,只能伸出手将毽子稳稳接在手里。 帝安立即眼睛亮亮的拍手,接住了。 项心慈瞪他一眼:让你踢呢。 明西洛有些为难,看眼手里的毽子,还是硬着头皮踢了过去。 项心慈轻松接住,转身便是七八个花样,踢花了所有人的眼睛,方才满意:“找我什么事儿,阿景,将郡主待下去。” 帝安自然不愿意。 项心慈笑笑,颠着手里的毽子,轻轻一踢,踢到帝安小脑袋上,仿佛她接住了一般:“拿去玩,去练练。” 景姑姑立即抱起沉迷在会飞的毽子上的小郡主,将小郡主带了下去。 项心慈将腰间的帕子抽出来擦擦手。 明西洛的目光落在她的装扮上,一身利落的高腰直缀,头发高高束起,若不是太过好看压不住着身偏男儿的打扮,已算英俊好看。 项心慈似乎没注意他的目光:“有事。” 明西洛目光有些沉,该说的话依旧沉稳清晰:“来跟你借一千匹马,一万石粮食。” 项心慈闻言擦手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明西洛却知道对她并非难事,只是看她愿不愿意出借。 “你还真是会狮子大开口。” 明西洛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气息范围内均是她运动过后身上传来的隐隐的香气,清浅绵长,很难让人形容的心猿意马:“有用。” “招兵买马?” 明西洛失笑:“不至于。”他没有那个计划。 项心慈也就是那么一说,对这些东西的用处,心里有大概的推测:“既然是在剿匪,抢一些不就有了,何须你们从各地大动干戈。” 581二更 “从你这里走,地方上不就安稳了,正是不想动,才想到了你。” 不动地方,项心慈眼眸睁大,又平静下来:“你们要黑吃黑。” 明西洛也没有避讳,神色依旧温柔,看着她,目光中便只有她的身影:“权宜之计罢了,地方上势力错综复杂,走正规渠道总是麻烦些,不如最后规整,抢当然是有抢,但有缺口。” 项心慈想了想,有些不高兴,随后将手帕搭在他肩上。 绵长香气,让明西洛精神晃了一下,按说这样清雅的气息,不该转瞬即散吗,却仿佛缠绕入了记忆深处,轻轻撩拨便排山倒海的苏醒,让人猝不及防。 明西洛抬起手,将肩上的手帕拿下来,收入手中,丝滑的质感不如她皮肤细腻:“为难吗?”他倒还是有…… 项心慈一把抽出险些被他塞入袖笼的手帕,扔给秦姑姑,嗔他一眼:“还得起吗?” 明西洛怔愣着甚至为了抢回自己的东西:“江山都是七小姐的,七小姐还想要什么……” “那江山里的人呢?” 明西洛耳根有些红,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高风亮节的风度:“全凭……七小姐做主。” 项心慈笑了,明媚如光,江山如画:“好,因为是我的,所以我给我的人。让你的人找帧娘去取。” “多谢七小姐。”他到希望他记得这句话,他是她的人。 林无竞移开目光,下意识觉得他们不全在谈事情。 项心慈好像现在才想起一件事来:“九王爷是不是邀你去他那里坐坐?” 明西洛看七小姐一眼:“……” “看我做什么?怎么没见你去?” 明西洛声音平静:“我对行军打仗没有兴趣。” 真的没有兴趣?那可是九王爷,他的青睐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何况他们父子之间没有惺惺相惜吗?现在看来九王爷又,明西洛不见得有,他好像一直不太喜欢他自己和九王的牵扯。 项心慈有点想笑,王爷与家里的粗使用人,但她忍不住了,不能总是这么笑他。 项心慈目光盈盈的看着明西洛。 明西洛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依旧不避讳的让她看,没有人希望他一直王爷走得近,七小姐一样,太子更不想看到,项侯爷未必高兴。 虽然这些人的意见并不重要,但也没有必要打破,何况他的确没有与王爷接触的意思。 如果想要军权,未来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反而有拾人牙慧的嫌弃,再说自己的比从别人那里拿来的好用的多。 项心慈眨眨眼,她有没有说过,她非常喜欢他万事万物不上心的样子,清高又孤傲,偏偏他自觉温和有礼。 项心慈饶有兴致的开口,仿佛星光熠熠的眼睛灼热的看着他:“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明西洛看着她,纵然很多事情他并不认同,可还是忍不住被她的眼睛吸引过去,缓缓开口:“你说呢……” 项心慈嘴角浅浅扬起,脚步前环,突然加快几步,住他的腰,跳起来吻上她的唇角。 明西洛顷刻间如沐春风,手下意识扶住她纤弱的腰肢,柔弱无骨:九王爷那里,不去也便不去了。 宋子宁小跑着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整儿个人愣在原地。 明西洛已伸出手,抬起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项心慈柔情回应,仿佛要将他骨子里的骄傲吻碎了,拆吃入腹。 明西洛抓住她越来越不规矩的手,转身带着她转入廊下密集的花丛后。 项心慈笑得不行:“怎么……怕被人看见。” 明西洛气息有些不稳,视线在她晶莹的唇色上略过,他当然不怕被人看见,就是要让有些人看见,只是又不想让人看,何况光天化日下…… 明西洛气息还没有条理顺畅:“没有……” 项心慈笑眯眯将他的头拉的,印上他柔软的唇角:“现在的你人比花娇……” 明西洛握紧了她的腰。 宋子宁脸色非常白。 林无竞看他一眼,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还是神色如常,放在腰侧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握了一下,又状做无事的分开,将宋子宁的头直接转向了另一面。 宋子宁才看看回过神来。一瞬间各种想法纷沓而至。 林无竞比他想的更多,即便是宠物,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宋子宁的新鲜劲儿还没有开始,太子妃未必能记起她无意中撩拨过的人,未来也未必能记起与她肌肤相亲的人。 即使是一只宠物,也不是谁都能站稳那个脚跟儿。 宋子宁缓缓转过头,少年再成熟也没到老谋深算的年纪,眼圈已经隐隐泛红。 林无竞本不想理会他,但还是伸出手拍拍他的肩。 宋子宁一瞬间狼狈不已,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想的够多,结果还是太过稚嫩,明大人……刚才是明大人吧,明大人与太子妃…… 昨天弄不好就是他自己想多了。 “去洗把脸,情绪调整好了再过来当值。” “让林统领看笑话了。” 林无竞本可以不接话,但还是下意识的接了句:“常有的事,见多了就习惯了。” 宋子宁脸色更白,他以为……他自然想到了,只是他以为他能……只是刚才没有控制住。 “用不用放你一天假。” “不用……”他很好,他怎么没有想到呢,那天既然没有人惊讶,那自然是有人可以做得更多:“我先去一下。” “去吧。” 林无竞待他走后,转头看了眼姹紫嫣红的花海,又慢慢的移开目光…… “晚上还去湖上赏景吗……”明西洛压抑着心底的情绪,他没有白日……如果不是刚刚见到那两人一时冲动…… 项心慈的手指滑过他胸口,肌肉真好看,力量刚刚好:“你怎么知道我晚上去赏景了。” 明西洛的呼吸不自居的落在她发顶、耳际:“你说呢……” 项心慈嗔怪的拧了他腰一下。 明西洛瞬间扣住她的手,精神有些散,他要缓一缓,不能跟着她的节奏走。 …… 广袤的跑马场内,祝之量看眼下来的人,将旁边的水壶递过去:“他们肯放过你了。” 巫勋灌口水,马球而已,以往他们可没有如此拼,说白了上次在九王爷的眼皮下输了,这些人心里憋了一股气,迫切的想一雪前耻,对这些便看的有些重,说起来:“姓明的哪里——” “不是你该问的。” 巫勋不至于不名表能与九王爷交手的是什么人。 “别总是姓明的姓明的叫,明大人官职比你高,叫明大人。” “……” “有没有外人在都要明大人。” “知道,我又不蠢,可他——”竟然拒绝了九王爷的好意,明显就是看不上他们! “他怎么样都有九王爷定夺。” “走了。” 祝之量看着人离开,一时间没忍住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梁管家走过来,声音不急不缓:“人各有志,何须强求。” “梁叔。”祝之量那天在场,九王爷对明大人如何明大人心里清楚,结果还被人狗咬吕洞宾:“太子如果对九王爷没有一点儿设防,就不该阻止明大人过来,这么多年了九王爷如果有那个想***得到他在上面坐那么多年。” “帝王多如此。”总觉得手里的权势不够稳,还不是他们自己做的心虚,历朝历代的通病,不好琢磨:“你也不要琢磨那么多,也许是太子在防着明西洛呢。” “防着他做什么——”祝之量说着便明白了,尾大不掉,对将来的帝王都是威胁:“那明西洛本身也是不识好歹。” 梁管家不置可否,的确是自以为是了,他们家主子一片丹心,结果也免不了被人猜忌。 祝之量看梁叔一眼,梁叔说的好听,恐怕下手才是最狠的,距离梁叔说动手也有一段时间呢,明大人依旧活蹦乱跳的:“梁叔?失手了?” 梁管家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对老爷的谋士,他想来不隐瞒,也好做错了什么,有人及时纠正。 梁管家闻言,有些疑惑:“他不近女色?” “没有听说过。” 梁老当然不是米有行动,对付明西洛这种人,不能让人光明正大的暗杀,否则那就太可笑了,就像有人想暗杀九王爷一样可笑。 他派去的自然是首屈一指的女杀手,首屈一指并不是女子容貌多么出彩,。而是性情又让人折服的地方,对付明西洛只谈容貌未免显得肤浅,但安排了四批人都没有进入明西洛府邸,而且:“明西洛身边不用女侍。”这就耐人寻味了。 祝之量显然没听说这一点,据说明西洛生活简朴,出身寒门,本身不习惯有人伺候,他一位只是对外说说:“男侍呢?”梁都好男风的人不少,但也没有谁摆在明面儿上,家里多多少少都养着妻女。 “男侍没有,小厮只有一位,梁都家中养了一个五六十岁洗衣做饭的老妪,九王府有万象,除此之外身边没有伺候的人。” 祝之量听说官员简朴,但真简朴的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说,明大人身边没有人伺候?” 582一更 何止没有人伺候,他活这么久,就没有见过如此表里不一的人,一方面想大权在握,一方面表现的无欲无求:“我还找人查过,他只有东文街那一座宅子,对家人管束很严,只有明家大哥得了他两百两银子,他名下所有的产业都用来圈养鹰击,没有私产,东文街其他宅子在东宫名下,住的都是鹰击的人。” 也就是说,为官多年,加上一个人之下万人之上两年,他只有一处私产,表象上看这是一位真正意义上——清廉无欲的好官?信吗? 祝之量自然不信,明西洛身上没有纯臣的气质,而且做事圆滑、朝政手法老练,对人对事都懂得变通,说这样的人是廉臣,简直笑话。“只能说此人,所图甚大?”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皇上身体不好,太子登基在望,皇孙又过于年幼,未来的肱骨之臣在哪批朝臣中选还用说吗。 “九王爷未必会答应。” “王爷也有老的时候……”再说,王爷一直没有称帝的心思,未必愿意管这些事,何况明西洛并无确切缺点,王爷没有反对的必要。 …… 夕阳落幕,成群的鸟雀归于山林,山庄内一盏盏的宫灯亮了起来,宝珠山庄如羞涩的少女隐去了她的容色,含羞带怯的落下了门扉。 项心慈用了晚膳,半躺在亭下的金丝木躺椅上,长发散落而下,雪白的手指捏着绛紫色的扇柄,遥望着天边的星河,神色幽静,月光落在她如玉的面庞上,仿佛镀了一层银光。 “真美……月似盘中珠,星碎月之魂……”如果能永远停在这一刻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林无竞悄无声息上前,为太子妃腰间搭上旁边的薄毯。 项心慈漫不经心的的看他一眼。 林无竞镇定自若:“娘娘,天气凉……” 项心慈只看了一双黑如墨的眉毛,突然间想起四个字‘斜飞入鬓’,是一堆略显刚毅的眉锋。 项心慈没有拒绝,淡淡的收回目光。 林无竞收回手。故作镇定的退后一步。 项心慈慢慢地摇着手里的葡萄团扇,想起件事儿:“过两天是不是有马球比赛?” 秦姑姑端了绿豆汤过来。 林无竞恭手:“回娘娘,是。” “怎么样,你们有信心吗?” “属下等最近都在练习,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秦姑姑将绿豆汤盛在哎雪白的骨瓷碗中,盈盈绿绿的一盅。 项心慈捏在手里,却没有喝的意思:“你可学过马球。” “会一点儿。” 项心慈笑笑,敢说会一点儿,自然是对球技有信心,慢慢了抿了一口奶甜的汤汁,又将汤盅放了回去:“你是林太傅家的?” “回娘娘,是。” 秦姑姑闻言方借着起身的动作看了林统领一下,又隐下目光。 项心慈想起什么,秀气的眉宇间都是笑意,整个人都显得轻松悠闲:“你爷爷棋下的很好。” 林无竞应对自然:“承蒙娘娘记得。” 项心慈笑着摇头,主要是那天梁公旭拉着林太傅不让走,非要林太傅下赢她:“你会下棋吗?” 林无竞闻言心跳了一下,又很好的控制着恢复平静:“回娘娘,略通一二,只是,与祖父不能比。” 项心慈不意外,林太傅一心治学,对棋艺又颇有爱好,称得上大梁国手,他的子孙辈,只要不治学,怎么可能把时间放在奇门艺巧上,不如祖父很正常。 项心慈重新看向天外的夜色,星河落在漆黑的绸缎上,亮如银河碎日。 林无竞突然开口:“娘娘可要手谈一局?” 项心慈闻言,视线慢悠悠的落在他身上。 秦姑姑折着手里的丝帕,仿佛没有听见。 林无竞依旧保持着相问的姿势,神色自然,没有退让的意思。 项心慈不敢说自己对某些事敏感,但林无竞挑的这个时机,让她想不多想也难。 项心慈的视线肆无忌惮的落在他林无竞身上。 林无竞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神色无欲无求、无波无澜,似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提了一个问题。 项心慈尚算满意的收回目光,眼眸中瞬间多了丝妩媚动然的轻佻:“好啊。” 林无竞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提起来,如今又落下去,对外,他表现的从容淡定。 以太子妃娘娘的眼里,宋子宁那种逗弄在手里的小男生自然有趣、好玩,但也只能是好玩有趣。 他无意走宋子宁的路线,注定长久不了。 秦姑姑已经摆上了棋盘,退到了一旁,在无人注意处看了焦迎一眼。 焦迎冤枉啊,当时她刚才上前为太子妃娘娘搭上薄毯,可……谁知道林统领快了一步。 再说,有宋子宁的事在先,林统领有这种想法也没那么难理解啊,毕竟她们娘娘这样好看、美丽,别说林统领有想法,她伺候了主子这么多年,每次还忍不住心动。 林统领又那个意思……不是情理之中吗…… 秦姑姑让她老实点。 焦迎安分的垂下头,这种事她和秦姑姑根本……无能为力,最好就当没看见,不知道,秦姑姑……不也当什么都没发生吗,干嘛还瞪自己。 项心慈微微侧身,依旧半躺在藤椅上,目光含笑的落在半跪在棋盘旁的人身上,发现,这孩子当真好看,唇红齿白又透着男人刚刚凸显性别的韧性俊美。 腰身……也不错,腿嘛,很长,蹲在那里似乎委屈了他,尤其是脸上那镇定自若的样子最有意思。 明明主动提了,却一副什么都没有做的神色,这种表里不一的样子与项逐元莫名的像,都一样的别扭。 项心慈嘴角的笑意更浓。 林无竞感觉到太子妃心情不错,却没有抬头看,双手将白子推到太子妃手边,声音镇定如初:“娘娘请。”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无竞神情崩的更紧,放在袖笼中的手握成拳,面上依旧严肃认真,神色微丝不动,即便是这条路,他也不希望给她随意可控制、逗弄的印象。 583二更 项心慈觉得他更有意思了,棋都不想陪他玩,现在就想试试他撑不住时是不是也这样绷着。 毕竟,都决定了,还这样撑着,有什么必要吗?真是有意思的孩子,林无竞。 项心慈的手指放在白色的棋子上,好在夜色还长,慢慢拆也别有一番情趣:“你确定,本宫先?” “娘娘请。” 项心慈笑笑,不甚在意的落下一子。 林无竞执黑子跟上,并没有分神,他对自己的棋艺有信心。 而他若想给太子妃留下更深的印象,现在就不是分心的时候。 项心慈微微挑眉,棋艺不错,有他祖父八成功力,但她依旧落子随意,看着棋局中他对自己步步紧逼。 林无竞并没有放松警惕,他没有见过太子妃下棋,但一个人能将盛世华裳,开办到如今的规模,绝对不是普通闺中女子,再小心也不为过。 林无竞的黑色堵住太子妃手里的白子。 项心慈看了棋盘一眼,又看了林无竞一眼,看不出来刚才小瞧他了,这棋艺恐怕就是林太傅也要赞一声自己孙儿可塑之才吧,可惜,年轻人才下了几年棋。 项心慈一瞬间改了棋风,落子凌厉、干脆。 林无竞微微蹙眉,随着时间的推移,落子越来越慢,神色越来越严肃。 项心慈神色依旧,这样的棋局她胜在接触的多。 项心慈又信手落下一子。 林无竞的神色越来越深沉,落子更为谨慎小心。 项心慈以为他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会坚持到最后,谁知中途他突然放松下来又回到最初的神色。 项心慈以为他想到了解除困局的方法,饶有兴致的等着他在哪一步时给自己个出其不意。 林无竞却很冷静,很快察觉出刚才的赢面是太子妃随意为之,现在才是她下棋的真正水平。 林无竞顿时有种无力感,他自然知道这一局如果赢了,他在太子妃心目中不见得便能越过谁,但绝对会让太子妃下棋时想起他。 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面前的人,甚至自始始终他都触不到眼前人的真实。 既然已经是必死的局面,他只要尽力而为就好,已经不再强求胜负,即便输也不允许自己输的太过狼狈。 项心慈等了三局,没有看到林无竞反败为胜的趋势,便不再落子了。 林无竞心中苦笑,到底没让她下到最后,便后退一步:“属下献丑了。” “已经很好了。” 林无竞听出她是真心话,以前他也认为自己棋艺很好,现在恐怕要重新评估了。 林无竞将棋盘拉向自己,安静的收着棋。 项心慈重新看向月色。 秦姑姑见状,微微松口气,看来小姐没有那个意思。 林无竞将棋盒盖上,他是有一些别的……但现在看来,他连一局棋都没有赢,顿时有种自己即便站过去,也会被人无视的感觉。 毕竟此刻的他看起来没有任何价值。 林无竞将棋子放好,起身,打算站回他该站的位置,路过太子妃的身侧时。 项心慈突然伸出手,牵住了他的手,视线依旧望着星光璀璨的夜幕,没有移开。 林无竞僵在原地,心瞬间露跳了一拍,手中柔然的触感,让他一瞬间不敢用力,不敢移动。 项心慈一点点握住他的手,指腹从他虎口滑过,摸到一层薄薄的茧,与项逐元相得益彰,与明西洛略有不同。 明西洛并不在手上做文章,他手上因为习武、练字留下的茧,大多粗糙不讲究,还有常年在外,劳作干裂留下的痕迹。 项逐元和林无竞不同,他们出身好,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有人小心呵护,即便是长期练剑拉弓,也有上好的药膏为他们打理歪在仪表。 即便这样林无竞手上这层茧依旧存在,可见也不是酒囊饭袋之辈,刚刚的棋局更是有他祖父的风范,这样的儿郎不是长子,可以说幸事,也可以说不幸。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不希望背负家族责任,那林无竞呢? 项心慈躺在躺椅上,转头看向林无竞。 林无竞垂头看着她,月光下,她美的波澜壮阔,如山岳河流…… 项心慈牵着他的手,将他微微下拉。 林无竞目光怔怔,无意识的弯下腰。 秦姑姑早已转过头,不看了。 项心慈伸出手臂,袖笼滑下,露出雪白的皓腕,环住他的脖颈,拉着他向下,吻上他的唇…… 林无竞纵然做了无数准备,此刻脑海中依旧一片空白,只留唇齿间细腻香甜的触感,蒸的他口干舌燥,面红耳赤。 项心慈迎刃有余的吻着他,在他怔愣的缝隙,已经攻城略地。 林无竞闭上眼,突然回击。 项心慈的手,放在了他腰上,刚刚便看到了他腰身劲瘦挺拔,当真不错…… 不远处突然转来一排烛光。 秦姑姑立即放下手里的帕子,上前;“娘娘,殿下回来了。” 项心慈的手在他腰上滑过,慢慢的推开了他。 林无竞还有些茫然,脑海中轰鸣一片。 秦姑姑状似无意的提醒:“殿下估计刚看了皇上回来,是不是给殿下备些膳食。” 林无竞才瞬间回神,极力克制着崩溃的情绪,面色尽量没有任何异常的站回原来的位置,告诫自己冷静。 灯光越来越近。 长安已在半路应了上去。 项心慈抬起手。 秦姑姑急忙抚主子起身,搭在娘娘腰间的薄毯随意放在一旁。 “父皇的身体怎么样?” 梁公旭上前握住她的手,明明太医说了没事,他去了也无非是坐在那里看着宫人们在前伺候,可每次回来都觉得很累:“无碍,帝安呢。”梁公旭将她揽进怀里,一直不安的情绪才有所缓解。 “已经睡了。” 梁公旭抱着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也不想动。 林无竞视线平视着前方,似乎看见了也似乎没有,或者说,他现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做什么。 “吃点东西?” 梁公旭摇摇头。 “拿洗漱休息?” “能就这样休息吗?” “好。” …… 林无竞一回来就将自己扔在了床上,手指碰了一下嘴角,又慢慢移开,无神的看着床帐。 前一刻还与他吻的难分难舍,甚至让人有种她喜欢他的错觉,下一秒她就能推开他,走入她该走入的位置,安抚她该安抚的人。 玩物? 真正置身其中,才能体会这两个人的分量,所有的心猿意马都是别人施舍的。 林无竞苦笑,可难道不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没有主动权吗?如果他棋局赢了,如果他是明西洛,如果—— 林夫人得到消息就过来,但是推推儿子房间的门,还是晚了一步,他上了锁:“无竞,无竞——” “娘,我没事。” 林夫人叹口气,每天都是这一句:“穆夫人约了我出去游湖,我就先出去了,有需要叫管家。” “谢谢娘,知道了。” 林夫人又在门口站了会,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东宫每天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事情做,叹口气,方转身走了。 …… “刺客——抓刺客——” 安静的宝珠山庄瞬间忙碌起来,各地守卫被调动,御林军全军当值包围东宫殿。 各地领军快速集结,除了宫位皇亲国戚的住处,便是搜索山庄上下,不能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明西洛认真的包扎着手腕上的伤。 梁公旭看着他。 明西洛神色没有任何异常,这些人是来杀他的,但他不说,谁知道不是来杀太子的。 梁公旭猛然一拍桌案:“胆大包天……咳咳……咳……” “殿下保重身体。” 梁公旭脸色阴沉沉的。 各大殿内,早已人心惶惶,刚刚行刺失败的人见动静闹大,没有回与梁管家约定的地方,半路自杀了。 不一会御林军就将尸体脱到了太子面前。 梁公旭冷笑,目光阴沉的瘆人:“死了?” “回殿下……死了。” “查查他有没有家人,诛他九族,还有,给本宫将这个人剁碎了,骨头摆放好,肉搅拌均匀,放在广场上展示三天。” 明西洛闻言,不甚走心的开口:“殿下,是不是太……” “殿下三思而后行啊。” “本宫还需要你们教我们做事。” “臣……不敢。” “臣……不敢。” 584一更 “我们的人根本不是冲着太子去的,为什么人会出现在太子的主殿外?!” “还喊什么,我们被人算计了,果真会咬人的狗不叫,所有人的人都退出来了吗?” “太子在清扫家族人口,恐怕是要珠帘。” 几人说完看向梁管家。 梁管家年迈,却任凭自己人吵闹,他神色巍然不动,考虑着前后的结果:“恐怕前几次的顺利逃出也是陷阱。” 众人哑口,对方一直在等着他们松懈、犯错,他们也确实踏了进去,或者说被人引着毫无所觉的踩了进去:“老爷,现在整个御林军都在抓人” “所有放行的人,都在清算之列。”其中就有他们的人。 “说这些没用了,一开始我们就想算了,折人进去是必须的。” “明西洛!奸人贼子!明明要杀的人是他!他却说是太子,这样一个心机手段都不缺的人,谁会相信他无欲无求。” “梁叔,咱们就这样认了。” 梁管家放下茶杯:“及时止损吧,后面的人暂且不要动,好好安顿他们的家”想想家人是不用了,恐怕都会被清洗掉:“我们会记住他们的。” 所有人闻言都沉默下来,这个跟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绝对是栽的最不值的一次,一开始任务进展都很顺利,虽然没有动手的机会。 但人都走到了明西洛面前,并顺利退了回来,谁知道这次是他们思虑不周,被人钻了空子。 “都还在这里干什么,除了这门所有人与这件事无关,都出去吧。” “是。” 梁管家转着手里的圆玉,此人何等多疑,才会如此谨小慎微,他自认一开始派去的人中并没有下杀令,只是接近明西洛而已 太子妃娘娘的宫殿内,外面同样人心惶惶,戒备森严,两位皇子和小郡主都被抱到了太子妃身边。 秦姑姑、玉焕等人手边都备了武器,不时便要向外看看。 项心慈站在殿外的长廊上,一袭绛紫色的薄雾广袖长裙,裙身缀着星河满天,她纤弱的身形,笔挺柔弱的腰背,却撑着一片星辰日月,目光流转间,她自稳如天幕,掌管日月乾坤。 秦姑姑看眼殿外的太子妃,将手里的帝安郡主交给景姑姑,现在都人心惶惶的,只有娘娘像定海神针一样站着,显得多为何,便上前一步,不知道是说给所有人听还是说给娘娘听,声音不大不小的开口道:“娘娘没事儿的,不用担心殿下与五老爷。” 看吧,她们娘娘并不是被吓傻了,而是担心殿下,说完转身去忙了。 林无竞本没太注意太子妃,闻言,刚站回来的他不经意看过去,发现太子妃脸上没有任何焦虑的神色。 她神色安静,甚至可以说冷漠,她站在大殿前飞龙走凤的长廊上,眸光看着前方神色没有一丝紧张、慌乱,沉静的如一汪深泉,看不到任何色泽。 林无竞猛然发现,从出事后他匆忙赶来到现在,太子妃似乎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甚至不曾多看二皇孙大皇孙一眼,对帝安郡主也未曾过多留意 所以,太子妃是不是哪里表现的不太对? 秦姑姑又走过来,她们主子向来不惜命,如果不是没犯病,就冲到前面与刺客肉搏了:“娘娘,外面安稳些了,奴婢先把几位小殿下抱进去。” 项心慈颔首,将他们抱来就很奇怪,什么刺客蠢到冲着太子去,至于太子的幼子,渗透身边的宫人谋杀他们比刺杀更简单些吧。 所以,日子是有多无聊去刺杀梁公旭了。 林无竞见太子妃没动,只状犹豫了片刻便上前:“娘娘,您站了有一会儿,休息会儿吧。 是有些困:“外面安静些了吗。” 太子杀了一批人:“回娘娘,基本清理的差不多了。”若不然秦姑姑也不会将几位殿下抱回去。 项心慈看眼全部在职的禁卫军,从事发他们一直奔忙到现在,人心惶惶,精神都没放松过,不至于,安抚道:“你们也别太担心。” 林无竞恭手:“多谢太子妃体恤。”发生这样的事,要死多少人,即便与他们无关,也极有可能受牵连,谁能保证不是自己当值的时候,有贼人混了进来,事后追,就是是悬在每个人头上的一把刀。 项心慈将手放在他肩上,叹口气,无怪乎他们紧张:“好了,我在呢”声音不高,语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林无竞本能的便没动。 申德以为自己看错了,转瞬又看过去,又急忙收起眼底的诧异,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还是忍不住想,什么时候的是,前几天还 宋子宁垂着头,心上又被浓墨重彩的画了一笔,他也许进了一个所有人都想错的环境,动则便会掉脑袋的职位中。 项心慈松开手:“行了,今天本不当值的,就下去歇着吧。” 585二更 林无竞有些犹豫:“外面还不太平,而且太子有令……” 项心慈看过去,一双眼睛沉静的看着他。 林无竞立即改口:“是。” 庄姑姑走过来,路过宋侍卫时,觉得娘娘身边的小孩子长的真好看,瞧这粉雕玉琢的小模样,比她们庄子上的孩子好看多了,就是怎么看起来木木的:“太子妃娘娘,项世子到了。” 项心慈笑了,林无竞被放在脑后:“让他进来。” 项逐元进来的很快,他出事后第一时间来了项心慈这里,确定她没事,等到所有禁卫到岗,他才去外面查事情的进展,如今刚处理完外面回来:“没吓到吧?” 项心慈‘柔弱的强撑’着,声音细声细气的带着憔悴;“有些不舒服。” 项逐元没有看旁边的宋子宁,自始至终当这个人不存在,不给对方一点存在感:“哪里不舒服,请太医了没有?” 秦姑姑没眼看,刚才恨不得刺客冲到她面前,一决雌雄,现在就惊吓的身娇体虚。 项心慈十分善解人意;“外面正乱着,我也不好再惊动太医院……” 项逐元一听,觉得这话不对,她什么时候这么有眼色了?说她与太后抢太医治惊吓他信,说她突然懂得体恤别人了,他不信。 项逐元恢复三分理智的看着她,便看到她脸上敷衍的‘疼痛’。 项心慈跺脚:“你看什么啊,我真的不舒服吗。” “是,是,不舒服。”没有被吓到就好,项逐元抚着她往里走:“外面乱,这两天你就不要出去了。” “那我来这里做什么?换个宫殿住着的。” “行,想出去,找人通知我,我派人跟着你。” “为什么不是你跟着我,刺杀这么大的事,不该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吗,万一那些刺客——” 项逐元不等她说出过分的话:“是,我跟着。” 项心慈满意了一些,但又立即撒娇,声音软的好像扶不起来:“哥哥,我头真有点儿痛,可能是刚才被吓到了……” 项逐元的担心依如初次:“让太医看一看吧。”手已经担忧的落到心慈头上。 “哥哥帮我揉揉。”声音绵软柔弱,带着可怜兮兮的娇气:“揉揉就好了。” 项逐元的指腹已经下意识开始动,片刻才反应过来,小丫头又整人了。手指却依旧按压在她头皮上,带着她坐在旁边的座椅上,为她背部放了靠枕,让她靠的舒服些:“帝安呢。” “刚抱出去……”项心慈声音懒懒的,带着孩子气的放松和淘气:“我爹呢?有没有着急,他那人恨不得为大梁奉献了后半生去。” “五叔有分寸,何况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是应该的。” 秦姑姑为世子递上一把犀牛角梳,梳子尾部缀着汉白玉的吊坠,是专门为娘娘通发用的,可以让肩膀的力道卸下来。 项逐元没有接,指腹穿过她发间已经是为数不多的亲近。 项心慈让他用些力:“怀疑是谁的人做的?” 项逐元将她的发簪拆开,长发小心的拢到脑后:“御林军的人杀了一批,但也不能说与九王有关,你知道想看九王爷与太子不合的人大有人在,九王爷又无意皇位,反而像是栽赃。” “力气太大了,九王爷无意又不代表他身边的人无意” 秦姑姑将梳子收了起来。 项逐元又将力气放小:“也不排除是外面的人所为,毕竟这些日子,对外的动作一直不断。” “往上一点儿,面上都没有照顾到……” “这样无脑的事,的确不像‘上面的人’做的,往下一点,下一点啦,你会不会。” “……” “再左边一点……左一点啦,左,左……” 知道,项逐元向左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耳畔,看到她小巧白皙的耳朵上落着一枚粉色的耳钉。 项逐元霎时想到那天的场景,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项心慈立即没了声音。 项逐元尽量避着她的耳唇,视线更不落在她的耳钉上。 项心慈觉得耳畔有些痒,酥酥麻麻的却又总不尽兴的痒:“哥……” “……嗯”项逐元声音有些低。 “你们都下去吧。” 林无竞看了项世子一眼,有些犹豫,毕竟外面—— 项逐元心神一颤,似乎想到她想做什么,手指穿过她发间,看似平静的开口:“现在非常时期,你让他们退下,万一出事了……” “你不会保护我吗?” 项逐元看着手掌中漆黑的长发,如上好的绸缎般丝滑…… “哥……” 项逐元心里叹口气,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林无竞等人见状,立即退了下去。 宋子宁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下意识的看眼林统领和申副统领,两人神色间没有任何异常,可想到自己被太子妃……林统领神色间也没有异常…… 但立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项世子与太子妃是堂兄妹,怎么可能……他草木皆兵了。 项心慈冷哼一声:“他们记不清自己是谁的人了。” 项逐元手里下了些力道:“都是为了谁,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们自然以你的安全为第一要务,什么事都听你的,是不是刺客到了你跟前,还容这你胡来。” “我哪有。” “是你没有……”项逐元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项心慈继续了刚才的意犹未尽,将脸颊蹭在项逐元的手心。 项逐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手心如羊脂白玉般的一张脸,那天湖边的事有一点点的清晰气力啊。 项心慈蹭蹭心里的浮躁,却越来越浮躁,她想一口咬死他,看着他血一点点流干,却无怨无悔献祭给她的神色,就像他上辈子的死亡,虽然让人憎恶,但看着他临死也计较的东西,又颤抖的过瘾。 大哥…… 为什么时间不进展的快一点,快到时间堆积的东西已经快压抑不住的兴奋颤抖。 不过……手心的温度总更另人贪恋…… 项心慈撒娇的声音像蝴蝶的翅膀,有些挠人:“哥……” “嗯……” “刺客可不可怕……” 586三更 项逐元眼里却都是露在外的玉一般的脸,和睫毛轻轻蹭过手心的触感。 “哥……” 项逐元觉得有什么在手心动了一下,心骤然紧绷。 项逐元手掌下意识想收起来!又贪心的抚稳她全然的依赖,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她耳唇上那枚小小的粉色宝石耳钉上…… 项心慈慢慢的把手放在他手腕上。 “心慈……” 项心慈心中叹口气,戒心真重,明明上次都……难道不想再试试? 项心慈像诱惑人献出生命的恶鬼,从泥沼中、地狱里、充满血腥的恶臭里爬出来的坏人。 一双白玉般的手,攥住行人的脚步、真善美的良知、求生人的命脉,缓缓开口:“那天的事……我还可以做得更好……”不违背你的意愿,也能让你如意,难道你不想。 项逐元瞬间如被烫到般缩回手,眉头紧皱,却依旧日月悠长、山河无恙的高贵:“你在想什么!” 项心慈笑着靠在椅背上。 项逐元慌忙伸出手,托住她脖颈,防止她被椅背搁到。 项心慈神色越发心没肺:“怎么,你当我说笑,不想试试?你忘了我娘做什么的……” 项逐元转身就走,脚步飞快,充满不悦。 项心慈耸耸肩,哎。看着他气的不轻的后离开的背影,顿觉没劲,他自己的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这都不像承认? 随即,若有所思,风光霁月、令人尊崇的项世子,心里不耻过多少风月场合内令人恶心的兴趣爱好,轮到他自己,他自然也不会欣然接受。 项心慈懒洋洋的半靠着,耳朵上的耳钉隐隐发烫的撩人。 林无竞带着人站了回来。 项心慈目光悠悠的看着他,男子身姿修长,劲瘦的腰上…… 项心慈笑了,朱门公子、世家大族,勋贵之家养出来的气质,真是好看、又招人。 项心慈突然勾勾手。 林无竞见状,下意识看向仿若地狱烈焰蔓延的迷途之花,浓烈又诱人深入。 项心慈笑的更好看了,手指像是长在其上的散发着长寿、长生的香甜果实。 林无竞无意识的一步步走过去,脑海里又觉得无限清晰,虽然那晚他败得一塌糊涂,棋艺上的表现也没有达到心里的预期。 但已经开始做的事,他就不会回头,现在自然也不会有无所谓的坚持,这条路他选择——走下去! 林无竞站在他身侧,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指,无论是毒还是催命符,这可果子他都吞下去,声音尽量平静,却还是抖了:“需要属下追项世子回来吗?”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项世子走的有些匆忙。 项心慈把玩儿着他的手指,在他起茧又没有厚茧的手上摩擦一二,手指勾住他有力的手指:“不用,他还有事儿……” “娘娘……还头疼吗。”刚才娘娘说头疼…… 项心慈笑了,答的模棱两可:“你说呢……” 林无竞的手已经放在她头,轻轻帮她揉着,才发现她长发已经散落下来一般。头骨只有他一只手的大小。 发丝柔软冰凉,犹如上好的清泉。都说世家贵女,是金枝玉叶养出来的,那她便是世家之最,集万千尊贵于一身的天地灵色,是国之运脉孕养的灵物。 林无竞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手中的触感,和稍稍用力就能捏碎的头骨让他微微错愕,想的有些入神时,手掌无意识的落在她颈项上,触感一片柔软。 林无竞急忙急忙抬起手,落入她发间,视线却留在一片雪玉上。 过了一会,她仿佛没有察觉,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意。 不在意,林无竞冷静一些,看着她微闭上的眼,鬼使神产的又将手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的脖颈更细,透明如玉的肌肤下,仿佛都能看到细弱的血管里面涌动的供给她所有美貌与智慧的鲜血。 更令人迷惑的是高高在上的她,此刻仿佛安静的就掌控在他手里,安静乖巧、细腻柔滑 林无竞的手指顺着她的颈线缓缓下移。 秦姑姑带着人将偌大的屏风退了过来,挡住了外面所有视线。 项心慈微微舒展脖颈,让他的手掌全部覆盖在上,仿佛交付所有柔软与脆弱的孱弱生命,无害的吸引着人靠近。 林无竞血液一瞬间直冲脑海,几乎淹没他的理智。 “好看吗……”声音暧昧又柔软。 林无竞瞬间府下身——动作有些大,牙吃磕到了她的皮肤。 项心慈的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头发往后仰,有些不悦:“注意你的力度……” 林无竞的冲动有一瞬间回神,他是个男人,世代书香之家出身的男人,这是很屈辱的事情。 清甜的香气瞬间顺着鼻翼麻木他的神经,白如玉的肌肤早已晃花了他的理智。 林无竞从来没觉得人性在这里可以被泯灭到罔顾良知,只想顺从本能继续下去的冲动…… 尤其是林无竞,理智尚存本能之前。 项心慈抬手扣住他后脑,笑着缠绕上他的感知,魅如妖灵:“愣着做什么?” 屏风上的绣品高山流水,拨浪滔天,透过屏风都能感受到山河壮丽,瀑布蒸腾的雾霭,堪称技艺精湛…… 587一更 林无竞脑中的眩晕还没有散去,整个人有些虚无的飘…… 他出身太子太傅的林家,不敢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也见多识广,他觉得他能掌握这件事的主动权。 并不是对自己多么自信,而是天生的男人力量感、侵略行让他本能的觉得这件事上他能控制好节奏,掌控住深浅,把握住全局。 但很快发现……他并不能带着对方走,而对方将他完全掌控在手上。 她情感细腻,如山岳流水,也可走大浪淘沙,她是女子又不完全事,她可以温柔的像铺满月影下的花瓣,也可以是行走在大地上的王者。 引导的人在迷失中,交出主动权。 他根本没有机会带动节奏,她掌控着他每一个神经,更像是无法掌控的洪荒、天地之始的混沌、蓬勃翻滚的云海,另人望而却步,更另人……沉迷其中。 项心慈勉强满意后起身,风月过后整个人娇媚如盛放的牡丹, 她并不掩饰这份美丽,舒展在阳光雨露中惊艳岁月,柔软如瀑的长发垂在背后,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摆。 林无竞看迷了眼。 单薄的衣衫披在柔韧的身上,项心慈并没有看床上的人。 秦姑姑无声的上前为娘娘整装。 林无竞下意识的伸出手,极力控制的最后,他有种万千河流雨水堆积在一处反复囤积上涨,几乎要溺死时,一冲而下的畅快淋漓。 项心慈仿佛才想起有这么个人来,她也不喜欢自己享受的事后有别人打扰,下意识的要拿开他的手,但还是含笑着拍拍他的手,目光中柔情似水。 林无竞下意识的起身,想拉着她…… 秦姑姑已快速开口:“娘娘,热水备好了。”再闹,她们主子维持不住温柔的形象了。 项心慈无奈一笑:“乖,你也收拾一下。”转身走了。 焦耳垂着头站在穿好衣服的林统领几步外:“耳房里备了水。” …… 林无竞打理的很快,不一会儿已经重新站在了他的岗位上,面色如常,不见任何不同。 申德第一次正视这个人—— 宋子宁年少,安静的站在一旁,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外面现在乱着,定会停了去马球场的次数,让我们的人不要轻易松懈。” “是,统领。”申德对林无竞越发客气几分,林无竞不是狄统领更不是宋子宁。 他是太子太傅林家的孙子,无论地位、教养、对跟了太子妃后未来的考量都与狄大人不一样。林无竞恐怕所图甚大。 男人,谁没有征服天下的野心和欲望,何况能带来这一切的女子与江山并驾齐驱,美人与天下竟在手中。 申德就不好推测林无竞要的是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跟着太子妃无疑可以拿到更多好处,未来的江山之主,稍微对他偏向一点,便是土地、权势。 何况以林无静的身份,背后就是整个林急,看到的利益更大更广。难保不是林家想未来兵不血刃的朝廷更迭中,获得更高的地位,让林无竞跟了太子妃是最简易,但收获最多的方式。 男人嘛,权利与美色,自然是权势更重。林无静走这条路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 项心慈懒洋洋地泡在池水里。 秦姑姑的水浇上娘娘光滑的脊背,细腻如玉的肌肤上没有任何痕迹,不禁松口气,相比于娘娘对明大人的纵容,对这位更令她放心。 秦姑姑没有要改变自家主子任性妄为的能力,也知道自己没那么重要,更是让她们拿着主子的俸禄对主子说教的,主子纵容她们的范围也极其狭窄,否则她们这些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主子与世子走到今天的局面。 可有句话,秦姑姑还是忍不住想念叨:“娘娘,男儿多薄情……”芬娘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也只有一个入世未深的项五爷冲昏了头脑要带她远走高飞,其他人无非是想给一个外室,绝对不允许女人阻碍了他们的前途门风。 可芬娘年少的时候何尝没有被男人许下的承若相信期待过,只是后来,看的太多,听的太多,也就不信了。 即便现在,谁也不敢问项五爷后悔过没有,或者是五老爷的不后悔是不是背后有偌大的令国公府撑腰,有老夫人财务上的偏爱:“娘娘……对他们不要有身体之外的想法……” 项心慈闻言突然笑了,笑容如缓缓绽放的昙花,沁人心脾。 “娘娘笑什么?” “笑你一把年纪了还喜欢操心。” 秦姑姑也很无奈,她倒是想操心,七小姐给过她机会吗:“奴婢知道奴婢没有资格操心娘娘。” “也是。” 秦姑姑将毛巾浸了水,花露滴在水面上:“娘娘,奴婢虽然没有资格,但还是要时刻提醒娘娘。” “行。”每个人当然有每个人的私心,不起眼如她母亲,不是也让堂堂项家栽了偌大的跟头,让令国公府惊才绝艳的五公子,半辈子碌碌无为那。 所以,项心慈也从不小看每个贴上来的看似她能随意把玩的男人。 “奴婢就是多嘴这么一说,娘娘也别让太放在心上,奴婢还……还是能看出狄大人喜欢娘娘的,至少现阶段,他对娘娘没有别的心思。” 项心慈笑的不置可否,知道秦姑姑心疼那孩子,想不到这时候还不忘帮他说话。 “娘娘又笑。” “左边肩,按一下。” “是。” 项心慈嘴角的笑容未退,她对宋子烨和林无竞没有什么想法,哪有无缘无故的跟随,无非是身份地位各地堆积后交换筹码的不同而已。 就像自己是令国公府嫡出五小姐,想得到她,就要明媒正娶。 林无竞等人肯降尊纡贵,在她这里求的无非是功名利禄,这些东西她都给得起,她看着喜欢了,给一些也没什么不可以,哪有亲姑姑担心的那么多:“你换香了?” “娘娘这都闻的出来,明明是同样的牡丹香,只不过,奴婢从家里带来的香露用完了,便让人用山庄里的牡丹蒸了一些。” “难怪多了一抹柔和,好山好水养出来的牡丹,到底少了性格。” 588二更 秦姑姑不知道太子妃这句话有没有内涵其他的意思? 谁是宝珠山庄养出来的牡丹、谁是个性凌冽的牡丹? 不想了,什么牡丹不是牡丹。 临近中午,善奇带了侯夫人做的蒸花糕过来:“大人做的,世子让给娘娘送些过来。” 项心慈看一眼做面上的菜,冷哼一声。 善奇垂着头,知道自家世子爷早上走的有些急:“是些家长小菜,都是大夫人一番心意” “” “属下也一直带着人在外守着并没有走远” “” 善奇陪着笑:“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与世子计较了。” “他让你说的。” “属下愚昧,只能浅显的看出世子一些意思” “行了别帮他说话了,本宫也不是非他不可,爱走不走,吃饭了吗?” “回娘娘,吃了。” “吃了正好,将这盘蒸花糕也吃了吧,毕竟是你们大夫人的一番心意。” “娘” “不吃?焦迎。” “奴婢在。” “拿下去给你们添菜了。” 焦迎看眼旁边的善奇,只能对不起同样给人跑腿的善大哥了:“是。”自家主子也得罪不起。 善奇无奈,七小姐觉得解气就好。 项心慈心情还好,如果她不高兴根本不会让善奇进来:“你事也办完了,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走吧。” 善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有种,只要世子不在,娘娘对世子冷淡的近乎没有记忆,即便这次世子随驾,娘娘也没有去世子的住处找过世子 “还有事?” “属下告退。” 项心慈本来不错的心情,被善奇晃一圈瞬间晃的没剩多少。 项心慈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一僵,秦姑姑等人的呼吸瞬间弱了三分。 刚要进来汇报小郡主午睡情况的景嬷嬷,又将脚收了回去,悄悄的退下了。 林无竞看向太子妃,她脸上的不悦明晃晃的不加掩饰,却依旧灿若夏花。 林无竞只犹豫了一瞬,便走了过去。 早已经上前,恭敬的换了勺子,等着太子妃垂青的秦姑姑见状,无声的退了一步。 林无竞弯下腰,拿起勺子,平推到太子妃面前,声音温和:“吃点东西吧” 项心慈看他一眼,接过了勺子。 林无竞看她一眼,默默的又退了回去。 申德目不斜视,好像没有看到林统领刚刚的举动。 林无竞也神色严肃,好像刚才没有做出格的事。 “东西送到了。”项逐元负手站在窗前,方看眼善奇。 善奇恭手;“回世子,送到了。” 项逐元又重新看向窗外,余音环绕,一步三景,集天下大成与一身,他的思绪却在她说的话上,心慈不曾出过门,唯一接触的过的便是太子,身边的人都在他的认知中,那么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她是怎么接触到的:“她可喜欢吃。” “” “说话。” “七小姐没有动。”还给丫鬟添了菜的事,不提了。 项逐元揉揉眉心:“等焦迎没事了,让她过来回话。” “是。” 项心慈刚吃完晚饭,天色便阴沉了下来,风有些要穿透速度,继续加强的倾向,看样子是要下雨。 项心慈便不出去走了,让人收了仪仗,懒在躺椅里看狂风渐起,肆虐而去的样子。 秦姑姑早已经将主子盖得严严实实,可还是不放心:“娘娘,还是进去吧。” “” 秦姑姑见娘娘不说话,无奈的接过焦耳手里的厚衣服船上,便站在旁边守着。 夜色越来越黑,闪电划过天幕,一道烛光也急行而来。 秦姑姑等人立即站定恭迎:“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项心慈维持着躺着的姿势没动:“回来了,脸色这么难看,还没闹腾到解气。” 梁公旭自然不会这么算了,千刀万剐也不足惜:“快下雨了,你在这里躺着,再着凉了,赶紧进去。” “这里凉快,人抓住了。” 梁公旭见她不动,也便站定没动:“有什么抓不住的的,我让大哥在这边看着你,你怎么把人赶走了。” 寿康公公为殿下披上厚衣。 项心慈见状,叹口气就打算起来,她的身体当然没问题,来一股大风还不把梁公旭吹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在这里做什么。” 梁公旭见状,让她躺好:“想带着就待着,我自己进去,你别那么不在意小心为上,帝安呢” “回殿下,小郡主在里面,还是殿下能制住娘娘,奴婢苦口婆心劝了这么久,娘娘都不回去。” 梁公旭看眼越来越黑的天色,也很无奈:“不要贪凉。” “她们都把我包成什么样子了,怎么可能冷。” “谨慎一点总是好,等病了,你又怨别人不尽心了。” “赶紧进去吧,要下雨了。” “爹爹,爹爹” 梁公旭立即看了过去,眉眼都温和下来,刺客的事,才算放下来不再阴气阵阵:“我先过去了。” “去,去。” “爹爹。” “安安今天开不开心。” “开心。” 雨滴瞬间落下,风雨声盖过了两人的音声,也盖过了梁公旭询问太子妃今日示意的声音 风雨已经停了,微弱的朦胧月光,驱不散彻夜的寒气,被雨水打折的细柳枝条凌乱的散在泥泞里。 林无竞被人押解着从凌乱的地上走过,又走进一片灯火通明了。 深夜的大殿更静了,除了儿臂粗的烛火燃烧的声响,偏殿内落针可闻。 项心慈已经睡了。 梁公旭一袭锦绣花衣,玉冠高靴的坐在主位上。 林无竞被带到梁公旭面前。 梁公旭赏玩着手里的玉麒麟,淡淡的看了 寿康见状,立即尖声道:“大胆,跪下!” 立即有人压着林无竞跪在地上。 林无竞倔强的挺直着背,脸上无一丝惊慌。 梁公旭唇色殷红,强撑着一天劳累后的疲惫,看着地上,即便跪下也身体笔直的男人,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不要怕。” 他本来就没有怕的意思。 梁公旭的神色堪称平静:“你知道跟着太子妃是什么意思。” 589一更 林无竞不说话。 梁公旭看着他,压着心里千刀万剐对方的冲动,神色却更加无欲无求:“是个沉不住气的。” 林无竞如果听不出太子在诋毁他,也枉费长这么大:“太子殿下当初提拔微臣又是什么意思。” 梁公旭闻言突然笑了,笑的有些急,引起了低沉的咳嗽。 寿康公公想立即上前。 梁公旭挥挥手,示意不用,这点事他还撑得住,毕竟一会谁哭谁笑,还不一定:“你既然知道,又认下了,本宫便当你默认了安排。” “……”林无竞没轻易接话。 梁公旭叠着手里的帕子,看起来神色无意,甚至宽和平静,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将太医带上来。”说完,看向林无竞。 林无竞依旧看着太子,似乎没因为这句‘太医’有什么不正常,心理却已经闪过无数种想法。 梁公旭也观察着他,不管心理多厌恶这个人,他此刻展现在外的都是既往不咎的形象。 如明西洛那般,冲昏头脑,给人留下‘痕迹’这种事儿,他没有兴趣。 他现在甚至可以直接除了林无竞,但是犯不着,这个人又不是只给他添堵,明西洛一个见不得的人,为了女人放弃一切的,以为可以得到垂青的,谁能想到都是不是唯一一个了。 梁公旭心里想笑,牺牲那么大,还落得需要‘排队’的下场,也不知道会不会一气之下,觉得他自己是个笑话,真期待看到想动手,又动不了手的样子。 长安恭敬的走进来,头都没敢抬:“禀太子,太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梁公旭再次看向林无竞:“不要说本宫不照顾你,相比于明西洛本宫更看好你。” “……”林无竞更不会接这句话。 梁公旭量他也没这个胆子,于是更语重心长的开口:“你既然跟了太子妃,以后就是太子妃的人,好好伺候着,本宫也不会亏待你,可皇家血脉不容混淆,你应该有心理准备吧。”梁公旭堵死对方说不的路,哪有白吃的午饭,白德的好处,他可是他们的主心骨,以后都会为他们做主的‘好人’,做不出逼良为娼的事,可不想明西洛想他们一个个去死。 林无竞猛然抬头。 梁公旭心里都要笑出杀气了,不甘心!也不看看一个个做了什么!还指望他好酒好菜的供着!想的怎么那么美。 梁公旭说出的话,却缓慢又带着安抚意味:“放心,太医都是老手,只要你身体无恙,不过是一件小事。”中途死了,就是天命:“只是不能有子嗣,对你本身没有影响,本宫也不会要一个太监不是吗。” “太——” “不愿意,想反悔,也行。”梁公旭又虚弱的咳了两下,似乎说两句话都摇摇欲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太傅又是个家教严的,你旁边放了一把刀,全尸也不失有尊严的死法。”死了就死了,能如此轻松的死,当真是自己仁慈。 碰过心慈的,都该千刀万剐、万毒穿心,还舔着绝望的眼活着才有意思。 梁公旭面上却是痛心又无奈的样子,似乎失去千挑万选的人,他也很无奈。 林无竞一动不动,天下没哟平白得来的好处,何况那是太子妃。 “你选好了吗?” 子嗣:“……” 梁公旭将帕子扔在地上:“想开些,不过是子嗣,林家又不需要你传宗接代,你大哥也早已经婚配有子,父母也不指望你的儿孙承欢膝下,是不是这个道理。” “……” 梁公旭叹口气,直接替他做了选择:“让太医进来。” 林无竞清楚的明白,从踏出那一步,他就没有选择,他已经你是别人手里的棋子,怎么走都由不得的他,太子也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可他又助长了太子妃的气焰。 有一就有二,如果明大人或者狄路是一,他就已经是三,太子妃习惯了妄为,太子想悬崖勒马已经晚了,唯一能做的,能为大梁江山做的,就是血脉! 梁公旭见他‘认命’,便起身,不看接下来的事情。 太医已经进去。 梁公旭站在门外,脸色冷成冰,目光里阴鸷嗜血,死了一了百了:“进去,看着他,别给他动手脚的机会,还有,往后一段日子盯着他,避免他对太子妃不利。” “是。”长安推开门进去。 …… 项心慈感到身侧的动静,身体习惯性的靠过去,他现在睡眠困难,需要挨着她,安抚很久后才能睡下。 梁公旭看着她粉嫩的侧颜,愣了一下,手指从她脸上滑过,视线落在她的脖颈上。 在自己死之前让她死是多简单的事。 项心慈的声音很闷,透着不愿意醒的贪睡,音调软的好像一滩无骨的水,提都让人无从下手:“怎么这么久……” 梁公旭已经回神,突然低下头,用力的吻上她的唇,手紧紧的抓着她肩胛骨,可他所谓的用力,根本无法撼动她分毫。 项心慈已温柔的张开口,主导了他的进攻,清风化雨,接他馋,却不让他过分激动…… 事后,梁公旭安分的躺在她怀里,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心安的地方,何况他还有帝安,他的女儿,可以比他活的更长久的女儿…… …… 翌日,碧空如洗,鸟语花香,但压抑在每个人心头上的‘阴霾’还没有散去,无人敢在太子盛怒的当口,高声嬉戏。 明西洛来的很早,昨天很多事需要报备,自然不可怠懈。 梁公旭今日看明西洛的目光十分柔和,又充满不屑,往日不顺眼的臣子,今天怎么看怎么痛快。 情深不寿!笑话,心慈认得他是谁,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偏偏这个解闷的玩意认为自己多了不起还敢另一个万了。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鸡鸭互啄,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寿康急忙上前为主子顺气。 梁公旭脸色阴沉的可怕,连看个笑话,这个该死的身体都如此不争气:“滚!” 590二更 寿康慌忙收回手,立即跪在一旁:“殿下,息怒” 明西洛眼观鼻鼻观心,当没看见,静静等待,神色自然。 梁公旭脸色苍白的缓过来,看向他,嘴边的笑更冷了,随即又急速放缓下来,甚至觉得今天天气的确不错。 明西洛是不是觉得最近在心慈那里春风得意,前些天小心做人、胆战心惊,求着人看他一眼的狼狈样子都忘了。 可惜啊,心慈转头就找了一个更听话、更好看还能天天看到了,他这张自在的脸,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梁公旭一点不介意自己通知对方这个好消息,毕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以后有个伴,两人还能商量一下,谁今天谁明天不是! 或者狗咬狗,互相咬死了也别有一番意思,就当他们日常锻炼。 梁公旭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不咳了,反而平静的颇有雅兴的自嘲:“本宫的身子越来越不争气了。” 明西洛完全没在在意他,神色轻松写意,他正在想七小姐昨天有没有受了惊吓,口里已条件反射的开口:“殿下洪福齐天。” “祈天就不必了。”梁公旭又低声咳了两声,转向寿康:“太子妃那里还没有准备好?”神色颇为担忧。 太子妃那里准备什么?寿康没来得及细想,以先于疑惑开口:“回殿下,还没。” 明西洛见太子提太子妃,神色立即专注,抬起几分视线,七小姐准备什么? 梁公旭叹口气:“林无竞这当口告什么假,不堪用的东西。” 寿康立即恍然大悟,如果洛,太子在某些事上最厌恶却无从下手的人。 寿康顿时为难道:“殿下教训的是,只是林统领前天刚入了宫,如今又添了宋侍卫,心里难免不高兴,与娘娘闹脾气。” “放肆,越来越不像话,他别以为伺候了几次,就能左右谁留在娘娘身边了!” “奴才回头便将太子的旨意传达。” 明西洛已经抬起头,看着上面的两个人,刚刚轻松自在的表情早已消失殆尽。 梁公旭纵然对昨晚的事不痛快,但看别人如此,不痛快也痛快了几分。 一个垃圾、玩物、不入流的东西,也妄想他自己独一无二。 梁公旭似乎颇为头疼这些人的揉揉眉心:“让他在家里好好反省算了,娘娘这里正缺人,明天就传他上职,如果还闹,告诉他以后都不用来了。” “是,殿下。” 梁公旭才看向明西洛。 明西洛脸上掩饰不住的怔愣,他对梁公旭也无需掩饰,林无竞早已经入宫?寿康却说他前天才入宫?入的哪个宫,又为什么不高兴宋子宁的出现。 他对林无竞纵然早已有认知,但林无竞以往明显不是太子妃的人。 “有些人啊,不敲打,不知道他位置在哪,林无竞到底是跟人学了一些不该有的脾气。”梁公旭特意加重了学字。 明西洛身体晃了一下。 梁公旭眯着眼,半靠在龙座上,林无竞能跟谁学,谁那么迫不及待的让人看到了希望,这都是你明西洛领导有方,有个这样的徒弟是不是与有荣焉。 梁公旭看着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大快人心,以为只有他敢?以为除了狄路就完事了?天真了!大梁国男人多的事,而心慈不会为一个玩物守身如玉! 明西洛手掌握起,又松下!他想一拳砸开梁公旭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太子妃是他的妻子,给一点狄路还不够,还弄个林无竞,他是不是有病! 如果梁公旭只是想找一个人,已经有一个自己了,为什么又添了一个!梁公旭简直 明西洛不知道怎么形容压抑在心里让他想杀人的冲动,有人对七小姐闹情绪了,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陪着她,有人抱了她,或许还 明西洛很快闭上眼,再睁开已经平静无波,似乎已筋疲力尽,不想跟这些精神扭曲的人过招:“殿下,昨晚微臣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梁公旭对这么快就看到某人不痛快,十分不爽,他废了这么大劲 但又立即冷静下来,现在怎么看最不高兴的都不是自己,也没有接明西洛的话,而是开口:“你是过来人,一会去看看他,别让他没有规矩,惹人笑话。” “” “听见了吗?” 明西洛恭手:“是。” 梁公旭看着他,虽然明西洛神色间没有不悦,可也没了刚进门时清风朗月、无欲无求又轻松惬意的样子。 这几天他们大梁国的明大人多么无欲则刚,温润谦和,就差将官场得、情场更得以写脸上了。 看了就令人厌恶,现在这样子不就好看多了,身为人臣,不就是该这副样子,天天舍我其谁的,看了就恶心。 梁公旭顿时性情不错,脸色都好了三分:“本宫对爱卿还是最放心,吃过亏才知道疼,明爱卿将经验给林无竞讲讲,年轻人嘛,还是要多敲打才能知道分寸你说是不是。” “是。” 梁公旭闻言,嘴角微微上翘,轻松惬意的端起旁边的茶杯,又心情不错的放下,恍惚疑惑道:“怎么还没走?赶紧把人劝住了,让他当值,心慈现在正对他新鲜着,见不到人又要不高兴了。” 寿康心隐隐发颤,太子又何必,明大人都不笑了!他真担心手能轮九王爷的明大人突然在这里发难对殿下动手,岂不是 明西洛缓了一下,再次恭手,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微臣还有事向殿下禀告。” 梁公旭不在乎:“不重要,折子留下,你先去。” 寿康嘴角颤颤,跪的更用心了,他这样跪的认真的都能听出殿下难得的好心情,明大人会听不出来,殿下表现的太明显了。 明西洛没有再犹豫:“是,微臣告退。” 梁公旭心情不错的看着他离开,瞬间冷哼一声。 寿康跪的更谨慎了。 梁公旭的声音在沉寂的书房内响起:“林无竞身体恢复的如何?” “回殿下太医说没有大碍。” 591一更 “到是个身体好的。” 寿康垂着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满满的讽刺。 …… 明西洛走出书房,刚刚还面无表情极度压制的神色,此刻早已阴云密布极为难看。 他瞬间加快脚步向外走去。 远远的有人看到明大人,立即喊道:“明大人,明大人……” 明西洛脚步未停,已经消失在拐角。 “奇怪,明大人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好的?” 被问话的人向明西洛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开口道:“也许是太累了没听见,毕竟现在事情多。” “也是。” 明西洛心底压抑着被强行压下去的不甘、愤怒、杀意,大逆不道的想法层出不穷,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简直毫无下限、如鱼得水,相得益彰! 梁公旭脑子有问题!项心慈也不是一个品行端正的!必然是嘴上说着不愿意,心里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明西洛心里像憋了一口经年持久的气,对方毫无所知,只有他自己生生炙烤着生死,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因为梁公旭再如何脑子有病,七小姐不愿意,太子还能按着她吗! 说到底……说到底……就是项心慈见异思迁、私欲过盛、毫不克制、盲目自大、从不自束、人渣一个! 明西洛心里更恶毒的诋毁完罪魁祸首千遍万遍,还不解气,反而心里更闷了,因为七小姐脑子但凡正常一点,自律一点,也不太可能与他在一起…… 所以,骂的和气可笑—— 就像,如果没有太子妃、皇后、太后的位置诱惑着她,她也一样不会与她成婚,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她是高高在上的项家千金,根本不屑于多看他一眼—— 明西洛进口压得难受,此时此刻依旧不知道该怪谁。 万象追的辛苦,却不敢松懈,疾步跟着大人。 明西洛一口气出不了,只能越走越快,哪两个两个天作之合的人……天作之合的人—— 明西洛可笑的发现,他连‘合适’都不算! “明大人——明大人——”万象实在追不上了:“明大人——” 明西洛站定,一拳砸在转角的墙上! 万象一惊,墙上的碎屑扑簌簌的掉下来。 明西洛烦躁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声音尚算平静:“让人修补了。” 万象垂下头:“是。” 明西洛开口后,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脑子又回到了脖子上,坚决不能让那两个人将他弄的精神失常。 明西洛站定,将手背与身后,手掌隐入袖笼中,一点伤痕没有,看似又是运筹帷幄的国之臣子。 万象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更紧张。 “你去林家走一趟,告诉林无竞现在特殊情况,如果林统领身体没有大碍,让他尽快上职。”梁公旭要说的不过是那句话,至于他去不去并不重要。 万象刚刚在外面候着,忍不住奇怪,这个时候林统领没有当值吗,在干什么:“是。” …… “明大人您找我。”延古站在明大人的书房内,周围窗绫处格格不同均四季如春,身为太子重臣,他们大人住的地方自然屈指可数。 明西洛纵然不想提那个名字,这件事更想当没有发生过,或者,根本就是太子在恶心他而已。 但,明西洛更可笑的发现他这个想法才是异想天开,到嘴边儿的肉七小姐怎么可能不吃,何况林无竞又不是让人下不了嘴:“去查查林无竞今天为什么没有当值。” 什么争风吃醋,林无竞又不是蠢货!根本就是太子为了提宋子宁而找的借口! 无非是提醒自己,太子寝宫除了一个林无竞还有一个宋子宁,抛开这两个人后,都城还有一个狄路,他明西洛什么也不是。 什么都不是,太子何须一次次跟他计较!明西洛也不蠢,看得出项心慈对他不一样。 他有时候也不明白这种不一样为什么,但七小姐对他……或许有点感情…… 就是这点缥缈的需要自己猜才能感觉到的东西,让他迟迟不甘心抽身! “等一下。”明西洛突然叫去走到门口的延古。 “大人?” “问一下申德……”明西洛忍了又忍,还是开口了:“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否进展了。” 进展?延古瞬间看向明大人,又急忙垂下头,丝毫不敢多问:“是。”却知道用上明大人与那人的身份,一定能从申德那里问出情况,甚至不算申德对娘娘的背叛,申德不会隐瞒,所以不算难事。 只是……太子妃又有新的人了吗…… 延古有时候也看不懂明大人执着什么,施小姐何尝不是一等一的美人,就算不是施小姐,也有其她更婉约美好的女子,为什么是太子妃—— …… 明西洛放下笔,有些头疼,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烦躁,所有情绪积压不住地涌向脑海,震动的每根神经都在抽疼,一本折子都看不下去。 明西洛有些精神不济的喝口凉茶,他没有唤人进来伺候,也没有传太医,等着快跳出脑袋的疼痛自己缓解下去。 他知道是怒火上攻了,这样情绪化并不好,却依旧比上次来的更猝不及防。 无论劝自己多少次,真正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他还是要不断的压抑自己的情绪才能不想宰了谁。 梁公旭!但凡有点人性,都不该让七小姐误入歧途! “明大人,聂大人求见。” 明西洛揉揉眉心。 多雨耐心的等待着大人回答,不敢再次催促,他从万象那里听说了,大人最近情绪可能都不会太好,让他伺候时小心点。 592二更 明西洛平复了很久,耳边头皮胀疼的感觉才有所收敛。 他整理好情绪,再次看向多雨。 多雨立即机警道:“大人,光禄寺聂大人求见。” 明西洛颔首,外面大规模的排查还没有结束,各处的消息今天还会陆续报上来,现在不是他想某些问题的时候。 何况查清楚了又怎么样,还能是太子造谣,不过是自欺欺人,将自己嵌在一个范围内如了别人的意:“请聂大人进来。”明西洛声音已经恢复如常。 多雨松口气:“是。” 聂司一夜没睡,带着人排查了近三日来所有当值人员,所有可疑的人均已经被关押只等着明大人一会去审。 “只有三天的?”明西洛头还有点儿疼,但已经好多了。 聂司接过属下递来的的文书,刚要说话,突然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从自己眼前冲过去了,又好像没有,神色不受自己控制的紧绷了一瞬又感觉是自己眼花。 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突然听到巨大的砰的一声,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换回神智,眼前已经血光一片,有什么东西溅到了自己脸上,黏糊糊的。 聂司嘴角瞬间颤抖,彻底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血混着什么块状东西从自己脸颊流下,血淋淋的一幕让也算见多识广的他顿时两股战战。 明西洛丝毫没有手软,烦躁的情绪,加上不可遏制的杀意,克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和体内的暴怒,直接将冲上来的人直接拍在巨大沉重的桌面上,头颅与坚硬的桌面狠狠撞在一起,如今袭击他的人早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原来的形态。 卢虎快速你带着人冲了进来。 聂大人震惊的回神儿,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人已经无意识的软在地上,豆大汗珠从额头上地下俩,不敢相信自己带来的人,突然会向明大人动手。 而平时温文尔雅的明大人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对方,他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 现在的局面下,给他冲击最大的依旧是向来文质彬彬的明大人,此刻还捏着那人的脖颈儿,脖颈上方已经看不出那人本来的模样,明大人却神色平静,站在那里却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聂大人丝毫不怀疑,下一刻明大人就有可能将他的脑袋同样摁在比案板还硬的桌子上,手起刀落:“明……明大人……我……”我没有要杀你,真的没有…… 他杀明西洛干什么!他又不有病。 明西洛似乎也清醒了一点,将情绪拉回来,他不是一个会让负面情绪长久停留的人:“但人是你的人。” “不是……明大人,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你,是,是我带来的人……”可他带来的人,他并没有让他刺杀明西路。 “你我是无冤无仇,那么聂大人如果不是带来见我,是打算带此人去见太子殿下了……” 聂大人刚刚要站起来的腿脚,猛然想到这个可能,证人都傻了!刺杀太子!不——不—— 聂大人更慌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不是太子今日不见朝臣,他极有可能为了挣表现去了太子书房,而这个人如果袭击了太子,他的命已经没了。 聂大人小腹微图的身体干脆不起来了,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明大人,我对太子中心耿耿,我对太子真的忠心耿耿啊,而且我也没有刺杀太子的动静,一定是有人冤枉我,这个人在光禄司多年,我也不知道他会有问题,求你了,明西洛我求你了,求你想想办法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你说什么,我一定配合……真的我一定配合,明大人,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求你不要把这件事捅出去,明大人——” 明西洛没有动。 聂大人更着急了:“我真的不知道这人有问题,我绝无刺杀太子的心……”可依太子的性格根本不会管他是不是有那个心,他的人除了问题就是他出了问题。 聂司赌不起:“明西洛你知道的,我们部门人多,奴仆都在我的管辖之列,我不能说每个人都查清过底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大人肯定是有人要陷害我,明大人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也许太子也愿意这么想。” 聂司决定地上的尸体都不恐怖了,如果被太子知道他‘窝藏’了刺客,他才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明大人我求你了,我虽然根基不深,没有什么能帮上大人的地方,但以后只要有大人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鞠躬尽瘁,明大人——” 明西洛将手从死人的脖颈上收回来。 聂司仿佛才发现,明大人手里一直攥着一个死人,此刻死人软绵绵的从桌上滑下来掉在他脚边,死相之惨,让他脸色惨白。 593三更 卢虎自然的将死尸拖了下去。 聂大人只觉得背脊发凉,但现在不是他考虑自己的时候:“明大人求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立马派人去查明,明大人求你将这件事压下来……明大人……” “我们都是为太子效力。” “是!是!您说的对,明大人这次您一定要救我!”聂大人忍着地上反胃、恶心的遗留物直接跪了下去,他的人里混了刺客,如果太子追究下来,他全家性命不保,昨天杀的人里依旧有冤枉的还不是说杀就杀了,他又比那些人金贵多少:“明大人,求你了,明大人——” 明西洛不缺人用,谁献上忠诚对他来说诱惑力都不打。如果可以将这个人钉在太子面前将整个光禄寺的人都换了也无所谓。 可太子刚刚用不该用的人,不该发生的事敲打了他…… “明大人,明大人,我求你啦,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明大人,以后我聂家上下——” 明西洛没有让聂常司把话说完,神色宁静的让人看不出他对聂大人的‘投诚’有什么想法:“起来吧,毕竟没有伤到太子,罪不至死。” 聂大人更慌了:“明大人——” “太子最近身体不好,能私下解决的事,不至于让太子操心。” 聂常司闻言,差点喜极而泣:“多谢明大人,多谢明大人,你是我的恩人,我聂家再——” “没有必要的话,不用多说,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将所有的细节报上来,毕竟都窝藏到你身边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聂大人想到此人险些让他被诛九族,心里恨的咬牙切齿,丝毫不怀疑此人是那些此刻安排在他身边,寻机会刺杀太子的。 如今只所以刺杀明大人,也是因为明大人昨天杀了不少他们的人,他们本真能杀太子杀太子,不能杀太子杀明大人的想法来的。 如果不是明大人揽过了面见太子的差事,今天他就死定了:“明大人放心,我定让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去吧。” 明西洛站在原地,身上的血还没有处理,整个人站在血泊中,沉静的神色如开在淤泥中的太平盛世。 多雨顺着门的缝隙向里看一眼,为难的看眼要减去打扫血迹的下人:“再等一等吧。” “多谢多雨哥哥。” 多雨勉强扯扯嘴角,她担不起一个哥哥。 …… 梁管家从九王的寝宫里退出来,脸上神色第一次有些隐瞒:“失败了?怎么会失败了,饭桶吗?” 被骂的人一声不敢吭。 梁老管家脸色难看到极点,久不动怒的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这些人的办事能力。 他当时跟在九王爷身后,明明看到明西洛精神不济,整个人反应迟钝,周围有官员叫他他都没有听见。 而且他昨晚带着人审查各处可疑人员,今早又被太子训斥,加上昨天杀戮过重,定然有人认为他们不会这个时候再动手,他才会走这一步险棋,孤注一掷要明西洛去死,结果这种情况下,明西路还好端端的活着,不是饭桶是什么。 但现在不是商讨他们为什屡次失手的时候:“尾巴收拾干净了吗?” “回梁叔,都收拾干净了。” “最好如此,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梁管家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不担心,就算明西洛知道是他做的又如何,查到九王头上,也要有人信,也要他敢! 自古便不是能臣得君心,还遭君忌讳,何况九王爷前段时间刚刚表示了对明大人的欣赏,明西洛也不久前赢了九王爷,这时候就迫不及待的往九王爷身上泼脏水,他未免也太迫不及待了点! 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 同一时间,卢虎已经结合聂大人的查到的消息,整合后肯定了一个他们一直推测的方向:“明大人,这些人当真贼心不死。” 明西洛并不意外,以前这些人只是给他下绊子,如今已经派人谋杀,没什么手段阴险不阴险的区别,都是为了将来说一不二的权力,谁又会对别人生死那么在意,别说这几条人命就是再多的人命填进去,也有人为了地位,前赴后继。 他只是没想到九王的人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无欲无求,当真心不天高命比纸薄的一群下属,一个个都想取而代之‘谋朝篡位’,说到底,就是想不世功勋,永享今日天下。 “大人,我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太子。” 明西洛想到梁公旭心里更没有好词,何况,都是一些废物,来多少死多少而已,他们有人耗得起,他也不是陪着玩不起,反正也不是他的人正在被清算。 “大人,延古大人回来了……” 明西洛的手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卢虎知道明大人让延古一早去办事了,现在自然是有了结果,恭手:“属下告退。” 明西洛颔首。 延古在门口与卢虎交换个眼神,走了进来,他看眼站在窗前的明大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因为她打听到的并不是什么好结果。 明西洛等了一会,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大概也知道自己还是把某人想的太好了:“说吧。” 延古方才开口:“大人,申副统领说,林统领一开始并没有苗头,是昨天突然与太子妃走的进的,还安慰了受惊的太子妃。” 明西洛闻言脸色顿时难看,昨天!安慰!他查那些人的时候,那些想让他死的人间接促成了林无竞和他! 明西洛平和的面孔几乎扭曲,如果没有这些要杀他的人,他昨天会做什么:处理一些手边的公式,然后绕去她的宫殿走走,如果遇到她,两人可能静静的待一会,可能喝杯茶,或者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等到太子归来前,他提前离开,如果那样还有林无竞什么事! 昨天,因为那些苍蝇! 明西洛拳头握起脸色更为难看,神色阴沉了好一会儿才阴沉开口:“立即派人包围蒋将军的住处——” 延古瞬间抬头:“大人——”目标是不是太大了!那是蒋喜将军! 594一更 明西洛神色锋锐,不是九王,却能跨军种调动九王爷的人,此人必然与九王情分很重。 但是情分再重,也不可能有当权者肆意动用九王的权利,招人猜忌。所以这个人必定辈分很高,却不掌权,所有很多九王的人愿意卖其面子,或者赶着给他面子。 这个人不可能是女眷,范围就更小了,让所有人给他面子,却又不犯忌讳的人细数起来也没有几个人物。 九王爷少年入朝,如今所用的人中,辈分高的人不计其数,但如此大规模的调动人手,甚至不稍加隐藏,表示他并不在意九王知道他做了什么。 那么可怀疑的范围就再次缩小了。 在九王身边,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又不担心被九王爷猜忌,且可以大规模、大范围的调动他所需要的人,又在宝珠山庄的,少的五根指头都数的过来。 这其中,梁管家是他第一个怀疑的目标,理由也很充分。看他不惯他对九王爷动手,导致九王爷周边的人心浮动。 即便猜错了,也无所谓,因为也不会错到哪里去,就算不是他主谋,他也定然有所参与,默认并联系了各方人物,才有前后多批人对他动手。 而这位梁管家有什么弱点,清晰可见——蒋喜。 蒋喜或许不是九王爷最重视的人,但绝对是梁管家最看中的人。 从小养到大,当孩子一样疼着,外面传的那些离谱的话,也没有人澄清,甚至愈演愈烈,未必没有他默认的意思在里面,甚至为蒋将军娶了绝对高攀的季家嫡女。 怎么能不对此字疼爱有佳,想把最好的给他。 所以,怎么看,都是蒋喜罪有应得、罪该万死、罪则当诛! 延古有些犹豫:“明大人,属下抓人的理由是什么?”蒋喜不是昨晚按下人,绝对不可以随便抓抓了,抓了就等于捅了九王爷的马蜂窝,毕竟此人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明西洛不以为意:“理由就是——刚才袭击我的人与蒋将军的武艺如出一撤。” “是。” “万象回来了没有。” 延古又退回来:“回大人,回来了” “让他过来回话。”藏着掖着,某些事他就不会问了吗,还是他是那种连一些话都听不了的人。 “是。” 万象不是不敢过来回话,只是觉得延古统领说的一些事情已经把某些问题摆在了明大人面前了,明大人又何必,从他这里,再受一击,这不是给大人自己寻不痛快? 可现在看来……自家大人并不那样想。 万象神色恭敬,不敢有任何逾越:“回大人,林统领真的病了,确实不能当值。” 明西洛有些意外,病了?怎么病了?不是说看不惯宋子宁不当值了,什么时候无病呻吟也是一种病了。 万象十分肯定:“奴才亲自看过,林无竞脸色苍白,没有任何作假的地方。奴才去的时候正好有大夫从林统领房间里出来,林无竞并没有让大夫查看伤势,林大人和林夫人都很忧心,奴才去了还跟奴才说了很久,让奴才劝劝林无竞,但奴才事后问的时候,林无竞只说自己染了风寒,可奴才观他的脸色,似乎并不止风还那么简单。”他特意用了林无竞的名字,没有称呼官职,大人应该噶高兴些吧。 “你到会看病了。” “奴才不敢,只是有没有病,奴才还是能看出来一些。” 明西洛反而有些摸不准:“太子对他动手了?”梁公旭但凡是个男人,对这种事就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太子还不是普通的男人,事后想杀了对方也无可厚非。 明西洛连冷笑都省了,梁公旭在想恶心自己的这一方面,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头七小姐所好的恶心自己!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如今除了压下来别无他法! 万象仔细想想:“没有吧?奴才跟他聊了几句,林无竞对太子神色尚算恭敬。” 明西洛看万象一眼,总不能是跟太子妃什么之后就突然吓病了!嘴角冷笑压不住的嘲讽而上。 万象瞬间垂下头。 “说话啊——” 啊?哦:“奴才问过当值的人,林无静下职后又出去了一次,是被太子的人叫走的,再回来就是现在的样子。” 那就是太子对他做了什么。不甘心叫人打了一顿?“查一下,昨晚太子那边都传了什么人。” “是。”现在是特殊时期查出这些并不难。 …… 项心慈今天起得有些晚,做完早课,吃了早饭,日头都快升到头中央了,闲来无事环顾一圈,才发现少了个人:“林统领,今天怎么没有当值?” 长安立即屁颠屁颠的上前:“回娘娘,林统领告假了,需要奴才召林统领回来当职?” “不用。” “娘娘,叫宋侍卫进来伺候?” 项心慈闻言突然饶有兴味的看向他。 长安立即躬身自打嘴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 项心慈手里嘴角虚伪的笑,狠狠地瞪他一眼:“出去打!” “多谢娘娘开恩,多谢娘娘开恩,奴才这就去,奴才这就滚去——” 秦姑姑摇摇头,长安也是不会说话,宋子宁都没有伺候过,有什么可惦记的,不是寻不痛快:“娘娘,这是响尾花,刚刚明大人派人送来的。” 怎么听着名字不那么吉利,项心慈回头看一眼单调的花盆,没什么特色的花枝,什么‘响尾花’不过是随处可见的一株草,莫名其妙送她一株草?“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寓意吗?” 595二更 秦姑姑有些犹豫:“没有吧……送来的人没说?”应该只是一盆花而已? 项心慈看着这株草,却不那么想,加上昨天…… 项心慈突然翻翻草叶,手指摩擦过叶子的背面,见没有刻字,下意识的要翻土,但看到自己光洁的指甲,如今的身份,慢慢收回手。 项心慈手指无事一般撩过自己的耳际,她如今可不是他的夫人,他的‘意思’看不看问题不大:“将花盆里的土倒了,别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秦姑姑看看花再看看娘娘,想说明大人不敢吧,不想活了:“快,将这盆花搬出去,里里外外都换了,再搬——直接养在外面。” “是。” 不一会,报备的人进来:“回娘娘,明大人送来的泥土了没有东西,反而肥料很足。” 项心慈闻言作画的手停了一下,嘴角展开一抹舒心的弧度,颇有雅兴的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被看的不明所以。 项心慈心情不错,没嫁给明西洛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那个人,管的宽,实在不适合不一起过日子,至少——不适合她:“去告诉明西洛,肥土养花,本宫最为喜欢。” 秦姑姑想说,何必,也许明大人没有那个意思,好像,好像明大人只是让她摆在台阶上,没明确说是给娘娘的,也许明大人是在暗示林无竞也说不定,都怪自己多此一举:“……是。”也许无妄之灾了。 …… 明西洛刚上马,身后是半个鹰击,被回话弄的愣了一下,继而青筋直冒—— “大人,大人——马要被你勒死了。”最后一句声音很小。 明西洛脸上恢复几分正常。 秦姑姑脑袋都快钻地上了:“都怪老奴不好,老奴就想着那么好看的绿植娘娘知道是大人送的看了一定喜欢,就……” 明西洛脸上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劳烦姑姑跑一圈了,娘娘喜欢就好,微臣深表荣幸。” 秦姑姑瞬间抬起头,没——没有事。 明西洛摇头:“无碍,只是在下要去——” “明大人忙,明大人忙。”秦姑姑转身走了,哎,怪她多嘴。 …… “殿下,殿下,明大人把蒋将军的住所包围了!” 梁公旭神色温和的看着帝安踢球:“包了就包了,大呼小叫做什么!” 通报的人急忙压低声音,那可……是蒋将军的住所,是不是……通报的人看眼寿康。 寿康自然知道兹事体大,但蒋喜……他还是知道九王府与蒋喜的关系,九王妃和太后都颇为喜欢这个年轻人,毕竟是名义上养在九王府的人,俗话说大狗也要看主人,示意他可以再报一遍。 通报的人立即开口:“殿下,明大人带了一百鹰击,围住了蒋将军的住所,要把蒋将军捉拿归案。” 梁公旭神色不便:“既然是捉拿归案,就捉了,区区一个将军府而已。”他不在意,他好奇的事另一件事:“他可去林家了。” 寿康立即恭手:“回殿下,不曾,但他派了身边的万象过去。” 梁公旭冷哼一声:“他以为他不去这件事就能轻易过去……” 寿康闻言心里一阵发凉,太子不会想让明大人也和林统领一样吧,挥挥手让通报的人出去。 通报的人见状,立即退了下去。 梁公旭似乎颇有雅兴,在帝安将球踢向他时,笑的接过来,站起身轻轻踢了回去,看着一群人又陪着女儿玩了起来,嘴角的笑意更弄了:“你派人跟着点儿,如果他派人查想知道林无竞发生了什么,就找人透露给他,如果他不想知道……”梁公旭嘴角的笑意更盛:“也找人想办法让透露给他知道……这么好的事情,他不主动表现,到本宫这里领上次,呵,呵……咳……”梁公旭很快压住了嗓子里的痒意。 寿康收回欲为殿下顺气的手,觉得心里更凉:“是……” 梁公旭听着不情不愿的声音,看寿康一眼。 寿康见状顿时中气十足:“是,殿下!” 梁公旭高高在上的看他一眼,声音慵懒缓慢:“寿康,你跟着本宫也有些年了吧。” 寿康闻言扑通就跪下了:“殿下,奴才对殿下忠心耿耿,奴才绝无二心,奴才对天发誓,誓死追随殿下,奴才……” “说你了吗,心虚什么,不打自招了。” 寿康更惶恐了:“奴才不敢,奴才都是为了殿下,奴才也是希望殿下开心、满意,奴才对殿下绝无二心,奴才为能伺候殿下为荣。” “刚才脸那么白也是因为本宫,倒是忠心耿耿,不知道的以为本宫要对付你未来的主子,你替你的主子害怕心惊。” 寿康的头咚咚磕在地上:“奴才没有,奴才绝对不敢,奴才除了殿下,没有主子,奴才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无论何时何地都会陪着殿下,殿下对奴才恩同再造,奴才当年是皇后娘娘选在殿下身边的,奴才对殿下一片赤诚,殿下或许觉得奴才逾越,但奴才对殿下绝无二心,奴才不需要另谋他主,因为——没有了殿下,就没有寿康。” 596三更 “行了,本宫只说一句你还没完没了了。” 寿康一头冷汗,他能不害怕,他这个位置死了多少人,他也不过是赶上了太子娶亲的好时候,如今又有子嗣,皇后娘娘过世太子都没有崩溃到将整个东宫的人都杀了,他才得以在太子身边伺候这么多年。 否则,他也早去了吧,就算他躲的过太子的脾气,躲的了太子的忌讳,也多不住皇上、皇后同一年‘离开’太子身边,太子无差别杀人的时候。 而他说的也的确是实话,相比于很多人不愿意陪在太子身边,他则是真心报恩。 他对殿下……没有说谎,殿下对他恩同再造,当年若不是殿下身边缺人,没人敢来,他撑着最后一口气爬起来要去太子身边,他早已经在奴才的权力倾扎下被裹尸出去,是殿下救了他。 他对殿下绝无二心,虽然他有时候对明大人通风报信,那也是希望将来明大人看在太子对他有恩,且恩情大于折磨的份上,善待帝安郡主。 殿下只顾着不高兴他刚才的神色,可殿下何尝没有这份心思,殿下做这么多何尝不是为了帝安郡主的利益。 只是有时候被阴云蒙蔽了双眼,总想像驯服恶兽一样,想驯服明大人。 可人哪有那么容易。 寿康缓缓从地上起身,不知道是不是隐晦的‘殉葬’的话打消了太子的杀心。 寿康心里叹口气,何尝不知道越是临近亡故的君主越是可怕,他这才哪里到哪里。 …… 很快,蒋将军的住所,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侍卫威风凌凌,刀光寒冷。 因为是在别庄,周围听到动静的人家纷纷打开门,但一看这动静又快速关上,急忙进去通报:不好了,九王爷和太子对上了! ——不好了,大梁要内乱! ——出大事了! 蒋将军的庭院内已经乱了。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蒋家跟来的人本就不多,前前后后不过六间宫廷屋舍,如今被围得水泄不通。 季幼迁握住侍女的手,声音力求镇定:“不要慌,慌什么谁也不准哭!” 没有人想哭,可是巨大的恐惧萦绕在心头,惊惧忍不住先于意识反应出来,她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季幼迁何尝不知道约束她们没用:“闭嘴!你们家主子你们还不清楚吗,最是悲天怜人的一个,他能做错什么,事肯定是例行检查。” “可夫人会不会是九……” “闭嘴!将军呢?”没有男眷,单凭她,根本无法阻止恐惧蔓延!季幼迁恨透了个事实! 秋实急忙道:“回夫人,蒋将军一大早就出去——” 季幼迁顿时皱眉,心里有急又慌,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这个时候不在:“大家不要慌,太子昨晚遇刺,今天只是照例检查到这里,如果谁窝藏重犯,我劝她赶紧出来投降。” “对……对,出来投降……”上牙齿磕到下牙齿的颤抖声此起彼伏,但总算控制住了人们崩溃的情绪。 季幼迁心里十分担忧:“怎么回事?” 秋实摇头:“回小姐,不知道,外面都是鹰击的人,是明大人带领的鹰击——”与九王爷敌对,这喜人此时包围他们的住所,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将军呢?”季幼迁压低声音。 秋实立即道:“将军照例出去跑马,估计快回来了。” “九王爷那里有什么事吗?或者——”季幼迁心里紧了一下:“太子出什么事了吗?” 秋实自然知道夫人想听什么,但:“没有。” 季幼迁顿时有些泄气,既然都没有,为什么鹰击突然会包围她们,季幼迁刚想偷偷让秋实出去,到容度那里打听一二。 便有人从未免冲进来道:“夫人,夫人,将军回来了——” 季幼迁顿时张望出去,没有见到人,快速起身,就要冲出去。 季幼迁还没有迈开脚步,外面又冲进来一位嬷嬷,脸色灰白:“夫人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外面……外面……明大人与将军打起来了。” 季幼迁闻言向外张望一眼,顿时想向外冲去,但还没跑出多远,便被明晃晃的刀抵在了腹部。 季幼迁从来认为自己处惊不变的脸,顿时苍白,她慢慢的退回来。 秋实也吓的脸色僵直,刚刚他们出去打听消息还没有事。 秋实急忙将吓待的夫人拽回来。 季幼迁看着外面黑压压的的人,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怎么会这样,你们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将军做了什么?”她实在想不出一眼就能看透的蒋喜能做什么,如果真做了什么她是该高兴他终于开窍,还是恨先在的处境。 季幼迁脑海中一瞬间想了很多种可能,飞黄腾达、横尸街头。 季幼迁有些心慌的在外走来走去,莫非真是九王爷打算做什么了,蒋喜也参与其中?如果真的是做什么?为什么没有一点儿征兆。 以蒋喜的性格……蒋喜根本不可能在她面前一点破绽都没有,如果九王爷真的打算牟利,蒋喜其实并不适合—— 季幼迁想到这一点,突然打个激灵,因为不适合,所以是九王爷没有与蒋喜商谈,直接让人造反了。 而现在的局面,是造反失败,太子要清算了他们! 季幼迁顿时手脚冰凉,整个人险些栽在地上,秋实急忙扶住了她还堪堪站定。 不对,如果九王做了什么,不可能一点儿征兆都没有,那么将军犯了什么错,太子要派人围住他们。 门外!明西洛根本没有给蒋喜辩解的机会,直接拔刀。 蒋喜起初边打边想与明大人讲道理,两人都是朝廷命官,这是要做什么! 明西洛没有理会,丝毫没有手软,在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时,一掌打在蒋喜肩上,瞬间将他整个人从甬道的这头打到了走廊的那头,一口血直接从蒋喜嘴里喷了出来。 蒋喜震惊的擦擦嘴角,这就是明西洛的力道!他虽然听说过明西洛与九王交手的是,但毕竟不是亲眼所见, 如今真正的感受到他迎面而来的力量,蒋喜顿时有种见到另一个凭力量能振山填海的九王一样! 这不可能! 597一更 九王爷是一个时代的存在。 蒋喜擦擦嘴角的血,撑着地起来,非常肯定自己的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他们有备而来,吃亏的就是自己:“明大人,在下与你——”” “都还愣着干什么!拿下这个逆贼!” 后面的人顿时一哄而上。 蒋喜见鬼的看着他,什么逆:“你胡说什……”嘴边的话被迎面而来的人一刀砍断。 明西洛神色淡淡:“抗旨不遵罪加一等。”明西洛不等他说话,刀锋直接砍了过去,他今天就要废了他! …… “梁管家,梁管家,不好了,明大人派人包围了蒋将军住所,如今两方人已经打起来了,蒋将军快被人打死了!” 梁管家顿时起身,捻在手里的上好茶叶都没有来得及磨开,就要往门边冲:“你说什么!” 祝之量顿时看向进来的人,伸手扶住梁管家。 梁管家起的太猛,一阵头昏脑胀:“他怎么敢!冤枉忠良、不问青红皂白、肆意围困朝中官员住所,谁给他的胆子!” 鹰击办事从来不按章法:“梁管家,巫将军问您怎么办?奴才赶回来报信的时候明大人已经将蒋将军打得吐血,梁管家,您快想想办法吧,看明大人那阵势,他们未必不敢先斩后奏!” 睿智持重的梁管家脚步顿时一个踉跄。 祝之量险些没有扶住他:“梁叔!”心里觉得来人危言耸听,蒋喜又不是普通武将,明西洛敢! 梁管家忍者怒火攻心的怨气,恨不得让这个泥腿子出身的人知道什么是赏饭的主子不让他叫,他就不能叫:“岂有此理,还不快找人拦住他!” “是!”他要的就是梁管家这个命令! 祝之量却不这样想,急忙让人拦住快跑出的人,皱着眉看向梁叔,他们都想差了,别情绪牵着鼻子走,明西洛以什么名义围的蒋喜?他们凭什么去阻扰。 或者明西洛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他也没有料到明西洛会围了蒋喜的住所,或许他们都没有料到明西洛敢这样做。 毕竟就散明西洛查到什么,所派出去的人都是及其隐秘的,除了直接参与的几个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九王的人,就算知道了,也是直接挖出巫勋。 巫勋是九王爷的左膀右臂,又立有战功,太子除非跟九王爷翻脸,否则绝对不可能动巫将军。 他也的确没有动,而是动了蒋喜,甚至还敢重伤了他:“梁叔不可,如果我们阻止,难保他不会给我们安一个抗旨的罪名,阻止彻查进程可大可小,其行可诛,到时候我们的人就难堪了。” “那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他对喜儿动手!” “我去看看。” 梁管家对祝之量十分信任,老一辈的谋士致仕后,祝之量是最稳重的一个:“你快点儿去,不管怎么样,先把喜儿救下来——” “梁叔放心。” 祝之量急忙向外赶去,心中却不会说的那么轻松,只觉得他们恐怕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明西洛此举摆明了没将九王爷放在眼里,是冲着梁管家来的,否则被围的就不可能是蒋喜! …… 明西洛没有让任何人插手,直接震断了蒋喜一根肋骨,不至于让他站不起来继续,没了反抗的能力。 “明——” 明西洛的刀毫不犹豫的看向他肩胛骨,周围的蒋喜团队均已经付诸,仿佛只有蒋将军在奋力反抗。 蒋喜却心里有苦说不出,他也说了伏诛,他也想停下来,他什么都没做,一路回来的时候显然九王爷也什么都没做,定然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者有人栽赃,被带走还有转圜的余地! “明西洛我说了我——” “麻痹朝廷命官,企图对太子下手,罪加一等!”刀如破空的箭矢腾挪追击肩快速追上蒋喜的肩膀,深可见骨的一刀没有给他再次躲开的机会,深深的镶嵌在他骨骼间。 硬气如蒋喜此刻也发出沉闷的痛哼,险些晕过去。 赶过来的季幼迁见状,被四溅的血懵的满眼通红,瞬间晕了过去。 祝之量刚刚敢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住手!” 明西洛向来不与人结仇,得饶人处且饶人,闻言脚瞬间踩上蒋喜的脚背。 祝之量心瞬间提到了嗓子上,眼前的情形比他预料到的最坏的结果还要坏!明西洛可以扣押蒋喜,可以将蒋喜打个半死出气,只要他不想迎来梁管家的报复,九王府的怒火,他都该知道适可而止。 可如今,明西洛废了蒋喜一只胳膊!一个武将的胳膊等于断送了蒋喜的仕途!这是世仇!而如今明西洛还妄图再废蒋喜一条腿,祝之量怎么能不急,他已经急的上火了:“明大人!在下劝你三思而后——” 咔嚓——明西洛的脚狠狠踩在蒋喜脚踝上,收起刀落,一阵凄厉的惨叫让人闻而心惊。 周围因为祝谋士到场,躲在门口想出来劝一劝的人见状,顿时脸色苍白的缩了回去,心有余悸。 祝之量也没有人料到有人敢这么做! 明西洛心情不错的看着祝之量,脚步稳重的来到了蒋喜另一条腿旁,仿佛在问祝之量看的过瘾不过瘾,要不要再来一遍。 祝之量脸也白了,眼前的人好像依旧是那天从深林里出来时温润如玉的样子,但他却从他眼里看到了不可一世的狂傲和暴虐。 这个人将不可一世的灵魂禁锢在了他遵纪守礼的皮囊下,轻易不耻见人,可现在他张扬肆意,因为几次暗杀吗!? 祝之量摇头:“不可,只要你现在助手,无论——” 凄厉的叫声再次传来—— 祝之量何止脸色发白,坚持浑身颤抖,明西洛故意的!谁给他的胆子毁了蒋喜,蒋喜就算不是九王爷的儿子,也是九王爷看着长大的,明西洛未免太不讲九王府放在眼里! “明西洛,我九王府——” 明西洛收起刀,整个人站在血液蔓延,怒目而视的目光里,神色温和冷傲的比他更快一步开口:“祝先生不要信口雌黄,九王爷对太子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参与谋逆——” 598二更 祝之量怀疑自己耳朵幻听!九王什么人,这么多年了,谁还敢这么明目张胆酒往九王身上泼脏水。 谁给他的胆子敢这时候挑衅九王与太子的关系,还是说太子想做什么! 祝之量不管太子想做什么,下意识要上前看蒋喜。 延古的刀立即出鞘架在他的脖子上。 祝之量盯着明西洛:“明大人,我们之间本来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今天有了。 “自然没有,想让我死,是你们给本官面子、是恩赐,本官该感激还来不得,怎么能算矛盾,就好像谋逆在祝先生心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给上位者一个休息的契机,你说是不是。” “你血口喷人,九王爷一心为了殿下,你算什么东西敢污蔑就王爷!”太子那阴沉不定的性格,莫非想对九王爷动手! 祝之量看着神色平淡、毫不畏惧的明西洛,心里咯噔一下,太子手下的确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甚至没有将九王爷放在眼里。 别说梁叔想杀他,如果自己有能力都想杀了他,如果自己是九王爷,更会提前杀了他,他不能成长起来,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不能留。 祝之量更不安在他眼里看到的东西。 明西洛并没有因为九王爷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在下自然不敢,只是就事论事,蒋将军这路数,与行刺的人如出一辙。” “胡言乱语!蒋将军对太子忠心耿耿” “祝先生肯定?祝先生也不是讲将军肚子里的蛔虫,难道蒋将军刺杀殿下,会告诉祝先生。” “蒋将军不是那种人!” “这不是祝先生说了算的事情,祝先生现在阻饶本官办案甚至企图救下有确凿证据的犯人,在下只是基于事实的基础上合理推测,难道祝先生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参与了其中?” “你” “延古。” 延古立即对上祝之梁:“今早就有人行刺殿下,幸好大人在外拦住。对方所用的武功路数与蒋将军如出一辙,这样的相似度我们大人不得不谨慎起见,将蒋将军捉拿归案,但讲将军抗旨不尊我们大人也没有办法,迫不得已动了刀。” 一派胡言,蒋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西洛目光定定地看着祝之量,突然觉得既然来了 祝之量清楚地从他眼里看到了杀鸡儆猴的意思,蒋喜明西洛是动定了,而且蒋喜现在这个样子,多说已经无意。 若不然巫勋动手直接与鹰击对上救下蒋将军,现在看来显然不行,祝之量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蒋喜死,开口道:“蒋将军现在已经没了反抗的能力,明大人不至于杀人灭口吧,何况明大人怎么敢肯定,蒋将军不是冤枉的。” 明西洛让刀入鞘,当然不会让蒋喜现在死,该看到蒋喜现在这副样子的人还没有见到呢。 祝之量见状,松口气,只要人没死,就能周旋,而现在他势单力薄,不是要人的时候。 祝之量心生退意,转身欲走。 明西洛已然开口:“拦下他!” 周围的人顿时向祝之量围去。 祝之量见状,顿时后退,骤然转身看向明西洛!“你想做什么!” 明西洛一字一句的开口:“此人在暗处偷窥我等办案,本官现在怀疑他与蒋将军勾结谋害太子,将他拿下!” 祝之量整个人都懵了,明西洛再说什么胡话!他祝之量顿时大声呵斥想上前动手的侍卫。 明西洛顿时看向延古:“还等什么,抗旨不遵还让本官亲自动手吗!” 延古闻言突然暴起,锋利的刀光毫不犹豫的向祝之量砍去。 背后的万象小腿肚子瞬间抽筋的疼,明大人这是不过了要弄死九王身边所有亲近的人啊! 万象顿时求神拜佛的希望自家主子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从长计议,红颜祸水啊。 可万象的祈求显然没有作用。 一个身经百战的武将推一个不弱但绝对武艺不精的书生,这一刀,只要正常发挥都能让祝之量见血,就看延古对此人是恐吓还是来真的。 延古显然跟姓祝的来真的,从九王爷回梁都到现在宝珠山庄,这些人如跗骨之蛆层出不穷,如今更是想要他们死,所以这些人当然更该死。 延古这一刀根本没有留情,直接冲着祝之量脖颈而去。 祝之量急速闪躲。 明西洛顿时冷哼一声。 延古闻言,顿时背脊一阵冷汗,让一个臣从自己倒下溜走是奇耻大辱,寒光再起,手起刀落,这一刀直接落在了祝之量的脖颈上。 卢虎顿时觉得脖子有点疼,怎么说也是九王爷身边现在用的最顺手的谋士,就这么杀了。 延古也有几分拿不定主意,顿时看向明大人。 明西洛不为所动:“既然不行了,收尸便是。” 延古、卢虎顿时松口气,毕竟是九王爷近身伺候的人,就这么死了 延古却不后悔,也不能说是完全失手,怪只怪这些人追求不舍,屡教不改,落得今天的下场,咎由自取。 蒋将军住所周围看到这一切的住户,顿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趴在门缝里往外看,学别人躲的远远的不好吗! 现在好了,明大人杀了祝先生,那可是祝先生,是九王爷的人,太子和九王,两个庞然大物,万一让他们作证 九王爷放下手里的棋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梁管家:“谁死了?” 九王妃手里捏着黑子,同样不敢相信的看着梁叔,怎么会,祝先生与世无争,怎么会与外面起冲突。 梁管家跪在地上,年迈的身体几乎撑不起他自己听到的两个消息,他以为算无遗策的事、万无一失的事,如今落到一死一残的局面:“奴才求王爷救救蒋喜,明大人一定会杀了他,他已经杀了祝先生,怎么会放过蒋将军,求王爷看在蒋将军一片孝心的份上,救救蒋将军” 九王爷手里的棋子顿时摔在棋盘上:“岂有此理!谁给他的胆子对蒋喜、之量动手!” 九王妃的脑子里都是蒋将军的现状,顿时急了:“喜儿现状可好,幼迁呢?赶紧带我去看看!” 599一更 “王妃娘娘您可要为蒋将军做主啊——”梁管家的头深深磕在地上,他从小护在手心里的孩子,长在王爷、王妃眼下的孩子,如今竟落的这样的下场。 九王妃焦急的起身:“还说什么,赶紧带路。”蒋喜那孩子向来孝顺,人更是憨厚懂事,他怎么会是刺客,定然是那些人栽赃陷害,王爷平日里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让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当她九王府无人了吗! 梁管家赶紧派了首徒给九王妃带路,王妃心善,定然以蒋喜的身体状况为出发点,他则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求王爷一个恩典,这件事也只有九王爷可以救喜儿。 九王爷也脸色十分阴沉,蒋喜虽不是他儿子,却是他下属的儿子,从小样子啊九王府,不是义子胜似义子,更不好提祝之量,那是他现在用着的谋臣! 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九王爷起身,直接向太子殿走去! 梁管家艰难的从地上起来,发颤的腿踉跄了一下,拒绝了下人的搀扶,急忙跟上,他要救喜儿…… …… 明西洛站在太子的书房里。 梁公旭看着他,就想知道他知道林无竞‘卧床’的原因了没。 明西洛仿佛没看到太子探求的目光,平铺直述的向太子汇着办案的进展,以及蒋喜被怀疑后,祝之量干扰禁军查案,并在极力反抗中不幸身亡的消息。 这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梁公旭闻言才分心了一瞬,祝之量?谁?朝廷命官?朝中有这么个人? 明西洛恭手:“回殿下,祝先生是九王爷带来的门客。”想了想,给了个前缀:“重要门客。” 梁公旭才看他一眼,神色中颇有几分玩味,死了,他知道在国都那段时间九王爷的人对明西洛并不友善。 但明西洛很能忍,一直没有反击,今天却将九王府的重要‘门客’杀了?还动了蒋喜? 蒋喜可是连梁公旭都知道的,不是兄弟在外界传闻中胜似兄弟的存在,明西洛今天有些不对劲儿? 梁公旭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这骨——不对劲儿,这是将心里的火气撒别人身上了?还是心有余怒,真查到了是九王爷的人做的,不管不顾报仇了,毕竟昨天如果不是这些人出来搅局,弄不好林无竞不会与心慈怎么着呢? 可惜啊……可惜,就是这么大的火气,怎么不冲着心慈去,或者……狗咬狗将林无静杀了:“蒋喜牵扯其中?” “是,殿下。” “你可有确凿证据。”心里却不在乎九伯对明西洛的怒火,看不惯,杀了明西洛就好,还能因为一个臣子,让他与九王产生了‘隔阂’。 “回殿下,属下有。” 梁公旭点点头:“那个门客死了?” “死了。” 死就死了,不过是个奴才:“你去看林无竞了?” 明西洛敛下目光,神色间看不出任何情绪,刚要回来。 长安进来禀报:“太子殿下,九王爷在外求见。” 梁公旭看明西洛一眼。 明西洛依旧神色如常。 梁公旭冷笑一声,倒是沉的住气,可惜,急功近利了,杀了九伯的人动了蒋喜,尤其动了蒋喜,真当九伯是泥捏的,就算明西洛证据确凿,九王爷事后也会除了明西洛泄愤。 就好比有人动了心慈,即便理由在充分、再逼不得已,他也会秋后算账一样。 梁公旭突然间心情不错,也不让九王爷进来,反而饶有兴味的等着明西洛的答案。 明西洛仿佛看不到太子的戏谑,恭手:“回殿下,下官事务繁忙,不曾,但有嘱咐家奴过去探问,林大人并不大碍,言说身体好了就回来当值,殿下无须担心。” “明爱卿还是仔细问问,万一有惊喜,或者值得明爱卿学习的地方,明爱卿也别落后了,让九王爷进来。” 长安闻言,终于松口气,急忙退了出去。 几乎长安刚刚出门,九王爷就一阵风闯了进来。 长安急忙退到一旁。 明西洛余光也看到九王爷以及他背后的梁管家,明西洛目光冷了一瞬,脑海中在想梁公旭想让他探出点什么。 梁管家恨不得把明西洛千刀万剐,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竟然敢动蒋喜!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什么人,蒋喜又是什么人!“奴才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 “这就是为殿下分忧,抓了我儿蒋喜的明西洛!敢问明大人蒋喜做了什么,让你大动干戈,不等审讯就废了蒋将军一双手脚,还杀了我府上的门人!太子就是这样对我大梁建功立业的将士的!动用私行!先斩后奏!” 梁管家没请完安闻言,余光如刀剐在明西洛身上!他也要明西洛生不如此! 明西洛当他不存在,一个奴才,能出现在这里就以为他自己是主子了,他对上的是九王爷。 600二更 明西洛收敛刚才被太子影响的心神,平稳的声音在高耸的大殿内回荡:“回九王爷,属下只是依规矩办事,九王爷与其计较下官是不是动用私刑,不如问问这次审查的结果和九王爷的人异常的人员调动,以及最近九王爷住所内的出入记录,哪一点都不能证明祝之量与蒋将军是无辜的。九王爷忠心为国,对皇上之心更是日月可鉴,下官也十分佩服,可有些人偏偏要给九王府抹黑,不顾九王爷的照拂,这些人其心可诛,下官也只是为王爷、为殿下尽绵薄之力。” 九王爷快被这么不要脸的话气—— 明西洛已经稳稳的从延古手里取来了调查结果,成现在九王爷面前,都是最近一段时间九王爷住处某些人的异动。 九王爷一掌将这些东西打落在地。 明西洛收回了被打到的手腕,九王爷刚才是故意的,且用了十分力道,换成任何一个人,九王爷这一下就能废了对方。 明西洛只是慢慢的收回手,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常。 九王爷自然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量,信口雌黄、目中无人,以后都没资格出现在朝堂上。 明西洛并没有捡散落在脚上的纸,只是提醒:“九王爷还是看看吧,有时候九王爷没有的想法,别人未必都没有那个心思。” “闭嘴!” 梁公旭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破觉无聊,九伯跟此人废什么话,杀了就是。 九王爷负手,手掌上传来的力道,让他想起这个人一巴掌拍不死,反而震的他手臂疼痛:“太子,此人妖言惑众、挑拨君臣关系、无所不用其极,私下惩治朝廷命官,完全没有将国法家规放在眼里,还请太子以儆效尤,莫寒了忠臣良将的心。” 梁公旭坦然的看着两人,问的真心实意:“九伯想怎么处理明爱卿?” 九王爷闻言看眼太子,顿时开口:“此等徇私舞弊、罔顾事实之辈,死不足惜!” 梁公旭颔首:“九伯说的对。” 明西洛不等太子继续,恭手,他还能指望太子保他,太子不会主动让他死,也不会为他与九王爷反目。 自己只是太子用的各方面都趁手,将来也能钳制外戚的棋子,这个位置重要,但也不是完全无人可取代,莫云翳、容度、今年的加试状元或者说林无竞,加以时日都又可能代替他。 只是殿下在时间上等不起,再培养的难度和可能性的变数太大,导致他依旧是太子过世后,太子妃对抗外戚的首选:“九王爷,不看一眼就妄加评断,只能证明您怒火攻心。” “你——” “下官自然什么都不是,但九王爷一腔为国为民之心,如今却被人牵着鼻子走,下官实在不忍心,九王爷恐怕不知道祝之量与你背后的梁管家调动了您身边死士吧,而那些就是为了刺杀下官与殿下。” 梁管家没料到事情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王爷,奴才——” “闭嘴!” 同一时间,不远处的内殿内。 项心慈坐在红木高椅上,吃着杨梅糕,正让三个孩子肩并着肩搬花盘,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他们累的气喘吁吁又不得不搬的样子逗着好玩。 毕竟她告诉他们不凭着自己的力量将花盆搬过来,里面的花就被很多很多的小虫子咬死了。 所以如今三个孩子正气喘吁吁的拯救美丽、芬芳的可怜花骨朵。 景嬷嬷等人不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的看着小主子们撅着小屁屁,哼哧哼哧的做‘无用功’。 长安谄媚的走过来,恭手:“娘娘,外殿里,九王爷对明大人动手了。” 项心慈看长安一眼,杨梅糕抿在口中没有吃第二口:“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动手了?”不会一气之下将明西洛杀了吧,那可就玩大了…… 项心慈将糕点放下,神色有些犹豫,她从心里觉得用明西洛,比用别人放心,也好用,一来她并不觉得有别人会比明西洛对她更宽容,二来,这个人熟悉,底线在哪里她也清楚。 最重要的一点是,能确保她很多年都高高在上,没有风险,换个人不等于把自己置于绝对不能置于的险境和不可知的未来。 上辈子她对明西洛烂成那样,不也好好活着,这辈子对明西洛好了那么多,怎么也能寿终正寝,所以不用换人:“因为蒋喜。” “回娘娘,还因为明大人把祝先生杀了,蒋将军除了砍了一只胳膊,还废了蒋将军一双脚……” 项心慈顿时觉得头疼:“他是不是疯了,他知不知道他动的是谁,他又是谁——他现在是不是觉得他自己能造反了!” 秦姑姑、景嬷嬷、焦耳等人看娘娘一眼。 长安有些急,慌忙让娘娘小点声,那两个字不要说的那么明显,再说明大人怎么可能造反。 看什么!冤枉明西洛了吗!能耐啊!芝麻大的官就敢对蒋喜动手了,他怎么不登基,不是更方便。 “娘娘……” “现在九王爷让明西洛偿命?” 长安谨慎道:“是。” “九王爷的人刺杀殿下了?” “应该……有吧……” “那是有还是没有!” 长安不知道不敢答。 项心慈冷着脸,他们福字对抗的戏码比上辈子提前了十几年,难道让她去大喊一声,九王爷助手,这是你儿子! 如果问她怎么知道的,她就说平时上床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呵,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瞬间像有个爹一样,以后都要承受明西洛不差别的念叨,他再不接受九王爷是他爹的事实,无形中也提高了跟她说话的音量。 项心慈可不想这么快,弄出个‘爹’:“太子什么意思?” 长安看娘娘一眼,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项心慈立即懂了:“没帮忙?” “回娘娘,也没有不帮忙。” “那就是作壁上观,看他们鸡鸭互搏!” “去让世子过去看看。” “……” “还不快去,傻站着干什么!” “是,是。” …… 另一边,九王爷看明西洛的目光恨不得将此人挫骨扬灰! 601三更 明西洛神情坚定地、不容抗拒地将手里的纸张递到九王爷面前。 九王爷的手臂推拒着明西路递上来的纸。 明西路不由分说的向九王爷的方向推进。 两个人僵持着,仿佛难分伯仲。 明西洛气息都没有乱:“王爷还是看一看吧,万一迫害了忠臣,王爷还得愧疚不是吗。” 你算哪门子忠臣。 梁管家不信他掌握了什么证据,但明西洛现在却言之凿凿,梁管家一时间也摸不透明西洛知道多少! 但不管明西洛手里有多少证据,他动了喜儿都不行! 九王爷目光如炬的看着明西洛,想杀他的同时,也不得不忌惮他展现出的力量。 更令九王爷弄不懂的是梁公旭的意思,明西洛是太子的人,太子该保他才对。 但到现在为止太子都没有为明西洛说过一句话,这中间,难道是有什么问题? 明西洛没工夫分心:“王爷,眼见为实,在下一介小官怎么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肆意妄为。” 九王爷忍者手臂上的力量,视线方下移看了一眼纸上的字,瞬间看向一旁的梁管家。 梁管家顿时惊慌,刚打算开口。 九王爷已经收回了目光:“如果明大人依据办案,所查非虚,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企图谋杀太子,本王绝不姑息,但如果让本王知道有谁敢以此趁机铲除异己,本王同样绝不姑息。” 明西洛卸了手臂上的力道:“九王爷说的是,微臣比任何人都希望九王爷秉公办理。” 九王爷也收回了手,缓和了些想让明西洛死的冲动。 梁公旭见状,颇为失望:“九伯说的对,明爱卿不眠不休的为了山庄安定也辛苦了,但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本宫很信任九伯的,九伯可用膳了?” 九王爷没有胃口,随意与太子寒暄了两句,便转身告辞。 项逐元匆忙赶来,在外碰到了九王爷 “明西洛查出来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项逐元见此情形,转入了后面的甬道中,没有与九王碰面。 梁管家腿脚受限,追的万分艰难:“王爷蒋喜” “回去再说。” 项逐元从更道拐出来。 “世子” “回去。” 梁管家已经跪在地上。 九王爷站在大厅中,目光沉重的望着窗外:“梁叔你跟着我也大半辈子了。” 梁管家浑浊的眼泪立即落了下来:“王爷” “我不想听任何狡辩,如果被我问出来,蒋喜就不是处死那么简单。” 梁管家立即声,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瞒不住王爷,只要王爷去问,他们定给九王爷一个交代,但蒋喜是无辜,蒋喜根本就没有参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明西洛故意为之。 梁管家重重的磕了头,没有隐瞒:“王爷,奴才没想杀太子,怒次怎么会想杀太子,奴才只是让人动明西洛,是明西洛血口喷人,诬陷奴才造反。” “所以现在是你刺杀他不成,反而被他咬了一口,甚至搭上了蒋喜还有祝之量。” 梁管家的脑袋一下磕到了地上,谁能想到祝先生会死,蒋喜更是生死不知的下场,还不知道耐心人会不会看在九王妃的面子上将人放回来,哪怕先治伤也好:“奴才该死,该死的事奴才,奴才连累了祝先生,奴才万死不足以谢罪,但王爷,蒋将军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参与,求王爷救救他,求王爷救救他,他还是个孩子,奴才愿意以命抵命,只求蒋将军平安无事。” “糊涂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怎可如此糊涂!” “王爷,是奴才思虑不周!” “何止是思虑不周,简直愚不可及,还没看出来吗!明西洛就是用蒋喜还你颜色,明着告诉你,你敢动他,他就敢动你的蒋喜,现在好了蒋喜落得这样的下场你满意了!而且你动的着明西洛,偌大的王府不够你住的!” 梁管家何尝挺不住王爷口中的抱怨,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此时已经被调在太子殿前谢罪了,王爷已经对他网开一面,可是,他不配。 “王爷,奴才该死,奴才愿意一次谢罪,求王爷了,王爷快想想办法,喜儿的身体拖不得,这孩子向来稳重懂事,对王爷更是敬重有佳,王爷求您救救喜儿吧。” “如果不是我看着长大了我现在就” “奴才该死,但奴才并不后悔,明西洛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将王爷放在眼里,逐兽会上让王爷出那么大的丑,奴才一时气不过对他动了手,王爷,奴才虽然错了,但这样的人更留不得。” “一派胡言,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人。” “但他却敢站在王爷面前,与王爷平分秋色!” 九王爷想起今天与他对抗的人,此人今天能因为这个把柄对付蒋喜,将来自然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太子身边有他可以说如虎添翼,如果太子身体康健又到了要掌权的过渡时期,这样的人自然是国之栋梁,可是太子孱弱。这样的人反而让人不安。 “王爷,此人绝对有不臣之心。” “梁叔到是越来越火眼金睛了。” 梁管家听不出王爷是不是在讽刺他,他赔上了蒋喜,赔上了祝先生,明天,或者说片刻就会有人知道明西洛动了九王府的人,全身而退。 所以这个人不能留:“奴才知道王爷不相信,可王爷知道吗,明西洛为官多年,入主东宫三年,位高权重竟然没有私产,对女人更不上心,也没有偏好,这样一个一心扑在公务上、忧国忧民的人存在吗!” 602一更 “他没有私产?” “没有,对其父母兄嫂管制也十分严格,所有行贿其父母者,会依法查处,甚至因此流放过几位官员,所以如今堂堂朝中超三品大员明西洛的家眷,依然住在碰石巷这样杂乱的胡同里,明西洛现在名下仅有一处他自己未入东宫时购买的房产,除此之外再无家私。” “……”九王爷置可否,没见过德行高尚的人,不见得就没有。 梁管家心里惦记着蒋喜,可更想看到王爷高枕无忧的未来,这次如果自己死才能换回蒋喜,他义不容辞。 但死前他希望王爷能重视这个人:“王爷,或许您觉得老奴危言耸听,可这人在吃食上还没有特殊的偏好、玉器物件上也没有特别喜好,不喜欢古文字画,也不收拢钱财珠宝,这样的人不是图谋甚大,就是不将全天下放在眼里,王爷无论是哪一种都堪忧啊,求王爷三思。” 九王爷负手站在原位没动。 梁管家却知道蒋喜等不了,谁知道明西洛还会做出什么:“王爷,奴才愿意以命抵命,求王爷用老奴这不中用的身体换回蒋将军,也让老奴全了祝先生的一条命……” 九王爷看地上的老人一眼:“起来,祝之量想到你现在这副样子!来人。” “王爷。” “王妃回来了吗?” “回王爷,没有。” 九王爷皱眉,现在还没有回来,就是要人不顺利,以刚才明西洛在太子书房对他的态度,人也没有那么要回来:“我亲自去一趟。” 梁管家闻言,头深深的抵在地上,是他办事不利,让自家主子遭此大辱,他万死不辞,定不敢苟活。 九王爷走出几步,就转回来,心里对从出宫时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有所偏向,并不是死一个谋士就能抵消的,何况到了他这个年纪,谋士不谋士的绝对不如一张老面孔在心底的分量重:“你给本王跪好了,别又犯糊涂,让亲者痛仇者快!” 梁管家闻言,眼泪瞬间溢出浑浊的眼眶:“奴……奴……” 九王爷没等他奴出个结果,已经走了。 有了刚才在太子那里与明西洛打交道的经验,他到了关押人贩的天牢外,根本没有跟这些人废话,直接硬闯了进去,将奄奄一息的蒋喜临了出来。 九王临出门前,毫不留情的一刀横扫退所有拦路的侍卫,因为梁管家的话,分神看了他们一眼,发现这些人并未停留再次快速向他攻来。 前赴后继,并不畏死,他们眼睛里燃烧着纯粹的对上位者下达命令后绝对的执行精神,仿佛让人看到了几十年前,刚刚组建了班底的自己。 那时候每个人眼里都有绝对的热烈,对他的忠诚,是他花了大心里笼络的一群人,现在这些人也同样是明西洛笼络的一群人,这些人只效忠明西洛,梁公旭来了都不行,更何况他这个九王。 他想从这里带走人,就得将他们刀锋上过去。 九王爷被勾起了血腥,提刀就想让这群人知道什么是主仆尊卑! 巫勋已经带着人快一步冲了过来,与卢虎等人对上,双方一触即发,瞬间交手在一起。 九王爷收了刀,并不怕在这里动舞,他堂堂九王,带走个人而已,乱不到一个走狗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蒋喜重伤,他今天非宰了今天所有围困蒋喜住所的人,卸了明西洛这些臂膀。 他不管明西洛是不是图谋更大,他知道没了这些人,明西洛也得掂量掂量下次做事的分量:“生死不论!”九王爷说完带着蒋喜走了。 巫勋顿时大喝一声:“留下这些人的狗头!” 卢虎也不是吃素的:“报仇的时候到了,冲!” 外面打的火热。 太子的书房内香薰袅袅,安静异常:“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本宫表扬你?” 明西洛不动声色恭手:“微臣告退。” 梁公旭不耐烦的挥挥手。 明西洛刚出太子的书房,便看到等在外面的项世子:“世——” 项逐元没有让他见完礼:“九王爷带走了蒋喜,现在巫将军和你的人在动手,赶紧过去看看。” 明西洛脸色正了几分:“多谢世——” “不用客气,赶紧去。” 明西洛没有推辞,急忙带着人快速离开。 项逐元无奈摇头,太冲动了,九王爷什么人,九王爷纵然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不动明西洛,可未必会放过延古、卢虎等人,甚至鹰击都有极有可能不复存在。 明西洛冲动了。 项逐元看眼善行:“你跟过去看看,如果又能帮忙说话的地方,调和一下双方的关系。” “是,世子。” …… “娘娘,世子来了。” 项心慈看着庭院里明西洛送来的那盆草,也很无奈:“让他进来。” 项逐元一袭蓝褐色对襟款盘云纹束腰长衫,头发一丝不苟的用玉簪束在头上,金贵硬气,已与昨天狼狈离开时判若两人。 “怎么样了?” 项逐元看着她知道着急的样子,笑了:“做的不错。”抬起手—— 项心慈躲开一步,不让他摸自己脑袋,她还生着气呢。 项逐元失笑,行,不高兴,却没有敢看她今日带了什么耳坠:“那边已经没事了,不过明西洛这次恐怕不好交差,九王爷不会这么算了,怎么也要砍明西洛一双臂膀。” “砍明西洛?” 项逐元嘴角上扬,看着这盘花不花草不草的植物:“砍鹰击,他动了蒋喜,还杀了九王爷的谋士,九王爷又不是泥捏的,而且你不知道军营的情况,这样公然杀西北回来的将领,就是与全西北军作对,明西洛总归要付出点代价。” 不父子相残就好。 项逐元见她放在心来,摇摇头,她啊,想的简单了,明西洛没了鹰击就是没了爪牙,没有牙的老虎,再凶猛也有限。 项逐元拨弄了一下青瓷花盆里的叶子,反复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品种,他自然因为心慈的关系对花草很有研究:“你这是什么?新品种。” “草啊,你眼拙。” . 603二更 项逐元嘴角抽抽,那到不是,只是没料到她会养草,还养在这样金贵的盆里:“这是什么新爱好。” “不是我的,是宋子宁的或者林无竞的,我也不知道谁的,看久了还觉得挺好看的。” 项逐元松散的神色收敛了几分,没了看这东西的心情,这些人倒是无所不用其极:“你少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宫里的花草都有严格的制式,弄这么一盆进来做什么。” “稀奇啊,牡丹、芍药、梅花看久了,看些杂草、枯枝也别有一番情趣。” 项逐元看着她。 项心慈回视,难道说的不对? 项逐元想说她什么,又想到自己最终什么都不能做,徒惹她不高兴,弄不好她就要反讽回来,又弄成昨天那样的局面收场:“你喜欢看便看吧。” “我当然喜欢看,我不单喜欢看,还想尝尝味,回头有时间了,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就把它煮着吃了,或许就爱上了嚼草的感觉呢。” 项逐元脸色更黑了几分:“心慈!” “怎么?你也想吃?”项心慈说着漫不经心的抬起手,手指停在眼梢的位置却没有向耳后撩的意思,便收了回来。 项逐元心瞬间漏了一拍,似乎期盼着她葱白的手指撩过去,又怕她撩过去。 项心慈好像没注意到他的走神:“中午留下来吃饭吗?” “不了。” “因为不给你吃草?”说着用视线指了指他旁边的那盆盆栽。 项逐元已经收敛了心神:“我去天牢那边看看,以免那些人要对明西洛动手。”“有什么好看的。说的好像他们能怎么样明西洛一样。” 项逐元闻言看向她,这一眼看的有些疑惑,似乎很意外她能说出这句话。 项心慈神色坦然:“他不是和九王爷动手过,如今就被一些小喽啰打败了?” “巫勋不是小人物。” “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蒋喜受了重伤,祝之量死了,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即便这件事是九王爷那边的人动的手,也绝对不可能是谋逆,而太子打的旗号却是谋逆还让明西洛出头,明西洛竟然还——”他也没想到明西洛如此实在:“所以没有那么简单。” “那就让他们打好了?” “傻瓜,明西洛可是你大伯的爱徒,侯爷能看着他出事。” 项心慈不感兴趣的嘟嘟嘴,没兴趣。 “我先过去看看。” 项心慈漫不经心的垂下头,拨弄拨弄小杂草:“去……” 项逐元将花盆往旁边移一移,不让她碰到。 项心慈见状笑了,一双潋滟生辉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手指铺平他绣着广海云纹的衣襟:“摸一下而已,不行啊?” 项逐元拿开她的手,义正言辞:“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你倒是不避讳就直接上手,也不怕有什么病症,传染了你满园子花花草草。” 项心慈闻言顿时笑的不行。 项逐元看着她笑的眉毛都弯成月牙的样子,嘴角也不忍不住因为自己的幼稚扬起一抹弧度:“好了,不该碰的东西不碰好不好?” 项心慈笑着,眼中、眉梢间都是笑意:“好啊。” 项逐元见状,突然有种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揉揉她的感觉,或许还……“我先走了。” 项心慈懂事又听话:“嗯。” 项逐元见她干脆了,心里又有些不满意,她只拽一下衣襟就满意了?自己说走,她就让自己走?以往不是都…… 项心慈见他停下,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还有事?” 项逐元看着她,想问她是不是杂草更好看,比牡丹、芍药、梅花都重要:“没有。” 那还不走,鹰击完了,明西洛不琢磨着弄死九王爷,到时候,啧啧,父子相残:“慢走。” 项逐元没等到她磨第二遍,反而不急的走了:“你晚上要不要去五叔那吃完饭?” 项心慈见状,含笑的看着他,眉宇间都是对他此举的打量。 项逐元被看的不自在,却坚定的等着她的答案。 项心慈突然靠了上去,头放在他胸口的位置。 项逐元顿时—— 项心慈只放了一下,不等他说什么便自己立正站好,雪白的手指勾着她刚刚勾过的衣襟,在广云纹上来回摩擦,声音轻佻散漫:“你希望我去吗?” 项逐元撑着尊严,却没有移开她的手,觉得被她碰过的位置酥麻着又不想跃雷池一步:“吃顿饭而已,这么近,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 项心慈笑容一收,立即收回手,头一扭:“那就是不希望,我不吃了!” 项逐元立即看周围一眼,然后微垂下头,哄道:“你明知道。” “不知道!” “我想你回去吃饭。” 项心慈笑了,转过头,得意洋洋的看着他,瞬间开始得寸进尺:“有多希望?” 项逐元无奈的看着她:“很希望,很希望。” “那是多希望?” “心慈——” “嗯——”答应的娇媚又可爱:“多希望吗?” 项逐元叹口气,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刚才没有直接走:“非常非常希望。” “是不是我不去就吃不下饭的希望?” “……” “是不是吗?” “是。”(见) 项心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笑了:“申德。” 申德头皮差点炸了:“属——属下在!”当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 秦姑姑也是无奈,四下漏风的,没有帷帐,她们主子倒是不挑,但也想想没有见过的人怎么想行不行。 “明西洛在哪里?” 申德脑子里都是不正经的想法,比如太子妃如此急迫的找明大人做什么:“属——属下不知道,应该在天牢那天,林统领家比较近!” 申德说完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后,脸色一阵发白,噗通跪在地上:“属——属——” 秦姑姑无语的看着他!说什么呢!心里却叹口气,受抗如申德,都吓成这样了,太子妃怎么就不知道改改。 申德恨不得抽死自己,他!他不是故意的!他无意识,他——就是他嘴快!“奴才罪该万死……”他怎么也想不到娘娘尽然跟与堂兄…… ------题外话------ 今日两更 . 604一更 项心慈觉得好笑:“你们在说什么?”再说一遍,没听清。 申德整个人吓的发抖:“属下该死,属下万死不能赎罪,属下……” 项心慈无语:“本宫怎么样的荒淫无度加行为不端让你们觉得本宫总在欲求不满。” 秦姑姑闻言,急忙道:“奴婢等该死,娘娘言错,娘娘只是不拘小节。” 申德只求不连累家人。 “行了,没完没了了,正经事,明西洛在哪?” 申德擦擦冷汗,刚……刚才世子爷说了:“在……在天牢那边……” “你跟过去看看,如果明西洛还在跟九王爷动手了,跟他说本宫找他,立刻马上让他过来,如果不过来,你就直接砍他。” 申德、秦姑姑有些懵,这—— “看什么,还不去!”虽然九王爷与明西洛两个人以前也有冲突的时候,但那个时候她又不知情,纯粹看他们的热闹。 现在能不……父子相残,就不父子相残吧。 “是。”申德刚走两步,又犹豫的退回来:“娘娘,如果明大人没有与九王爷交手呢?” “……”项心慈犹豫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种可能,刚才大哥不是说这两个人不会这么算了?“如果没有……就不用叫他过来了。” 申德松口气:“是。”砍明大人,是那么好砍的。 秦姑姑见申德走了,犹豫了几秒,靠近太子妃一步:“娘娘,不如叫宋侍卫过来为娘娘按按肩?” “留着你那些多余的心思过中秋吧。” 秦姑姑觉得冤枉,怎么就成了自己思想不端了,刚才……算了。 …… 申德回来得很快。 项心慈让人将帝安带下去。 帝安不想。 项心慈将脸一板。 帝安立即跟着景嬷嬷走了。 项心慈没看到申德背后有人,心里便有数:“没有动手。” “回娘娘,没有,但鹰击的人和乌将军的人——” “怎么?” “回娘娘,双方动了刀,都有死伤,不容乐观。”他去的时候不能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场面也十分惨烈。如果不是像项世子及时赶到,双方能折损过半人马,都动了真怒,巫将军的人却没有将鹰击全部拿下,鹰击——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项心慈想起大哥说的话,九王爷的人不会就这么算了,不重伤明西洛也会废了他的鹰击:“你再跑一趟,等明西洛没事了,让他过来一下。” 到不是要帮忙,如果九王爷只是废了鹰击,项心慈无所谓……大不了到时候安慰安慰他。 何况没了鹰击,他落魄了,一蹶不振了,被打击的什么都没有了,自己再出面开导、帮他重新组建鹰击,说不定还能落个温柔,不嫌弃他的印象。 至于现在帮忙?省了,麻烦、事多还容易麻烦上身。 即便开解明西洛这么高难度的事,她都不想做,更何况是从根源上帮他解决麻烦。 而且,还能一举两得,显得她与明西洛共患难过,以项心慈的认真,她甚至分不清什么是‘患难’,不过都说明西洛倒霉了,应该就是倒霉了。 她实在不擅长跟人共患难,恩情这东西,她自己都记不住,反而觉得对方知道自己丢人的过往,事后都想杀了她,怎么有人会觉得共患难是情分呢?简直不能理解。 但大众的普遍认知,好像这很重要。 那些人不是经常说,她与明西洛相识于微末却没有抓住时机,总是让明西洛难堪不,所以,对方落魄时给予对方帮助是很得人心的事情。 既然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随便做做吧,到时候自己宠着点儿他,劝他几次,他怎么也得记自己几分好。 项心慈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一举三得,无本买卖:“给这小草浇点儿水。” “娘娘,草不能总浇水,会死了。” “没事,富贵草,喝多了就习惯了。” 秦姑姑无奈:“是。”阴奉阳违的少上一点水好了,免得真死了,上哪移一颗这样没有特色的草去。 …… 鹰击的处所内。 延古义愤填膺,不想放手里的刀,那些人死不足惜,明大人就该将他们全杀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肆意挑衅:“明大人——” 明西洛没让他说完:“下去处理伤口。” “大人——” “现在就去,大夫不够了,请太医过来——还站着干什么,想试试血流多少会死。” 延古闻言,垂下头,恭手带着人退了下去。 项逐元才走过来:“蒋将军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找人来说一声。” 明西洛亲自为项世子倒杯茶:“项世子坐,多亏了世子帮忙,让项世子费心了。” 项逐元没有推辞,巫勋与他多少有些交情,明西洛是他父亲的门生,这件事他才能出面,但看双方分开时恨不得弄死对方的势头,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一会儿找人先去看看蒋将军的伤势,衡量一下能不能想想办法,巫将军吃了一个闷亏,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你这几天别让鹰击的人出去,你有官职在身,或许没什么事,但鹰击他们不会留手,你没有必要与他们硬抗,这件事太子怎么说?” 明西洛目光敛了一下:“太子说,秉公办理。” 项逐元皱眉,便知道太子是不会过多介入,等于将明西洛推出来自行解决,能处理好自然是明西洛本事,处理不好,就是安九王爷怒火,太子简直—— 项逐元自然倾向明西洛,以后也有意与他内外联手:“蒋喜刺杀太子,你有没有确凿的证据?” “有。” 有就好办:“好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让世子费心了。” “没什么,侯爷也一直很担心你,说实话,这件事查到九王爷的人身上,你能做到这一步实属难得,可上位者……”项逐元叹口气,更想说,‘这件事查到九王爷身上,就有很多不安的点在里面,你不该那么冒进。’但他没有说。 明西洛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不容许别人对他的决定提出质疑,他也只能将事情转到‘最后太子不想兜底上’。 . 605二更 明西洛敛下的目光浑不在意,这件事他做了自然就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对付九王爷他并不觉得是什么难事,但没必要说给所有人的听,显得他自大猖狂:“太子也是逼不得已。” 项逐元看着他,觉得他神色间应该有几分不满,却没有。欲收回目光时恍然发现,这个男人—— 项逐元起身,重心还在这件事上:“先咽下心里这口气,我让侯爷想想办法。” “多谢世子。” “叮嘱你的人——切勿意气用事。” “知道。” “今天我说的有点多,班门弄斧了,你别房子啊心上,我先走了,你也好好休息。” “世子严重,世子慢走。”明西洛走近相送。 项逐元感慨的探口气,两人擦肩而过。 明西洛再次闻到了项世子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这种香很淡,清雅似无,明明是稍不注意便会忽略的香气,却一旦沾染上,便经久不散。因用料讲究,做工复杂,耗时时间长,又过于金贵,他知道的只有太子妃在用。 而且这种清淡的项七,混合了她的体香后,味道更加特别,项世子身边传来的便是这种特殊的香气。 项世子来前去过太子妃那里? 还是太子妃让项世子过来的? 为什么?不放心他? “明大人留步不送。” “项世子慢走。” “切记,等我的消息,你的前程和鹰击能不能保住取决于你现在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在下知道。” “我又多话了,告辞。” “不送。” 明西洛看着项逐元离开后,脸色才冷了下来,他赶到天牢的时候,巫勋已经杀了他不少人,蒋喜被九王爷带走了,这件事怎么能这么算了:“万象呢?” …… “万象,万象,你怎么还不过去,在这里转什么,这里有大夫有太医,你赶紧走,大人找你!” “九王爷欺人太甚——” “快去,大人等呢。” …… 明西洛站在窗前,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你是越来越有想法了,如果本官不派人去找你,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 万象顿时跪在地上:“属下该死。” 明西洛看着窗外的景致,很久没有说话:“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了。” “属下打听清楚了。” “他怎么了?” 万象小心地用余光看明大人一眼,心里清楚明大人现在脸色肯定不好,鹰击伤亡那么严重,明大人心里不定憋着什么火,但这件事。 万象想上前一步在大人耳边说。 “就在那里站着!” 万象顿时站定,将打听到的是说了一遍,太医用羊肠线将某些……他打听过于太监不一样,这样打结后能完美的保留男子的能力,只是不能有子嗣。 明西洛本就眩晕的思绪,此刻怔怔地看着外面交错的花枝,子嗣?原来梁公旭在这里等着他。 万象只心里顿时像压了秤砣一样重,九王爷的案例赫然在前,太子……不会对明大人也有那个意思吧。 明西洛知道太子为什么让他去打听了,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冷笑,不让他拥有子嗣,梁公旭是不是忘了,他明家可不止他一个儿子,但侄子他都不知道又多少了,如果想结党营私、扶持自己的势力,区区这点事可拦不住他:“下去吧。” “是。” “等一下,去问问申德,项世子是不是太子妃安排过来的。” “是。” 明西洛的讽刺毫不掩饰,以为多大度,还不是扭曲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有本事让林无竞留下子嗣。 明明心有不甘,还做出此等荒谬的事来,他实在不明白梁公旭图什么,被权势、金银孕养了百年的人家为什么都变了。 明西洛并没有在这件事多停留,他就不会按照梁公旭的安排走,他明家不缺子嗣,但他要与项心慈生的子嗣。 他不会如梁公旭的意,自然就不将这件事看在眼里,更不会为了得到梁公旭的认可,主动去做这件事。 他现在想知道,七小姐是担心他与九王爷打起来,还是担心九王爷杀了他。明西洛心里的那一点儿期盼,她比他感觉的还要在乎他的生死。 虽然现在的情况下,他该想想怎么应对九王爷的怒火,可他还是想知道,是不是太子妃让项世子来看的他。 她的担心自然举足轻重。 …… 项逐元脑海里闪过明西洛的样子,以往这个人总是低着头,他并没有注意过他,这次回来,他交接各方的事情,更是忙的没有时间。 今日竟然是他第一次多看了明西洛,抛开他的身世,明西洛是一个值得人多看两眼的男人。 这些年项心慈有没有多看过这个名声赫赫的人? 项逐元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父亲商议蒋喜的事,而是对跟上来的善行道:“你先下去包扎伤口,把善奇叫过来。” “是。” . 606三更 项逐元直接开门见山:“明西洛与太子妃关系怎么样?” 善奇闻言,一丝迟疑都没有,眼里闪过一次疑惑,或许是知道早晚有这一天演练了很多遍,或许是有心里准备,善奇这一刻完美衔接了不知情的神色:“太子与太子妃?”似乎非常诧异世子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属下联系过几次明大人,明大人都没有推辞,世子,有什么问题吗?” 项逐元神色如常的看着他,并没有从他眼里看出什么,莫非还他想多了,这两个人没有交际才对,但是项心慈今天的行为和说的话 是自己多心了?还是自己太敏感,心慈尚且不隐瞒宋子宁的存在,如果与明西洛有什么,不可能不说。 可心慈做事向来随意,又不会衡量其中关系得失,别人死活向来不放在心上,指望她懂得看清时势拉拢明西洛不如他指望天下换姓,但她今天在担心别人,主动提及了明西洛与九王爷事情的进展。 “我不在梁都这几年,太子与明大人见过吗?” 世子在怀疑?应该是没有撞见,如果撞见了,就不是问这些:“见过。” 项逐元停了一会,很久没有开口,两人不可能没有见过,何况他还再三嘱咐过心慈。 项逐元还想问什么,想了想开口:“下去吧。” “是。” 项逐元看着他出去,转身去换衣服,或许是他多心了,必定心慈如今站在今天的位置,她那不动的脑袋瓜,再懒惰,也会稍微转一转,何况自己临走之前交代了无数次。 夜色拉开帷幕,海晏河清、群鸟归林,宝珠山庄如一副缓缓卷起的画卷,百兽都准备入夜了。 项心慈陪着梁公旭和三个孩子吃着晚膳,旭旭回来的有些晚,吃的也就有些晚了。 项心慈不讲究食不言,但天天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至于问皇上的病情,她并不关心,还每天问一遍,挺无趣的,何况皇上一直那个样子,也没什么好问的,她觉得太子肯定也没什么新鲜词。 还不如安静吃饭更有意义。 帝安和两位小皇孙从不餐桌上说话。 梁公旭刚从重病的皇上那回来,神色有些倦怠,此刻更没有精力开口。 太子殿内数不尽的人,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庄姑姑走到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见娘娘还没有吃饭,便退了回来。 明西洛看眼出来的庄姑姑。 庄姑姑喜欢明西洛,这孩子看着就对她脾气,她托大了,应该说,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明大人更愿意T恤她们辛劳,从来对她们客客气气:“明大人要不要去耳房坐一会,娘娘在用膳,恐怕还要等好一会。” “多谢庄姑姑,不用了,在下等一会便好。” “还愣着干什么,这种事还用我吩咐,快给明大人搬个椅子过来。” “庄姑姑,不用” “用,用,谁知道娘娘一会儿,会不会做晚课。”她们娘娘弄不好已经忘了约了明大人的事,哎。 明西洛没有推辞,自然也知道项心慈的性格,如果忘了,弄不好能半夜让他回去,便坐了下来。 庄姑姑和善的笑笑,这就对了,何必委屈了自己,太子妃又看不见。 同一时间,九王爷的住处内依旧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太医们更是去了一批又一批,除了固定守在太子、皇上太后身边的,这次随性的太医全部被叫了过来。 各种药材源源不断送到,很多没有的药材,去附近的乡绅药房去寻,从中午将人带回来到现在,忙碌的人群就没有停下来过,蒋喜的情况却还没有稳定下来。 “鹰击欺我九王府没人。” “闭嘴!这里是什么地方,让你胡言乱语!” “我说错了吗,如果九王爷当初将毛都没长齐的太子” “越说越不像话。” “这里是我九王府的地牌,在这里我都不能说了,还能在哪里说!我们都被一个刚上来没两年的人不放在眼里成这样了!” 厢房的门突然打开:“吵什么,都少说两句。” 项心慈的确不记得让人叫明西洛过来了。 梁公旭看她一眼:“有事?” 项心慈但不至于想不起来:“嗯,这次的事真是九王爷做的?” “九伯不至于,难保不是他身边的人做的,也该清一清了,怎么,怕他出事?” “不至于,好奇他想与九王爷对峙到哪一步,万一想同归于尽呢?我不是能提前准备看戏。” 梁公旭撇她一眼,不至于真信了她,但心慈也不是真心为谁担心的人,估的确如她所说,好奇这件事明西洛的应对:“还不快去,否则等得久了。” 项心慈看着他,换成任何一个长命的她非说可不是要快一点,否则不够新鲜了。 但看着梁公旭被烛光映衬的仿佛透明的脸色,眼下的青黑,稍微风大点就要过世的体格,她不跟他计较。 项心慈觉得自己的好脾气都对着梁公旭去了,她大哥和明西洛都没有享受过:“去了,帝安我今晚带,别带她去父皇那里了。” 梁公旭转头冲着她道:“我想带她去,必须带她去。” “爱去不去。” 607一更 明西洛看到了项心慈,一袭金穗百褶长裙,犹如高高在上神祗,迎着烛光慢慢走来,盘起的长发上金凤昂首,高贵不容侵犯,撑起了日月轮回的双眸,带着世家大族高高在上的名贵淡漠。 按说他不喜欢这些人高傲的样子,总觉的那双眼睛破坏了世家大族在他心里印象,可明西洛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息:“微臣参见娘娘,娘娘万福。” 项心慈走进他,停在几步外,枝头的光影从他脸上略过,头顶的灯光距离他太近,影子只缩在他脚步的范围,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九王爷的事解决了?” “一些小事。” 的确小事:“别跟九王爷对着来,对你没有好处。” 明西洛看她一眼,担心他?不想他死那么早?那昨天她做什么去了:“” “听着呢吗?” 明西洛本因为他担心隐隐升起的心神,又落了下去:“知道了。” “不高兴?累了?” “没有。” 项心慈上下扫他一眼,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衣服换过,也不见狼狈,神色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疲倦和迷惘才对,毕竟刚刚站稳脚跟就发生这种事,还冲动走到了这一步,只要九王爷不谋反,九王府里那些人不过跳梁小丑而已:“做事谨慎一些。” “” “听着呢吗?” “知道了。” “我劝劝太子,回头让项世子找个机会带你去跟九王爷认个错,这件事就这么了了,没意见吧?” “” “说话。” “娘娘,朝廷的事,微臣有能力解决,娘娘不要参与的好。” “你怎么解决,更九王爷硬来,最后被九王爷打成重伤,就像你打蒋喜一样?”那就好了,等九王爷将明西洛废了,她再主动告诉九王爷,明西洛是他儿子,九王爷一蹶不振死过去,她的二皇子顺利登基,也不错。 明西洛没说话。 项心慈见状冷哼一声,看不上她的意见建议?明西洛从心里看上过谁,项心慈习以为常:“话我已经说了,听不听再你。”别到时候说她没有告诫过,只看看戏:“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明西洛没动。 “还有事?” 明西洛抬起头:“月色不错,娘娘要去游湖吗?” “你还有心情游湖,你不怕中途被水鬼截杀了!” 那你跟谁游湖!林无竞!明西洛心里不痛快,却还能记起她召自己来此,是担心他才会如此。 “你怎么了?” “没事?” 项心慈语气放柔了几分,用上自己为数不多的爱心,尽量关心落魄的他:“因为九王爷的事担心?放心,我会让项家为你项办法,不用放在心上,回去好好睡一觉,不会有事。” 明西洛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又垂下,她的神色流于表面了,说的非常好听。 “好些了吗?” “多谢娘娘,微臣告退。” “嗯。” 明西洛走出了太子的寝宫,外面的月色与里面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光影略暗,不见浮华,却出奇的看的更远。 明西洛停下脚步。 卢虎从旁边走过来:“大人。” “有没有异动。” “九王府有批暗卫,离开了梁都。” “知道了,蒋喜呢,死了没有。” “回大人,九王妃求了太后,太后动了皇上的药库,命已经保下来了。” “九王妃急功近利了。” 卢虎没有接话,皇上如果突然重症又恰好没有了那味药材,或者说调遣回来的不及时 但皇上会不会再次重病,以什么名义重病,还要从长计议。 明西洛停下脚步。 卢虎也停下。 明西洛抬头看眼头顶的月色,亮不过她身上的一缕金线,却当看不见她的敷衍,明西洛重新抬步,有什么看不看得见的,一开始,她就对他很是敷衍,看多了也就习惯了:“还是让他们折在路上吧。” “是。”卢虎快速消失。 明西洛继续向前走着,无论开解自己多少次,还是想弄死梁公旭和林无竞。 翌日,整个宝珠山庄更安静了,日头升起,外面除了鸟雀的声音和侍卫巡逻是声响,家家户户还禁闭门户,无论一家之主,还是游湖赏园的人都没有出来。 绿树环绕的宝珠山庄内空荡荡的,比第一晚封庄后,还要静谧安宁。 陶子媚是以丫鬟的名义跟来的,平日并不出门,听到的消息比别人晚。 但这么大的事,她就是不可以打听,如今也知道了。 陶子媚慌忙跑到表姐卧房:“姐姐,姐姐,九王爷的人与明大人对上了?!” 杨梦娇放下手里的画笔,眉头皱了一瞬,又松开。 诗立即地上毛巾。 杨梦娇擦去小指上的墨迹,一双白净的手指上不染任何杂色,让人看了清爽又舒服。 杨梦娇点点头,这不是什么秘密,昨天闹的那么大,今日气氛更僵持了。 608二更 陶子妹有些焦躁,现在杨家已经不让人进出,是不是会很严重?九王爷会怎么样?会杀了明大人吗?还是明大人杀了九王爷什么人? 可……陶子媚又想到了那个传言,如果是真的,这两人怎么能走到这一步,陶子媚焦急道:“很严重吗。” 杨梦娇叹口气,自然严重,否则这么多人怎么会没有一人出面,不是为了明哲保身,无论是明大人还是九王爷,都不是能站队的事,所以才更棘手。 “姐——” “谋逆与诬陷,双方各执一词,九王爷府上的一位谋士死了,蒋将军身负重伤,九王妃求了皇上的药材库才救了蒋将军一命,你说严不严重。” 有人死了,陶子媚心神一紧:“那个谋士重要吗。” “九王来宝珠山庄唯一带在身边的谋士,西北之地也一直随侍在九王爷身侧,你说重不重要。” 杨梦娇手无意识的摩擦了一下手上的银花生,她就是想帮忙,什么也做不了。 “那九王爷会怎么样?会杀了明大人吗?” 杨梦娇意识到什么,松开手,眉宇间依旧端庄稳重:“私下里自然想。”挫骨扬灰扬灰都有可能:“蒋将军在九王府长大,不是义子胜似义子,他却公然将蒋将军打成重伤,不是与九王爷挑衅是什么。” 杨梦娇说着都有些头疼,昨晚心神不宁了一晚上,一大早起来作画,也无法精心,家里又没有男子,连打听些消息都打听不上。 也不能说没有男子,只是杨光清有等于没有一样,谁会与一名纨绔商议生死存亡的大事。 陶子媚更急了:“可九王爷不能杀明……” 杨梦娇觉得她天真:“有什么不能杀的,明大人再怎么重要也只是太子手下的一名臣子,而九王爷是太子的亲伯父,亲属关系一目了然,如果让太子选择,殿下自然会舍了明大人,保全与九王爷的伯侄情分,这是大义。”她最不屑的事,这件事可能是太子一首策划的,太子却推出了明大人明哲保身,令人不耻。 可若是站在上位者立场,此举不但敲打了九王爷,还除掉了日渐成长的明大人,至少还可保大梁未来20年安定。 “可,可是王爷HIA不能杀明大人。”九王爷怎么能杀明大人呢! 杨梦娇没有没有看不上表妹的意思,但看她一眼未尝不理解明大人当初不选择她的原因,实在是:“你也别那么悲观,万一是明大人——”反杀九王爷呢。 杨梦娇想到这个可能,心隐隐激动,不是没有那个可能,逐兽大会上明大人不是胜了九王爷,外界甚至相传明大人与九王爷正面交过手,九王爷并没有占据上风,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可能是明大人反杀九王爷。 “万一什么!姐,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是。”杨梦娇敛下了眼中激动的神色,想为自己倒杯水冷静一下,才发现伸出去的手因为激动隐隐发颤,便瞬间收回来。 如果,明大人反射成功,杨梦娇眼里的光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明大人还年轻,皇上身体不好,太子身体更不好,皇孙年幼……到时候,大梁国都是明大人说了算。 “姐……姐……” 杨梦娇尽量平稳好自己的情绪,手却放在银花生上,转的飞快,仿佛那个画面已历历在目,他值得:“为什么不能是,明大人杀九王爷!” 陶子媚震惊的看着表姐。 杨梦娇也为自己一时口误神色僵硬,她怎么说出来了—— “明大人不能杀九王爷!” 杨梦娇诧异看向她:“为什么不能?”甚至忘了自己刚刚的失态。 “因为——”陶子媚有些急。 杨梦娇方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可能是父子!但她没有证据,但肯定没有错,要不然九王爷之后不会将自己的势力都交给了他!可,她要怎么说! 其实她可以不说,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可以,表姐会发现什么吗! 陶子媚看着表姐。 杨梦娇不解的看着她。 陶子媚神色坚定了几分,表姐的人品她信的过,表姐心里没有利益,至少如果——是真心的:“姐,你不觉得九王爷与明大人很像吗?” 杨梦娇被表妹没有缘由的话,说的一愣,这是什么问题?而且她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就为了说这个问题:“像?哪里像?”她甚至想不出子媚要表达什么? “长相,力气,九王爷不是天赋神力,明大人也是……”怎么会有无缘无故这么像的人, “明大人也是天赋神力?”杨梦娇没有听说过,明大人不是文官? 陶子媚走过去,蹲在表姐脚边,这个她知道并且十分肯定:“明大人也是天赋神力,九王爷那张弓,明大人也能拉开,就是传说没有人能拉开的那张蛟龙弓,不信明大人可以拉一遍给九王爷看。”明大人后来带兵,很多人都知道明大人力气大,这不是什么秘密。 杨梦娇让她起来:“世上天赋神力的人多了,我们西南也有不少,你想多了。”何况这是多敏感的问题,怎么能以此无聊的依据乱说。 陶子媚见表姐不信,急的不肯起来,项七小家已经成婚了,但她那样阴晴不定的人依旧掌握大权,将来的项七小姐绝对比现在恐怖。 所以,她希望表姐能……也更有一层保障,所以这个秘密:“姐姐难道不觉得明大人与九王爷站在一起到时候,气质很像吗?” 杨梦娇神色郑重了几分:“不像。” “怎么能不像,身高、外形、眼睛、还有——” “子媚!” 陶子媚看着表姐不相信她的样子,突然难受的想哭,这是她们的宝藏,是她们先知的未来,怎么能一点好处都换不到:“姐,你信我啊……就这一次,姐……” 杨梦娇心软了三分:“你今天起得太早了,去休息一下吧。” “姐——” “子媚,这里是杨家,只有我和光清两个人,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可以当不知道,但是,有些事和错,不能犯,明白吗?” 可我没有说谎:“姐,姐,你……” 杨梦娇的脸色更郑重了,别说这根本不可能,就是真的,以她们在梁都单薄的力量,也不可能做什么,更不可能将筹码压在九王府! “姐。”陶子媚可怜的拽着表姐的袖子:“姐,姐——” 陶子媚叹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话也不可能有人信,但我就是觉得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很像,你可能觉得我在发疯,觉得我不正常,可是那天他们两个人站在兽场上,同时向一个方向看的时候,那种样子……” “……” “姐……你说,明大人可不可能是九王爷的儿子?” 杨梦娇低着头,看着执拗的妹妹,温柔端庄的眼睛,流露出一丝伤感,那些事,对子媚还是造成了打击,不禁温柔道:“子媚,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虽然惊艳时光的不多,但总有适合自己平凡的人,不要窥视得不到的,更不要因爱而不得生恨,不体面:“子媚,你已经大了,如果在家,也已经婚配有子,跟着我在外,委屈你了,我已经禀明了姨母,如果我成婚时,你还没有嫁,便许了我做主你的事,而且有些不能乱说,让九王府的人听到,先死的就是你。” 陶子媚眼睛惊恐的睁大了一份,上一世临死前的恐惧又袭上心头,她……她没有说谎:“姐,你信我,姐——” “攀附权贵、没有下限、不择手段、痴心妄想,你想明大人被骂哪一个?” 陶子媚顿时坐在地上。 杨梦娇见状,急忙伸出手,蹙眉,不过是说的重了些…… “不是,姐姐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甚至比姐姐更明白,如果我信口雌黄,九王府的人会杀了我,会灭了我三族,我会搭上杨家,会让我们整个西南万劫不复,所以……所以姐姐,我从来没有人跟人说过,姐,你信我吗,我说的是真的,九王爷与明大人是父子,不是因为他们像,不是因为明大人也天赋神力,而是九王爷就是明大人的父亲。”不可能不是!她听过!九王府就是明西洛,明西洛就是九王府! 她最近又特意观察过两人,这两个人一定是父子,他们只是缺乏证据。” “子媚……” 陶子媚握住姐姐的手:“姐姐,求你了,信我……” “你让我怎么信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来源是什么,否则谁会信你。” “姐,我做梦梦到的,真的梦到了——” 杨梦娇觉得更荒谬了,甚至不想听她再说,她能一直容她疯言疯语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子媚——” “姐,是真的,我还梦到——”梦到莫世子死了,容世子死了,我嫁给了……可这些事没有一个实现啊,对了,还有:“外婆生病了!”对她们外婆病了,就是今年:“从台阶上摔下来,是突发情况——” “你胡说什么!” 陶子媚突然哭了,眼泪毫无征兆从眼里流出来,比杨梦娇更脆弱更无助一样,趴在杨梦娇腿上,神思疲惫。 “子媚,起来,子媚——” “姐,真的,你让我说吧,不说我都要疯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做梦,梦到的东西还是连贯的,还梦到我们被抄了家,姐,姐你信我啊,外婆是不是病了,你不信我,你给家里写封信啊,我也希望是假的,姐我更希望是假的啊,可我梦到了,我好怕,我甚至梦到过逐兽大会的结果,我就是不相信才是去看的,结果九王爷真的的输了,姐,我好怕的……”陶子媚‘惊慌’着,说什么都要用杨家搏一次。 陶子媚哭的更厉害了:“姐,我最近都不敢睡觉……”陶子媚抽噎着:“我梦到明大人是九王爷的儿子,梦到外婆从台阶上摔下来,梦到你没有嫁进莫国公府,梦到逐兽大会的结果,姐,你帮帮我,姐……” 杨梦娇年纪小,可不蠢。 陶子媚当然知道表姐不信,她表姐又不蠢,更不信鬼神乱力,她甚至觉得她表姐在性格和立场上比施维更坚定,可是上辈子却落得克夫、又不得善终的下场:“姐,姐,万一外婆真的病了呢?” “就算外婆病了,也不能说明什么。” “可万一呢,万一是上天对我们最后的眷顾,天予我们,而我们不受吗!” “可……可我就是想信你,你也要有决定的证据,你梦到证据了没有?” “……” “明大人是九王爷儿子的绝对证据!”至于抄家,她没有嫁入莫国公府,至少现在并没有苗头,既然没有苗头,就是能注意的事情,急是不可取。 证据?她如果有证据,这件事当年在梁都的时候她就说了。 609一更 陶子媚就像怀里抱着宝藏,却不知道如何花出去一样迷茫:“姐姐……” 杨梦娇声音十分温柔,带着安定人心的效果:“如果还是那些没有根据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免得招来祸端,让梦境提前。” “姐姐,我没有……我真的……” “我知道你还关心他,但这不是办法,这只会加剧鹰击与九王爷的矛盾,而且,相信明大人自己会处理好,可以吗?” 不是,陶子媚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表姐眼里的坚定和关系,垂下头,这样也不行吗,老天爷没有站在杨家这边。 “子媚,说话,不要让我担心。” 陶子媚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诗正,带你们小姐出去休息。” 诗正走过来:“是。” 杨梦娇看着陶子媚离开的身影,神色有些迷惘,九王爷和明大人?怎么可能?听都没有听说过,而且这两个人根本没有交集才对? 可真的不是吗?有没有可能?万一是呢? “小姐,您找奴婢。” 杨梦娇点头:“你给家里写封信,问问我外婆的身体怎么样了。” “是。” 杨梦娇若有所思,但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可能,她也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这两个人很想吗? 杨梦娇回忆一下九王爷和明大人站在一起的样子,明大人克己守礼,这两个人少有同时面对众人的时候,而九王爷皇亲国戚,可不可直视,她发现自己根本不曾细看过。 可……好像,应该是有点像,但更有可能是自己被暗示了。 杨梦娇回神时无奈察觉,自己竟然真的在想这个问题的可能性。 …… 天际露出一道白线,片刻,太阳跃出地平线,今日并不比前两日平静,昨天的血腥气仿佛还在山庄上空蔓延,各处住所内大门紧闭,今日依旧没有人出行,偌大的山庄内,全山环绕,绿茵遍地,鸟语花香,却一个欣赏的人都没有。 说没有,却也有一处恢弘的大门开着,无论外面闹得多么血雨腥风、风云肆起,太子寝宫内也一片和乐融融,欣欣向上的平静。 宫人们已经将院落打扫整齐,房内换上了新鲜的熏香。 帝安一袭深红色蜗牛长沙真丝裙装,脖子上戴着明晃晃的金色项圈,胖嘟嘟的手腕上卡着一枚银镯子,和二哥哥坐在染着七彩云雾的地毯上玩着地上的小木块儿。 景嬷嬷等人站在一旁,不时帮忙伺候。 项心慈盘腿坐在窗边的高榻上,榻上放着柔然的迎枕,旁边放着登高的一排工笔。 梁公旭乖巧的侧卧在她腿上。 项心慈垂着头,手里拿着尖细的狼毫笔,小指和无名指间勾着一枚牛毛粗细的毫针,手腕上带着一个小针包,上面插着大大小小不同的毫针,旁边放了一小碟调好的朱砂,但她不打算用。 项心慈神情专注,用工笔描绘完图案眼睛的部分,小拇指见的毫针瞬间转移到拇指,针刺入梁公旭脖颈间,血珠瞬间滚落,一只正在打瞌睡的小狐狸,眼眸中仿佛困倦出火红的泪珠,黑白的眸光中,更加惹人怜爱。 梁公旭身体颤了一下,因她带来的疼痛,让精神都在战栗。 秦姑姑安静的坐在一旁,为帝安郡主绣着滚蜗牛纹的小衣服。 焦耳无所事事的在旁边打着络子,又不时抬头看眼不远处小郡主的方向。 梁公旭的脖颈很白,长期病弱,让她的皮肤看起来薄而透,血晕便更加明显。 寿康看的心惊胆战,这两人玩些什么不好,怎么就往身上刺东西了,刺就刺,还刺在脖颈上,万一娘娘手重一点,将他们殿下交代…… 寿康实在不放心,不时看眼太子妃娘娘,娘娘手里的针落在狐狸的眼睛上,太子的脖颈上,他自己先颤了颤。 可一双水润如琉璃般的眼睛,透过娘娘的手,便这样脉脉含情的看着他,仿佛成真的一般,闪烁着悲怜世人的光芒,赋予了生命,给予了魔力,好像要修成正果一般,破画而出。 寿康不自觉的便看呆了,太子妃娘娘的画技又精进了。 梁公旭闭着眼睛,针尖刺入他颈中的肌肤,疼痛顺着血液急速蔓延全身,微微轻颤睫毛,压抑不住的刺痛又快速被另一股逾越掩盖的痛快,让他睫毛舒展又紧张的交替,灵魂入坠雾中,不受控制,却又不解气。 梁公旭想拉着她的手刺的更深一些。 项心慈轻松避开:“不可以,吃的太深了,会影响图案的质感。”项心慈换了工笔,用微微熨烫硬的尖部,下压,却又不戳破肌肤,让它形成微弱的起伏,慢慢勾勒出狐身的形状。 又换上毫针,尖细的针尖一点点刺入。 血色开始微微渗出,顺着项心慈的笔尖刚刚施家的力道,犹如上了天然的色釉,在低洼处渐渐晕开,艳的鲜红,红的刺目。 项心慈静静看着上的这一汪色,染红了小狐狸的整个头部,手指下意识的想摸一下,梁公旭血色偏淡,初始的颜色,或许微微不足,但是沉淀后的血色红的却刚刚好,让这只狐狸红的仿佛真的一般,清淡又亮正。 但想到血迹未干,克制的收回手,重新拿起笔,梁公旭的血比朱砂的颜色更稳,反而是正常人的血色染不出这样好的效果。 狐狸的尾巴流畅地弯起,雪白单薄的颈项是最令人心动的画纸,项心慈一丝一毫一缕一笔都十分认真。 似乎不大的功夫,一只仅有拇指一半儿长度的小狐狸,已经悄然卧于梁公旭的脖颈下方,憨憨欲睡。 寿康看的更加认真的了,不仔细时,那犹如一团红色的火焰,离近看却是一只,刚刚醒来,还带着困顿迷惘,却康态可掬的小狐狸。 寿康啧啧称奇,当真是纤毫毕现、神色安详,配上太子殿下雪白的肌肤。这只小的指甲盖大小的狐狸仿佛被盛放在碧玉罗盘间,更加美的尊贵、耀眼。 项心慈看眼重新压出的纹路,又换了毫针,刺破了尾部他的肌肤,血再次渗了出来…… 帝安拉着二哥哥拿着自己摆好的木块跑过来。 景嬷嬷抓都没有抓住。 “娘,娘,你们在干什么——看,奇奇——” 寿康急忙拦住小祖宗,小点声,万一刺破血管了。 梁公旭早已听到声音,被从某种情绪中唤醒,脖子上微微的刺痛感和淡淡的血腥气,让他眼睛血红,带着想嗜血的隐瞒,但微微眨眼,神色已恢复放松温和:“奇奇是什么——” 项心慈让他闭嘴不要说话。 梁公旭无奈:“嘘,娘在画画,你先自己玩儿。” 帝安眼睛立即发亮,将奇奇给了二哥:“帝安也要画,帝安画——” “好,好,长安,郡主拿只笔。” “帝安也要在爹爹身上画。” 梁公旭宠溺的将自己胳膊伸出去,那也得拿只笔啊。 “别挡事儿!一边儿玩儿去。”项心慈头都没抬,思绪依旧在即将完成的狐狸身上。 帝安刚接过画笔,撇撇嘴,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敢说,拿着纸笔,带着二哥哥跑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梁公旭的手缩回来,脖颈落在她的手指尖:“你总是凶她干什么,她还是个孩子。”更是她唯一能指望的人。 项心慈毛笔换成了硬针瞬间滑出一股深深的血迹。 梁公旭身体颤了一下,似乎忘了说什么,目光涣散闭上了眼睛。 血更快的漫出,顺着狐狸脊椎的延伸,沿着刚刚描绘出的痕迹,快速晕染。 散开又融合再沉淀,急时的冲刷,凝血时候的缓慢,轻缓不一的速度,一只火红的、浴火重生的小狐狸,活了过来,又即将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寿康被这一幕看得惊奇万分,娘娘竟然能让血迹,分毫不差地将这只狐狸的色泽填得更加瑰丽不凡! 那小狐狸当真好看。 . 610二更 项心慈伸出手,轻轻下压,让还没干涸的血迹蔓延到它前伸的脚掌上。 血缓缓下移。 项心慈满意的看着这只半睡半醒间的小狐狸,手指在它周围,徘徊不前:“拿丝怕,来。” 多余的血被擦去,只留了尾巴上的那一滴。 伤口愈合的速度造就的自然晕染的明暗色泽浑然天成、深浅柔光,仿佛经过了无数打磨、生长。 仅甲盖大小的狐狸,随着梁公旭微微舒张颈项的动作,仿佛慢慢醒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水润的眼睛泛着懒惰的泪光。 项心慈不禁也看迷了眼,忍不住低下头,唇覆盖了上去…… 梁公旭闭着眼,伸出手眷恋的,摸索着她的后脑。 项心慈沉溺的如欣赏绝世神作般,又如观赏世间的一件艺术品,纯白小心地拂过这个令她心旷神怡的作品。 景姑姑早已站在两个孩子面前,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梁公旭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项心慈却无进一步继续的心,她对稀世名画的欣赏,从来不是占为己有,何况现在只是她赏画时间,并不想赏人。 项心慈抬起头,手指眷恋的拂过狐身,满目欣喜与迷恋。 梁公旭有些力意乱情迷,脖颈更红更艳,狐狸也更魅更润,趴伏在浅浅的红晕见,仿佛眼睛含着无数的渴望,看着她,更好像若真。 项心慈的手指一点点滑过狐狸尾巴,仿佛能将这不听话的小东西捏起来一般,声音透着坚定:“你昨晚熬夜了,没有睡好,明晚吧。”明晚成全它,看看这小东西能不能更透更美。 梁公旭闻言,身体有些难受,轻轻蹭着她的腿部,却没有再缠,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太医明里暗里暗示他不可以放纵…… 梁公旭微凉手滑过她的膝盖,覆盖在上的锦罗绸缎不如她肌肤万分之一,让他心越来越焦躁,就像稀世美玉放在他面前,精神的广阔海洋触手可及,他却不能破开拿到屏障。 项心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扭动的狐狸,手指重重的碾在这个‘生命’上。 梁公旭顿时发出一阵痛苦的压抑的喊声。 项心慈指甲掐在他肉里,好像要将那只狐狸拔出来可戳死。 寿康看的心惊胆战,娘娘掐到殿下脖子,却惊都不敢出声,唯恐刺激了任何一方。 梁公旭无声的针扎着,怎么也看不到前路的方向,迷茫,憎恨。无助,又有新生撕毁的欲望。 项心慈的手更加用力。 寿康看着殿下脸色发青,心里憋着的‘娘娘’二字几乎要喊出口,有人比他更快跑了过来。 “爹爹、爹爹,画——” 项心慈瞬间卸了力道。 寿康松口气,向景嬷嬷投去感激的目光。 景嬷嬷心里何尝不怕,七小姐跟世子闹的过分些没事,世子皮糙肉厚,太子娇弱的多,娘娘又没有轻重。 梁公旭已经睁开眼,温和的看向帝安,肺部被抽干的空气瞬间填充,他看起来与刚刚没有任何异样。 项心慈也没有,就好像刚才要把那狐狸弄下来的偏执劲不是她。 “爹爹,我画——” 梁公旭温柔的拿过女儿的画,事件待他尚有温柔,他的帝安会比他幸福,会拥有世间所有他没有的一切:“我们的安安画的真好。” 项心慈冷哼一声,几个墨迹染黑的圈圈,哪里好,对不起那张宣纸还差不多。 梁公旭立即不高兴了:“画的多好。” “是,很好,将圆造就了不同的形态,为大道轮回重添了一抹新的解释,当属当代学问大师,满意了吧。” 梁公旭满意了:“你看,你娘也说你画得好,我们的安安最棒了,以后一定能成为像不母亲一样成为优秀的画技师。” 项心慈不置可否 梁公旭拽拽她衣服:鼓励两句。 “嗯,好。” 帝安眼睛瞬间弯成月牙:“谢谢娘,去给娘也画一个。” 梁公旭看着女儿跑远的小身影,目光里倾注了所有梦想与自己将来的光:“你会对她好的是吗。” “……”废话。 “你一定会。”因为她会赋予你至高无上的权力和不与他殉葬的本钱。 传话的太监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太子殿下,穆尚书、项侯爷,明大人求见。” 梁公旭懒洋洋的闭上眼睛,脖颈上的小狐狸也懒洋洋的伸展腰背:“有帝安真好。” 项心慈的视线再次被吸引,手指划过颜色更加鲜艳,魅力又增了几分的小狐狸,手指在他雪白的脖颈间慢慢游移、静心欣赏:“好……” 通报的小太监弯着腰,久久没得到回应,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太子殿下,穆尚书、项侯爷、明大人求见。” 梁公旭闭着眼。 项心慈赏玩着刚做成的新品。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典内安安静静的。 通报的小太监脸色凄苦,犹豫的看眼身侧的长安。 长安怎敢做这种主儿,犹豫的看像自己的师傅。 寿康心里叹口气,微微的点点头。 通报的人才敢再次开口:“太子殿下,穆大人,项侯爷、明大人在外求见。” 梁公旭没动,感受着脖颈上的手指,左手慢慢的向头顶上方摸索,摸到了一盏茶杯,瞬间向通报的人砸去! 项心慈眼睛顿时一亮,刚才的角度,狐狸的眼睛仿佛也扭曲着充满了无尽怒火! 好眼睛! 血顿时顺着通报小太监的额头流下。 长安胆战心惊的看眼通报的人,艰难的咽口吐沫看眼师父。 帝安眼巴巴的看着小太监头上的血,胖嘟嘟的手里还握着玉质的笔杆,眼里满是迷惘:“景嬷嬷,流血……” 梁公旭瞬间睁开眼。 项心慈也才想起女儿在殿内,不过……这也没什么吧。 两人交换个眼神。 都觉得没什么才对,何况梁公旭觉得他也没做什么。 帝安已经拿着自己的画,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娘,爹爹,血……” 梁公旭立即将女儿抱到榻上。 寿康急忙搭把手。 “爹爹血……” 项心慈已经温和开口:“血是什么颜色的啊?” 帝安又看一眼:“红——” “对了,让娘看看帝安画了什么?” 帝安立即被吸引视线,欢快的举高手里的高,骄傲的向所有人展示。 梁公旭看着,看不出有什么的画,眼中赞美之词溢于言表,比看到天下和泰的奏章,还要欣喜激动:“这两个波浪线画得好,有大海滔天的感觉。” “是大浪滔天。” 梁公旭捏捏女儿的小辫子:“听见了吗,你娘在你的画里感觉到了大海浩瀚的广阔,与巍峨的山峦,大梁起伏岁月。” 寿康闻言也赶紧笑道:“对,对,郡主画的好,意境深远、用笔洒脱、一气呵成,说明小郡主将来一定是利落勇敢、思维敏捷、不可多得的人才,太子殿下穆大人和项侯爷求见……” 梁公旭闻言,慢悠悠的看他一眼。 寿康见状,谨慎的陪着笑跪在了地上。 帝安看寿康一眼,眼睛又转移到自己的画上:好看。 梁公旭转过头,静静的欣赏着女儿的画:“项休息一下,这些人都唯恐本宫如意了。” 项心慈将画拿过来:“好了,去看看吧,本来好好的避个暑,非弄的人心惶惶的都没人敢出门了。” “与我有什么关系,是他们胡思乱想,心思不正、心里有鬼。” 帝安靠在母亲怀里。 项心慈揽过她:“是,是,谁也不如你,光明正大、心系黎明、无欲无求。” “我还是有欲有求的。” 项心慈让他赶紧走。 梁公旭起身,捏捏女儿的小胖脸:“爹都是为了谁。” 帝安拍开爹爹的手。 长安立即上前为殿下整理整理衣襟。 寿康赔着笑脸,谨慎的从地上起来:“殿下要不要换一件高领的衣服?” 长安立即谄媚的将镜子拿了过来。 梁公旭看着镜子里的人脖颈上那只红的耀目的护理,葱白的手指不自觉的抚上去,仿佛镜子里的狐狸受到惊动,也慢悠悠的看过来,当真不俗。 项心慈的目光与他在镜子里相遇。 ------题外话------ 二更 611一更 梁公旭看着镜子里的她:“好看吗?” 项心慈柔柔一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颈上的狐狸,声音缓慢:“好看,国色天香,艳若牡丹,如果男子容颜亦能倾国倾城,那说的一定是您。” “爹爹好看!” 梁公旭从镜子里瞪他一眼,教坏孩子,不过,也觉得好看,如果只有明西洛,他就这样出去了:“拿一件高领的来。” …… 游龙环柱的书房内,等候多时的穆济、项章、明西洛一眼便看到了太子不同寻常的高领衣襟。 这里天气并不闷热,按说穿高领不足为奇,但是太子的这个高领穿的……颇为高领。 让人第一眼便不得不先注意到它,讲究又欲盖弥彰,让人不用多看,便肯定是为了掩盖某些痕迹而特意穿出来的。 那么他想掩盖什么也仿佛不言而喻,所以,太子这件板正的犹如朝服般的常服,不禁人浮想联翩,多有分神。 太子昨晚这是做什么去了? 项章皱着眉神情严肃,不像话。 穆济年岁到了,也不曾露出一丝情绪,年轻人嘛,只是太子这身体还是要收敛些。 明西洛垂着头,将所有的东西都掩盖在眉宇间。 梁公旭浑然不觉一般,坐在主位上,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有事?” 三人已经整理好情绪。 穆济率先恭敬的上前一步,他既然来了,就不会等项侯爷开口再站出去,那他这一刻出现就没了意义,何况他也是如实上报:“回殿下,您让微臣查的事情吗,已经有进展了。”太子到底多疑,没有将刺杀这样的大事只交给明西洛一个人:“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突击营、兵器处、后方光禄寺、甚至从都城都有不正常的人员调动,而这些人分属于不同的管辖,涉及范围很广,但大多数都与巫将军的鸦羽有联系,祝之量这段时间的作息更为不正常,但九王爷并没有变化,微臣来时,天牢中有人开了口,说是受祝之量教唆,但到底是不是祝之量还待进一步调查,难保……不是有人借机栽赃。” “以你的经验呢?” “回殿下,如果真是某些人所为,应该做的更外隐秘,确保一击即中,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漏洞百出。” 梁公旭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和父皇从小生活在‘御林军’的保护下,如果九王爷想动手早就动手了。 穆济等着太子说话,太子此举杞人忧天,御林军上下都是九王爷的人,否则就不会有太子妃的禁军和鹰击,但在他看来都是皇家心胸狭窄,这么做的结果弄不好,会是九王爷不得不反,那看有的看了。 如果是以前,梁公旭自然不在意死活,但现在他有帝安,但对九王爷他也是信任的:“蒋喜有问题吗?” “回殿下,现在看没有,但是有一封信是从蒋将军的住处发出的,那封信具体写了什么,已经无从知晓。” “为什么。” “据说——被蒋将军销毁了。” “所以——”梁公旭的目光对上明西洛:“说到底蒋喜有没有问题你们并不知道,就派人围了他的住处,造成了现在与九王爷对峙的局面是不是。” 项侯爷看明西洛一眼,心里叹口气,这一点确实不像明西洛的性格,竟然会冲动的对蒋喜动手,即便蒋喜反抗,也不该下那么重的手,不知道的以为太子这样的蚍蜉有什么大招要撼动九王爷那棵大树。 项侯爷欲上前一步为明西洛说话。 明西洛出列:“回殿下,微臣与蒋将军发生冲突,主要是蒋将军拒绝绝接受查询,且出言不逊。” “你还有理了,就因为这个理由,整个西北军对你对本宫恨之入骨!” “微臣为太子秉公办事,处置确有失当的地方,求太子责罚。” “何止失当!”搅的满城风雨!怎么不死谢罪去吧。 项侯爷急忙出列:“明大人也是急功心切,为了殿下的安全,情有可原,求殿下网开一面。” “满朝都知道他是你的门生,你现在站出来为他说话,怎么?想落得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三人闻言瞬间跪在地上。 “殿下息怒。” 梁公旭看着他们,等自己死了,他们再耗死了九王爷,未来大梁是谁的天下!! 梁公旭看到他们就够了,如今恨不得九王爷有无数子嗣,最后也轮不到这些人刮分大梁! 所以看着这些,未来比他更能挑动大梁的人,怎么不让人恨之入骨:“既然明爱卿承认有罪,就去九王府外跪着,跪到九王爷满意为止。” “殿下——” “殿下——” 穆济与项侯爷互看一眼,项侯爷心中交际,太子这是干什么!明西洛怎么也是太子的人,太子向来重用有佳,怎么——跟着这样一个,一瞬一变的‘帝王’,简直—— 让人看到了,明西洛以后如何服众。 “求殿下开恩。” 612二更 “还怎么三思,觉得本宫处罚轻了?非让本宫废了明爱卿一条腿,你们就满意了,行了,就真没决定了,明爱卿就不必谢恩了。” 项侯爷神色难看,让一名三品大员去跪,太子还不如敲断他的腿。 何况明西洛出身本就有障碍,让此次跟来避暑的大臣们怎么想:“殿下,此举实在不妥,东宫为主,明大人又是为太子办事,为朝廷效命,当朝大员跪在九王府面前,放在忧心人的眼里,未必没有太子向于情于理恐怕会给九王爷招来非议,与九王爷名声不好,请太子三思。” “” 穆济也开口道:“殿下,项侯爷说的有道理。此举甚为不妥,请殿下三四。” 梁公旭看向穆济,穆济在朝中这么多年,也算是明哲保身的人物,这时候站出来说话,如今是看他们梁家无人,开始站队向家了?“穆爱卿,本宫记得,本宫的父皇十分看重你?” “承蒙皇上重用。” “看你忠心耿耿,从不与人同流合污,所以你一定要保持住,否则唯一的优点没有了,你可未必有明爱卿这样的运气,有你为你撑腰。。” “微臣谨记殿下教诲。” 梁公旭抚着胸口喘了一会,面色发红,这些老家伙 梁公旭将气息喘平,站定:“怎么才妥?把他赔给九王爷做义子?” 这不是给九王爷添堵:“不如让明大人在殿外跪着,跪倒殿下消气为止,都是跪着,换个地方而已。”项章话落看明西洛一眼。 明西洛一开始没有动。 项章眉头一皱。 明西洛俯首:“求殿下网开一面。” 梁公旭的手指放在脖颈上,停留了一下开口:“去外面跪着。” 项章闻言松口气。 明西洛已经退了下去。 穆济看项章一眼,对他与明西洛的关系是真好,还是利益牵绊不置可否。 梁公旭觉得脖颈有些痒,突然有些不满明西洛没有把林无竞杀了:“该抓的人,可都抓起来了。” “回殿下都在天牢里了。” “就不用在牢里浪费时间了,今天找个太阳正浓的日子,带到广场上,喊上所有大臣,将人杀了吧。” “是。” 项逐元接上出来的父亲:“爹?如何。” 项章神色严肃:“算高于段落,回头,你带明西洛去九王爷那喝杯茶,正式给九王爷赔个不是,这次虽然明西洛有错,但也是九王爷那边的人挑衅在先,九王爷不会再明面上对明西洛穷追不舍。”至于私下里那便需从长计议了。 项逐元若有所思:“” 项章让善行去后面跟着。 项逐元看向父亲。 项章不解道:“你在西北几年,九王爷的人可有不臣之心?” “爹” “明西洛与九王爷交手的事,知道大人不多不少,祝之量等人却要除了他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项逐元怎么会不知,西北之地都将九王爷当皇,根本无人将太子与皇上放在眼里。 一直以来,九王爷也是大梁的中心,皇上要不要只是九王爷一个念头的是,结果如今的大梁,却又立住太子的意思,有些人自然就不愿意了。 “回父亲,至少九王爷无不臣只心。” 项章往前走着没有说话,如果是以前,项家自然不在意九王爷的意思,无论谁当皇帝,项家都是臣子。 但现在项七怎么也是二皇孙的生母,如果自然皆大欢喜。 可观现在的情景,九王爷而是不得不反。 “爹无需太过担心” 项章叹口气:“走一步看一部吧。”项章又想起太子今天的穿的衣服,眉头皱的死紧,她是嫌太子去的不够快吗!可到头来连个能说项七的人都没有,项五房那不争气的弟媳:“让你娘回去后看看你五婶身体好了没有,如果没好,让她娘家养病去。” 项逐元没有应声,没有大伯的手伸到兄弟房中的先例,父亲私下说说,他听听就行了。 “蒋喜现在这个样子幼迁眼睛都哭肿了,皇上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了他。”九王妃眼里都是怨愤,蒋喜是她看着长的孩子,结果太子 九王爷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王爷,我知道你为难,可那是蒋喜。”连她看了于心不忍,蒋喜那孩子从小的梦想就是追着九王爷,能上战场是他的梦想,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么多年的坚持为了什么,可以后他连站起都吃力,让他怎么活! 九王爷比王妃问出来的更多。 他们谋划要杀明西洛,付诸实施已经不止一次,明西洛不过反击梁叔而已。 这还不是令他最担心,他们的口气与所作所为,都没有将皇上、太子放在眼里,大梁江山在他们心里就是他的江山,所以不允许有阻扰这一切的人出现。 “王爷” “听着呢。” “我实不该唠叨你。你肯定也有你的考量,可蒋喜也算咱们半个儿子” 九王爷看眼自己粗糙的手,他自问他有问鼎的心吗?曾经也是有过的,毕竟江山、权势,他也不是圣人:“你想怎么解决?” 九王妃闻言,一时语塞:“最不济也要让明西洛,血债血偿。” 九王爷没有反对:“好。”纵然他的人动手在先,但没有那么多讲理的地方,比的是谁说的话更有分量。 九王妃有了想要的答案,反而又有些担心了,忍不住劝道:“你要从长计议,别让太子误会。” “你有没有想过”九王爷看向王妃,眼中有野望有坚定,有灼灼寒芒和天下家国。 九王妃心神一颤,不至于惊讶,只是觉得麻烦,又免不了生灵涂炭,最后享的也只是几年的王权,徒留一世骂名,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谁:“你想好了?” 九王爷又敛下了眼中的思绪:“再想想” “你已经想过了,并且”有那个心思。 九王爷起身:“不说这个了,照顾好蒋喜,多开导开导他,勿寻了短剑,我出去办点事。” 九王妃送走王爷,无声的叹口气,有些事她不是全无所觉,称帝的不二人选,在巫将军等人心里,王爷不是皇上也是皇上,哪有梁都帝王什么事。 “王爷!”巫勋赶的有些急。 九王爷收了刀,接过毛巾:“怎么了?” “回王爷,我们赶来宝珠的人遇到了伏击,好在郑将军有准备,损伤并不算很重。” 九王爷蹙眉:“鹰击?” “鹰击分支,有狄路带人去的,狄路曾是太子妃的前禁卫军。” “好手段,这种事还能被人盯上,这次又是什么,小看了对方?” 巫勋垂下头,没有,但谁也没料到太子手下竟然有如此多能人异士,狄路与明西洛虽然差了些力量谋略,但手法狠辣、不不杀招,并不是好对付的人! “他这些年倒是居安思危。” 巫勋没有接话,不清楚这个他说的是不是太子。 梁管家一声不吭的接过王爷手里的毛巾,人苍老很多,即便他日夜不坠的守在蒋喜床边,蒋喜最好的状态也不过如此。 “王爷,项世子,明大人求见。” 巫勋闻言,手顿时放在了刀上,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啊你! 梁管家垂下头,但现在最想杀明西洛的人就是他。 九王爷见状,看了这两人一眼。 巫勋惭愧的将手放下来,虽然扼腕,但他不是明西洛的对手,他如果敢私下对上明西洛,明西洛就能让他和蒋喜一个下场。 梁管家更不会放肆,他今日有项世子带着定然是代表太子而来,将最近高于段落的事,在表面上再画是一个完整的结点。 “让他们进来。” “是。” 宝珠山庄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风景合宜的水面上又传来了阵阵琴音。 花园河堤旁有了三三两两赏景的夫人们。 马场上和围又重新热闹起来。 马球赛事已经进入紧锣密鼓的最后准备阶段。 太子的寝宫内。 林无竞已经上职,他与平日没什么不同。在不该他出现的场合,他从不出现,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他与太子妃的接触,更为自然顺畅。 “太子允你扩充禁卫军了?” “是。” “你有什么想法?” “属下想知道太子允许的极限在哪里?”扩充多少?怎么扩充?配不配刀?出入不出入禁内? 项心慈看他一眼;“太子没说?” “没有具体交代。” “既然没有交代,那就不用问了,随你的意思来,有什么开销去找秦姑姑领,最终你想扩充成什么样子就扩充成什么样子,明西洛的鹰击、狄路的刑部,都是他们各自的能力,你能走到哪一步,也取决与你的能力,别说一个禁卫军,就是御林军,西北军,你能扩出来,你的粮草支出本宫就不会亏待。” 申德顿时一愣! 林无竞瞬间单膝跪地:“属下谢过太子妃娘娘。” 申德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无竞,御林军、西北军、御林军、西北军 613长虹万里 宋子宁微愕,觉得他们是不是在……开玩笑?那需要多少财力物力? 申德现在恨不得扑林无竞脑袋里,问他有什么具体几乎,可不能草率为止,太子妃何止能养一个西北军,太子妃有银子! 宋子宁的视线,不经意间对上申德的目光,从他在眼里,他看到了灼热与希望和坚定不移的相信。 宋子宁整个人都愣了,太子妃有这样的能力?申副统领相信太子妃有那个能力,那太子妃必然能做到。 宋子宁有些恍惚。 申德已经激动的站不住岗了,以后的路线他都想好了,他再也不会和明大人、狄路来往,也不再随意靠拢他们,他以后就跟着林统领,定然大有作为! 林无竞看眼太子妃。 项心慈没有看他。 林无竞收敛了一丝目光,目光仅在她皓腕上停了一瞬,起身,站回了原位。 申德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林无竞除了最初的错愕和激动后,神色已经恢复如初,御林军和西北军吗—— 申德看着林无竞面色如常的脸,顿时从某种不切实际的激动里醒来,站定,林无竞想要的是什么?还是他觉得林无竞会按照他的意愿建造西北军,林太傅家的孙子,再怎么被人称作纨绔,也不会没有城府。 …… 明西洛将卷宗放下,冷哼一声:“她倒是大方。” 万象苦笑,试探性的开口:“给不起感情,其他方面自然就多补偿一些。” 明西洛闻言,慢慢的抬头,颇为不耻的看向他。 万象立即闭嘴,知道自己的马屁没有拍对地方。 “出去。” 万象不敢停留,溜的飞快。 明西洛顷刻间将厚重的书桌,连同书桌上的卷宗、笔墨踢翻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万象脖子一缩,只来得及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庆幸自己出来的快。 明西洛坐在空荡荡的没有了桌子遮掩的座椅上,就像被剥了壳的虾,只剩卷曲的躯体,露在外别人嘲笑,她倒是大方的很!谁有她会安抚‘人心’! ……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此时天空一片湛蓝,清风带着花草的香气,丝毫不见夏日的灼热,犹如春风拂面般带着沁人心脾的爽意。 马球场内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做最终战局调整。 太后老当益壮,也为了松散现在的氛围,亲自带了九王妃和太子妃来此走一圈。 负责接待的大员诚惶诚恐的迎着三座大山,场中所有人停下例行训练,列队迎接太后到来。 太后满头白发,却精神奕奕,孙子与儿子的‘冲突’她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只觉得是自家的家事,小事,她互相批评批评他们,唠叨几句,有都是一家人。 九王妃在一旁抚着婆母,神色温柔。 太子妃的落后一步,看到了跟在礼部尚书一侧的明西洛。 明西洛没有看太子妃,与甘大人一起,恭敬的行礼、问安,带着太后和九王妃下去见各支队伍。 太子妃跟在最后,在太后娘娘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跃跃欲试里,明西洛才站在了项心慈一侧。 太后拿了球杆,下场要试试球技。 九王妃巾帼英雄,年轻时骑马打仗都没有问题,自然要护在一旁。 礼部尚书甘大人一头冷汗,说什么都不敢让太后娘娘在马上试,却又不敢明说,一句话拐三个弯,唯恐开罪兴致勃勃的太后娘娘。 项心慈见状,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在不远处拉锯:“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她并没有看一旁的明西洛。 明西洛也没有看她,视线停在太后牵着缰绳上,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的危险:“没有。” “回的这么生硬,还说没有?我得罪你了?” “太子妃娘娘多心了……” 项心慈想到了那盆草,和他最近有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了,如果遇不到她自然没有兴致想他心里的‘别扭’。 但既然遇到了,项心慈也从来是个肯在嘴上让自己吃亏的:“太后派人去请我,本来没打算来。” “……” “想着你在,便过来了。” 明西洛神色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看她,如果她真的在意他,根本就不会有林无竞什么事!“……” “这些日子以来委屈你了,鹰击是你的心血,却……” “……”鹰击的确是他的心血。 “今晚有空吗?想来应该是个晴天,可以赏月。” 不:“好。” 项心慈看着九王妃一身利索的马球服,从背后看丝毫不输少女的风采,九王妃当得起一句巾帼英雄,太后则有些强人所难了。 至于明西洛是否不情愿,不太重要,保持着明面的情分,以后情感的深浅要看彼此的作用。 甘大人求救的看向明大人,太后这是要人命,万一从马上摔下来—— 明西洛走了过去,让人牵了一匹马过来,主动让太后试试。 甘大人绝望的看着明大人。 明西洛站在一旁,神色镇定,丝毫不乱。 甘尚书本来如临大敌的神色,慢慢也平静下来。 项心慈站在一旁看着,突然忍不住笑了,丝毫没有掩饰,笑的诚信诚意。 太后立即看了过去,脸色有些难看:她笑什么!笑的还那么意有所指! 明西洛没有回头。 项心慈是真的觉得好笑,她以后太后会骑马才非要上马一试,结果一个上马的工作就能看出,她老人家是真的不会骑。 不会骑却硬要上去,她这是唯恐她自己长命百岁吗!还是为了现实伯侄一家亲拼出了老命。 可她也不看看,九王爷和皇上之所以没有矛盾,那是因为一个儿子活着像死了一般,如今那个死了的要诈尸,活着的自然要动,偏偏她老人家好像不那么认为。 项心慈示意她赶紧骑,免得再把马压垮了。 太后脸色更黑了,项心慈什么意思!瞬间让人抚着产颤颤巍巍的翻身下马,就想质问她笑什么! 但想想此行的目的,又恐事与愿违,生生压住了自己的火气:“不骑了,哀家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心慈,你来试试?” 明西洛方才回头看向她,今天首次将目光正式放在她身上,一身紫色的束腰长裙,耀阳的好似看不到她的脸。 项心慈摇头:“我不会,不如太后精力旺盛。”没事找事。 “不会可惜了,我大梁女子不会马术的,可是落后了。” “所以说不及太后。” 太后沉下脸,深吸口气,尽量不再跟她说话,免得越看那人越不顺眼,虽然这姓明的一样不顺眼,刚才就不该下马,只要她踏错一步,就能治姓明的罪。 项心慈抬头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觉得太后想的有点多,明西洛敢让她老人家上去,就是把她颠的吐血了,也不会让她摔下来,她老人家太小看别人的骑术,太高估她在臣子心里的位置了。 “走吧,去前面看看。” …… 月色如银灰洒下。 明西洛不想去,但他为什么不去,不去就能多处一个林无竞、两个林无竞。 项心慈站在船头,月光与烛光交相辉映,脚下是碧波荡漾的湖水。 明西洛看着她,仿佛上午光阴‘遮住’的容貌,此刻卸去了面纱,露出一张日月调色、玉水调神的容颜,又缀了三分湖水的清澈,九分高高在上的华贵。 明西洛这一刻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相信,她当的起无数的林无竞折腰服侍。 “愣着做什么,不上来?” 明西洛只觉得此刻让他跳进湖里,跟在船后面游,他也做的出来。 明西洛掀起衣袍,踏步上船…… 水载着烛光弥漫、玲珑玉环绕的画舫缓缓前行,晚风带起飞纱,迷离着满船月色,轻轻浅浅的低语带着魅惑人心的轻泣,犹如漫天大雾笼罩住船身,诱惑这要将它托往不知名的彼岸。 行船有浆,却甘愿迷了心智,不知道行至何方。 湖岸上荧光点点,湖面上波光粼粼…… …… 明西洛从外面回来,谁也没见,关了卧室的门。 多雨跟的快,但还是没有追上大人的脚步,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大人回来了?” “回来了?” “你怎么没有进去伺候?” “大人不让人伺候。” 多雨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先去烧上水吧。” “是。”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来声响。 多雨早已收拾整齐,疾步而去:“大人。” “以后只要太子不在寝宫,你便来通知我。” “是。” …… 林无竞上职的时候看眼申德。 申德在林统领耳边耳语几句。 林无竞神色无异常的看着太子妃今日的形成安排,仿佛并没有什么情绪:“知道了,下去休息吧。” 申德恭敬行礼:“是。”想到什么又回了句:“今天宋侍卫主动进去了两次,但没一会便出来了。”应该是没如意,他其实觉得太子妃对宋子宁没有那个意思,那天也就是顺手而为,并不是相对宋侍卫做什么。 “知道了。” …… 紧锣密鼓的马球赛事拉开了序幕。 锣鼓一大早便驱散了宝珠山庄上空所有的隐瞒,此刻欢声马鸣,和乐融融。 昔日的血腥早已不知道被哪天的雨冲到了哪个角落。 太后今天耍了个小心机,亲自与太子和九王爷九王妃走在一起,将项心慈远远的甩在身后。 项心慈无所谓,慢悠悠的跟在二十步开外的‘身后’。 所有老一辈命妇、新一辈命妇,慢悠悠的跟在太子妃身后。 整个人队伍,出现了断裂时空白。 项心慈在后与众命妇谈笑风生,前面几个人光杆的秃鹫一般异常扎眼。 赛场上的众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就像九王爷、太子等人不合群一样的诡异。 九王妃最先发现不对劲,立即看向太后。 太后回头,就见背后一个人都没有,头上除了两个顶仪仗的,后面了连个仪仗副手都没有。 正当她罕纳时,项心慈慢悠悠的带着人有说有笑的上来,至于说笑什么,并不重要,太子妃颜面微笑,她们就得展演欢笑,太子妃展颜欢笑,她们就要哈哈大笑,至于笑什么并不重要。 太后气的鼻子都鼓了三分:“你娶的好媳妇——” 梁公旭淡淡一笑:“嗯,君臣一家,的确合乐。”心有戚戚嫣。 太后才想起太子是什么货色,急忙为自己顺顺气,免得自己把自己气死。 喧天锣鼓敲响! 偌大广场上已经硝烟四起。 项心慈不喜欢蹴鞠,对马球也没有偏好,看了一会便觉得百无聊赖的用手抵了下巴,昏昏欲睡。 项大夫人捅了她一下,让她精神点。 项心慈撑了没两息,又闭上了眼睛。 梁公旭看眼场上的明西洛,起身走到心慈身旁:“如果困了就下去休息。” 项心慈起身,她也这样想,昨晚没有睡好:“你们看吧,我先回去了……” 梁公旭目送她离开,才重新坐回座位上,看向场中。 太后的唠叨已经开口:“她也太不像话了,哪有……” 梁公旭看着明西洛,丝毫没有听太后说了什么,等太后唠叨完,明西洛所在的队伍取得了第一时间段的小胜。 梁公旭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明西洛刚刚看到心慈离开了,倒是丝毫没有影响他发挥。 “你听见哀家说话了没有!” “听见了!要本宫在这里大声回答你吗!”梁公旭看都没有看太后。 九王妃立即握住太后欲起身的手:“母后——算了。” 九王爷也脸色难看,不像话!跟谁说话呢! 但当着半朝文武的面,要脸的人,到底要脸的没有和不要脸的撕破脸。 赛事一场接着一场,比赛从上午持续到太阳落山。 项心慈在今天的赛事高于段落时,精神饱满的姗姗来迟。 太后、九王妃默契的看了她一眼都没有说话。 项侯夫人陪着笑,觉得周围命妇看她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侯夫人顶着各种目光,挺直背脊,坐的端庄又大方。 ——“请九王爷为今日封杆,求长虹万里!” ——“上弓——” 九王妃温温柔柔的将人人怜惜的季幼迁带到了身边。 一张系着七色九丈长陵的箭羽被端了上来。 ------题外话------ 一更 . 614一更 一把有九名侍卫抬着的弓也请上了高台。 人群中传来嘻嘻索索的议论:“是九王爷的蛟龙弓。” “真的是蛟龙,非大战不开弓的蛟龙。” “这种场合,只有蛟龙才能射出长虹万里的气势,其他弓箭不行。” 场下的人们目光灼灼的盯着场上的弓箭,仿佛那不是一张弓,而是荣誉,是神兵,是千里取人首级的打杀器。 是冷兵器中的火药,是寒冬中的火山,能凭一己之力定乾坤的神器。 蛟龙弓也的确是,能拉动蛟龙弓的人更是。 一张巨大的可攻城的床驽,需要一个营的兵力、马匹护送、拉动,行军千里,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粮食不计其数。 而蛟龙弓,凭一人之力抵住一营,且灵活性更高、更强,凭借着敌军的首级,鼓舞了无数将士,安定了四方百姓。 封神,是它的能力。 远在若的广场之外,平湖之外、山丘之上的亭子上空的靶心竖起,非战场上棋手练出眼里不足以看到如此远距离的靶心。 但当等一会九丈长的长尾在上飘起时,所有人都会看到犹如长龙一般横贯山顶的七彩长虹。 射出这一箭的人,是能力更是实力,如果九王爷不在宝珠,床驽又上不来这个高度,这个环节则会被取消。 在项心慈后来参加的马球里,这一箭都是明西洛执行,如今换了人,她反而很难从中感觉到庄重和威严,所以对谁坐在九王妃身边并没有太大感觉。 玉焕冷哼一声,低声道:“娘娘,九王妃身边坐着的就是蒋夫人,季家嫡小姐。” 明西洛和众多名将也从另一边上来了,见证这一箭,庆贺这一箭,或者被震慑,被威压,端看观者的心境。 项心慈看都没有往那边看,依照传统,起身,向太子那边站去:“不认识,没兴趣。” “蒋喜的夫人。” 季幼迁站在九王妃身旁时,便看向了太子妃的方向,这个位置,是这一箭荣耀的绝对获益者,预示着她在九王府的地位。 如果以前九王爷没有对外承认过蒋喜的身份,那么以如今蒋喜身负重伤的程度和九王妃的恻隐之心,九王妃极有可能促成蒋喜在九王府的位置,到时候她就是世子妃。 而她如今站在这里,就是为她世子妃的身份增加舆论的告之形式。 蒋喜虽然半费,她也扼腕、叹息怨恨过,可如果换上九王府世子妃的名义,又以如今九王府的人对太子的怨恨,反而比以前更有盼头,更进一步。 只要九王府的人再也忍受不了太子,到时候天下易主…… 她定然能做的更好! 玉焕见太子妃无动于衷,再次上前轻声道:“听说九王爷有意让蒋将军入族谱。” 场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恭敬又不失礼遇的迎接九王爷这一箭。 项心慈已经站在太子身边:“入就入,一个安慰奖而已。” 太子回头,小声问:“说什么呢?” “说有人马上要鸡犬升天了?正不知道要悲伤填进去了丈夫还是高兴前途一片光明。” “什么东西?”梁公旭看向玉焕。 九王爷已经拿起九人合力才能抬起的弓。 梁公旭看了过去,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季幼迁再次趁机看了项心慈的方向一眼,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少了平时的飒爽多了楚楚可怜的柔弱。 她希望太子妃会因为她这一站闹起来,以太子妃高傲、不收敛的性格,知道她站在九王妃身边的意义后定然不服气,不想让她得利。 季幼迁甚至想到了应对太子妃胡闹的后续,可九王爷已经试拉了第一弓,也没见太子妃多看她一眼。 季幼迁本来能被九王妃在这样的场合带在身边的兴奋,都不美了。 难道项心慈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那她未免太自大了,以为蒋喜出了事,九王府就后继无人了吗!项心慈别忘了,她能生皇孙,自己也能! 七彩箭矢搭在了蛟龙弓上。 梁公旭盯着九王爷仿佛透过衣衫也张开的胳膊上澎湃的力量—— 明西洛看着遥远出的目标,神色平静如不远处的平湖。 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恭敬的等待着长虹滑过天幕的一瞬。 弓弦一点点蓄力,刚才还沉重若铁石的弓身,奇迹般的慢慢的弯曲,犹如猎豹弓起了脊背,弦身拉到了极致。 顿时一阵嗡鸣之声犹如在所有人耳边响起,震荡人的耳膜,抽离耳翼间的空气,造成了脑海中短暂般的眩晕。 箭羽带着七道长长的彩虹,虹尾快速撕破长空,犹如火舌急速而去。 近距离看,仿佛只是一瞬,眨眼之间它便以雷霆之势飞过了广场,穿过平湖,跃过山峦起伏的密集绿云向上顶上继续奔去。 直到三息间,长虹在很远很远的山顶上飘荡,众人心里发出由衷的惊呼,这一箭,犹如裹挟着长虹雷霆之势,千里之外如取蝼蚁。 场下的欢呼声更为剧烈。 梁公旭嘴角淡淡一笑,看不出是艳羡还是不慎在意。 九王妃与有荣焉的握住季幼迁的手。 季幼迁怔怔的看着这一箭,以前她只听过九王爷的威名,如今还是第一次看到他—— 季幼迁被手臂上的力量换回神奇,看着笑容慕艾的九王妃,若有所思。 九王爷不会因为这一箭有什么感觉,突然不是最近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他根本不会射出这一箭,实属无聊。 九王爷检查一下手里弓。 巫勋突然疾步上前,在九王爷耳边说了什么! 九王爷瞬间看向明西洛的方向!目光冷肃弑杀! “九王爷!此人当诛!” 九王爷瞬间将弓甩了出去!“谁准这些人深入!饭桶!”弓身直接冲着旁边的梁公旭而去。 九王妃瞬间脸色煞白。 太后也愣住了! 在场所有人都有些茫然,仿佛眼前出现了幻影,破碎了画面,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是他们一时眼花。 项心慈下意识的去拽梁公旭,可梁公旭什么身体,别说被他拽,被把弓带起的风都有可能吹倒。 项心慈瞬间上前,将梁公旭护在身后。 眼看弓身就要要砸在项心慈背上。 林无竞上前将两人同时护在身后。 明西洛、项逐元同时握住了这把弓! 咔嚓一声,项逐元的手瞬间卸力。 明西洛的手握这这把弓,稳稳地将它挡在一笔之外,同一时间也松开手,任这帮象征了无数荣耀与意义的弓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所有人才脸色刷白,仿佛才瞬间回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们看见了还是没看见,九王爷这是——这是—— 大庭广众之下要刺杀太子吗!其实……好像,九王爷也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就因为有,所以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开口,没人说话,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声讨九王爷,还是当没看见,还是定义为事故,所以没有人敢第一个站出来说话。 偌大的广场内瞬间没了刚才的喧闹热烈,此刻静的落针可闻。 巫勋盯着项逐元和明西洛!那是蛟龙弓,徒弓砸死人的蛟龙。 项逐元手腕软绵绵的搭在胳膊上,面上却无一丝疼痛的迹象。 明西洛站在原地,他松弓很快,手在一旁放着,除了项逐元没有人看到他刚刚徒手挡住了蛟龙。 巫勋目光阴寒,项逐元、明西洛,没能弄死太子,废了这两个人手也能解气,以为能与九王爷过几招就不知所谓了! 季幼迁脸色发白,九王妃脸色更白,完全不明白一瞬间怎么就变了样子! 林无竞确定没事后,让开了位置,抚了一下刚刚因为太急切,险些跌倒的太子妃。 项心慈将梁公旭扶正,气的脸色那看!“明西洛!等什么!蛟龙公给本宫咂回去!”全场回荡着她一个人的声音。 项章等人才回神,这——这——九王爷这是—— 615二更 巫勋等人死死盯着明西洛毫无畏惧,砸回来?太子妃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妇人之见,那可是蛟龙!以为是地上的一块砖头! 更何况刚才咔嚓的声音可比蛟龙落地的声音更早,发生了什么还用说吗!太子妃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项章也觉得项七莽撞,知道她不高兴,但也分场合再闹脾气,回了太子殿,她将九王爷骂死,也随便她,这时候争一时义气,岂不是让九王爷的人笑话。 项承站在大哥身后,神色也有些僵,小七性子冲,是他教育失职。 季幼迁虽然害怕,但也不得不说更蠢的人的言语人,让这份害怕冲淡了一些!也不怕把明西洛另一只胳膊压折了。 杨梦娇更为担心的看眼明西洛,他是太子的人,不可能违逆太子妃! 明西洛在众目睽睽下,腰身都没有弯下,用脚勾住了蛟龙,目光阴翳的盯着九王爷巫勋!刚刚,这把破弓差点砸在心慈的背上! 沉重的蛟龙在他脚上动了! 项逐元看向明西洛。 明西洛用脚移动了沉重的蛟龙! 梁公旭都看了过去,握着心慈的手,本来焦躁的想砍人的情绪,因为这一瞬更想砍人了。 项心慈将手放在他肩上,目光盯着九王爷的方向,丝毫没有关注明西洛。对明西洛能否拿起那张弓毫不怀疑,只等着蛟龙砸到九王爷身上出这口被惊吓的气! 皇上还没死呢,她还没当上皇后!一把破功乱扔什么!很有趣是不是! 明西洛脚用力,蛟龙稳稳的落在了他手里,明西洛看着巫勋,将蛟龙在手里颠了颠,似乎在衡量扔出去的方向。 九王等人瞬间看着他! 巫勋更难以相信,他明明刚才看到明西洛脱力了!为什么他能 项心慈看着这些人的眼睛!突然笑了她松开了放在梁公旭肩上的力道。 梁公旭却没有因为她的离开,有任何不恰当的举动,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 林无竞本来看着明大人,明大人他此刻看向太子妃,太子妃要做什么。 项心慈重新从盒子里暗处一支七彩箭支,走过去扔在明西洛肩上:“给九王爷射一个,免得某些人真以为天下无敌了。” “太子妃娘娘吗,一支会不会太简单了,要不两支,看起来更花哨。”明西洛调转了蛟龙弓,空手拉动弦身,发出微微的共振。 巫勋便知道他两只手都没事!瞬间看见九王爷! 九王爷蹙眉! 玉焕已经递上了第二支,此刻看明大人觉得异常光辉万丈。 明西洛没有象征荣耀的前戏,两支长虹箭羽同时搭在蛟龙上,弓弦被一点点拉开。 项心慈心情不错的看着对面的人。 巫勋整个人都不好了,能拿起这张弓,和能拉开这张弓是两种含义。 项章同样震惊了,就像不知道明西洛能与九王爷交手一样,明西洛在他身边多年,他同样不知道明西洛竟然有这种本事! 项逐元看着几步外的两个人,他们站在一起目光微凝。 杨梦娇在明西洛垃开这张弓时,目光便一瞬不瞬的落在他身上。 或者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明西洛身上。 箭矢破空而出,两支箭芒带着十四条光芒飞速而去,顷刻间丰富了山顶上才彩带的数量。 众人愕然。 明西洛吗?臣、武将、太子坐下的明大人。 鹰击的人不知何时包围了整个看台。 惊慌的人们,因为这一箭,瞬间回神,奔向太子殿下。 “殿下,殿下,您受惊了!” 寿康险些被挤出了关心太子伤势的范围,但他坚挺的、脸色苍白的守住了自己的位置,检查太子的伤势。 项心慈站在最前面,面无表情的看着九王爷,刚才他就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梁公旭在那里,却往那里扔那把破弓。 九王爷负手而立,神色间没因为明西洛那一箭有任何变化,甚至仿佛没看到鹰击的人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 “王爷” 项心慈看样明西洛:“还等什么,还不把弓还给九王爷,九王爷正等着呢。” 明西洛颠颠手里的弓,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的确没用什么力道,就像九王爷刚刚一样,将弓扫向了九王爷! 项心慈瞬间笑了:“巫将军、马将军你们等什么,不替你们王爷挡挡!” 九王爷伸出手臂,已经稳稳接住了弓,将弓重新放回了九名侍卫手上! 巫勋脸色涨红!他当然看的出明西洛刚才用力了,是注意砸过来的,但他接不住!“王爷” “闭嘴”不自量力的事,做了有什么好处! 明西洛已经退到了一边,安安静静、臣做派,丝毫看不出刚才拉公时的凌冽煞气! 杨梦娇站在很远的一边,莫名想起了陶子媚的那句话,你不觉得九王爷和明大人很像吗 明大人是九王爷的儿子。 明大人真的是九王爷的儿子。 杨梦娇难得违背多年教养,悄然看向了九王爷,然后看向了明大人,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或许是先入为主,或许受了陶子媚的影响,或许是真的很像,这种像不在与长相,而是气质,是 杨梦娇脑海里回忆着刚才九王爷拉弓的姿势,再对比刚才明大人拉弓的姿势,发力的方式和不可查的小动作,的确一模一样! 明大人真的是九王爷的儿子。 外婆病了,是外伤,所以你打听一下就知道我绝对没有说谎。 姐姐,我没有说谎。 明大人真的有可能是九王爷的儿子。 项逐元站在父亲身后,名义上在关心太子,实则不时看向明西洛和心慈,这两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认识。 心慈将长箭扔在明西洛身上的动作太过自然。 问题是明西洛丝毫没有异常,任何回头看都没有,便将箭羽拿了下来,必然是熟悉的人,习惯了某些动作,才不生疏的自然而然,明西洛和心慈很熟悉! 项章看眼玄简:“怎么了,手疼。” “没事。” “不要撑着,这里没什么时了,赶紧让太医看看伤到骨头没有。” 梁公旭又没有受伤,不用这些人上前做个人。 梁公旭从众人走出来,站在心慈身边。 九王没有看太子,一眼都没有给他,似乎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标志,说他重要他就重要,说他不重要一点用都没有。 九王爷看着明西洛:“蛟龙,不过一张弓。” “所以明大人不会还给了九王爷,以为谁稀罕一张弓。” 九王爷放收回目光才像众人一样看向梁公旭,确定他没事后,转身便走。 项心慈唯恐浇油不够:“他无视你。” 梁公旭看她一眼:“绊到脚了没有。”刚才她翻身压自己的时候,脚撞到了台阶。 项心慈方觉得脚指头疼了:“好像特别疼” 明西洛的目光向她站的地方看去,除了银光闪闪的下摆什么都看不见。 项逐元走了过来:“哪里受伤了。” “你要背我回去吗?” “问你哪里受伤了。” “大哥,好好对心慈说话,吓到她了。” 项心慈点头,真的呢?才注意到大哥微微下垂的没什么力道的手:“怎么了,太医呢,太医” “没事。” 梁公旭刚要说话,不远处延古询问的看向明大人。 明大人看向太子。 梁公旭看向九王爷离开的方向。 背后众官员屏息等待着这一幕。 明西洛没有看他们,他余光注视的项心慈。 项心慈担心的要看项逐元的手。 项逐元觉得场合不对,不让她看。 项心慈偏偏要看,都没有一点力气了,怎么不眼中,如果只是脱臼了还好,就怕他刚才硬接伤了骨头,上了骨头怎么办。 616一更 项逐元无奈,镇定自若的看向她,仿佛只是对自家小妹无可奈何的大哥:“我没事,只是小伤,调养一二就好了。” 调养?“伤到骨头了?” 项逐元没有否认。 项心慈不意外,有些事情是讲究天分的,项逐元各方面已将很好,衍生方向与明西洛不一样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某些人太过受天眷顾:“现在肯定很疼……” 他又不是泥做的,自然会有感觉,只是能撑住。 梁公旭握住了项心慈的手,看向心慈。 项心慈转头看向他,顺势看到了与鹰击对峙在出口的九王爷等人。 说是对峙并不竟然,现今的延古加上林无竞手里的人未必有巫勋手里的人多。 明西洛能牵制九王爷,同样的九王爷也能牵制明西洛,剩下的人论多寡,九王爷负责太子此行的安危,加上御林军,他们没有太多场外的优势。 九王爷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连神色都没有动一下。 可最重要的是,没有必要,他的都是明西洛的,明西洛的东西是可控的:“让他们走。” 梁公旭眉头皱了一下,握着她手的力道重了几分,如果是往常,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他们何须…… 梁公旭没有松手,看向不远处的人,点点头。 鹰击的人让开,九王爷带着人直接离开。 太后坐在原位,早没了刚来时的神情,现在还有些不能相信,本来太平合乐的大梁国,怎么儿子就与孙子发生了冲突,刚刚……差点,就要活在乱世里。 明西洛收回放在项世子身上的目光,他们兄妹的感情比他想象中要好?至少七小姐很信任项世子。 项逐元看着离开的九王爷等人,看向不远处的明西洛,刚才他也冲出来护驾了,微微颔首。 明西洛回以礼数。 项章、穆济等人上前请太子先行寝宫,如果可以,他们想请太子直接回都城,刚刚九王爷那一幕—— 九王爷这么大年纪了,当年没有造反,皇上重病没有早饭,为什么在朝局整整向上的时候…… 明西洛身为这次的功臣,毫无疑意的陪侍在侧。 梁公旭没有松开心慈的手,刚刚的一幕还让他心有余悸,而心慈……两人一起在众人的跪拜中登上了仪仗。 鹰击和禁卫紧随其后。 待仪仗走远,众大臣、命妇起身,回头的瞬间才发现将太后忘在了座位上。 众人顿时一阵惊慌,立即恭恭敬敬的送这位大佛离开,但心里不禁疑惑,太后刚才怎么没有跟着九王爷、九王妃离开?太后不是向来看中九王爷,这时候还不跟着九王爷走了? 如今太后是被九王爷遗忘了,还是太后支持正统,当务之急都是九王爷和太子接下来要干什么!毕竟扔向太子的蛟龙的弓,这么多人看见了,如果不是明大人等人,太子凶多吉少。 太后没了来时的风光也没抱怨,在众人的搀扶中,维持着一贯的镇定上了车。 这天要变了! …… 另一边,刚刚回到住处,九王妃的手搭在季幼迁手腕上,想说什么,但看着直接带人向书房走去的九王爷什么都没说,站了片刻:“我们也回吧。” 季幼迁才收回目光,一时间才发现自己看的有些久。 “也不知道……”九王妃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季幼迁却觉得九王爷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对在看台上对太子无礼的瞬间,没有任何忌讳,他在不满的应该是其他事情? 书房内。 九王爷坐在主位上,看着 “王爷,被人在梁都拦截尚且算他们复仇,这次分明是明西洛挑衅在先!他动我们在东南的人,定然是太子授意,王爷这么多年对太子尽心尽力,可太子却要赶尽杀绝!” “是,王爷您不能心软了!王爷,属下请战明西洛!” “属下亦请战!” “王爷,属下请求南下!” 九王爷看着方豪杰,如今真当他老了不成:“请战!现在取了明西洛首级本王敬他是个英雄。” 大厅内有片刻沉默。 如果是以往,他们当然无惧明西洛,即便有几分本事,无非是打的艰难些,但今天明西洛轻易将蛟龙弓拎在手中,并且射中千里之外的箭靶,此人。 九王爷叹口气,英雄迟暮,有些人未免也把他想的太过好说话:“马平。” “王爷。” “你过来。” “王爷,属下虽然不才,但属下一定为王爷踏平鹰击,手刃明西洛!” 九王爷直接起身,神色如常的走过去,一路重重的用手拍拍他忠爱的几员大将,走到马平身边时,最为感慨,马平跟了他三十多年了。 众人忍着要软在地上的重量,躬身磕头,他们对王爷日月可鉴:“王爷,不除明西洛属下等誓死不归!” 九王爷看着跪下去的马平,慢慢的将手收了回来,抬起脚直接踹了过去! 高大的马平瞬间如破布一般飞出,撞到不远处的屏风,又撞在门窗上,门窗发出一声巨响,马平嘴角溢出献血,眼睛目然的看着自己的主上,一句话没有问出口,直接昏了过去。 片刻,耳鼻口处都有鲜血溢了出来,生死不知。 众武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九王爷负手站在人群中,五十有几,站如巨柱。 “王……王爷……” “马平许诺了你们什么?” “王……王爷……” “或者说,如果本王得了天下,你们这些追随本王多年的人可能得到什么,比如比投奔太子更可能得到封地,可以成为一方霸主,可以与本王分封而治大梁天下!” 众武将闻言顿时双膝跪在地上,俯伏在地:“属下不敢!” “不敢不代表你们没有想过!”九王爷转身向主位走去,他没有子嗣,要偌大的领土没有用,也不过是白白便宜了同宗的侄孙,所以从他这里走分封,定然比太子那里更容易,所以打起了他称帝的主意! 他九王想称帝,也定然是他想称帝!而不是他们想趁机做些什么! 他当初能怎么样把他们捧上来,就能怎么样将他们扔下去!真以为他糊涂了、看不清形势了,治不了他们了! 有钻空子的能力!怎么不去练兵!太子剿匪,会剿到他们头上!刺杀之事才过了多久,行动力能如此之快! “王爷,属下等忠心不二,对王爷——” “忠心就长点脑子!被人当枪往外扔,一个个还觉得义薄云天!” …… 杨梦娇回到庄子,越想越焦虑,越想越着急,九王爷要杀太子, 而且今天九王爷看明大人的目光比看太子还憎恶,首当其中的肯定是明大人。 杨光清快速冲了进来:“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东西准备回西南!” 杨梦娇瞬间起身,脸色发白:“外面——” “没有,但现在的局势还用说吗,九王爷与太子已经水火不容,聪明的就赶紧跑。” 杨梦娇莫名松口气,外面没有打起来就好。 杨光清被她的神情弄的摸不着头脑,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想出路,外面现在都疯了,估计不知道往那边站队呢?如果没有明西洛今天表现的一处全倒向九王爷了:“我懒得管你,我先去收拾东西!” 杨梦娇满脑子都是明大人、九王爷,而且全是不切实际的这两个人那么像,这两个人真的很像,细节像,拉弓的小动作像,长的……也像,根本没注意杨光清说了什么:“诗文,快将陶……不,不用。” 她疯了,跟一个说梦话的人商讨这个,而且……怎么可能是……九王府的大人都不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事! 再说明大人的爹娘还健在,如果明大人是九王爷的儿子,九王爷不可能不知道、不怀疑。 毕竟两人有那么多共同点,但凡有一丝可能,九王爷都会比所有人查的更详细。 . 617二更 可万一呢,如今这两个人却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 杨梦娇焦虑的在大厅内走来走去,突然眼前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呢,不管是不是,只要有这个可能,九王爷会不会求证、会不会对明大人下手时有所保留。 只要九王爷有一时的迟疑,整个事件是不是就有转圜的余地:“诗文,我送出去的信有消息了吗?” “回小姐,也就这两天了。” 就是还没到。不管到没到,这件事她都决定做,杨梦娇不禁苦笑,枉费她一直以来做事谨慎,想不到如今却要做如此离谱的事,让她都不敢相信。 “你附耳过来。” 片刻,诗文震惊的看着自家小姐,这种事…… 杨梦娇神色镇定,既然已经决定的事,她自然不会再犹豫:“你只管去做,不会有人怀疑,做的隐秘些。” …… 梁公旭小心的扶心慈下来,第一次发现,他如果想为她做点什么,会给她造成更大的震荡,但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委屈你了。” 项心慈刚跳下来,被说的莫名其妙:“他想让去死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明西洛当没听见。 项心慈立即又委屈了,摇着梁公旭的手,声音都立不住的柔弱:“我也的确委屈,他想你死,不就是想我死了。” 林无竞让人将马牵走,觉得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你对我多重要。” 梁公旭握着她的手,除了想永不放手的牵着她,看着她,跟在她伸手,让她高兴,给她所有,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填补空虚和虚弱。 明西洛看着进进出出的宫人,不是第一次听她对不同的人,说相似的‘甜言蜜语’,只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听,不得不说,七小姐并不会因为谁在身边,就少说一句另一个人愿意的。 说不定莫国公府那一次,容度如果和莫云翳同时在场,她还能省点事,可以第一次把同一句话说给不同的人听,也能节省点体力。 “你感觉不太好,要不要传太医?” 梁公旭摇摇头,想把头靠在她肩上,嗅着她脖颈间的气息,可到底身高,并不方便:“心慈……危险的时候,不能冲出来知道吗?” 林无静的目光不经意间放在了一旁的明大人身上,本来要收回,却不禁多看了几眼,他对太子妃仅仅只是见色起意?否则怎么能坐到无动于衷。 可这一眼,又不禁让他想到了气贯长虹、精准无误的一箭。 明西洛察觉到林无竞的视线,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无竞颔首,问候了一个恭敬有礼的目光,因为今天那一箭,以为明西洛镇住了在场九王爷的麾下。 明西洛见状,冷淡的移开目光。 林无竞也收回视线。 “我知道,我这不是脑子没有跟上动作,就拽了你吗。” 林无竞嘴角抽了一下,难道不该是心系太子、关心则乱,将形象在太子心目中高尚化。 梁公旭打算说什么,想到后续出现的林无竞和明西洛觉得心慈说的有道理,而且希望她坚定的明白,只是一时冲动,并不代表什么:“脚还疼不疼?” “不疼,我哥问,我才说疼的,你也知道我哥唯恐我做不好太子妃,我当时不说疼怎么显得出我为君出力,我平日回去,他们没完没了的唠叨,总是教育我要有太子妃的样子,要有担当、要心怀家国,我现在心怀家国了吧。”两人往殿内走着。 梁公旭听着她说话,神色不自觉温和,连九王爷的心思他都不想猜,他只知道,他并不愿心慈殉葬。 心慈将他拉倒怀里的一刻,他发现他可以少看帝安几年,他可以被蛟龙砸中,只要她没事,可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竟然没有力气推开她,连为她挡一张弓都是奢望。 自始至终都是他的奢望,是他提的成婚,如果不然,她和明西洛:“九伯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我不是都讨回来了,你又不是没看见,明西洛那一箭后他脸都绿了,巫勋连接都没敢接。” “……明西洛现在还能去杀了他。”即便那人是他九伯,即便他死后可能边关震荡,梁公旭对这些其实是无所谓的,但是江山是他留给妻女的,千疮百孔的和内忧外患的一时间他也对比不出哪个更好! 项心慈后知后觉的想起件事来:“九王此刻是不是在屯兵——”她怎么忘了这这么重要的事! 如果九王爷要对太子下手,大军恐怕已经包围了整个宝珠山庄吧。 “不会。”明西洛声音凉凉,现在才提这个问题,如果九王真有那意思,恐怕可以入土了。 项心慈闻言背着梁公旭想拧他一下,没够到。 明西洛退到了林无竞身边,但很快又与林无竞拉开距离:“看九王爷的样子,应该是九王爷内部出了问题,具体发生什么事,还要再等各方的消息,但九王爷没有出宝珠山庄,周围的大将没有四处调兵,亦没有书信往来于宝珠与西北之间,九王爷目前来看没有对太子不利的想法。” “那张弓怎么说?”林无竞开口。 明西洛看他一眼,不想回答他,但项心慈在,当着七小姐的面,有些人该给出的表面客气还是要给:“无意、试探、或者……还是那句话,信息不足,一切只是揣测,意义不大。” 项心慈好奇一件事:“如果现在我们的人与九王爷的人……” 明西洛希望她安静的在梁都当她的太子妃,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画太平词的那种,谁给她的自信觉得现在太子的势力和人手,可以与九王爷对抗。 不过也不是没有转败为胜的契机:“最好常年双军对阵的准备,首先,国都先搬一下?” “我们现在的国都不利于我们获胜?” 林无竞提醒太子妃娘娘:“明大人的意思时,第一阶段我们会失利,所以需要逃离——”都城。 项心慈闻言脸色立即冷下来:“朝廷养你们是干什么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好米好水的供着你们,权利都给了你们,太子对你们多信任,插手过你们的决定吗,结果现在连固守都城都做不到!” 明西洛没惯着她:“梁都是御林军的天下,这么多年都是。”这一切是历代皇室造成的,皇室这么多年不管,梁都还能凭空易主!他不是没有试过,太子根本无意,他也只能在济山培植势力,能暂且转移济省,留住一线反击的生机以实属难得。 “你什……” 梁公旭赶紧让心慈坐,上茶,示意心慈少说两句:“都是推测,现在还有时间,从长计议,再说明爱卿也说了,有一线生机。” “把我脖子悬在线上那种?” “喝茶,喝茶。” 明西洛不看她,只要内乱,谁的头不是碗大的疤,她的也不金贵。 明西洛而已知道最好不好内乱,七小姐与梁公旭都不是能在战乱中磨练意志的人,弄不好拖垮大局的就是他们:“太子殿下,娘娘,外面还有事,微臣去看看。” 梁公旭自然知道外面现在肯定离不了明西洛:“下去吧。” 项心慈瞪他一眼,刚才他就是故意的,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阴阳怪气的没有好话。 “咳咳——咳——” 寿康急忙道:“太医,快传太医——” 梁公旭本想说不用,可小小的一个咳嗽,突然间喘不过气一般难受。 项心慈立即解开他领口的衣襟。 明西洛余光刚好撇见一直活灵活现的狐狸从他颈项上跃出一般红的刺目,精湛的画功,熟悉的工笔技法,尤其一双很有个人特色的双眸,便知是出自谁的手笔。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太子发病是常事,太医院和太子寝宫自有一套完整的应对方案。 林无竞帮不上忙,同样走了出来,看到与申德的站在一起的明大人,只顿了一瞬,上前两步:“太子妃的话,明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题外话------ 二更 618一更 明西洛回头看了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他还轮不到别人提醒,无论是刻意的还是无意,他如果将七小姐的话全放在心上,呵 但明西洛不否认,无论看多少遍,及时前面有一个不好的示范迪路,他看这些人还是碍眼,梁公旭一样碍眼,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觉得配开口说话! 申德转向林统领,太子妃又和明大人闹起来了?“明大人没事儿吧?” “没事。”娘娘说话有时候是不顾及别人,相信明大人不会放在心上。 申德看向明大人离开的地方:“想不到明大人真厉害,平时完全看不出来他竟然能拉动蛟龙。” 是,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申德看眼林无竞,突然有些感慨,看似是能接触到至高权利的地方,但想站的稳,未必容易。 太子妃身边,无论是明大人还是迪路都是不容小觑的人,尤其狄大人的出身比林统领还高,明大人在能力上能弥补他出身上的不足。 这样看来,目前的三个人中,林统领反而是实力最弱的,林统领心里有没有压力。 申德随即心里苦笑,他未免杞人忧天,太子妃喜欢林统领后的好处更不容小视:“林统领,狄大人已经在路上了,听明大人的意思,想让狄大人在路上停一两天。” 林无竞颔首:“太子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前院安排。” “是。” 明月已经西沉,蝉鸣寂寥,仿佛都感觉了今天的气氛,所有的一切都沉寂着。朦胧的月色下,仅有微微几盏烛火笼罩着出天幕的光。 黑如深渊的湖水,因为没有烛光、月色的辉映,此刻散发着阴森森的寒气。巡夜的侍卫从堤坝前经过,犹如一排钢刀,悄无声息。 朦胧的月色中,有几户人家打开了角门,小厮左右看看快速消失在夜幕中。 但无疑,谁也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又匆匆而回,唯恐被人抓住,落得主家结党营私,有站队的嫌疑。 翌日,天空露出鱼肚白,鸡鸣声在偌大的山庄上空响起,空寂的传出很远很远。 可直到天空大亮,除了正常劳动的下人,偌大的宝珠山庄空荡荡的没有人烟。 今晨的宝珠,犹如前些时间一样,突然时间失去了所有光彩,沉闷的像糊了一层污泥,再次沉寂了下来。 太后娘娘昨晚没有睡好,天没亮便已经醒了,此刻头疼欲裂,穿了太医。 可偌大的爆竹山庄除了嬷嬷带着太医穿廊走户的声音,什么声音也没有。 太后娘娘更加心绪不宁,昨晚只要闭上眼,就是两个儿子你死我活的争斗,无论是谁杀了谁,都是她的至亲骨肉,她怎么还睡的下去:“外面可有动静了” “太后,您多虑了,刚喝了药,您休息会吧。” 项家的住处内,男眷们也早已穿戴整齐,坐在了书房里。 项章昨晚没有敢睡,一直在书房里等消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应该就是好消息。 项章喝口茶、揉揉眉心,提提神:“九王爷和鹰击的人都没有出去。”声音带着彻夜未睡的沙哑,不是几口茶就能冲淡的。 项承闻言,松口气:“没有,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项章颔首,同样认为如此:“事情应该到不了那一步,剿匪的人都在外面,玄简的人马也在都城没有跟来,仅靠着鹰击和玩一般成立的保驾皇家女眷的禁卫,跟本成不了局面,太子现在不会动,只看九王爷了。” 项逐元慢慢转着手腕,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每当活动手腕,微微的刺痛感,会让他想到挡在前面的明西洛。 善奇昨晚在外面跪了一晚上,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昨天他和明西洛的站位很近,他是看到心慈拉住太子时冲过去的,明西洛呢?如果是九王爷出手时,他就动了,那么他该比自己快才对,但明西洛是和他一起到的。 所以,明西洛必然也是看到心慈动了后,他才瞬间动的!主子有难无动于衷,眼看着心慈快被弓砸中,他就动了? 项逐元张开五指又合上,尽快让手腕恢复,被说明西洛被九王爷的动作惊住了忘了反应,看那一箭稳、准、狠,何况还有前段时间刺杀的事情在先,明西洛绝对不会意外! 以梁公旭会安排林无竞等人的先例,心慈会没有看过明西洛?身为低微,依赖东宫,长的也不是不能下咽 而明西洛三分五次拒婚,虽然理由都很充分,但他现在都没有成婚,别说在朝中就是在普通人家,他也年龄不小,为什么还没有成婚。 但善奇什么都没说,不知道、没发现?心慈会那么自然的将长虹箭矢扔在明西洛肩上?还清楚明西洛能拉动那张弓? 如果不是两人私下相处过,甚至极为亲近,心慈近乎擦着明西洛衣袖走过明西洛身边时,明西洛不会自然到什么举动都没有。 619二更 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人,项逐元眉头皱起,明西洛和心慈。 “玄简你怎么看?” 项逐元将手腕放平,思绪很快转了回来:“还要另看,虽然九王爷的赢面大一点,但九王爷只要没有第一时间除掉明西洛,他势必要整合太子的势力反扑,加上太子如今在民间的威望,九王爷也要三思。” 项承觉得贤侄高看明西洛了:“还是不要太乐观,虽然看似势均力敌,但决策点还是九王爷,九王爷军备能力充足,经验丰富,如果下定了决心,九王爷未必在乎是不是谋朝篡位,一旦开战,太子一脉处境将十分艰难。” 项章也不看好战乱:“太子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两位皇孙年龄又小,旅途奔波变数太大,还要规避逃兵,一场风寒就有可能要了”后面不说了,都知道。 不过是明西洛是太子,为守成一派,倒是有一拼之力,哎,他怎么想这茬了,没有任何关系的事:“当务之急是,我们项家出了位太子妃,我们不是太子一派,也是太子一派。” “爹还想重新站队?”项逐元丝毫没有客气。 项承也看向大哥! 项章仰头想说什么,见状,泄气了,他就是感慨一二,没有那个意思,他就是想重新站队,也得有人相信!“不说这些有没有的,一会玄简出去,九王爷那里看看能不能打探到消息。” 项逐元看着自己的手腕,时刻提醒着他某些事情:“好。” 项承现在也只能依靠侄子了。 “五叔不用担心,九王爷现在毕竟没有动。” 这也是项章不明白的一点:“所以,九王爷为什么没有动?”以九王昨天的架势,他以为昨晚太子就该连夜逃走,九王爷派人围困宝珠山庄! 项承叹口气:“不管九王爷有没有动,昨天的事儿,都说明九王爷并没有将太子放在心上。”那一弓扔的太随意。 项章颔首,皇室在太子不曾太婚前,都掌握在九王爷手里,皇位是九王爷不要,太子不稀罕,在那里摆着倒显得碍事。 如今,却成了香饽饽,太子有子有女自然有了私心,九王爷骨子里恐怕就认为大梁在他手中。 “不知道明西洛带兵如何?” 项章看眼项承。 项承只是实事求是,就凭明西洛那一箭,武将统帅非他莫属,太子能不能反败为胜,明西洛也是关键。 “如果那样,现在就是求王爷行动的最佳契机,时间拖得越久,对九王爷越不利。” “大哥,你少说一句。” “我只是说了事实,想不到明西洛” “我见大哥昨天也很惊异,大哥以前没发现?”这样的将才竟然在户部做了四五年小吏。 项章闻言嘴角绷成一条直线,昨天这样看他的同僚不少,但他真不知道,项章语气严肃的解释:“他不爱说话,循规蹈矩,交代他的事情他都能处理的很好,也很有分寸感,不交代他的事也从不强功,倒是没发现他还有这方面天赋异禀的能力。” 项逐元看着自己的手腕:所以心慈怎么发现的。 项承对明西洛还有印象,也算跟过他一段时间,是一个不喜欢找事的人。 他当初既然没有显出来,可能是觉得没必要,一个臣没事儿能捏碎一杆笔杆子算什么本事对他升迁意义甚至不大,再加上出身不高,太过显眼反而淹没了他能力上的才华。 “太子也算慧眼识珠。” 项章私下跟兄弟说话放得开,何况还是嘴严的五弟:“但你看看太子是怎么用人的,我要是明明西洛,我恨不得背叛了太子,投奔九王爷。”过河拆桥,不信不义,刺杀一事甚至要然明西洛去认错,呵。 项承脸色顿时有些黑,他竟然忽略了明西洛可以变节:“明大人现在与九王爷应该不死不休的局面吧”所以,不太可能改投九王爷对不对,否则他们还争什么,把项逐元累死,就为了太子。 别说项家愿不愿意,就是他都觉得看不见未来的事,不做也罢。 “至少现阶段不用担心他背叛太子。” 项逐元看两人一眼,又转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他为什么没有背叛太子,太子过河拆桥、身体孱弱、不是明主,他为什么没有背弃太子! “玄简,你想到什么了?” 项逐元声音如常:“没什么,只是觉得明西洛不是背主的人。” 项章、项承点点头,明西洛是很传统的人。 另一边,林大人一早便关了门,无论谁来都不见,这种大事,他们家能多说什么,更别说他儿子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就算回来了,也不可能将安排告诉他们,他能知道什么消息!反而这些人总是进进出出,显得难堪。 同一时间,负责清理高山上,长虹凉亭的人们,发现了一副长虹上用树叶剪出的字体。 子承父业,旷世佳话。 什么意思? 子承父业?而且又是出现在这三幅七彩长虹上? 九王爷和明大人! 是想的那个意思吗?这种东西都有人拿出来?是不是狗急跳墙了? 假的吧? 莫名其妙的东西,可这种东西既然出现了,就没有下人私下处理的事,定然要上报给上官。 上官看着更可笑,如此没有根据的笑话一样的谎话,能拿来做什么。 但纵然觉得不靠谱、没有用,出现的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依照规矩上报。 九王爷的人最先看到,或者说都懒得看,这不是无的放矢,信口雌黄是什么! “这些人真敢想,他以为他是谁,传承九王爷的衣钵,他也配。” “如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还有如此不要脸蹭上九王爷的,九王爷如果真有这么个儿子,还不塞回肚子里去!”说完好像不会,如果九王爷真有这么个千里取人首级的儿子,他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在等着入朝为官了。 “这种东西,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人,扰乱视听、哗众取宠,以九王爷抬高他的身价,太子的人是心虚了吗!” “少说两句,马将军的事忘了。” “说起来,这句话不排除他们以此来攻击九王爷无子的事实。” 巫勋拍案而起,未免欺人太甚!明西洛真以为他们奈何不了他了,翅膀还没有长硬,就想和雄鹰对撞!也不颠颠斤两! “将军息怒,这种事,没人放在心上。” “他这是说,他能替代九王爷,他当有几把力气就能替代九王爷!” “无知小儿,将军别为此气坏了身子。” 这件事也同时传到了明西洛这里。 万象一开始没有听懂:“什么东西,九王爷的人弄出来恶心我们大人的?”什么子承父业,旷世他们大人是谁的儿子!他们大人不是任何人的儿子! 多雨颔首,他一个跑腿的小厮都觉得那些人过分了,哪里有人这样贬损人的,他们明大人光明正大、凭实力说话,有本事也是明大人自己的本事,不是他九王爷给的,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延古根本没讲这个回报放在心上,子承父业?如果真子承父业了,他们大人用得着“这些人也编排些靠谱的,如此浅显的手段。” 卢虎也觉的莫名其妙,羞辱明大人的手段?九王爷的人什么时候做事前需要如此扣扣索索了,以前不是都直接暗杀的,所以,什么东西:“九王爷的人做的?” 延古不认为:“九王爷的人做这种事干什么?” 多雨觉得:“当然是羞辱咱们大人,你们不清楚,我们村头巷尾,都是骂谁谁谁是谁孙子,谁谁谁是谁儿子。”很浅显、好懂。 延古直接忽略了多雨的意见,九王爷又不是村头里正,就算村头里正都做不出这种事来。 万象开口道:“是不是九王爷想拉拢咱们大人?”上次九王爷不就想传授衣钵? “那是以前,现在不想怎么大人死已经是他大仁大义。” “对,我们杀了他们多少人,他们杀了我们多少人,这样的话,出来就是恶心人,不可能做第二用途。”只是写一句,清君侧,也比这个好,所以,这个的东西简直不知所谓! “明大人来了。” 明西洛一袭玄色开襟官袍,走了进来,诧异的看他们一眼:“怎么都聚在这里?” 万象上前,将早晨在七彩山亭发生的事说另一遍。 明西洛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万象也很不解,所以他们正在分析,这东西出现的意义,是不是九王爷为了占大人便宜,还是九王爷想要孩子想疯了。 明西洛没有兴趣:“被一大早说这些有没有的。” 几人立即垂头,确实有些无聊。 “马平死了。” 延古、卢虎立即站定,他们前来也是因为此事,而且最快的飞鸽传书显示,九王爷没有调兵:“九王爷的意思是” 明西洛不下定论:“马平的死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他是九王爷同样不会允许这么个人爬到自己头上,要不要造反是一回事,是不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是另一件事:“现在开局依旧在九王爷手中。” 620一更 “大人也不必如此说,属下等相信大人的能力。” “是的大人,属下等誓死追随大人,愿在大人左右!” “属下毅然!” “属——” 明西洛挥手,让他们收一收,现在才到哪里说这些为时尚早。 “大人,我们这几次与九王爷的人交手互有胜负,断然不用太将他们放在眼里。” “是啊大人,羞辱人的手段都用出来了,他们对大人必然也心有畏惧。” 明西洛忧心的是时间差,他即便最快时间调动外面的人手、加上剿匪所得、整合各地的军队,让他们形成一定战力,与九王爷抗衡,还有一定距离:“东南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大人还没有。” “先不用管,切记不准任何一个人出宝珠山庄。” “是。” “都下去吧,一点小事不必都聚在这里。” 万象觉得未必是小事:“大人。” “怎么了?” “您说条幅也许不是九王爷的人做出来,但也不是我们的人做出来,会是什么人做出来的?” 明西洛没有思考过这么无聊的问题:谁做出来的? 延古等人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不是九王爷的人做的?明明就是他们做的,就是为了恶心他们明大人? 万象看看众人,试探性的开口:“可不可能……是第三方做出来的?” “意义何在?扰乱视听?”不是延古不屑,而是:“都显得多余。” 万象不那么认为,觉得:“万一是为了缓和现在紧张的气氛呢?” 多雨惊讶:“太子做的?” 明西洛看着他们无意义的商讨,竟然无聊的跟着冒出一个人,七小姐!如果有谁不想发生内乱,饶了她享受荣华富贵的雅兴,做出这等毫无形象的近乎妥协的无聊举动,她绝对占一个。 卢虎不这么觉得:“难道不是九王爷弄出来,挑拨我们大人与太子关系的。” 万象、延古瞬间觉得卢虎想多了,一戳就破的谎言,何况他们大人与太子的关系需要挑拨吗,那是从根本上就不好,只是利益上勉强一致。 想到利益一致,延古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们明大人与太子妃也好多次了,尤其抵达宝珠,双方关系缓和后,明大人为什么不趁机——让——娘娘有孕。 延古想到这个可能,便隐隐激动,那样他们大人—— 明西洛扫眼不正常的延古。 延古立即垂下头,努力压制心底的幻想,实在是近在咫尺的事,如果……可能……万一…… 明西洛觉得他们想法当真多:“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就不要提了,盯紧九王爷的一举一动。” “是。” …… 如今最急却没有任何可靠消息的人是杨梦娇,事情她已经做了,看外面如何她却一点不知情,甚至不能过多打探,她要等所有人都知道了,才能装作也知道的样子,唯有这样,那些粗糙的安排才不会被人识破,她敢这么做,能依仗的无非是众人都怀疑不到她身上,她也没有参与这些事情的能力和立场。 如果她露出一点破绽,无论是九王爷的人还是鹰击的人,都会轻易将她找出来。 “大小姐,诗文姐姐回来了。” 杨梦娇闻言,顿时看过去,下意识想上前,又生生止住了脚步,她是主子哪有接丫鬟的道理。 可截至目前位置,也只有诗文能借着探望莫夫人的借口趁机出去。 他们与莫国公府走的本来就近,即便让人知道了,她们杨家遇到这么大的事询问莫家意见,也情理之中。 诗文走进来。 杨梦娇立即将人带到室内,神色焦急:“外面有反应吗?”这么大的事,不管外面的人信不信都会有反映才对。 诗文不解的摇头:“外面没有任何人提这件事情,奴婢在莫夫人那里待到现在,莫夫人也很担心现在的局面,翻来覆去只是提醒奴婢注意看护小姐,奴婢出来的,也没有听莫姑姑说什么,显然没有听说,小姐,咱们是不是相错了,现在的局面下,根本没有人出门,是不是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而且如果长虹亭的人逐一排查,迟早会查到她们头上,到时候—— 杨梦娇闻言,瞬间泄气,怎么会没有人提:“你急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脑海中却在想,为什么会没有人提,不可能才对,还是根本就没人信。 “小姐,西南的信件到了。” 杨梦娇心一颤,这时候到,神色却异常镇定:“收好你的表情,你什么都没做,请人进来。” “……是。” 杨梦娇看完信,手抖了一下,又急忙将信放下,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外婆真的受伤了,就在她去信问候不久,甚至……是信刚刚发出去之后,子媚是怎么知道的? 梦到的? 那明西洛是九王爷亲子这件事—— 杨梦娇快速拿起信封,将信封又检查了一遍,放下,神色更镇定了,手也不抖了,信件被人拆开过,但信上没有不能对人道的内容,被查看了也没什么。 “诗文,将陶小姐请过来,不用了,我去看看她。”自从那件事后,陶子媚就没有出门。 明西洛真的回事九王爷的儿子? …… 项心慈陪女儿翻绳的手顿住:“谁说的?” 秦姑姑就知道娘娘没有好好听:“娘娘,不是谁说的,是今早长虹亭上的人发现的,哎,也不知道谁那么无聊。” 项心慈已经不陪帝安翻绳了:“是挺无聊,去找二哥玩去。” “娘,不要嘛……”嘛是落音,又急忙收住,差点忘了前面不是爹爹。 项心慈扶着她的小辫子让她起来。 秦姑姑诧异太子妃竟然回答这个问题了,没有冷哼一声就过去,但转瞬即逝,毕竟现在九王爷的事还没有落定,太子和皇上又都病着。 “乖,下去玩。” “娘……一会,来。” “嗯。” 林无竞抱走了帝安。 项心慈看着阴沉的窗外,怎么会有人知道?九王爷的人?不可能,九王爷的知道就是九王爷知道,九王爷对明西洛没有下限,如果他知道了,不可能是现在这个反映,首先他就容忍不了明西洛在梁公旭脸色下‘讨饭吃。’ ------题外话------ 搜索:段平区的小可怜遭受到了一万点伤害,该一更疗伤吗? 回答:嗯,应当。 (#^.^#) 621二更 所以,这件事不应该是九王爷的说的。 项心慈坐在书桌前。 “娘娘,外面光线不好,还作画吗?” 项心慈铺开纸,是明西洛知道了?更不可能,整个明家都没有人怀疑过明西洛的身份,何况明西洛不会主动爆出来,他能坦然接受他出身不高,不代表能接受他是母亲和别人婚姻存续期间,不知道怎么生出的孩子。 尤其‘不知道怎么生出来’这件事他很介怀,因为那表明必然有一段混乱的关系。 项心慈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介怀的,换做她,她是没什么可不满的,毕竟跳了一个阶层的好事,但她知道明西洛介意,非常介意。 所以明西洛不可能,也没有条件知道这件事,就更不存在主动曝光这件事。 那么……还有另一批人知道这件事? 怎么可能?前世那么多年都没有爆出来,现在怎么可能现在会有人知道? 而且,当初爆出来后,应该也没有谁是知情的,毕竟明夫人自己都不知道,与九王爷关系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是看到‘证据’后怀疑,再‘求证’后,才定案。 所以,现在谁能知道这件事? 更不可能是自己做梦说了,她历来谨慎,而且如果是自己说的,秦姑姑不可能不知道? 秦姑姑见娘娘脸色不太好,不敢再规劝,太子病着,娘娘昨晚照顾了半夜,现在想做幅画解解压也好。 笔墨纸砚一一转备好,七彩画笔也摆上书桌。 项心慈没有动桌子上的东西,所以这件事是如果是他们双方知晓,爆出来其实没有必要,他们私下就能解决。 而且这件事是在九王爷和明西洛即将水火不容时爆出来的,说明那个人……不想看到他们互相残杀? 这就更奇怪了,不想他们发生冲突,却不能把这么大消息直接说给当事人,说明此人与九王爷和明晰了关系都很一般,关系一般却能知道这么大的秘密? 莫非那人看见了九王爷与明夫人那天不可告人的事,然后从今天明西路也天赋神力中揣测出来的? 好像,更说不过去了:“秦姑姑。” “奴婢在。” “你刚才说的那事儿……是在长虹亭发现的字迹?” 秦姑姑没想到娘娘会问这个:“是。”用树叶拼凑起来的字。 长虹亭……这么婉转的表达方式,这个人不自信说的是真的,还是不自信说出来有人信,可如果他见过,不可能觉得没有一点可信度,定然会一搏,可如果没有见过九王爷与明西洛的娘如何,根本不可能往那方面想:“知道是谁做的吗?” 这话把秦姑姑问住了,她就是觉得这没有根据的话有趣,听侍卫他们说了一耳朵:“这……” “把林无静叫过来。” “是。” “娘娘,您找我。” “长风亭上发生的事,你听说了?” 这件事?“回娘娘,听说了。”并不是什么秘密。 “谁做的?”项心慈没有转弯抹角,她本以为这只是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只要她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如今—— “回娘娘,属下不清楚。” “没有查吗。” 这种事没有查的必要,更何况,没有任何意义,不对任何人造成影响,即便再查,也是随便查查:“没有听双方有查的意思。”这件事难道有不对的地方? “为什么不查?” “属下觉得,无论是九王爷没有人彻查。” 项心慈冷嘲热讽的一笑:“他们两个对各自还挺自信。” 林无竞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且他本人也觉得没查的必要,无论是哪一方的所谓,现在最好都不要形成冲突。 而且这个消息放出来并没有太大恶意,只是一个无谓的玩笑话或调侃,如果是调侃,双方都会大气的蔑视处理,所以上面无人追究, “你派人查一下这件事是谁做的。”昨晚那种情况不会有人出来,如果出来了应该会有线索才对:“你赶紧派人去查,以免下雨淹没了证据。” “娘娘——”为什么突然查这件事,九王爷天赋神力明大人也天赋神力,所以明大人是九王爷的儿子,这简直—— 林无竞抬头见看到太子妃的神色,突然之间有些—— 项心慈看向他,目光冷然:“有问题。” 林无竞立即恭手:“没有,属下这就去,定给娘娘一个答复。”所以,可能是真的—— …… 陶子媚看着床边的表姐,沉寂了这么久的,自己都快放弃的心,突然有些想哭,她是空有宝山被她捧到一文不值的人,如今唯一的底牌,如果还一无所有,她都要怀疑自己的价值。 表姐相信了吗?即便她不信,只要她有一点怀疑是真的也是好的,如今她来问明西洛的事,就说明她信了,信了! 陶子媚眼泪流出眼眶:“外婆那边有回信了……” “你知道你这么说没有任何依据。” “可你来找我了,你来找我,必然是动摇了心中的想法,姐姐,未来我们真的会很惨很惨……”惨的我们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家族走错了路,搭上了我们的性命:“会很惨……” “解决办法。” “如果我们能搭上明大人,如果能搭上……”陶子媚眼里迸发出明亮的光。 杨梦娇看着陶子媚。 陶子媚坚定的点点头,拉住表姐的手,眼底求生的光芒,恍惚将两世结合了起来,分不清是现在还是未来,好似只要表姐信了,她们以后就不会死,不会被满门抄斩,也一定会像莫世子和容少爷一样逃过死亡的命运。 杨梦娇感受着胳膊上的力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搭上明大人能家族无忧,明大人以后——”杨梦娇突然意识她要说什么,急忙闭嘴,自己竟然觉得明大人能走到那一步! 陶子媚却没有避讳,在她的印象里摄政王从来高高在上:“贵不可言。” “……” “姐,姐,所以杨家不能站错队,姐,杨家不能站错队!”陶子媚迫切的抓着杨梦娇的手,这是她们最后的希望了! 622一更 杨梦娇的手没有动,她想的是另一个可能,如果如果明大人不是九王爷的子嗣,明大人未必不可能走到子媚说的高度 何况他如果真的是九王爷的子嗣,以他这样的能力,会走得多远都不稀奇。 “姐姐,您信我呀,其它的你都可以不相信,但我们不能站队太子,至少至少让西南谁的立场也不站可以吗?”陶子媚殷切的看着表姐。 杨梦娇转头看向她。 陶子媚不妥协的看着她。 “这些事不是我们说了算。” 陶子媚眼底的光黯然散去,她们说了不算,如果真到了那时候,杨家怎么可能独善其身,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给杨家那样的机会:“那能不能选明大人” 杨梦娇没有直接回答,她也做不得主,可九王爷的儿子,贵不可言,只有一个更高的位置:“太子的儿子还在吗?” 杨梦娇问出口时的瞬间,惊讶了一瞬,可声音再小,她也清楚的己问出了口,至少潜意识里她是相信的,否则她怎么会问。 想不到她也相信怪力乱神。 “在我的梦中太子没有儿子。”莫世子、容少爷也早死了,但这些话不能说,说了,就更没人相信她。 杨梦娇自动理解成太子的儿子,没有活到成年,那么谁会接替皇位几乎没有悬念。 如果杨家在不知道明大人是九王爷儿子的前提下,想要站队,以祖父的性格,可能会选正统的太子,太子故去,定然是皇孙,皇孙故去还有大皇子,轮不到明大人,所以是明大人上位后,杨家被抄家了? “姐,姐姐” 杨梦娇回神:“嗯。”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您为什么突然问这些?因为外婆的一封信?” “” “姐姐,是不是出事了!”陶子媚突然一惊,惊恐的看着表姐:“明大人死了!” 杨梦娇比陶子媚更惊讶:“你梦到了” 陶子媚看着表姐的神色松口气,摇头:“没有,他活的很好” 杨梦娇神色放松下来,这种变化并不明显,只是微微松了口气。 陶子媚一直注意的表姐,虽然表姐表现的不明显,但,表姐是向着明大人的:“姐” “嗯。” “你想过吗姨夫虽然不会被我们影响,可如果杨家有人和明大人有亲呢” 杨梦娇一直以为表妹喜欢明大人:“你一直出现在明大人面前是因为梦?” 陶子媚苦笑,落寞的收回手:“怎么可能” 杨梦娇看着她眼底散去的光,是啊,子媚怎么会不喜欢明大人,那样让人侧目的男人,只是明大人没有选择她。 陶子媚重新看向表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莫国公府一直没有消息,你要不要” 杨梦娇没有想到她有如此胆大的想法:“胡闹” “是,这是胡闹,可是表姐,与我们整个西南被连根拔起、抄家灭族比,这点叛逆的小事算什么!” “” “姐,我也不想的,可是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姐”陶子媚企图说服杨梦娇,自己没可能,表姐一定可能:“姐,您出身好、长的好、人也好,明大人一定” 杨梦娇从不切实际的,甚至微微动摇的思绪里回神,神色坚定:“不可能。”都不可能了,她已经将这件事说出去,虽然不知道外面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但现在应该,已经不能算雪中送炭。 等九王爷证实了明大人是他的子嗣,她杨家嫡长女的身份,也未必有机会与他成亲。 即便她能等到选妃,恐怕朝中也会因为她年纪大,不择选。 杨梦娇眼中的遗憾一闪而逝,她能帮的有限:“你想多了,施小姐出身不能算不好,亦是首屈一指的女子,不一样没有成婚。” “姐,那不一样,圣旨都说了是施家不愿意!施家太过固守成规看不起明大人的出身,看我们不一样,我们有梦,我们” 杨梦娇起身;“你太天真了。”如果真有预知的梦,这样的梦落到子媚身上,则是暴殄天物:“明大人什么身份,在太子东宫什么地位,施家怎么会不想要这门婚事,如果施家不愿意,这件婚事恐怕一开始就不会成,不愿意的绝不会是施家。” “可,施家退” “我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明大人迟迟不提亲,皇上又不可能主婚,施家小姐年龄不小了,这件事又备受人关注,再等下去,有损颜面的只能是施家。” 陶子媚不懂:“” “可即便这样,施家只要耗下去,未必不能拖来一位乘龙快婿,毕竟比起损失一位孙女的年华,与明大人联姻的利益更大,可是施家却主动退婚了,我想里面必然有明大人自己的意思,也就是说,明大人没有联姻大族的想法,或者说太子不愿意看到他娶名门之后。” 623二更 是这样“那如果我们将他身世的秘密告诉他,他总会感激我们对才对,他” “晚了。” 陶子媚不懂,什么意思? 杨梦娇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可事情已经做了,不可能再用这件事换九王一个感激,但往好了想,只要九王爷不与明西洛一方起冲突,太子还敢动手吗。 只要不内乱,杨家便不用站队:“九王爷昨天将蛟龙弓扔到了太子身上,鹰击包围了整个马球场昨天的情况很不好,今天早上便有传言说明大人是九王爷的子嗣。” 陶子媚不敢置信的看着表姐,连这件事也有人快一步知道了,那那 陶子媚突然开始焦虑:“姐,我们怎么办?姐” “你冷静一点,这件事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本来什么也不知道” “可西南会覆灭!杨家被抄家!老老少少拉赴刑场,那是一场浩劫,姐姐,我们明明可以改变,可现在我们一无所有!”她甚至没有等来项世子向她提亲,连转圜的余地都不复存在:“姐姐,我们没机会了,我们都会死的,我们都会死,死的凄惨,没有尊严,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要我不要”她不可能什么都做不了!她不可能!陶子媚目光涣散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她一定能做什么,她可以改变命运,她可以不用去死,她能活的很好,她可以! 杨梦娇发现情况不对,立即喊人拦住她! 陶子媚剧烈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不了,我不可能什么都做不了,我明明知道这么多,我知道这么多” 杨梦娇见状皱眉,她情况不对,立即让诗堵住她的嘴,别让她说出太过分的话。 杨梦娇话音刚落,外面匆匆进来人报:“大小姐,外面禁卫军的人来带所有昨天出过府的人。” 诗脸色瞬间白了,手里拿着毛巾哪里还抓得住陶子媚,怔怔的看着自家小姐。 陶子媚本来就慌,积压了这么年的不甘心、努力,眼看着又是一场空!为什么,凭什么!明明她也足够努力,她豁出去了一切,甚至香过扭转莫世子的死,接近微末时的明西洛,为什么最后还是不行! 为什么还是不行!如今连最后的底牌都丢了! 未来的她们还是会死! 陶子媚瞬间跑了出去!她不信,她能做的都做了,明明改变了一些事情,凭什么她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杨梦娇快速回神,努力平静自己的思绪,没有人知道她出去过,没有人知道:“都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表小姐带回来。” “不会的,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只有我” 外面守着的婆子快速捂住了陶子媚的嘴,将她往房间里拖。 陶子媚挣扎的,她要去找明西洛,她要去找明西洛,她们西南是支持他的,她们是支持他的,他不能娶项七小姐,他还可以更好 杨梦娇急忙追出来,见陶子媚已经被控制住,不禁慢慢地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见她带回房间看好。” “是,小姐。” 陶子媚被拖过杨梦娇身边时,杨梦娇低声道:“不想现在就出事,就安静点。” “唔唔” 杨梦娇看眼诗。 诗紧张浑身发抖:“小姐,怎么办?小姐怎么办?”她们会不会出事,是不是九王爷要追着,听说,听说,九王爷将曾经冒人他孩子的人五马分尸了!“小姐,小姐” 杨梦娇顿时皱眉,她这个样子,不要用人问所有人都知道是她们做的,可她们怎么证明这件事是真的?如果九王爷不认,如果不是 杨梦娇也有些紧张,她昨天怎么就一时冲动坐下这种事,完全不像她一样。 “小” 杨梦娇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诗顿时捂住脸。 杨梦娇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了吗?” 诗终于不再嘀咕,人也好了一些。 杨梦娇声音冷静:“你记住,你昨天只是出去见了莫国公夫人,而我,根本没有出去。” 诗放下捂住脸的手,坚定的点点头。 “而你脸上的巴掌,是因为我一大早脾气不好打的,明白了吗?” 诗点点头。 “走,去前院。” 杨光清热情的招待着已经等的不耐烦的禁卫军,他倒茶倒的腰都疼了,才看到两人过来,赶紧让诗跟着禁卫军的人:“军爷,只有这一个丫鬟出去过。” “只有这一个?” 杨光清急忙颔首:“只有这一个,军爷,外面没事吧?”说着从袖笼里掏出一定银锭子。 张侍卫看眼手里的名册,没有接:“将人带走。” 杨光清急忙追出去:“军爷慢走,诗,好好配合军爷问话。” 杨梦娇看着他恨不得跟上去帮人问出个所以然的样子,心中涌上一股不悦,就因为他是杨家长子,杨家的继承权未免来的太轻易。 杨梦娇转身要走。 杨光清急忙追上:“你们怎么那么晚过来,你知不知道让人等了多久,诶,听说了吗,竟然有人觉得明大人是九王爷的儿子,哈哈哈,你说说这话的人是不是傻了!” 杨梦娇停下脚步:“你怎么知道不是。” “当然不是,九王爷要是有这么大的儿子,还有皇上什么事。” 杨梦娇听着他的口气,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外面的人都觉得明大人不可能是九王爷的儿子?” “当然了,谁会信这些东西。”说着不禁看向跟自己差不了几刻钟的妹妹:“你不会信了吧?” 杨梦娇直接走路了。 杨光清顿觉无趣,本来困家里就无聊,好不容易有个有意思的事聊聊,她还不配合。 切,一个女子,联姻还没连上,比他横什么! 林无竞手里有昨晚所有出入山庄人的名册。 如果明大人的事是假的,那么这件事只可能是太子一系的人放出来的假消息。意图便是缓和关系,向九王爷低头。 九王爷的人反而不太可能这么做。 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 林无竞想到太子妃今天的神色,林无竞难以相信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太子妃怎么能如此平静的让他来抓人! 这对大梁,以及太子、如今的格局,必然造成 可太子妃尚且的冷静的下达命令,他怎么不可能将这件事做的不动声色。 “将人带进来。” “是。” 他亲自审。 诗从小跟在小姐身边,只是深宅里再普通不过的丫头,自家小姐也循规蹈矩,绣花编草,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老爷问个话她都谨慎小心。 她没想到,会有进入牢房审讯第一天,周围阴暗潮湿,墙上挂满了刑具,两旁的狮虎雕刻散发着诡异凶猛的利牙,她的腿顿时软了一下。 林无竞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他已经见了大半人:“只去了聂大人府上?” 诗立即点头:“对,对,只去了聂大人府上。”两只手渐渐的握在一起。 “聂夫人说什么?” “说,说不让奴婢家小姐胡思乱想。” “所以莫夫人什么都没有说,你去了聂夫人府上。” “不,不是,大人,奴婢,奴婢去了莫国公府上,奴婢真的去了莫国公” 第一遍可能因为紧张没有反应过来,但正常情况下,处于对回话的谨慎,第二遍绝对不会出错,只能说被问话的人,心思不在问题上,防备的点也不是去了哪里:“说!为什么动皇陵区的针叶!该当死罪!” “没有,奴婢没有,奴婢用的是”诗猛然闭嘴! 林无竞看向她。 诗早已瘫在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奴婢,奴婢只是太害怕,害怕害怕”害怕什么,她害怕什么,拼了那些字。 林无竞对理由没兴趣,在申德耳边说了。 申德走了出去。 诗很快发现周围的人变的安静,甚至没有人问她话,好好像也不在乎她的答案了。 可,这些人知道是她做的,不该治她的罪吗?不对,小姐:“这件事是奴婢一个人做的,这件事真的是奴婢一个人做的,奴婢就是觉的好玩,奴婢被明大人的风采所折服,奴婢不想九王爷对付明大人,奴婢奴婢” 诗觉得自己喊了很久!喊的嗓子都哑了,却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诗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昏暗的周围,锁链、虎凳、铡刀、刑拘,为什么没有人说话她已经承认了,她承认了。 “大人,娘娘到了。” 林无竞立即迎了出去。 十二盏火把立即换成六十盏,整个地下审讯室内突然一片灯火通明。 等诗重新适应房内的光亮,便看到换若焕然一新的房间和站在房间内如神降临,蓬荜生辉的盛世景象,远观已经很美,近看方觉得如旭日般光芒万丈。 诗顿时跪正,慌不择路磕头:“奴婢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无竞将放好软垫的椅子放在娘娘身后。 熏香燃了起来,周围的潮湿之气似乎都散去不少。 项心慈看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坐了下去,这个年纪? 624一更 这个年纪能知道什么,说她当场撞见后,经过今天的事自己揣测出来的都没有可能。 项心慈若有所思,而且杨家的人……杨家…… 秦姑姑端上一杯茶,微弱的雾气伴随着茶香,让人犹如置身紫檀珍馐的深宅大院。 项心慈慢慢的品了一口,清浅水润的唇色被茶水添了一抹胭脂红,更加灼目矜娇。 林无竞沉默的移开目光。 项心慈神色不动,既然以这么儿戏的方式爆出来,那就不可能是杨家的男眷,男眷衡量利益得失,做的会更严密,获取的利益也必将更大,就是养家不成器的杨光清,也做不出昨晚那种粗陋的事儿来。 不过,刚才小丫头的话,给了她另一个思路,那是这个小丫头爱慕明西洛,又没有办法告诉别人这件事情,所以想出来如此不用脑子的方法? 可,她一个丫鬟怎么知道的? 项心慈看眼林无竞。 林无竞附身,将便站定后,仿佛依旧有若有若无的香气时隐时现。 项心慈将茶杯放下,葱白的手指搭在茶杯边缘,那就是杨小姐知道这件事情,因为爱慕明西洛,或者说对明西洛印象不错,所以让丫鬟将这件事捅了出来?那还真是够迂回的。 至于这个丫鬟看中了明西洛,呵,不是她看不起对方,行吧,就是她看不起对方,连考虑都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既然事情起因找到了,那么她们怎么知道的?这么重大的事情,一个与梁都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的女眷都能知道,梁都岂不是该人人皆知。 偷听家里长辈说话听来的? 那杨家还至于苦哈哈地将女儿与莫国公府联姻,直接与九王府联姻不是更好,就算他们养家一心为朝廷,前些年皇家挑不出继承人的时候,怎么不把明西洛敬献出去,怎么也是为梁国解决了一大难题。 这些都没有,今天却以这样荒谬、儿戏的方式出现。 “去,叫人把她主子带过来。” “是。” 诗文慌张不已,紧张的不知道该抓住谁,脸色发白,语无伦次:“娘娘,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奴婢鬼迷心窍……奴婢……” 在场没有任何人看她,申德为娘娘刚才的话,欲言又止,那是西南杨家,在如今的局势下,开罪西南杨家是不是不太好,可林统领已经亲自出去提人。 申德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项心慈察觉到他的举动,看他一眼。 申德瞬间头垂的更低,提杨家一对子女自然是于理不合,但是太子妃……所以又很快放下心来,提了人又如何,他们还能千里之外向杨家家告状挑起事端,太子妃未必没有对付杨家的后手。 项心慈没有,她是纯粹没有将杨家放在眼里。 杨光清被人带出来时,腿都吓软了,一身锦衣华服却没了往日的张扬跋扈,跪在太子妃面前时,更是平日见了没人走不动脚的德行,此刻生不出一点辱没之心:“娘娘,太……太子妃娘娘,一定有什么误会……小生……小民什么都没做,真的,娘娘,小民真的什么都没做,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啊。” 杨梦娇跪在地上却冷静的多,她看眼一旁的诗文。 诗文泪流满面的匍匐在地上,早已经哭的浑身发虚。 项心慈看两人一眼,让人将杨光清带下去。 杨光清想起自己的妹妹,不管平时他多不喜欢这个碍事对自己没有一点尊重的妹妹,此时也依旧惦记着她:“娘娘,娘娘,小妹一个女孩子,跟没有出过门,您有什么问题,问小民,小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娘娘,娘娘求你开恩,娘——” 杨无竞见太子妃没有任何指示,扬手将人带了下去。 “娘娘,娘娘求您开恩啊,娘——唔唔——”声音已经消失。 杨梦娇不知道事情怎么暴露的,可现在她跪在这里,上面确实太子妃,如果上面是九王爷或者明大人,双方因为重视这件事查到诗文头上情理之中。 但现在上面是太子妃,杨梦娇完全不知道说明了什么,太子妃怎么会参与到这件事里?不是说没有人在意吗? 杨梦娇心突然一紧,太子在意?杨梦娇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怎么忘了,最不想看到明大人飞黄腾达的必然是太子。 太子彻查此事也绝对不想看到证据和事实,只会湮灭此事当不存在! 杨梦娇纵然镇定的心,此刻也慌了,太子妃会杀了她?太子妃更会因此记恨整个杨家,太子妃肯定会,不用等子媚梦里的站队,杨家现在就会被太子妃惦记上。 项心慈没理会杨梦娇脸上的变化,但也难得的多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小姑娘长的不错,既不是太嫩,又十分端庄耐看,很好看的小姑娘:“明西洛的事,你有什么证据?” 诗文摇头,她什么都没说,她真的什么都没说。 杨梦娇心里很慌,更不想因为自己拖累整个杨家:“娘娘……草……草民不知道您……您在说什么……” ( 625二更 “不知道?拿整个家族的声望,赌一个不知道的玩笑?杨小姐,这理由未免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娘娘娘娘,草民真不知道”杨梦娇手都在抖。 项心慈看眼茶杯,神色散漫:“何必如此自贬,臣女就可。” 杨梦娇不敢,她现在摸不准太子妃要做什么,脑子有些乱,虽然极力让自己镇定,可还是动不动就想到满族被抄的结果:“草草民” “九伯最讨厌有人在他子嗣一事上做章,上个这样找死的,全族的尸骨都风干了吧。” 杨梦娇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 项心慈又笑了:“可万一是真的呢,九伯就是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才少了那么多认亲的机会,他要不是最烦别有居心的利用他,说不定现在真真假假的孩子,或者说想占我九伯便宜的人都能排成排了,所以杨小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明西洛是九王爷的孩子。” 杨梦娇觉得太子妃笑的很瘆人,太子妃绝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人,她更不会真心实意为九王爷找儿子。 杨梦娇让自己镇定,说服自己镇定,九王爷不可能让太子妃帮忙查问这件事,这件事定然是太子妃自作主张,也就是就是冲着谣言里来的 杨梦娇想明白这一点,顿时磕头认罪:“太子妃娘娘饶命,太子妃娘娘开恩,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草民信口雌黄” “小姐,是奴婢胡说八道,都是奴婢一厢情愿拖累了小姐,太子妃娘娘,奴婢该死,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不是诗的错,她一个小丫鬟什么都不知道,是草民所为,草民鬼迷心窍心心悦明大人才会犯下” “小姐,不是的,小姐您不可以”小姐还要嫁入莫国公府身上怎么可以有这种污点:“都是贱民的错,太子妃娘娘,求您赐奴婢一死太子妃娘娘” 项心慈温柔的摇摇头,声音更温柔:“诗是不是,诗,这可不是赐死你一个人的事,冒充皇亲国戚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的小姐和你小姐的本家,一个都跑不了,所以本宫给你们一个机会,证明你们说的话是真的怎么样?” 诗瞬间看向小姐,她们有生机了,快,小姐快说证据,只要有证据,这件事一定有转机对不对! 杨梦娇脸色刷白。 项心慈跟随和了:“怎么,让本宫就把你们交给九王府?九王爷的人可没有这么好说话,说不定连证明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娘娘草民真的不知情,草民就是觉得觉得不想明大人死娘娘草民知道错了,您让草民做什么都行,草民也愿意以死谢罪,求娘娘看在草民无知无妆的份上,绕过草民的家人!”说完便开始磕头。 丫鬟见了,也赶紧磕头:“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 项心慈面无表情的审视着杨梦娇,所以好巧不巧的随便找个理由,就能一针见血的点中事实?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项心慈不相信,还有就是,这个人手里没有证据,有证据就不是制造舆论,去九王府做座上宾了。 知道一件事,却没有证据,多么像最初的她自己,她就没有证据,却知道事实。 所以,项心慈还有一个更不愿意有却让她怀疑的揣测,就是有没有可能,有人跟她一样,梦里梦外的又活了一次! 杨家?项心慈对西南杨家没什么印象,但她没印象的人太多,想不出这个人是不是做了什么,可这个人却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杨小姐成亲了吗?”哦,忘了她家要和莫国公府定亲?就是还没有,还没有那就是在梁都停留了三四年了吧。 “不不曾” 项心慈有些恍然,刚才她竟然没发现:“你和莫国公府交好,却在等明西洛?!” 秦姑姑觉得娘娘关注的点是不是有些偏? 杨梦娇脸色苍白,她她 诗早已了无生机,小姐名声受到如此大污点,她不死老爷也会让她去死。 项心慈对杨梦娇等明西洛这一点没意见,谁不准备三四个可成婚的目标。 她再想另一件事,莫云翳这个人后来她没听说过,必然死的有些早,可莫云翳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杨梦娇救了莫云翳? 所以杨梦娇身上真的有秘密?什么时候救下的莫云翳,她们两个怎么没有成婚,是有什么问题吗? 而且项心慈仔细看着杨梦娇,如果她迷蒙过一世,难道不该顺便结交柳雪飞? 结交柳雪飞,比在这里拯救明西洛要好的多吧,毕竟明西洛 好像很多人是挺喜欢明西洛的,还喜欢说他可怜、悲惨,硬是给一个血气煞神般的男人按上个命运多舛的形象。 杨梦娇这是也同情上明西洛了!项心慈脸色有些难看,有些事、有些秘密她想自己独享,不想任何人知道。 可如果杨梦娇可以有不凡的经历,别人会不会也有,那么唯一的秘密还有谁会知道! “娘娘,娘娘,娘娘,茶凉了” 项心慈回神,再看杨梦娇。 杨梦娇跪在地上还在磕头,诚心诚意,一心求死。 项心慈又觉得不太对,不是她自谦,如果真有跟她一样奇遇的人,跪自己绝对算不上心诚,他们大多觉得她不配做在如今的位置上,就算怕死,骨子里、眼睛里那种不屑也会透出来。 项心慈又觉得不太想,可她偏偏又知道没有缘由的秘密:“去,把她家所有人带过来,丫鬟婆子一个不要遗落。” “娘娘” “娘娘” 书房内。 明西洛突然抬起头! 万象恭敬的垂着头。 明西洛放下笔,直接起身,让延古将抓到的人杀了,看向万象:“太子妃在审那件事?” “是。”刚刚报上来的。 明西洛一身官袍,玄色的金边暗纹衬的他背脊挺拔,可如此明月修竹的人,此刻却眉头微皱:“她为什么审那件事儿?”有什么可审的。 万象被问的一头雾水,他不知,而且这种事有人信?还是太子妃觉得可信?竟然在现在的关口,还有雅兴管这等闲事,莫不是害怕明大人真的事,颠覆了太子的权利? 就算颠覆了,以太子妃与明大人的关系,估计项七小姐依旧能成妃。 明西洛眉头皱的更紧,谁都可以过问这件事儿,但太子妃不行,谁都可以胡乱怀疑揣测,甚至觉得是他们自取其辱的所为,太子妃都不该直接去问。 还是她觉得这件事真的是他所为,想看自己笑话! 如果不是,这种事情更有什么好问,无稽之谈而已,她总不能真怀疑他来历有问题,自家的人品性有问题,闹出如此现眼的不知道爹娘是谁的事情来! 无论七小姐怀疑哪一种,都让明西洛有种别人泼了他一身泥,她还没心没肺的问问他被泼的均匀不均匀,甚至还帮着再泼一层的委屈。 因为本就不可能的事,她为什么要拿出来说! 明西洛心里有些抵触,冷着脸,突然转身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又装作没什么的转回来从铜镜前路过,又疾步走了出去。 太闲了,做点什么不好,这已经不只是怀疑他人品那么简单。 万象见状直接追出去:“大人,大人” “娘娘,蒋杨家一众大小人物都压过来。” 项心慈已经站在另一件牢房内,看着地上跪着一众战战兢兢的人,她第一个就看到了为首的穿的最为华丽的一个。 陶子媚看到太子妃的一瞬间,惊恐的睁大双眼,嘴里的呓语都吓没了,错乱的神经硬生生搭回原位,害怕的想往后躲。 项心慈突然笑了,这个人有意思喽,这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看都不敢看她。 尤其她没觉得见过对方的情况下,对方对她却畏惧的很啊!可她明明如此善良温柔,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项心慈温柔和善的看着她,拿出了自己哄男人的十二万分的柔美:“你看看你们这是做什么,本宫让你们请客人过来坐坐,怎么都送这里来了,杨小姐如果知道了,你们怎么交代。” 陶子媚依旧在躲,一直以来的传言,加上她亲眼见她对别人动手,更不要提明西洛权倾朝野后,无人能管束的项太后如何心思歹毒、心狠手辣。 项心慈看的都失笑了,这如履薄冰的小样子,颇为怀念呢,看来其他的人不用审了,这个尤其好吃好看,还一副不堪大用的样子。 恩赐下来的小命,不想着好好活两天,还跳到她这里找死,啧啧,这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本来就天真愚昧。 项心慈礼贤下士的蹲下身,笑容可掬:“将其他人待下去。” “是。” 陶子媚已经快速躲开,疯狂的想抱住一个人胳膊离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明大人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边说边往角落里退,恨不得没有活过来过。 项心慈耐心的一步步向前,温柔又缠人的跟着她,此时格外有耐心想跟她玩玩,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跟她回忆过,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了。 626一更 林无竞回来看到太子妃对杨家一个偏支如此有兴趣,不禁多看了此女两眼,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陶子媚目光涣散,不断的往后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项心慈笑的更开心了:“本宫还没有开始问呢,就开始否认了?” 陶子媚惊慌的四处看看,却一个能救她的人都没有,只能本能的不断闪躲,企图躲开她的纠缠:“我真的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 陶子妹疯狂点头。 “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你就什么都不知道?” 陶子媚缩在墙角,满身写着抵触,抗拒:“不管你问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家长辈就是这么教你跟跟主子说话的?还是——你觉得这样跟我说话才是正确的态度?” 陶子媚闻言瞬间跪在地上:“求你放过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项心慈伸出手,撩起她一缕散落的秀发,拂过被吓着的小可怜,慢慢的在手指间打折卷:“本宫对你不温柔吗?” 陶子媚一动不敢动。 “我什么都没问你,你就先慌了,或许——本宫只是觉得你长的好看,想让你来陪本宫玩呢。” 陶子媚摇头,她不好看,她一点也不好看。 “你很怕我?”都快抖成筛子了。 “不,不…………奴婢不怕……” 项心慈笑着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娘娘——” 项心慈闻言,松开陶子媚的头发,玉白的手搭上林无竞的手臂。 陶子媚急忙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林无竞看眼手臂上的手指,带着她起身。 项心慈要笑不笑的看着角落里的人呢,顺便拿过了林无竞递上来的一纸。 看完后,项心慈不禁看了林无竞一眼。 林无竞还没有看上面的内容。 项心慈笑的更开心了,将纸重新塞林无竞手里:“你喜欢明西洛?你们家真有意思,从主子到丫鬟爱好都挺一致,全部喜欢明西洛,真实好巧?” 林无竞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漫不经心的放进了一旁的火炉里,跃过突然窜起的火光,看向火光外让牢房都不闭塞的人。 项心慈走到陶子媚身边,鞋尖触碰上她的鞋尖,为她鸣不平:“是你最先喜欢上明西洛的,她们却抢你的东西,你是不是很生气?” 陶子媚摇头,不断的摇头。 “你为什么喜欢明西洛?” 她没有喜欢,她没有! “你说嘛,少女慕艾不是应该的,你给我讲讲,你是看上他的出身了,还是看上他的人了?” 陶子媚缩卷着身体不说话。 项心慈见状,降尊纡贵的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那……要不要本宫帮你解决了她们,没人跟你抢了,明西洛就是你一个人的。” “……” “你不说话,本宫就当你同意喽。” 陶子媚慌忙开口:“不要!……不要……”她不要动姐姐。 项心慈喜欢她说话,无论表情和颤抖的小声音都喜欢:“心疼你的姐姐,还是——不喜欢明西洛?” “奴婢没有喜欢明大人,奴婢不敢喜欢明西洛,奴婢绝对没有喜欢明大人……” “你看你,怕什么,你可以喜欢明大人,你怎么不可以明大人了,明大人是个男人你是女子,你就可以喜欢明大人,还是——你有不能喜欢明西洛的理由?” “不……不是……” “又改口喜欢了?” “奴婢没有,奴婢绝对不敢对明大人有非分之想,求太……太子妃娘娘开恩。” 项心慈闻言直接坐在了地上。 林无竞、秦姑姑见状,下意识要上前,又都定在了原地。 项心慈叹口气:“你的明大人听到你这些话该多伤心呀,明明以前那么喜欢他,苦追不舍,甚至想要下嫁,如今一转眼就成了负心女,可怜他说不定正苦哈哈的等着你呢。” 陶子媚一片衣角都不敢挨到太子妃, “对了,明西洛有什么优点?你是觉得他英武不凡?格外好看?还是你觉得他必定会位高权重……” 陶子媚瞬间摇头。 “总不能是他出身低微吧?” “不是,娘娘——”陶子媚安分的跪在角落里:“奴婢在西城郊外一时被明大人个人风采迷惑,做出了不理智的事情,并不是其他任何原因,求娘娘明察——” 哦,这是精神了,不抖了:“明大人是九王爷的儿子这件事是谁最先提的?” 陶子媚只晃了一瞬,顷刻道:“是奴婢,都是奴婢——都是奴婢做的。” “刚才不是还说不知道。” “奴婢信口雌黄,张嘴乱说,这件事就是奴婢做的,是奴婢一个人做的,求娘娘明察。” “你怎么想出的这么‘好’的借口呢?想让杨家全部陪葬?” “不,奴婢……奴婢……没有想那么多,一时心急……一时心急就张嘴瞎说……” 项心慈点点头:“巧了,你姐姐也是这么说的,你们全家的谎言都巧合的这么一致呢。” 陶子媚灵机一动,所有的智慧都调动了起来:“奴婢投机取巧,奴婢见明大人和九王爷都能拉开弓,又唯恐九王爷对明大人不利,所以才想出了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求娘娘明察——” 项心慈突然落寞的叹口气。 陶子媚听见了,却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九王爷已经证实了……明西洛是他的儿子……” 陶子媚忽然抬起头,眼里迸射出铺天盖地喜悦和如释重负,明大人和九王爷会来救她的。 项心慈突然笑了:“你暴露了,惊讶和高兴是两种情绪,而你不是惊讶,是高兴。” 陶子媚的眼里的光一点点消散,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块浮木,却发现那是一张纸。 “说吧,明西洛是九王爷儿子的依据是什么?”这一刻项心慈心情好又不好。 好是因为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是一个蠢货,她还极有可能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不好是因为这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什么事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项心慈不稀罕什么先知,她一直在后宅,没什么先知先觉的东西,朝廷的官员名字她都记不全,大小国事只知道她儿子登基了。 别人先知她也不在乎,各凭本事生存而已,但,她烦明西洛和九王爷的关系。 尤其九王爷,明西洛不稀罕他也穷追不舍,丝毫没有一国之王爷的骨气,恨不得弥补二十多年的父爱,再昭告天下。 而当能力和身份都有了,再想拿捏明西洛这个人,就不是哄一哄、说几句甜言蜜语能搞定的。 莫不是生个孩子……将明西洛和九王爷一并拿捏在手里。 她不是对自己生的孩子有自信,项心慈觉得别人家的孩子德智甚至更好。 但明西洛对他自己的子女,确实没有底线,更没什么抵抗力,不能说言听计从,也及其溺爱,与其便宜别人生,还不是自己生。 这样的把柄被别人握在手里还不如被自己捏在手里,至少——获益方是自己。 虽然项心慈自恋的怀疑过,也许因为是自己生的所以他才喜欢,毕竟他平时确实表现的挺好哄,可是……万一别人生的,时间久了他也一样喜欢呢,岂不是得不偿失。 再说了,九王爷不喜欢自己,可九王爷喜欢孙子孙女,可梁公旭还活着,真是烦人啊。 项心慈要起身。 秦姑姑、林无竞同时向前。 项心慈的手搭在林无竞手臂上。 浅浅淡淡的香气再次若隐若现的浮动。 项心慈突然一巴掌打在陶子媚头上:“碍事的东西。”哐当一下将她头撞在墙上!烦人的东西! “啊——”凄厉的叫声在牢房内响起。 林无竞看太子妃一眼,依旧美艳不可方物的容色,甚至散发着灼烈、耀眼的光,林无竞又当什么都没有看见的移开目光。 项心慈真心烦,情况不同地位不同,明西洛尚且不喜欢他自己的出身,谁知道他喜不喜欢跟堂弟妹生的孩子!万一不喜欢了—— 627二更 项心慈不高兴了,烦,她要找大哥哥帮她想办法,到底生不生吗,总不能眼看着楼起了又塌。 项心慈转身,她要大哥哥帮她想想办法—— 陶子媚惊恐的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上血流下来也不敢说话。 项心慈又突然转身回来:“你是不是蠢!既然喜欢他怎么没有把他弄到手!以你的身份强取豪夺、生拉硬拽、派人绑了他,他还能不同意!不同意,难道就不能生米煮成熟饭,硬逼她负责!你是不是蠢!你说你是不是蠢!” 陶子媚缩在角落里,一段反驳的呼吸都不敢出。 项心慈忍不住转身拽过一旁的刑具,这么一个未来的能臣,不把他拉去废了,等着他飞黄腾达吗!实在不行了,又不是只有嫁给他的一个出路!不知道这个人在明西洛身边晃悠了这么多年是个什么意思! 秦姑姑急忙接过刑具:“娘娘,您身娇体贵,别弄伤了您的手,让奴婢来。” 林无竞也握住了烙铁的另一头:“属下来。” 项心慈松开手,盯着角落里目露惊恐的人,觉得自己气的比她眼里的害怕还深!“是不是蠢!是不是——” 秦姑姑也急忙松开手。 林无竞上前。 陶子媚凄厉的叫声没有完全尖锐,已经疼的奄奄一息,整个人软在地上。 项心慈看着她,突然想到,她们或许还救了莫云翳,那么从莫云翳身上得了什么好处? 想到莫云翳现在的地位,若回了梁都或许还跟这两个人有牵扯,便觉得用处不大,这下好了,兜来兜去,她还是只剩下她大哥,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将他们都弄死算了,一了百了! 项心慈蹲下身,拽着她的头发将她头掀起来:“说吧,怎么知道的。” 陶子媚疼的脸色惨白,身体不听使唤的抽搐着:“ “不说话是不是?” 秦姑姑劝道:“姑娘,您就说吧,何必呢?” 陶子媚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几乎淹没她的恐惧伴随着昔日满门抄斩的惨烈,让她瑟瑟发抖,精神恍惚。 “不说?”项心慈喜欢骨头硬的:“没关系,有人陪着你,你就想起来了,去,把杨梦娇带过来,本宫问你什么,你最好立即能想起来,如果还说不知道,本宫就让你表姐生不如死,你说,我是从你表姐手指头开始削还是脚指头开始削。” 陶子媚带血的手,瞬间抓住项心慈的裙摆,惊恐哀求她:“不……不……” 林无竞面色冷淡的将她的手挑开。 秦姑姑立即上前,为娘娘将这件外衫退了下来,重新穿上一件绿低洒星长衫。 “不要,表姐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娘娘,求您了,都是奴婢……” “还愣着干什么!人带过来,无关紧要的话,你可以省省了,从下一刻起只要你说错一个字,本宫就能让你表姐短一截骨头,你表姐短完,就轮到你了。” “不……不……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你知道。” 林无竞刚出去,又立即折了回来:“娘娘,明大人来了。” 陶子媚眼里瞬间闪过一道光,太好了,那个人一定会救她的,明大人本来就不认同太后的很多行为,明大人一定是来救她的!她怎么说……也和明大人认识,如果证实了明大人是九王爷的儿子,她就对明大人有恩。 项心慈看着陶子媚没动。 林无竞等了片刻,见娘娘没有反应,转身离开。 陶子媚痛苦又茫然的看着这一切。 项心慈笑着望着陶子媚,觉得她是神经错乱了:“你说,没有我的命令,他敢不敢走进来?” 陶子媚想到什么,眼底的光断崖式跌落,明大人现在不过一介东宫属臣,他怎么可能违逆太子妃做事。 外面,明西洛耐着性子拦住林无竞,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与林无竞说话,但现在只有林无竞在里面,他只能拦林无竞。 杨梦娇看到明大人,急忙垂下头,有些难堪。 林无竞见状,只犹豫了一瞬便停下来,让申德将人带进去。 明西洛根本没有看林无竞押的谁,看眼地牢的方向,才开口:“娘娘在里面?” 林无竞神态恭敬:“是。”不管明大人是不是九王爷的儿子,作为太子一方势力的人,明西洛都值得所有人客客气气。 “通报了?” “通报了。” “不见?” 林无竞斟酌一二,低声道:“娘娘什么都没说。”没说见也没说不见。 那是什么意思?明西洛看林无竞一眼。 林无竞也不知道,但娘娘确实什么也没说:“如果大人没事,尚且不用见娘娘,娘娘并没有问询什么重要的事。”算是侧面说了不是正事。 明西洛自然知道七小姐问不出什么,这种事问出什么才奇怪,但:“询问进展到哪一步了。” “各说各话,没什么太大用处。” “娘娘打算什么时候询问完?” “不清楚,刚让属下带了杨家打小姐过来。” “事情是杨家做的?”倒是出乎意料。 “不算,是杨家女眷做的。” 明西洛想到什么,脸色顿时难看。 林无竞见状,便明白明大人对杨家的小姐或者是陶表小姐还有印象,而且太子妃未必不会声东击西,在明大人私生活上找明大人麻烦:“属下听陶小姐的意思,是因为思慕明大人才编造的此类谎言。” 明西洛脸色更加难看,这些人在七小姐面前胡言乱语什么!他恨不得没有处理过西郊的事务:“劳烦林统领再帮本官通传一声。” “是。” …… 项心慈没有理会林无竞,继续看着陶子媚:“做梦?你这梦做的分外与众不同啊。” 陶子媚趴在地上,目光怯懦的看着表姐,都是她不好,她不单不能帮助杨家,还过早的搭上了表姐,都是自己不好,自己没用! 林无竞又等了片刻,试探着再次开口:“娘娘,明大人在外求见。” 杨梦娇看着陶子媚,整个人如坠冰窖,这种怪力乱神的事皇家最为忌讳,这样的说辞不比冒认皇亲的罪名低多少。 项心慈让林无竞往旁边去,挡住她的路了:“既然是真的,那你说说除了明西洛还梦到什么了?” 陶子媚摇头:“娘娘,奴婢刚梦了没几天……真的是奴婢梦到的啊,奴婢……奴婢还梦到娘娘长命百岁,福寿延年……” 林无竞退到一旁,在申德耳边说了什么。 申德颔首,出去了。 杨梦娇不想让陶子媚说话,可是他嘴里堵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唔唔……唔唔……” “你看,你表姐想获得自由,都迫不及待了,除了明西洛还有什么?” 陶子媚闻言,眼底的绝望再次蔓延,她真的不知道,她知道的已经不是真的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知道什么,甚至一度不知道现在是真还是以前是真,明大人到底是不是九王爷的儿子。 但她知道,如果不是多话,如果不是自己非要改变什么,表姐不会一时冲动做错事,她也不会被人带过来。 如果上辈子是杨家站错队,这被子却是自己给杨家招来的灭族大祸吗!那自己成什么了!笑话。 申德回来在林统领耳边手几乎。 林无竞向外看了一眼,再次看向娘娘。 项心慈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 秦姑姑手里的刑具已经套在杨梦娇的手指上。 “唔唔——唔唔——” 陶子媚见状,艰难的想爬过去被两边的人踩住脚背。 “唔唔……唔唔……” “我说!我说!在奴婢的梦里,太子妃娘娘已经不是太子妃娘娘,而是大梁太后——” 杨梦娇闻言眼泪刷的一声流下来,陶子媚已经开始乱说,最后终会因为越说越乱,无法自圆,被太子妃处死,明大人如果至高无上,太后怎么会是太子妃。 林统领、申德等人听了没有任何感觉,在两人心里,太子妃以后本就是太后娘娘,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628一更 他们有些担忧外面的明大人,怎么说也是东宫第一属臣,太子妃娘娘多少也要照看下明大人的情绪。 何况……还有这样似是而非的事,明大人如果知道了,怎么对太子妃保持信任。 林无竞斟酌一二:“娘娘——” 项心慈没有看他,她只看着陶子媚,其实有些想知道,太后‘死’后,那三个不成器的怎么了?亡国了?在寺庙里悬梁了?还是在某次逞凶斗狠中被人不幸失手了? 如果如此…… 项心慈一时间也说不清对明西洛来说是解脱还是无底深渊,应该……是后者吧,毕竟他用心爱着的人。 陶子媚不明白项心慈为什么没有一点激动的情绪,她未来是太后,在如今局势不明的情况下,好大喜功又自视甚高的项心慈,难道不该高兴的问她梦中怎么坐上的太后的。 为什么她不单不问,甚至……看起来没有任何奇波动。 项心慈用手帕帮地上的人擦擦额上的冷汗,顺便带下一片血迹,她才想起刚刚头撞到墙上时,她受伤了:“然后呢?” 秦姑姑摊开手。 项心慈将沾了血的帕子放上去,接过焦耳手里熏染的香软的帕子。 陶子媚微微茫然?什么然后? 杨梦娇无力的跪着,前路茫茫。 项心慈声音没有起伏,似乎信她又似乎不信,问的也颇为随意:“当了太后以后呢?皇上励精图治,开创了大梁的盛世?” 那个傀儡?可那时候的大梁王朝不算太平盛世、民心所向、国泰民安吗,陶子媚急忙点头:“娘娘,娘娘,奴婢梦中的大梁国海晏河清、一片盛世之象,这一定是太子殿下行仁善抚民,才有了天降祥瑞预警的好事,奴婢是夺了娘娘的洪福,太子的洪福,有了此等际遇,求娘娘明鉴,求娘娘明鉴,杨……其他人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陶子媚哭的泪流满面。 项心慈相信,毕竟如果是杨家其他人,这件事都不会如此荒谬:“你说的不对啊,明西洛位高权重,和皇子治下海晏河清,这是两个会起冲突的事情啊?就好比现在九王爷是肱股之臣,太子治下一片和乐,岂不是一样,所以明大人死了后呢?”项心慈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件事情。 陶子媚惊慌:“奴婢不知道?” 项心慈是真有些想知道,并不是她突然母爱上身,而是在有希望知道的情况,她就想听一听,这三人没有了她和明西洛是怎么尝尽人间疾苦,潦倒一生、不知所措,被人吃干抹净,一夜看尽长安花的。 如果良心未泯,死的时候能不能悟出一句‘对不起父亲’的感慨,如果连这个都没有,这三个孩子,如果死了,便是苍天有眼! “不知道啊?可如果你说的本宫高兴了,本宫还打算放过你的。” 陶子媚真不知道,她死了:“娘娘,奴婢只梦到大梁一片盛世,只要这么多了,娘娘,求您放过姐姐,她什么都不知道……” 项心慈看向一旁的杨梦娇,即便狼狈不堪也依旧骨象矜贵的世家之女。 杨梦娇挣扎的向表妹唔唔:她以后会梦到的,太子妃娘娘放了子媚,子媚以后一定会梦到的! 秦姑姑手里的刑具架上了杨梦娇的手。 陶子媚慌张哭泣:“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就这到这么多……娘娘,我们大梁一定会如画如卷、国泰民安,太子妃娘娘,一定会的……明大人的事真的是奴婢思慕明大人,才一时混淆了梦境如现实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太子娘娘……” 项心慈叹口气,不理智?这个不理智可是够麻烦的,如果早一点时间放出来,九王府还找到了证据,可就将她陷入被动了。 何况,这两人手里,毕竟还有莫云翳那个王牌,或者还有容度这张底牌可以打:“梦一梦山河凋零,民不了生也是可以的,毕竟本宫也闲,让本宫听个稀罕,听的高兴了就放你们回去,不高兴了——”项心慈看向杨梦娇。 两个胖壮的嬷嬷各自拉住了刑具的另一端。 杨梦娇有种绝望的感觉,子媚现在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她根本不能冷静的分析问题,撒谎自救都不可能。 陶子媚不知道,她死时候明西洛还没有死:“娘娘,娘娘,求你了……” “说吧,本宫也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 林无竞看外面频频有人探头,让申德过去看看。 “娘娘,真的是因为奴婢爱慕明大人,又做了奇奇怪怪的梦,才有了今日的事端,奴婢不忍心看明大人与九王爷交手后而落下风,完全出一片赤诚,求太子妃娘娘开恩。” 申德有些急,明大人快要闯进来了。 林无竞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看眼说的‘真心实意’哭的声泪俱下的人,心里有些烦,关键的竟然没‘梦’到。 629二更 那留着还有什么用。 “娘娘!娘娘!——明大人求见——” 项心慈瞪眼匆匆跑来的侍卫,汗都快滴下来了外面还那么热闹,她只要不瞎,这就不叫求见,分明是非要见! 项心慈没好气的冷哼一声:“看到没,急的救老相好了!” 秦姑姑等人听见了当没听见,太子妃娘娘这是不高兴了,随口这么一说,谁不知道明大人与这两位小姐没什么。 真有关系,太子妃早去闹世子爷了。 “娘娘——” “喊什么喊。” 杨梦娇神色苍白的看着表妹。 陶子媚充满懊悔,都是自己乱说。 杨梦娇摇头,是她不明所以想救明大人,冲动行事,招来今天的祸端。 项心慈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既然没用了:“将这两人杀了。” “是。” 杨梦娇、陶子媚瞳孔顿时睁大,陶子媚快速向太子妃爬去:“娘娘……娘娘……” 牢房里的人更快的按住她,堵住她的嘴。 项心慈走了出去,阳光瞬间照在她身上,衣衫上点点光亮,她却觉得太阳微微有些刺眼。 焦耳急忙要撑伞。 项心慈让她不要碍事:“干什么,不依不饶的往里面闯,怕我对你的爱慕者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是。” 明西洛闻言停手,视线先落在她脸上,娇嫩的仿佛不能被太阳多照一下的容色,透着压不住的娇嫩和柔美。 明西洛叹口气,尽量移开视线,心里的不悦已经所剩无几。 “问你话呢!” 明西洛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挥手让他们下去。 这些人看太子妃娘娘一眼。 项心慈让他们赶紧走。 秦姑姑站在不远处的甬道口,看到这一幕,不禁苦笑,太子妃娘娘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明大人敢在牢房门口闹,娘娘就能让他好看,现在却虚张声势的如了明大人的意,看样子还没有追究明大人的意思,这是心虚了? 莫不是明大人的真的事……所以娘娘心虚了,才任由明大人如此,也不生气。 明西洛见她现在才出来,心里不太高兴,有什么可问的,但还是上前几步拿过焦耳手里的伞举过七小姐头顶:“你管这些事情做什么!无稽之谈而已,放任着它自己就消失了,你却拿来审,现在全部的人都看你审她了。” “心疼了?” “……” “好了,谁想看就看,还不能有人为了你抛头颅洒热血。” “就审出了这些?” “还想我审出什么?里面人对你的爱矢志不渝?怎么,动凡心了。” 无聊:“娘娘既然审完了何不回去休息。” “有人喜欢你就忍不住想多审几句,还很不高兴,你说……这是因为什么……” 明西洛闻言瞬间有些……“你……” 项心慈看着他,突然上前一步,与他面对面而战,发现自己有些低,跳到了一旁的台阶上,将他转过来,脸对着脸看着她。 秦姑姑懂了,绝对心虚了。 明西洛耳朵更红了,回视着她,尽量目光清明:“你又想做什——” “我发现你的确挺好看的。” 明西洛看看地,最终雨伞还是稳稳的举过她头顶,神色和缓下来:“我没有怪你,我就是……” 项心慈似乎混不在意他的搅局:“好看。”然后额头一点点向前,唇停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开口:“本宫眼光真好。” 明西洛:“……” 项心慈手指勾住他的盘云腰带,声音娇娇柔柔:“夸你好看也不行啊。” “我……” “把我抱下来啊,让人看到我登高爬低的多难看。”项心慈撒着娇。 “你也知道不好看。”明西洛抱怨着,语气却十分温柔,伸出手环住她的腰,纤细的腰肢他一个手臂就抱过来,馨香软玉扑了满怀,来时还心高气傲的不悦,因为她的亲近已经荡然无存:“谁主动登上去的——” “我呀,谁让你高,都看不到你。” 明西洛的手臂忍不住收紧了一瞬。 项心慈含笑的打了他一下:“撮死我了——你再用些力,我死……” “你少说一句。”明西洛忍不住四下看看。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落地后,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明西洛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太子脖颈上的那只红色的狐狸,他不是喜欢床笫间有不该出现东西的人。 “最近辛苦你了。” “啊?嗯。” 项心慈顿时跺脚:“你想什么呢,抱着我还能走神!” “我没有,我……”明西洛顿时意识到项心慈在逗他,瞬间闭嘴。 项心慈笑了,笑容天真无邪:“子恒,你说,你有没有可能真是九王爷的儿子。” 明西洛瞪她一眼,又来。 “万一呢?九王爷啊,如果你是九王爷的儿子,我应该叫你什么……” 明西洛恨不得掐死她,知道她脑子里不装正经东西,但没想到装这么不正经的东西! 项心慈见他生气更开心了,再次靠近他,仰着头,一张毫无瑕疵的脸无辜的捧给他,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轻轻柔柔的叫了一声:“哥哥……吗?” 明西洛脸颊轰的一声红了,手忍不住猛然扣住她的腰,将她重重的压入怀中。 “啊——碰到我头了,你胸口石头做的吗!” 明西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项心慈不撩了:“好了,好了,好逗你玩儿的,这是多好的事儿,天大的馅饼砸下来别人想求还求不了,你还有意见。” 明西洛才一点一点的放开她的腰,手指上残留着她衣襟的丝滑,眼睛贪恋的看着她,忍不住苦笑,谁没事儿求一个见不得人的出生,也只有她的想法没什么下限。 630三更 “好了,不审了,我这不是想着万一是真的,咱们就不用跟九王动手了吗,这是好事。” 明西洛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给了她们痛快,对你好不好?” 什么时候给对方个痛快都是恩赐了,但在七小姐眼里肯定是:“……” “没情趣,我走了,不要生气。” “没有生气。” “也是,我都亲自哄你了,刚才还没有追究你在我门外大喊大叫。” “我没有大喊大叫。” “是啊是啊,你只是打了我的人,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打我的人呢。” 明西洛想提醒她,大梁亡国了多的是人想打她,不过……又何须跟她说这些,因为大梁不会亡国。 “我走了。” 明西洛点点头,看来她离开很远,才将伞收了起来,神色依旧柔和,过了好一会,似乎才想起什么,转过身,看到了还没有走的林无竞。 林无竞站在那里,恭敬颔首。 明西洛对这个人感官上很复杂,他并不想上前,因为林无竞在这里,无非是有想向自己靠拢。 甚至或许以为大家都跟着太子妃,身份地位相同,彼此之间就该多亲近、交流。 明西洛心中耻笑,林无竞对他自己的定位挺准。 明西洛心里并不高兴,但不可否认他现在有些事想问他,还是像个后宅无事找闲的女人寻了同样闲的妾室说话:“林统领。” “明大人。” 明西洛尽量将他当官员看:“娘娘都处理完了?” “是。” “人怎么样了。” “杀了。” 明西洛闻言眉头微皱了一下,但最终没有说什么,这时候杀杨家的人绝对不是好事,但杨家人做下这种事,死不足惜:“都杀了谁?” 林无竞将名字报了一遍。 明西洛心里有数了:“杨光清那边我去说。” “多谢明大人,大人,属下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有让人行刑,明大人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明西洛看林无竞一眼,投诚?让七小姐知道,饶不了林无竞。 林无竞肯定的点点头。 明西洛最终没有进去,因为没什么可问的,本就无关紧要的事,他只是不喜欢这件事情七小姐当一件事情一样的审。 至于另一点,就是他进去了林无竞不好交差,林无竞对他没有恶意,虽然他不喜欢林无竞但也没有在这方面给他使绊子的意思,因为没有意义:“不了,多谢,又机会回了梁都一起喝茶。” “恭敬不如从命。” 明西洛离开了。 林无竞看着明西洛离开,不自觉得松口气,太子妃意思何在,万一明大人真进去了,人还没死,问出点儿什么…… 林无竞不得不说,太子妃娘娘胆大包天,虽然他没有听全娘娘和陶小姐说了什么,但是很明显,明大人是九王爷这件事,陶小姐没有具体证据,但太子妃有,且太子妃好奇另一方是怎么知道的。 “林统领!” “来了。” …… 另一边项家的住处内。 郑管家看到一身粉色蝶花长裙的七小姐进来,惊得险些没有掉了手里名贵的烟台,七小姐怎么过来了,也没派人说一声啊:“七小姐,七小姐,你怎么过来了,里面……”请字还没有开口,七小姐已经越过他过去了。 郑管家想想也是,七小姐什么时候用他请了。 郑管家立即屁颠屁颠的跟上,还不忘吩咐:“快,去把善奇、善庸都叫来,再让人去外面请世子爷回来。” “是。” 项心慈没有理会任何人,从进门开始一路走到里间的榻上,越过屏风,穿过走廊,掀开珠帘,将自己整个摔在硬邦邦的床上,疼的腰呲了一声。 郑管家都觉得疼,七小姐那娇贵的身子,断然睡不惯只扑了一层棉絮的床,也是他疏忽了,往日世子爷的床上肯定垫了一层又一层,软软呼呼又香喷喷的等着七小姐临幸。 这不是……在外面,七小姐又不过来,他就疏忽了,希望七小姐别兴师问罪才好。 郑管家胆战心惊的等了一会,见七小姐没有训人的意思,急忙命人布冰、切瓜、熏香、扬纱,重新布置房内的摆设器皿,势必让七小姐看的舒心,顺便将箱子里没有动过的金丝楠木枕取出来,给小姐枕上:“七小姐怎么这会过来了,也不派人来说一声。” 项心慈看他一眼:“我来还用——” 郑管家立即陪笑着,掌嘴:“奴才不会说话,奴才不会说话——” 项心慈方心满意足的放过他:“行了,让你主子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你多好啊,本来没有让你来,最后还是舍不得你,把你叫来了,哪像我,没人可怜,没人要。” 诶呦,奴才的七小姐,您说这些话亏心不。 秦姑姑示意郑管家不要跟七小姐一般见识。 郑管家觉的自己得敢啊,他是马王爷头上长角,觉得自己成仙了,才敢对小祖宗不敬。 郑管家亲自将冰添进通风处,摇扇处也换了更得力的嬷嬷:“承蒙主子看得起奴婢的伺候,才让奴婢跟的,七小姐,才是这轩境真正的主子。” “废话,还用你说。” 郑管家小,小姐高兴就好。 善奇快速赶了过来。 郑管家示意他赶紧上前伺候,他和小祖宗隔着辈分伺候的主子不开心。 善奇熟门熟路的结果丫头手里的扇子,半跪在主子床上,为七小姐打着扇:“小姐这时候过来,可跟太子殿的人打招呼了?” “我上哪里还有用告诉他们。”理直气壮。 “是,是。”善奇立即命人去通知太子那边,说七小姐在这里用膳不用等了:“小姐今日的指甲颜色涂的好。” “是吧。”项心慈立即打气三分精神:“明绿色搭配天蓝是不是像遇到大海一样?” 郑管家看着里里外外忙碌的景象,嘴角溢出一抹笑,仿佛又回到了七小姐没有出嫁,在府里热热闹闹的时候,世子的住处好久没有这样翻箱倒柜了。 “好看,七小姐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七小姐,要不要吃葡萄?” “不吃。”项心慈躺在床上,举起手看着自己的指甲,欣赏了一会便颇为无趣的放下。 “七小姐要不要吃甜瓜?” “不吃。” “青檬牛乳呢?” “不吃。” 善奇见状,让一行端着各种果蔬、饮品的人下去,为小姐打着扇:“七小姐,有什么烦心事儿吗?说出来属下帮您参考参考?” 项心慈不屑的瞥他一眼,别想随便一瞥,却不禁多看了他一会。 善其神色顿时有些闪躲。 “我哥打你了!” 郑管家被七小姐厚的嘴角轻轻一抽。 善奇:“没有。” “分明就是,姓郑的你先出去。” “小姐,这好没道——” “出去。” 郑管家哪敢不从,警告地瞥善奇一眼,乖顺的下去。 “我哥又嫌你怎么了?他是不是觉得你好打,没事就打两下?他也太无聊了。” 善奇闻言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欣慰,七小姐竟然看出他…… 可相比自己身体情况,他确实有更重要的话对七小姐说:“世子爷过问您和明大人的事了。”七小姐最好心里有个准备。 项心慈闻言突然从床上起来:“他——” 善奇让七小姐心平气和躺下去,没有必要,看着小姐重新躺下,锦绣绸缎铺在世子爷素色的床单上,犹如蝴蝶张开的羽翼,美不胜收, “他分明就是拿你出气。” 善奇哭笑不得,继续为七小姐打着扇子:“属下没与世子说,但世子一定会问您,小姐要心里有数。” 项心慈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说!既然他问,你就告诉他,告诉他我和明西洛好着呢!” “小姐何必与世子赌气。” “他既然问你了,就是他怀疑,他怀疑的当然就是他心里有数,他竟然还打你,不就是有气没处撒,撒你身上了吗。” “属下也有不对的地方。” 631一更 “行了,别给他找理由,他把你交给我,你当时就是我的人,为什么要对他言听计从,我岂不是在他监视下了。” 善奇:“……” “让姓郑的进来,免得一会儿他回来,看到郑大海的在外面,你在里面,又无端给你揣测一些过错!” 善奇哭笑不得:“世子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替他说话,你上次的旧伤好了吗,上次我就没有说他,他这次又打你,他怎么就按着你一个人打呢,善行、善庸他们都有不开口的时候,怎么不一起打。” “世子也对我们很好。”善奇声音平和,主子问他不开口,惩戒是肯定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项心慈义愤填膺:“打死你们,也是为你们好。” 善奇静静的听着,命中明亮如镜,七小姐处死的人更多,但依旧她口是心非的话语,至少除了世子,他们是七小姐最亲近的人,七小姐也一直记挂着他们:“的确是属下有错在先。” “那算什么错,你就应该告诉他,回头你就告诉他,说明西洛比他懂事听话多了,人友好、脾气好、性格好、还事少。” 善奇嘴角上扬,尽职尽责的打着扇。 “把郑大海叫进来,就他事多,免得在我哥面前给你穿小鞋。” 郑管家进门的时候用余光看眼善奇:没说世子坏话? 善奇无奈,世子和七小姐之间是能说坏话的关系。 郑大海心中更为有数,只是为难了夹在中间的他们:“七小姐,新鲜的竹露煮的新茶,七小姐尝尝?” “不喝。” “好,奴才让人用冰为七小姐镇着,七小姐想吃了随时开口。”郑大海站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夸着七小姐的衣服。 善奇在一旁扇着扇子。 郑大海觉得善奇也是倒霉,发生这种事,善奇出卖太子妃不是,不出卖太子妃也不是。 郑大海而已不解,七小姐怎么和明大人扯上关系的,明大人那样正派的人,竟然会不讲礼数的与太子妃有这种有违常理的关系! 项心慈半靠在软枕搭高褐色的床榻上,葱白的手指从一旁的冰盘里拨拉了一颗荔枝。 善奇将扇子放下,拿过了理智。 项心慈方松手,看着善奇剥荔枝的手:“郑管家……” 郑管家急忙开口:“诶。” “说话颠三倒四的,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有……有吗:“七小姐误会奴才了,奴才许久没有见七小姐,忍不住便想多看看。” 善奇巧妙的将核去掉,雪白的荔枝肉盛在碧绿的勺心中,犹如开在绿指上的白色芍药:“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了。” 项心慈咬了一口,清甜冰凉:“没啊,无聊就过来了,再说我好久没有见你们,也会想你们啊。” 郑管家、善奇浅浅一笑,心中却明白,发生蛟龙弓的事后,七小姐心中定然不安,想待在世子身边情理之中。 郑管家宠爱的开口:“七小姐,世子子前段时间新得了一批琉璃物价,七小姐要不要看看。” 项心慈:“好看吗?” “好看,都是稀罕东西,还有一个琉璃做的花房,最为好看。” 项心慈给他个机会:“摆上来。” “好嘞。” 一排排的琉璃制品抬了上来,七彩琉璃的光,挥洒着万千姿态,犹如讨主人欢心的小精灵,每一个都极尽所能的展现着自己的美好身姿。 善奇抚七小姐起身。 项心慈半蹲在若在琉璃花房旁,长裙散落在地毯上,眼睛晶亮的看着里面开的五颜六色的‘花’:“好漂亮。” 郑管家笑了:“小姐喜欢就好。”他他也喜欢这花房,花鸟虫鱼仿佛活的一样,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一个小人,虽然没有雕出五官,但半蹲在花草间嗅香的侧影,和落在少女发间的蝴蝶,莫名的让他想到七小姐小的时候,活泼又可爱。 就是……那时候他不太满意七小姐总是趴在窗口看世子,现在——咳咳,他也不太满意,但,早已不重要了。 项心慈的手指拂过外面的琉璃镜,仿佛穿过了桃红柳绿,摸到了整个春天的色彩,心中的烦躁也渐渐平复了下来:“我哥做什么去了?” 郑管家闻言斟酌的开口:”回小姐,外面事多,又是这种时候,就是找到了世子爷,世子爷也不见得能尽快脱身,要不,七小姐先用点晚膳?“ 项心慈神情突然有些落寞,似乎从刚刚还令人高兴的花草中脱了身,瞬间看向善奇:“他这么忙也不带你出去,分明就是不喜欢你。” 善奇无奈,这是嫌世子没回来,给世子上眼药了:“七小姐,世子只——” 项心慈先一步强调:“他带了善行不带你!” 郑管家将另一组山水水晶图往前面放放,那个看腻了,咱们换一个啊? “善行哥办事能力强,一直跟在世子爷身边,世子用习惯了。” “他以前更习惯用你。” “……”在外一直都是善行大哥。 项心慈没听到回答,立即转头:“你不相信我。” 郑管家突然觉得,琉璃摆件也拯救不了善奇了,急忙示意外面的人去催世子爷快回来,否则七小姐这邪火就能从善奇身上蔓延到世子身上。 善奇急忙开口:“没有。” “你分明就有,你向着大哥——” “没有,七小姐也是属下的主子。” “那好,我现在让你去找项逐元,告诉他一刻钟后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他不回来,我以后都不来了!” 善奇和郑管家突然一口同时:“娘娘,您看琉璃花房的花开了。” 项心慈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郑管家焦急的跺脚,赶紧让人再去找世子,小祖宗快不耐烦了! 琉璃花房的花缓缓绽开又一点点凋谢,仿佛周围的景色也从春日的盛景走到了秋日迷途的萧瑟,伏在花丛中的少女不知何时站直了身躯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项心慈看着小小琉璃花房中巧夺天工的一幕,突然觉得,这世间美好的东西真多,想得到美好的人也多。 能得到美好的人更多,哎,为什么大梁国不只有自己一个至高无上的人呢。 “善奇。” 善奇闻言,小心的开口:“属下在。”七小姐的目光已经不在花房上了,是在担心东宫吗? “你就是太好脾气……”项心慈的声音慢悠悠的:“他下次再问你,我和明西洛什么关系,你就说他每次不顺我的意、不成全我、不喜欢我、不碰我,我事后就会和明西洛在一起,因为明西洛温柔、耐心,像极了他什么都满足我的时候。” 郑管家心一惊,姑奶奶,世子爷就晚回来这么一会,咱能网开一面吗。 善奇觉得:“七小姐,您要不要吃荔枝。” “凉,就像凋零的季节一样。” 郑管家就说这玩意不要做什么花开花谢的深奥意义,一直美好着不好吗! 郑管家顿时小巴掌抽自己的脸,陪着小心陪着清脆的声响:“奴才该死,奴才不好,弄这么个玩意让小姐不开心,奴才没眼力见——” 项心慈转头看向郑管家。 郑管家陪着笑:“小姐,您看奴才张嘴的姿势对吗?” 项心慈眨巴着眼看了他一会,突然笑了。 郑管家也笑了。 善奇松口气,急忙让人将琉璃花房抬下去。 郑管家住了手,也学着七小姐半蹲下来,笑容和善又真诚:“七小姐,您知道大梁国最美的少女是谁吗?” 项心慈眨巴着水润的大眼睛,粉色的裙摆落在地毯上:“谁啊?” “七小姐啊,世子爷心里如春日暖阳一般的神圣的万花之精气,最美最美的七小姐。” 项心慈笑了,一开始嘴角微微上提,继而璀璨生辉。 郑管家一把年纪了,看的都有些心神恍惚,七小姐当真…… 轻轻脆脆的声音娇滴滴的响起:“郑大海,你以前我说是‘祸家之源’。” 郑大海一懵,不可能!绝对没有:“奴……奴……奴才……” 632二更 “世子爷回来了!” 郑管家闻言,顿时如蒙大赦,急忙起身,飞步迎接,他的爷终于回来了:“世子,七小姐就在里面。” 善奇早已退到了一旁。 项心慈眼里顿时蒙上一层雾气,一听大哥回来了,今天被人‘捷足先说’‘莫名其妙’‘谁都不想她过的痛快’的不满情绪都冒了出来,不管不顾的冲出去,万分委屈的扑入项逐元怀里 项逐元刚迈过门槛便被人扑了满怀,清凉若梦的淡淡的香气软绵绵的犹如握不住的春阳秋光:“怎么了,我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洗漱呢——” 项心慈紧紧的抱着他,觉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谁都见不得自己好。 项逐元声音温柔:“怎么了?” “哥哥……”悠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一声呼喊,诉说着无尽的委屈与苦闷和更多的不甘心,她有那么多不高兴,不开心、不如意,怎么好端端的日子就不能一帆风顺的都对她,才过了几年称心如意的生活便有人出来搅局。 上天从来不厚待她,好不容易她觉得顺心点了,就有更顺心的出来让她看到自己并不是被唯一厚待的一个,而且现在还是这种不上不下的局面,大哥哥还是这个鬼样子,她明明都接受大哥哥不可能把她放在第一位了,却还不能让她其它方面满意。 她的‘牺牲’算什么,她重活一次做什么,看别人脸色,费自己脑子吗!项心慈觉得全大梁对她充满恶意,她想将心中的憋屈说出来,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只觉得心里憋得慌,难受、不舒服,只想看到他,触碰他,待在他身边,可以什么都不做、不想,当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好。 “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想你了。”项心慈委屈的说完,所有的情绪,随着环上他腰的手,仿佛要全部倾泻到项逐元身上,顿时觉得自己更委屈更可怜,更没有人关心没人疼爱,委屈的小脑袋无助靠在大哥的胸口,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哥——” 项逐元环住她,手缓缓的抚着她的背,想小时候无数次一样,温柔心疼:“不怕。” 郑管家见状,看看天,刚刚还对着他们恐吓世子爷,一会的功夫便这么离不开了,哎,七小姐私下将世子说得再不是,心里还不是只有世子爷。 善行刚陪世子敢回来,见状,看眼不远处的善奇,七小姐怎么了?受委屈了? 善奇摇头,何尝不知道郑叔的想法,刚才的话,不过是小姐不当着世子的时候耍嘴:没事。 善行:没事七小姐无精打采的? 善奇苦笑:小姐的委屈说不清了。 项逐元却已心疼不已,如果他的影响力再大一点,她也不必受这份委屈,知道是自己的错,对小七更温柔了:“没事,会过去,我刚刚见了巫将军,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项心慈在他怀里哼唧着,更不开心了。 “不怕。” 项心慈不怕,她是烦,觉得很多人烦人,都死了不好吗。 项逐元项将她拉开一些看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项心慈不走开,就抱着他,抱着他就不那么烦了。 项逐元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没洗漱了,手臂用力,将她从门边运到房间内,免得外面阳光晒到她:“受委屈了……别担心,大哥在呢。” “不是那个,你没听人说吗,明西洛是九王爷的儿子,如果是九王爷的儿子,东宫怎么办呀,我们岂不是文治军事都掌握在九王府手里!气都要气死了!” 项逐元当什么事,顿时哭笑不得了,他以为怎么了:“这么无中生有的事,你也放在心上。” “谁说无中生有了!万一呢,你看他们两个能同时都拉开弓,长得还那么像,你不知道我审问的时候,杨梦娇还说她们连小动作都那么像,言之凿凿的说明西洛就是九王爷的儿子,明西洛不会是九王爷故意安插来的奸细吧。” 项逐元接过郑管家手里的毛巾,擦擦手。 项心慈不高兴的抱着他,不想松开。 “无稽之谈。”项逐元任由她抱着,又换了干毛巾将手上的水渍擦去。 项心慈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化不开的娇气:“万一呢。” 项逐元才用手拨弄着她散开的头发,梳理到脑后,耐心道:“能拉开龙角的人多了,这只不过是巧合,明西洛在梁都多年,父母、家族都是有根有据可查的人,他上有族兄,下有弟妹,你担心这些做什么,好了,我们小七不要杞人忧天。” 项心慈不满意了,怎么就不懂!“我还蜀狗吠日呢!分明就是有可能——” “是犬。” “谁让你听那个的!你不知道杨家的那一对姐妹说得多有板有眼,好像明西洛就是九王爷的儿子一样,你说有没有可能啊,我记得,明大人的母亲在九王府当过差,哥,我们不能阴沟里翻船啊——”那她岂不是过的还不如上辈子舒坦! 项逐元安抚着她,没注意过这事:“他母亲在九王府当过差?” “有,这件事后我让林无竞问的,不信你问伯父,他是伯父的人,伯父肯定问过他的出身,伯父应该知道。” 633三更 “那也不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儿,你不要往心里去,一点儿风吹草动你就先经不住了,再说外面还没有怎么样,你先把它当大事办了,外面的人怎么想。” “那你还说不可能,我这不是担心我们家吗,他潜伏在咱家这么多年,谁知道是不是别有居心,再说了如果是真的怎么办嘛,就眼睁睁的看着它爬到我们头上,我不想的” 项逐元哭笑不得,没影的事她已经想到百年去了,何况明西洛在他父亲手下多年,真不是身份多复杂的人:“乖,你敢爬到你头上。” “如果可能,我当然不想任何人爬到我头上,你也不行。” 项逐元点点她脑袋,亏她说的理直气壮:“我什么时候在你头上,你脚下还差不多。” “我怎么舍得吗,你是我最好的哥哥。”声音甜甜的。 项逐元觉得心情都柔化了:“明西洛的事,不是大事,交给大哥处理,九王爷的事你也不要操心,我和父亲、五叔都在想办法,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再把自己吓傻了,本来就够傻了。” “我不傻。” “我傻行了吧,还抱着,让人看到,觉得你长不大了。” 项心慈不松手:“我想抱着你嘛。” 项逐元也想她可以永远这样在自己身边,只是,他最近确实有些忙,刚才还是急匆匆赶回来,要盯着九王府,肯定会忽略了她。 项逐元想了想,纵然不愿意,还是开口了:“太子不是给你找了些玩伴了,无聊了让他们带你出去走走,听听曲,别胡思乱想。” “我哪有呼吸乱想,我是正经的被她们吓的吃不好睡不好,就想着,我是不是要完了,好日子到头了。” 项逐元敲敲她脑子:“我没问你,你当我真不知道。” 项心慈顿时抬头,从胸口的角度看着自家好看的兄长,她哥哥最好看,下巴线条都好看。 项心慈欲伸出手。 项逐元冷笑的握住她的手,放回腰上:“说到明西洛,我有件事儿还没有问你,你和明西洛之间不熟?” 项心慈顿时憨憨的笑了,小声音异常娇滴滴的:“哥哥” 项逐元却没心情笑,有种情绪沉到谷底苍凉,明西洛 项心慈何其敏感:“哥你生气了。” 项逐元只是不忿,为什么他的身份偏偏是长兄,项逐元的手落在她头上,视线落在她眼睛里,但凡换一换 “哥”项心慈声音很轻,项逐元对明西洛从来不待见,换做别人她哥从来没反应,但对明西洛十分忌讳。 可那时候明西洛是她相公,大哥不愿意看到他在情理之中,现在又不是,不会也不喜欢明西洛吧? 项心慈自认刚才的情绪拿捏的刚刚好,没有过多的衬托明西洛,更没有表现出对他多喜欢,不会这么敏感吧。 应该不会,大哥以前也是听她想和明西洛和好才情绪激动,现在才哪到哪里应该不至于,肯定不至于。 项逐元是有些不高兴,梁公旭又不是没找人陪她,为什么还去招惹明西洛:“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 项心慈闻言,脸上的讨好一点点淡下去,一点点的松开大哥的手:“你在对我大小声?” 郑管家、善奇、善行闻言,下意识往后躲。 项逐元见状下意识的想迁回她的手,但明西洛绝对不是梁公旭安排给她的,梁公旭脑子有病将手下的大臣送给太子妃!“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我只是问你和明西洛之间怎么开始的。” 项心慈闻言突然靠在背后茶几上,恶趣味满满的看着他:“你确定要知道?” 项逐元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想。” “你想,我给你讲讲啊,他转我床上叫他g” “项心慈!闭嘴!我不想听!” 项心慈哐当便把茶几上的果盘摔在了地上:“你还冲我嚷!你冲我嚷什么!不就是一个明西洛!你知道我现在心情多不好吗!非常糟糕!哪里都不好!杨家那两个人把我弄得哪里都不自在!我满脑子都是!如果他真是九万一的儿子,我该怎么办,你还冲我嚷,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幼稚!特杞人忧天!但我告诉你,我觉得她们说的都是对的!我这个东宫太子妃都快当成笑话了,这么努力才当上的光明正大的皇家成员,都要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弄的一不值了!你不冲我想办法,你还计较不该计较的!你不是我个!我再也不要搭理你了!”项心慈喊完转身就走。 项逐元一把将她拽回来。 项心慈不依不饶的不让他拽:“你让我走啊!你刚才不是还喊我吗!我跟他怎么了!你不决定他有什么很像你嘛!你又不理我,我理谁,我只能理她了!你放开我!” 项逐元将人抱的更紧了。 郑管家看眼脚边的滚过来的杨梅,庆幸自己躲的够远,至于抱在一起像上演生死绝恋的人,郑管家从心里不想看一眼,多大的事,闹的就像要老死不相往来、深情不寿一样,转眼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旁人才是最可恶的人。 哎,而且总觉的七小姐倒打一耙的本事越来越熟练了。 634一更 “你现在就开始对我吼,不就是觉得我不好,你有夫人有儿子,你们全家都好,当然不稀罕我这个不好的妹妹了” 项逐元紧紧的扣着她,任凭她说。 项心慈越说越觉得对,但还没忘了正事:“等我连太子妃的位置都没有了,我不成了笑话,被你们呼来喝去,继续关在府里什么都不是” 善行没看抱在一起的人,面色冷静的弯腰,将杨梅捡了起来,看眼郑管家:吃吗? 郑管家摇头:没胃口。 项逐元怎么会不心疼她,就算她信口胡说,也会先考虑她的感受,本身就给不起的承诺,但凡她掉一滴眼泪都是自己的错:“我只是问问你。” “你那是问吗!你是指责我!”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难道不该指责!明西洛什么人也拿去用!“我口气不好,你别喊了,对嗓子不好。” “都已经疼了” 项逐元伸手,抚过她的脖颈,目光怔了一下,手指又慢慢移开。 项心慈眼角眨巴出点委屈的雨露,仿若浑然未觉,纤细洁白的手指顺着刚刚大哥的动作,抚过自己嗓子:“是不是肿了” 项逐元看着她。 项心慈孩子气的靠在他胸口,半仰着头,一张芙蓉如玉的容貌,乖巧的等着他的答案。 项逐元心里叹口气,伸出手慢慢的抚开她额前的头发,柔软的发丝从指缝中略过,有些东西几乎要不管不顾的倾巢而出。 “哥” 项逐元松开手里的黑丝,将她的头扣在胸口,一点一点慢慢的抱紧她,如果如果她不成婚不出门,永远留在日益堂 郑管家现在有心情吃捡起来的瓜了,虽然摔碎了但闻着更香甜可口:“善行,外面的人是不是有事。” “我去看看。” 项逐元不是没有后悔,只要自私一点,只要他想,这件事即便传到父亲和祖父哪里,谁又敢把这件事捅出去 “哥,我快不能呼吸了” 项逐元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项心慈闻言,反而不开口了,便这样安静的,等着项逐元撮死她。 项逐元最终松了力道,只是俯下头,用力咬住她的发丝,恨得心口上,却更像融入骨血中。 只要他想,心慈都会愿意,她根本不知道那多不符合常理,多不正常:“心慈,我不喜欢明西洛。” 项逐元看着小七,神色已经好多了。 项心慈抬手,想摸摸自己被咬的头发,是被咬了吧? 项逐元握住她抬起的手,磨磋着她柔软的手背:“不要企图狡辩,你不差她一个男人。” 项心慈想的不是男人的问题,其实不和明西洛纠缠也没什么,只是,是不是该:“把他杀了?” 项逐元闻言脸有些黑,他只是不让她与明西洛来往:“杀他做什么。”东宫不过了。 项心慈理所当然:“他是九王爷的儿子,我不缠着他了,他当然要杀,我觉得我缠着他作用都不大,还是杀吧,杀了省事。”反正以后也会阻挡自己称帝,烦不胜烦!现在有多好处,将来就多烦人! 项逐元真想掰开她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装了几斤稻草,忍不住用手使劲戳她白嫩的脑门:“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那是假的,不可能的,别胡思乱” 项心慈突然踮起脚尖,趴在他肩头,小声在他耳边道:“我有证据,他身上有一块与九王爷一模一样的胎记,听梁公旭说,胎记不是每代皇家都有,但会间接性出现,而这个胎记神奇之处在于,熏特定的香与热症同时发生时,才会出现,九王爷有,明西洛也有。” 项逐元震惊的看着项心慈:怎么可能!明西洛与九王爷!九王爷根本没有子嗣。才发现没有看到小七。 项心慈下巴依旧搭在项逐元肩上,脸埋在他颈上贪恋的不想动,项逐元的气息像安详的、又自由的幻想中的家的味道。 项逐元心里的震惊完全没有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震散,这件事的分量太重,足以颠覆超纲,结局瘆人!不容她胡闹,项逐元撕她一下。 项心慈不动,搂着他的脖子,想死在这个温床里。 “项心慈!” “项逐元我喜欢你,我想永远这样和你在一起。” 项逐元满腔怒火、全心焦虑、一身的国家大事,被项心慈这句话冲的支离破碎,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但它又重要,因为身上的人是大梁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无尽的肆意的未来等着她,她怎么可以折戟在这里:“乖,下来。” “不要。”项心慈想趴在大哥肩上,她可以一直这样,嗅到山河无恙,令人心安的气息。 项逐元思绪在让人措手不及的大事上,不得不将她从肩上撕下来,不准她再靠上来:“你确定没有看错。” “嗯,旭旭说这个胎记只会出现在帝王身上,有时候一代就没了,最多两代终止,再过个几十年、上百年可能又会重新出现在下一任帝王身上,所以先帝才要把皇位传给九王爷” 项逐元脸色微变,缓缓松开控制小七的手。 项心慈赶紧搬来小板凳,搂住他的脖子,头又埋在项逐元脖子上,趁机 项逐元茫然未觉,被拉的晃动了也没有阻止,心里很久没有平静,声音有些变调,这是多大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项逐元说完骤然发现她在做什么,气的顿时扣住她手腕:“项心慈!!!!” 项心慈自然知道没好果子吃:“一年多前,他想抱帝安,旭旭让他去洗澡,当时东宫熏了龙涎,他又在热水里沐浴,背后靠近腰的位置出现的,我正好看了皇章就想起来,后来又问了旭旭,你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秦姑姑都不知道,我只告诉你了。” 项逐元松开了手:“杨家的人为什么知道!?” 项心慈没敢再乱动,只是简单的抱了回去:“不知道啊。” 项逐元再次将她从肩上撕下来,啊什么,才发现她站的有些高,需要仰头才能对视,到了嘴边的重大疑惑,被她弄的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时间不知道刚才要说什么。 项逐元松了手,问她不如自己想,怎么会有这种事?明西洛、九王爷,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人。 项心慈不觉得这是事,又乖巧的挂在大哥肩上。 项逐元满脑子都是九王爷的势力如果知道,九王府如果知道,对大梁会造成多大冲击,必须未雨绸缪,九王爷会不会造反,明西洛的态度怎么改变,野心会膨胀到什么地步,还有 项逐元看向怀里的人,他会怎么对曾经将他当男宠的女孩,除之后快吗!如果那样,明西洛这个人的确要死,怪只能怪他选错了父母。 项逐元想到心慈的处境,心里先怜惜了三分,只是有件事需要确定:“小七,你是怎么跟他在一起的,威胁他?” 项心慈秋湖如波的眼眸顿时烈焰翻涌,愤愤不平的看着项逐元! 项逐元怔了一下:“我说错了” “是啊,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 “他总是想法设法的引起我的注意,在我周围晃,我又不傻,看的出来,加上你又不在梁都,他又和你挺像的,就稀里糊涂的” 项逐元方从她灼热的眉宇间回神:“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再听见。” “哪句话?” “” “哪句话?” “他跟我像” 项心慈突然笑了,波光粼粼,张扬灿烂。她将头重新埋在他肩上:“嗯,项逐元独一无二。” 项逐元怔愣,重量落在肩头的一刻,脑海里都是她笑起来样子、生气时的样子,眉宇间任何一种样子。 这样的容色和闹不完的小脾气,明西洛为什么会想亲近。 至于母亲她们担忧的她的脾气性格,对能肩挑乾坤的男人而言,不会会得驾驭不了她的桀骜,按不住她的骄纵放,反而都成了她明媚容色的下生机盎然的优点。 纵然她只是很努力的想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看到她笑,项逐元怜爱的不知道能给她什么,才能保她一世无忧、天地广阔。 635二更 “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了?” 项逐元将她从凳子上抱下来,目光温柔:“没有。”明西洛要杀,他要心慈名正言顺,没有阻力。 项心慈手放在他肩上,转身下来的瞬间已经懂了他的心思,他会对明西洛不利,明西洛未必会站在原地让他动。 项心慈却仿若什么都不明白:“你在担心明西洛的事?” “我说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其实”项心慈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他衣襟:“也不用太担心。” “谁刚才又喊又闹的。” “我那是不高兴,不高兴有人跟我废话教我做事,明西洛跟我说过” 项逐元脸色难看:“他知道!” “不是,他说喜欢帝安,话说如果能有帝安一样的女儿就好。”项心慈似乎有些为难:“哥,你说” “不用。” 啊?她还没说完,项心慈仰头看着大哥,手上的动作也因为没有按自己的剧本说完,诧异的停了下来,什么不用,给他生一个他以后还能怎么样她了!不就捏在她手里,一劳永逸的事,但这个事她喜欢是大哥知道,并且同意,让后她不情不愿的答应的,以后大哥不高兴了也怪不到自己头上,可怎么就不用了。 项逐元宁愿明西洛死,想让心慈为他生儿育女,他何来那么大脸面,倒是敢想! 项心慈调整下情绪,手指继续当没有停顿过的抚摸着他的衣襟:“小事而已,再说万一九王爷知道了呢?” 项逐元的回答很果决:“你不是说了吗,他现在又不知道,那我们可以让他死。” 项心慈闻言,看向大哥过来的目光,抚着他衣襟的动作没敢停:“哥,那样的话,太子这边就剩下你了,会很累吧,而且我听说莫云翳与九王爷关系还挺好,你又没娶辅国公的女儿,万一九王爷要造反,咱家就成铁板上的鱼了吧。” 项逐元闻言看向她。 项心慈手指快速卷着项逐元的衣领,尽量让他看! 项逐元突然笑了:“心虚什么。” “我心虚?别开玩笑,我心虚什么” 你心虚什么你心里清楚:“你想为他生儿育女?” “也不是,我就是好吧,我是有那个想法,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个孩子控制住他和整个九王府,何乐而不为。”项心慈坦然。 项逐元觉得她脑子有坑:“你怎么知道就可以,一个孩子而已,关键时候能起什么作用,你能生,别人也能生,等他成了九王府世子想给他生的人更多,差你一个孩子。” 项心慈被怼了也不生气,以为她也有点担心不是婚内出生,明西洛心里有芥蒂,他那个人正经的时候是真正经,说他正经吧,他跟自己还维持着不正当关系,是不是说明依旧有点喜欢自己:“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不一样” “除了你爹跟我,没有人这么纵容你胡来,明西洛更不可能,他现在不动你,只是因为他不配,他配了,梁公旭他都敢杀。” 项心慈:“” 项逐元:“我不止一次怀疑,皇上的病是他所为。” 项心慈惊讶的看着大哥:“不会吧?” “说不清。”项逐元是真说不清:“明西洛这个人不错,你大伯以前经常提起他,但你观他现在的能力,你再想想他以前,你不觉得这个人表现的未免太完美了吗?如果可以还是趁早除了她。” 项心慈闻言看着大哥。 项逐元回视她:“不愿意。” 项心慈摇头:“没有,只是提醒你一句,上几次刺杀太子是九王爷的人要除掉明西洛,结果你也看到了,九王爷的人没占到便宜。” “上次的刺杀是冲着明西洛去的!” 项心慈点头。 “你现在才说!”项逐元对自己妹妹,不是,对这个祖宗 项心慈很无辜:“我没说吗,这有不重要,不管对着谁都是冲咱们来的。” 项逐元真想戳着她脑袋,将她戳到天那边去:“当然不一样!” 项心慈陪着笑:“不管一不一样,你也看到他怎么回击九王爷了,大哥,你有把握一招毙命吗?” 项逐元现在不想说话。 项心慈事实求实:“他手下的鹰击挺厉害的,而且在梁都经营两年,你要真想对付他,我建议你深思熟虑,最好一招毙命,其实我觉得你参考他喜欢帝安这个意见,我是太子妃,回头给他生一个儿子,谁当皇帝不是皇帝,他还能为了我不造反了。” “闭嘴,你当你是谁,是小姑娘该说的话吗?” “我就跟你说,我又不跟被人说,再说了,我是谁,我是太子妃,他造反就是乱臣贼子。” 项逐元不喜欢听她说这些,更不想她与明西洛有任何牵扯,总之就是不行,林无竞都行,明西洛也不行:“我不管你是不是认真的,但从现在起,打消这个念头。” “你真杀他?” “不用你操心。” “我在想你如果刺杀失败了,估计还得我哄。” 项逐元顿时:“你” 项心慈急忙移开两步,又舍不得的靠回来,贴在他手臂上:“逗你的,我大哥无所不能。” 项逐元的确有刺杀明西洛的办法和机会:“有话就说,来来回回这么多趟,也不怕将台阶踩坏了。” 项心慈闻言,从大哥肩头看过去,怎么了。 郑管家急忙走进来:“世子爷,不是别人,五老爷来了,都快到门口了。” 项心慈、项逐元的身体下意识一僵,都没有反应过来。 郑管家顿时想提醒他们,分开一点,五老爷可没有他这样的接受。 项心慈缓缓收回了自己放在大哥肩上的走。 项逐元故作平静的后退两步,整理好自己的衣襟。 两人刚刚站开,项承一身深蓝色的官袍,从走廊尽头拐了过来。 “五叔。” “爹。” 项承没有第一时间看自家女儿,只是莫民觉得,今天侄子的房间是不是跟以往不太一样,似乎更华丽凉爽了些,但这种想法一闪而逝,并没有在其上浪费时间:“心慈,你抓了杨家的女儿。” 郑管家顿时松口气,没看出来就好,东珠和垂纱帘是七小姐来了后挂上去的。 636一更 项心慈闻言声音不急不缓的纠正:“怎么能说抓,我杀了她杨家的女儿。”不动声色的坐到了身后柔软的椅子上,拉开了与大哥的距离。 郑管家立即看一眼小姐背后的软枕是不是绵纱金线荷塘团枕。 “你还敢说!”项承气得够呛,但知道这是谁的地方:“世子。” “五叔客气。”项逐元不喜欢任何人当着他的面对小七大呼小叫,语气算不上热情。 项承克制着脾气看向项心慈:“你给我起来!”知道女儿一直不服管教,但想不到她敢在这种事时候,这件事上自己私自做主,她知道目前什么局面,就闯这种祸:“让你起来。” “坐着不能说?” “你” “五叔。”项逐元走了过去:“有事?” 项承对世子十分客气:“给世子添麻烦了,你那边那么忙,还要过问小女的事。” “太子妃娘娘无小事,五叔越矩了。” 项承被噎了一下:“世子说的对。”心中不是感激大哥一家对女儿行为的纵容,但也因此,更不想女儿屡屡在行为处事上陷项家与被动。 项承深吸一口气:“心慈,跟我回去。” “我找大哥有事。” 能有什么事!告诉项家她杀了杨家嫡长女!?杀完再说,她依旧深谙先斩后奏的道理。这么大的压力全压在世子头上吗! 项承不想当着侄子的面,训斥自己不懂事的女儿,毕竟小七如今身份释然:“玄简,麻烦你了” “不麻烦,都是臣子应该效劳的,反而是五叔,入朝为官多年,太子妃娘娘身份又今非昔比,不应总拿父亲的身份与太子妃娘娘说话才好,太子妃娘娘一片孝心,但我项家也有项家的规矩。” 项心慈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项逐元没有看她。 项承嘴角抽了一下,有些惭愧:“是。” “五叔向娘娘见礼吧,五叔自从进来还未向娘娘见礼。” 项心慈抵着下巴,眼睛水灵灵的看着父亲,好整以暇的等着他请安。 项承瞪心慈一眼:“微臣见过太子妃娘娘。” 项心慈慈悲为怀:“免了。” 项承看她这个样子就觉得她态度不端正:“玄简,你不知道小七她做了” “五叔。”项逐元神色不变,眼里除了对长辈的恭敬,更多的是一府之主的威严:“太子妃娘娘做什么,需要向项府告知吗?” 项承:“” 项心慈拖着粉嫩下巴,无辜的看着父亲:“爹,你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项承不想。 项心慈提醒:“我找大哥有事,我们还没说完呢。” 项承闻言眉毛扯了一下,看到一旁的项逐元,方忍下心里的脾气,坐下来,神色尽量温和:“刚才太后和莫国公来找我说情,让你对杨家小姐网开一面。” 项心慈点头:“我开了啊。”全尸。 项承松口气,这就行:“太后派人将杨家的小姐从天牢带走了,稍后亲自带着杨小姐向你赔礼道歉。” 项心慈瞬间看向父亲:“你说什么!” 项逐元快速让人去问。 项心慈已经从座位上起身:“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我说放人了吗!谁敢从我牢房里将人带走!” 项承让她冷静点:“为了安抚你,两家人特意找上我了,更带了丰厚的诚意,太后什么身份,莫国公什么身份,亲自派人来请我向你说情,两家人都没有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意思,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看在两家放低身段求到我这里的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别追究了。” “这是追究不追究的事吗!从我这里直接提人!” “项心慈!”杨家没有追究东宫私自扣押嫡长女已经是杨家长辈不在梁都鞭长莫及,还不知足!可项承深知女儿的脾气,压下火气,耐心跟她讲道理:“太后诚意已经很足了,这件事就算了。” “都不问我为什么杀他!林无竞!林无竞!” 项承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平时任性妄为,不容人违逆,但现在不是在家里,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还有脾气了,你抓了始作俑者不算,你还要抓杨家所有人,要杀杨家大小姐,你说为了什么,但凡你又一个正经的理由,莫家也不会疯狂找人救人,何况莫家、杨家、太后都对你说好话了,你” “我不个跟说,林无竞呢!” 申德立即跑进来,小声提醒:“娘娘,您出门的时候,安排林统去了禁卫营。” 此事善行也进来了,在世子耳朵说了什么。 项逐元皱眉,看向项心慈,点点头,人被带走了,心慈前脚刚出地牢,后脚太后的人就到了。 “留下的侍卫都是死的吗?!” 申德恭手:“属下立即” 项逐元已经开口:“太后的人带着御林军去的,与你的人发生了冲突,应该有伤亡,林无竞已经赶过去处理了。” 637二更 “反了他们了!” 项逐元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先别急,我去看看。” 项承、项心慈见状,急忙同时叫住项逐元。 项逐元看眼被人抓住了衣袖,回头。 项承没注意小七的动作,立即暗示性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 项心慈有些心虚,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用和御林军的人撞上了,平白让大哥得罪御林军,可她刚才把事情说的好像挺严重的呵呵,其实不严重,就是哄一哄明西洛的事,为此搭上自己大哥,让大哥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去抓人,她不答应,她觉得委屈了她大哥! 项逐元皱眉,脸色冷下来,这不是纵容她玩闹的时候,必须在太后没发现问题前,解决了杨家长女:放手。 项心慈摇头:不要啦。 项承见玄简脸色不好,已然开口:“玄简,不要着急,不是什么大事,太后派来的人已经说了,杨家长女什么都不知道,是她表妹一心爱慕明大人,以前在梁都时就多次向明大人示好,小姑娘担心明大人出事,才情急之下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杨家长女护妹心切就说是自己做的,才有了这样的误会,如今说话的人已经死了,杨家长女也受了惊吓,并不是什么大事,世子不用着急。” 项心慈点头:对啊,对啊,为这点小事不至于和御林军对上,御林军那么凶,又都是九王爷的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机对她兄长下黑手,伤了她大哥怎么办。 尤其是大哥动着真怒,肯定是要从御林军手里强人的,得罪人不说,还得罪杨家,明西洛皮厚、命硬,让他去杀。 项逐元看向心慈:放手! 项心慈不放:“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烦有人有人敢从我手底下救人才生气的,大哥你冷静一点。” 项承也劝:“并不是什么大事,世子听我说完再动作不迟。”估计听完就想打项心慈了。 项承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心慈手放的位置“心慈” 项心慈自然而然的收回手,坦然的看向父亲:“嗯?” 项逐元没理会这些,立即示意善行带人去看看。 项承并没有多想,只觉得刚才是情急之下所为,但她毕竟是大姑娘,要注意兄妹有别,亏她还知道拦着世子,否则项家为她的心,她便偿还不了。 项承看向玄简,语气温和:“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也别听信心慈的一面之言,太后娘娘让人过来说了话,只是小孩子不懂事所谓,心慈这这孩子太子妃娘娘,还是太孩子气非按住不放,杨家与墨家的关系你是知道的,莫家不会放任这件事不问,禁卫军的人从杨家将人带走时,莫国公府就去求了太后娘娘,而且杨光清刚刚也派人来了,说以后定约束好妹妹的行为,何况明大人是九王爷儿子这种事,除了两个不懂事的女子说的出来,谁也做不出这等没有章法的事情,这件事实在没有必要拿出来再说,还是算了。” “五叔,这并不是小事,何况娘娘已经说了处死。” 项心慈不说话。 项承不好在侄子面前说女儿坏话,但事后定于大哥赔罪:“也没那么严重,太后、莫家、杨家都知道娘娘性子,如今又四处奔波,面子里子给够了,也不曾冲撞了娘娘威仪。” 项逐元看向心慈。 项心慈对项逐元点点头,没事,真没事。这件事当然要追究,但不能让大哥追究,眼神一瞟对着父亲去了:“是啊,不曾冲撞了,这样都不冲撞,我也不知道怎么才算冲撞我,回头人家把明西洛是九王爷儿子的证据,摆到九王爷面前,他们两人携手共进,我就躺平任别人从我身上踩过去,你的外孙也别当什么皇子了。” “你”项承看向玄简:“你也听见了,一些无稽之谈而已。” “明大人的事的确没有依据。”项逐元神色尚算平和,视线却停在项心慈身上。 项心慈神色平静,她本身就不怕杨梦娇跑了,跑了就跑了,她回去就将人抓过来杀了,费一点事而已,并不改变结果:“怎么了大哥?” 她不排斥和明西洛有牵扯,项逐元脑海中下意识闪过这个结论,但男人的感情怎么能与江山家国相提并论。 项逐元没有回答,转向五叔:“太子妃也是想为东宫出分力,急切了些,五叔别把娘娘的话当真。” 项承不当真他着急,急的恨不得女儿没有嫁给太子,可这份心说出去却没有人信:“世子言重。”他不求心慈不闯祸,他只希望这孩子以后做事,多想想令国公府! 另一边,半身是血,手上也站满了的血,且精神状态不天好的杨梦娇没有给莫夫人将她带回杨府居榭的机会。 她根本不用考量都明白,她只要回去了杨光清就会派人将她关起来,即刻启程送往西南,送回去她不派,但杨梦娇觉得太子妃不会放过她,一定会在路上伏击她。 她留在梁都,项心慈也不会放过她,说不定不等她们回都城,太子妃便会迫不及待的杀了她。 杨梦娇觉得太子妃一定会这么做,她一定会。 所以,她必须寻一条生路,无论是太后、莫夫人都不可能长久庇护她,就算庇护她们也不能因此对抗的了太子妃。 638三更 杨梦娇只能忍着心里的恐惧,飞速想办法,她身上表妹的血也时刻提醒她,不能停下来思考,否则她一定会死。 她一定会死 杨梦娇坐在车上,借着颤抖的身体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必须逃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就算太子妃不杀她太子妃怎么可能不杀她,太子妃一定会杀她,她就是知道。 因为她知道那个秘密,那个秘密一定真的,就算今天之前还是她自己暗示她自己可能是真的,太子妃与表妹的对话,她也听出来了绝对是真的,太子妃怎么可能不杀她。 所以,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能救她的人明大人。 杨梦娇不知道外面怎么乱了起来,莫国公夫人下去了,车旁的侍卫走了一半;“我我想去净房” 杨梦娇从窗户里翻了出来,九王府没人会信她的话,明大人是她仅有的一线生机。 “大人”万象神色有些犹豫,因为刚才林无竞带人来问,有没有见到杨家大小姐,并且告知了抓捕知情书,他们自然也拥护禁卫军,只是:“杨小姐求见。” 明西洛抬起头。 万象重复:“杨家大小姐。” 明西洛停下笔,神色尚且没有变化:“不是死了。” 万象闻言神色苦涩,实在是对方哀求的凄凉,他自然不是为了这个,而且觉得太子妃一定要审的,是不是真的知道点什么:“奴才看她甚为狼狈,想着是莫国公夫人带着太后的人和手谕将人救出来后,她便直接跑过来了。” 明西洛脸色冷了下来。 万象急忙开口:“应应该没人看见,属下猜她是偷跑过来的而且刚才林统领派人找人时,属下并没有见到杨小姐,我们的人也派给林统领去抓捕杨小姐了。。” 明西洛闻言,笔重新落在纸上,没了兴趣:“那就把人杀了处理干净。”放这么一个七小姐要处死的人进来干什么! 万象闻言悄悄看眼明大人,见明大人没有说笑,有些:“是” 万象走了一半又折回来:“大人,杨小姐说有重要的事向大人汇报” “万象,不要让本官后悔用了你。”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万象匆忙出去了。 可没一会,他又进来了:“大人”这次明显底气不足。 明西洛头也没抬。 万象:“杨小姐说,有事关太子妃的事向大人汇报。” “通知林无竞过来拿人,如此难!”太子妃有什么事他不知道,需要一个外人来汇报。 万象刚要转身,突然眼前飞快蹿出个身影,跪在地上:“明大人,明大人求您救救臣女求你救救臣女” 万象震惊到看着她,她刚才捂着腹部?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他才将她带到了无人去的耳房 明西洛早已放下毛笔,看向万象。 万象噗通跪在地上:“属下该死!” “下去领罚。” “是。” 明西洛没什么情绪的看向地上跪在的人。 杨梦娇看到明大人眼里的冷漠,心骤然刺了一下,这就是她一心想救的男人,为什么她觉得那么陌生! 杨梦娇不敢停下,立即将事情发展的经过,自己酌情改动了一下,说了出来:“明大人,臣女说的都是真的,臣女绝对没有说谎” “说完了。”明西洛神色未变。 杨梦娇茫然,心里突然更不安了,可又觉得她心里的明大人就是这个样子,可现在对她来说却是灾难:“明大人,明大人您信臣女,臣女没有说谎,这更不是无稽之谈,虽然臣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去的时候太子妃娘娘已经要杀了表妹,但从两人的对话中,臣女绝对没有听错,明大人就是九王爷的儿子。” “来人。” “大人!大人!臣女虽然不知道表妹为什么如此说,但是太子妃娘娘绝对知道!或许臣女表妹没有证据,但太子妃有证明,若不然,为什么娘娘劳师动众,亲自审这件事明大人,明大人的是真的,臣女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信口雌黄,现在只有您能救臣女,臣女怎么可能不抓住最后一介稻草!太子妃娘娘身为皇家女眷,她肯定知道其中的隐秘,臣女用性命担保,太子妃娘娘绝对知道!因为她在审讯中自始至终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只是问臣女怎么知道的,明大人,正常的审讯是这样审的吗,所以,求您看在臣女表妹对你一片赤诚、为此送命的份上,求明的人给臣女一条活路”她不想死,至少不想死的一不值。 明西洛冷漠的看着她,甚至有无聊的继续运笔的征兆。 杨梦娇有种必死无疑的感觉,顿时豁出去了,跪在地上深深磕头:“明大人,臣女说实话,这件事是臣女表妹无意中偷听太子妃的谈话听来着,表妹顽劣又没人注意她便会乱跑,偏巧不巧就让表妹听见了,表妹听到后,这件事只说给过臣女听,臣女见昨日那般动静,担心明大人与九王爷铸成大错,所以,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大人,千真万确。” 明西洛有了一丝兴趣,杀她的兴趣,七小姐出行方圆百里净园,可不是看看有没有那么简单,包括消杀娘娘讨厌的植物、动物,消除空气中娘娘不喜欢的气息。 七小姐更是奢侈,她的人还要再熏一遍地香,犁一遍地上小虫,会让不该出现的人,进到听到她说话? 杨梦娇觉得有了希望,何况她说的结果都是真的,无惧明大人审查:“明大人或许没有察觉,但明大人在某些形态、不经意间的小动作,甚至拉弓的第一下时有很多相似之处。” “说够了。”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明明大人不相信臣女”为什么?杨梦娇惊恐不已,她仔细回想刚才的话没有任何逻辑上的漏洞:“明大人,臣女所言句句属实,明大人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太子妃娘娘绝对别有用心,明大人,明大人” 明西洛将笔放下,揉揉眉心,看也没看门口的延古:“还等什么!等着去九王府当奴才。” 639一更 “是!” 杨梦娇不,她死都不能明白,不等来人上前,她快速向前爬去:“为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即便我可能表述的不对,用了你可能会信的方式,但结果是真的!它是真的!” 延古扣住了杨梦娇的肩膀! 杨梦娇绝望的留下眼泪:“为什么,我们说错了什么,我们不过说出了事实,太子妃那种人尚且能草菅人命,我们这些一心为大梁的人,凭什么最终这个结果,我诅咒太子妃不得好死!大梁江山危卵。” 明西洛方停下舒展眉心的手,制止了延古的动作。 延古并不意外。 杨梦娇怔了一下,瞬间回神,她恨,她为什么不恨,她未曾做过一件出格的事,紧紧是这次就要被一个品行从未让人信服过的人处以死刑,她为什么不恨! 明西洛第一次看向她,一双沉若深渊的眼里,凝练着他一路行来的岁月,虽然还不曾形成他的威仪,但已初具气魄。 杨梦娇忽来的紧张,手下意识的想整理一下自己散乱的头发,看着血粼粼的裙角才自己如今什么样子,苦笑的停下动作。 她本以为她可以一身华衣,娇羞又不失女子凤仪的站在他面前,向他诉说自己仰慕好一腔心事,不管成与不成,都为自己的喜欢画上一个结果。 只没想到两人竟是以这种方式第一次见到,她是狼狈不堪的阶下囚,他是替东宫手刃她的臣子,她不是灼慕的芍药,连那份倾慕也说不出口。 明西洛声音并不严厉,甚至很有耐心:“西南杨家嫡长女,莫国公府一直看好的长媳人选,一个人在梁都多年,甚至约束好了因为冒犯西南大族之女被赶来梁都避难的兄长。” 杨梦娇抬起头,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似乎便肯定了她所有的努力。 明西洛话锋一转:“这样的你,在做出不合时宜的事后,会不知道太子妃为什么要杀你?” 杨梦娇呼吸骤然一滞,只觉得脖颈被人扼住一般,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 明西洛放下笔,身体微微后倾,靠在雕刻着繁杂花纹的宽大椅背上,“站在太子妃的立场,太子妃处死你,你无话可说,所以,你刚刚是在不满将这么大的秘密说出来,本官却要杀你?” 杨梦娇突然不想听了。 明西洛耐心很好:“古来帝王之争,多有骨肉相残,父子相搏,并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没有一开始就吧彼此主将杀了的,你太着急了。” 杨梦娇:“” “何况即便你说的是真的,你如何认定我会认同九王爷的治国理念,我会愿意恭手送出现在完全按我所愿缔造的局面,去带他的兵、做他手下的孝子贤孙,与一群始终以九王爷马首是瞻的人讨论家国天下,等着天下人最后送我一句虎父无犬子,或者靠九王爷一步登天?在侮辱谁?” 杨梦娇仰起头,看到了他眼里掩盖不住的磅礴野心、锐利锋芒、桀骜不驯。 明西洛的语气更平静了:“何况本官有理由怀疑你以此离间我与东宫的关系。所以即便我是,我也一样会杀你。” 杨梦娇整个人软在地上,盲目茫然,她不应该来找他,她不应该过来 她应该去找九王爷,去找行将就木的九王爷,至少至少九王爷想要一个幼儿。还不是与一个年少的、目标在广阔宇内的雄狮,谈他可能继承那一片森林。 她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疑惑释怀了吗?” 杨梦娇不挣扎了。 延古的手再次提上杨梦娇的肩。 明西洛:“等一下,把刚才诅咒别人的话收一下,没必要,反而弱了你杨家嫡长女的风范。” 杨梦娇抬起头,此刻眼中没了求生的迫切和甘愿,西南总督嫡长女的风度和所学,让此刻的她即便身着一身血衣,也依旧是名门之后的风采:“明大人,臣女只希望,大人看在臣女临死相告的情面上,以后对杨家多加照拂。” 明西洛挥挥手。 延古将人拖了下去 橘红的霞光映照在山峦环绕中的宫殿,只剩下橘黄色的暖意。 多雨跑过来一趟,见大人忙着,便做主厨房只熬一锅粥就行。 直到霞光散去。明西洛处理完书案上的所有折子,看向 万象挨了板子,腿都快站不住了,还在那里撑着椅子与延古眉来眼去。 延古好万象不可能没有想法,杨家两个女孩子为此付出了性命,杨小姐更是言之凿凿,怎么可能不 “急功近利。” 延古、万象顿时站直,无人敢认,他们就是就是好奇了一些? “她呢?”杨家大小姐被人带出来,不把她气死。 万象立即会意:“七小姐在刑部尚书项国公府那边。” “莫家倒是会找人。” 640二更 谁说不是,知道娘娘脾气不好,不听劝说。心细的找了娘娘的父亲,以情致理,太子妃娘娘或许才会给某些人一点颜面,不行了,也能拖一下时间。 明西洛却不觉得七小姐会被说服:“去多长时间了?” 万象回的谨慎:“两个时辰了。” 明西洛想想,不短了:“杨大小姐来过这里的事,她知道了?” “回大人,没有瞒着林统领,想来林统领会告诉七小姐。” 明西洛闻言没有说话。 延古和万象对视一眼,心想,大人这是要等七小姐了,毕竟这么大的事儿,杨小姐又来了他们这里,如果是真的,或者有一点可能,太子妃娘娘都会不安的过来看看。 万象:大人与王爷像吗? 延古:以前没觉得,现在……还没想过。 可两人站了近一个时辰,也没人敢问一问明大人心里什么想法。 “站在这里做什么,没事去处理伤去。” 万象闻言迅速垂下头:“是。” …… 项心慈从父亲那里出来已经很晚。 林无竞早已候在外面,上前:“娘娘,人已经死了。” 项心慈看他一眼,默认了这件事。 林无竞小心的看娘娘一眼。 “怎么,还有事?” 林无竞没有隐瞒:“杨小姐最后去了明大人那里。”也就是说,明大人极有可能知道了那件事。 项心慈若有所思:“明西洛杀的?” “发现的时候人淹死在河里,只有卢虎等人在。”但确实去了明大人那里,娘娘……是不是去看看? 项心慈刚应付完父亲,而且时候不早了,除了回宫哪里都不想去,至于杨梦娇会对明西洛说了什么、明西洛信不信,都可以放一放,让她休息休息再说:“知道了。” 一刻钟后。 秦姑姑突然开口:“娘娘。” 轿撵已经拐入了去太子殿的方向,另一条路通向明大人的地方。 项心慈勉强睁开眼:“怎么了?” 秦姑姑见状与林无竞对视一眼,急忙摇头:“没事儿,娘娘。” 项心慈不悦的看她一眼,又闭上了眼。 …… 另一边,善行领命连夜潜了出去。 烛火如昼的书房内,项逐元还穿着被心慈不知扯了多少次的官袍,至今未曾洗漱,看向了一旁跪着的善奇。 善奇一言不发。 项逐元叹口气,最终也什么都没问:“都下去吧。” 郑管家见状,顿时有些慌,世子不再问问,万一……万一善奇愿意说了呢。 项逐元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郑管家看眼善奇,将人带了下去。 项逐元才有时间向室内走去,刚踏进去便感到铺面而来的寒意,项逐元脚步顿住看到了一旁融化的冰块,和房内多出来的纱帘摆件,熟悉又陌生的颜色和数不清的软枕,昭示着刚刚确实有人来过。 项逐元神色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床上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是让他哭笑不得,锦绣丝织薄被就准备了三床,粉嫩、蓝白一片潮气蓬勃。 郑管家仿佛才想起卧房的事,匆忙进来,要收拾了为七小姐准备的东西。 “不必了。”他也不是不能睡。 郑管家见状,又扫了奢靡艳丽的床铺一眼,退了出去。 …… 明轩阁内。 多雨看看外面的天色,犹豫再三,还是进来了:“大人,太子妃娘娘已经回去了……” 延古早在多雨探头的一刻便走了,担心被明大人的眼神扫到,怀疑自己做为第一审的判断力。 可,无论怎么看,杨小姐都不像是说谎,可太子妃娘娘怎么没有来呢? 明西洛抬起头:回去了…… 多雨声音更加谨慎:“大人,您该休息了……”他也有一些不解,所以,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太子妃前一刻还要掷地有声的处死这些人,如今却不过问了。信任明大人? 明西洛并没有多想,他等人,也是以为七小姐会来兴师问罪,毕竟她要杀的人‘跑’了,还跑到他这里,她自然有理由怀疑他杀的快不快。 至于其他的则没什么,七小姐当时审人时,也没有避讳让他进去看看,如果不是为了等他进去,莫家也不会有机会将人从天牢救出来。 所以无论这件事真假,她都没有瞒着他的意思。 …… 夜已经很深,外面却不太平。 杨家的庭院内挂起来了白幡,隐隐的哭泣声从里面传来,还能听到有人呵止的声音。 …… 莫国公的住处内撤下了所有鲜艳的东西,伺候的下人小心翼翼,没人敢大声玄幻。 莫国公夫人不知道哭晕了多少次。 莫国公亲自在一旁陪着,同样眉头紧锁。 旁边只有一位幼时便在莫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 “为什么不是太子妃做的?梦娇的死就是她做的。”莫国公夫人眼睛红肿,有气无力:“她看不得我将人救出来,就要成全她自己言出必行的霸道——” “你少说一句,太子妃当时都不在天牢。” “还需要她在,她不在就不能杀人了——”莫夫人捂着胸口:“梦娇多好的孩子,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话,就要如此简陋的置人于死地,欺负杨家没人没人为她们做主吗。”莫夫人呼吸顿时有些急。 641三更 月琴立即扶住夫人,忧心忡忡的让她不要动怒。 莫国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眉头皱的更紧了:“……” “什么,畏罪自尽,意外所致,谁敢说这件事不是禁卫军那些人做的。”莫夫人真恨,她恨,孩子那么小就跟着她在梁都,结果她要却给好姐妹送尸体回去,谁受得了这份痛。 月琴急忙握住莫夫人的手:“夫人,夫人……”您别抖了了。 莫夫人却死死的盯着莫国公:“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该说,可梦娇是因为我们莫家才来梁都的,这么多年,也是我和娘看着她长大,一直是一个克己守礼的好孩子,可太子妃想将人带走就将人带走了,没过问过你,也没有过问过我,就算我没有那么大颜面,咱家老夫人和她项家老夫人什么交情,她不该知会一声,她有没有将我们莫国公府放在眼里。” “佳欢!” 莫夫人却没有将国公爷的声音放在眼里,梦娇已经死了,她还是一个孩子:“是,我们莫国公府什么都不是,她是天家皇妃,她想做什么就怎么做,可我们莫国公府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大梁做,我们也兢兢业业的死了不好祖辈,结果她一句尊重的话都没有,她让不让人寒心!” “夫人,夫人您冷静点……注意身体……” “我还要什么身体,我眼看着人从我手中没的,我眼看着她死,却什么都不能做。”莫夫人几乎喘不过起来。 月琴也哭的伤心:“不是的,夫人不是,您已经尽力了,至少……至少最后是杨小姐自己选择去的。” 某夫人觉得可笑:“这些话你信!你信吗!” 莫国公没看夫人,他为这件事几乎跑了所有认识的人,结果——却是这个结果:“让你少说一句,你还没完了。” “如果可以,我一句话都不想说,可梦娇死了杨家将两个孩子放在梁都,是信任我们,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莫国公什么都没说,这是他莫家选中的儿媳妇,最后……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闺中女儿家的不懂事,有些小脾气,她是连大局都看不清楚,皇就因为她和太子,也长久不了!” “别说了!”莫国公看眼周围,才想起周围没人,气势又弱了下来。 莫夫人现在有什么可顾虑的,她拼尽努力要带出来的人再也不可能带出来了:“最可怕的是……我莫家效忠的尽然是这样的君主……” 莫国公起身:“你需要静静。” 莫夫人疲惫的靠在床柱上,仿佛喃喃自语:“当初那些事儿……没有落在我头上,我总觉得像看戏一样不真实,想着她还小,母亲又是那样的出身,不懂事些,也就不懂事了,以后好好教导,或者孩子心地善良,总归是一个好去处,也算了了项老夫人一幢心事。” 莫夫人嘴角讽刺的扬起:“想想我多可笑,你看今天,她不就告诉我莫家算什么了吗!也是,项国公府的嫡女,何须将我们放在眼里,或者说这么一个项国公府都放弃的人,还指望她懂什么。” “够了!” “这才哪到哪!我一个妇道人家,就是顶天了与她接触必然有限,可你呢?只要太子登基,太子又去了,她手握二皇子……你还是想想,怎么和这种说一不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君主打交道吧!” “国公爷,国公爷——项世子求见。” 莫国公闻言看眼莫夫人。 莫夫人不说话。 莫国公起身:“来了。” …… 安静寂寥的夜里,白幡在空中飘动,即便是这白幡也不敢挂在显然的位置,甚至不敢挂在号称皇家第一园林的宝珠山庄的屋檐下,只能放在草木上,拿在丫鬟仆妇的手里,染上悼念的颜色。 杨光清脸色苍白,站在匆忙准备的灵柩前,木楞的看不出曾经意气风发的光彩。 管家步履轻缓的进来,声音更低,唯恐惊扰了还年少的灵人:“少爷,明大人过来了。” 明西洛一身玄衣,发髻用同色的带子束起,他并没有先看杨光清,而是点了香,放在灵柩前,祭拜了已然离去的人,才看向杨光清:“节哀。” 杨光清声音暗哑,眼睛通红:“她受不起……” 明西洛却没有接这话,看着正前方简陋的其实没有什么好言的大厅,他一直觉得,悲欢离合不发现在自己身上,还能看到别人悲喜的人是善人。 明西洛收回目光,似乎感染了杨光清的悲伤,开口道:“明日……护送你妹妹的棺木回西南吧。” 杨光清方不敢相信的的看向明西洛:“大人?” 明西洛却像说了再正常不过的事:“现在的粱都乃是非之地,她不适合在这里停留。” 杨光清自然明白,但他们走的了吗?他们不是将被软禁在梁都?成为太子手里的筹码?甚至,虽然他觉得梦娇罪不至死,可到底是得罪了—— “收拾收拾东西吧,我便不打扰了。” 杨光清突然回头:“明大人!” “令妹以性命换给你的自由,好好珍惜。” “大人……” 明西洛没有停步:“她本不必是,不要辜负了她这份心。”所以她是为你求死,以后不要怪在七小姐身上,哎,怪在七小姐身上了,与杨家也没有好处,鹰击也不过是短时间内多一个敌人而已。 杨光清急忙追出去:“大人——小妹——” “不管她最后做了什么,所求都是为了杨家、为了你,你不应该怪她,明天,我会派延古护送你们离开。” “多谢明大人,多谢明大人。” …… 低迷的气氛没有因为破晓的光,有任何改变,反而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少了,往来跑消息的小厮都销声匿迹了一般。 光禄寺的人紧张忙碌了起来。 项家的书房内。 郑管家拿来外衫。 项逐元将胳膊伸进去,看眼善行:“他的人护送走的。”衣衫上的盘云虎袖服帖的落在他的手臂上。 “是,世子。” 项逐元没说话,亲自整理好衣襟,将衣袖整理好:“既然杨小姐去过,他有什么变化?” 642一更 “明大人现在没有任何异常,我们的人不能确定杨小姐具体跟明大人说了什么,但现在看明大人确实没有任何征兆,反而在杨光清这件事上做了安抚。” 项逐元知道杨家离开宝珠山庄的事,在东宫与九王爷现今的局势下,他能离开,甚至回西南部署,恐怕都以为西南是太子的囊中之物了,一石何止三鸟:“他倒是有心。” 善行垂下头,听不出世子这句话是讽刺还是别地。 “莫家那边如何。” “莫国公没有任何举措,莫夫人不可能短时间内对七小姐没有芥蒂,但做不出什么。” “让你做的事呢。” “属下已经让人给莫世子去信说明这边的情况。”莫世子与七小姐的关系善行余光看了世子一眼,世子神色没有任何异常。 莫国公不足为惧,中规中矩不是破防守城的人,项逐元又将思绪拉回到明西洛身上:“让你查的另一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属下问了,九王爷当时确实处置了一批人,梁管家现在还没有当值?而且善庸接着回家看望老夫人的名义,回梁都打探了明大人的私事,发现明大人的母亲和父亲均在九王府当过差,但都不是什么重要职务,父亲仅是普通马夫,母亲也只是粗实婆子,且没过多久明父就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辞了,明父确实一直有偷鸡摸狗的习性,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所以明家除了吹嘘的时候很少提他们在九王府当过差,毕竟不光彩,久而久之,别人便觉得他们在九王府当差也是吹嘘,就更没人提了,但两人确实在九王府当过职。” 项逐元若有所思,如果有交际,定然是那时候的是。 项逐元不会怀疑心慈的话:“倒是听说,有段时间九王爷为了子嗣,府上没少荒唐过。” 这不是什么秘密,善行也略知道一些,但再怎么荒唐,进去的也都是丧夫有子的农妇、民间一些传闻好生养的夫人、花大价钱买来的生养过四五个男丁的别人家的妾室、包括九王府内看起来好生养的女子。 但也不至于和府上的粗使婆子有什么,但依七小姐的话这件事是真的,甚至九王爷都没有料到,他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他也让善庸问了些别的:“明大人是其母追着明父要银子的时候摔了一脚,早场的,当时碰石巷很多人看见了,但如果不算早产,明大人便是在其母在九王府时怀上的。” 项逐元:“” 善行:“柿子,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吗?” 项逐元看他一眼。 善行默默垂下头。 “我们都能知道的事,明西洛身为当事人,心里没有一点怀疑?” 善行:“” “但他却什么都没做,如此隐忍,却一直没有行动,所图” “明大人入主东宫两已有如此规模,将来的目标,定是执掌整个东宫。而且,即便他知道了,未必要现在停下脚步,何况,无论是九王爷的势力还是东宫的势力,所图的目的都一样。” 项逐元同样如此想,但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九王爷的事”说完听了一下:“带上明大人,我们去九王府一趟。” “是” 宝珠山庄的早晨,犹如被水洗过一样透着琉璃色的和睦柔光,百鸟飞出丛林,花枝在柔风中舒展,流水潺潺,清风徐徐,仿佛错乱了季节。 五彩的凌翼在百花中起舞,如躲藏的彩虹、成群的蝶衣,数不尽的繁华盛景。 焦迎的琴音合着舞者的节拍,一舞一音仿若人间天籁。 秦姑姑有点不安,看看时间都这个时候了,娘娘就不想问一问,还有闲情做早课,今天的早课还时间格外长,真是 申德看眼宋子宁。 宋子宁望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片片长虹,长虹中惊鸿一瞥的她,仿佛凤凰鸣晨,彩衣腾飞。 申德收回目光,他们刚来的时候谁不是看的忘了身处何处,可有什么用,不过,宋侍卫不同,起点比他们高。 奔腾的长虹停下,仿佛七彩雨幕停滞,流星消融,一切归于寂静。 项心慈收了手里的长绫,身体微微出汗,靠在身后的横木上,心情正是舒适清爽的时候。 宋子宁慢慢的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盛放的牡丹都失了颜色一般。 申德见状,心里叹口气,到底年轻,就遇到了权势之外的迷茫,他家里的话,还没有真正验证过,就在美色间迷失了方向,更何况,不为权势也会为美色晃一下神,更何况,这里,两者兼具,谁不心猿意马。 可惜这份心猿意马,并不是他说了算,只能看的日子也未必好受。 秦姑姑急忙上前递上毛巾。 项心慈没有接,靠在半人高的栏杆上,仰着头看着晴朗的天空,朵朵白云、碧空如洗,心情都跟着飞了起来。 项心慈张开手臂,长绫垂下,如满院中开出的花之精魄,美的空灵神圣。 秦姑姑小心的上前,换了熏染香薰的手帕,温柔的为娘娘擦擦汗。 “不用。”项心慈仰躺在栏杆上,眼睛里倒映着蓝天白云,湛蓝若光。 秦姑姑闻言收回手,反正她也够不到娘娘的脸,只是过了一晚了,娘娘怎么还没有想起明大人的事:“娘娘跳得越来越好看了。” 项心慈的声音有些暗:“我又不是为了跳得好看。” “是,我们娘娘追求的是天人合一的境界。”秦姑姑笑着说完,又想起明大人的事,谁能想到,秦姑姑凑近了娘娘,小声开口:“娘娘,您不传明大人过来问问?” “问什么?” “杨小姐的事啊?” 项心慈看着天空,白云从温柔的蓝幕上划过,更为宁静安详:“杨小姐什么事?” “娘娘” 项心慈笑了。 宋子宁刚刚弯腰解刀的动作一顿,看过去,仿佛听到了花开了声音。 申德提醒他:“下职了。” 宋子宁才恍然回神,少年垂着头,水蓝的发带落在他肩上,解下腰间的刀。 643二更 项心慈决定不逗秦姑姑了,才收敛了几分漫不经心的表情:“他做什么事了吗?” 秦姑姑想想:“没听说。” “没有,我传他过来干什么,无事生非?唯恐他心里不怀疑?”他怀疑了吗? 秦姑姑一时间无话可说:“”可“娘”哎,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但 项心慈确实有件事要问:“九王爷今天有动静了吗?” “回娘娘没有!”有的话,娘娘还能做早课,但明大人的事 不远处,上职的林无竞与下职的宋子宁擦肩而过,越过职守的距离,林无竞走到秦姑姑的位置,脸上带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将青年的容色和身量衬托的温润如玉:“娘娘,刚刚世子爷明大人一起去九王府,与九王爷商量回凉州的事儿。” 项心慈方看向他,束腰勾勒出她柔软的腰肢,颈项无限拉长,雪白的肌肤在五彩的长绫中更加莹白如玉,一双眼睛仿若蓝色的琉璃珠,倒映下整片苍穹的颜色:“去了九王爷那?” “是,”林无竞伸出手,手掌宽大,骨节分明。 项心慈若有所思:“我大哥亲自带去的?” 林无竞颔首,想到了那天项世子与娘娘也想到那天项世子走后,娘娘 林无竞立即打断脑海中的想法:“是。” 项心慈的手搭在他手上。 林无竞下意识的轻轻握住,略带薄茧的手指划过她柔然的手背。 秦姑姑看了林无竞的手一眼,这样的动作,娘娘轻松便能起来,何况身为奴才怎梦不经主子允许触碰主子,搭一下也是借力,用得到他使劲。 但想到两人的关系,秦姑姑什么都没说。 林无竞确实没有用力、 项心慈已经站定,松开手,接过了秦姑姑手里的毛巾。 林无竞看了手掌一下,放下,太子妃娘娘从他身旁走过,鼻翼间捕捉到了一股有别于平时淡雅清香的气息,仿佛带着蔓延的少女奶香和清澈的泉水空灵气息,更缠绵扰人,引人心动。 项心慈的声音传来:“太子决定回宫了。” 林无竞此刻心底还是被那股仿佛错觉般的气息勾动的心潮起伏,声音仿佛从海的另一头传来,待着不和适宜的回音:“是。” 项心慈皱眉,毛巾也不用了:“他们什么时候商议的?” 林无竞转身跟上:“昨晚,当时娘娘已经睡了,太子因为喝药起身,明大人刚好过来,申德便听了一耳朵。” “他们倒是有雅兴,半夜办公,是唯恐我听见了吗?”项心慈将手上的长绫解下,仍在屏风上。 “娘娘多”林无竞跟到了屏风后。 项心慈突然回头,勾住了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唇,将他放到了一旁的座椅上,将他后面的话吸入口中。 秦姑姑刚跟过去就撞到这一幕,又赶紧退回几步。 后面的人,便默契的没有跟进去。 秦姑姑深吸一口气,当什么事都没有的,走进去。 林无竞拦着她的腰,越握越紧,摊入他的口气,嗅着她未染香色的肌肤,单纯的属于他的气息,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项心慈的呼吸有些喘,技巧的从他唇齿纠缠中撤了出来,靠在他耳畔喘息:“杨光清今天带着他妹妹的遗体回西南了。” 林无竞胡乱吻着她的脖颈,她每次呼吸都仿佛要将她拽入深渊:“嗯。” “谁准的!” 林无竞察觉到她的不悦,动作听了一下,声音谨慎:“延古送的行。” 项心慈见状,安抚的拍拍他的后颈,吻了下他的耳唇:不怕。 林无竞顿时要 项心慈已经从椅子上起身,将衣襟整理好,长发拢起,神色恢复如常:“吃早饭了吗?” 林无竞手臂压着她一缕衣衫,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没有动:“吃了。” 项心慈看回去,手臂放在两旁的扶手上,身体缓缓下倾,嘴角慢慢扬起,媚眼如丝:“那就再吃点儿。” 林无竞的手放在她一折就断的要上,脸埋入她颈项,蹭着她身上的气息 秦姑姑提醒:“殿下和小郡主还等着娘娘用膳呢。” 项心慈顿时哭笑不得:“扫兴。”手压着他头颅距离让他微微用力,深思清明:“明西洛有什么反应。” 林无竞想,不等于脑子没有动,只是声音有些闷:“明大人?属下猜不出来。” 项心慈笑了:“可你看秦姑姑的担心都写在脸上了,唯恐明西洛倒戈,可明西洛这个人傲着呢,别人都乐意的他未必乐意,所以”项心慈拂过他沉迷的侧脸:“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无关紧要的事上,本宫给你准备的经费,可不是让你省着的。” 林无竞的动作突然停住,尽管他的手疯了一样想继续:“属下知道。” 项心慈起身,笑容更加温柔,拍拍懂事孩子的头,转身向外走去,颇为抱怨道:“他们就不能自己吃,非要等我。” 秦姑姑提醒她:“上次殿下没有等你用膳,你发了好大的脾气。” 项心慈挥挥手:“不要放在心上,就是随便发一发。” 九王爷的天照殿内。 侍卫分列两侧。 明西洛一袭官袍镇定自若的坐在不比太子殿的座椅矮不了多少的会客厅内,一排排的高椅,十二根高柱支撑起的宏伟大殿,金缕玉器司空见惯,五爪金龙盘柱子而上,目露凶光。 项逐元神色如常的吹开杯子内的茶,抿了一口开口:“是蜀地的陈茶,绵延留香,则色金黄,好茶。” 项逐元示意明西洛尝尝。 明西洛身居高位两年,品茶的功夫早已炉火纯青,抿了半口:“世子所言极是。” 巫哲也没有落了九王府的威严,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看着两人,与两人一起品茶,昨日的腥风血雨、猜忌、敌对仿佛都是虚假。 但几人背后各自站着的带到侍卫,都证明彼此并不是错觉。 幽沉的龙涎香在大殿内飘荡,椅木、器具都染上了这长久不散的香气。 明西洛已经有段时间没有闻过如此缠人的香,能代表皇家威仪的香气,自然清冽不凡,没有让人不适的地方,挑剔如他也不得不说,这款香经典无垢。 644一更 项逐元自然也注意到九王爷这里点的龙涎香,龙涎因为材料稀有,配比复杂,历来是皇室专用香,当今圣上与九王爷兄弟情深,特许九王爷熏制此香,是历代以来首例。 项逐元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想到了心慈说的龙涎香加上熏蒸就能让将暗藏的胎记显现出来。 如今东宫已经不再用这种香料,九王爷独爱这抹香,这些年一直在用。 “项世子觉得如何。” 项逐元收回思绪继续与巫哲寒暄着。 明西洛坐在一旁,仿佛一道屏风摆设,好像不久前与九王爷共同射出那一箭的不是他,他只是一把刀,指哪就在哪,没有个人想法的刀。 在场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却没有一人这样想,眼中的警惕如果能化成实质,他此刻已经千疮百孔。 明西洛依旧坐在位置上,如往常一般,专心的研究者手里的杯盏,安心做着所有人的陪衬。仿佛这里的五爪金龙镇住了他,他只是坑里的一条泥鳅。 项逐元没有给任何人刻意为难明西洛的机会。 巫将军故意忽略明西洛,只与项世子寒暄。 延古站在己方势力中,早已将那天听到的话忘到年后,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可能被血气一冲而散,只有谁刀利,谁说话的物竞天择。 蒋喜一派的人几乎按捺不住手里的刀! 明西洛把玩着杯子的颜色,专心致志,不以为意。 项逐元偶然撇过去,也会高看他一眼。 但明西洛越是不参与,巫将军背后的人凌冽的视线越是落在他身上,恨不得现场吃了他! 就在一杯茶快要见底,寒暄几乎用尽的时候,九王爷才姗姗来迟。 三杯茶,三个人,只有明西洛在项世子示意的时候抿了一口,便没有动过。三人同时起身,神色恭敬:“见过九王爷,九王爷万安。” “王爷万安。” 九王爷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在主位上坐了下来,镇住了大殿内所有魑魅魍魉的想法,各自的侍卫纷纷后退一步,垂下头去。 九王爷颔首,手上的盘珠转了一下,珠子相撞发出古朴厚重的声响,静静在九王爷宽厚的手指上盘绕,整个大殿里仿佛只剩下他手中的珠串傲视群雄的声响。 项逐元上前一步,客套恭敬:“听闻王爷爷有些头疼,太子心急如焚、甚为挂念,特命微臣送来药材、补品,希望九王爷早日康复。” 九王爷看了他一眼,对项家这小子印象深刻,否则今天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进来:“不过是一些小毛病,劳太子挂念了。” 九王爷这句话让人听不出真心,更何况听出受宠若惊的惶恐,仅仅是家长里短中,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无足痛痒的回应。 项世子是来修好的,九王爷与太子对峙,赢面在九王爷一方,怎么可能不委下身段:“王爷切要护好身体,殿下心中一直惦念不安,九王爷乃国之基石,万民心中国泰民安的象征,这些年来更是为护佑皇上常年在外,为大梁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将领,皇上与太子一直铭记在心,在太子眼中,九王爷不仅是九伯更是父亲一样的存在,太子无论对您多关心都是不够的。” 九王爷盘着手里龙眼大的主子,无动于衷:“……” 项逐元的余光扫过九王爷骨结粗大的手指,指腹滑过玉划的球面专心致志。 项逐元不经意间便联想到刚才明西洛观赏茶杯的举动,物件不同,两人都玩出来自己的境界,手指拂过物品表面时的切入点…… 项逐元瞬间回神,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同,无奈开口:“王爷有所不知,家母一直想来向九王妃道歉,只碍于实在没有脸面,才不敢上门打扰,太子妃娘娘因为出身的,从小被五叔娇惯坏了,没有生母在身边,续娶的五婶而又不敢管她,祖母年龄大了有心无力,养成了她肆意妄为的性子,继母听说太子妃一些举动之后,更是心中惭愧,已好些时日病着没有出门,是我项家管教幼子有欠缺的地方,枉费皇上的九王爷一片信任置信,希望九王爷别于她孩子气的举动一般见识。” 明西洛垂着头,静静看着眼下范围的地方,地上倒映着穹顶飞舞的巨龙。 巫将军闻言心中冷哼,却也摸不准王爷的意思。 项逐元见九王爷依旧没说话,再次恭手:“家父那里有一套瑞堂年间的神剑,一直想献与九王爷,还请九王爷不要嫌弃。” 巫将军瞬间看行项世子,祥瑞神剑在令国公府手里!这把剑辗转千年早已封神,那位名人武将不想得到这把象征一个时代气魄、冤魂、荣耀并存的神剑,这些年他们也派人寻过,只是没想到一直藏在令国公府! 明西洛的余光也扫了过去,既然又收敛,百年令国公府,底蕴自然不止珠宝、珍玩,旷世奇珍也拿的出手。 ( 655二更 九王爷方抬了眼,看向项逐元:“这次过来有什么事儿。” 项逐元开口:“回九王爷是这样,此次来宝珠,皇上一直身体不适,太子又屡次生病,蒋将军身体又不好,钦天监便与太子殿下商议明日启程回宫,由御林军保驾。”御林军是九王爷的人,等于太子退了一步。 九王爷看向项逐元,并不在意他身后的人,那天明西洛是凭本事射箭,充其量也就是东宫的一条狗,他不至于将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御林军本就是皇家护卫,效忠皇上是他们被本职,这些事就不用与本王说。”九王爷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项逐元松口气,神色见丝毫不显,至少今天,九王爷就没有拿下大梁的意思。 有这个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坍塌但又确实还未倾覆的话语在,项逐元客套的将视线放到了九王爷的手上,语气自然放松:“九王爷这串佛珠也有二十年了,小侄记得很多年前跟着父亲进宫,便见九王爷盘着,如今越来越润滑,仿若美玉了……” 九王爷不甚在意:“不过是一串木头,哪来那么多讲究。” 明西洛余光扫了一眼,即便他一个外行人看,也能看出这串木头超越了凡品,已然神华。 “九王爷手中的木头可不是普通木头,微臣父亲十年前盘了一对核桃……” 巫将军听着项世子的话,余光看向明西洛,忠勇不凡、手段不俗又如何,门第是他迈不过去的界限。 不管他在东宫如何了得,此刻说话的也只能是项世子,也唯有项世子,更何况跟一个寒门子弟谈‘玩物’,他是知道什么是‘玩’还是看得懂什么是‘物’。 九王爷对项侯爷那对帽还有印象,最初的时候老十还要盘一把鱼竿,如今活活练练了老十一手绝活。 两人正聊着,外面有人来报:“王爷,午膳已经准备好。” 项逐元准备告辞。 九王爷直接开口:“时间不早了,一起吃吧。” 项逐元看向后面的明西洛,恭手:“恭敬不如从命。” …… 九王妃闻言慈祥的眉目顿时沉了下来:“王爷怎么能留他用膳!” 旁边的嬷嬷、侍女闻言,垂着头无一人敢应答。 九王妃没了吃饭的心情,将碗筷放下:“幼迁呢?” “回娘娘,将军夫人……正在照看将军。” 九王妃想到蒋喜,更厌恶明西洛,他敢对蒋喜下手,仰仗的便是东宫,真以为空有几分本事就能挑衅九王府了! 九王妃起身:“本宫去看看。” “是。” …… 九王爷的膳食并不华丽,器皿也不追求奢侈,常年行军打仗,九王并不是在个人习惯上苛刻的人。 桌上甚至不讲究的出现了几张大饼,急跌咸菜,讲究的也无非几道青菜和九王爷偏爱的肉食,仔细数下来,算上咸菜,也没超过十个盘子。 与东宫太子、太子妃一个主菜赔上七八个小碟,小碟也必须造型各异,寓意吉祥相比,九王爷才像是得天下的人。 项逐元深谙九王爷用膳习惯,并没有拘束,入乡随俗的省去了很多府内繁杂的世家习惯。 明西洛没打算入席,这里的人如果见他坐下,饭菜里恐怕会倒入一斤砒霜,恨不得堵死他。 项逐元自然而然的拉开了他旁边的座椅:“明大人一直敬仰九王爷,想与九王爷喝一杯,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巫将军等人顿时看向明西洛的方向,目光如刀、神色似兽。 九王爷接过木色的筷子,既不是象牙也不是玉器,没有抬头:“你父亲的门生吧。” 所有人顿时收回了看向明西洛的视线。 项逐元语气轻松:“想不到九王爷还记得,家父那年有幸被皇上点为考官,一直对明大人欣赏有佳。”项逐元示意明西洛坐下:“他也对九王爷钦慕已久,视为榜样。” 明西洛站到桌前,并没有主动端桌上的酒。 九王爷也果真抬头看他的意思,转而招呼项逐元,说起了韭菜盒子的做法,堂堂一国王爷,南征北战说起灶上的功夫并不比家里的厨子弱多少。 项逐元虽不擅长庶务,这两年跟着西北军在外,也学了几分皮毛,两人聊起来,并没有违和之处。 明西洛便就如此站着。 项逐元也没有再提明西洛的事,九王爷接受太子的示好,不等于与明西洛的过往既往不咎,再提并没有好处。 以九王爷的地位和能力,他吃饭比较随性,只入口喜欢的,喝他满意的烈酒,几轮推杯换盏后,九王爷聊起了祥瑞剑。 是男人就没有不爱刀剑宝马的,项逐元提起这把镇宅几代的剑圣也是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明西洛已经退到了善行的位置。 善行不敢与他并站,错开了一人身位。 明西洛看善行一眼,余光扫到九王爷多动了几口的菜,脑海中转了一句‘喜欢吃的并不相同’,至于他与九王爷什么关系,他更倾向于人有相似。 至于他母亲不知一次说他‘虽然早产但非常健壮,比足月的都健壮’也是他身体如此,或者是她母亲单纯对后来能力不同孩子的单独吹捧,一次区别他与其他兄弟的不同,实属没有必要。 至于他与九王爷,呵,只要不是饥不择食都不会相信如此荒谬的言论。 此时有人进来在巫将军耳边说了什么。 高壮如牛的巫将军看明西洛一眼,悄然出去。 不久,延古进来在明大人耳朵说了什么。 明西洛与善行说了一声,默然出去。 偌大的校场内,双方人马已经混战一片。 巫将军脸色难看。 延古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明西洛走过来,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他主动来九王府,定然不是九王府的人主动挑衅,也能说是他的人主动挑衅。 只能说两边人积怨已久,一个眼神就有可能从对视转为切磋,继而上升到这个局面。 巫将军显然也想到这一点,说不好这些人中谁先动的手,兄弟之死都是血海深仇,一时冲动难免不会演化到现在的情况。 更何况如今互有损伤,早已经打红了眼,正常领将都不会现在喊停手。 延古有些惭愧:“是属下……” “无碍。”延古刚才一直跟在他身边,不可能对每个人面面俱到。 明西洛看向巫将军。 巫将军纵然不想理会明西洛,此刻也勉强看了他一眼。 默契的达成共识,都没有将局面扩大的意思,等着校场内战成一片的人,拿下一个结果。 烈日穿过层层云海照下来已经趋于温和,但偌大的校场内,四周空荡荡的无山无水,依旧有几分炎热,与仿若换了季节的殿内比,这里堪称盛夏。 明西洛目光不动。 巫将军也不动。 突然一缕银光从烈日的方向折射而来。 明西洛突然抽出延古手里的刀,冲入战场,他身形如光,比利目追的箭影更快,急速翻转的刀身如一面光盾,迎向对面射来的仿若蜂巢般的箭矢:“退!” 巫将军脸色顿时难看!谁干的!他想让这些人死,和有人用这些手段让这些人死是两个意思,立即拔了侍卫的刀,紧跟着冲了上去:“展盾!去抓人!” 箭矢倾巢而下! 立即有人向设置机关箭矢的地方冲去! 校场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痛苦声,其余的箭矢全部冲着明西洛而去,但也在半刻钟后快速消失。 明西洛在众人的护送下从校场撤下,手臂已经被血染红,延古等人脸色难看。 明西洛神色如常,仅仅是手臂被箭尖扫过,霍出了血粼粼的口子,并没有伤到筋脉,只是看着吓人。 延古瞬间转身:“姓巫的——” 明西洛已经开口:“行了。”他未必知道,巫勋再蠢不至于在这里向他动手。 巫将军脸色铁青,他伤的更重,已经让人去请大夫,有三支箭射到了他身上,其中一支射穿了他的大腿,此刻早已满头大汗,但明西洛没有倒下,他更不能倒下::“不管你信不信……这次的事不是我们做的。” 明西洛撕开了手臂上的残服,这点伤,与海上那一次,不值一提,:“府上想置我于此地,又如此迫切的,自然不是你。” 巫将军脸色更加难看,因为失血过多,眼前有些花,明西洛说的是蒋喜的人!蒋将军的遭遇自然让人痛惜,手刃明西洛为蒋喜讨回公道是他们的信念,但不该是这个时候。 大夫来的很快,快速放下药箱。 明西洛快速盖上药箱,看延古一眼。 延古着急:“外面也有大夫。” 明西洛才坐好。 大夫剪开明大人的衣服。 脸色已经发白的巫将军看他一眼,刚才他已一人之力挡住了大多数出巢的蜂箭,被他护在后面的人没有任何损伤。 反而是自己这边—— 明西洛的衣衫滑落。 躺平在矮床上,本来就有些眼花的巫勋,从这个角度仿佛看到明西洛腰身上若隐若现的一片痕迹。 本来快要晕过去的巫将军,硬生生被惊的十分清明,瞬间抓住了旁边大夫的衣袍! 646一更 西北军专职的大夫见状,瞬间不解的看平日凶神恶煞的主子,又迅速看看旁边。 以为是有与明大人什么了不得的攀比,但很快发现明大人脸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大夫又不动神色的看向主子,虽然敌军有不会在敌营示弱的嫌疑,可是,自家主子也不是在自己地盘上哭嚎的人,更何况明大人还在旁边。 大夫险些给主子翻了白眼,当着这么多人,他总不能安慰巫将军,岂不是弱了己方气场。 但大夫感受着巫将军仿佛要撅过去的力道,心里叹口气,忍着跟鹰击较劲的想法,决定趁人不注意安抚安抚主子。 巫将军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片地方,很快发现,并不是他的错觉,的的确确、千真万确的有三片花瓣一样的白色胎记,若隐若现,直至不再浮现。 这样的印记这样的出场方式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并记忆犹新! 巫将军手掌无力的松开大夫的衣袍,不敢置信的看向明西洛。 专职大夫以为他死了,瞬间看他一眼,还好,还好,他就说怎么可能死了,这点伤。 巫将军再去看,胎记再没有浮现过,已经完全消失,他隐约记得梁管家说过胎记不是经常出现,非常容易消散。 巫将军现在脑子比刚刚还翁鸣,明西洛身上有与九王爷一样的胎记?明大人身上的太急怎么会与九王爷身上的一模一样? 明大人能拉开蛟龙弓,明大人同样天神神力九王爷如果有一个儿子好像或许巫将军的视线不自觉的扫过明大人的脸。 延古忍姓巫的很久了,他看什么看,他们将军有什么好看的!延古下意识挡住了巫将军的视线,顺便将衣服给大人浙上,并没有从大人身上看出任何不同!目光回到姓巫的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巫将军完全被这个想法震愣了,他们西北军不止西北军,隶属于九王爷体系的整个军队,就缺一个小主子! “将军,将军” 巫将军顿时看向明西洛:“我一定给你一个说法,去请梁管家来!”他不能确定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在王爷身上见过,但具体的会不会出现在皇家其他子嗣身上并不清楚,他需要梁叔,他现在极度要见梁叔。 明西洛明大人是不是王爷的儿子,是不是 立即有人去只想巫将军的指令。 巫将军看向明大人的目光像盯一块肥肉,心里煎熬着比千军万马中还急速狂跳的心神,他是不是他们王爷遗落在外的儿子?他们有世子?可如果是王爷不可能不知道才对,但王爷几次默认对明西洛下手! 巫将军一时间又有些不确定,是不是!不是!是!巫将军第一次希望一件事一定要成真,比王爷造反还迫切的成真,王爷那也不叫早饭,王爷只是拿回本就属于王爷的东西! 大夫瞬间做到了自家将军头旁。 巫将军拨开他的臀想再看看。 大夫顷刻间按住了巫将军的脸,眼神抽搐的示意他适可而止,没见明西洛那边都要火冒三丈了。 巫将军拿下老伙计的手,有种迫切的想跟他分享这个可能的冲动,但又生生压下去:“明大人你放心,这件事” “将军,梁叔来了。” 巫将军闻言瞬间就要起身,顷刻间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的脸色瞬间发黑。 梁管家拄着拐杖,在小厮的搀扶下进来,恨不得烧死明西洛。 延古等人也瞬间戒备。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看巫勋一眼,觉得他刚才过后有些不一样!却见巫勋看着梁管家。 明西洛又收回目光,并没有对他们两人现在给他一个交代抱任何想法。 平日高壮勇猛的巫勋此刻瞬间抓住梁叔,目光迫切的看着他:可能吗!一定是!为什么不是! 梁管家险些被他拉的一个踉跄,本来就年迈,加上王爷体罚,蒋喜的身体状况,险些没有被巫勋这一下拽地上。 巫勋完全没感觉,他迫切的想问,但瞬间感受到周围看过来的目光,不但是延古等人,主要是自己身边的人,颇为眼里、疑惑、函纳的目光。 巫将军顿时察觉到不妥,不顾腿上的伤口,撑着年迈的梁叔就要起身:“我们出去说。” 小厮急忙护住梁管家。 大夫慌忙去盖因为巫将军一动,仿佛喷泉一样出雪的伤口:“将军” 巫将军根本不管这些,他就是死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都能为后面的兄弟含笑九泉,虽然他次次想弄死明西明大人,但也正因为接触过,才知道这个的实力。 如果如果他是巫将军慌张推着完全懵了的梁管家时,还不忘对明西洛表决心:“九王府定一天内给明大人一个交代。” 大夫心急火燎的追着巫将军的腿。 巫将军不管不顾就要梁叔解答心中的疑惑。 年迈的、刚刚被免职,在小院里反思,以为被小巫找来给明西洛讨公道的梁叔被人推着不断向后,他想说一句,人他不会交出去,看看地上蔓延的血迹,又收回去,决定出去了再说,至少不能被鹰击的人看来笑话。 延古、明西洛等人看着巫勋腿上咕咕外冒的血,平时冷静自持的几人,也不得不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不明所以的一幕。 延古都要真觉得姓巫的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明西洛的余光扫过弓着背,却不瘦小的老头。 梁管家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明西洛接的毫无压力,想人死,和能让人死是两个概念。 梁管家还没来得将眼底的意思表述完,就被一股大力退了出去。 常年行军的大夫,也已经眼疾手快的勒住了将军的伤口。 几人已经走了出去。 延古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房间里的人一时间安静不已。 大夫垂着头无声的处理着明大人手臂上的伤口,余光忍不住扫看周围,想自己人给点暗示,要不要投点毒什么的,可因为范围太广,并没有收到可靠信息。 走廊上。 巫勋根本不管他的腿,全身心都在明大人背后的胎记上:“叔,叔,与王爷背上一模一样的胎记我看见了就在明大人背上!” 梁管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巫勋很急:“叔,王爷背上有时候出现,有时候不出现,像花瓣一样的白色太急,我刚刚在明西洛腰背上看见了,我确定我不是眼花,我真的看见了,还闪了两次,但很快就没有了,叔,我真的看见了!而且明西洛还能拉开蛟龙弓,那个胎记是皇家子嗣身上都有,还是只有王爷的孩子身上会有!” 梁管家怔怔的看着巫勋。 巫勋直直的盯着梁叔,大腿上正在被巴扎的疼痛都忘记了,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情! 梁管家仿佛听天书一般看着巫勋,觉得他这一箭是不是射错了地方,应该在脑子上。 “是真的!就在刚刚,我亲眼看见的!叔!我没有撒谎,明大人是不是王爷的孩子!” 一句话,震的梁管家如缀雾里,蒋喜的事都忘了,改成他直直的看着巫勋。 巫勋手指向后,在梁管家的腰上,刚刚他看到的胎记浮现的位置,戳了一下:“就这里,三息的功夫消失了,与王爷背上的一模一样!” 梁管家回神,瞬间反扣住巫勋的手:“你确定!那个位置!三瓣白色胎记!” 巫勋发现梁公公力气很大:“我确定,但消失了,我想再看没有了!” 梁管家看着他,目光隐隐颤抖,还有些恍惚:“不能长久保持,不能长久保持我要亲自看看,我要亲自看看亲自看看才能确定”梁管家松开巫勋的手腕,往前走一步险些撞到柱子上,又急忙镇定心神。 647二更 怎么可能?三瓣白色胎记?皇家一脉历来只出现在帝王身上的白色胎记,自然只有王爷有,下一代也就只有王爷的子嗣会有! “梁叔,梁叔,这边” “对,对这边”梁管家一点点的冷静下来,这些年企图蒙混王爷血脉的人多了,各种各样难辨真假,他听的多了,早已经冷静,但是胎记 梁管家瞬间抓住小厮的手,在小厮耳边耳语了什么,让他立即去准备,他要亲自看一眼,要亲自看 房内。 延古、明西洛等人很快注意到房间内换了熏香,在九王爷的地方处理伤口,他们自然小心谨慎,这里变换一个什么,都会被他们发现,更不会允许大夫将药物涂抹在大人身上,只允许简单包扎。 如果不是项世子还在陪九王爷用餐,他们根本不会在这里让他们的人处理大人的伤口。 明西洛因为七小姐研究过一段时间香,新换上的香与刚刚的香差别不大,或许只是香炉里的香燃尽了,换了新的。 明西洛微微点头。 延古松口气,只希望项世子与王爷赶紧吃完离开。 梁管家拄着拐再次走了进来,落在明西洛身上的目光有些复杂的,带着缠绕不明的期待。 延古顿时严阵以待,这个老太监从小看顾九王爷身份地位不容小觑,怎样小心都不会有错,何况就是这个老不死的要治大人于死地。 梁管家坐到刚刚巫勋坐的位置。 巫将军被人搀扶着拖着止了血的腿进来,神情更为复杂,这样大人如果是他们的世子,巫勋从心里是满意的,甚至看哪个吊梢眼延古都顺眼了三分。 梁管家刚想说话,想了想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明大人的事,我” 巫将军见状,下意识也想站起来。 梁管家按住了他的肩,像什么话,何况不见得就是真的,十几年来他经历了太多希望失望,未必这一次就是真的,或许就是小巫失血过多,眼花:“我已经让人去抓人了。” 明西洛看他一眼没说话。 延古见状开口:“希望梁管家说到做到。”明明一个太监,偏偏叫什么管家。 小厮等人顿时不悦,什么态度,他们梁叔亲自跟他们大人说话,轮得到一个侍卫开口。 梁公公脸色也不好看,但生生止住了,万一事呢,万一呢:“本就是我九王府招待不周,明大人心中芥蒂是应该的,好好为明大人检查伤势,不允许有任何遗漏。” 延古嗤之以鼻都省了。 明西洛的目光在梁管家与巫勋身上看了一眼,觉得这两人 大夫包扎好伤口。 明西洛起身。 大夫收拢药箱的手指微微向明西洛方向勾了一下,刚刚被明大人拉到肩上的衣服,衣服瞬间滑落在腰际。 “对不起明大人,对不起明大人,小的刚刚没有看见,小的” 明西洛不以为意,更不会为了这点事与人计较:“无碍。” 延古瞪此人一眼,伸手拉好明大人的衣服。 梁管家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巫勋看梁叔一眼,又看梁叔一眼,是不是!看到了吗!没看到说话,他再找人想办法,泼盆水让明大人把衣服脱了,再不然再不然他亲自上阵去扒,衣服一定让明大人脱下来! 梁公公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直直打开看着明大人。 明西洛很快整理好衣服,看梁公公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更没兴趣管他又卖什么关子,不管此人想法如何,他都不会让梁公公活着回到梁都:“告辞!”明西洛转身就走。 延古等众人立即跟上。 巫将军急的去拽梁叔的衣袖:“梁叔,梁叔你干什么呢!梁叔拦不拦他!梁叔” 梁管家嘴角动了一下,嘴角又主动了一下,眼底似乎又死去多时的光一点点浮现,他刚刚看见了! 他看见了!虽然印记很浅! 因为没有熏蒸,就等于没有着色,是浅浅淡淡的一个印记,但他见的多,不注意就容易被忽略的印记他不会 他曾看着小时候的九王爷无数次摆弄过腰背上的胎记,对它再熟悉不过 他不会看错!老泪滑过梁公公布满皱纹的双眼! 巫将军顿时停下了晃动梁叔的手,同样震惊的看着门外!梁叔看到了?是真的!“是真的对不对,叔是真的是不是!那个胎记!”巫勋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九王爷有个儿子还是长这么大的儿子九王爷的儿子!儿子! 梁公公什么都没说,脸部皮肤扯着肌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什么表情,不管不顾的扔了拐杖,快速向九王爷大殿跑去:九王爷有位儿子!他们九王府有位已经成年的世子!丝毫不逊于九王爷的世子! 他们王爷有子嗣!优秀的强壮的子嗣! 巫将军见状急忙让人跟上,心中也激动不已,明大人、王爷,明大人,过往的仇怨瞬间一拍两散!此刻心中都是明大人高大、英武的形象。 脑子里都是明大人与王爷双剑合璧,就皇上那病秧子还有太子那药罐子,以前怎么看不上,以后更看不上,简直给他们小世子添麻烦! 王爷有儿子!哈哈!哈哈哈!普天之下以 巫将军越想越激动,越想越高兴,那些个表面儿恭敬,暗地里摇风摆尾的人不就是看准他们九王府没有世子。 尤其太子有了皇孙之后,那些靠着九王府起家的人,仰仗着九王爷想不起他们,纷纷投入东宫。 这下好了,这些人要再想回来可没有那么简单。 东宫的肱骨之臣是他们世子,他们有一位不逊于王爷的世子,他们九王府一脉必将名垂千秋。 巫将军忍耐不住就要追着梁叔而去!“啊!我的腿!” “王爷!王爷” “梁叔,您不能进去,梁叔,您为自己着想一下了,万一王爷” 梁公公满脸激动的消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王爷说,我心里有数,王爷呢,还在用膳。” “没,刚用完膳,项世子刚走。” 梁公公没工夫耽搁,不等他们说完,人已经冲了进去:“王爷” 648一更 九王爷脸色沉了下来,他以为在王府多年,就不会处理他吗!不像话:“去拦住他!” “是,王爷。” 季幼迁跪在地上,擦着眼泪,悄然发现,此时房间里仅剩她与王爷两人,九王爷…… 季幼迁抬起头,王爷宽阔的背脊浮现在她眼前,声音不自觉的柔弱了三分:“王爷……”跪在地上的人哭得凄凄哀哀,她唯一能仰仗的只有九王爷:“求……” 九王爷不等她说完:“你先下去。” 季幼迁闻言瞬间抬头,一张年少青春的脸,明媚时张扬、哭泣时柔弱万千的女子睁着一双秋水脉脉的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权势滔天的男人,柔弱的仿佛没有了依靠,惹人心怜:“王爷,妾身别无所求,只要将军他……” “你先下去。”九王爷的神色冷了下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季幼迁闻言脸色一白,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几次抬头都没有看到他回望的身影。 季幼迁不自觉的攥紧了手里的丝怕,是她今天的妆容不够好看吗。 季幼迁有心再做些什么,但感觉到九王爷身上不容人抗拒的气场,她又怯懦的不得不止步,可偏偏这种难以靠近,又引得她不自觉的多看两眼,再多看两眼,想要留在他身边,被他囊括在这样的力量保护下。 梁公公不顾劝阻直接闯了进来,险些与季幼迁撞上。 季幼迁哭的凄凉,柔柔弱弱的退开一步:“梁叔……” 梁公公刚好看到,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心理升起一股愧疚,可再强烈的愧疚,也不如王爷和世子的事情重要,自己造的罪孽,就是自己的错,事后他自然会尝还他们,可那些事与世子和王爷都没有关系。 梁公公快速向里面冲去:“王爷,王爷——” 外面的侍卫迎上了季幼迁。 梁公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季幼迁向后看了一眼,便已经被人带了下去。 “王爷,王爷……”梁公公未语泪先流。 九王爷看着他,脸色难看,但比季幼迁在时,明显缓和很多,冷的也趋于表面,不复刚才严厉:“哭什么,本王还没发丧!”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他的错罄竹难书,如今还跑出来,是不是觉得罚的还不够! 梁公公只顾着哭,哽咽的匍匐在地上,深深为王爷磕了个头。 九王爷的脸色顿时软下来,本已年迈,他怎么会真苛责他:“本王让你好好反省,你这是干什么。” “王爷……”梁公公激动地向前爬:“王爷您有一个儿子,王爷,王爷您有儿子啊!您有儿子!” “本王看你是昏了头!”换做任何一个人,九王爷能一脚就把他踢死!“胡话说够了就好好看看你的脑子在不在头上!” “不是……王爷……”梁公公艰难的向前爬两步,苍老的脸上,混杂着激动与感恩:“王爷,您真的有一个儿子,极有可能有一个长大成人的儿子,王爷还记得您身上的胎记吗?胎记?小主子身上也有一个,与王爷一模一样的胎记。” “……” 梁公公擦擦眼泪,浑浊的眼里迸射出虔诚的光,仿佛那是一件再伟大再神圣不过的事情,充满了神奇与力量:“明大人,就是今天来过的明大人,他的腰背上,有一块与王爷一模一样的胎记,王爷,一模一样……”梁公公喜极而泣!只有皇家才有的胎记,只有直系亲属才遗传的印记,明大人也有! 梁公公眼睛发光的看着自家王爷。 九王爷有些:“……” 梁公公尽量让自己说清楚一些,可不时的激动,让他不中用的唇瓣不停的颤抖,颤抖这他还忍不住傻笑:“王爷,是真的,刚才明大人去了校场,有个不长眼的动了机关箭,明大人宅心仁厚,为了保护自己的侍从第一个冲了上去,结果受了点小伤……”梁公公忍不住补充:“明大人当真厉害,万箭——” 九王爷死死的盯着他。 梁公公立即笑着收了不必要的补充,屁颠屁颠的继续:“明大人治伤的时候,是小巫将军亲眼看见的,小巫察觉事关重大,不敢确认,立即寻了奴才去看,奴才往熏香里加了红花和藏红,明大人哪知道其中的关键——”梁公公笑的见牙不见眼:“胎记就浮现出来了,虽然浮现的不是很明显,可奴才不会看错,隐隐的三瓣儿,与王爷的胎记一模一样,连香薰程度不够时,浮现的孱弱程度也一样,就那么一层,但又十分完整,没一会就落下去了,如果不是奴才眼睛都看不出来,王爷,王爷……”梁公公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九王爷一时间站在原地,恍惚觉得天旋地转。 梁公公何尝不觉得否极泰来,虽然不知道明大人如何出生、成长,但他绝对是王爷的儿子,是王爷的孩子啊:“王爷,您别着急,奴才已经让人去查了,明大人生在梁都、长在梁都,一定很容易就查到,王爷,小主子长的真好,都那么大了,明大人还能拉开蛟龙弓,奴才以前就想着,如果王爷有小主子,那得多活剥难治,如果闯了祸、不听话,奴才都不见得拦的住他,说不定虎头虎脑的都能将奴才撞个踉跄,如今……”梁公公眼圈又红了:“如今都这么大了,果真像王爷您一样天生神力,王爷!王爷咱们九王府有世子,王爷您有一个儿子,二十多年前就有一个在慢慢长大的孩子啊——” 九王爷整个人像听天书一样,茫然的听着老公公的话,有那么一丝想信又不敢相信! 他身处其中这些年,想为他诞下子嗣的人数不胜数,想冒充他子嗣的人也如过江之鱼,年轻的时候也接触过很多谎言,大喜大悲后终于私心。 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不知道是镇定还是焦虑,近乡情怯的不敢信了,怕是假的,更怕所盼成空。 梁公公越说越语无伦次、颠倒不清,癫狂开怀,而且这件事根本就不会错,不会让王爷白高兴一场! 649二更 这是真的,他亲眼看到的那个痕迹浮现又消失,是任何人模仿不来的,而且看明大人的意思,他根本不知道胎记的存在。 梁公公想到这里,本来还笑逐颜开的脸上瞬间泪流满面:“王爷,奴才的王爷,奴才的世子可怜呀,只有绝顶好香才能勾出来的轮廓,明大人什么都没有,明大人甚至不知道他背后有一块胎记,王爷,世子他竟然不知道他背后有与王爷一模一样的胎记,明大人长这么大,没有享过一天福,没有人伺候,世子受了大委屈啊——” 九王爷鼻子一酸,他的孩子,本该桀骜不驯、傲视群英的孩子,本该十指不沾阿堵物的孩子,竟然连个香都用不起,连伺候的人都没有。 九王爷想冷静一点,告诫自己不能完全代入,他被骗过很多次。 但说话的人是梁公公,跟在他身边多年,与他一路走过来的梁叔。 任何人的话他可能不会信,但是梁公公不同,这么多年一直与他一样,期盼着子嗣的人,所以在这件事上必然谨慎又谨慎,如果不是有绝对的把握他不会将这件事捅到自己面前。 而现在,他正在说着,带着几乎淹没他的消息和激动,他怎么能不让自己相信,哪怕只是一时的欢喜,像是被大浪突然拍过来,拍傻了的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想相信他。 他的儿子!他梁惟固的儿子!他有孩子了! 梁管家越哭越伤心、越哭越觉得自家世子受了委屈:“也不知道世子是怎么长大的,那些人有没有好好对世子,好在世子平安长大了,以后该有的王爷可不能亏待他——” 九王爷耳畔还有点轰鸣,听得不真切一般,两个直至甚深的人,不断的点着头。 九王爷想抓住什么仔细问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多少年来第一次,在他年过半百、行将就木、已经死心的年岁,仿佛抖擞起精神,又升起无限希望,难得又骄傲自满的问一遍:“你说的人是谁?” “明大人,明西洛明大人,大梁上下赞不绝口的明大人,文能定国安邦,武能让王爷惭愧的明大人,都长那么高了。” 九王爷笑了,他知道,很好的年轻人,他儿子,九王爷顿时神色又有些不好,有些僵硬,他今天没有仔细看孩子,好像……还冷落了他,应该没有训斥孩子吧。 “王爷……” “本王……本王刚才好像没正眼看他……” 梁公公嘴角有些抽,想说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干什么呢!胸怀天下、海乃百川,你跟自己孩子一般见识什么! 但又担心伤了王爷为父的心,昧心安抚到:“王爷别担心,明大人宅心仁厚——” “王爷,马将军求见。” 梁公公不等王爷回答,急道:“快让他进来!让他进来!”他派马将军去取东西。 九王爷急忙站定,尽量收敛情绪。 梁公公见状突然有些心酸,王爷担心是空欢喜一场。 梁公公神色更为坚定,从宝珠到梁都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们以前调查过明西路,还有现成的资料。 马将军直接进来,并没有多想,梁公公本来就想清理了明大人。 但一进来发现梁公公跪在地上,顿时直接跪了下去:“属下见过王爷,见过梁——” 梁管家已经将资料拿了过来,他记得——唰唰唰不断的翻着,想快一点看到又怕将明大人的资料弄散了。 马将军不知道叔要找什么。 梁公公很快翻到了,继而坚定的看向九王爷,不会有错,王爷没有错! 明家的确与九王府有过交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时间,且很快就被赶出了王府,但明大人的母亲还在提高儿子价值的时候说过他在九府当值,虽然次数并不多,但碰石巷的人都知道,毕竟当年当选王府初始的时候,这一家人也得意忘形过,四处宣扬。 梁公公看看上面的时间,再看看王爷。 九王爷也正看着他,有期许有等待! 梁公公顿时爬向王爷:“王爷,小主子受苦了啊!” 九王爷顿时眩晕,神色动容。 “王爷,不会有错了,算算时间,应该是在咱们府上就有的,世子是在咱们府上有的,二十多年前,咱们府上就有小主子了,王爷,要不要带明大人的母亲带过来问问,王爷,您有后了!” 马将军震惊地看着两人,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全部涌入脑海里却又不那么真实。 可又瞬间烟花璀璨、光芒万丈、霞光满天、极光祥瑞,王爷的儿子!王爷有儿子!明大人是王爷的儿子?! 九王爷首次喜形于色的握住了老管家的手臂。 梁公公哭的泣不成声。 马将军也忍不住笑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爷功在千秋!万寿无疆!” 梁公公不断点头。 九王爷也点头,好,好,他儿子! 梁公公拽着主子的衣袖,重重磕在地上! 马将军也为王爷喜形于色,他们虽然与明大人有仇,可那是建立在对方与九王府没有关系的情况下。 如今不一样了,明大人是九王爷的儿子,少主子别说是杀他们,就是把它们剁碎了,这也是主上恩赐。 何况这是九王爷的荣耀,是九王一脉捅破天的大事,能在王爷有生之年为九王爷圆这一大心愿,他们虽死也甘愿。 九王爷看着梁公公。 梁公公也激动地看着王爷——小主子!是真的!胎记能说明一切。虽然不知道王爷与明夫人发生了什么,但能诞下小主子就是功臣。有一段时间九王爷在府中确实有些……疯魔一样的没有下限吗。 但是这都不重要,如果能为王爷生子。一切行为都不重要。 九王爷今天第一次开怀大笑:“真的是……本王的儿子……” “对!王爷,恭贺王爷!王爷大喜!” “王爷这么大的事,当与天同庆!”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定是王爷积德行善才将世子带到了您面前。” 九王爷语气忍不住有些颤抖,他还没当过父亲,虽然想过无数次,可还是第一次踏实的当父亲:“好,好!将孩子带回来!今天我们普天同庆!致和,致和!” “奴才在!” “将明西洛请过来!” 致和闻言看自家王爷一眼。 “怎么了,还不快去。”然后又忍不住问梁公公,自己的衣服怎么样。 致和提醒主子:“明大人刚和项世子离开……”走时脸色不好,双方还在校场动手了,短时间内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九王爷刚刚做的事,被记忆翻上来,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刚刚那孩子向他敬酒,他看也没看,就将他晾在一旁,还给了他个下马威…… 九王爷的眼神里难得带了一些不确定。 梁公公也想起来。 马将军一时也搭不上话,明大人与项世子过来,好像……确实不太愉快,何况,明大人还是东宫的肱股之臣。 梁公公到底是伺候人的:“王爷,世子人品厚重,一定不会怪罪王爷……” 九王爷不那么觉得:“……” 马将军也试着开口:“……无知者无罪……” “对啊,王爷……”梁公公想起,他前段时间还要致明大人于死地—— 但这些罪责都可以等世子归家后治他的罪,王爷并不知情:“王爷,但当务之急是将世子接回来,不能让在世子在外漂泊,受这等委屈啊……” 马将军也急忙点头:“对,王爷,殿下生命安全为重,在外万一被人冲撞了——” 九王爷瞬间回神:“对。” 九王爷没有犹豫,他可没忘太子让他儿子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的事,当真狠毒,子恒做这些都是为了谁,竟然如此处置他。 九王爷没有托大直接向外走去。 梁公公急忙跟上,他的小主子,见明大人,与见世子殿下,心境是不一样的。 马将军也急忙跟上,只会刚走出内殿,看着外面还在收拾的校场,脑海里浮现出明大人的样子,突然一惊,有些不确,他们愿意,明大人愿意吗? 650一更 可看着王爷想见儿子的样子 马将军最终什么都没说,毕竟,能成为王爷的儿子,明大人也愿意才对。待有了王爷等于什么都有了,他们也会像敬重王爷一样侍奉明大人。 月鉴阁内。 大夫重新将明大人肩上的伤口拆开,再次包扎。 多雨看到心疼不已,心中气氛,他们大人是依照太子的旨意去的,王府的人怎么能如此对大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们想干什么! 而且,为什么只有他们大人受伤了,项世子的人却一点事都没有,这些人不就是看故意针对他们大人。 明西洛漫不经心的看多雨一眼。 多雨急忙收敛心神,赶紧垂下头,但心里就是不忿,他们大人如果也出身国公府,九王爷的人今天的行为就要斟酌斟酌! 狗眼看人低! 万象进来,脸色更为不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都是对他们鹰击的挑衅:“明大人,九王爷来了。” 多雨、延古同时看向万象:他来干什么! 几人又瞬间看向明大人,同时严阵以待! 万象虽然看不上九王府那群人,但还是开口道:“只有九王爷和一太监,没有带侍卫。” 多雨:“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九王爷是不是麻痹我们,大人刚刚在他们那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们是不是想趁机对鹰击进行致命打击!” “大人!” “大人!” 明西洛示意大夫可以了,并不着急,九王爷不会以为他少个胳膊,就能在他这里讨到便宜吧,如果那样,他也可以省很多事情。 明西洛将衣服穿好,外表已经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既然来了,就去迎一下。”明西洛起身。 延古顿时警惕,这样太冒险了,大人的手臂刚刚包扎好,万一动手,必定会扯到伤口,皇上马上就要回梁都,一路上天气又热,如果再有伏击,伤口反复发作,定会非常麻烦:“大人,不如属下去看看。” 明西洛已经整理衣襟,一身玄色官袍,玉冠束发,看不出任何异常:“不用。” 万象、多雨同时上前一步:“大人,您保重,万一九王爷要对大人不利” 明西洛哭笑不得:“九王爷在你们心里成什么人了,他老人家如果要动手,需要趁谁之危,不过” 万象、多雨、延古等人立即看过去。 “九王爷不是这样的人,你们可以准备一下,我们可以是这样的人。” 万象、延古顿时激动不已:“大人英明。” 明西洛失笑,挥手让大夫下去,便不动声色的看眼刚刚处理过的手掌,脑海中闪九王爷现在过来的意思,刚刚有什么话没有说清楚?还是觉得给的下马威不够? 或者九王爷想先下手为强,毕竟所谓的正义之士、光明手段,与千军万马的伤亡相比,苟且和阴损并不算什么。 “大人” “无碍。”明西洛将手负在身后。 延古重新确定道:“大人,我们真要准备?” “为什么不。”他可不认为九王爷是来找他叙旧的,说完人已经走了出去。 “是。” 九王爷要去哪里无需任何人通报,只是真走到这里,五十多年的不可能一瞬间涌到眼前,他心里反而有种不真实的虚幻,还有不自信。 他的儿子。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突然之间出现在他眼前,且凭他自己的本事拥有距离太子殿最近的宫殿的儿子! “九王爷。” “九王爷。” 九王爷站在原地,并不曾回礼,看着出入这里的朝中大员,才真切的体会到明西洛三个字的分量,在西北时屡次听到的这位大臣的一步步功绩,成为今天东宫重臣巍峨权柄。 那么他这个父亲,二十多年没有出现在他面前的父亲,在他成长坎坷时,初入东宫受人白眼时、寄人篱下的从小吏坐起时,冒着酷暑严寒和所有寒门学子一样饥寒交迫时,他给与了他什么? 九王爷对自己背后的偌大梁国突然有些不自信,忍不住看梁公公一眼。 梁公公激动的看着这片水榭轩殿,少主就在这里,察觉到有人看自己,才依依不舍的向旁边看一眼,即便自己王爷现在也不如少主对他有吸引了。 “本王中午饮了酒,是不是有点不精神。” 谁看您:“王爷风采不减当年。”敷衍完又重新看向水榭亭台,和来往其中的人,包括周围威风凛凛、怒目而视的鹰击,都是他们少主的。 九王爷平时肃穆严谨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和:“他会满意本王。” “自然,再没有比王爷更好的父亲。”赶紧进去吧,他已经等不及要见小主任! 鹰击的人,没什么耐心的看两人一眼,余光中布满警惕和战意!他们还买忘大人受伤的事。 明西洛已经带人站在了走廊上, 万象不耐烦向外看一眼。 另一边,梁公公焦急的开口:“王爷,王爷,赶紧进去吧,别让世子久等了。” “知道了。”九王爷皱眉他又不瞎,感觉到周围看他的目光,这些目光无不提醒他,他的人对那孩子做了什么!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他还是逐兽大赛上正眼看过那孩子,他一刀攻过来的时候,气势如虹、飞沙走石颇有他年轻时的风采,竟然是他的日子。 “王爷,王爷” 九王爷看见长廊尽头,身量颇高、气质儒雅、风度翩翩男子站在廊下,简单的朝服,头上并不名贵的玉簪,腰间一个像样的压坠都没有,也今天见到的项世子仿佛是云泥之别。 可他们明明是同等官职,甚至自己儿子比项世子还要高一些,平时明西洛就谨慎的多,他明明该 “见过九王爷。” 九王爷忍不住上前两步。 延古等人瞬间警惕的看着两人。 梁公公激动的看着眼前的小主子,都长这么大了,长得真好、气质也好、模样也好,真像王爷年轻的时候,怎么能有如此好的孩子,看那满身自言自信张扬的气质。,了王爷也不若三分的气魄,对、对还与王爷交过手,功夫也好。 651二更 还凭一己之力做到东宫重臣的位置,他当时瞎了眼,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是国之大患,哪是什么大患,那是他们少主掩都盖不住的帝王之气,是大梁的福祉,是百姓的福音,有明大人在,大梁还可以昌盛百年。 “明西洛”九王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中激动,他的儿子,哈哈哈!那些嘲笑他无子的,哈哈哈!看看谁说他没有儿子! 他有这么大的,且已经站在朝局中翻动风云的儿子!好! 明西洛瞬间警惕。 九王爷常年带兵,说一不二,气场自不用说,旁边的梁公公那个一直想让自己死的梁老头,他现在什么表情! 梁公公被看忍不住跪了下去,几乎喜极而泣,深深磕了个头:“奴才参见明大人,明大人万福金安!”声音洪亮、诚心诚意! 九王爷说不出话,只知道看着眼前的孩子,玉树临风、宽背窄腰、成虎啸林、已见锋芒,好!好! 延古等人恨不得上刀!这两人什么意思!看他们大人笑话! 明西洛快速后退一步:“梁公公” 延古手里的刀险些出鞘。 梁公公激动不已:“大人,您是奴才的主子啊,奴才苦苦寻了二十多年的主子啊!少主,您受苦了!” 延古手里的刀直接出鞘。 明西洛脸色难看,直接看向九王爷!他们是来搞笑的! 九王爷目光慈祥。 明西洛眉头皱的更紧。 延古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看眼万象,又快速看向刀身指的方向。 万象惊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耳边回想着跪着的人说的话!这这不是信口雌黄的事,莫不是真的! 万象同样看延古一眼!不会吧!? 多雨不明所以看看万象又看看延古大人,再看看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梁管家,觉得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梁管家能哭成这样,在鹰击就值一口气了。 九王爷尚算镇定,虽然他很想但他毕竟是九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我们进去说。” “还请九王爷和梁公公先确定一下什么是好好说话,不要张口就来,辱了自己的身份。” 梁公公急忙摇头:“不是,大人,不,少主,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少主不信奴才难道还不相信王爷,王爷绝对不会看错,少主,您是九王府的少主!” 延古、万象、多雨沉默般的警惕着,实在这个消息 九王爷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还是进去说吧。”人已经越过几人,向里面走去。 明西洛没动,皱着眉看着地上哭的难看的梁公公,神色不愉! 延古、万象、多雨也没人敢跟着九王爷进去,只是看着自家的人。 梁公公完全没察觉到少主冷脸,热情的看着少主,此生心愿已了,少主现在让他去死,他也愿意:“少主” 九王爷回头,声音低沉浑厚:“不进来。”却没有不悦和指责。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王爷,请。” 延古收了刀。 梁公公立即热情洋溢的跟上。 月鉴轩殿内与外面的恢弘别致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九王爷的宫殿实至名归,太子的住处精致奢华。 明西洛的地方则是简单、不俗,仿佛若大箱子里装了几个小巧的玩具,桌椅、摆件、屏风都不是上年限的东西,就好像进入了普通人家,都是再不普通不过的家私。 但却摆放着众多笔墨纸砚,靠窗的桌子上更是放着厚厚的奏章,一整排墙的书架上,短短几天,已经摆满了书籍、献。可见住在这里的人的忙碌。 梁公公的目光欣慰的落在堆积如山的奏章上,他们少主勤恳爱民,当真是万民之福,整座大殿里,也只有那冰山一角配得上他们少主的身份。 九王爷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些东西,心中与有荣焉,梁公旭懂什么,就是懂他也没有这份胸襟。 如今大梁能从一个岌岌可危的国度,走到今天可修补的位置,明西洛功不可没,他儿子功不可没!“让他们先下去吧。” “没有什么不能当着人说。” 九王爷看他一眼。 梁公公急忙点头:“王爷,少主说的对。”又激动地看着明大人。 明西洛脸色突然黑了:“延古留下,其他人退出去。” 万象看眼延古,纵然心中百爪挠心,面上肃穆如旧:“是。” 多雨急忙跟出去,顿时抓住万象:怎么回事? 万象将他扯到外面,收好门,让他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心里一时间情绪纷杂,明大人真是九王爷的儿子? 是的话当然是天大的好事!真个大梁国都是他们大人的! 整个大梁帝王万象克制着心里涌出的豪情,尽责的守在外面。 殿内: 梁公公哭着跪了下来:“少主” “起来!”明西洛顿时厉喝:“说话之前好好想想,你在说什么” 梁公公、九王爷顿时被这一声,吼的有些诧异。 连九王爷也有些惊讶。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初,他有父有母,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笑! 明西洛突然想起在九王府时,这些人神色间的怪异,尤其巫勋和梁公公看向他腰背的目光 他们发现了什么?胎记,他没有,这些人恐怕看错了,但这些人现在竟然在他这里,连九王爷也在,但就是这样才更荒谬。 明西洛神色更为冷静,恭手:“九王爷,微臣理解王爷的用心,但此事事关重大,王爷莫不是也听信那些不切实际的谣言,微臣相信王爷是能明辨真假的人,切勿让人有机可乘。” 梁公公顿时急了:“少主,奴才说的是真的!您真的是九王爷的儿子,您背上有一块胎记,平日并不会显出来,需要特定的熏香下才能浮现出来,与就王爷身上的一模一样,而且您母亲在九王府当过职,少主肯定是知道的,少主您是我们王爷的” “梁公公,箭可以乱射,话,不能乱说。” 九王爷没有说话,他看到一旁桌子上放着的绷带,不禁想起梁公公说的,他手臂受伤的事。 九王爷不禁看向明西洛,但从进来到现在,明西洛整个人并没有异样,手臂也没给他受伤的感觉。 九王爷突然有些伤怀,他要撑着现在的位置,这些伤病,又怎么能毕竟他是整个鹰击的中心,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有任何异常。 九王爷不禁想起他第一次带兵出征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他也是这个样子。 九王爷欣慰与忧心并存,并没有接上面的话:“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梁公公闻言,急忙上前:“少主,您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快让奴才看看。” 明西洛瞬间后退一步,厉目看向他。 梁公公顿时被看得有些背脊发寒,尤其是在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更是觉得这一眼将他应该死死地钉在地上,一点儿也不敢违逆,挡住自己:“少大人”改了口。 明西洛不再看他,直接看向九王爷。 九王爷的思绪完全在他身上,即便他要求苛刻,也找不出子恒让他不满意的地方,更何况他对自己的孩子本就没有抱过任何希望。而眼前站着的却是如此超出预期的人。 明西洛看着他的神色,脸色冷了下来:“九王爷相信如此无稽之谈” 九王爷克制着想摸一下儿子的冲动:“我相信自己看到的,难道你没怀疑过,你身上为什么有与我一模一样的胎记,你母亲曾经在九王府待过,你为什么能拉开蛟龙弓,这一切只有一个可能,你是我的” 明西洛快速打断他的话:“王爷,微臣信奉您是顶天立地的人,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个人作风,都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王爷能在大梁封神,成为众人敬仰的存在,定然不是让人失望的人。” 梁公公不,如果王爷能有子嗣,被大梁看成人也没什么,本来谁也不是想当神:“少大人,奴才” “没人让你说话!” 652一更 明西洛看着九王爷,希望他尚有理智、能分辨是非,收回刚才的话。 九王爷没动,也看着他,只是更多的是看着他受伤的手臂,担忧他强撑,更担忧留有隐患,尽量忽略孩子似乎不像他这般迫切的想认他的事实。 这让他下意识的皱眉。 两个几乎同样的皱眉方式,威严不缀其威名。 延古突然有些担忧。 九王爷甚至不愿意多想,快速转移话题:“手臂上的伤,有没有伤到筋骨?” 明西洛突然觉得异常烦躁,但很好地控制住了,他实在不想信这些人的无稽之谈,但是九王爷的神色告诉他,这件没有任何依据的事,极有可能是真的,且以他不知道的形式,被他们证明过, 否则九王爷完全没必要参与进来,明西洛神色更不好了,抗拒的毫不掩饰:“王爷三思而行,王爷有家室,微臣也有家族,这最好是王爷除掉微臣的新招数,否则太过令人不耻。” 梁公公顿时心虚不已,急忙道:“大人,刺杀大人的事王爷并不知情,是奴才自作主张,是奴才一个人的错,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自以为是,对大人多有冒犯,大人是杀是剐奴才悉听尊便!但王爷对少主一片期盼之心,从未对少主有片刻不愉,而奴才更没有撒谎,更不是信口开河,大人背上有一个胎记,大人平时可能不曾注意,那是因为这个胎记出现的条件极为苛刻,明大人这些年没有见过,只是因为您没有机会,其实只要点燃熏香,再稍微活血一下,胎记就会浮现出来,大人也会深信不疑,不信奴才给你展示一下”说着梁公公迫切的掏出带来的香,就要来当场为明大人展示。 明西洛快要气笑了,听不懂人话:“不必了!” “少主” 延古下意识看向明大人的腰际,虽然他没有见过明大人背上的胎记,但是他跟随明大人两年,以他对明大人的了解,明大人这样急于阻止,应该是信了。 明大人腰上有胎记?可大人似乎很排斥这件事情。 九王府的子嗣?延古纵然心性坚定,深知对面儿是他们的敌人,但是也因为这个可能晃了一下神。 毕竟那是跃过艰难险阻、不必承担失败磨难,便能得到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属于明大人的锦绣未来,或者说家国天下戳手可得! 但他的主子是明大人,杨小姐都没有让他动摇的明大人。大人要的可能不是寄人篱下的位置,或者说大人要的不是从任何人手里接过来,而是自己创造的家国大业! 九王爷目光威严地看着明西洛:那是事实!他九王府有什么不好!身为他梁惟固的儿子是他的机会! 明西洛直视着他:人本有根,何须多生枝节! 不像话! 你若是现在多出个爹,你会感恩戴德! 放肆! 梁公公见状急忙磕头,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奴才有眼不识泰山了、奴才自不量力,奴才罪有应得、奴才愿以死谢罪” 明西洛等着他执行!现在就去! 九王爷脸色不好,信不信只要他一句话,就能拆了他这不堪入目的地方! 梁公公更加焦急,既想安抚这个,又想安抚那个,他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断然不敢对少主动手,如今害得王爷与少主产生隔阂,都是他的错:“王爷,王爷,少主还小,少主只是更有主意,并不是不喜王爷,王爷给少主一点时间,少主一定会理解王爷,少主,所有的事与王爷没有关系,都是奴才做的,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千刀万剐。” “本官看你脑袋还稳稳的长在脑袋上!” “够了!”九王爷负手而立,忍下心里被人嫌弃亲生儿子身份的闲气,尽量温和的开口:“他说的是真的,你的确的是我的儿子,断然不必为难一个奴才!” 明西洛看过去:“王爷现在说出来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回到你该在的位置!” “微臣斗胆问一句,王爷觉得微臣缺什么?九王爷缺一个儿子,微臣呢?缺一个并不光彩的身世?还要冲上去认了?” “你”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大人不是那个意思,大人还需要时间” “你少替他说话!” 明西洛觉得九王爷以及他今天带来的奴才都该好好想想:“王爷觉得在下冒犯了?好端端的,本官为什么要认个爹!” 九王爷瞬间气的想动手!但看着眼前眉目坚毅的男子,又不自觉的收住! 他想说能给他的更多!至高无上的权力!名正言顺的雄心! 可真面对着他,站在这个位置,看着眼前的人,他第一次不确定,他凭什么认为明西洛会认他。 他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太子死了,他就是东宫之主,即便九王府造反,他也有匡扶正统的旗号。 九王爷一时之间被问住了。 653 但他口中不光彩的身份!指的竟然是身为他的儿子!他儿子是不光彩的身份!他 他 他堂堂九王爷的儿子!万人瞩目,得天独厚,到了他这里竟然是不光彩的身份! 可生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梁公公垂着头,不敢再抬! 九王爷既生气又心有荣耀,生气儿子不需要他,又骄傲儿子不需要他。 此时才真正理解了众人对他的赞扬,大梁子民对他的称颂并不是空穴来风,东宫对他的重用有据可循,就连他引以为傲的将军也曾在他这里折戟沉沙。 这样的人,是他的子嗣,又并不以是他的子嗣为荣,他已经凭他自己,让大梁看到了他。 明西洛让开一步:“九王爷,时候不早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收拾行李,明早还要启程,王爷多做准备才是,如果有什么出行上的问题,随时找聂大人协商。”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 “王爷,微臣有父有母,日子过的尚可,与您并不熟悉,还请王爷不要越界。” 653二更 “你那叫什么不错,太”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何况园子里的果子已经长大待熟,正是花好月圆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贼惦记,且觉得金银细软装裱,更能凸显果肉鲜美,怎知枝头不是长治久安之地。” 九王爷被噎了一瞬,说他是贼!好,他是贼,他惦记他这个又大又圆的果子。 换做任何一件事,九王爷转身就走,但现在,他承认,他惦记,非常惦记、想要,甚至要摘回去放好,让万民朝拜。 九王爷有求于人,又是心心念念的人,锋芒都收了起来,只是神情更为严肃的看着他:“子恒”他记得这是他的字:“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事实就是事实。” “王爷有王爷的坚持,我也有我的选择,东宫永远是在下的利益,,如果没事的话,恕属下送客了。” “在九王府!东宫就不是你的了!” 明西洛慢慢收回手,背脊挺直:“王爷,身为人臣,当为国效力,请您慎言。” “冥顽不灵、泥古不化!”九王爷骤然转身:“还不起来,在这里碍眼吗,走!” 梁公公更加焦急,世子只是还不习惯用新视角看待问题:“王爷王爷” “走!” 梁公公看看王爷又看看明大人,想了想急忙将袖笼里的香拿出来,放在地上,转身追着王爷出去:“王爷!” 延古向外看了一眼,方收了紧绷的神经,看向明大人,自然也看到了地上的熏香,:“大人” “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回梁都。” 九王爷“是。” 万象、多雨急忙垂头,恭送九王爷离去。 九王爷脸色难看,外面等着求见明西洛的官员,远远看到了,立即恭手迎送。 九王爷走出很远气还没有消。 梁公公追的急,险些撞到九王爷身上。 九王爷黑着脸,停下脚步向后看了一眼。 梁公公丝毫不敢触及霉头:“王爷” 九王爷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心中在意大过不满:“他手臂有伤,让太医过来给他看看。” 梁公公笑了:“是,奴才这就去办,世子一定会明白王爷的良苦用心。”梁公公刚打算转身又看向王爷:“爷,都是奴才不好,如果不是奴才” “与你无关。”是那小子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九王爷快被气笑了,但看着刚才出来的方向,心里骄傲又怅然,更多的还是骄傲!骤然间想仰天长啸,宣告他九王府有如此麟儿! 好!脾气也像他!但他这一生对皇位没什么兴趣,到了自己儿子这里可不能!他儿子自然要比他更高一筹,君临天下!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梁公公被王爷的神色弄的有些不解:“王爷” “愁眉苦脸的干什么!见了你家眼高于顶的小主子还不高兴。” 梁公公立即点头:“高兴,高兴。”他怎么能不高兴,不禁觉得自己担心的多余,他们王爷怎么会因此气上小主子,那可是九王府的世子爷。 万象急急忙忙追过来,还好追上了,见到九王爷的一瞬间,万象瞬间毕恭毕敬的站好,有些人即便是敌人,也是不可高攀的敌人。 只是此时再见大梁基石,心情有些复杂,大人的亲爹吗?不敢心里怎么想,万象立即为难的恭手,可大人让传的好,还是要说:“王爷,我家大人让您慎重,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要到处乱说,惹人笑话就不好了。”说完觉得自己九条命也要被王爷捏碎了。 九王爷刚好一点的脸色,顿时又黑了。 梁公公也心惊胆战。 万象想跑,可真站在九王爷面前,才发现跟本没有跑的机会。 但万象很快察觉头上的压力越来越小,呼吸也顺畅下来。 九王爷深吸一口气,用上毕生的修养,才没有掐死传话的人。 “奴奴才告辞。” 九王爷:“等一下。” 梁公公骤然看向王爷。 九王爷神色已经看人看不出息怒:“回去告诉你们大人,天气热,注意他胳膊上的伤势。”又想起他桌子上成堆的奏章,那都是梁公旭的责任,至少现在是,明西洛现在做的多少都是梁公旭的功劳,何必给他人做嫁衣:“国事上不要太辛劳了,我这里没有对东宫动手的意思,请他放心,这两天也多休息,别影响伤口复原。” 万象看眼梁公公,颔首:“奴才一定转告。” 项心慈瞬间放下画笔,看向林无竞:“九王爷去做什么?” 林无竞恭手:“回娘娘,没有问出什么。” 项心慈起身,若有所思,九王爷没是去找明西洛做什么,这个关口,而且九王爷怎么会突然注意到明西洛,这件事虽然看着是鹰击和九王爷的人在对峙,但其实是太子和九王爷在对峙,根本没有鹰击和明西洛什么事,就是奴才而已。 九王爷不可能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可能主动去找明西洛?“九王爷和梁公公都去了?” “是,很多人看到了。” 项心慈靠在书桌上,秀眉微微蹙起:“今天他们去九王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不用会了,你去将我大哥叫过来,立即马上。” “是。” 项心慈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从一个若有所思的小沟壑,到越想越不对的深切疑问。 不应该才对,九王也不应该这么早知道。 多雨火急火燎的找上万象:“万哥,万哥,不好了!” 万象向殿内看一眼,明大人没有出来,也没有传人进去的意思:“跑什么,出什么事了?” 多雨急忙道:“刚才宋侍卫来问发生了什么事?万哥,娘娘是不是知道了?” 万象顿时紧张,太子妃审过杨小姐,会不会万象急忙往里面看一眼。 多雨也有些急。 万象不敢私自进去:“太子妃会不会这件事告诉太子?” “肯定说,这么大的事。” 万象心里担心,他最担心的还不是太子妃把这件事说出去明明是否极泰来的事,与九王府的关系又不是他们大人求来的,他们大人如此努力走到今天。太子依旧想冷脸就冷脸,说罚他们大人就罚他们大人,阴阳怪气的没什么本事,如果不是他们大人,梁公旭还不知道在哪里遭人唾弃! 虽然没有九王爷,他们大人一样会有登顶的一天,可有了他们大人的路会更好走、更平坦更宽敞、更随心所欲、更没有顾忌,至少不用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空有身份的太子手下,随时有生命危险的讨生活。 明大人是九王爷的儿子,这消息如果传出去,大梁的局面就得倒过来,东宫将一不值,太子妃也未尝不会讨好他们大人,哪里还用他们大人看她的脸色。 到时候 万象灵光一闪,突然找到另一个切入点,立即叩门:“大人,宋侍卫来过问九王爷来一事。” 万象等了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万象看多雨一眼。 多雨也看万象一眼,多雨尤为不懂,大人担心什么,虽然这件事让人知道后,难免一些迂腐的、没有本事、只知道拥护正统的人不明所以的拥护太子。 但这些人完全没有什么作用,更何况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早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大人在担心什么。 “他受伤了?”项心慈在大殿内走着。 项逐元让她稍安勿躁:“只是手臂上一点擦伤,没有任何大碍,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太出来,而且他没有在九王那里沐浴。” 项心慈不放心:“可九王点了龙涎香。” 项逐元将手放在她肩上:“也许是你想多了,他出去很长时间后才出的是,而且外面没有使用任何香料,不要自己吓自己,一会我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项心慈拉住他胳膊:“我不是担心那个,你呢,你有没有受伤。”就是她孩子还没有怀,那边先知道的话,显得没那么纯粹。 654一更 项逐元无奈,却受用,尽管她担心的让人哭笑不得,可却是他。 项逐元语气忍不住放缓,温柔的仿佛没有任何脾气:“我没事儿,没有受伤。” 项心慈不信,那些人那么对明西洛了,咱们会给项逐元好脸色,怎么看都是大哥跟东宫更近,九王府那些眼高于顶的人,岂不是更恨不得除了大哥,报喜不报忧。 项心慈认真的将项逐元上下将他捏了一遍。 项逐元含笑的让她检查。 项心慈确定他没事,才像没有抓住罪犯犯错一样挫败的送开手,说正事:“他伤得重不重,有没有脱衣服?” 项逐元哭笑不得,他没受伤她还不高兴了:“不严重,我跟他出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他说只是擦伤,我看他也还好,你怀疑什么?我让善行去问问。” 项心慈不觉得他能问出来:“没用,上次他心口的位置中了一箭,你和伯父不也没有看出什么。” “什么时候?”项逐元顿时看向她。 项心慈语气顿时有些犹豫,所有看看,好像:“不不太记得了,也不是,就是有一次看到的,也不是,他说的真的是他说的。” 项逐元神色严肃的看着她,多久的事,他为什么没听说过。。 “哎呀,好了,是我事后看到的,看到了当然要问了,他才说一年多前受过伤,胸口的位置好大的疤,但那么重的伤,我并没有听你和伯父说过,所以,他这次未必也和你说的实话。” 明西洛受过那么重的伤?她什么时候看到的项逐元神色顿时难看下来,不自觉的挥开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刚想开口。 焦耳走了进来:“娘娘,林统领来了。” 项心慈又急忙将手放上去,哄着晃了晃:“让他进来。” “娘娘,刚刚有人来报,九王爷派了太医去看明大人,但明大人并没有见,太医已经离开了。” 项逐元闻言没有再撸心慈的手,看向小七。 项心慈同时看向项逐元。 项逐元心中疑惑,莫非真的知道了,否则九王爷给明西洛请什么太医,好心?九王爷可没有那份好心:“我先去他那里看看。” “我去!”项心慈不觉得他去有用。 项逐元怎么可能会让她去,江上拱手让人也不可能:“不准胡闹,我去,真以为你有用了。” 项心慈瞪他一眼:“行,你去,我家大哥最好了,大哥一定会将事情处理好。”问的出来才怪,他也只会敷衍你。 “我知道你担心。”项逐元扣住她的手腕,是不是又瘦了,怎么这么细:“但你想的太天真,你以为的看到的感情,不算数的,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事儿,即便他是九王爷的儿子又如何,九王爷也只是王爷,他要是想做什么就是造反,我和侯爷都不会看着你不管,知道吗?” 项心慈点点头,她不是相信感情,她只是相信明西洛做过的事实,明西洛就是喜欢她,非常喜欢,以前知道的太晚,现在的知道的早罢了,感情虽然还不如上辈子死的时候深,但拢一拢应该还能用。 项心慈乖巧的点头:“我不去,我还不是担心你。” 项逐元摸摸她的头:“外面的事是男人的事儿,无论发生什么,我和五叔都会保护你,你只需要在家里乖乖的享福就好了,知道吗。” “嗯。”乖巧又懂事。 “好了,我去看看。” “那你小心点。”项心慈像一个无害、漂亮又天真的乖宝宝的一样,将大哥走远,转身对上林无竞:“怎么回事。” “回娘娘,属下问了,万象和多雨都说并不在身边,延古向来嘴严,属下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项心慈冷哼一声:“东宫撬不开他们的嘴了。” 林无竞没说话,要他说,不过各司其职,各忠其主,不可能问的出来。 “等回了梁都,你跟着善庸去剿匪。” 林无竞骤然抬头,神情激动,他去剿匪? 项心慈撇他一眼,心情正不好:“放心,只要你带着荣耀回来就不会没有加官晋爵的地方。”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多谢太子妃娘娘,属下定竭尽所能不辜负娘娘对属下的期盼。” 项心慈看他一眼,突然觉得他长的确实不错,伸出手学着大哥哥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头发又柔又软 明西洛非常忙,回梁都事务繁忙,他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想九王爷留下的东西,已经开始安排后续回宫事宜。 “项世子安。” “世子福康。” 项逐元到的时候,明西洛正在和聂常司商量马车辎重。 聂常司立即起身,同样的绸缎夏衣,项世子便能穿出矜贵非凡的贵族气,如今见项世子进来,恭敬万分:“在下见过世子殿下。” 项逐元颔首。 明西洛也已经站起来:“世子。” 聂大人识相告辞:“在下先行” “不必。”项逐元神色自然,并没有避讳同为太子阵营的聂大人的意思,担忧的看向明西洛:“怎么回事,刚刚听说九王爷过来了,有没有为难你。” 明西洛没有回答,看一眼聂常司:“聂大人先去忙,有什么事情,你再通知我。” 聂常司不敢耽搁,而且刚才九王爷来的事,他也看见了,脸色十分难看:“项世子告辞,明大人告辞。” 明西洛微微点头。 项逐元在人走后方脸色不愉的看向明西洛:“九王爷什么意思!你的伤口现在有没有问题?莫非你的伤” “世子不用担心,回来后重新包扎过了。” “那就好,王爷并不是心里不容人的,真跟你有矛盾,也不会使小人计量才对,怎么会突然过来。” 明西洛看眼手臂,没有隐瞒:“凶手的事,他们找到了人,其实找不找,都能猜的差不多,是蒋喜的人做的,梁管家怎么会愿意交出人来,如今还弄了个太医过来,不知道想羞辱谁。” 项逐元叹口气,安抚道:“现在这种局面。”依旧不死不休:“九王府自然不会叫出人来。” 655二更 “不过,不知道九王爷为什么过来,我让延古去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九王爷要对太子动手。”说完,‘下意识’看眼自己的手臂。 项逐元同样看向他的手臂,皱眉,似乎也没有多想。两人的思绪似乎都在东宫的安危上,谁也没有私心一般。 各自大脑却快速转着,察言观色间企图从对方微小的神色间发现漏洞。 项逐元:他还不知道? 明西洛:他知道?七小姐有没有与项家的人说过?毕竟七小姐事后去了项家,但观项世子神色,似乎还不知道。 项逐元觉得明西洛必然不知道,如果知道了绝不是现在的样子,还有功夫安排东宫示意,不能说明西洛早意图谋反去了,这件事必然也能激起明西洛反应,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 “伤,真的没事?”项逐元想起了心慈说的话:“很重?”明西洛到现在为止没有用受伤的手碰过东西,如果伤的重,便能说的痛为什么九王爷回途径这里。 明西洛攥攥手,手掌却不能完全合上:“世子问,在下便不隐瞒了,如果途中发生怎么问题,世子多看顾一下太子和太子妃。” “岂有此理!他们的人分明是故意的!” “事已至此,是我大意了。” “你受委屈了。”窗外有人影不停闪过,项逐元向外看了一眼:“外面怎么那么多人。” 明西洛颇为无奈的开口:“送上门儿来了,我不是打算这伏击他,让世子见笑了。” 项逐元有些惊异。 明西洛神色也有些无奈。“不够光明磊落。” “不是,都是为了殿下,为了大梁安定。”项逐元起身:“你好好养伤,这件事,我会秉名太子给你个公道。” “太子事务繁忙——” “他有什么事,九王爷的人欺人太甚,你放心,殿下记得你,刚刚太子叫我叫过去,特地问了这件事情,你不是一个人。” “劳烦太子惦记。” “哪里的话,都是应该。”随即叹口气,语重心长的看向他:“太子的人,你是知道的,性情不好,但总归二皇子还小能教导的时间还很长。”各种意思…… 明西洛立即后退一步,不敢接话。 项逐元也只是点到即止:“太医还是要看,手臂要紧,明天的守备我来主导,你多休息,我去给太子回话,。” “恭送世子。” 明西洛看着项逐元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直起身,七小姐让他来的,她在怎么想他? 多雨看看世子早走远的方向,小心的上前:“大人……” 明西洛没有动,项逐元会去和七小姐说什么,她会用什么眼光看他,警惕、憎恶、不耻、还是压根就看不上他。 明西洛骤然苦笑,还不如是九王府养在外的,也好过半途出现个爹,七小姐如何,也是项五老爷嫡亲长女。 他呢,一个拿出去都不能宣之于口的身份,九王爷,呵,如果不是九王爷呢,他就是苟合…… “大人……” 明西洛平复下心神:“有事。” “……大人,时候不早了,让人传饭吗。” “上吧。” “是。” …… 项心慈送走大哥,一个人站在星光熠熠的凉亭里:“太子呢。” “去了皇上那里,皇上傍晚的时候传了太医。” 项心慈随即转身:“去明西洛那里。” “啊?”秦姑姑惊了一下,刚刚和世子保证了什么,世子才刚走! “还不走?” “是。” …… 月鉴轩内,灯火通明,忙了一天的人还没有休息。 多雨悄悄打开门,向内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外面的万象。 万象让他快点说,再不说,人都过来了。 多雨咽口吐沫开口:“大人,太子妃娘娘来了。” 明西洛从烛光中抬起头,心神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奏章。 “大人……” “……” “大人……” “不用叫了,我已经进来了。”清澈不失霸道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进来一位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一袭紫色繁花长裙,不施粉黛,长发松散的挽起,周身无一饰品,却透着尊贵到极致的气势,一双玉手推开门,理所当然的走了进来,瞬间将周围衬的黯然无光,烛火都摇曳了片刻。 明西洛已经起身,急忙将刚刚的思绪摒弃在外,:“七小姐……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过来?”项心慈的视线在房内扫了一圈,这都什么东西。 明西洛第一次对身外物尴尬,她肯定不满意,以往新买的宅子穷,觉得没什么,现在还这样,她怎么想他,故意的?还是觉得他故作廉洁,说他没发现,她估计也会觉得不是真话。 项心慈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着上前两步,环住他的腰,撒娇道:“想你了呀,还能因为什么?难道是没走过夜路想试试?”柔软的语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更多的是软到人心坎儿里的依赖。 明西洛回抱住她,纵然有心事,甚至眼前的人可能还来者不善,但还是下意识地被她轻快的语调哄的舒展了情绪,也想将头靠在她肩上,让她安抚自己并不如此坦然的心。 但他不是梁公旭,做不出他那样无耻的理所当然。 项心慈感觉到他的力量,心中浮石落地,神色间依旧是轻快的样子:“你手臂受伤了?” 明西洛声音很低:“一点小伤,不碍事。” 项心慈冷哼一声:“你说的话有什么可信的。”推开他一点,担忧道:“让我看看?” 明西洛声音更软,是对最亲密的人才会有的音量距离,对父母都不曾如此亲近过:“真的没事儿。” “怎么可能没事,那可是箭伤。”项心慈刚打算动他衣服,先看到了一旁书桌上的折子,想到他刚才从哪里起来,更生气了:“你受伤了还在看折子!” 明西洛十分受用:“只是看看,没有写。” “你都不写折子了,伤的一定很重,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让我看一眼呀,快点,让我看看。” 明西洛笑容更加舒展,颇为无可奈何:“真的没事。” 项心慈撒着娇:“说的不算,你让我看一眼我才能放心。” 明西洛听的耳朵像开花一样,孩子气的缓缓解开衣襟上的扣子,露出了手臂。 项心慈丝毫没有看他衣服下滑的位置,直接看向伤口的位置,紧绷的肌肉线条,突起的力量敢,厚厚的绷带,顿时小嘴一撅:“这么严重!” 明西洛似乎突然被安抚了,瞬间单手将她揽入怀里,急切的叫着她:“心慈……”他背后的胎记,她知道吗,东宫突然换了香跟她有没有关系?她是不是故意的? 明西洛让自己不要多想,但客观事实摆在眼前,不是他不想这些事情就不存在。 可即便这些事情发生过,她还是又给人站在这里,身边没有一个护卫,问着他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是关心他的。 项心慈被他亲的有些痒痒:“我还没看呢……”软绵无力的撒着娇。 明西洛吻的更加密集,如疾风暴雨般落在她脖颈上。 项心慈的手指抚上他心口的位置,曾经被一箭险些贯穿的疤痕,此刻被一块儿类似皮肤的假皮覆盖住,什么都没有摸到。 明西洛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衔住她的唇:“……我没事儿……” 这个细心到为了不让人查出来是他这么多年深入了容家水军,至今不肯对外坦露这个伤疤,九王爷如果跟他说了什么,东宫突然撤掉了所有龙涎香,他会怀疑什么?现在又在想什么? “别动……”明西洛声音暗哑,宽大的手掌却将她柔软的手贴的跟紧,仿佛摩擦,仿佛要柔腻了一般:“七小姐……今晚不走了……” 项心慈唇瓣擦过他的耳畔:“我是来看你伤势的。”她的视线跃过他腰侧,看向衣服垂落的位置。 ( 656一更 刚好,能看到他腰腹的位置,也就是说如果他处理伤口,会露出这个位置,项逐元说他已经从房间里出来很久。 龙涎香的效用时间是多久?而且只有龙涎香且没有熏蒸胎记会不会显现出来? 他这个位置有没有出现痕迹,如果有,看到人知不知道九王爷身上也有? 明西洛忘情的吻着她。 项心慈热情的回应。 此时此刻,明西洛能感觉到她的心意,她的毫无保留,她还是关心自己、信任自己,或许一切只是巧合,或许杨家人的话让她有所怀疑,但她并没有把那些放在第一位。 曾经单纯的美好遇见,在她心里必然有一定的分量。所以即便她有一点担心、一点疑惑,也是应该的。 她对他从一开始就不一样,这份不一样里参杂了感情。明西洛动情将她抱到一旁的桌子上,手放在了她的衣襟上,扯开了她的口子。 项心慈并没有阻止,只是另一个手悄悄的搭在他受伤的胳膊上,声音断断续续:“早说不让你去,平白受这份委屈” 明西洛哪里顾上的上手臂,将她向桌面上压去,才察觉到他这里的没有被褥软枕,又担心隔到她,抬手将她抱了起来,柔然的仿佛全然可以依赖,呼吸早已凌乱:“无碍” 项心慈神志清醒,上辈子她知道没给你修罗背上有胎记后,也没有深入研究过,虽然可能那些人没有看见,但是九王爷来了。 项心慈任外面的衣衫落了下来,紫色的繁华长裙,落下时仿若落英缤纷:“活该谁让你们半夜商讨政策不告诉我太子睡不着,你也睡不着吗” 太子 明西洛突然顿了一下,紧紧的抱着她想更进一步却突然之间脑子里像被什么轰鸣而过。 项心慈揽着他的脖颈感觉到他的停滞,但这种停顿稍纵即逝,她也当没有发现过。 明西洛犹如被什么生生掰开,如果他是九王爷的儿子太子是他族弟“你弄疼我了” 娇气到碰不得的声音,下意识的让明西洛想咬上去,明西洛瞬间吻的更加忘情。 项心慈瞬间肯定,不管那个香的作用是多久,明西洛知道了。 九王爷也知道了,有些事不以她熟悉的方式,且过早的呈现在她面前。 项心慈多少有些叹息,但又不完全意外,她能推测的还有明西洛的性格。 明西洛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似乎只是觉得地方不妥,停了下来。 项心慈抽落了他头上的玉簪,束在一起的长发打着璇,垂了下来,发尾刚好在他腰腹的位置,没了发簪,依旧固定的规规整整。 项心慈将头靠在他肩上,取了他一缕头发,发在嘴里 明西洛抱紧了她,可依旧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烦躁干扰着他,他们本就不是多光明正大的关系,可 明西洛心里充斥着对于九王爷的不悦,如果他真是九王爷的便宜儿子,他和心慈现在的局面算什么!证明他蠢恭手让人! 项心慈的吻停下来:“怎么了,胳膊疼。” 明西洛不得不承认一般,却将人抱的更紧一些,感受着她轻淡的心跳:“有点” 项心慈顿时将手移过去,慢慢推开一点,担忧的看向他:“怎么疼了,要不要找太医看看”情真意切。 “没事,看过了。” 项心慈闻言想从他身上下来,脸上带着还没有散去的绯红,肌肤吹弹可破。 明西洛没有放手。 项心慈又重新看向他手臂,从包扎好的形状来看,他的伤口一定很重,否则他不会让人包的如此夸张。 恐怕不管有没有毒素,有没有伤到筋骨,挖下一块肉来是必然的,伤的定然不轻。 项心慈收回手,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也没有必要再留下去,看他没有立即倒戈的意思,估计和曾经的选择差不多,她还有时间想办法:“伤势要紧,放我下来,我先回去了,本来想留下来的”确实有那个想法,但计划赶不上变 明西洛闻言拖着向内走去。 “你干什么!” “我只是胳膊不方便抱你,又不是其他不方便。” 项心慈无奈一笑:“那也别闹,放我下来,抻到了伤口明天怎么赶路。” 明西洛才将她放回桌子上,看着她觉得他好笑的样子,忍不住抵住他额头,嘴角而已忍不住上扬,突然想到,如果说那个消息,有一次让他心甘情愿接受的机会,那必然是在七小姐没有成婚之前。 现在摆到他面前,明西洛有种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的错觉,反而觉得自己可笑。 “穿上吧,别着凉了。”项心慈的手指滑过他的手臂,拾起他的衣服。并不是见色起意,只是单纯的对美对力量的欣赏和推崇。 明西洛握住她的手,摩擦着她的脸颊,他能察觉到她对他单纯的喜欢和信任。 她不怀疑他吗? 657二更 “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明西洛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睛却没敢追问,声音有些轻:“看你好看。”慢慢的将衣袖穿上。 项心慈坐在桌子上,并没有动自己的衣襟,薄如蝉翼的丝纱半敞着,露出里衣上繁杂的穗缀她胸前微微晃动:“好看……” 这是什么需要强调的事情,她本身就好看,周围的赞誉和别人的倾慕,她看的不够多吗。 项心慈笑了,眼睛弯弯的,柔弱的像个小女孩,温柔的没有任何攻击性,她抬起手,殷勤的道:“我给你系。” 明西洛看了她一眼,松开手:“好啊。” 项心慈顿时向前挪挪,兴致勃勃地帮忙,过了好一会才系了一个,挫败的放下手,颇为可怜:“举着好累啊。” 明西洛笑了,自己单手系上扣子,有些话似乎可以心无旁骛的问了:“杨梦娇跟你说什么了?”如果她想问,他未必不会告诉她。 项心慈点着他系好的口子,要做什么,试探她?项心慈将头抵在他胸口浑不在意:“杨家大小姐?” 明西洛哭笑不得,将她拉入怀里:“你在乎她的身份?” “怎么说也是西南重地之臣的女儿,当然记忆犹新,那他跟你说了什么?”语气轻松自在。 明西洛将她仰着的小脑袋,往左边偏一偏:“我听他说什么,她刚到,我就让万象将他拉出去杀了,你要杀的人,我留着她过年吗。” 项心慈又将头扭过来,抬头看着他,一双波光盈盈的眼睛似有说不完的情话。甚是娇憨:“说的你那样忠心耿耿。” “我本来就是,要不要把一颗忠心挖出来,给太子妃娘娘看看。” “好啊,现在取。”项心慈的手指无辜的戳在他胸口。 明西洛直接解扣子。 “不要看了。” “你要。”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项心慈脸颊微红的又将头靠在他胸口。 明西洛抚着她的长发,突然又不想说了,她现在对他没有芥蒂,但某些事一旦说出来,就算她不想,她身边的人也会让她防备他,少接近他,项家也不会再让他随意出入东宫:“这么小一件事情,见你劳师动众的去抓人,还一位出什么事了,你没见今天梁公公来时的架势,九王爷走的时候脸色更是难看,恨不得将我活剐了,你却在那里查我是不是他的儿子,你说你可不可笑。” 项心慈笑着,有时候不懂他在坚持什么,明明是能一步登天的事情, 可他们有时候却很讨厌能给他们带来无限利益和好处的东西。 父亲说,这是气节,是信仰,所以弥足珍贵。 项心慈环住他的腰,似乎也不慎在意的一气呵成。“万一是呢。” “万一啊……”明西洛抱着她,似乎努力思考着:“如果是,我就问问他,可不可以不挡我们七小姐的路。” “真的。”项心慈笑的更开心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像外面的夜色一样迷人耀眼,轻声道:“如果是,我就跟他说,你儿子很棒,值得你给他全梁国……” 明西洛看着她,突然单手将她抱起来,去了后面的卧房…… 屋内的烛火在已经熄灭。 月色弥漫在整座大殿上,蒸腾起暗夜下的涟漪,风吹过茂密的树林,发出细沙的声响,盛放的花朵在夜色下静静的流淌着柔香。 露水从花苞上滴落下来,落入玉白的泥土间、落入碧绿的枝叶上,又静悄悄的滚落。 “等一……没有准备……” 项心慈将他拉了下来…… …… 高山丛林的尽头泛起一抹朦胧的白,各个宫殿的烛火都已经熄了,起的最好的一批宫人,正在为即将出行的马添加料草。 一列宫人无声的从太子侧殿出来,烛火也已经熄了。 项心慈一袭水黄色的长裙,长发微湿还没有完全熏干。 秦姑姑轻手轻脚的拿了暖炉过来,雕工精良的暖炉上包裹了层层绸缎,熨烫着鸦羽般的长发。 林无竞早已换了岗守在外面,看着晨光不显,月色冷落的庭院,无声的看着。 项心慈坐在东宫高背座椅上,眉宇间挂是掩不住的犹豫。 秦姑姑想说什么,但见娘娘若有所思,又安静的继续为娘娘熨发。 大殿里的人,都无声的忙碌着,明明有很多人当值的大殿内,似乎除了主子越加烦躁的情绪,什么都没有。 不一会。 焦耳迈着细步走进来,近前了,躬身道:“回娘娘,太子殿下还没有回来。” “都这个时候了,估计也快了。”项心慈依旧思索着要决定的问题。 焦耳悄悄的看秦姑姑一眼。 秦姑姑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焦耳退了出去,去查看娘娘要装箱的东西去了。 项心慈没有动,手放在额间,似乎有些难以决断。 秦姑姑将熨干的长发散发,特意借着去一侧拿梳子的举动看了娘娘一眼,将娘娘脸色不好。 秦姑姑安静的为娘娘通着发,更不敢问了,七小姐临近傍晚去了明大人那里,直到天明才出来,整整一晚上的时间,娘娘什么东西都没有让人准备,明大人……她不觉得明大人那里也备着。 但截至现在为止,娘娘没有让她熬煮汤药的意思。 秦姑姑熟练的将手中丝滑的发丝挽起,心中同样犹豫,明大人如果和九王爷关系匪浅,这不失一个向明大人讨好的契机。 九王府最缺的就是孩子,太子殿下如今是不能生了,如果…… 秦姑姑又立即打住自己的想法,娘娘未必这样想,再说…… 秦姑姑同样在等娘娘一个结果,不管这个结果是什么,哎,总归娘娘一定想的比她多。 项心慈烦的将秦姑姑在头上比来比去的花钗,扔在地上。 秦姑姑顿时后退一步,见娘娘没有发脾气的意思,才将钗寰捡回来,没有再敢往娘娘头上插钗。 项心慈确实有些为难,说是为难,不如说她在贪心,贪心一劳永逸的安逸,又贪心的希望兑现自己当初对梁公旭的承诺。 虽然…… 何况,旭旭硬撑着才撑到了今天,何必…… 项心慈微微地叹口气:“准备汤药吧。” “是。” “娘娘,殿下回来了。” 外面的宫灯次第亮起,殿内伺候的人无声的多了起来。 项心慈漫不经心的看了出去。 不一会的功夫,梁公旭便走了进来,宽大的龙纹衣衫几乎要将他单薄、消瘦的身量压垮,好似他不是去皇上那里睡了一晚,而是去给皇上续了一晚的命,脸色甚为苍白。 项心慈顿时走了过去:“脸色怎么这么……” 梁公旭顿时疲倦地靠在她肩上,压的毫无防备到底项心慈踉跄一下,很快被后面的长安抵住才站定。 项心慈抚着他的头,梁公旭其实并不重,是她昨晚闹得有些过分:“怎么了。” 寿康公公忧心忡忡,上前一步道:“皇上昨晚情况不好,太子殿下照顾了一夜,到现在都没有睡觉。” 项心慈的神色冷了一瞬,。 寿康顿时垂下头,他本来是想让人通知娘娘的,但殿下不让,殿下也是一片拳拳爱父之心,知道与皇上一起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也是不想…… 寿康公公擦擦眼泪,他也不忍殿下—— 梁公旭感觉到她不高兴,安抚的抱抱她,有气无力:“我没事……” 项心慈看寿康一眼,不管她在哪里这些人都能找到她,却不来,这是嫌他们主子活的时间长了。 “心慈,我累了……” 项心慈声音柔和:“嗯,你好好休息,帝安也还说着,你去她那里休息一会。” 梁公旭闭着眼睛:“不了……把她吵醒了。” “把她吵醒了就吵醒了。” 梁公旭笑了:“好。” 项心慈扶着他向偏殿走着:“太医怎么说,父皇会醒吗。” 梁公旭很久没有回答:“……会的,心慈,我有你和帝安,还有父皇对不对……” “对。” ……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宝珠山庄外停放的马车,一眼望不到头,穿梭在其中的宫女侍卫们匆匆忙碌着。 不同于来时的喧哗热闹,此事所有人都沉默的待在自己的位置,即便想交流也仅止于几个眼神。 女眷们更是沉默,平日关系不错的姐妹更是不曾走动。 鹰击的人为出发坐着最后的准别。 巫将军等人频频看向鹰击的方向,被鹰击询问物资和车马时,也客气的全数上报。 “巫勋的人耍什么花样?” “是吧,今天一大早就很奇怪,看到那边马车上的夹板没有,他们的人一大早弄好的。” 两人互相看一眼,又警惕的移开目光,不能掉以轻心! 月鉴轩内空荡荡的,能搬走的都已经搬走了。 万象等人反而不忙了,太子身体不适,会晚一点出发,他们也只能等着,急也急不来:“诶。” 延古看他一眼。 万象立即凑了过来,他一直注意着东宫那边的动向,今天尤其留了个心眼,所以有些事他盯到了:“秦姑姑开了药箱。”懂了吗?太子妃没病没灾,从他们大人这里离开便用了药,用了什么药? 延古闻言顿时四下看看。 ( 658一更 万象又不傻:“我已经看过了没人。” 延古嘲讽:“所以你就张口就来了。” “那是咱们大人的孩子!你知道那多重要吗,重要!” 延古哭笑不得,从一个药箱,联想到孩子,万象不去说书屈才了:“知道梁公公为什么人人喊打吗?就是太爱多管闲事,杞人忧天,自以为是,何况,真生下来了那是私生子,你有一个私生子的主子?以后咱们大人成家了,有了嫡子,你怎么面对夫人,怎么面对嫡出正主,到时候,你认谁?” 万象简直……简直:“延古!” “没说你,你急什么。” 分明就是,何况他不是……再说:“梁公公在九王府很受欢迎……” 嘴硬,延古起身,将刀抽出来擦一遍:“是啊,先主子一步,永远忧虑在先,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主子。” 万象被被说的,好像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诶,你够了没有,我身为主子的奴才,替主子注意着东宫的事项,当然会发现这种事,会往这方面想,这很正常。” 延古将到回鞘:“正常?娘娘以前没有用过药吗?你怎么不说,如果没有九王爷昨天来的事,你会关注太子妃有没有用药?就算关注了,你会以这种口气说出来?太子妃娘娘不为咱们大人生孩子不是理所当然客观存在的。”什么人家不注重嫡庶,且最容易乱了常理,还可以有好几个主子,并且同时让 所以,万象将大人摆到了什么位置上?一目了然:“何况,就一定会有孩子?这是一定几率会存在事情,也有可能没有,就算娘娘不喝药,也不见得就会有,你这样说太子妃有失公允,” “我……我不跟你争前面的话,但子嗣这件事,如果娘娘不喝药,你不能否认就有希望!” “希望是一件很渺茫的事情,基本等于不存在,你不能假设它就是存在,,太子妃娘娘只是将一些不确定的事情降到最低而已,却不是让你将不存在的事情变的肯定。” “延古,你向着谁!” “大人!” “既然是大人,咱们大人是不是到了娶妻的年龄……” “容我提醒你一下,这件事大人的父母都没有管。” 万象被噎的想说什么都忘了:“你到底能不能聊天,我还真能管大人的事非,你是大人的近臣,我是大人的奴才,我们两个都是大人的人。我现在跟你说,就是没事了坐下来聊聊天、亲近一下感情,是咱们小虾米之间互通有无的表现,再说你一个在外当值的,如果我不跟你说这些私密的事情,你能知道?不感谢我,不顺着我一起探讨,你还在这里泼冷水,延古,你信不信以后什么我都不跟你说,你什么也别想知道。” 延古笑了。 万象也笑了:“你说你够了没,也就是我脾气好。” “你怎么不说你嘴不严。” “你又来,那件事满打满算现在只有咱们知道,你就不好奇!” 延古当然知道他只是无聊说一说,否则就不是在这里跟他废话,而是让他说不了话了,只是:“嚼舌根的性格确实该改改。” “延古——” “别闹,说你还不服气,同样在跟前伺候,多雨从来不多话。” “我还不如一个粗使小厮?” “也许。” “行,我走!” 延古看着他走了两步,又赚回来:“总归是有那么一丝期盼,可七小姐毫不犹豫地……” “你怎么知道是毫不犹豫?” 万象拍拍他的肩:“你现在就跟我对着干吧,咱们大人对太子妃娘娘如何,你我全看在眼里,你觉得短时间内小主子能从其她女人肚子里出来,咱们大人……” 延古瞬间站定:“大人。” 万象惊悚的看着延古:耍我的是不是?继而慢慢的转头,脸色瞬间煞白,腿一软跪在地上:“大人……” 延古也十分愧疚,大人听到了多少?大人什么时候过来的,大人最忌讳他们谈大人的私事,更何况还是这种私事:“大人……” 明西洛看着万象:“该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万象吓得瑟瑟发抖:“奴才该死,奴才不该信口开河,奴才罪该万死,奴……奴才都准备好了,求……求大人饶奴才一回,奴才绝无二心。” 延古也跪了下去:“大人,万象不是故意的,万象就是觉得属下不会乱说,才口没遮拦,求大人网开一面!” 万象不断地磕着头:“大人饶命,小的对大人忠心耿耿,大人,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大人……” “将常州调上来吧。” “是。” 明西洛说完如常的走了过去。 万象跪在地上,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延古心里也不好过,大人与太子妃的事,本就是大人求来的,地位一直不高,他们却在这里说这些。 万象久久没有抬头。 延古也没有起身。 明西洛走出很远,才停下来,依旧是覆压百里的听天楼阁、廊桥小谢,眼前的池塘里铺满初初绽放的荷花,本来美不胜收的景色,似乎因为人的离去,也省去了生机和颜色。 明西洛负手,看向更远的门扉之外,延古说的没错,这不是不能理解的事,太子妃没有必要要他的孩子,何况,再如何,他也不能否认他见不得人的身份,这样的身份下,何谈什么孩子!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却还是心中难受,这大概就是人的贪念。 “大人。” “有事。” “马将军求见。” 明西洛转身向里走去:“不见,如果是回城的安排,让他去找卢虎,其他事不用来烦我。” “是,大人。” 明西洛刚走了两步,又匆匆有人来报:“大人,大人,皇上不好了!” 明西洛瞬间转身:“皇上——走!”急忙向皇上的寝宫而去。 …… 此时,帝王的恢弘大殿内,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三五太医聚在一起,汗流浃背的商议着什么。 太后娘娘眼睛通红。 九王妃在一旁安抚着婆母。 太子妃站在最边上,正在和长安说着什么。 659二更 谁也没有发现,即便在如此压抑的气氛下,明西洛进来,依旧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东宫权臣,谁也无法否认他此刻出现在此的分量,就算是九王爷想趁皇上殡天早饭,也要掂量一下此事发难,能不能一举拿下东宫。   项心慈看了过去,皇上此事太过突然,不是明西洛所为。   明西洛下意识的走向七小姐的位置。   九王爷视线瞬间落到明西洛,背脊无意识挺直。   有太监从外面疾步走来,立即小声在九王爷耳边道:“王爷,鹰击在外面部属了人。”   九王爷闻言脸色顿时难看。   梁公公急忙拉住王爷衣袖,让王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九王爷挣开梁公公的手,这是要跟他作对了!还是特意想保持距离,自己看上去就那么想凑过去的!这时候将鹰击的人调来,分明是划清界限来的!   明西洛在距离太子妃很近位置停下,拱手向殿内所有人问礼。   太后没有理会,儿子病危,没心情看陆陆续续进来的臣子,更没心情看惹两个儿子不慕的人!   九王妃故意忽视了他。   九王爷本不想理会他,多看他一眼都是给他脸,但纵然心里气的喷火,但真发现没人理他时,心里火气更旺,谁给的她们——竟然无视他儿子存在!   忘了如今的安宁都是谁带来的!如果不是明西洛,太后和皇上、太子还在人人喊打,母亲怎么可以如此对有功之臣!   九王爷克制着脾气,‘不情不愿’的对明西洛微微颔首,又觉得自己‘宽宏大量’的不够,给儿子做的脸不足,刚要抬手让他过——就见他走到了太子妃身边!   九王爷气的——   梁公公立即示意王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外面怎么样了?”   “都等着,个别的已经往这里赶了,里面怎么杨了?”   长安立即上前将皇上的情况说了一下,本来都在里面,九王爷担心太后影响太医判断病情,带着众主子都出来了,现在正在与太子妃娘娘,叫不叫太子过来,毕竟太子一早刚回去,睡下没多久。   明西洛想了想,看向七小姐:“娘娘,将太子叫过来吧。”皇上的身体几近灯枯,经不起折腾,昨晚就闹了一次,今早恐怕挺不过来。   项心慈没有耽误:“去请太子过来。”   “是。”   陆陆续续有大臣赶来,明西洛环顾一圈,余光扫见七小姐脸色不好,想到什么,恭手道:“娘娘,您坐一会。”   项心慈没动,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不禁看明西洛一眼。   明西洛摇头:“娘娘切勿担心。”   项心慈:不担心,叫太子过来?   明西洛:……   九王爷不时看向明西洛的方向,心情时而好、时而不好,更一个女人有什么好说的!   还有这些大臣,怎么有的进来的时候不跟他儿子打招呼,而且一看,全是他这一方的人!   九王爷神色更不善!唯恐明西洛看出什么,不时看向明西洛的方向。   明西洛在劝太子妃休息一下,不时察觉到九王爷看过来的目光,眉头一点点皱起,趁着众人不注意,目光冷然的看了回去!   九王爷见状怔了一下,继而被看得火气上涌,他是他爹,他瞪谁呢!有这样对老子的儿子,他就不怕天打雷——   九王爷又立即将想法收住,到底是老来得子,又没养在膝下,不忍心苛责,东宫有什么好,那点权利,他看得倒是挺重!能干什么!   梁公公垂着头,已经无力劝自家王爷。   但每每余光扫向明大人,心里顿时乐开花一样,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在场所有大臣里,自家小主子站的最近、最英武不凡、气质卓绝,一眼便能让人注意到。   好。   又岂止一个好字能概括,都说项家虎父无犬子,莫家也有莫世子,如今他们九王府,也有人中龙凤的小主子。   “九王爷是不是在看你?”项心慈想说,九王爷不是一个愿意克自己情绪的人,何况还是白得这么的儿子,虽然已尽量收敛,但这种欲言又止,想上前又不敢前一步的状态,上辈子她见过很多次,再熟悉不过。   “回娘娘,微臣带了鹰击过来,九王爷也许听说了。”   项心慈姑且就当信了。   大殿内除了太子的哭声,九王妃若有若无的安慰声,太医进进出出的声音,挤满了人的大殿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明西洛站在心慈身边,似乎窗外有微风出来,空气中淡淡传来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熟悉的香气与昨晚有一丝相通,但又有一丝不同,她重新用了香,或者她沐浴过后,重新熏了香,怕谁闻到?   刚刚还告诉自己不必介怀的事情,此刻又有说不出的苦涩,连香都要重新熏吗?现在现在的香气才是她身上固有的,来见他之前特意遮掩了?   明西洛才香气她本就擅长熏香,用她本身的香添一味、减一味,都是上好的女儿香,可第一次见,她可以换的如此彻底,昨夜的气息掩盖的一干二净。   “明大人。”   明西洛颔首,思绪绕在大殿上空,空荡荡的蔓延,她没有打算要两人的孩子,他没有期待,但是连一缕香……   “太子殿下到——”   项心慈、明西洛同时迎上去。   九王爷见状脸色更难看,急着去干什么!   梁公公见状,头垂得更低。   “殿下。”   太子脸色苍白,刚刚梦中惊醒,让他精神更为不济,他下意识握住心慈的手,仿佛撑住了所有力量。   “没事的。”温柔的声音很轻,但是谁也无法忽略里面包含的刻骨温柔。   明西洛生生没有让自己动一步,站在两人身后。   太后娘娘见到孙子,悲伤的扑了过来:“阿旭……”   梁公旭没有看那边,用力的抚着心慈的手向父皇的寝殿走去。   太后哭着扑了个空,在大臣眼前、众目睽睽之下扑了个空!   九王妃似乎也没料到,急急忙忙的追了过去。   太后老脸就会要挂不住,看向就进的臣子,抬手就要挥上去——   梁公公见状,就要飞扑向前。   九王爷已经更快一步,握住了母亲的手,第一次对母亲一把年纪对太子妃!   太后当然知道,可太子将她的脸置于何地!   九王爷收住母亲的手:“母后,阿旭太担心了,您配孩儿进去看看。”   太后也仅是没有找打台阶下,立即察觉不妥:“走。”   梁公公随着九王爷进去,忍不住回头看眼明大人。   明西洛宁愿他不看!   梁公公顿时又一阵心疼,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明大人又受了多少委屈,这孩子哭,真哭,都是他们没有照顾好他。   长安见状,疑惑的看眼明大人。   明西洛看他一眼:“不进去伺候?”   “是,是。”   项逐元进来的时候皇家所有成员都已经进去了。   “世子。”   “世子。”   项侯爷见他回来,将他叫到身边低声问了什么,又脸色沉痛的垂下头。   项逐元走到明西洛身边,他一早陪心慈过来,刚才皇上病危,出去安排后面的事:“皇上怎么样了?”   “现在还没有消息,九王爷等人进去了。”   “看太医的意思不容乐观。”   两人说话声音很低。   “是。”明西洛话音刚落,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   大殿外的众臣心里顿时一紧。   前前后后有不下十个官员,快速改变了自己的站位。   太监已经双眼通红的出来,未语人先跪:“皇上——殡天了!”   所有大臣下意识先看大殿外,见没有人冲进来,制造一场猝不及防的夺权,顿时传来膝盖落地的声音:“皇上——”哭声震天。   殿内又是一阵慌乱:“快太医、太医!太子殿下晕倒了!”   哭声几乎刹那间顿了一下,又很快接上哀泣。   项逐元已向里面而去!   项章想喊他一句都没有喊住,只能继续跟着哭皇上。 660一更 明西洛看了一眼,下意识也想跟进去,最终停下脚步,项世子是太子妃的兄长,与东宫利益更紧密,他进去了,他最好便留在这里维稳。 众人心思各异的哭着,即便哭的各怀心事,大殿内依旧悲泣凄凉。 明西洛定睛看眼外面的九王爷的人。 巫将军见状越过哀哭的人群,在外恭敬的对其颔首。 明西洛的视线瞬间一眨不眨的落在他身上。 巫勋顿时锋芒在背搬撑了很久。 明西洛才移开视线,看向外面没有调动,里面却哭的越来越艺术的众人。 明西洛突然觉异常荒谬,恍惚间看着这座威严尚在的宫殿,第一次觉得帝王威严如此荒诞。 徒留下的即将瓜分的利益,连哭都成了累赘,但里面的人,能得到几声哭泣,已算他的臣民厚待与他。 更凄惨的难道不是现在还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位置的人,他们在怕什么?怕太子跟着一起去了!? “大人——棺灵准备出了点问题。” “有问题让当地的乡绅参与,要快。” “可,规格上……” 明西洛看他一眼。 来人立即退了下去:“是。” 过了很久,长安出来。 太子一方的人顿时看过去。 长安踮起脚尖在明大人耳边说了什么,又急忙进去。 项章同时看向明西洛。 明西洛颔首。 太子阵营内的人,忍不住松口气,哭的心无旁骛起来。 大殿内进进出出的人更多了,皇上殡天后一系列的准备要做。 九王爷先出来。 九王阵营的人立即火眼精金的看过去,背肌挺直,与有荣焉。 九王爷第一眼便看向一旁的明西洛,此事此刻,他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便顶着明西洛的不悦走过去。 众人不解的看过去,九王爷不做点什么,去那边做什么?杀明西洛?这个时候?在这里?万一? 距离九王爷和明西洛近的人快速寻找就近遮掩物。 九王爷声音沉重:“要不要进去看看。” “回王爷,不了。” 九王爷被他语气里的客套气的不轻,都这个时候了! 明西洛依旧站在原地,等着里东宫里的人出来。 九王爷深吸一口气,平稳自己的情绪:“你总该进去看看。” “皇上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 “你——” 明西洛拱手:“九王爷,自重。” 九王爷第一次接二连三的被人喊自重,他哪里不自重了,他们两人到底谁更不自重,在东宫里冒充属臣! 梁公公悄悄的扯扯王爷的衣袖,忍。 九王爷甩开梁公公的手,直接向外走去。 梁公公急忙陪着不是,追着王爷而去。 项章看眼明西洛。 明西洛心里叹口气,蹲下身一起与项章跪在一旁:“没事,九王爷心里有数。” 项章语重心长:“这种时候还是小心为妙。” “微臣去外面看看。” “去吧。” …… “那是你叔父,你进去磕个头是基本礼节。” 明西洛看九王爷一眼,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我叔父远在梁都,估计这时候——在集市看斗狗。” 九王爷气的脸色铁青:“你非要跟我作对!” 明西洛真不懂,神情堪称淡漠:“好似——是九王爷非要强求。” 九王爷:“……” 梁公公见状,急忙出来活稀泥:“世子,您别生气,王爷知道您不喜欢,一直没有打扰大人的生活,少主子看子王爷拳拳爱子之心上,就别总惹王爷生气了……” “世子?九王爷打算与九王妃和离,娶市井之妇为妻?” 九王爷一口气憋在胸口,想一刀砍了他! 梁公公赶紧要安抚。 九王爷怒目而视:“还不走,杵在这里被人嘲弄!” 梁公公边跑边追:“王爷,王爷,您消消气,咱们府上毕竟没有养过,没有管过,少爷他怎么可能说认就认了王爷,再说,少爷官职恒通,前途光明,自然就傲气了些,不过——王爷,奴才想起件事情,王爷或许可以试试……” 九王爷何尝不知道他奈何不了明西洛,看向梁公公:他真有办法? “奴才最近打听出来点儿东西,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用。但应该多少是有用的吧。” “快说!” “项七小姐在没有嫁给太子之前,与咱们少爷认识……” 九王爷疑惑的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 九王爷瞬间恍然:“你的意思是……” “王爷莫急,王爷莫急,奴才只是猜测……” “你猜测些什么不好,在这里胡乱猜测!明西洛是那种人!再说一个女人而已,他犯得着一再记的!” “是!是!奴才出言不逊!” “不过他认识项七小姐在先,项家小姐为什么嫁给了太子?” “……”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贪慕虚荣,目光短浅。” 梁公公没有反驳,但是以少爷当时的身世,确实配不上项家七小姐。” “这么一会儿就不敢叫世子了。” 梁公公汗颜:“……免得惹世子生气。” “就不怕惹本王生气。” “……” …… 项心慈走了出来。 项逐元跟在身后,微不可察地拍了拍他手臂放开了她。 明西洛立即走了过来与项世子一起,站在他另一侧:“娘娘,世子,太子情况如何?” “能赶路,棺木就准备好就起程吧。” “是,微臣下去吩咐。” 项逐元扶住项心慈。 明西洛看了两人一眼,七小姐因为太子心情一定不好,项世子理应照顾一二。 何况,他们两人关系一向亲近。 “大哥也跟过去看看。” 明西洛才看向项心慈。 “担心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大哥就不用去了。” 项逐元眉头微皱:“你说什么。” “没什么。” 明西洛直接恭手:“世子请。” 项逐元叹口气,神情严肃地看着她:“嫌我在里面说你了。” “大哥——”项心慈故作生气的转身回去。 项逐元似乎颇为不悦,歉意的看向明西洛:“她的性子——” “太子身体不是,娘娘一定非常担心,世子请。” “棺木准备好了。” “都已经准备齐全。” “九王爷呢?” “刚刚离开。” “难为你了。” “都是为了太子。” …… 回梁都的队伍挂起了高杨的白幡。 ------题外话------ 二更晚上八点来刷。 . 661二更 回程的队伍更加沉闷。 所有官员女眷服饰均换上了素服,白绸挂在他们头上,有的扯的仓促,混了一丝米色在其中。 真真假假的哀泣声在队伍里弥漫。 队伍中,穆济掀开车帘,看眼泾渭分明的太子禁卫军和九王爷的队伍,脸色沉重的坐进了马车里。 “大人。” “留个心眼儿,不要卷进去。” “是。” 穆夫人担忧的看眼夫君:“老爷,会不会出事?” “不必担心。” 不单穆尚书担心,所有的人都在担心。 消息不灵通的,没有机会近距离靠近棺木的,此刻不得不避着众人互通消息。 “九王爷的人有动的迹象吗?” “不好说,我的位置看不到大体动向,九王爷的人和鹰击的人看起来都在互相戒备,但如果九王爷有动的倾向,不应该是现在的局面。” 那现在是什么局面? 谁知道什么局面? 两人齐齐叹口气。 “……恐怕是有明大人在,九王爷也更谨慎一些吧。”想到那天那一箭,说话的人不自觉地看向明大人的方向,脑海里还是他那日轻松拉开蛟龙宫的情景。 如果以双方现在的人手看,只要明大人牵制住九王爷,东宫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所以九王爷是打算回梁都的途中埋伏?”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来说去都是猜测。 不管东宫与九王府两大巨头谁先动,都不是他们能参与的,他们能做的就是在事情发生之前,怎么保全自己家族的性命。 …… 九王爷完全没想那些,全在惦记自己刚得的儿子,急不可耐的将梁公公叫过来,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一路,我看他们两个也没有互动。” 梁公公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王爷在说什么,随即恍然,王爷竟然在惦记着这件事,顿时四下看一眼见没人才松口气:“王爷,这种事,你私下说。” 九王爷理所当然:“我现在也没有当着人说。” 是,是。 “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本王怎么没有看见。” “王爷,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怎么可能被人看出来。” 这算什么,如果他儿子真喜欢那也太压抑了! 九王爷骑在马上,还是不认同在他儿子一无所有时抛弃他儿子搭上太子,现在又反过来让他用这件事情拉拢儿子,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件好事。 而且这种女人如果跟着他儿子,他儿子以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王爷……” 大梁好女儿家有的是,哪一个不能说给他儿子:“我记得施家的那个还没有成婚是不是?”施家女儿就不错! “王爷,这都是多久前的消息了,施家与咱们少爷已经退婚了。” 九王爷顿时怒了:“退婚!凭什么,让他家送女儿过来当个妾!” “王爷。”梁公公即便听得不仔细,仔细分析分析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不是明大人拒的婚。 何况以明大人当时的地位施家疯了才会不要这门婚事:“应该是大人拒绝了施家的婚事。” 九王爷脸色好了一些,原来是不喜欢:“柳家的那个呢,我记得柳家的那个还没有成婚。” “辅国公家的大小姐与项世子订过婚。” “那又怎样,只要我儿子喜欢。” 梁公公想哭。 “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了。” “奴才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说!谁还堵了你的嘴!” “奴才只是觉得大人既然当初拒绝了施家的婚事,也没有暗示过柳家,就是在这件事情上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冒然给明大人订门婚事,大人未必喜欢,何况……王爷,你已经在大人面前很不得面子了,不如您私下与大人商量一下,你看大人有什么想法,万一还是喜欢最初的,那王爷将这件事情做实了,大人以后对王爷肯定不一样。” 九王爷冷哼一声:“你说的是宫里那个脾气不好,性格不好,空长了一张脸的那个。” “王爷,奴才没有那么说,奴才只是觉得,明大人与项七小姐认识在先,两人又都是年少慕爱的年纪,应该还没有走出来……” “你那算什么考量?本王以为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就那个女人! 其实,也许真没有:“王爷,据奴才所知,当初可不止一批人看到过明大人与项七小姐在一起,那就说明他们必然很长时间经常两个人在一起,年轻男女在一起肯定是有些互相欣赏的,而且以明大人现在的地位,现在还没有成亲,奴才才大胆推测可以一试。” 九王爷心情又不好了。 “九王爷,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是别人大人自己就能搞定,可如果是太子妃娘娘,这中间要运作的地方就多了,首先以咱们少爷的心性肯定不愿意这件事偷偷摸摸一辈子对不对,这就是我们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 九王爷看着梁公公。 梁公公肯定的点点头。 “年轻人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当然耿耿于怀,可真得到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以太子妃娘娘的性格,哪个男人喜欢,何况是咱们少主那样公正廉洁、刚正不阿的人,更不喜欢这样的女子,所以这只是一个契机,是王爷讨好大人的机会。” “……” “王爷,忍辱负重啊。” “……” “王爷,又不是真给咱们大人做正妻。” “她想都不要想!” “是,是。” “也就是梁功勋那样没用,没人抱有期望的太子才会让他定一个一言难尽的女人,她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怎么能嫁给梁公旭,梁都女人死完了吗!但凡本王在梁都都不会让这件事成了。” “是。”确实身份不正派,梁公公不意外王爷还记得曾经名动圣都的入化姑娘,曾经亦是一段传奇。 …… 临近傍晚,队伍开始安营扎寨,火堆亮起,闲杂人等宵禁,队伍开始巡逻。 明西洛向东宫的车架看了一眼。 “大人,聂大人找您。” 项心慈因为梁公旭身体不适没有露面。 夜已经深了,皇上棺木前守夜的臣子传来隐隐的哭声,在华灯初上的夜幕里更显阴森。 ( 662一更 …… 九王爷催梁公公快点儿去,迫切的要让明西洛叫他爹,可突然又有点儿要脸,万一那个乌龙,以明西洛乐的性格岂不是觉得他为老不尊,忍不住又将梁公公叫回来:“你确定是不是?” 梁公公看着九王爷严肃的神色,忍不住摇头,他不确定,谁敢做这个保证。 “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奴……奴才只能说,今天好几次看到大人向东宫的车马看去。” 就是说可能是真的?但九王爷还是不想在明西洛面前落了脸面,毕竟:“也可能是担心太子的情况?”毕竟双方的利益绑在一起,是不是? 如果王爷这么说的话…… “算了,算了,去叫去叫!” “奴才去了?”梁公公再确定一下,他担心去了,王爷发现不是,把气都撒在他身上。 “去!赶紧去!” …… 夜色下的驻扎地荒芜人烟,只有不远处驻扎的营地,一座连着一座,沉寂的一处处堡垒,好像灯光最亮出延伸出的坟地一样森然。 明西洛一袭未换的官袍,与所有觐见王爷的臣子一样:“属下参见王爷,王爷找微臣。” 巫勋觉得世子的称呼太生疏了,忍不住看样王爷。 九王爷转过身,期许、盼望的心情,看到他不情不愿的样子,面上也端了一些,语气严肃下来:“皇上的身体,拖了一段时间了,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明西洛没说话,此事人尽皆知:“……” 九王爷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窝火,不过一想虽然是他叔叔,但两人并没有接触过,本来也不亲近:“我的意思是,太子身体不好,又年幼,皇上出殡那天,你能代替梁公旭到场。” “王爷,微臣乃东宫属臣,定然会在场。”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微臣只能恪守本分。” 九王爷深吸一口气,负手转身忍他:“你以为就凭你现在的实力与我作对你能胜!” 明西洛神色如常,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从进来到现在,脚步都没有多移动一下:“回王爷,当然不能,但苟延残喘还是可以的,五年十年之后再看,微臣未必没有与九王爷一战之力。” 九王爷冷哼一声:“空口畅想,如果本王现在动手——” “微臣静待王爷决策。” 九王爷快被这个油盐不进的逆子气死了,如今总算体会到家门不幸时,老子要手刃儿子是因为什么! 但就是这一感情,九王爷也隐隐畅快加舒心,但表面依旧装的很眼里:“张口就来!你手臂上的伤还没好!” 明西洛看了一眼自己手臂,神情始终谦卑,态度却很坚定:“多谢王爷关心,这点伤并不影响微臣出刀。” 所以,他的意思是就算与亲生父亲刀剑相向,也不改变初衷!他是他爹,不是他的仇人! 明西洛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臂,神色坦然,实事求是。 九王爷见状更上火,窄袖翻转,瞬间拔出了旁边侍卫的刀! 明西洛急速后退一步,不逞多让的让岩谷的刀出鞘,快速迎上九王爷的锋芒! 巫勋快速看一眼,想说什么,又极快镇定下来! 刀身快速碰撞又消失,再快速出现,绝对的力量在暗夜中擦出刺目的火花。 所有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官员,纷纷躲到了帐子里。 两人刀光剑影间落石飞沙!旁边枯叶飞速卷起撕的粉碎,刀光剑影中,两人的身影谁也不见收势。 长虹贯天,九王爷的刀携带者凌冽杀气向明西洛攻去!百家所长,他受过最正统的的熏陶。 锋芒毕露,明西洛从繁杂中自我感悟,一招一式只求有效,自称一排。 夜幕下刀光剑影飞速交替,飞沙走石卷起半丈多高。 延古于砂砾叶屑中,沉默地站在一旁。 巫将军也镇定的一动不动。 刀锋从九王爷耳边划过! 飞溅起的枯叶如利刃般擦过明西洛头顶。 风在这里急速旋转,夜色似乎也被搅动的深沉,带动的劲风寒光绞过延古、巫将军的衣襟。 两人各自站在自己的暗夜中,任凭刀锋扫过他们的各自的眉宇一动不动! 九王爷的刀含着凛冽的霸气,收拾落在地上。 明西洛的刀揽尽锋芒飞入延古的鞘中,眉宇带锋,不见平日儒雅、 九王爷看着夜色下依然傲立的明西洛,心里骄傲后,徒留更浓重的叹息,如果这孩子从小养在他膝下,凭他如今的天赋,定然比如今更上一层楼,看他学的都是什么招式,东拆西凑,捣鼓在一起,四不像一般,却也能发挥不错的效用:“扶灵的事我们暂且不谈。” “……”本也没有谈的必要。 “但你是我的儿子,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是事实,你必须回到九王府,手臂上的伤如何?这时候逞什么强,刚才那一下如果我不手势,你还想直接用你残废一样的手撞上!” . 663二更 明西洛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活动下手臂,血已经渗了出来。 九王爷显然也看到了,嘴边的指责又收了回去,想起伤口是他的人造成的。 明西洛没管这点伤,他会过来,是有话要说:“……” 九王爷心里愧疚三分,语气缓和下来:“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有成亲?” 明西洛抬头,问题跨度有些大:“……”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你也知道九王府人丁单薄本王难免会想到这些,朝中官员家的子嗣像你这么大的早已经成家,你是——有什么要求?” 情浅言深,一层可能存在的血缘关系,竟然会说到这个问题,明西洛微微蹙眉:“国事在前,微臣没有成家的打算。”并不想多提。 九王爷看着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有气:“国家大事,也包括延续后嗣。” 明西洛语气依旧平静:“皇上刚刚殡天,九王爷现在谈这些不太合适吧?” 九王爷被噎了一下:“就算现在不谈,以前也没见你娶妻纳妾!” 明西洛看看天色,恭手:“……如果王爷没什么事儿的话,微臣先行告辞。” 九王爷话还没有开始说,正事还没有办,他走什么,九王爷耐着性子,加快进程:“太子的身体状况撑不了多久。”语气颇冲! 明西洛不明所以:“……” 九王爷背脊挺直,威严依旧:“二皇子还年幼,你确实可以多教导几年,但不敢多少年,总是仰人鼻息,名不正言不顺,你难道想永远为别人做嫁衣。”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语气照搬的前一句,似乎已经不想想用什么态度应对他了。 九王爷简直——想让他滚,更忍不住想指着他鼻子骂:“你真这么伟大!所做的一切、拥有的一切,就是为了拱卫别人!如果以前你尚且是身份不足,需要仰仗他人才能有所成就!你现在是我的儿子,我是你最好的跳板,你可以站的更高跟尊贵,为什么还要按部就班!” 明西洛依然觉得九王爷在东宫臣子面前说造反,不太好:“……” “行!你自有注意!或许你现在年轻气盛、觉得你自己有大好的前程!可以,享受逐鹿的乐趣,是每只雄虎成年前的晚了,但你如今的时间同样宝贵,你放着现在的时间不放在梁国复兴上,便要放在征战逐鹿上,等以后花甲之年,留一片大好河山给你或许不知道争不争气的孩子!说道孩子——你连女儿都不接触,如今站在东宫首臣之位,明家不聚集财富,你不贪图享乐,九王府可以给你一步登天的机会你也拒绝,但你却在兢兢业业的为东宫多事,按说你心系黎民,不应该是希望生灵涂炭的人,你想做什么,我并不想打探你的隐私,但我确实听到过一些事情,你和项家七小姐认识在先?” 明西洛本来想抬首的举动,在听到最后,瞬间情绪内敛,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九王爷冷哼一声,这一点倒和他相同,被说到心肺的事绝对纹丝不动,唯恐别人看出一丝端倪:“行了,别装了,别忘了我是谁老子,你现在的行为在我眼里就是欲盖弥彰。” “九王爷,请您自重。” “我对你退一步,或许我可以帮你达成某些夙愿——” “不——” “项家那个小女娃出身虽然不怎么样,但在项家那个情圣的院子里养大,养的她到是任性自我、没有原则,这样的女孩子,天生在肉食强弱中生存,看到的就是生存的艰难,你认为你不压住她,她会多看你一眼?” “……”明西洛没动。 “忠诚的人,她固然需要,但哪个上位者会因为一位臣子的忠心耿耿感恩戴德、铭记于心,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不跟进一步。即便做到摄政王,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她捧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她怎么看你?一个好用的工具,一个言听计从的棋子,一个彰显她魅力的存在,她是靠着她一次次美色的付出,理所当然得到的这些东西,是公平交易?” 明西洛像脸被人扒开一样,但他和心慈之间确实有他看不懂的东西,这种东西似乎梁公旭和项世子都可以轻易勘破! 九王爷不屑于顾:“不高兴了?一个她可以招之则来挥去则去,只要给一份感情就能一劳永逸的王牌?你还太小,又身在市井长大,利益太大,看到的格局自然是不值得低头的局面,宫廷里的龌龊动辄便是朝代更迭、帝王交替,中间的利益足以让人奉上尊严、性命!身在高位的女人哪个不是拼了命的为自己利益绞尽脑汁,在这个过程中,但凡能爬起来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更不要说为了子嗣争夺至高无上的地位,什么都可以交易,表面多无辜善良,内里就有多看不起你,那都是她们的本事,不是你情圣一般的付出。” “王爷言重了,属下与太子妃娘……” “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你现在就坐到那个位置,大梁的江山都在你手里的时候,她会不会为了生存,为了她爹,求你一丝怜悯,她求着你得来的东西和你现在主动捧到她面前的东西,你看对她来说,哪个她更珍惜。” 明西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神色间无一丝变化:“王爷不要做无谓的猜测才好!” 九王爷转过身,反而不再看他:“下去吧,天色确实不早了。” 明西洛心里七上八下,极其难受,但更知道不能是眼前的人,明西洛断然转身。 走了两步,又神色坚毅的折返回来:“王爷。” 九王爷欣慰的看向儿子,等着他求他。 “微臣有一事相求。” “说。” “微臣和王爷的事能不能请王爷不要乱说?”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巫勋眉角不禁跳了一下。 九王爷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明西洛恭手:“微臣告退。” …… 九王爷将帐子里的烛台直接砸了:“他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掏心挖肺,我都是为了谁?” 梁公公急忙灭着火:“他做的什么事!他还对我动手!他对我动手!岂有此理!我九王府的儿子,如此见不得人!你以后看见他就当没看见!” 梁公公陪着小心,一句话不敢多说:“……”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你,还有你!以后见了他都当没有看见!” 帐内的人纷纷垂下头:“……” “说话!” “是。” “是。” 九王爷更不高兴了! …… 多雨起夜的晚,见大人帐子里的灯还亮着,疑惑了一瞬,掀开了帘子:“大人……时候不早——大人您的胳膊。”瞬间清醒了。 明西洛回神,看了眼手臂:“不要惊动大夫,过来处理一下。” “是。” 明西洛思绪走的有些远,她是那么想的? …… 郊外的晨光亮的更早一些,早起的人们开始忙碌,饭菜的气味在帐子上空飘散。 明西洛已经走出帐子,听着陆陆续续过来的人报告昨晚的情况。 巫将军见九王爷还没有起,便也过来明大人这里述职昨晚的事宜。 明西洛转身。 巫勋急忙跟上:“皇上的棺木前王爷排了一个营守卫,再往前就到了大泽县,王爷在那里还有五万驻军,冰和日常物资都已经准备好,大人不用担心用度…… 明大人这么早就起来了,大人您手臂上的伤没事吧,王爷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明大人,明大人……” 明西洛才转了六个营帐。 梁公公殷勤的走了过来:“明大人,奴才昨夜熬的绿豆红枣粥,奴才知大人今天要赶一天的路,明大人辛苦,不如明大人尝一尝?” 明西洛直接看眼延古。 延古将梁公公瞬间拦在外面。 “明大人!大人——”梁公公掏出九王爷的腰牌,就要追,延古见牌如果还敢拦,依仗的定然就是九王府少主的身份,否则延古没资格拦这个牌子。 延古直接收了刀鞘。 梁公公提着粥,走到了明大人身边:“大人——” 明西洛就不明白了,瞬间压低声音道:“胎记你见过!还是你好好的审查过!你就敢认定是真的,梁贵你就不怕再闹一个难堪!” 梁公公笑了:“大人,如果这件事不是真的,您肯定已经跟王爷翻脸了,大人,不如尝尝绿豆粥吧。” 明西洛不跟他们耗。 “大人,您不喝,让奴才看看你手臂上的伤也好。” 多雨神色僵硬的看眼延古:宫里的奴才都这么…… 延古:你去宫里当当奴才试试? 早起的将士于是就看到了这一奇观,昨晚还动了手的明大人和九王爷,今早,九王府的大管家便跟在明大人身后,穷追不舍? “出……出什么事了吗?” “姜哥,我怎么感觉巫将军他们对延古他们的态度怪怪的,刚才还有兄弟看到巫将军在跟明大人说话。” “看错了吧。” “一大清早这么好的太阳,谁会看错。” 两人同时看向孟队长:“孟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孟小队看他们一眼:“你们不知道?” 664一更 “知道什么?” 孟小队见四下人少,凑近他们:“明大人是九王爷的儿子。” 几人一愣:“什么!” “小声点!讓什么,讓的所有人都听见。” 不是,两人顿时凑上去:“怎么可能,九王爷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 “就是,就是,是真的吗,从来没听说过咱们王爷有儿子,如果有,咱们王爷早当——了。” “懂什么,咱们王爷当然有儿子,我听里面的人的意思好像是少主一出生的时候,找高人算过命,说不能在府里长大恐有伤寿数,所以养了出去,当时送出去的就是咱们明大人。” “那现在明大人是咱们王府的世子了?” “哪有那么简单,好像在外养的时间还不够不能认回来,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要出去乱说,免得老天爷听见。” 两人恍然的点点头,顿时激动不已:“岂不是说——天下都是——” “咱们王爷的!” “冷静!少主的,少主的。” “你要不说,我们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九王爷真是深思熟虑,明大人也不逞多让。” “就是,如果不是咱们明大人,大梁江山还能看吗,果然虎父无犬子。” “我说怎么东宫突然间换了面貌,原来是咱们大人入主了东宫,咱们大人岂不是星宿下凡,东宫才有了新气象。” “我瞬间觉得我腰杆都直了。” “昨天谁因为咱们没有少主,倾向东宫来着,哈哈,到时候他可别哭。” 孟小队骄傲的让他们冷静:“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对,对,所以,那些因为咱们王爷无子嗣想离开咱们的,就让他们离开,等回头发现还在王爷的管制下,还不得吓哭!” “何止吓哭,以后都不敢哭!”有 孟小队而已这样想:“出去的时候还是不要乱说,上面没有正式提,怎么就不明着说,就当看那些跳梁小丑闹腾了。” “懂,懂,真想尽快看到他们的嘴脸,不选择咱们九王爷选择东宫绕来绕去,还不是在咱们九王爷手上。” “重要的事。没事儿少招惹鹰击,你们看巫将军的人被梁公公带到了应沟里,现在都没有修复好与明白人的关系,正献殷勤呢。” 两人感慨地点点头,难怪一大早就追着明大人走,还好他们是马将军的人,没有参与那场绞杀,想想背脊都忍不住发寒,不过:“东宫的人知道明大人的事吗?” “不知道吧?” “……嘘,别出声,执勤、执勤。” 早起的人很多,很多人都看到了梁公公梦幻的一幕,明明昨晚就有不少人看到他们双方动手,今天怎么又是另一幅样子?障眼法? 项逐元一身晨练劲装,腰间潘云玉扣,玉冠银边,他站在刚刚熄灭的火堆旁,看着陆续向明西洛靠近又离开的人:“善奇。” “奴才在。” “问问他有没有麻烦。” “是。” 另一边,林无竞将帘子掀了一条缝,又恭敬的落下。九王爷的人一大早陆续找明大人,这件事如此下去,早晚会有人知道。 梁公旭脸色苍白的看过去:“怎么了……” “没事儿。”项心慈将药碗放下:“你先躺着我出去看看辅药好了没有。” 梁公旭拉住她的衣袖:“心慈……”他精神状态并不好,接连丧母丧父,身体吃不消,如果不是帝安在旁边陪着恐怕连撑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没事,如果有事,就不是林无竞过来而是我大哥了。” 话虽那么说,但他的身体状况,万一发生什么,难保宗室不会有想法,本来九伯是最好的保护伞:“不行了,我就向九伯认个错。” 项心慈笑了:“放心,不会放过你的,一定给你认错的机会。” 梁公旭也笑着握住她的手:“还有明西洛,如果九王爷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就让明西洛带你们走,他一定会护你们周全。” 项心慈反握住他微凉的手:“想什么呢,担心我护送皇上灵柩会梁都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你放心,不要胡思乱想,有事我会告诉你的,再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不都改先护你周全,否则的话我们拿什么号令天下,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你存在对我们来说更重要。” 梁公旭笑了虽然难掩疲惫,但心情舒阔很多:“不是还有个二皇孙给你们号令天下。” “那也不如你这几两肉重要。” 梁公旭笑的咳嗽了起来。 项心慈待他平稳一些,才走了出去。 梁公旭看着她下了车,刚打算问寿康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帘子外穿来喊声:“爹爹。” 梁公旭疲惫的纹路瞬间舒展开:“安安。” “爹爹,花。”粉雕玉琢的小身影掀开车帘跑进来。“好看。” 梁公旭小心翼翼的将她揽了过来,他们安安更好看,可惜他看不到她长大,看不到她出嫁了,好在只是个女儿,明西洛会善待她吧,项家也会好好对她。 寿康想阻止,想了想,没有说,目光温柔的看着两人。 …… 项心慈站在清晨草露未晞的道路上,一袭华贵繁琐的长裙,举手抬足间仿佛已经是红尘万欠,她是容色,如果放在乱世,便是诸侯混战江山后理应得到的那抹慰藉,放在太平盛世,也是帝王的专属。 此时便是她的家国,她不愿是诸侯混战的战利品,也不是太平盛世下的牡丹,她便是她,似乎已经摸索到了一条路,等着即将到来的试探。 她平静的看着远方,少女容色尚在,心已沉淀若铁。 盛夏炎炎,清晨的微风,还带着一抹凉意,她穿过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马看向明西洛的方向,注意一定。 “娘娘晨安。” “娘娘晨安。” 项心慈没有看路过的人。 林无竞等着娘娘的吩咐,现在的情况对他们并不利,局面完全掌握在明西洛手里,如果明大人此时靠向九王爷,东宫即刻倾覆,可观娘娘神色,似乎—— 项逐元走了过来,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腰间同色玉带,将一身月色穿的淋漓尽致,语气更加温柔:“昨晚有没有休息好?都瘦了。” 665二更 “哪有那么夸张,才一晚上而已。”算上前一晚,她确实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项心慈并没有看她,依旧看着明西洛所在的方向。 林无竞见状,默默地退到一旁。 项逐元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又让他将视线收回来:“别那么直白。” 项心慈应付的看向他,又看向远处。 项逐元并不急:“担心了?” “怎么会。” 项逐元不忍她多担心:“我让人问过了,明西洛没有认的意思,” 项心慈闻言笑了笑,收回视线,心无旁骛地将手搭在她手臂上。“谢谢哥。” “谢什么。”项逐元将她的手拿下来,周围都是人。 项心慈没说什么,刚刚也是无意识的行为,她早已知道明西洛不会将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唯一的那丝不确定来源于这件事曝光的太早,以前的他羽翼丰满,没什么能挡在他面前,他当然不需要九王爷的帮助,但现在他和以前的实力还有很大的差距。 她不能完全以曾经的想法猜测现在的明西洛:“再往前走,就是大泽县了。”九王爷的军政的 “放心,我有安排。” 项心慈知道,转过头,晨光中笑容如千丝万缕的光:“所以我为什么要担心他。” 项逐元被她的笑容感染:“是,你该担心的是回到梁都穿什么。”项家会永远站在她这一边。 …… “夫人很多人都看见了。” 季幼迁愣了一下,放下手机的毛巾,直接当着床上的蒋喜开口:“梁叔为什么去见明西洛?”他不知道是谁将江西害成这个样子。 丫鬟吓了一跳:“……” 蒋喜已经醒来,看她一眼想安抚她什么,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季幼迁看也不看他:“王妃知道吗?” “不……不知道吧” “你去让人通知王妃。”季幼迁直接起身。 蒋喜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 “王爷……”小妇一身素服娇弱无依的跪在地上:“求您为臣妻做主。”仿佛是去找九王妃的路上碰到了出来的九王爷,没人注意她精修了眉眼,眼泪瞬间落下来,哭得无声动人。 九王爷满脑子明西洛,如果放在几年前,这样的女子跪到他面前,他或许又功夫猜一下她的想法,现在完全没念头,何况是亡臣儿媳:“怎么回事儿。” 季幼迁不擦眼泪,一双眼睛仿佛水浸泡过看着九王爷:“臣女夫君向来敦厚努力,对王爷更是忠心耿耿,梁叔更是对我夫君有养育恩,于情于理臣妻都不该心生怨怼,但是这两天频繁有侍女向臣妻汇报,说看到梁叔对明大人礼遇有加,臣妻敢问王爷,臣夫的伤成了什么!”字字珠玑,铿锵有力,柔弱又不失坚韧,更加引人侧目。 九王爷刚要开口。 赶回来的梁公公已经跪在地上:“王爷,奴才有罪,是奴才害了蒋将军,蒋喜家的,你要怪就怪老奴,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想将明大人赶尽杀绝,屡次刺杀明大人,明大人才以礼相还,将错算到了……老奴养大的……”提起蒋喜,他后悔万千,这是他的错,万死不足以弥补蒋喜:“蒋喜家的,这些是都是我的错,与王爷没有关系,王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蒋喜就像是我的孩子,我定竭力救治蒋将军,如果你的有任何要求,我都愿意一命相抵。” 九王爷没给他撑脸:“你做的好事!” 季幼迁茫然的看看九王爷,又看看梁管家,她说这些当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让九王爷看到她:“王爷……” “你先下去,这件事本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王爷……” “先下去!” 季幼迁心一颤,她本就不满意蒋喜,懦夫没有野心!她心里敬重王爷说一不二的样子,同时又怕他此时的样子,如果这个人肯分出一点同情心接纳她……“是。” …… 车马缓缓前行,皇帝的灵柩堆放了队伍最后的冰,日头高升,如今又几近落下。 大泽说是一个县,却是一座人口容纳了10万人的大城,这里驻扎着九王爷5万大军,同样规模的城市还有八座,拱卫梁都。 临近傍晚时,队伍会在这里补给,如今沉寂的队伍已经林间大泽县界,鹰击严阵以待,所有官员更是娇子都不出,带了孩子的女眷,堵了孩子的嘴。 所有骑兵上马,所有步兵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只有九王爷的人走的轻松自在。 队伍越来越近,大泽早早等在界碑前的队伍也缓缓露出了雏形。 “大人。” “稍安勿躁。” 远远看去,大泽的五千大军已经守在要道上,金戈铠甲、杀气凌冽,四蹄健壮的马匹躁动着,远远望去覆压百里。 队伍行进速度更加谨慎。 文臣彻底没了声音。 项章将车帘掀起,端坐在正中,朝中第一次肱骨之臣,让人将马车,赶到东宫车架的左前方。 项逐元一身月色国丧锦袍,驱马到父亲身侧。 东宫蠢蠢欲动的人群,瞬间安定下来! 明西洛同样骑马过来,走在项逐元身侧。 队伍距离大泽的军队越来越近,仿佛刀箭上侵染的血腥之气隐隐飘荡而来。 他们会动手吗? 皇上故去,太子孱弱,皇孙年幼,鹰击人员不足,对方激增五万大军,这是动手的好机会。 就在众人严阵以待时,后方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震动声,千军万马奔腾而至,银光闪闪的白光甲,全副武装的战马,从正后方覆压而来。 谁的人!谁要动! 众臣躲在车马里瑟瑟发抖。 鹰击拔出了腰间的刀,猛然发现九王爷的人也拔出了腰间的刀! 要造反! 明西洛顿时驱马要行! 项逐元按住了他。 同一时间,双方各自首将同时下马,一个奔向九王爷一个奔向项逐元。 对峙的双方侍卫看着奔向不同主子的将领,皆是一愣。 “参见主军!” 明西洛骤然看向项逐元! 项逐元看着九王爷! 队伍里随行的臣子和家眷更安静了。 此事项心慈掀开车帘,玉白的双手搭在秦姑姑手臂上,一袭红黄相间的沉重宫装、头上彩凤翻飞,金缕玉线交织的明月珰,让她成了一片素稿中,唯一抹不去的庄重色彩。 美轮美奂的一张脸,冷漠的没有任何温度,她用的甚至不是皇后、太后的八凤,她用的是象征皇权的九凤,此时此刻她也如千军万马般入了所有人的眼底。 项洗车泥当然不会指望明西洛的感情,指望明西洛最后关头能说服九王爷,那太可笑了,九王爷因为明西洛的存在早饭到有可能,不可能为他收敛。 她今天站在这里,九凤在身的底气来自她的大哥,项家所率领的五万大军。 项心慈穿过重重兵马看向人群中的九王爷。 九王爷同样看着她! 两人沉默与很长时间、 项心慈是晚辈,出于礼貌微微向其颔首。 明西洛神色尽量平静的看着这一幕,项世子什么时候调动的组军队! 此时,队伍的斜后方再次出现一队骑兵,这一对重骑兵出现的悄无声息,却与曾经逐鹿大会上禁卫军的装扮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他们的铠甲更加精良,包裹更加严密,马前似乎有什么装置,但没有完全展开,手里的武器也极为不同,此时,接近一万人马的重甲骑兵队伍,无声的出现子了千军万马之中,瞬间成了整个队伍的焦点。 莫云翳翻身下马,恭敬地来到太子妃面前:“微臣莫云翳,恭迎皇上灵柩回宫!” 莫夫人闻言顿时激动地掀开了车帘。 莫国公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项心慈再次看向九王爷,她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凤钗被她的容色压下,似乎都要抬不起头来, 鹰击也好,项家军也好,她出资让莫国公府养的骑兵的也好,此事此刻,都是她的人。 666一更 九王爷第一次在眼眸中倒映出她的身影,不是项家七小姐,也不是梁公旭不懂事的小媳妇儿。而是东宫太子妃。 如果以前看,他只是草草揭过不曾入眼,那么此时此刻她有资格站在人群中,与他对望。 巫将军率领身后的人看着不远处重甲在身的上万骑兵,这些人是怎么通过重重封锁抵达梁都的。 项心慈安静威仪得看着这片万万人中安静无声的国土,大梁江山自始至终都属于她,听话臣服的子民也属于她。 这一站是九王爷的地方,九王能在这里做的事情太多。即便他无意于皇位,他也可以在这里胁迫明西路点什么。 无论哪一种她都不希望发生。 两人隔空相望,风雨在无声中汇聚。 沉默的人们、压抑的气氛、风声似乎都在这样的环境里沦陷。 九王爷一挥手,让自己的人停在了百米之外。 项心慈的微笑瞬间也带了伯侄之间的亲切,同样抬手。 项逐元的人向后退一百米。 莫云翳对骑兵没有再前进一步。 鹰击沉默地守在外围。 此刻硝烟散去,气息重新流动起来,空气中仿佛又听到了蝉鸣虫叫的声音。 明西洛明明身处其中却有种置身事外的错觉,他看着不远处笑容宽和,九凤垂落却不掩其姿容的少女,往日种种仿佛都虚幻起来。 “大人,聂大人找您。” 明西洛转头想例行和太子妃说一声,就看到项世子站在太子妃旁边两人正说着什么。 项家是她的娘家,他真正意识到,如果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她信任的只会是项家。 她和项家才是真正的利益共通。 如果,也只有,他们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会坐在那个位置上……她才会将这份信任放在他身上。 九王爷看项明西路。 梁公公也看了过去,不过很快收回目光,原来东宫除了明大人还有后手,大人知道吗? 莫云翳仿佛不经意间看向离开的明西洛。 容度穿过人群与他对视。 莫云翳没让他动。 容度了然,莫云翳的这批骑兵或者说是太子妃的这批骑兵并没有走陆路,是他从海上运过来的。 项章站在太子妃身边,玄色官袍、文官之首。 项章代表的是一群士大夫阶层对东宫的态度。 此刻他早已下车,对多出来的骑兵心有感叹。 项五爷也走了过来。 项章忍不住对着五弟吐槽:“就是配置太豪华了,在刀剑上镶什么宝石。” 项承也觉得浪费,但女儿不可能听他的了,看着今天的几方人马,他才真实的感觉到女儿已经不是家中没事给曹氏找点儿不痛快的女儿家。 “不过,当真气派。” 项承也觉得气派。 文臣陆续走出车架,补给的人员开始忙碌起来,皇上的灵柩需要重新布冰,如此大规模队伍的水源和粮食都需要补给,新加入的护送人员也要进行整编。 文臣武将不管琐事,最感兴趣的还是那批骑兵。 “东宫竟然还有这么一批人。” “他们是怎么抵达梁都的?” “这得花不少银子吧。” “看他们胯下的马,全是东良战马。” “手里是刀还是枪?有没有懂这些的武将。” 武将全不想说话。 众文臣才想起来,这里的武将大多是九王爷的人。 爱说不说。 队伍很快进行完简单的补给,重新启程。 新整编的三军稳稳跟在身后。 很单薄的队伍仿佛瞬间充盈起来。 跟随在队伍里的人也没了一开始那么压抑,相比于一路看不到希望的沉默和煎熬,此刻还有了交谈声和孩子们止不住的哭声。 …… 延古带着鹰击走在最后,沉重的脸色心事重重,他和卢虎谁都没有说话。 大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太子妃手里还有什么? 这件事是不是瞒着大人进行。 但话又说回来,一个主将手里有多少将领为什么要通知到每位将军。 但大人与太子的关系不一般。 气氛一时间更沉默了。 明大人不像是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太子妃瞒着明大人。 延古看眼跟在大人身侧的万象。 像万象这种多话的人这次什么都没问。 常州不明所以的跟在所有人身后。 他刚刚被调上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隶属东宫,现在东宫占有优势,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为什么气氛如此沉重。 “大人被叫过去有半个时辰了吧?” “差不多了。” “常州你去看看,大人他们散了没有。” “是。” …… 容度脱离了队伍,跟在莫云翳身旁:“按照正规流程,大泽留下五百人护送皇上回梁都,咱们的人在到达梁都后驻扎在济山下的县郡,等你的人陆续回来之后,估计太子妃会让你填补济山的空缺。” “明西洛升的很快。” 容度看他一眼:“嗯,算是凭自己本事升上去的,毕竟太子不好伺候,它能在太子手下活到现在,还能让太子对他言听计从,的确有本事。” “他和太子妃关系很好?” “……”容度没有说话。 “太子妃留下他问话。”莫云翳说完看向容度。 …… 项心慈已经换上了常服,素色浅衔牡丹长裙,白色珍珠耳饰,头上的珠钗全是选的白色,以无色珠宝装点的容色,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如今一身素服更显婉约清丽的女子,将他留了下来,音色一改刚才的严肃威仪,带了些亲近的暖意。“怎么了,不高兴?还是我说的话太无聊,让你兴致不高。” 明西洛看她一眼,恍惚间先看到了它头上的白珠,即便是在服孝期,她的颜色也依旧与众不同:“……”明西洛有很多话想问,最后到了嘴边却没说。 “怎么了?又没有外人,真不高兴了?” “微臣不敢。” “我准你敢。” “……”明西洛一时更不知道说什么,他手里有鹰击太子妃是知道的,太子妃手里有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他。 何况两年前大梁正逢变故,项逐元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实力,后来跟随九王爷两年,理应更有建树。 项七小姐手里有盛世华盛,除此之外她嫁妆就将近千万两银子,别说给一个骑兵队配上珠宝首饰,就是给一方势力配四十万大军也绰绰有余。 以项逐元与她利益,她怎么可能不另有准备。 莫云翳……莫云翳这个人,反而是他用着最放心的,并不是说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而是莫云翳这个人只效忠帝王。 项心慈见她不说话,上前一步,温温柔柔的哄着:“你看着我。” 明西洛移开目光。 项心慈并不介意,这是难免的,如果说以前明西洛对她一再包容,除了执念子嗣的原因,还有一丝喜欢她的成分在里面的话,那么现在九王爷的出现必然对他有所帮助。 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完全信赖他:“你说怎么才能高兴?” “太子妃何至如此。”没有他,她依旧很好。 项心慈心情好,并不生气,神色温柔的将手搭在他胳膊上轻轻地晃着:“好了,是我不好,你想怎么样说吧。”这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如果她不拿出点儿什么,此时九王爷发难,就算跟明西洛讲一些条件,东宫也承受不起。 现在好了,即便因为尊严,明西洛也不会认九王艳,他是那种宁愿靠自己的能力重新站得更稳的人。 短时间内,等于多了一层保障,东宫也就有机会让羽翼更加丰满:“子恒……” 明西洛被她晃的眼晕,也是真的觉得:“你完全可以跟我说,我——抱歉,微臣逾越了,娘娘这件事做得非常正确。” “真心话?” “是。”这件事她处理的很好。 “可我怎么觉得缺了你就不完美了呢。” 再说就假了! 项心慈笑着将脑袋靠在他胳膊上:“我也没有告诉我哥,你看我哥刚才走的时候,脸都黑成什么样子了。” “……” ( 667二更 “主要一开始我也不能确定他们能不能赶到。” “……” “是真的,你要再生气,我也生气喽。” “我——”明西洛看向她,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说的没什么意义,以前他觉得是鹰击替她撑着整个东宫,现在……显然是他自己想多了,没有她,她依旧能走到今天,锦上添花的话,说来没有意义:“我没有生气。” “那你就是介意以前我和莫云翳的事?” “……” “不会真介意吧,都多久的事,说不定人家孩子都快长你这么高了。” 明西洛要被她的话说的没脾气了,他没有会什么,至少这件事上,这时候没有。 可这件事也说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至少和莫云翳、容度都联系过,通过谁联系的? 明西洛又觉得自己越矩,但她在防着他?今天的事对他的冲击太大…… 项心慈委屈地摸着他衣袖上的绣纹:“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啦,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他。” 明西洛侧目看向她,低垂的眉宇,摇曳的朱钗,很多事在他脑海里还历历在目,那时候她还不认识她,连让她多看他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被他撞见也无动于衷。 而且莫云翳回来了,现在没有,以后呢,莫云翳还没有婚配,明西洛骤然觉得与他在东宫地位一样岌岌可危的还有他如今与她的关系。 明西洛肯定她现在对他有些愧疚,要不然不会在三个人中留下她,那么他可不可以……“心慈,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项心慈觉得他手臂上绣的云纹绣的非常秀气:“问啊?” “莫云翳只是臣子。” 项心慈的手指在绣纹上又停留了片刻,这种绣法?“你想什么呢,说了很久的事了,说不定他现在恨我入骨,还需要你保护我。”项心慈收回手,他和她母亲有练习,或者说特意让人专注着。 “总之他是臣子。” “是,是,你再说我也不高兴了,我也不是谁都看的上。” 可莫云翳也没有拿不出手的地方,只希望莫云翳还有他的傲骨,宁死不踏入这个泥潭。 “你只说我,向你说亲的人更多。” “我不会成亲。”她明知道! “是,是,你最喜欢我,我也最喜欢你。” 最喜欢?不是唯一喜欢的的人,明西洛伸出手,手放在她晃动的朱钗上,笑了笑,将所有话题结束:“外面还有事,娘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微臣先下去。” 项心慈撒娇的抱住他:“有事?” ‘你自己供着给她的和她不得不哄着你给她的,哪个她更记忆更深刻。’明西洛看着她的脸突然那想到了这句话,她什么都有最好的,项逐元恐怕也会她宠爱有佳,项章更不会轻易放弃她。 恐怕九王爷也不会想到,谈后者为时尚早:“我爱你。”在她目光没有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卑微的角落里发芽,他又凭什么觉得,如今可以掌控住她。 “我更爱你。”曾经、现在、或许还有以后。 她的神色真挚,眸光坚定,即便是自己想从她眼中看出一丝假意都困难。 更或者,是他想多了的,项七小姐需要哄着谁说什么话,她说爱…… 明西洛突然扣住她的后颈不容她拒绝的吻向她…… 项心慈退一步,他便进一步。 项心慈的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他更爱她,以前,现在,如果供给她的无法入她的眼,他一定能站到足够的高度,让她眼里只能看见他。 …… “怎么不说话?”莫云翳看着容度,当初他提亲的时候就知道他和项七的关系,项心慈送他难以接受?他还提什么亲。 容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到明西洛,明西洛这个人一直是东宫的狗,曾经就不予余力的为东宫娶了项七,事实证明,令国公府没又让他失望:“看到她身边的禁卫了吗?” 莫云翳收回思绪,提禁卫做什么:“有印象。” “不觉得长相不俗。” 莫云翳没注意,长的不俗?什么意思,莫云翳更不懂的看向容度。 “我觉得太好看了点,现在在任的林家的小儿子,最初风评并不好……”项心慈什么性格,他还略知一二,莫云翳也清楚,林无竞是靠什么上来的。 莫云翳:“你是不是想多了……”林无竞并没有给他违和感,反而是项心慈留下了明西洛?让他觉得…… …… “明大人,大人留步,明大人,九王爷请您过去!” “……” “明大人!明大人……”传话的人又追了两步。 明西洛没有回头:“知道了,一会儿过去。” “是。” …… 项心慈卸了头上的朱钗,唇上的胭脂不用去了,协议在软塌上,头靠在宽敞的软枕上养神。 马车无任何颠簸的行驶在管道上。 轻盈的哼声若有若无,声音懒洋洋的:“我让带的乐人带了吗?” 秦姑姑为娘娘揉着头:“带了,带了。”终于有心情问了。 “都是不错的孩子。” “娘娘也还是孩子,娘娘可要用一些茶。” 项心慈闭上了睛。 秦姑姑的动作更柔了,是时候还好休息休息,解解乏。 过了片刻,焦耳掀开帘子与秦姑姑打了个手势:世子求见。 秦姑姑看眼呼吸渐渐平稳的世子:跟世子说,娘娘刚睡下。 是。 焦耳等着世子回话,如果是很重要的事,她们自然要将娘娘叫醒,不重要的事,如果世子要通传,她也会进去再报。 项逐元看着早已离开的明西洛方向,再看眼里面,哼,她躲的情景,转身走了。 焦耳松口气:世子还是最心疼娘娘。 …… 队伍内的气氛并不好,明大人回来后,这种压抑的沉闷也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 常州做事更谨慎呢,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本着多做少说的原则,他一句话没敢问。 …… 另一边,九王爷等到月亮都要落山了,也没见明西路过来,纵然他告诉自己再等等,时间都不允许他自欺欺人:“不是说一会儿就过来!都什么时辰了!他就是有天大的事,现在也该处理完了!” 668一更 “九王爷息怒,或许是明大人见天色太晚怕打扰王爷休息,奴才这就让人去看看。”梁公公急忙示意侍从出去请人。   九王爷还看不出来是他不想来:“不知道谁才是对他最有利的人,他如此想着东宫!对他有什么好处!”   梁公公垂着头,一声不吭。   九王爷不间断的数落着明西洛‘不识好人心’!   不一会,有人掀开账帘。   九王爷顿时看过去。   小厮的视线丝毫不敢与王爷撞上,对梁公公摇摇头。   九王爷脸色难看,将手里的玉骨雪山拍碎在桌子上:“不识好歹!东宫分明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站都站不到项心慈旁边,还得站项逐元身后!东宫哪有他的位置还不知悔改!他是等着被人蚕食!还是甘愿做人的走狗。”   “……”   “怎么!没话说了!平日不是挺能吹他的,现在怎么禁声了!”   “……”   “东宫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位置!年纪轻轻,不要太自以为是!”   “……”   九王爷更厌恶的是项心慈,倒是小看她了!“她也不想想,她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是因为谁!东宫那见不得人的性格,是谁将东宫坐到今天满国皆知仁厚天下的!”   “……”   九王爷更气不过明西洛被人当靶子!在所有人都觉得东宫唯一的依仗是明西洛的时候,她手里还有出不尽的底牌:“你看看今天的局面!他还跟我闹!你不是说他和东宫不清不楚,他现在是想征服东宫的态度!”   “王爷息怒。”   “你除了会这句,还会别的吗!有他求我的时候!”   ……   九王妃刚从太后那回来,还没有睡下。   九王爷脸色严肃,但对上王妃时,神色温和了下来:“怎么还没有睡。”   九王妃上前为王妃脱下外袍。   “让她们来就好了。”   “我也睡不着,就当动一动了,母后吃了药已经睡了。”   “这些天劳烦你了。”   “都是应该的,我顺路去看了蒋喜,幼迁那孩子……苦啊……”   九王爷没说话,这种事他见的多了,送走过太过年少的英魂,哪一个背后不是一个凄凉的家。   九王妃将衣服交给嬷嬷,她特意等王爷,也是因为有话要说:“梁贵有意和明西洛谈和?喜儿的伤岂不是白受了!”   九王爷才想起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跟王妃说:“你坐,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怎么了?”   九王爷突然有些难以启齿,虽然当年,为了子嗣有些……也觉得无论是谁,只要能生下孩子就是好消息。   可真到了这时候,与王妃说,他与没有印象,还极有可能又壮又蠢的女子生过一个孩子——   九王爷便决定自己膈的慌:“明西洛——是我的儿子。”   九王妃瞬间抓住九王爷的衣袖,茫然的看着他,是……她想的那层意思?   九王爷硬着头皮,将当年可能发生过的事情与王妃说了一下:“他身上的胎记,能证明他的身份。”   九王妃眼里隐隐布上一层泪光,握着王爷衣袖的手更加有力了,嘴角隐隐颤抖,说不出话来。   九王爷心有感触,手覆上王妃的手背,两人静静的坐着。   二十多年,或者三十多年,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只有王妃与他能体会明西洛对他们更深层的意义,背负的太多,反而不知道怎么面对突来的恩泽!   “是……真……的吗?”九王妃声音弱不可闻。   九王爷点点头,他们两人的孩子。   九王妃眼里的泪水落下来,滚烫的泪水,落在老王爷的手背上,两人的衣襟上,她为王爷,为她的身后世,为九王府所有人高兴:“咱家的……孩子……”   “嗯——”九王爷声音坚定!   “这么大的事——这么大事你怎么现在才说——”二十多年前,也就是九王爷最想得到太子之位,或者说想堵住悠悠众口的时候,如果早一点知道,王爷早已名正言顺的坐在那个位置上。   “也不能这么说……,当年谁会想到那人生的是我的孩子——”   九王妃闻言,忍不住苦笑着打了他一下,声音依旧激动:“这件事回梁都后我来处理,我也要见见妹妹。”   “见什么见,有什么可见的,你千万别弄到府里来,问问她有什么需要的,补偿给她,以后明西洛不与他们家来往了就是。”   “说胡话,你当是一个婴儿,随便你处理,养到这么大的孩子。”就算她闭着眼也知道一个朝中正三品大员对市井寒门的重要性,那是鲤鱼跳龙门的大事,怎么可能就这么放手:“总之,我先接触一下看看。”   “你被脾气太好,容着她们狮子大开口。”   “我有数。”正常的市井之家,又是子孙昌兴的人家,如果是二十多年前的妇人,此时也半老了,要脸面甚至未必愿意将这件事说出去,就怕对方是没脸没皮的,拖累了孩子,她先接触接触看看,再做其他打算,一切都要以孩子的利益为首要考虑。   九王妃心中高兴,瞬间觉得憋闷的心都好了很多,忍不住问:“孩子呢?还在外面?怎么没见你带回来。”   提起这个,九王爷就有气:“别提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九王府的门第还委屈了他吗!屡屡不识好歹,谁也别理他,有他求着回来的一天!”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跟孩子一般见识,明大人的为人如何我在内宅都听说过,是个刚正不阿的,猛然接受你这样一个父亲的自然需要时间,你还在这里拿乔了,回头吓到了他,更讨厌你,你对孩子好一点,以情动人。”   “你想都不要想,他是能气死你!”   九王妃是真喜欢孩子,喜欢她们王爷的孩子,她娘家打的那些注意,和宗亲打的主意都可以停了,一些个龌龊手段使下来,不就是看准了他们王爷没有子嗣,以后谁也别想:“谁家孩子是听话的。”   “妇人之见!”   “说你两句还不高兴听了,你跟自家孩子逞什么能,不得好好说、好好教导,大声嚷嚷的爹,孩子都在市井调戏大姑娘小媳妇呢!” 669二更 九王爷不说了,有她碰钉子的时候。 …… 项心慈醒的有些早,眼睛睁开,长久的疲倦,这一晚的休息并没有补回来,过了片刻又闭上,国丧期间不动舞乐, 梁公旭半躺在床榻上,看她一眼:“不起?” 项心慈睁开眼,看见盖在他身上的锦被图案,翻个身,再次闭上眼。 梁公旭摇摇头:“一回该启程了,你还没起床。” 项心慈声音还没睡醒:“不都一样在车上……再睡会……” 焦耳敲了两下车壁,半掀开帘子,里面是单薄的一扇车门,让人窥不到里面分毫:“娘娘,莫世子求见。” 梁公旭晃晃项心慈。 项心慈不动。 “起来了。” 项心慈将梁公旭身上的薄毯蒙自己头上:“告诉他太子身体不适,谁也不见。” 梁公旭无奈:“热不热,拿下来。” “是。” …… 另一边,明西洛出来便看到容度跟在莫云翳,两人说着什么,站在太子车架不远处。 明西洛向太子车架看了一眼,又是收回目光。 莫云翳也看到了他 两人同时颔首。 他走时这个人还是令国公府的属臣,品级不超七品,如今已经是正三品朝服:“听说他一开始是被太子抓去写曲子的?” “是有这个说法,当年侯爷惜才,为他想过不少办法,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容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再苛刻的人看明西洛,也找不出此人的缺点。 “你不喜欢他?”莫云翳看过去。 “算不上,没打过交道,只是觉得颇为虚伪,太子这些年抄家灭祖不少,不可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你听说过 “准备启程了。” 申副统领看眼莫世子离开的方向,随后看向林统领:“容少和莫世子关系向来不错,看来是真的。” “准备启程了。” “只是容少和明大人关系不好吗?”猛然想到什么,赶紧闭嘴,容少与太子妃娘娘定国亲:“来了。” 莫夫人想着儿子,而且都到跟前了怎么就不能回来看看。 莫国公无奈:“你别看了,这种时候他顾不上家里,人回来了就好,明天就到梁都了,你还能见不到。” “孩子在外额也不知道糟了多少罪。” “那么多人伺候着,他能吃什么苦,你别杞人忧天了。”虽然这么说着,莫国公也向儿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哎,到底没能置身事外。 …… 载德帝的灵柩驶入梁都,整个梁都成已经挂上了白幡,路脸上的一切事宜,早已有人先一步传回梁都。 此时留守的官员跪在官道旁嚎啕大哭,子民更是早早等在官道旁,哭的仿佛死了自家老儿:“皇上——一心为民的皇上啊——” 回城的队伍也不各自回家了,顿时跟着悲痛起来,仿佛被触到了某个开关,比着看谁哭的更诚心一样,哀泣声连城一片。 “皇上啊——你可看到臣民对你的孝心,怎么忍心就抛下微臣去了——” “皇上——微臣一定不辜负您的宏伟大业,一定辅佐好太子啊!” 梁公旭看着沿路的百姓,瞬间红了眼睛。 项心慈不得不说,古今帝王对他们自己一定有什么误会,就棺木里那位,写在史册里也是遗臭万年的命,竟然有人相信这些人是哭他的。 项心慈将帘子放下来,将梁公旭半圈入怀里:“小心身子。” “父皇是个好人……” “嗯。” 马车一路不停的走了过去,哭声依旧在回荡。 哭的最伤心欲绝的回迎官员慌忙起身,跟上明西路,脸上的泪痕早已经干了,或者说因为人多就没有哭出来:“大人,宫里的灵堂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 不过:“大人,张天师跑了,属下没能……” “知道了,无碍。” “多谢大人不怪罪,大人,属下已经加派人手沿路搜索,属下先行回宫。” “去吧。” …… 天祈宫内素搞一片。 宫妃们哭的撕心裂肺。 文贵妃跪在最上首,看着棺木里的人,神色无动于衷,终于死了,哈哈,终于死了,不枉她忍了这么久! 文贵妃看眼下手此次跟着皇上出行的才人。 小才人瑟缩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文贵妃眼里的歹毒一闪而逝,她要太子跟着够皇帝一起陪葬,不是爱子吗,就一起下地狱给她儿子偿命!还有那个小皇孙,一个个,谁都不会落下! …… 东宫内,太子喝了药坐在书房大殿上,听取百官的意见。 “皇上的葬墓群早在载德厉十五年就建好了,里面的这些年一直有填充国器名品,只要将皇上用惯的东西入葬,再将天幕上灌上水银,地上铺一层黄金就可以了。” “抓紧时间去办。” “是。” “太子,皇上手里还握麒麟与兽吗?”按说皇上的年纪—— “我父皇不配吗!” 说话的臣子,立即跪下来:“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明西洛见状,站出来:“太子,登基的日子和年号也不容再拖了。” 九王爷懒得听他们扯皮,直接出去了。 “殉葬历来都有法度法规,自然要没有生养的嫔妃殉葬告慰皇上。” “先帝在位时,早已废除这项制度,皇上仁善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梁公旭觉得头疼:“行了,凡是没有生养的宫妃,一律殉葬,整个天祈宫的宫人、仆从一缕殉葬……都是父皇用惯了的人……”最后一句声音很小。 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是。” 明西洛走出来,众大臣无声的叹口气,不自觉的看眼站在大殿外的明大人,想说什么,又叹口气离开,现在不是议论太子的时候,希望上天厚待大梁。 莫云翳从里面出来,看见有小太监快速走过来在明西洛耳边说了什么。 明西洛不动声色:“知道了。” 小太监又快速离开。 莫国公走过来:“看什么呢?” 莫云翳移开视线:“爹。” 这里人多,莫国公不方便说话:“回来就好,这几天辛苦了,先回家。” 670一更 明西洛看着离开的人们,文贵妃留了这么久了…… “明大人,怎么还没有走?”穆济相貌堂堂的站在他身后,身姿笔直,睿智沉稳。 明西洛恭手问安。 穆济还了一礼。 “正要去天祈殿看看。” 穆济叹口气,载德帝这一生……没什么值得说的:“大人辛苦,大人有听说东宫一万骑兵给哪支驻军带吗?” “穆尚书有意思?” 穆济的视线从他脸上一扫而过,并没有看出什么:“哪里,就是觉得无论哪只驻军养起来都颇为棘手,每个月便要耗不少银子。” “国之养兵没有容易的。” “也是,明大人忙着,在下告辞。” “穆尚书慢走。”明西洛看着穆尚书。 穆济刚刚走下鳌首俯瞰的台阶,便有官员上前:“尚书,问出点儿什么没?” 穆济回的不紧不慢:“问不问出点儿什么,你觉得九王府会和东宫对上。” 穆济回头,目光越过长长的台阶再次与明西洛对上,同是寒门出身,东宫这一局,他希望明西洛知道。 穆济收回目光,东宫如果与明西洛离心,则是得不偿失。 明西洛转身向天祈殿走去,这些老而弥坚的人。 …… 东宫寝殿内减了一层冰的用度,帝安光着小脚,丫穿着藕色的里衣张着手脚,舒适的睡在梁公旭身边。 梁公旭协依在床榻上,目光温柔的看着床上睡的舒服的人,看着她露出来的小小腰肉,忍不住用手指戳戳她的小肋骨。 项心慈有些热,半坐在靠窗的软榻上,低头用工笔描绘着拇指上的花丝:“你再把她吵醒了,她又要哭闹。” 梁公旭笑了,觉得就算帝安哭,也是哭的最好听的,忍不住拉过一旁的轻丝薄纱给帝安将小肚肚盖上。 项心慈换了一种颜色:“身体不好,坐久了就难受,还和他们在书房耗那么长时间。” “不知不觉就坐久了……” “别看她了,刚喝了药,休息一会。” “也不累,我一会去给父皇守灵。” 项心慈见状张张嘴,最终没说什么。 秦姑姑松口气。 项心慈瞬间瞪秦姑姑一眼。 秦姑姑立即赔笑,娘娘就委屈一些,少说一点。 项心慈一笔把刚刚画好的莲花瓣图了个什么也不是。 秦姑姑连笑都不敢了,垂下头,娘娘何曾这么长时间哄过人,但太子身体不适,娘娘偏偏要表现个温柔解意的形象。 殿门口,长安探探头,走进来,请安:“娘娘,容大人和莫世子在外求见。” “不见!” 梁公旭看过去。 长安也不敢去回这句话,这不是让君臣关系不合吗。 项心慈放下工笔,勉强换个说辞:“告诉他们,太子身体不适。” 梁公旭哭笑不得:“这句话一劳永逸是不是。” “他们能有什么事,分析来分析去不就是东宫与九王府那点可能,也不想想九王爷不动手,所有的揣测都无济于事,九王爷如果动手了,也就不用揣测了。” 梁公旭声音缓慢,知道刚才说去给父皇守灵的话惹到她了,但他想去,便也更和气了:“战前分析还是要的。” “我大伯和我爹在家里睡觉吗?他们多分析一下就是了。” “……”梁公旭无奈,让长安去回话吧,铁了心不见谁还能劝动她。 “是。” 梁公旭拍着女儿的背,看眼窗前似乎哪只笔也惹了她不如意的心慈:“你轻点,吵醒了帝安——” 项心慈立即看过去。 梁公旭便笑。 项心慈干脆垂下头,重新画乱的不成样子的指甲改。 梁公旭无奈的叹口气,悄悄对女儿做表情:你娘又生气了…… 不一会儿长安再次走进来:“殿下,娘娘,莫大人是来归还兵符的。”恐怕要娘娘出面才行。 梁公旭看向项心慈,见她不动,刚要起身。 项心慈道:“让他放在外面就行了。” “……” “……”那是兵符! “有问题?” “没有。” “没。”长安躬身告退。 …… 莫云翳走出东宫建筑群,回头看去,偌大的东宫在炎炎夏日里,更加宏大庄严:“太子病的很重?” 容度也在想这件事,病倒了什么地步?竟然都没有功夫回收兵符:“太子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又逢皇上病故,太子一度昏迷,娘娘自然担心一些。”他总觉得项七小姐神情‘演’的有些可笑。 她如果是丈夫生病就寸步不离身照顾的贤妻良母,自己和莫世子岂不是成了笑话,可她更没有理由不想见他们才对。 莫世子离开的时候,项七去送了,只可能是太子身体不好,她要留下做决策:“毕竟事关未来?” 莫云翳看容度一眼。 容度回视:难道因为爱情? 莫云翳抬步向外走去。 …… 东文街内,卢虎走进来:“大人,太子妃没有见莫世子。” 明西洛收了一下思绪:“知道了,下去吧。” “……” “怎么?还有事?” ( 671二更 “大人,狄大人刚刚出去了……” 明西洛闻言沉默片刻,去哪里还用说吗:“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等一下,东宫有没有见跟我说一声。” “是。” …… “身体好些了?”项心慈看他一眼,说起来,他病了这么长时间,她一起没有去看他:“本来要去看看你,临走的时候事情多了起来,回来了,又是这种局面。” “……” 项心慈知道他不爱说话,心思单一,没什么想法,相比于恨不得长十二颗玲珑心的人,狄路的世界好懂的多:“来,站过来一点,最近盛世华裳没有送衣服过去吗,怎么穿的不合身了,不过,还是一样有气质,秦姑姑你说,是不是更显少年腰身,楚楚可怜、俊美无双了。” 秦姑姑满眼心疼,本就是可怜孩子,如今还瘦成这样,比他刚被带回来时还瘦一些:“嗯,好看,眉目清润,最是好看。” “看你秦姑姑多偏心你。” 狄路向秦姑姑颔首。 秦姑姑急忙退后一步:“不敢,不敢,狄大人折煞老奴了。” 项心慈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大殿外。 申德看眼林统领。 过了会,又忍不住看眼林统领。 林无竞突然看向他:“有话就说,犹犹豫豫的像什么样子!” “不敢。”但申德又有些不确定,狄大人有刑部的官职,本就离开了禁卫,但禁卫统领一职一直在他身上:“狄大人伤的很重。” 林无竞想到刚才进去的人,除了脸色有一些白,精气神均看不出什么不妥。 “狄大人猎兽场出身。”受伤是家常便饭。 这点林无竞不知道,只听说他是景侯府找回来的嫡子,关系有些复杂,闹的梁都城人人皆知,一度让嫡子与庶子差不多出身的主母排查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申德见林统领不在意,不敢再多说,他本想着,如果林统领问,他就将知道的全盘托出,求一个跟随林统领外出的机会,看来没希望了。 大殿内。 项心慈揭过了那段冲突,直接说起了东宫最近的安排:“太子登基那天,辛苦你了。” “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桌上的兵符你拿走吧。”放着也是放着,当做那件事后的补偿。 “娘娘,兵符给明大人更为合适,属下手里还有半只禁卫,想把他们另编。” 项心慈有些不放心:“会不会出事?” “娘娘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让事情发生。” “行。”顺便解释了句:“林无竞过两天外放。” …… 容度并不意外:“狄路是原禁卫军统领,他进出东宫根本无需通报。”话虽这样说,但也颇让人…… …… 宵禁的更声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漆黑的大街上空荡荡的,白幡在暗夜中飞舞显得更加阴森。 狄路踏着月色走来。 明西洛便站在朦胧的月色中,看着缓缓走来的人。 狄路神色如常,恭手:“明大人。” 明西洛颔首,仿佛隔阂没有发生过:“见到新换到她身边的人了。” 狄路没想到明西洛会说这些,太子妃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不就是……禁卫军新换上的统领? 狄路想起娘娘的那一句话,以为只是普通的调职提醒,狄路抬头看向明西洛。 明西洛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身体还没有好利索,还是要多注意。” 所以他出事后,太子立即找了人接替他的位置。 “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这里并不比景侯府,自己小心些伤口。” “多谢大人挂念。” 狄路在他转身回去后,才回头看向重新关闭的木门,他等在这里是位了告诉他这些。 月色周围弥漫了一层毛光,明天恐怕要变天了。 …… 翌日,狂风大作,黑压压的天气风雨欲来。 “此乃龙归之兆啊!” “皇上——皇上!您看看老天都来送您了!” “皇上,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大梁风调雨顺,太子洪福齐天!” 百官跪在偌大的广场上哀泣,哀鸣声响彻大梁上空,一道道齐天白幡扬起,棺木灵柩随时准备入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西洛看着外面的天气,吩咐道:“给内里的女眷没人发一套蓑衣,年龄大的一会可不用跟着队伍出行,这里的大人,没人发一个斗笠。” “是。” “看好这里,我去东宫看看。” “是,大人。” …… 明西洛一进来便看到了放在大厅中的兵符,脚步下意识顿了一下,是莫云翳手里那一块,上缴了,他以为这块兵符直接给了莫云翳。 明西洛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劳烦焦耳姑姑通报。” 项心慈早已穿戴好一身纯色蚕丝织就的云团服,头上朱钗是一块完整的白玉石,打磨的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华钗,耳唇上缀着同色却又微微偏绿的素色耳坠。 她走出来,微微抬头看过去,眼睛微红,清理不可方物的容貌上楚楚可怜。 明西洛下意识上前一步:“怎么了?”哭过。 项心慈声音干净,又带了些委屈了:“滴了点生姜水,疼……” 明西洛顿时哭笑不得,是疼。 项心慈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没散去的泪珠。 明西洛刚要伸出手,又垂下。 项心慈仰着头,用小手忽闪着风,企图让效果减缓一些:“怎么过来了?”不是都在天祈殿那等着为皇上送行。 明西洛想起正事,至少今天她最好不要出现在众人面前:“太医在皇上的用药里发现了一些不明成分。” 项心慈闻言,扇风的手停下,看眼明西洛:不是你放的? 秦姑姑立即用巴掌大的团扇为娘娘扇着风,扇尾的紫玉风铃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明西洛神色平稳:“皇上与文贵妃有傻子之仇,娘娘还是小心些,何况张天师已经跑了。” 项心慈想起来了,很久以前的事,她都快忘了,这次文贵妃并没有跟着一起去宝珠:“这次的事是她做的?” 说不清谁做的,最后的结果都是皇上的身体折腾不起,毙了!明西洛只是觉得:“文贵妃的仇人可不止皇上一个。”太子,二皇子,她都恨才对,今日皇上出殡,她未必不会做些什么,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太子妃和太子最好都不要露面。 “那还等什么把她杀了。” “她会在皇上入葬的一刻,与皇上殉情,情比金坚。” 项心慈明白了:“既然如此,还担心什么?” 明西洛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小兔子一样,雪白雪白的,忍不住让人想揉一揉:“即便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们的人也会时刻检查着她的一举一动,但也不排除有些人我们没有顾及到,所以还是要注意一系诶。” “还有人为她报仇不成?” “娘娘,谁没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属下。” 项心慈被噎了一下。 明西洛伸出手,还是没忍住摸了一下,真软,领口的云纱仿佛穿梭的云雾一般柔软:“何况她在宫中多年,万一有什么狗急跳墙的手段,对你,对殿下都有危险。” 项心慈不让他把自己的领形弄乱:“梁公旭对他爹执拗的很,不让他送行绝无可能。” 明西洛想想,又快速抓了一把她腰间的云纱:“微臣再想想办法。” 项心慈不高兴的跺脚:“都不飘了。”眼睛好疼,好想哭,项心慈又急忙仰起头,急忙扇扇风。 秦姑姑也急忙帮忙。 明西洛看着她圈圈转的样子,觉得更可爱了,真漂亮,这种时候说这话或许不合适,但是一身白纱的她,美的像一座无人踏足过的雪峰,一片人迹罕至的雪域:“微臣一会让延古过来与娘娘商议后续,微臣先行告辞。” 项心慈急忙吩咐秦姑姑拿水,还扇什么,没听不去了:“等等,桌子上的兵符,还在桌子上吧,你拿走。” 明西洛看向她:在不在桌子上都不能确定!这么随意的摆放! 而且,为什么给他—— 项心慈急忙接过湿手帕,护住自己的眼睛,怎么更疼了:“啊——” 明西洛瞬间上前抽开她的手帕,揽住她的肩,将她的头半压在水盆里,手法轻柔的帮她冲洗。 “明大人您轻点,轻点……” “会弄痛娘娘的……” “嗯——我都看不见了!”项心慈挣扎着。 明西洛毫无费力的钳制住她,不容她移动一分,声音不急不缓的在她耳边哄着:“别动,一会就好了,你们让她慢慢的擦,擦到什么时候。” 秦姑姑不放心:“那也……轻点……” “对,明大人轻点,娘娘的头都要扎水里了!” 项心慈眼睛疼的不得了:“把他弄开,他在公报私仇,你们给本宫把她弄开!” 秦姑姑心疼不已:“娘娘,您忍一下,一下就好。” “是啊,娘娘,您忍一下……”谁知道您放了那么多生姜进去。 明西洛被她喊的哭笑不得:“我跟你有什么私仇。”不是只有感情。 一阵疼痛过后,眼睛瞬间清明很多,安全感刹那回归,项心慈张口就来:“相爱相杀的私仇啊。” 672一更 明西洛怀疑的看着她。 项心慈眨了眨刚刚洗过,更为水润的眼睛,头上的朱钗闪烁着白玉似的光,她抬头:“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项心慈立即委屈的哽咽:“你怎么能如此对……” 明西洛放下她,又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头上晃动的小珠子,真好看,珠光玉润! 焦耳笑了:“明大人好眼光,娘娘头上这套朱钗是整块上好的南洋进贡白玉打磨的,一共就出了这么几颗。” 明西洛闻言手僵了一下,慢慢的将手从她头上收回来,南洋镇海白玉山,能叫山,是因为它两人多高,宽三丈有余,开采与南海百米深的礁石下,结果……换得了这么几颗小珠子…… “不想要?”项心慈看着桌上的兵符,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明西洛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能这么短的时间内织出让他都看懂的繁华云锦,背后这几天宫里何尝没有累伤几位顶尖织娘。 曾几何时他也像太子一样,理所当然的看待出现在她身上的一切美好事物,而不再追究背后的东西。 他是能力没到,心态先养到了吗!明西洛心中自嘲一笑,不管看多少遍,他依旧无法理解千斤重的玉石,最后打磨成不足一捧的珠子所剩的意义何在,纵然它的确美不胜收:“不是在莫世子那里?” 项心慈叹口气,这是又哪里不高兴了,恃宠而骄? 项心慈笑着从头上拔了一小簇珍珠花,别在他的袖口上,喜欢就说,还能不给他:“如果我说一开始就是给你养的呢?” 明西洛看着袖子上的白玉珠,微微颤动的二十颗小珠子组成一簇小小的花球,每一颗都莹润,毫无瑕疵,犹如白玉复活的花瓣,百年以后要成灵脱圣:“……” “真的是给你的,本来要给你个惊醒,谁知道先用上了,九王爷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子恒,子恒——” 明西洛将袖笼放下,白玉珠花连同袖笼一起握进手心里,真是养给她的? “兵符拿不拿?” 明西洛戳了一下她的脸,比白玉还润的肌肤,笑了:“为什么不拿,你给我的。”他既没有与东宫对立的想法、也没有另起炉灶的意思,他如果不拿,谁知道她带着这句话,会把这一万骑兵给谁。 “娘娘,娘娘……”景嬷嬷不自觉的垂下头:“郡主醒了,要找太子殿下,否则……就不穿衣服……” 项心慈闻言,脸色难看,示意明西洛可以走了:“那就不要穿了,扔到外面蛇鼠虫蚁多的地方去!”说完就要去看看。 明西洛看她一眼,拿起了桌上的兵符。 项心慈已经进了里殿。 秦姑姑急忙向明大人告辞:多谢大人为娘娘处理眼上的姜汁。 明西洛抬手,白玉珠连同兵符一起跃入眼里,平时对帝安最严厉的是她,可有事了,关心的难道不是她,没有孩子,他便如此手里的兵符和白玉珠一样,再珍贵再离奇,也是说送人就能送人的东西。 明西洛收起兵符,转身离开。 …… 祈天殿内。 太子拖着病体抱着怀里的蜗牛在棺木前已经跪了半个时辰。 寿康公公站在一旁心疼的直掉眼泪,不时的看眼长安:娘娘来了没有? 长安焦急的往外看一眼,已经让人去请了:就快到了。 成何体统,第一排为什么放几只蜗牛!至百官与何地! 你去说! 去说! 但整座大殿内除了哭声、哀乐,什么多余的声音也听不到。 ——“起!”—— 莫国公上完香,带着莫云翳退到一旁跪好。 辅国公携次子紧跟而上。 ——‘辅国公敬香’—— ——跪!—— 莫云翳的视线跃过一众道士,看向跪在棺椁前的太子殿下,他娶了项心慈,在他走后,太子娶了项心慈,他喜欢的女孩成婚了,他以为…… 莫国公示意他跪好:“殿下会没事的……别担心。” 太子虽年少,但其性格乖戾、弑杀在梁都赫赫有名。 心慈……因为什么嫁给他,她会因为要报复自己祖母,故意接近自己,她嫁给太子因为什么? 如果祖母那件事……随即又觉得苦涩,没有祖母的事,莫家也不会同意他娶项心慈,莫家有无数种方式阻止他,项家也不会同意。 横亘在他与心慈身上的问题太多,多到现在想起来他也会心有不甘! “太子脖子受伤了吗?”说话的人声音压的很低。 “不清楚。” “太子最近一直都穿高领的衣服。” “如此热的天气下……” 莫云翳看着不远处的太子,发现他的领子的确很高,几乎盖到了下巴的位置,他自己弄伤的也不稀奇。 以太子的身体情况,撑不到帝王两年。 莫云翳目光骤然凝在一个人身上。 项心慈没有看任何人,她直接从天祈内殿出来,几步走到梁公旭身边,一袭白云似雾的白纱,丝毫不怜惜的蹲在梁公旭身边。 梁公旭看她一眼,骨瘦如柴的身体晃了两下,瞬间靠在她身上:“我……没事……” 莫云翳见状下意识起身,心慈多弱的身子骨,风吹一下都要病好几天,却见项心慈稳稳的撑住了太子,脑海中有什么下意识晃了一下,又慢慢跪下。 项心慈直接用衣袖擦擦他额头上的汗:“知道你没事。”将梁公旭手里的蜗牛拿开,放在一旁。 “别放……它快死了……” 项心慈看眼活的身强体壮的牛哥,既然梁公旭说它快死了,应该是替他守着他爹一起入殓的:“知道了,长安会好好照顾它的,总该让它吃顿饱的。” 梁公旭松了手。 明西洛刚刚进来,便看到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光明正大,相依相扶的两个人。 “去里面坐一会,要不然撑不到最后。” “我不想去……”他想守着父皇。 “总要喝杯茶,帝安一会跟着扶灵,还需要你照看,您不能先虚脱了。” “……” 项心慈看眼秦姑姑。 秦姑姑已经端着茶过来,看了娘娘一眼,将茶送入太子手中,起身的时候用看了不远处的明大人一眼。 . 673二更 明西洛仿佛没察觉,小声与穆尚书说着话。 很快,昏迷过去的太子被以身体不是为由,抬了下去。 项老国公见状,心里叹口气,又病了,才跪了怎么一会,还不如他一个花甲老头子能跪,太子这身体,能活几年,哎,苦了小七了。 穆济站在人群中吩咐事情,远远的看着在众人遮掩下离开的太子,叹口气,视线下意识落在跟在太子身后的人身上,一下白纱长裙,头上朱钗素淡,已极力做大人装扮,却依稀还能看出小姑娘的轮廓,她今年也才十七吧,比他女儿还小几岁,却已经占到了今天的位置。 穆济想起女儿从寿宴回来,惊吓过度的尖叫‘是项七,不是,不是,是段云春!对是段云春!’,那时候才十四五吧,一个小女孩就敢对同为女孩的客人下此毒手,实不是一个表面看起来甜美无害的姑娘。 第一次见那个小姑娘,她便一个人无惧无畏的出现在项老国公的寿宴上,理所当然的仿佛她是那一天的主角,她也的确成了那一天被人议论最多的人。 本以为是个心思狠一些的小姑娘。 转眼,便能以东宫之力,迎刃有余的对上九王爷,项家这小姑娘比她老子还有意思,如果是未来出一位这样的太后,大梁未必没有希望你,只是……容貌太盛了些。 “穆尚书。” “路线不要动了,就以……” 莫国公见儿子看过去,压低声音道:“太子妃娘娘你见过的,项家五房的嫡出女儿,小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没在梁都出现过,项老爷子大寿时才领回来的女儿。” 是一直在令国公府住着,令国公府无人让她出来。莫云翳看父亲一眼,他知道:“知道了。” 她本应该无忧无虑长大,像他长姐或者妹妹一般,性格该是展露在外的无忧无虑偶然又调皮到让人头疼的,不应该是,别人一句不喜,就什么都都敢做的不计后果。 莫云翳收回目光,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众官员来来去去,除了那天一面,这是她第二次见她。 莫云翳还无法将现在的她和他离开时的项七看做同一个人。 “今天晚上回去吗?你都回来几天了,还没有回过家。” “看看吧,这边没事了就过去。” ——‘文贵妃到,叩首——’ 文贵妃仿佛已经哭没了精气,木愣愣的跪在棺木前,里面人的离世抽干了她灵魂一样。 “娘娘,太子和太子妃娘娘刚下去休息,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知道了。” …… 可直到帝王出殡,太子都没有出现。 由大皇子代替太子替父扶灵。 文贵妃骤然看向身后的侍女。 侍女也不知道,皇上出殡这样的大日子,太子怎么会假大人之手,如果说全大梁该有谁真心为皇帝的死伤怀就该是太子,只要太子有一口气在,也会送皇上出城, 可……太子没出现。 浩浩荡荡的队伍准备出发,文武百官、分类其侧,道士、圣僧密密麻麻。 文贵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太子妃都没有出现? “贵妃娘娘,该上车了。” …… 东宫内,寿康看着床上睡着的殿下,十分担忧:“娘娘,如果殿下醒了,知道奴才没有让殿下亲自去送皇上——” 项心慈正让帝安靠墙站着,不许动:“不会,棺木已经调换过,等他醒了,明天让他亲自送皇上离开都城。” 寿康闻言普通跪下地上,老眼布满泪花:“还是娘娘想的周到,多谢娘娘,奴才多谢娘娘。” 项心慈看他一眼,摇摇头,当真无聊。 …… 项心慈听侍卫来报出殡的队伍出事时,感触并不深。 文贵妃点燃了半个出行的队伍,且烧毁了皇上的棺木,扬言让载德帝受烈火灼烧之苦,坠入地狱,永不入轮回。 御林军即可包围了梁都杨家,文贵妃当场处死,整个贵妃宫殿群大大小小嫔妃侍从,全部清算。 本就沉闷的一天,一时间更沉闷。 令国公府内,跟着在东门外跪了两天的项老夫人唉声叹气:“这都什么事,如果太子知道皇上灵柩为烧,说不定一下就过去了。” 项大夫人、项二夫人、项四夫人、项五夫人都陪在老人家身侧:“娘,别担心,国公爷和老爷都在宫里,会让太子熬过去的。” “对,娘别担心。” 项老夫人怎么会不担心,自从项七嫁给了太子,她能多好几年,如今恐怕也会早死:“他们还能替了太子的身体不成!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受伤……” 东宫外,等满了惴惴不安的官员,有担心太子撑不住打击一下过去的,也有希望太子撑不住过去的。 所有人一直从中午等到临近傍晚,太子亲自出来哄人,才为闹哄哄的一天画上了前路多舛的句话。 …… “太子没事就好。” “是啊,太子没事就好。” “谁能想到文贵妃如此歹毒,张天师不知所踪,说不定就是两人里应外合。” “皇上历来康健,突然出事就很令人不解,现在看来,里面少不了文贵妃的手笔在。” 可如今都是死无对证的事情了。 …… 东宫内,梁公旭的手搭在父亲的棺木上,目光阴戾:“还等着什么,等着杨家判罪吗!从幼子开始杀!我让那些老东西眼睁睁的看着!” “是,殿下——” 帝安的小脑袋从门槛上露出头,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充满了担忧:“爹爹……” 梁公旭转头,神色如沐春风:“安安来。” 帝安没让姑姑帮忙,一个人翻过门槛,穿着孝衣,迈着小短腿跑到爹爹身边,努力踮着脚尖为爹爹擦眼泪:“皇爷爷会醒,爹爹不哭……” 梁公旭将孩子拉到怀里,有一天他也会躺在这,留下帝安一个人在外面:“如果……有一天爹爹走了……我们安安不哭……” “爹爹去哪,安安去哪。” …… 载德帝真正离开梁都的队伍悄无声息,护送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帝安像个安静的小拐杖,全程跟在父亲身边,娘说了要陪着爹爹,爹爹很伤心。 “安安……”梁公旭声音沙哑:“有人在更远的地方等我们了。” “嗯。” …… . 674一更 太子登基大典很快提上日程。 散超后,项章直接回到,终于松了口气:熬过了这一关,他就是在床上躺着,也能躺到登基了:“世子呢?” “回侯爷,应该去了属衙。” “世子回来让他过来。”东宫的一万骑兵他知不知道,怎么从来没听老五说过,项七,以前没有考虑过那孩子,充其量是脾气大了些,不懂得克制,可一万骑兵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太子防了项家,还是防了太子妃? 项章揉揉额头,如今不得不想这个问题,古来帝王没有不多疑的,怎么会看着大权旁落外戚,即便是体弱多病的太子,为了他的儿子也未必不会留后手。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项家还有多少年好日子可过,即便太子去了,二皇子继位,二皇子也总有长大的一天。 项章即有大展宏图的报复,又有对未来不确定的忧虑,总体来说,还是期许、野心多过未来的决策。如今,皇上已下葬,九王爷又是什么安排! …… 霞光晕染了西边的天际,梁都因为再一次大清洗,路过左西贵人区的人都放轻了脚步。 令国公府是贵中之贵,也严禁府中人日落后再行出门。 此事,日益院的书房内。 郑管家时不时仰头看看房梁上的人,一袭月白色的衣摆悬垂在房梁上,在晚霞的阴沉着散发着银线交织的光,再多的就看不见了。 善行换好衣服出来,看眼又站在梁下的郑叔,忍不住随着郑管家的视线抬头看上去,七小姐来了有一会了,来的时候无精打采谁也没有理会,顺着纱幔爬上去,郑管家怕出事,让善史看去看了一眼,发现睡着了才安心:“叔,你看什么?” 郑管家闻言赶紧将他拉过来:“我去拿条毯子,你上去给七小姐盖上,太阳快落山了,别把小姐冻着。” 片刻后。 两段儿海盐蓝的薄毯从房梁上悬下来,随着傍晚的风微微地漂着。 郑管家安心去忙了。 善行在院子里练拳。 善庸回来后,洗漱完,特意来梁下看了一眼,小声在善行耳边问了什么。 善行打的也很小声。 善奇刚从外面回来。 善行、善庸同时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书房内的房梁。 善奇从门外只能看到两抹海晏河清般的蓝绸,但日益院内熟悉的变化,让他很清楚谁来了:“七小姐?”声音压的很低。 “睡了。” “知道了,我去洗漱。” 书房内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不一会书房便变了样子,可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晶莹剔透的紫葡萄装在白玉般的盘子里;娇嫩鲜红的桃子盛在盘旋而上的树盘中;一颗又一颗拳头大小的西瓜滚在水晶洞穴里。 软枕纱账,玉盘珍馐,一簇簇石榴花,一株珠美人焦,一束束海棠开得姹紫嫣红,晚风环绕,院子里的水塘都仿佛水洗过一样,水清荷艳。 厨房里大火烹饪、小火熬煮,忙得热火朝天。 晚风吹过,梁上的人睡的安静祥和。 晚霞的柔光散去,橘黄色的光晕退出巍峨的成都,夜幕降临。 项逐元从父亲的书房出来,一袭袖口绣了白云纹的玄色滚边常服,神色有些疲惫,这些天所有人都不轻松,爹的担忧也在情理之中,过一段时间再跟父亲说吧。 项逐元刚踏入书房,便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郑管家笑逐颜开的向世子比了个嘘的手势。 项逐元神色顿时缓和,目光都温柔的看着这座院子,很久没这么宁静了,自从她出嫁后,那扇小门再没有人推开。 项逐元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任熟悉感觉将自己包围,很多东西,等到不在了才能感觉到她有独特的气息。 海蓝色的薄毯微微的飘动,项逐元站在书房内,看着雕刻繁杂的房梁,忍不住笑了:“睡了多久了?” “回世子,已经半个时辰了。” 这么久了……“冰扯下去一些……她也累了……”项逐元脚一点旁边的梁柱,抓住房梁上的旁边的垂纱,坐了上去。 日益院的跨度长,房梁宽敞、密集,自从她小时候爬上来过,便养成了爬房梁的习惯,前些年,善行他们还会往房梁上放些小玩意,等她爬上来时候,都会发现小惊喜。 项逐元看着旁边睡的安静无声的人,看着她从小姑娘,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姑娘,恍惚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记不起曾经的时光。 项逐元的视线越发温柔,这些天经常听说‘太子妃在照顾太子’,大概是累坏了,本身就是个处处要人照顾,没事还想发个脾气的人,如今要学着照顾病人,还要撑起整个东宫,也要开始谋算怎么让梁公旭多活几年,很多没有做过的事,没有忍过的小脾气,都要学起来,定然是又生气又憋屈了,能忍到现在才回来睡一会,已实属难得。 项逐元手掌落在房梁上,撑着身体距离她更近一些,直到手掌无意识的碰到她脚边的纱裙…… 太阳与月亮制造的空白消失,月亮浅浅浮现在天上。 项逐元这个样坐了很久,久到手指感觉不出她衣料的质感,才使劲攥了一下,松开,蓬松的云纱,瞬间从褶皱的状态摊开,如瀑般快速垂落的质感,没有留下一抹痕迹。 项逐元看着她平整的衣角,伸出手,温柔的为她铺的更平整一些,学着做一个大人:“做的非常好……” …… 东文巷内。 多雨为大人收拾着衣服,突然觉得胳膊被什么膈了一下,多雨不解的掏了一下大人的袖笼,从里面取出一株白色的在烛光下也散发着柔和色泽的珠花,多雨几乎瞬间看迷了眼,它像专门开在黄泉路上迷惑人心的曼陀罗,拥有着漂亮到让人惊叹的工艺。 多雨久久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眼屏风后沐浴的人,又将珠花放了回去。 早听说很贵很贵的贵人们嫌珍珠久了会变色,便选用更珍贵的玉石打磨珠花,而玉石想要打磨的和珍珠一样圆滚天成,则需要复杂的工艺,且珠子越小出品率越低,这么一朵米粒大小的珠花,更昂贵吧。 …… ( 675二更 莫国公府一片灯光璀璨,忙碌的下人们手不停的进出着,府中上下笑逐颜开,只是碍于正在国孝期间,克制忍耐很多。   莫老夫人看着长孙,脸上笑的如菊花般灿烂,人也精神起来:“累不累啊,人都黑了,听说丰年郡那地方穷山恶水,在外面没少吃苦吧,受委屈了。”   莫云翳哭笑不得:“没有,都是外面乱说,丰年郡物产丰富,人也很好,特长一种产量很高的粮食,丰衣足食,家家生活都很富足。”   莫老夫人更满意了,梁都意外的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不用孙子说她也知道一些,如今孙子去了五年,都已经变化这么大了,好,好。   莫老夫人问的有些小心:“身边……可有伺候的人了?”   莫云翳神色间有些愧疚,如果当初,祖母也不至于:“……有,祖母别担心。”   莫老夫人脸上才终于乐开了,有就好,有就好,项七都成太子妃了,那件事也该过去了:“你赶紧回去看看你娘,你娘的嬷嬷都在门口转好几圈了。”   “我陪会祖母。”   莫老夫人心里受用:“你现在回来了,什么时候不能过来,赶紧回去,你娘这些年没少念叨你。”   莫云翳脾气很好的起身:“祖母,我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   莫老夫人看着孙子离开,扒着身子又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里又骄傲又担忧,她这孙子啊,一帆风顺的长到这么大,谁知道就……   不过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过去了那个坎就好,前面都是坦途。   莫夫人殷切的让人准备了吃食,打扫好了院落,就等着儿子回来,真看到了儿子又忍不住抱怨,但还是先把茶推了过去:“你说说你都回来几天了,今天才回家,不知道的以为你被我们赶出家门了。”   莫云翳神色谦和:“让娘担心了,外面有些忙,丰年的人刚到梁都,皇上出殡,这些天一直在忙这些事。”   “就你忙。”她也知道孩子没时间,可多年不见,她怎么能不想儿子,怎么看都看不够:“瘦了。”   莫云翳的性格并不会不耐烦长辈过度的关心,耐心的解释:“没有。”   “娘看着就是瘦了。”   “……”   莫夫人笑着:“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哎,赶上了这时候,如果不是皇上……”折文的位置也该动一动,但也恰逢新帝登基,就看东宫怎么动了,想到东宫,莫夫人便想到了杨梦娇。   如果……如果不是……如今儿子回来,她再从中说说,婚事也许,莫夫人想起那孩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莫云翳听说了杨家的事:“娘,都过去了。”   莫夫人反而更伤心了:“你不知道……我……梦娇多好的孩子,太子妃她……”她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那么得势猖狂的女子,简直:“算了,不跟你说了,怪只怪你和杨家小姐没缘分。”   莫云翳没有开口。   “现在国丧期间,你的事情先缓几个月,娘再帮你看看。”   “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你都多大了。”   莫云翳笑笑:“明西洛不也没成婚。”   “你跟他比,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脑袋提在手里讨日子,还能跟你比。”   “娘——”   “我知道,我不说,一时口误,不过,你这些年就没看上的人,有的话娘也不计较出身,先回来填房姨娘。”   “娘——”   “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还说不得,又不是年龄小,其实,娘看项三房的嫡女不错,不过就是出身低了些,但性子是真好,但如今东宫——”   “娘,国丧期间,又逢现在的局势,孩儿近几年没有成婚的打算。”   近几年!什么是近几年,莫夫人有些急了:“孩子,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能不考虑你的问题,以前是年纪小,可你现在……”怎么会没有想法,莫夫人突然有些担心:“你是不是……”   莫云翳声音更加谦和:“娘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夫人,世子,国公爷来了。”   莫夫人的心思全在儿子身上,以前她便想尽办法让儿子开窍,这……都什么时候了,国家大事该操心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如此执迷不悟。   莫国公就知道他在这里,直接开口到:“外面可安顿好了。”   莫云翳起身:“见过父亲。”   “坐,坐,不讲究这些,我今天见城外来了一支军,少说也有几万人吧。”他儿子这些年在外辛苦了,但也大有建树,好,好。   莫云翳声音平静:“没有那么多,统一在编的只有两万多一点。”   “那也——”   莫夫人有些不高兴:“一回来就说这些,你怎么不问问儿子吃了没有。”   莫国公才想起来,但那些不重要,总有不在编的,是他们的私家军吧,当初朝廷说好的,允许地方官员圈养私家军,那可不少人。   莫云翳觉得父亲想多了,朝廷如今在各地肃匪患,怎么还会允许各地做大,有些势力都被当匪患清楚了,缉获的财富好人马充入朝廷,简直是在收割各地大家族在外豢养成熟的私兵,朝廷还能省下不少培养他们的银两。   这次没有对他的人进行清算,也不过是他带人回了梁都,东宫怎么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你一个妇道人家就知道吃,东宫现在——”   “是,我就知道吃,你们都是神仙,你们不吃,你们饿着。”说完忍不住笑了,刚刚的忧虑也冲散了不少。   莫云翳趁机开口:“爹,时辰不早了,我这次回来短时间内不会外放,娘也忙了几天了,孩儿想先行告辞。”   “对,对,你也累了几天了,赶紧回去休息。”   莫夫人舍不得,还想再说几句,但看着疲倦的儿子,改口道:“房间都给你打扫好了,去吧,去吧。”   莫夫人看着儿子离开,抱怨的看向老爷:“你就不说关心些别的。”   “又怎么了?”   “我刚才旁敲侧击了一下,他竟然没有成婚的打算,他都多大了,你也不知道问问。” 676一更 “醒了。”项逐元转过头,看向她。   项心慈轻轻浅浅的嗯一声,还没有完全醒来,模模糊糊的又眯了一会儿,好似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心安的气息,意识混沌的坐起身。   项逐元的目光顿时谨慎一些,唯恐她一不小心从房梁上滚下去。   项心慈呆愣了一会,迷迷瞪瞪的转了一个弯,蓝色的薄纱被压在身下,将头枕在项逐元腿上,又闭上了眼睛……   项逐元松口气,继而失笑,抬起手想拍拍她,又放下:“将兵符给了明西洛。”目光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侧脸。   项心慈睫毛努力晃动了两下,最终没舍得挣扎开。“……”   项逐元摇头,想帮她把薄毯盖好,试了几次没有拽开,无奈的探口气:“对他,还是要防着一点。”   “……”   项逐元帮她把头上的首饰拆下来,随意放在一旁,手拂过她的长发,声音轻缓:“莫云翳人品向来可以,虽然和九王爷关系不错,但他向来注重黎民苍生、原则性很强,以救济天下为己任,即便东宫和九王府发生什么,他也不会站在哪一方,所以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何况,有我在,这些事我会处理,逐言和老二都站在你这边,如果你再自作主张,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   “听到没有,不要让事情复杂化。”   “……”   “心慈,会适得其反明白吗?”   项心慈声音委屈又烦困:“哥……能不啰嗦吗,我困……”   “……”   星光依稀、月色明锐,瓜果的香气、花束的芬芳在大厅内蔓延,夜色更加安静。   行,你睡。项逐元看着腿上的人,手里的动作更轻缓了一些,莫云翳,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她也嫁人了,过去了就过去了,更何况莫云翳不是纠缠不休的人,她还害的莫老夫人躺在床上下不了,莫云翳没想报复她,就该烧高香了。   ……   翌日,明亮的晨光照的人睁不开眼,枝叶上的露珠早已经蒸发殆尽。   项逐元给秦姑姑打着下手,尽心尽力的伺候走小祖宗,例行去凝六堂和父母那里请安。   项心素正在母亲房里听教,见到大哥立即起身,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声音也不似前几年雀跃:“大哥。”   项逐元颔首。   项心锦看在眼里,心里叹口气,心素太不会来事了,不管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后玄简也看了她,表达了歉意,她何至于——   何况心素即将出嫁,玄简以后就是她的依仗!项心慈都懂的道理,心素却不懂了!无非是得到的太轻易,不知道其中的重要性。   项大夫人显然也看出来了,以前心素总喜欢大哥哥长大哥哥的短的提,如今却很少提了,这可是忌讳,以后娘家知道她与长子不亲,对她恐怕都会低看几分。   项大夫人在儿子要离开前,笑着开口:“玄简,我记得你那里有一块儿进贡的白玉是不是?”   “已经用了,如果母亲要用,孩儿派人去寻。”   “也不用那么麻烦,有存着的白珠吗?”   “玉石的没现成的了,有批珍珠,母亲可还用?”   项大夫人有些不解,怎么连现成白珠也没有了,这些年应该攒了不少才对,他用那么东西干什么,又不是押妓寻乐:“珍珠有些次了,国丧期间,我想给心素做一套朱钗出门儿时用。”一说大哥给定制的,也好听。   项心素闻言,急忙道:“娘,我不用。”   项大夫人见小女儿这样子,心里便有些不高兴,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就是装也得装个样子,急忙往外推干什么,却笑到:“不用什么,国丧期要用一段时间呢,怎么这,也得准备几套好首饰换着用。”   项家大小姐项心锦也笑着接了话:“是啊,是啊,玄简这次从宝珠回来,定也带了不少好东西,让他给心素打一套头面,可还便宜她了,妹妹可不能再心疼他那点东西。”   项心素闻言慢慢的垂下头,糯糯的答了句:“好。”   项逐元大方应下。   项心锦看着他,想到他说没了白玉珠,便想到了那套御赐的头面,他的白玉珠去哪里了,总不能是给了柳妹妹。   项心锦压下心里可能的猜测带来的不悦,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对项逐元说,但是心里对项心慈又不悦了几分。   整个东宫的国库供应她都不够,还惦记项逐元库里的东西,也是,听说她侍卫的佩刀都镶珠带宝的,多少够她用。   更何以她现在的身份,更说不得、动不得!   项大夫人抱着小儿子更高兴了:“那就定两套,也给你娘子一套,你从宝珠回来了,她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   项逐元本不想说什么,几套都没有问题,只是想了想还是开口:“娘,她有些怕生,梁都的官话也还在学习,不想出来走动,娘就不用操心她了,小妹的婚事要紧。”宫里最近够不耐烦了,免得她听了添堵,没事就翻出来说,再让她听说她出门了,她不甩脸色才怪。   项大夫人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你说说你,这些事能由着她,还是能由着你,她不想出门,你不会多鼓励鼓励她,她自己闷在庄子上就练好官话了,你别不懂女儿家的心思,理解差了去,何况项家长媳怎么可能不出来见人,你娶时我是不乐意,但既然已经娶回来了,你就该给对方应有的尊重。”   “娘——”   “好了,这件事你别管了,回头我去看看她。”   项逐元语气坚决,神色严肃,以项世子的身份跟她说话:“娘,如今朝中正忙,这件事我和爹自有安排,您照顾好小弟、看顾好自己就是。”   项心锦瞬间看他一眼!   项心素不敢看,垂着头,紧张的绞紧手里的帕子。   项大夫人闻言气的手劲有些大,怀中的幼子瞬间哭闹开来:“行,我不管,她是你娘子,你自己看着办,你以为她不出门就没人笑话项家娶了位什么样的长媳,我还不是为了你和项家,她不会,我自然会教她,我还能欺负了她,你们防什么,行,你走,赶紧走。” 677二更 “娘,孩儿不是那意思。”项逐元声音平静,无意冒犯,更无意解释:“孩儿还有事,先行告辞,大姐,劳烦大姐照顾幼弟安抚母亲。” “好,时间不早了,去忙吧。” 项大夫人看着大儿子不痛不痒的离开,脸色有些难看:“你爹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娘。”项心锦皱眉,接过小弟哄着:“他房里的事您又不是第一次碰钉子,不让您管,您就当省心了。” “你以为我想管,也不看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儿子、娘子都在外面,你以为外面传的好听。” “他又不会按照咱们的意思来,您看他成婚跟家里说了吗,娘,好了,是玄简不懂事,您别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你爹就由着他吧。” 项心素垂着头,自始至终没说话。 令国公府外。 善行牵来了马车,侯夫人性格没得说,虽然一开始不愿意同意这门婚事,但改不了性格里同情弱小,怜悯弱者,没有门第之见,接受世子夫人,比其她勋贵夫人快的多。 可同样,如果不是侯夫人不用管府中内务,侯爷自律,侯夫人坐不稳今天的位置。 …… 项心慈的头上换了米白色的珠子。 秦姑姑小心翼翼的看着脸色不太好,但没有发脾气的娘娘松了一口气,娘娘今天想戴蓝色的垂环朱钗,但皇上才去几天,让人看到不好:“娘娘,奴婢让厨房准备杯玉露琼浆?” 秦姑姑等了一会,默默的拿起旁边的竹篓忙了起来。 …… “大人,大人,刚刚有人带走了老夫人!” 明西洛一时间对‘老夫人’这个称呼没有回过神来,九王爷三个字,让他对全局的内容有了概念了,皇上刚刚如土,不想着造反谋国,对过去的私事反而紧追不放:“九王府的人?” “是。” “动作到快。”明西洛起身。 ……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知道我儿子是谁吗?你们动了老娘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们是要银子对不对!我儿子有的是银子,你们不要冲动,我儿子一定回来赎我,千万不要杀人灭口,真的真的,你们是要银子吧,不是仇杀!救命啊!救命啊!”季桂娘慌张的在马车里拍打着,可才发现马车所有的出口都是从内封着的,而且她是在买菜回家的路上被人劫上来的! 她要是死了!该死的老五,没有享到他的福,就受他的罪的,好好的贵女儿媳还没有孝敬她两天也跑了!儿子坐着大官,吃香的喝辣的,她却这个下场! 她图什么! “你们到底是谁,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儿子有银两,你们不要杀人灭口……” “你们倒是说句话呀,有人吗!我有人吗——” 桂娘被带了出来,就看到站了满院子的侍卫仆从,在马车里喊叫的蓬头垢面的妇人,顿时吓的有些腿软,这里是哪里?这些又是什么人。 桂娘转身就想往马车上跑,突然看到简陋院落的正房内走出一位身着素色,但贵气逼人的妇人,桂娘停住了脚步,虽然一开始没认出来,但怎么可能没有印象,而且富贵窝里养着容貌没有太大变化。 桂娘顿时吓的从马车上爬下来:“老……老仆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又一想,不对啊,自己的儿子现在也当官,而且官职不低,自己怎么也算是大官的老娘,轮不到行这么大礼的地步,显得自己都粗鄙一样。 桂娘有些想拍拍膝盖上的土起来的意思,但九王府的气派又非同一般,应该怎么也是要跪,跪就跪了。 九王妃和善的上前,亲自抬手把她扶起来:“这就是老姐姐了。” 桂娘低垂的余光里,看到九王妃手腕上莹润的玉镯,一双没有任何瑕疵的手,连落在手背上的衣料都透着骨子里的高贵,再看看她自己,一身粗布麻衣。 桂娘心里一阵不痛快,下意识的想骂儿子,又不敢舍不得,只能嘀咕老王妃:切,自己也不同了,当初见了王妃,她的远远的跪着不能污了王妃的眼,现在,九王妃亲自来扶她。 有个争气的儿子就是不一样,桂娘顿时觉得自己也高贵了不少,也不嫌自己穿的粗布麻衣,头发还背自己在车上时弄乱了,顿时傲气了几分。 九王妃现在出现在这里,不就拉拢自己的儿子,这样一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她以这种方式把自己弄来,她可不会帮王妃说情的。 九王妃看她一眼,只觉得陌生又没有记忆,而且这个年纪的市井妇人,早已无法从她容貌上看出她年轻的样子,不过,哎,王爷当时应该是喝多了荒诞不羁,否则也不会让这种妇人得逞:“起来吧,屋里坐,外面热。” 桂娘心里更确定了,顿时扶扶自己的鬓角,谁抵得上她有个好儿子:“不太好吧,我都没换衣服,鞋子也脏着。”老奴都不用了。 “无碍,快里面请。” 哎呦,这镯子真好看,能戴在九王妃手腕上的,肯定价值连城。 九王妃顺着妇人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她死死盯着自己手腕的情形,心中顿时有些——但想想她的目的,顿时热情的退下了手腕上的镯子,戴到了老妇……戴到……硬是没有把从自己手腕上退下的镯子,带入妇人的手腕。 九王妃尴尬的笑着。 季桂娘毫不介怀的一把拿过镯子,唯恐九王妃反悔一般塞进袖笼里,这不是收受贿赂,九王府何等门第,不算受贿,这是赏赐,赏赐,值一个大宅子!“小五他最听我这个娘的话了,娘娘是有什么事让我禀告吗?” 九王妃神色顿时有些微妙。 老嬷嬷看明老妇人的目光有些不屑,这种人竟然养大了世子爷。 九王妃想的是,她不知道明西洛是九王爷的儿子,恐怕怀疑都没有怀疑过,也是,王府一直没有孩子,对冒任的除以极性,她定然没有想过那个可能。如果知道,以她刚刚的行为,不会什么都不做:“都下去吧。” “娘娘……” “下去。” “是。” ( 678一更 九王妃神色温柔又和善:“你曾经在王府里当过职?” 桂娘整理整理衣服,学着王妃几分端庄持重的样子,发现怎么学也学不好,干脆自暴自弃的随便坐了,有什么,她现在可养出了朝廷命官,九王妃还不是来巴结她,再说了她家里七八个儿子,九王妃有什么。 九王妃看着对方眼里的东西,耐着性子舒口气,脸上尽量维持着笑容,不是她敏感了,而是这多年她从太多人脸上看到这种不明所以的高傲,仅仅养出一个儿子,尾巴就到天上去了,呵。 九王妃真不屑跟这种人争论,三品朝廷命官而已,见了皇家的谁不得跪着,养的儿子再多也是奴才! 她一个妇道人家都能感觉到这种微妙的事情,王爷在外无形中又受了多少窝囊气。虽然她不介怀,王爷多少是介怀的,好在现在不同了,她九王府也不是空枝无凭。 见识广博,而是九王爷的底子好。 九王妃脸上的笑容更开怀了一些,摸摸手腕上的镯子想稳口气,想起镯子已经给了对方,九王妃也懒得拐弯抹角,又不是小姑娘:“老姐姐,问句冒昧的话,在王府的时候,你和王爷是不是有过什么?” 桂娘顿时眼睛一瞪:“王妃!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就——就算你是王妃也不能乱说话!” 九王妃想笑:“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没有的事儿!我儿子可是东宫属臣,是大官,您不能乱说!我都没见过王爷!” 九王妃看着她目光晃悠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懂的,真不知道王爷当时喝了多少,如此:“本宫又没说什么事儿,你急什么?”九王妃说的不痛不痒。 桂娘顿时让自己坐的更直一点:“本,本来也没有!”不会没有人看见,当时天又黑,又在后院柴房,王爷还喝多了,她嫌茅厕远,想偷偷在柴房后面的……总之只要她不说,没人知道。 王妃休想用这件事胁迫她,她可不是后宅那些吓一吓就哭天抢地的小媳妇,她找错人了! 九王妃觉得她的样子非常可笑,但碍于她给王府生了个好儿子,该有的尊重她还是会给的:“明西洛是九王爷的儿子。” 桂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王妃在说什么?傻了疯了吧! 果然不知道:“明西洛是王爷的儿子,我们证实过了,他身上有一块与王爷一模一样的胎记。”九王妃看着她。 头发微乱的妇人有些回不过神来,更摸不到头脑,觉得一定是还没睡醒,要不然就是九王妃傻了! 可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九王妃看着她的神色,桂娘更懵,真的?但怎么可能,王爷后院养了那么多女人,都没有怀上,她就那么一次,就有了…… 这也太……也太……不可能,不可能,明西洛怎么看都是明家的种,怎么可能是王爷的,绝对不可能,小的时候泥坑里长大的…… 桂娘看向九王妃,猛然间明白九王妃找他来做什么,九王府没有子嗣想要她家的! “别乱想,王府不至于乱认孩子!”如果真那么做,也轮不到明家。 明老妇人想想也对,而且……而且……桂娘目光灼亮的看向九王妃,她怎么忘了,九王府没有孩子,那她岂不是生了九王府唯一的孩子…… 季桂娘眼里突然绽开异样的火焰,哈哈!想她辛辛苦苦一辈子竟然有此等好事!她要一步登天了啊!此等虚荣心下,一时间概括了如果明老不死的知道了一定会打死她的心,异常得意。 九王妃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声音不紧不慢,端的尊贵非凡:“这件事对王爷兹事体大,所以用这种方式把你找来,也是怕让外人知道,望你理解。” 桂娘得意的笑着:“理解,理解,太理解了。” 刚才不是还不承认和王爷有什么。 就那么一次!真就那么一次! “王爷想认回儿子。” “那是,应该的,九王府世子爷,何等尊贵的身份,不应该流落民间。”区区一个车夫算什么,明家休了她又如何。她生下了九王府唯一的子嗣,以后谁还敢动她,她还不打死家里那死鬼。 九王妃松了一口气,那就是了:“为了孩子好,我想我们是不是该统一一下口径。” “应该,应该……” 九王妃刚打算说说王爷对认下明西洛的一系列对外说辞。 季桂娘已经声泪俱下的开口:“王妃,你们可要对孩子好些啊!这孩子这些年不容易。” 季桂娘用袖子擦擦眼泪:“他小的时候可苦了,他苦我这当娘的更不容易,生他时候就早产,差点连我一条贱命也要去了,我是拼死生下他的,生下他后,他又没饭吃,我月子都没有坐完,就出去给人做缝补的活计,给他赚口吃的,我现在是腰也疼、眼也疼、老寒腿还是那是留下的根,可就是这样养着,还长得又瘦又小,我一寻思,这样买不了力气下不了地,想着让他读书,可读书的银两多贵,又是我给人缝缝补补一点一点凑出来的,冬天泡在凉水里、夏天在太阳下做工,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他养这么大,我怎么样都好,我受再多的委屈也好,我就是累死,不提了,只要孩子好孩子懂事,我这当娘的,这条命给了他都行。”说着哭的更伤心了。 九王妃深吸一口气,明老虔婆什么意思!她以为她来时对明西洛一无所知,碰石巷里能细数明家腌菜事的人多了,她生下明西洛就扔一旁不管, 更不要说供着读书了,她根本不让明西洛上学,听人说明西洛去学堂偷听,她觉得丢人,拿着藤条追着孩子满巷子打。 还瘦小,一家子好吃懒做,能养出什么身强力壮的孩子,明家的孩子们还得打草、拾荒的养两老的还差不多,明家前五个孩子更是很小的时候就下地干活,如果不是明西洛争气,也得让她养废了。 ( 679二更 她九王府还没有找她说事,她反而邀功了,真有脸。 季桂娘却不这么觉得,她觉得就是因为她孩子才能长这么好:“孩子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他就是我的全部,我的命……” 九王妃很想没风度的问一句:你想要多少银子!“老姐姐说的是,孩子都是父母的命……”她既高兴此等妇人用些银两就能打发,又不高兴孩子生长在这样的家里。 他是九王爷的子嗣,本该养在王府,桀骜不驯、鲜衣怒马,不能说千娇万宠,但也绝不会落到这种粗鄙妇人手里,任打任骂:“王爷一定会记得你的功劳。” 季桂娘不乐意听,‘记得’有什么用,要用实际行动表示:“养育他可把我害苦了,哪里像王妃娘娘,看着还和小姑娘一样。” 九王妃心里冷哼,对着一脸褶子说这话不觉得违心:“回头让王爷补偿你。” “王妃什么意思,我能要什么,我儿子什么不能给我。” 九王妃想接,妹妹说的对,王府就不拿银子侮辱你了:“妹妹言重,都是王爷的心意。” 明西洛每个月给她五两银子,大户人家的大丫头都比这银钱高,且还不容明家收受别人的贿赂,送东西的人是实打实做过牢的,谁还敢冲着明家去,明家根本没有多余的银两来源。 而且明家七八个孩子,四间小房,住了五哥成婚了的儿子,还有三个女儿,更别提孙子了,不知道怎住下的。 听说不久前,明家老大从明西洛拿了点银子,买了一套三间房的小院子,明母知道了,不敢闹明西洛,就去闹明家老大,闹的极其难看,最后将老大家买的房子占为己有,目光把二儿子、三儿子家都派过去去了,弄的老大家媳妇险些没有跳河。 就这,还说什么明西洛什么不能给她,明西洛防他们一家子像防贼一样还差不多。 而且如果她是明西洛除了明家老大愿意管管,其他几个兄弟,真是有当没有最好,都是偷鸡摸狗之辈,明家有一个老闺女还没有成婚呢! 不是因为没银子,而是老闺女自从明西洛当官后,就像嫁给当官的,哪怕当妾都行,明西洛不准她当妾,正经的进士出身又看不上长的像明父的明家女儿,稍微差的人家又好吃懒做的看不上,结果二十好几了还没有成婚,快成街坊邻里的笑话。 明西洛一个男人,怎么好管姐姐的婚事,就这样的人家,她如果是明西洛,也想看他们自生自灭。 当真一锅老鼠屎,看就了都觉得闹心。好在那孩子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摸索到了今天,也不是迂腐、愚孝的人,还制的住明家‘牛鬼蛇神’。 否则不用王爷出手,她都想把这一家人灭了。 季桂娘神色才好了些,止了哭声,可又怕对方反悔,还拿捏着哭天抢地的调调:“给多少?” 九王妃脸上的客套顿时收了,对方都不尴尬的说出口了,她还给对方留脸做什么!“你想要多少?” 季桂娘坐好,那可多了。 她在九王府做过,知道九王府对子嗣的期盼,而她是这一子嗣的唯一拥有者,还给养这么大没夭折了,这可都是银子,再说了,以后整个九王府都是她儿子的自然就是她的。 这个都是虚的,明西洛不会给她,所以还得先要,而且她要多少不应该,都是应该的。 季桂娘一开始伸了三个指头,又觉得少了,伸了五个。 “五十两?” “你侮辱谁!” 九王妃确实故意。” “五万,不,五十万两,还得给我们在梁都卖一套大宅子,郊外买一些地,在买些门市,仆人让我们改善下生活。” “要不要你们明家的开销,王府一应包了。” “也不是不行。” 九王妃耐着性子,深吸一口气:“说正事,为了孩子好,王府想着对外说孩子一直养在你们家,你们——” 季桂娘不干了,说来说去白说了:“银子不提了!还有这等好事,我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 “据本宫所知明大人每个月给你五两银子,以后王爷和明大人会重新商议每个月给你多少家用,还是你现在就想问问明大人。” “你少跟我提那些,他给我多少都是我儿子我没话说!你们什么人,想从我这里要人,还不给我银子,当我好欺负的!我告诉你王妃,如果你们不给我银子,休想让我承认明西洛是你们九王府的种!什么养在外面,狗屁!” “是——” 季桂娘丝毫不惧,她除了怕明小五还没有怕过谁!这孩子爱认不认,反正她不缺孩子! “我没有说不给你。” “给多少?” “先给你五万两如何。” 季桂娘笑了,市井嘴脸直接露了出来:“你打发要饭了的!” 九王妃看着她这样子……尽量让自己冷静,以后时间长着,她再去要还能不给,明西洛真能看着他们饿死:“只是说先给你五万两。” “不行,我刚才说的,一分不少。”明西洛不让给了怎么办,银子必须一次性给到位! 九王妃脸色也不好了:“那让九王爷跟你谈!” 季桂娘想到凶神恶煞的九王爷:“你,你少拿九王爷吓唬人!” “我们会对外说他是府中侧妃的儿子,因为身体不好才养在你们家,只要你们配合得当,除了这五万两,以后每个月该给你的,自然比明西洛给你的更多。” “以后每个月还有?” “自然。”九王妃看着她,她如今已经半百,到了要考虑自己身后事的程度,她也希望坟前不孤单、子孙连绵百世,炉前几缕香了表慰藉,这个孩子是她和王爷唯一的供奉,何颜面在明西洛面前都要绕路。 所以这个孩子已经不单单只是矮柜子那么简单,它象征着九王府一脉宗祠的百年鼎盛香火。 “说好了,五万两,以后每个月还给,不能低于一百两,不五百两。” “什么五百两,娘,孩儿怎么不知道您缺银子?”不痛不痒的声音从外响起,伴随着一抹俊秀挺拔的身影一袭玄色滚边官袍的男子走了进来,气质轻柔了岁月,填平了污择。 680一更 明婆子闻言瞬间换了模样:“不缺,怎么可能缺银子,开玩笑。”   她脸上的笑容近乎谄媚,讨好的向儿子而去,她们家小五心黑,老不死卖了他的马,他差点把老不死碾死在轱辘底下:“你给娘的银两刚好够用,是她,是她非给娘银子,她是不是想贿赂娘,放心,娘知道什么不能要。”她儿子真俊又有本事,就是心黑手狠不孝顺。   九王妃站了起来,本来对孩子笑着的脸,听到明老妇这么说有些挂不住,何况是谁先提的,没想到她变脸这么快:“你怎么来了……”   “九王妃安。”   九王妃看着他,心中忍不住宽慰,眼圈慢慢红了,看着他好像看到了王爷年轻的时候,年少轻狂又恃才傲物,都是自傲之辈:“你太客气了,快坐。”听说还能拉开蛟龙弓,少年英雄,好,真好。   明妇见状,立即挡住了九王妃的眼光,这是她儿子。   “多谢王妃娘娘,就不必了,如果王妃没有什么事,恕在下先带家母告辞。”   对,快点走,免得小五知道她要银子。   九王妃立即上前一步:“等一下。”视线依旧温柔小心又珍惜的落在孩子身上:“你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本……我有点事跟你说。”   桂娘顿时不干了,什么叫孩子知道了!他们跟小五说了——   明西洛拦住母亲。   桂娘顿时像被猫掐住脖子的老鼠,老实的缩到儿子身后。   “下官还有事忙,不便久留,有机会再说不迟,告辞——”明西洛转身。   “我是你母亲。”九王妃迫切的看着孩子:“你和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梁贵对你出手王爷至今没有给你个解释,你放心,梁贵的事……”   “王妃,在下姓明,无论是大梁律法,还是明家族谱,都没有王妃的名字,不敢高攀,王妃娘娘谨言慎行,免得闹出误会。”   桂娘闻言顿时有些急,也不必这样,九王府的财势地位还是可以——   明西洛突然看她一眼,目光严厉不容反抗。   明夫人又怂了下来。   九王妃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可你是——”   “这么多年都不是,以后也没必要是,九王府在大梁的地位、受万民尊崇的程度,不是因为有没有一个莫须有的儿子。九王府有没有子嗣,都是大梁子民心里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王爷与王妃娘娘,不管在哪里、不是国主都胜似国主。两位曾无惧流言蜚语,一路走到现在,想必对子嗣已经看淡,如今不过是被不存在又突然存在的事务模糊了自我,在下相信不久后王爷和王妃娘娘很快会发现,我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不足以让两位蒙羞的存在。”   “……”   “告辞。”明西洛没再理会九王妃,拽上母亲转身离开。   桂娘见状一句废话不敢说,急忙跟上。   才有一群人一拥而入:“娘娘,我们拦不住。”   九王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睛有些湿,真是个好孩子,可这么好的孩子却没有一个丰衣足食,让他眼界更为广阔的童年,是她这个主母的过失:“没关系。”她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不想认王爷。   九王妃又笑了,是个有骨气的孩子。   “娘娘,你怎么了?”   “我高兴……”王爷这么多年守卫在外,大梁也厚待了他的亲子。   ……   九王府内。   九王爷冷哼一声,袖子一甩,身形高大,神色威严的负手而立:“碰了一鼻子灰?”   九王妃卸着头上的朱钗,神色温和的笑着,老去的容颜也无损于她对着九王时孩子气的一面,嗔了镜子里的他一眼:“知道了还急慌慌的跑过来,是谁说不认就不认的。”   九王爷的气势顿时散了,坐了下来,只是一个精神不错的五十多岁男人:“怎么样?”   “她承认有什么,比较惊讶,估计没有想过明西洛会是你的孩子,但——”九王妃叹口气:“认了后第一件事就是谈银子。”   九王爷冷哼一声:“庸俗。”   九王妃又忍不住笑了:“你没见她见了子恒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喘,银子都不敢承认是她要的,而且你知道子恒每个月给她多少花用吗?”   九王爷来了兴致:“多少?”梁贵的调查趋于正式,没有这些边边角角。   “五两。”九王妃笑的越发温柔:“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是五两了,那个老婆子,不好好管着,她能在后面给子恒捅破天。”   “愚妇。”   “行了,生了子恒这么好的孩子,也是她的造化,孩子真好,像你年轻的时候。”   “……”九王爷不说话,但微微不自在的神色,还是说明了心中受用程度。   九王妃走过去,手放在王爷肩上,身体考过去一些,声音轻缓:“他理解你我的难处,也肯定你的功绩,他说九王府有没有他……都是让人敬重的九王府。”九王妃脸上的笑容更和善了:“如果你真有七八个儿子,如果他跟你作对,你那七八个还不够他杀的。”   “他敢——”却没有生气。   九王妃抱住王爷的肩,她知道他高兴,她也高兴:“再给孩子点时间,我们本就没有养过、没有照看过他,现在却要为难他,你觉得好吗。”   “……”   “他真是一个好孩子,骨子里很温柔,可能吃过苦,看过底层的不公,他很照顾我的情绪,拒绝的并不生硬,是个有想法、有善心,对前途有自己的规划的孩子。”   “就是蠢。”   九王妃打他一下:“你懂什么,那是孩子的坚持,就像你当初宁愿不要皇位,也死活不过继子嗣一样,他想不想回来,想不想当皇上又有什么要紧,你坐到今天的位置,还要逼着孩子继承家业吗,自然是帮着孩子完成心中宏伟蓝图的构想,如果以后他真走到王爷今天的高度,皇位对他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   九王爷没说话。   “我们不是常说,如果有一个孩子,就是蠢些、笨些也要娇养着,如今见孩子聪明就要当牛马使唤,想让他言听计从了。”   “……也没有……” 681二更 “是,不过孩子现在想让梁公旭当皇帝,你就让梁公旭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那么晚才回来,再书房跟他们商谈什么!你还想造反后跟子恒打擂台,还不功亏于溃。”   九王爷不高兴听:“我功亏于溃,我——”   “对,就是你,让自己属下跟自己儿子打擂台,你是能把他打死还是怎么的,哪个主将傻到跟你儿子真刀真枪,还不得见面就投降,我就不信,你们密谋的时候,军事们看你的眼神不复杂。”   “……”   “好了,这么大的孩子了,对他好一些,小时候……够不容易了……”九王妃想到打听到的孩子小时候,就心疼,她府里的长工家的子女都没有那么养的。   “……”   “你听到没有?”   “……”   “你手里握这么多,给孩子点怎么了,不就是给他制造安乐窝的,王爷……”   “不过是停了一些风言风语,谁曾经容易了,哪个人物是一帆风顺崛起的。”   “项逐元、莫云翳,哪个不是好米好水的供着。”   “……”   “你看他官服,听说只做了一件蚕丝的,还舍不得穿,如今住的还是三间房的小院子。”   “太子不是将旧王府赏给他了。”别以为他不知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都没舍得用,还是见的少了,你把你名下那些三四进的大宅子都给了他,他就是不住,看着也能长眼界。”   “……你哭什么……慈母多败儿。”   “你说什么!你好,你儿子防你造反都快兵戎相见了!”   ……   “九王爷今早去看太子了,待了很长时间。”   “不是都要……”动手了?   谁知道:“很多人还看到太子亲自送九王爷出来,两人关系似乎很融洽。”   “那……”还动不动手,大皇子还等着呢?   “再看看。”   ……   翌日,九王爷与太子商议登基的流程,伯侄之间无任何隔阂。   令国公府内。   项章松了口气:“不敢为什么,九王爷应该没了动手的打算。”   项承也松口气,可,也不是没有弊端,九王爷手里的兵权,带表他在大梁依旧地位超然,不过太子多病,皇孙年幼,也就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对大哥来说……   项承看向大哥,太子不管朝政,将来必定是……   哎,总归九王爷不动手能让他们喘口气了。   日益院内。   项逐元在处理各地递交上来的人文、剿匪情况。   善行看眼世子:“世子,我们的人要绕行吗?”他们有一段路和林无竞重合了。   项逐元头也没抬,想到从寿康那里知道的一件事,叹口气:“绕过去。”她要给出去的,没必要去争,在谁手里都一样。   “是。”   ……   东文巷内。   延古、卢虎都在:“大人,九王爷撤军了。”   明西洛洗把脸,他昨晚就知道了,不过有人来通知的,和真看到他们退去是两种情况。   明西洛抬起头:“不要掉以轻心。”   “属下知道。”   “既然他们撤了,咱们的人也退后中线一郡,以示和睦。”   “是。”   “下去吧。”   “是,大人。”   多雨从两位大身旁走过去:“大人,老夫人来了。”   明西洛擦擦手:“让她进来。”   “是。”   “老夫人好。”   “老夫人好。”   “好,好。”季桂娘喜欢这座小院子,虽然小,但院子布置的好看啊,有花有树,还有专门的人搭理驱蚊,尤其那花真是好看,住着就令人舒心,可惜啊,在小五手里,与她无缘。   “娘,你看什么呢?进来。”   “诶,我记得你客厅里有一张藤椅来着。”   “娘有事?”   季桂娘有些难以启齿:“你这张方桌也不错,新打的吗,呵呵。”   “娘,您又是就说,我一会还要上衙。”   季桂娘的手从上好的梨花木上收回来,平日贪婪的目光今天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私下看看有没有人,又走过去将房门关上。   明西洛已经知道什么事了。   季桂娘紧张的冲向小五:“五啊,那件事你没跟人说吧?”   明西洛以为她为了九王府唯一子嗣生母的身份,明家都不要了:“没有。”   季桂娘松口气,没有就好,这件事……确实有点丢人,她在主家当差,总之……“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说,知道吗!”   “……”明西洛看着她。   季桂娘又觉得有些多雨,明西洛肯定不会说:“总之,你想认就认,不想认就不认,他真是你爹!”   “……”   “这件事情不要让你爹知道,知道吗!——你爹,明老狗。”就叫明老狗。   “知道。”   “行了,我不打扰你了,先走了。”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又不是没地方住,赶紧娶个媳妇,不想娶,也弄个人回来伺候着,别说咱们巷子里多少姑娘想给你端茶倒水,就是那些来送礼的,就有很多漂亮姑娘,你也别太绷着,差不多得了,还想找个什么样的,施小姐那样的顶天了,再好的,你配着也吃力。”季桂娘说完转身要走。   明西洛开口:“等一下。”   干什么!要质问她曾经那点破事,那就是意外——   明西洛从袖笼里拿出一个荷包。   季桂娘有些意外,这个月不是……刚给过,可不影响她笑容灿烂的接过来:“怎么好意思……”却急切的打开,顿时眼睛瞪大,足足三十两?!为了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她急忙掏出来咬了咬,真的!   季桂娘看向儿子的,笑容异常灿烂:“你看这——”   “给你就拿着,吃点好的,扯件衣服,老七的婚事也定了,你以后多小心点。”   季桂娘有些不明所以,她小心什么,最小的儿子能娶到县令家的千金是天大的好事,她高兴还来不及,不过都不及眼前的银子香,还是老五孝顺:“那娘走了。”   “娘慢走。”   明西洛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大人,七小姐出宫了。”   明西洛没有动,国丧期间,她在宫中无聊,以为外面就歌舞升平了?无非也只能出来走走而已。   东文巷,明家门外,项心慈的手伸出轿帘,玉色的之间在褐红色缀宝石的帘幕下更加莹润。   秦姑姑伸出胳膊,搀扶住小祖宗。   季桂娘刚好拿着银子乐呵呵的从门里出来。   两人看个正着。   房间内,多雨紧跟着道:“七小姐人已经到门口了。”   明西洛一开始没有回过神来。   多雨肯定的点点头,来人在巷子口报的,这么个功夫应该到门口了。   明西洛急忙向外面冲去。   东文巷内,季桂娘看着从镶缀着满沿珠宝的轿子里走下来的女子,愣住了,她长的比她身后的轿子还要吸引人的目光,一身水蓝色的长裙,裙子上没有任何装饰,淡淡的裙纱却像云彩一样,最好看的还是她的眼睛,夺人心魄般引人入胜,但好看她的唇色,她的美貌,她的鼻子又更加好看。   好看到能让人忘记银两的好看。   项心慈也看到了她,很熟,毕竟前世婆母,在她面前大气不敢喘的人,视线不禁停在她手里的袋子上,来要银子的?   季桂娘攥紧了手里的钱袋,在单纯美好的事物前,突然有点不自在的尴尬,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但很快发现不对啊,这里是她儿子家门口吧?   季桂娘怕自己记错了,忍不住回头看来一眼,便看到门突然打开,里面的人却没有像门开的速度一样冲出来,而是看了她一眼。   季桂娘顿时一拍大腿,她就说她没有记错,这是她儿子家,等等,儿子家……   明西洛看向七小姐,仿佛晨光是她,她是晨光,已经与圣贤对话,明西洛瞬间收回视线,看向母亲:“娘,我让多雨送你,多雨,送老夫人回去。”快速向多雨使个眼色。   多雨立即上前,拽住想说什么的老夫人就往外走。 682一更 “你拉我干什么,我还没说话呢,那姑娘是谁?你主子怎么出来了,他们两个是不是认识?” 多雨拉的更快了,莫名的觉得老夫人会冲撞七小姐,大人肯定不乐意见。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谁家的千金?”不对,好像梳的妇人髻,成婚了?这么好看的姑娘家可惜了,桂娘急忙扭头去看。 多雨急的不行:“老夫人,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明西洛将门打开,神色尚算平静:“不进来?” 项心慈看眼不远处一心往她这里探头的妇人:“你母亲?”上次见过。 季桂娘顿时觉得自己该打声招呼,她还没见过他儿子跟无关朝事的姑娘家多说一句话,这姑娘,莫不是哪家的寡妇?“你别拽——” 多雨恨不得凭空生出九分力气,不撒手。 项心慈饶有兴致的看着拔河的两个人。 明西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非常平静的落在母亲身上。 季桂娘身体瞬间一颤,不闹了,陪着笑,握紧钱袋,笑容牵强的跟在多雨身后离开。 项心慈扑哧一笑, 明西洛见状,勉强撑着,才能神色不动,他纵然觉得他的出身不会拿不出手,但家人……明西洛很肯定,项七小姐会借着他家人的所做作为嘲笑他,她还很有可能觉得她是无心的:“七小姐不进去坐坐?” “好。”项心慈想到平日闹的欢畅的老妇人,只要听到儿子回来了,立即从地上做起来,恨不得装出十分贤惠的样子就好笑,以前她可没少见这逗趣的一幕。 明西洛看着她嘴角果然没散的笑容,趁她进去的空档,看了眼母亲离开的方向,好笑吗? 季桂娘拐过弯,急忙拉住多雨:“那人是谁?” “老夫人,奴才也是第一次见,可能找大人办事的。” “少骗我。”纪桂娘怕她儿子但不傻:“你们家大人给谁办过事,还是那么俊的一姑娘,都亲自出来迎了,是办事的态度?再说了,我儿子我还不了解,就怕引起什么误会,觉得谁家姑娘都不如他聪明,看谁都不顺眼的,今天这么急慌慌的出来,还说不是看上那姑娘了?” “老夫人,真没有。” “那是那姑娘看上你家大人了?” “老夫人,您该回去了。”多雨神色很无奈,仿佛老人家在无理取闹一般。 季桂娘突然趴着墙角往里看,多雨像拦,发现巷子里已经没人了,便没有拦着。 季桂娘眼底露出一抹精明的光:“还说不是,两人都进去了,他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不说我让你们大人卖了你。” 您老也得有那影响力:“老夫人真不是,不信你问大人。” 季桂娘厚实的大掌拍他小脑瓜上:“跟我玩心眼是不是,我要是能问,他早成婚了,不过那姑娘输了妇人髻,成婚了?” 多雨不说话。 季桂娘冷哼一声,整整衣服往回走:“你别以为我问不出来,我说他怎么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原来有个这么好看的,他到是眼光高,那姑娘衣服料子也好。”回头一定能多孝敬她些,这年头谁人不孝顺,更何况当儿媳妇的敢不孝顺婆母,像她儿子那样的怪胎是少数。 季桂娘心思又活跃起来,不过,寡妇是不是配不上她儿子?也太丢人了,她儿子怎么说也是堂堂朝中三品大员,太子登基后更是了不得,怎么能娶一个寡妇,岂不是让人笑话! 当个妾好了,当个妾还不得巴结着自己跟主母斗,季桂娘越想越是那么回事,轿子都那么华丽,从手指缝里露出点来,岂不是就够自家吃了:“你别送了,我自己回去,你赶紧回去看看,他们要不要茶,告诉你们大人,那姑娘我看着行。” 姑娘家未必看着行:“老夫人真不是,您回去可不能乱说,让大人知道了——” 什么玩意!还学会用老五威胁她了:“走!走!走!” …… 项心慈坐在小院花藤下自己的椅子上,昔日除了墙便是树的小院,如今颇有几分雅趣,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小路旁摆放着半人高的花架,花架上开着名贵花,每盆花上都刻印着荒野山的标记。 项心慈看这座院子更顺眼了几分。 明西洛亲自端了茶过来。 项心慈轻轻一嗅,便闻到了十年老茶的芬芳,果然是今非昔比:“你母亲还像以前一样,有活力。”最后两个字用的很微妙。 明西洛将茶放下,没有接话,上次纱账的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喝茶。” 项心慈端起茶杯。 秦姑姑将娘娘的躺椅支撑的高一些。 “你不上衙?” “晚点去。” 项心慈品了一口金灿灿的茶,唇齿留香,后劲甘甜,好茶,现在确实可以晚点去:“九王爷怎么突然罢手了?”她是真疑惑。 明西洛不清楚:“九王爷这么多年都没有动手,说到底应该没有称霸的野心。” 项心慈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还是太平盛世好:“你差不多也给你娘买件像样的衣服,看了让人笑话。” 明西洛重新帮她把茶斟满,没接话:“……” 项心慈哼着歌,心情很不错。 明西路陪她在这里坐着,也没有要上衙的意思。 项心慈突然开口:“你舞段刀来看看。” 明西洛看她一眼没动。 “不会?”项心慈颇为失望,也是,他恐怕看都没看过几次,更何况让他演了,项心慈突然灵光一闪,歌舞不行,斗兽可以啊!狄路便是各种好手。 项心慈下意识端起茶杯,没看明西洛,明西洛不喜欢这些:“你还不上衙?” 明西洛看她一眼,起身,整整身上的衣服,拿起了演武架上的刀。 项心慈立即笑了,人未动先叫好,喝彩声不断:“好——” 秦姑姑斜眼看自己主子一眼,瞥见了回来的多雨。 多雨垂着头,丝毫没有多看自己主子,和坐着的大主子,疾步去了厨房。 明西洛的刀抬起,瞬间清冷的刀锋卷起地上细碎的沙尘,凌冽的杀气伴随着破碎的花盆声更加煞气弥漫。 683二更 项心慈的喝彩声渐渐弱了下去,最终消失殆尽,并确定,明西洛不适合卖艺,生死擂台更适合他。   明西洛显然察觉到了她从兴奋到敷衍的掌声,手里的刀慢慢停了下来,项心慈早已品完了手里茶,见他收手还不忘给面子的落幕喝彩:“不错。”   明西洛将到放回去,从鼻孔里看她一眼,一大早,她还不如不出门。   项心慈察觉到他的小情绪,捧着茶杯笑:“别沮丧嘛,很好看的,就是……差了那么一丢丢意境,但我们子恒好看啊,好看,弥补所有不足,快来让我抱抱,沾沾我们子恒的仙气。”   明西洛信他就是傻,但还是走过去,看似敷衍,实则用心的抱抱她:“登基大典当天,可以穿你喜欢的颜色,也有大型天舞表演。”   “但不是我登基最后才出场,总觉得差强人意,如果是我登基就好了。”   明西洛觉得他应该去上衙……   ……   登基大典举办的盛大隆重,不管新帝能在上面坐几年,大梁江山在这一天换了新主,改了纪元。   太子梁公旭从东宫迁出,改国号安泰,封太子妃项家七小姐项心慈为皇后,封帝安郡主为安泰长公主,与国同号。   项逐元看着最后出场,一身超品皇后朝服加冕的女子,跟着百官叩首:“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西洛跟着队伍起身,遥遥看到了她将香没入香炉,一袭雍容华贵的妆容转身,看向众人神色平淡,他以为她会高兴,至少,她站在了今天别人难以企及的位置,她会满意。   明西洛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到高兴的神色。   莫云翳站在人群之外,不合规矩的抬头,看到了一袭正红凤纹的身影,除了那天那一面,这是他这些天以来,第一次见到项心慈。   内宫与前殿,不是他回到梁都就能见到的天堑,东宫属臣会议、登基大典商议事宜,即便太子不出面,也有项逐元和明西洛一律抉择,根本没有遇见的机会。   后宫与臣子,是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物。   ——跪——   巍峨的台阶下,成千上百的官员动作整齐划一。   项心慈看着文武百官跪下,她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看这个场景,即便不是站在梁公旭的位置,也觉得天蓝水阔,心胸宽广,仿佛再多的烦忧都可以踩在脚下,过往一切都成了浮烟。   从此她便是乾坤的掌舵者,所有人的悲喜有她掌控,谁会不喜欢这个位置?至少她喜欢,如果更高一些就更好了,至少烦人的话能少停一点。   ‘你以为你坐上去大梁就是你的了,到时候弹劾你的人更多,各地纷争更多。’   项心慈将某人的话摒弃,现在也可以,名正言顺,至少不像以前,太后还是她自己封的,这么一想,这个位置似乎更好了。   梁公旭悄悄抬抬手,示意她过来。   项心慈笑笑,毫不犹豫便过去了。   百官叩首后起身,就看到帝后挨在一起,千岁的人一起承担了万岁的呼声。   项章顿时皱眉,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是两回事,钦天监测出同一天就够可笑了,她还往太——皇上身边站,真是——   项承也有些尴尬。   项逐元要笑不笑,一声万岁而已,就当皇上撑不住让皇后抚一下好了。   穆济等人皱了一下眉,没说什么,这种时候能说什么,但似乎一个不争的事实确实摆在眼前,皇上很宠爱当朝皇后娘娘,而皇后娘娘,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   即便穆济不带着外貌的偏见看项家这位七小姐,也不能说她纯善温良。   莫云翳看了一眼,当没看见。   明西洛顿时哭笑不得,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神色平静的第二次跪拜……   登基大典落幕,新朝仿佛换了旧颜,杨家的血似乎洗刷了载德大帝的罪恶,过往已无人再追究。   东文巷内,多雨第无数次谢绝了九王妃让人送来的伏面。   安泰一年八月,太子登基后半个月。   项心慈觉得自己快长苔藓了,盛世华裳新品纹丝不动,她连画画都提不起兴致:“真是无趣……让这两只硬壳的离本宫远一点!”   “是,是,娘娘,要不和帝安公主玩一会。”   “不!”她宁愿在榻上长苔藓。   秦姑姑无奈又好笑:“要不娘娘和皇上出去走走?”   “已经走十多天了,沿途有什么花我都能给你背下来。”   焦耳提议:“要不,娘娘去玩水。”   “不——”   秦姑姑叹口气:“国丧期间,娘娘再忍忍吧。”   “国丧期间就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了?”   玉焕上前一步,笑道:“娘娘,歌舞曲艺看久了也没意思,不知道娘对,斗狗、搏鹰、生死擂有没有兴趣?”   项心慈顿时看向玉焕。   玉焕姑姑和蔼的点点头。   项心慈顿时精神了,她不看众雄搏兽,有被人险些挠死的阴影,但生死擂总没有问题啊,不禁一笑:“最后一个好。”   玉焕也笑:“奴婢觉得也好。”   一刻钟后,秦姑姑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家娘娘:“娘娘,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万一出了事。”   “申德和狄路都会跟着,我又不是一个人去,那么多人,你就别啰嗦了。”   玉焕挤开秦姑姑。   秦姑姑看她一眼,说不动主子她不信玉焕不怕出事!   玉焕和善的看着她:“秦姑姑多虑了,这种事,做奴才的自然会安排妥当。”   秦姑姑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以后看上瘾了,让她们两两表演擂台赛,看玉焕怎么哭!   项心慈换了一套男装,眉眼重新装扮过,长长的头发用了一根碧玉簪,转眼,项心慈已经是一位颧骨有些高,浓眉下巴长的男子。   秦姑姑长长嘴,改成了:“奴婢也去。”   “谁拦你了。”   ……   生死擂台是梁都极为兴盛的产业之一,甚至算不上黑色产链,是类似赌坊、跑马、听戏一样普遍的存在。   衰退的国运、日渐糜烂的贵族阶级,腐朽的王朝,让士大夫趴抚在底层人的血海上吸取着精神上的极度刺激。   或者说即便没有大梁的衰弱,这也是极其容易让人沉沦其中的刺激游戏,载德帝期间只是推波助澜了它的兴盛。 684一更 项心慈刚进来,便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喧嚣的声音吸引,全身都觉得舒适。 “公子,这边请。” 项心慈跟在申德身后上了楼梯:“他们竟然没有关门?”大家都是玩乐行业,它与歌舞曲艺差了什么,什么都不差。 玉焕在公子耳边道:“回公子,充要地方的擂台都关了。”到底不是嘤嘤歌舞,受众群体狭窄,上层参与者众多,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公子,这边。” 二楼的人潮声瞬间远去,一条弥漫着颓废又精修的长廊在烛光中散发着甜腻的气息,走廊上根据墙面颜色的不同,摆放着不同种类的盆栽,最小的盆栽也有瓮口那么大,都是深红、野棕、脏黄的暗沉颜色,摆放在整条只有烛光采光的走廊里,却分外融洽又矜贵。 项心慈眼睛瞬间被洗涤了一遍,精神缓缓逾越起来。 “几位客观,你们的房间到了,里面请。” 不足三丈的小房间内,铺着动物的细软皮毛,清雅的熏香一别沉重的气氛,带着轻柔的暖意,视线正前方,是一片大手笔的琉璃窗,场中的清醒豁然呈现在眼前,热浪滔天的气息仿佛要冲破小小的琉璃墙冲过来。 项心慈的视线被舞台上血腥场面吸引。 玉焕礼貌的送走了迎客人员,转身亲自为娘娘倒杯茶。 项心慈直接走到琉璃镜前,单面纱镶嵌在琉璃窗内,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狭小奢靡的空间将外面的喧哗声衬到极致,舞台中央的献血仿佛透过空间的距离溅到人脸上。 项心慈想到什么,按动左手边一个按钮,琉璃窗外浮起弯折的瞭望镜。 项心慈将镜口移到视线高的位置,视线内本来还有一段距离的搏杀瞬间近在眼前,鲜红的仿佛还跳动着血液,真正喷溅到了另一端的瞭望镜上,喊杀声、,随着舞台上嘶哑的吼叫、骨头断裂的声响,勾的所有人血液上涌,心脉狂跳。 秦姑姑只看了一眼,便险些吐了,但看眼娘娘目不转睛的样子,秦姑姑一句话没说,莫莫退出去先吐。 玉焕看着娘娘眼前的窥视镜,疑惑了一瞬,但又释然,这种镜子也安装在戏楼和曲艺楼内:“娘娘喝杯——” 项心慈扬手:“嘘。” 玉焕看眼 焦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想让自己尽快熟悉先在的场景。 焦迎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站在一旁安静的站着。 狄路看了一眼,下意识开始检查周围的环境,手放在不同的室内物品上,看看有没有后手。 项心慈的额头抵在琉璃窗前,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欢……” 玉焕和蔼的上前一步,同样看向外面,皇上当然喜欢,正是因为皇上喜欢,皇后也多有涉猎:“皇上现在身体不好,不易情绪起伏太大。” “可惜了……” “等皇上身体好些了,娘娘再带皇上过来。” 她是觉得她只是半个月没碰琴,便觉得没有趣味,他却已经一年多没有像往常一样信任了。 鲜血突然喷满整个窥视镜子,项心慈的视线纹丝不动,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整个额头都抵在了琉璃墙上,像个孩子,安心依赖。 秦姑姑小心的将她额头移开一点,忍者胸腔里的不适,在主子额头前垫了一块绣着缤纷桃花的粉色花瓣,清淡的桃花香气缓缓的在项心慈气息间弥漫,冲淡了琉璃镜外的血腥气。 “今天的热身场满不满意!!——” 场下顿时乱成一团,输了的赢了的!都恨不得冲破层层铁网冲进去打死或者深爱里面的两个人。 台上身经百战的演说者毫不畏惧,似乎过成千上万便,依旧渲染的场内的气, 每一阵尖叫都让人心生平静,每一份挣扎都那么美好,场中宣讲的人轻易操控者所有人的情绪,从未觉得愚昧如此美好,撼动他们犹如舞动一场木偶剧,生死擂台好看的而已包括现在的尖叫和嘶鸣…… 旧王府内。 进进出出的官员,带着不同的神色来来去去,又积压陈年的旧案,有新政实事的调整,有此刻升迁调动的名单,还有各地的官员通报。 每个人急慌慌的而来,又匆匆而去,有的离开时已经心中有数,有的被告之还要观望,但无疑例外都会一一接见。 明西洛中途休息的空档给倒了一杯茶。 常州收回了欲帮忙的手,暗暗记在心里:“对了,大人,延古大人说,林统领走了,从西城出发,沿路清剿匪启复残余。” “不是走的济西路……”随即苦笑一声……有的时候,不符合她脑子的聪明。 何况项逐元尚且没有对这件事开口,他似乎更不可能有什么意见,再说与他们并没有利益冲突。平心而论,如果他是七小姐也会这么做:“知道了,沿途如果留守的人遇到,能行个方便就行个方便。” “是大人,大人,皇后娘娘出宫了……”其实他不太明白,这件事报上来的意义。 明西洛闻言,扭过头,看他一眼。 常州不明所以? “出去多久了?” “奴才去问问……” “不必了。”现在没有人来报,便没有来他这里,可能回令国公府了也说不定,明西洛一口喝完杯子里的茶,重新拿起桌上的折子:“让牧侍郎进来。” “是。” …… 临近傍晚,项心慈一袭蓝色削肩竹纹男装,眉清目秀的站在日益院书房的院落内,手指卷着手里的蝴蝶花须,嗔道:“也不是那么好看。” “怎么会?”善行切着手里的西瓜,觉得老鱼场已经是首屈一指的擂台场:“飞龙场有很多厉害的人物。”说着自己先切下一块吃了,甜。 项心慈看着他。 685二更 “七小姐也吃?”善行立即切了一块儿送到七小姐嘴边。   项心慈扭开头:“不吃了!”   善行看看手里的西瓜,放自己嘴里:“容属下猜猜,七小姐觉得不好看,是不是小姐买的人没有赢?七小姐你不能因为输,无是谁别人的努力。”   项心慈的两根手指立即放在他腰上:“是不是很久没管教你,学的更善奇一样欠——”了。   “世子回来了。”   项心慈立即收手,向大哥粘去:“哥哥……”   善行不动声色的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项逐元自动站好,等她挽住自己的手臂,又粘乎乎的贴上来是,撒完娇,才无奈的看眼天色:“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外面,皇上身体好些了。”   项心慈抱着大哥胳膊往里面走:“好多了,太医说静养就好。”   “老鱼场那边虽然不乱,但毕竟出入人员混杂,让狄路他们跟紧你。”   “知道了,真是啰嗦。”   “你还不耐烦,无聊了去荒野山坐一会,看看花开,赏赏景不好吗,你准带着太子去知道吗?”   “你怎么和玉焕一样烦,下次不来了。”   项逐元不说了:“松手。”   “哎呀,就说你一句,就不让抱了。”   项逐元看眼屏风:“换衣服。”他今天在外奔波了一天,刚回来,都像她一样,哪里好玩去哪里。   项心慈立即谄媚的笑了:“我帮你……”   “你知道扣子怎么解。”   “如果是你,我一定知道。”   郑管家慌慌张张的走进来,闭了一下眼又睁开:“世子,五老爷在外求见。”   项心慈松开手:“我爹没事总找你做什么。”   项逐元将刚刚解开的扣子又重新系上:“自然是有事,五叔要是没事,你能去看比斗,行了,别噘嘴了,刚才就想跟你说,去五叔那里吃饭。”   “不去。”说完任性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项逐元走过去耐心的哄着:“外面很多人都知道你来了家里,哪有不见五叔的道理。”   “我没有告诉别人我出宫了啊?”   项逐元看着她,尤其看着她理直气壮的小样子,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好了,跟我一起出去,去五叔那里吃。”   项心慈有些不高兴,她想在大哥这里吃,坐着没有动,她不去。   项逐元拽了她一下。   项心慈无动于衷,冷着脸闹脾气:“都谁知道我出来!他们没事监视我去哪里干什么!他们是不是以为我好欺负!”   “不是那个问题——”   “那就能随意监视我的行踪了?”   “没人监——”   “分明就是,这次我只是没事出来走走,如果我有事呢,如果那些人别有居心呢!而且凭什么管我去了哪里!他们——”   “好,好。”项逐元让她打住:“在这里吃是不是?”   “嗯。”   项逐元站定,将刚刚她揉了一遍的袖子拉直:“我让五叔过来吃。”   项心慈冷哼一声没说不同意,直接怼善行:“房里多方一盆冰不行吗!令国公府缺冰!”   项逐元叹口气,让善行听听就算了,不知道又不高兴什么,出去接五叔。   郑管家满面慈祥的走过来,已经够凉了,再放冰对娘娘身体不好,郑管家年龄大,苦口婆心的过来劝着。   项心慈不听不听,就是大哥这里不如宫里好,宫里的冰都是十几盆的放。   郑管家觉得这帽子扣的有些大,皇宫多大,他们世子的书房……郑管家举目望一圈好像也不小,只是……   “五叔里面请。”   郑管家松口气,急忙退到一旁。   项心慈见状,率先从座位上起身,不怎么用心的福了一礼:“爹。”   项承看到她瞬间看了眼世子,又依照规矩行礼:“臣参见——”   “爹,又没有别人,能不能省点事。”   项承因为前几天登基大典上她与皇上站在一块的事还没有说她,她……随即看着孩子又说教不下去了,皇上身体不好,小七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总说她做什么。   项承立即转身对世子恭手:“又劳烦世子了。”   “五叔客气,都是分内的事。”   项承摇摇头,哪里有皇后经常出宫找娘家做主的,知道的说皇后依赖母族,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有不臣之心,多亏大哥和世子,从来不说什么。   项承心里对大哥和世子又愧疚了几分。   “你不是说要洗漱?”   项逐元看项心慈一眼,移开目光,歉意的看眼五叔:“我去梳洗一下。”   “你去。”这孩子忙了一天,恐怕都没有缓神的时候,回来还要看到这尊佛,依然能对他这个叔叔客客气气,修养已经登峰造极。   装好人。项心慈瞥项逐元一眼,切。   项逐元当没看见,恭顺的退了下去。   项承对玄简的印象更好了,他比自己年轻的时候更能担起世子子弟的名声。不过,上次在宝珠山庄还没太在意,以为是  并不是说玄简贪图富庶,他本出身令国公,又在先皇身边当差,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和放松,但印象中玄简不是那样的孩子,没什么讲究的,用度也不讲究才对?   而且是书房这类接待外客的地方,他记得上次进来……   “爹,你看什么呢?”项心慈吃了一颗剥好皮、去了籽的葡萄,手指有一滴葡萄汁,郑管家立即恭敬的递上温湿的手帕。   项承看着她,总觉得哪里……突然道:“秦姑姑她们怎么没在你身边?”   项心慈又拿了一颗葡萄,语气理所当然:“在我院子里啊。”   项承深吸一口气,终于发现哪里不对,立即上前两步,见她还在吃,项承烦躁的让郑管家下去。   郑管家看七小姐一眼。   项心慈示意他去门口站一会。   项承看着她:“你都多大了,到你堂哥这里来,身边怎么能不带伺候的人,景嬷嬷平时怎么教导你规矩的。”   项心慈葡萄咬了一半,看着她爹。   “你看我做什么。”   项心慈无辜的眨眨眼睛:“没有啊,女儿在想爹爹这句话什么意思?”仿佛真的不太懂父亲的样子,无辜又天真。 686一更 项承顿时气的够呛,想解释什么,又因为父女之妨,解释不出口:“总之你以后身边带上人再来。”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还当事一样粘着玄简不放,大房怎么想他们五房。 项心慈更无辜了:“……” “你身为皇后,皇上身体又不好,孩子还年幼,你总是出宫做什么,而且让人看见……显得你……” “你可以先问我是不是出事了所以才来的呀?” 项承闻言立即看向女儿:“发生什么事了?”九王爷有异动。 项心慈一本正经:“没有,就是无聊回来坐坐,顺便看看你嘛。” 项承忍者脾气来回走了几步又回来,看着她,又无奈的将心口的气卸了,语重心长的跟孩子讲道理:“我每天要去属衙,你大哥也刚回来,你自己在家里晃多受人诟病,万一让你祖母和大伯母看见,她们怎么说你——” “所以我没有乱跑啊,葡萄很甜,爹吃吗?” “不吃!” “哎呀你别担心我了,我会注意的。” “我担心你,我——” 项心慈可怜兮兮的看着父亲:“爹,我可能有点儿恋家……” 项承满肚子话憋回肚子里,心里又受用又无奈,但还是本着为人父的责任教导:“也别太频繁。没事儿了我多去看看你。” “嗯,爹你真不吃葡萄,很甜的。” “你自己吃吧。” 晚饭很快摆了上来了,偌大的餐桌上,铺上薄薄的一层柔然的羊羔皮,细腻的桌面上,摆上一道道美味佳肴。 金盏玉器,巧夺天工的餐盘在桌面上如仙鹤飞天、如蛟龙腾海的掰开,花开富贵的盘面上,主菜盘六个茶杯口大的荷叶小盘里,盛放了六中不同口味的浓汤,桌子上瞬间香气四溢。 项承不是对吃讲究的人,他觉得项逐元也不是,但有一个人是。 “五叔,坐。” 项心慈自发坐在了主位上,毫不违和的挑着碗里的青菜, 项逐元帮她盛碗汤:“不要挑食。” “青菜硬,咬不动。” “都是熟了的。” 项心慈看眼比碗口还绿油油的小青菜,随后夹进他碗里:“不信你尝尝。” “如果不硬怎么办?”项逐元自然而然地夹起来,吃了。 项心慈笑了:“大哥真厉害,多吃点。” 项承皱眉,但没说什么。 不一会,项逐元深吸一口气:“吃肉也要有节制的吃,吃多了不好,你看谁家的女儿像你一样。” “好吃吗,你和我爹也吃了好多,再说了,我不像她们风一吹就倒吗,还是我最近胖壮高大到让你仰视了,再说我胖一点壮一点不好吗?你那个沾了柠檬酱的好吃,给我来点。” 项逐元给她夹过去。 项承尽量耐着性子,默默地吃着饭,自从上次小七受伤,她就赖上了玄简,先不说是不是玄简的责任,小七到现在就理直气壮的受着。 他本没想管,能得项逐元多关照一分,对心慈来说绝对有好处,可也不能太过肆意妄为,毫不收敛,时间长了谁还愿意看见她,亏得玄简对家里弟弟妹妹都好,可这也,太过纵容她的脾气, 而且让大嫂看到了,大嫂未必愿意见,毕竟玄简有自己亲弟弟妹妹,亲弟弟妹妹还没有如此麻烦长兄如此照顾,他家女儿却理所当然的占着位置,谁家也不想看到。 何况,这里是玄简的书房,书房能随便进,万一玄简这里遗失了什么……主要是,这么大孩子了同碗而食! “哥,帮我夹一下蟹香鱼。” “我还要吃小鱼片。” “牛肉的酱香今天爆的好,大哥尝尝。” 项承放下手里的筷子:“秦姑姑呢,不伺候你用膳。” “一家人吃个饭,喊外人做什么。” 项逐元给小七夹了一块熏红脚,没有抬头。 “她怎么能是外人,本来就是伺候你的人,这是她分内的事。” “我想和爹、大哥一起吃。”语气委屈的不成。 项承不说话了,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吃饭。” 项心慈瞬间冲项逐元眨眨眼睛,立即娇气的开口:“我要吃菌菇汤。” “好。” 项承一声不吭的低头吃饭。 …… 烛火犹如一场缤纷的盛宴,在偌大的祈天殿内,如漫天星辰般优雅的闪耀着,儿臂粗的烛火,容乃在各种各样的宫灯里,分三层闪烁如白昼的亮光。 项心慈哼着歌,没让宫人动手,自己摘着头上的发饰和耳坠。 梁公旭半靠在一旁的软塌上,抚着刚刚冒头的蜗牛,脸色依旧苍白,看精神好了很多:“好玩吗?有看中的选手?” “一般吧,都像座山一样一手撕一个你说好看吗,不过,有几场还可以,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带你去。” 梁公旭摇头,说话缓慢,但异常清晰平和:“擂台赛不如逐兽会有意思,上次的事是意外,一般不会发生那种事,何况即便有意外,还有侍卫在旁边,看台距离场地都有很长的距离,给了侍卫反应时间,何况大多数‘兽’都是为了出逃,不会攻击看台,不必因为一次意外,放弃了精彩的项目,还是可以看的。” 项心慈摸摸自己的脖子,看了两场遇到了两场意外,可能跟此犯冲……算了:“你想看?”自己和梁公旭比,大多数人的目标都是梁公旭,分担一下杀机,她还是跃跃欲试的想再看一次。 梁公旭笑着将手边的摇铃扔她身上:“别以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去。” 项心慈也笑着接过来,放在桌子上:“真不看。” 梁公旭的声音很静,并不牵强:“不了。” 项心慈新奇的转过头看他:“转性了?” 梁公旭笑容带着拨开云雾的宽和:“心平气和点,可以多陪帝安几年……咳咳。” 项心慈看着他:“要不要……给你把张天师抓回来,给你练一炉药?” 梁公旭将蜗牛的触角点回去,斜了她一眼,没说话。 …… 项心慈有了新去处,出宫的次数更频繁了,一开始尚且谨慎的伪装一二,毕竟国丧期间。 . 687二更 但几次之后,便觉得烦了,看到了又怎样,她又不是见不得人,谁吃饱了撑的敢弹劾她! 再说了看到她的就是他们也去了,谁也别装无辜。 “是,是,娘娘说的对,但面纱……还是要戴一下?面纱好看,是不是?” …… 明西洛停下笔,抬头看眼万象。 万象不知道大人是什么意思? 明西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又去了,是不是太频繁了,连着好几天了:“知道了,下去吧。” “是。” 明西洛看着手里的笔,思绪散了一会,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折子上。 …… 士大夫阶层的休闲方式有很多,只要两个以上的人凑在一起,就能想出无数种让人精神亢奋的玩法,随意流传在上层人员中的稀奇古怪的玩乐很多。 聚众吻脚的、爱给女子涂抹胭脂的、喜欢剪汗毛的、爱吃陌生人指甲的,每个都有小团体,还玩的颇具花样,各种规矩也多种多样,还分出个三六九等。 以上还算正常的兴趣,乌烟瘴气的兴致跟更多,登不上台面,但也各自有各自的团体。 擂台赛这样的,明西洛觉得……还算……至少……凑合吧。 余辉照亮半个天幕时,便封了印。 万象看到大人这么早出来愣了一下:“大人?——” “去西郊。” “是。” …… 喧嚣的喊杀声、微弱的光线,低迷腐烂的气息,夹杂着滔天的热浪扑面而来。 这种感觉…… 明西洛不是没见过了,为官两年多,什么地方没被人邀请去过,说不上多反感,但绝对算不上喜欢,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可也尽量尊重这些人不把人当人的爱好。 其实他们也没有几个爱好是把人当人的,剪汗毛的那个小组织,也是将人抓起来蒙上眼睛,然后这些人从他们身上一根根拔下来,听惨叫论输赢。 本质没有什么不同,一些寒门子弟进入仕途后更是痴迷这些,玩的不必勋贵之家温和多少。 明西洛自认不是有偏见的人,只是有些不敢兴趣而已,所以这种场合的聚集,久而久之也就来得少了。 如今再来,即便放弃成见,真正用心底最恶劣的心性去看,他依旧不太喜欢这种环境的气息。 “客官里面请。” “里面请喽!”眼尖的立即看到来人身上的衣袍是盛世华裳新推出的夏款。 更加喧闹的呐喊从四面八方传来。 明西洛神色纹丝不动,低沉的声音响起:“去二楼。” 万象捉摸着大人的神色,也不动。 来人立即热情的带路。 二楼的环境瞬间犹如置身另一番天地,如果 明西洛没有浪费时间,他并不想在这里碰到什么熟人:“今天戴面纱的女子用哪个房间。”相信也没几个女子喜欢来这里。 小二顿时有些为难:“这……” “做不了主让你们掌柜的来。” “您稍等,稍等。” 片刻功夫,明西洛已经站在了他要的房间里,房屋中似乎还残留着她刚刚离开的气息。 金丝楠木的座椅,脚下踩着天然纹路的鹿皮,墙面上挂着名家画作,一张大到夸张,但绝对想让人躺下去醉生梦死的床榻,红色的纱账被头顶的窗风带起,没有任何旖旎腐烂之感,仿佛带着帝王宫廷的纸醉金迷。 明西洛站在整片琉璃窗前,转身看着室内,橘色的烛光渲染出绝对奢靡的尊贵仪态,浮华的名利场上好似前进一步就是天堂,暗红色的基调名贵的紫檀香气,这里是穷尽一生的财富。 明西洛转过身整齐琉璃窗外是喧闹如浪的人群,他站在这里,看着特殊爱好的人来说,还有浮华之内又浮华之上的即视感。 最多的都是放纵在约束外的肆无忌惮。 突然 掌柜的顿时满头大汗,这位爷怎么来了,他宁愿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梁都两位世子,也不愿意伺候这位爷。 掌柜的快速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人会意,快速让人去安排。 “晚上还有几场。” “回,回大人您想要几场便有几场……不,不,还有三场。” 明西洛没有说话,随便拿过来名单,勾勒一个名字了,押了十两银子。 十两?掌柜的陪着笑,恨不得送明大人十万两,只要他老人家别来就好,而且,来的这个房间……这是要干嘛,弹劾谁,还是…… 掌柜的越想头皮越疼,心中越发忐忑:“大人,我们这里不……不用银子……” “嫌少?” “不,不,不——” “没你的事了,可以出去了。” “啊。”掌柜的想陪明大人看完,但没那么胆子:“是,是……” 外面大掌柜等的忧心忡忡,见老板出来立即迎上去:“怎么办,怎么办?” 老板强撑着心气:“冷静,冷静,急什么。”倒霉的应该不是他们:“知道这些天来这里看擂台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 老板想想也是,女眷,谁会露出姓名,估计朝中有官员要倒霉了,此妇人出手豪阔,弄不好是个大人物,风雨聚会,也不是他们能干涉的:“伺候好里面的爷。” “知道,老板,让安排的人还用吗?” 老板眉头微皱,这些年想走明大人路子的人多的事,什么东西没送过,美色更是层出不穷,也没见明大人有照拂谁家的意思:“东西准备了没有?” “有,深海夜明珠,还有一人高的千年雷击金丝楠木。” 老板满意的点点头:“一会让如兰送进去。” “如兰?是不是年龄大了些?” 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稳重不作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她。” “是。” “还有 “明白了。” 房间内,明西洛看着琉璃窗上出现的各种观赏器具,看了好一会,才第一次拿起来试了试,随即又不动声色的放下。 万象瞬间看明大人一眼。 但女人很快又被拖了下去。 688一更 ,更柔弱可怜的男孩,旁边上来一位杀气腾腾浑身肌肉的高大男子。 鲜明的对比让气氛再次看沸腾。 二楼的明西洛无动于衷,只是看着,不厌烦也感觉不出喜欢,只是单一的没事了就看一眼。 万象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楼下场中已经在为开赛热身,围观的人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哄而上的呐喊。 万象隔着琉璃墙仿佛都能感受到 门从外面打开,一位身姿如柳的女子低眉顺目的走进来,平日妖娆美艳的容貌,此刻干净的好似邻家妇人,神色恭敬又恪守本分,可常年混迹此地的棱角和娇艳,让她做下人装扮时反而更别有一番韵味。 女子谨慎小心的将托盘放在明大人面前,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一个血色檀木盒,一小节金丝楠木做成的小雕饰。 女子恭敬又敬畏的给明大人倒上茶,眼睛丝毫不敢乱看,她亦从心里敬重这位七情六欲不沾的大人,并不妄想有什么奇遇……一丝期许都是对大人的亵渎。 明西洛看着 女子又恭顺小心的离开。 掌柜的和老板齐齐等在外面,看到她空空如也的盘子,松口气,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大掌柜的看眼院里的头牌,此等容色,美而不骄的女子都没有撼动他分毫。 明西洛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执气茶杯慢慢的喝着。 狂!弱小的人在绝对的力量勉强,如遇到猛虎的兔子,被圈禁在狭小的范围里无处可逃。 明西洛客观的讲,加上暴虐与凌虐来说,他也并不觉得好看,单从欣赏的角度上说,他欣赏不来这样的杀戮,势均力敌勉强还有些看头,看也不喜欢局限在一定范围内的厮杀。 也许观感不同,他无法理解她的喜好在哪里,但明白这种环境待久了,会让人感到压抑暴虐。 明西洛饮完杯里的茶,不止一次提醒自己,梁公旭不开口,她回了一趟令国公府,项承也没管,而且这点喜好也算不得什么,必然这些关心她的人都觉得没有问题,就是没有问题,谁没有几个爱好,是自己小题大做、草木皆兵。 明西洛耐着性子给自己斟杯茶,看台上,肌肉穹起的男子将对手高高举过头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热浪再次排山倒海的淹没而来。 明西洛让万象关闭了通往外面的声浪口。 万象不敢耽误,喧闹顿时退去,只剩下依稀的影子。 明西洛无悲无喜的喝着茶,突然饶有兴致的看着空空如也却才露出一层神秘面纱的茶杯,杯底因为几次茶水的侵染,开除了一朵金灿灿的小花,花瓣仿佛从杯底漂浮起来,浮在金色的茶水间,异常美艳。 明西洛突然笑了。 万象精神一紧。 “本官记得,这种茶杯还可以放红茶,让外面沏壶红茶进来。” “是。” 片刻,红色的茶水将茶杯染成血艳的红色,一朵透着诡异血红的花朵从杯底浮现而出,比金色的更加耀眼醒目,红的如血似骨,杯子边缘攀爬着纵横交错的经脉纹路,若再配上外面热火朝天的‘美景’,这一杯下去,不比先皇的一瓶丹药效果差。 万象心惊胆战的看着明大人看了杯子很久,又放下茶杯。 明西洛揉揉没心,梁公旭、项承真觉得七小姐的性格来这种地方久了没有问题。 明西洛一度怀疑是自己接受无能还是见识浅薄。 台下的比试结束,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瘦弱少年,手指动了动,还活着。 明西洛不觉得庆幸。 果然整个二楼开始出价,买下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后,回来怎么玩死就是各个房间自己的事了。 她连续来这种地方十几天了,看的兴致上头了,是不是也会买一—— 夜间第二场即将开始,明西洛起身,已经没了坐下去的欲望。 “明大人慢走。”大掌柜和持有整个大鱼场的老板已经捧着刚刚明大人没拿的盒子和一个镇宅浮雕恭敬的出现在明大人面前。 明西洛径自往前走。 大掌柜的立即将东西往万象手里塞,好话不要银子的往外倒。 突然长廊上距离楼梯最近的第二道门打开,一位衣衫不整的女子惊恐的从里面踉跄的跑出来,脸色煞白,身上布满鞭打的痕迹,依稀看到有人,瞬间扑了过去:“恩公救命,恩公救命……” 明西洛退后一步。 女子直接跌在他脚步,女子伸出带血的手指抓住来人衣角:“救命……” 大掌柜脸刷的比地上的女儿都白,急忙上前亲自拉人。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知道会死人……求求你……” 雅间里,两个侍卫走出来,紧跟着一个精神亢奋,玉簪挽发衣衫半开,满眼血红的男子走出来,脸上的餍足如刚刚茶杯里血红的色泽有着相得益彰的精气。 男子看也不看来人,笑容狰狞的一把抓住女子的后颈,就往雅间里拖。 女子被拖的后仰,血流了一地,脖子被卡住根本说不出话来,一双想活下去的眼睛无声的盯着眼前的人,想抓住他的手上布满献血。 明西洛平静的看着这一幕,见的多了什么感觉也兴不起来:“住手。” 两个字刚刚落地,大掌柜已经冲了过去,截获了奄奄一息的女子。 老板亲自上前安抚正在兴头上的男人,承诺回头送七八个过来让客人过瘾。 “滚开!这个爷要定了!谁他娘多管闲事!”男子‘醉’眼朦胧的看向站在走廊上的男人,抬起手,刚打算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顿时混意醒了十分,赶紧整理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和自己混账的脸:“明大人,明大人……”满头冷汗退到一旁的,谨小慎微。 女子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 689二更 男人更小心了,一只手就能捏死他的人,他怎么敢反抗,如果可以,别说地上的女人,屋里的女人都能给明大人消火。 但……明大人好像极其厌恶这些,官场上谁人不知明大人难讨好,他爹都不敢得罪的人,他怎么敢多话。 明西洛谁也没看,踩过地上的血迹,走了过去。 男人顿时松口气,返身进屋赶紧叫兄弟们离开,谁知道明大人会不会带人杀个回马枪回来。 大掌柜赶紧让人救地上的女人,急急忙忙将人送下去。 明西洛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所以……都觉得这种地方没有问题? …… 项心慈带串珠压线的面纱,居高临下的看眼与往日不同的接待她的人。 大掌柜的尽量表现的自然:“客人这边请。” 项心慈打量眼他的衣服。 玉焕也看他一眼。 大掌柜无奈:“今天人手不足,客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觉得这人在等他来一样,但也没什么,等就等了,至于原因,他愿意是什么原因,就是什么原因:“老地方。” “是,是。” 大掌柜心中罕纳,如此年轻的妇人?大掌柜的想抬头看一眼,触及到妇人身边侍卫的视线,又急忙缩回来,如此排场?而且新妇,最近梁都家世显赫且成婚不久的人家……令国公府! 大掌柜吓的腿一软,不可能,不可能,双方都是东宫的人,但就是因为都是,两者才要争一个第一。 大掌柜顿时觉得双龙过招殃及池鱼,他们大鱼场就是那条鱼,到时候还不拿他们开刀! 雅间的门从里面关上。 大掌柜立即火急火燎的去通知大老板,觉得这次处理不好,恐怕要完!处理的好都未必能留全尸! 雅间内,狄路看眼申德,低声道:“去查查,刚才的人怎么回事?” “是。” …… 老板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你确定。” “确定,八九不离十,那妇人无论衣服和侍卫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妇人,单面纱上的珠子就不是寻常富贵人家戴的起的,而且项世子的夫人出身西北,就喜欢打打杀杀!” 大老板顿时觉得腿肚子抽疼,他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莫非要卷进权势争斗里,一个好端端的妇人,种点花绣个帕子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来他们这里,无妄之灾:“昨天明大人看起来好像……”随即想到那种老狐狸,怎么可能把想法展露出来。 “大哥怎么办,我们要尽快想想办法!”否则大鱼场就完了,大鱼跃龙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完了,但赶人是不可能的!谁敢赶!再开罪了这位夫人,不等明大人出手,她先出手。 “你急什么,不是正在想办法!”真是流年不利:“这样,你附耳过来……” 雅间内。 项心慈晃着手里的茶,神色慵懒的斜依在琉璃墙边的软塌上,有些困惑,已经两场,她竟然一杯茶都没有饮完:“……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打的很无聊?” 秦姑姑疑惑的抬头,自始至终没敢看,无聊吗?顿时捅下旁边的玉焕。 “无聊。”玉焕答的很快。 而且台上很快竖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因国丧期间,以后每天不间断场次,改为上午两场,下午一场,晚上休息。 一楼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唾骂声,将老板祖宗八代从坟头里挖出来骂了个便,比往日更加暴躁的股噪声冲击着前面的看台。 负责安抚人心的讲解见事不妙赶紧跑了,铁器被哐哐撞击的声音震耳欲聋。 项心慈晃悠着手里的茶杯,闲散的陷在柔软的锦被里无动于衷。 不一会狄路进来,看眼秦姑姑,上前:“娘娘,昨晚明大人来过。” 项心慈不太意外。 “但明大人什么都没说,是这里的老板自作主张,怕朝中争斗牵连了他们。” 项心慈方有些诧异的看狄路一眼,明西洛竟然没有插手?他那个人,最是狗鼻子灵,喜欢管东管西,他竟然没发话:“这么显然易见的效果,你确定不是他暗示的?” 狄路觉得:“应该……不至于。”明大人如果不满意,会直接取缔。 不是就不是,项心慈喝完手里的茶:“去,告诉老板,等这里人都散完了,让他们继续打,昨天的龙虎斗场不错,加演两场。” “是。” 莫云翳刚出雅间便看到了狄路,狄路? 狄路也看到了莫世子,神色间没任何变化,恭敬的远远颔首,便去办事,这种地方一般遇到了也不打招呼。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快速从房间内追出来:“莫世子,莫世子,是 莫云翳将他推进去,关上房间的门:“去问问狄路跟谁来的,最里面的雅间里是谁。” “是,世子。” 狄路回来见莫世子还站在长廊上,这次看也没有看他,直接进了房间:“娘娘,莫世子刚才看到了属下。” 项心慈吃着秦姑姑包的橘子,看到就看到了,大家出来玩,难免有遇到熟人的时候,有什么好提的。 橘子的甜香在舌尖散开, 狄路看眼娘娘,转身出去。 神色古怪、满头冷汗的大掌柜带着莫世子心惊担心的站在门外,不明白同样一间房,明大人刚问完,莫世子怎么也派人来问,而且还让他带路,他不想的—— 但莫项两家应该……没有纠葛才对,可开一个男眷去敲女眷的门是不是也—— 如果让令国公府知道,他们所有的分店分支营生会不会直接关门吃自己。 莫云翳一席软绸黑褐相见常服,气质冷冽又不失端方的恭手:“狄大人。” “莫世子。”狄路关上门,退后半步回礼。 莫云翳示意掌柜的可以离开。 掌柜的哪里敢耽误,快速下去让人喊东家回来想办法! 莫云翳直接道:“既然遇到了,劳烦狄大人通传一声,下官拜见一二。” . 690一更 狄路不解他为什么提出这种要求,只是碰巧罢了,更何况是皇后娘娘,并不是皇上,于情于理他不出现都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他却来了:“世子,主子不方便被打扰。” 莫云翳看他一眼,什么时候起,不用通传就能回他话了,他觉得容度的话是无稽之谈,只是这些人未免自视甚高:“狄大人通传一声便是。” 狄路不好说什么:“世子稍等。” “娘娘,莫世子求见。” “有事?” 这也是狄路不解的地方:“听莫世子的意思是,遇到了,来见礼。” 项心慈不想动,听听曲看看戏还有一帮人打扰,实属无聊:“告诉他心意收到了,下去吧。” “是。” 狄路重新站在莫世子面前,神色恭敬:“让世子久等了,娘娘已知大人心意,让属下告知大人‘大人忙便是,不必特意过来见礼’。” 莫云翳怔了片刻,不见……她不想见他,可随即苦笑,确实没什么好见的,见了能怎样,她是当朝太子妃,他是人臣,他们之间本就不应该见。 站在这里,提出这个不合时宜的要求,就是他的一己私欲,反而是她比自己理智,她已经成婚,经受不住流言蜚语,过去的都散的一干二净,触碰都是对彼此的亵渎。 反而是自己……一再执着,失了本性,陷她于两难境地。如此有违常理的事,她曾经再离经叛道,恐怕也不想让人知道,又何必让她为难:“叨扰了。”莫云翳转身。 狄路看着他走后,转身回了房间。 秦姑姑看他一眼。 狄路不解的看回去。 秦姑姑笑笑:“是不是瘦了,怎么还没有养回来。”走了便好,那么久的事了,该往前看了,寻个好人家的姑娘成家立业,那些少不更事,不提也罢。 “已经长回来了。”狄路余光扫眼神色自然的七小姐,或许是他想多了。 另一边,莫云翳随意要了间房间进去,关上门,杜绝了一切声音! 形同陌路…… 从她成婚的那一刻起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何须反映这么大,他们之间本就没有承诺,所剩的也不过是一份相送之情…… “送一壶酒来。” …… “他真去了?”为什么?东家全然摸不着头脑,男女授受不清,莫世子去做什么?幸好没进去,如果进去了,项世子追究下来,他们这种小地方还不够对方弄死的。 这是造了什么孽,他们这里怎么会突然来这么多尊大佛:“不行,我看咱们也关门算了。” 大掌柜急忙点头:“对,对,再开两天就说经营不善,休业了,也不容易让人看出破绽,只是……那雅间的让再加两场……东家,还加不加。” “能不加吗?” “不能。”对方虽然没有出刀,但看他的目光不容拒绝。 那还问什么:“加!” …… 莫云翳半壶酒下肚,却丝毫没有醉意,这些年在外他酒量也见涨了。 莫云翳苦笑,突然发现本来已经在清理歇业的一楼突然间又上来了两名选手,解说比往日更加卖力的开始赛前热身演说。 莫云翳执着酒杯,并不意外,恐怕是有人要看私场,在这个时候看:“谁加的场次?” “属下这就去问问,立即让他停止。” “不用了。”本就是寻个开心,何必搅人雅兴。 莫云翳一杯一杯的喝着。 阿图在一旁看着,想说什么,可……如果当初他不……世子也没有机会遇到项七小姐,谁知道。 看台上,势均力敌的过招,即便没有多余的呐喊和狂热,也是异常精彩的厮杀。 莫云翳看了一眼,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结局生死不论,一开始就知道终有一人万劫不复,过程依旧是殊死相搏,都活的明白又茫然的没有退路。 即便到了最后一刻,毅然踏上的脚步也不能后悔重来。 如果当初带走了她,如果他们永远不再回梁都…… 已经没有那个如果。 莫云翳喝完了酒壶里的酒,脑海中依然清醒。 清醒的看的见,他想见她,纵然知道不合时宜,还是挑战伦理的想见她一面,或许错过这次,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莫云翳起身,身上只有淡淡的酒香,他说服自己只去外面看一眼,如果她已经离开,这件事就作罢,如果没有…… 她怎么可能还没有走,莫云翳只是饮了一壶温酒,当站在走廊上,看到门外毅然站着她的人时,清醒的思绪并不影响他的判断力。 但仅仅站了片刻,莫云翳依然走过去,重新站在门前。 狄路走出来,看到他有些疑惑,但神色恭敬:“世子。” 莫云翳神色如旧,甚至更为严肃,看不出饮酒的痕迹:“劳烦狄大人通传,下官有事求见皇后娘娘。” “莫世子稍等。” 项心慈正聚精会神,闻言看了狄路一眼,什么事要在这里说?如果是大事,去见皇上和项逐元,琐事去找明西洛,更多情况下他自己不能做主吗? 项心慈坐正:“让他进来。” “是。” 狄路看眼沉默不语的莫世子,余光特意看了秦姑姑一眼。 玉焕半跪在娘娘脚边,为娘娘沏茶。 莫云翳看到了放在托盘上的银子,她参与了这一轮的游戏? 项心慈很多年没见他了,说实话,以他的性格,她以为回来的他会一无所有,或者丰郡百姓抬着他棺木送他回梁都。 想不到,也好……活着就好。 “下官见过皇后娘娘。”她……那天的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卸下凤冠的她也找不出当初孩子气的影子,唯有眉宇间藏在柔弱表象下的倔强,依旧清晰。 “有事?” 莫云翳一时间想不起要说什么,上有皇上,下有九王,不管是什么事都不必通过皇后,搜遍所有的可能,他站在这里都十分可笑:“兵符娘娘可收到了。” 项心慈看他一眼,似乎懂了,他竟然还记得:“拿到了。”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莫云翳想不出还有什么事,项心慈也没有催促。 ( 691二更 过了片刻,项心慈见莫云翳没有走的意思,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玉焕姑姑起身带着众人退出去。 狄路站在外面,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还有什么想不到,是他将事情想的简单了。 项心慈态度缓和了一些:“坐。” 莫云翳又有些后悔,孤男寡女对她有什么好处,如果让人看见……莫云翳责怪自己孟浪:“抱歉,会不会影响到你?” “没什么,不用多虑,外面的生活怎么样?有时候看你们递上来的折子,辛苦和困难很多吧?” 莫云翳:“……” 怎么了? 莫云翳突然抬头,目光坚定没有退却:“你这些年怎么样?皇上对你如何,为什么突然嫁给了他,项家和皇上为难你了?” 项心慈闻言,下意识忍住自己恶劣的要哭诉皇上强取豪夺,自己父亲卖女求荣的戏码,倒不是她想这么做,只是看到别人关心,无意识想卖惨,看着对方为自己着急,替自己担心,让他时刻想着自己,放不自己比较有意思。 但,良心未泯吧,何况整过他一次了,他如今已经回来,自己处境也不是多艰难,实在没必要再欺负他,毕竟能活着回来不容易:“谢谢,是我要嫁给皇上的,我会想嫁给皇上你应该不意外才对。” 莫云翳不意外,有比容度更好的她不会不选择,同在世族,她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关联,如今的高度,就是最好的证明,只要稳住九王爷,未来的她平步青云。 而且,虽然他听说的不多,但她……没有再受过委屈,有太子不分原则的护着,也没有敢于她讲理辨德。 这些……甚至是嫁给他都得不到的,现在她还能单独带人出宫,皇上对她如何自然不比说,他还在担心什么。 她过的很好,有夫有子,出入自由,他根本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那些早该灰飞烟灭的心思,现在再说都变得龌龊不堪。 项心慈见他不说话,想到了以前,她在他心目中应该除了有点急功近利的坏,本质是心怀天下善良有情的,救他们时也是大无畏的。 这个形象……她自认能维持的时间有限,还是拉开点距离,保持着记忆力的好,万一哪天需要了也,他也肯定站在悲天怜人的自己这边:“让你失望了……” “没有。”她没有选错,嫁给容度,她也不会过的像现在这么轻松,嫁给自己更不会,恐怕会被人群起攻之,后宅所有的恶意都会在他看顾不过来的时候冲向她,她也早晚会厌烦那样的日子。 “喝杯茶吗?”项心慈像往常那样提起了茶壶。 “不了。” 项心慈放下茶壶,‘不解的’抬头看向他,目光温柔,神色疑惑。 依如当初送他离开时的她……莫云翳看着,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诱惑妇人出墙的伪君子,做这么多,想要的都是她的回应! 他不要说他没有那个心思,他现在站在这里想问出什么,想让心慈回答他什么,他能给她什么。 隐藏的再好,也不能否定他不可告人的心思,做着最令人不耻的事,还妄图拉她过来。 莫云翳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卑鄙,当初没有带她走,现在又何必后悔,他什么时候起如此令人不耻了:“下官冒昧了。” 项心慈收起疑惑的神色,端庄正色几分,配合着他的节奏:“无碍,宝珠那件事还没有谢谢你千里迢迢赶回来。” “娘娘言重,换作任何人,都会赶回来。” “……” 莫云翳突然抬头:“娘娘,不管什么时候,莫家——没有私军!”这是他的承诺! 项心慈觉得这样的臣子多几个,也不嫌多:“你府上重要,不要将主君们想的太好,容易吃亏……你祖母的身体好些了吗,也怪我当初不懂事,冲动又脾气犟——” “好些了。” “……”哦,项心慈不太想叙旧,项逐元在,她最近什么也不缺,不是很想捡起莫云翳,明西洛也懒得见。 莫云翳知道自己该走了,再待下去没有意义:“娘娘保重,下官——告辞。” “你也一样。” 狄路看着莫世子出来,说实话有些出乎意料,毕竟这是莫世子,刻在刻板上,绝对不会出错的人,他什么时候也七小姐认识的? 秦姑姑拉了狄路一下。 狄路进去,关门的时候,又看了他背影一眼,即便他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依旧背脊挺直,不改他给人晴天朗月、乾坤昭昭的印象。 这样的他,怎么会与离经叛道的项七小姐认识。 秦姑姑忍不住凑近狄路一些:“想不透?觉得莫世子是斩妖除魔的得道高僧,应该将咱们小姐镇压在无尽深渊?” “没有,我……”他依旧嘴笨,但绝对没有。 秦姑姑乐呵了,小声道:“疑惑都写脸上了,小心让娘娘看见。” “刚才押的选手,再加一百两。” “是。” …… 另一边的雅间里,阿图看着世子坐姿笔直的一杯一杯的喝,心中十分焦急,世子没有喝的这么厉害过:“世子……” “再来三壶!” “世子……是。” …… 狄路的手搭上了七小姐的肩,这里的茶有轻微的致幻作用,非常轻,自制力好的人,只会觉得这里的气氛刚刚好,如果加上一楼的呐喊喧嚣,也是堪堪放松心情的飘忽,他想让娘娘少喝点,并不是要插手,他没有资格,只是一会该走了,需要提醒一下,听不听全在娘娘自己。 项心慈的手突然覆上了他的手。 狄路怔了一下,没有动。 项心慈反身将他拽到了榻上。 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项心慈吻上他的耳畔,手指解开他的衣襟,轻轻的厮磨着,指腹拂过他身上的伤痕,纵横骄纵数不胜数,分不清哪些是新伤哪些是旧痕…… 项心慈突然笑了,笑着将头埋在他胸前:“本来想安慰你的,结果都找不到哪一个。” 狄路猛然将她反压在身上,看着她依旧在笑的样子,快速低下头…… 血腥之气在斗台上蔓延,冲不散室内旖旎的气息。 . 692一更 …… 项心慈最近玩乐的兴致颇高,仿佛找到了新玩法,一大早出宫门,很晚才兴致未消的回来。 这两天本要关闭的大鱼场,被她教了教怎么做人,如今人声鼎沸,想关也关不了。 祈天殿内,外面天色已经晚了,天气有些闷热,估计一会要下雨。 梁公旭看看时间,他对心慈几时回来没意见,难得她有个喜欢的去处,尽兴就好了,只是 梁公旭让寿康去厨房熬点红糖莲子羹,便早早让人带帝安下去休息,自己在大殿看书。 “皇上,您该喝药了。” “知道了。”以前不感兴趣的游记,现在看起来也颇能打发时间。 沙漏一点点的滴下,时间一点点过去,大殿内灯火辉煌,外面已阴云密布,漆黑的夜幕落下第一道雷时,梁公旭抬头。 长安兴冲冲的来报:“皇上,娘娘回来了。” 梁公旭脸上下意识浮现一抹暖色。 项心慈踏着第一滴落跑回来,好似跑赢了一场风暴的浮虫,兴高采烈的冲向梁公旭,将少年单薄的身体照在她的气息下,笑容仿佛烈日,照亮整个苍穹:“下雨了!” 梁公旭也笑了,乖巧的靠在软塌上,脖子上的小狐狸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红的更加慵懒尊贵,柔弱可欺,声音都软了下来:“嗯,下雨了,我们心慈没淋到雨,还算它有眼色,快去洗洗,水给你准备好了。” “要不要一起……”项心慈的脸暧昧的向他欺近。 梁公旭整个身体都软下来:“快去吧,也不嫌累。” 项心慈将脸埋在他脖子里蹭了蹭,轻轻咬了一下小狐狸的位置:“看到你就不累了……” 梁公旭十分受用,他还有事做:“赶紧去洗澡。” “我们家旭旭最好了,赖在这里都不想走了。” “洗好了又不会跑,还是你怕自己洗完就没兴致了。” 项心慈起身:“等着。”转身去了浴室。 梁公旭看着她离开,温和的神色渐渐冷下来,看向门边:“狄路呢?” “回皇上,在外面还没走。” 寿康公公已经扶着皇上坐起来,梁公旭脸色难看:“让他进来。” “是。” 玉焕正在拿东西,闻言与焦耳交换个眼神,急忙转入了浴室。 “属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梁公旭呼吸有些喘,身体日渐不好,但即便如此孱弱的他坐在那里,多年金尊玉贵的养育,也依旧威严不容反抗。 狄路没有违逆。 梁公旭上下打量他两眼,到是比前些年看着成长了些,能陪着心慈解闷,也算有些用处:“你去看大夫了?”梁公旭的声音不急不缓。 狄路闻言,重新跪在地上。 “是宫里的太医无用,还是你觉得自己无关紧要,没人跟着你,不会有人从中察觉出什么?” “属下该死。” “看来上次明西洛给你的教训的还不够,让你警惕心不足。” “是属下疏忽,甘愿受罚!” 梁公旭看着他,这个人胜在没什么心思,想法单一,跟着心慈他最为放心,而且这次他也不算擅作主张,只是帮秦姑姑抓了几味药,但这种事,他少参合:“行了,起来吧。” “……” “让你起来就起来。” 狄路起身。 梁公旭调整下坐姿,腰背靠在软枕上,呼吸才和缓了一些:“秦娘对皇后没有二心,但并不意味这她什么都对,你以后少听她的,莫云翳最近没有再去找皇后?” 狄路看眼皇上,垂下头:“……” 梁公旭冷哼一声,如果他问,也不会找这个愣头青,莫云翳知道保持距离便好,有一个明西洛已经是当初判断失误:“伺候好娘娘知道吗。”在旁边跟着还让别人有机可趁的话,要他何用。 狄路垂着头:“……” 梁公旭见他态度好,眼底神色不佳,语气缓和了些:“娘娘做的过了,你就劝着点,不行了,宋子宁不是一直在你跟前伺候着,教教他规矩。”他虽然没用过一些东西,但父皇用过,有时候兴致上来是放荡不羁了些,狄路…… 梁公旭打量他身板两眼。 狄路不是那个意思,他:“皇上……” “嗯?” “……” “有话就说!” 狄路瞬间抬头:“皇上,属下认为娘娘少出去几次比较好。” 梁公旭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下一刻,瞬间抄起桌上的茶杯向他头上砸去。 寿康立即上前为皇上平复呼吸:“皇上,息怒,狄大人还不认错。” 狄路重新跪下来。 梁公旭抓着寿康的手,脸色发白:“你这些话跟朕说说就算了,别去给娘娘添不痛快!她好不容易高兴两天,你看不得她痛快是不是!”她用了什么,他知道一点,不一直食用问题不大,她年纪又小,身体恢复的快,只是对一些事物难免稀奇,玩腻了自然就没兴趣了,有什么可扰她兴致的。 “是属下考虑不周。”世家公子、名门贵胄、纨绔栋梁,谁没有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东西。 梁公旭有看他烦了:“以后有事就去太医院。” “是。” “行了,朕知道你担心什么,国丧期过了就好,不用胡思乱想,让她好好歇歇。”这几年她一直陪着他了,都没有放纵过:“下去吧。” “是。” 梁公旭在他走后,整个人身体都靠在了软踏,声音软弱无力:“宋子宁呢。” “回皇上,宋侍卫今晚不当值,需要奴才传他来伺候吗?” “不用了……”梁公旭说完缓了一会,调整了一下气息才开口:“他如何……” “年少了些,心思好懂……”商人之子罢了,如果宋家牺牲一子能平步青云,恐怕毫无怨言。以前娘娘没那份心思,但娘娘最近玩的尽兴,宋子宁未必没有机会。 项心慈一席轻纱走出来,长发散在身后,声色慵懒多情:“说什么呢?”雪白小脚踩在松软的鹿羔细皮上,丹蔻如泣,红的夺人眼球。 梁公旭收了话语:“没什么,来,我给你烘发。” …… ( 693二更 雨势不知何时越来越大,院子里的花树残枝落了一地,街道上水流湍急, 明西洛撑着伞,纹丝不动的等在狄路的必经之路上,手指关节发白,面上却不动声色,如今解决不了的问题,反复让自己不痛快,无意于浪费时间。 但他还是没想到——明西洛撑着伞在寒风中冷静着自己的思绪,当初就算打死他又如何。 参与生死擂的人没有长的很醒目的,大鱼场的东家脑子坏了才会给梳着妇人髻的客人安排男色。 但现在看来,还是他想少了! 明西洛握着伞柄,目光冷然的望着漆黑的夜幕,这些人,早晚要死! “大人,狄大人的车马过来了。” 明西洛收了眼底的厉色,神色平缓的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狄路从马车上下来,恭手:“明大人。” 明西洛透过雨幕看着他,这些天有他陪着,难怪连皇宫都不想回了,一开始她恐怕只是想找个乐趣,去看看也能舒缓情绪,后来觉得喝一些缓解下情绪也不错,再后来多加点人让情绪更高昂,也接受的顺顺利利吧。 狄路没有乱动,保持着见礼的姿势。 明西洛尽量收敛住几乎外放的杀意,前段时间听说莫云翳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碰到她了,本以为,莫云翳会弹劾皇后,即便不弹劾也会言语全解,如今看来他自己去的少了,却不反对七小姐去,正当项七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在外面放着不管了。 就算是公子、嫡出,哪个正经人家容忍孩子这么闹的。 明西洛实不想多管闲事,皇家养不起什么爱好,梁公旭都能活得自由自在。 明西洛尽量稳住心神,但人在黑暗里待久了,会慢慢的喜欢上潮湿和阴暗,尤其是七小姐这种跟着感觉走的人,有什么必须放纵的理由在理由,守制就是委屈了!上赶着给她找去处! 明西洛收敛好思绪:“今天去药店了。” “……” “给皇后娘娘?”明西洛连嘲讽都省了,当真独一份。 “……” “说话,不说话能解决问题!” “……” “还是你觉得让她多去几次,大梁可以换皇后了!” 狄路是觉得皇上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娘娘每次喝的并不多。”并不是完全不自律,她好像也知道也有些东西不好,十分克制,玩的比较边缘,并不沉溺其中。 “所以你觉得该多鼓励鼓励她多喝点。” 狄路不说话,不是听不出明大人语气里的讽刺,只是……她未必听,秦姑姑也没能说动七小姐。 而且娘娘用的真不多,就是贪了一些床事,其他还好,就像皇上说的,娘娘还年轻,等不玩了,就没事了:“下官不敢。” 明西洛将伞给他递过去,语气尽量平和:“她没喝……”药? “没有,还将秦姑姑赶了出去,现在都没让近前伺候。” 明西洛冷哼一声并不意外,她不听权,但狄路不是分不清是非的人,又在近身伺候,秦姑姑能察觉出不妥,他未必察觉不出来,但他刚刚明显回避了问题,所以:“皇上留你了?” “……是。” 明西洛待着狄路走到旁边的屋檐下:“皇上怎么说?” 狄路也很无奈:“皇上不觉得有问题。” “知道了,回去休息吧。” …… 昨夜雨停的很早,翌日清晨已经艳阳高照,积水也已经散去,晴空万里,焕然一新。 明西洛今天没有换朝服,穿了常衫。 多雨有些疑惑:“大人今天不去老王府?” 明西洛随意拿了一条腰带:“去大鱼场。” 常州迎面与大人险些撞上,急忙后退两步:“大人,老夫人到了。” 明西洛脚步未停:“送老夫人回去。” “是。” …… 万象唯唯诺诺的缩在马车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人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了。 如果要阻止皇后娘娘进去,不是一开始就该说话,现在里面一局都结束了,大人也没有动一下的意思。 常州不明所以,不时往里面看一眼。 万象摇摇头。 他便不动。 万象也想去外面伺候,但能认出他的人太多,可他觉得明大人情绪不对。 明西洛不动,莫云翳都能不理会她,他为什么不能,看的龌龊多了,他还能自欺欺人。 万象突然一惊:“大人……” …… “娘娘,娘娘,明大人来了!” 东家脚步追的飞快。 明西洛眉头都每皱一下:“滚。” 万象立即将人拦了下来。 明西洛大步向里面走去。 “娘娘,娘娘……” 项心慈翻身下来,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喊什么。” 狄路快速穿好衣服起身,将门打开。 明西洛刚好走到门口。 玉焕等人后退一步,无人敢开口。 项心慈将酸软的手臂放在额头上,仅有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精神还没有放缓。 狄路走出来。 明西洛没有看他,他也没有看明西洛,一个进去,一个出来,狄路重新将门关上。 玉焕紧张的拉住他手腕:“秦姑姑呢?”感觉到他袖笼里不对,好像……下意识要拉开看看。 狄路已经抽开手:“去把秦姑姑找过来。” “是。” 玉焕有些诧异,娘娘有……不合时宜的爱好? 明西洛进来便嗅到空气中隐约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血腥隐隐的缠绕不去的香气,本该是糜烂不耻的场景,但在暗色的灯光和奢靡的沉色装潢下,只剩下她提出唯一的亮色,旖旎却不染魅惑的躺在那里,像是深渊里唯一的雪莲、雪峰上唯一的火光,瞬间冲散了所有的阴霾。 明西洛脸色更那看了。 项心慈歪着头朦朦胧胧看了一眼:“明西洛……” 明西洛不想理她,不往前走,也不退出去。 项心慈有些热,想把身上的毯子扯掉,最终懒得动:“有事……”声音软的像没有骨头一样。 “……” 项心慈闭上了眼睛,翻个身,借着身体的倦怠眯一会,半透明的蓝色薄毯仅盖住了她的腰身,露在外面的雪白肩背上没有一丝不该有的痕迹,反而白的妖艳,干净的纯碎,在这样到处充满着欲念的房间内,她仿佛孑然一身,傲世独立,而不是罪魁祸首。 ( 694一更 明西洛就站在原地看着她。 他有两个选择,从他挑选这个时候进来开始,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不接受,那便没什么好说的,斩草除根、一了百了,回归各途,形同陌路,自然也不用管一个外人有什么爱好。 二便是能接受,那他依然没什么好说的,说什么,说多了跟上次一样,最后自己里外不是人,别人全好人!梁公旭还能趁机彰显一下大肚,他小肚鸡肠! 但不管哪种,都告诉他,情绪起伏大的时候别说话!说了就是给被人空位置,狄路看的清醒的,不也没有开罪她! 明西洛全身紧绷的情绪仿佛瞬间卸了下来,他找了把椅子坐下,用手揉揉没心,琉璃墙外喧嚣的声响依旧熏的他脑子疼。 项心慈转过身,白藕般的手臂伸出榻外,手腕上戴着一串红色的珊瑚珠。 明西洛移开眼!不想看她! 项心慈还记得房间里有人,散了发丝的小脑袋四处转了转,在斜上方找到了他的位置,两人四目相对了很久,项心慈关照他是正人君子,勉强将薄毯往上拽拽。 明西洛觉得自己脑子不清醒了,竟然觉得她此举是在乎他的表现,甚至因此沾沾自喜。 项心慈缕缕头发,有些燥热:“有事……” “没事不能过来看看你。” 项心慈的手停了一下,半眯着眼看向他。 明西洛也不痛不痒的看着她。 项心慈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阴阳怪气的口气,还有现在的处境,但……他又奇异的态度尚算温和,也是,都是半斤八两的关系。 项心慈突然笑了,她缓缓起身,将滑落的薄毯慢慢的重新裹在身上。 明西洛就这么看着她,不正人君子,也绝不算对她有兴趣。 项心慈直接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住他脖颈。 明西洛看着她无动于衷。 “生气了……”项心慈手指勾住他衣领。 “……”明西洛不想说话。 项心慈身体顿时软在他身上,熟练的攻城略地。 明西洛握住她手腕,挡了几次,最终半推半就的随她去了…… 明西洛无神的看着绘着飞天追日的房顶,身体还没有从刚刚过于激烈的情绪里缓过来,他不是来此胡来的,但却比任何一次都胡来。 明西洛闭上眼又睁开。 项心慈手搭在他腰上,人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明西洛转过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还是慢慢伸出手,将贴在她脸颊上的头发别到了耳后,随后起身。 项心慈不舒服的嗯了一身。 明西洛下意识停住,等着她转过身,找到舒适的位置才起来。 将最后一颗扣子扣好,穿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仿佛就能把刚刚放出来过,过于陌生的自己重新整装。 明西洛走到琉璃墙前,抬手将外界涌进来的声音关掉,室内瞬间安静下来,他从这里看着依旧人头攒动的外面,没有了声音的加持,显得那么荒诞可笑。 到底没什么好看的,明西洛重新走到软塌前,没有动她腰上盖着等于没盖的毯子,从 明西洛从房间出来。 只有狄路、秦姑姑垂手站在门外。 明西洛声音平静:“七小姐睡了,再放两盆冰进去。” 狄路率先开口:“是。” “秦姑姑去取吧。” 秦姑姑看眼明大人:“是。” 明西洛方看向狄路:“将人看好了,应该懂看好了是什么意思吧,还是你没有问出来林无竞是干什么的。” 那也是在你跟着期间没有看好:“知道。” 明西洛又看了一眼关上的门,越过狄路,走了。 秦姑姑端了冰回来,看眼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的人,不知道明西洛跟这孩子说了什么,若论花花肠子,小路肯定不如明大人,哎,当初怎么就觉得明大人务实肯干呢:“小路,小路。” “秦姑姑。” “行了,我进去了。”自己想开点,明大人也没什么的,今天若是世子来了,看小姐还敢在里面躺着不动吗。 …… 东文巷内。 九王妃的轿帘掀开,神色温和的看着儿子的的小厮,笑容慈爱又平和:“可知道你们大人去哪了?”老王府没有,东文巷也不在,莫不是回碰石巷了。 多雨左右看看从两旁门缝里探出的头,不说话。 九王妃哭笑不得,这孩子,还真犟上了,她拿出一个盒子交给冉嬷嬷。 冉嬷嬷给了多雨。 “拿着,上一批你们大人也许觉得离家远才不喜欢,这些宅子都在附近,郊外还有两处庄子,这个季节带同僚出去走走也有个去处。” 多雨不敢应话,他们大人不喜欢九王府。 “拿着吧,大不了他再退回来。”这是去哪了?不是说都在老王府那边吗? …… 项心慈醒的有些晚,回来的便比较晚,刚进殿门便看到宫人将一具尸体拖了下去。 项心慈扫了一眼,这种事东宫时常见,祈天殿自然也不少见,隔几天就会来这一次:“怎么了?” 梁公旭正在喝药:“没事……咳咳……” “没事儿什么脸这么白。”项心慈看向寿康。 寿康陪着笑:“回娘娘,真没什么事,大概是刚刚药太烫了。” 的确该死,项心慈走过去,微微弯下身,仔细打量他片刻,确定他真没事了,才放下心来:“有事儿不要强撑,明天陪你去花园走走。” 梁公旭扫眼殿门边一晃而过的狄路,废物!连个明西洛都防不住!要他何用:“不用,你玩你的。” 项心慈捏捏他的脸:“陪你就是正将该玩的。” 梁公旭拉开她的手:“我没事儿,别听太医危言耸听,这么多人伺候着,还能让他们伺候不好了。” “刚才不就是一个不好的例子。” “……” 项心慈不逗他了:“帝安呢?” “跟那两个去玩了。” “是大皇子二皇子,寿康,一些做事毛手毛脚的人就不要进殿里伺候了。” 寿康诚惶诚恐:“是。” 转头对梁公旭和颜悦色道:“我去看看孩子们去。” 梁公旭将药喝完:“去吧。” 寿康看着娘娘离开,腿肚子顿时一阵抽疼,想拦人有没有借口。 梁公旭脸色重新冷下来:“狄路呢!让他滚过来!咳咳……” ( 695二更 “给我打!谁让你放明西洛进去的,他那种人——”梁公旭都快气笑了:“你以为有他在,你们有什么好果子吃!你信不信朕前脚死,后脚他就把你们都废了,你是不是忘了,他上次怎么置你于死地的,咳,咳咳……” 寿康急忙上前:“皇上别动气……” 梁公旭一把挥开寿康:“我都快要被这蠢货气死了!给我打!重重的打!打到他长记性为止,宋子宁在你身边是摆设,你需要让他进去——”梁公旭捂住胸口,他快气死了。 狄路跪在一声不吭,任板子落在背上。 梁公旭借着寿康是手喘着气:“现在有骨气了,眼睛怎么不擦亮点,但凡是个有野心的,你都该知道跟谁联手将来获益最大,明西洛像是让你分好处的人——”梁公旭抓着椅背,努力让自己冷静点。 狄路咬着牙,忍者悲伤的剧痛:“……” 梁公旭目光阴冷,不跟这些人谈感情,谈的就是将来的利益分配,掌控在心慈手里的权力,他们想不想要了:“谁上位是简单的,不会给他下绊子就好好学学!秀女们都是自己升上贵妃的!” 狄路无话可说:“……” 梁公旭丝毫没给他留情面:“何况……你连秀女都不是,还有时间给别人行方便,如此大义凛然,你当初何必走这一步!” 狄路瞳孔微暗:“属下谨记皇上——教诲。” 梁公旭方满意了些,不夺不争,还剩什么:“打到他长记性为止。” …… 晨光照在巍峨的宫殿群上,文武百官等在大殿外,闲聊着各自手上的折子。 三日一朝,改成了五日一大朝,九王爷频频看向‘不孝子’。 明西洛和穆济聊着东郊的官道进度。 穆济不时向九王爷的方向看一眼,总觉得…… ——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公旭穿着改良过的并不厚重的帝王金,如一块即将失去光泽的美玉,接近枯槁的坐在大殿上。 “皇上,中地官员贪污纳苟,证据确凿,皇上的中兴之师已经开往中地,当地官员竟然还企图控制百姓,蒙混过关……” 一件件大事被提交上来,尘埃落定的只是走个过场,需要众人商议的,几方势力吵的不可开交。 梁公旭听的百无聊赖,朝会即将结束的时候,有一方海吏站了出来:“皇上,皇上——”老人家率先跪了下来:“喜事,祥瑞之兆啊,东海海域上出现了一颗巨石,巨石上有一颗平安树,此乃大吉之兆,国泰民安之相啊。” 容度立即看出列的人一眼,东海有这事?他怎么没收到消息? 莫云翳余光扫过皇上脖颈隐约露出的红色,皇上今天选的朝服领口不高,随着皇上几次移动,隐隐露出了一片火红的尾巴,虽然距离远,但描绘的人明暗色泽把控精准,一眼便能看出是什么动物的尾巴。 皇上高领,是为了遮脖子上的刺青? 紧跟着有另一个官员出列:“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东海自古以是我国重要的海事所在,更是养育着我国半数子民之地,如今东部沿海刚刚遭遇匪类重创,便出此祥瑞之兆,此乃先皇辟佑,皇上仁德所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先皇佑我子民,预我开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济、莫云翳、九王爷等人莫名其妙,但仿佛群臣亢奋的宣言,没道理他们不参加,赶着冒出的巨石莫名发展到先皇的庇佑后,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公旭本来快睡过去的精神,勉强精神了些,目光懒散的看着,开海意味着百禁始兴,这是要——提前结束国丧期? 还是容家想继续扩充海军,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好办法,无关紧要的事罢了:“准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梁都的大街上又热闹了起来。 茶馆酒楼涌满了人,棋技戏院重新开张,街头巷尾的吆喝声重新婉转动人起来,打酒的听着走街串巷的唱腔,都忍不住多买了几碗。 梁都的热闹、娱乐重新丰富多彩起来。 众生入色的茶楼内,容度一身藏蓝色无图常服,碧绿的眼睛晦暗不明,若有所思的品着手里的茶:“谁在开海禁?” 莫云翳的手放在茶杯上,手腕处的刺绣名贵低调:“找人问过了,是东海出海的渔民发现的,禀明了当地县令,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容度嗤之以鼻,扯,真有这种事,就冒不出国泰民安的废话,但此人开海禁的目的是什么?单纯要帮东部沿海渔民?这件事本来家里也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向皇上提,想不到有人提前了。 莫云翳抿口茶:“不急,看看后续谁会动东海就明白了。”皇上脖子上的刺青……她做的…… 莫云翳想到如今两人南辕北辙的关系,喝完了手里的茶。 容度看他一眼:“怎么了?最近看你精神不好?” “没什么。” 容度看着手边的茶,他和莫云翳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了,不过,有什么关系,他们依然有长久以来的利益牵连其中,而且都不打算破坏其中的关系,那就能继续走下去:“狄路最近没有去刑部。” 莫云翳闻言微微抬起眼睑看了他一眼,垂下,没明确止住容度这个话题。 容度重新给莫云翳倒杯茶,玩世不恭的神色似乎对以前的事已经看开,如今不过是在聊无关紧要的是非:“他在皇上去宝珠山庄前受过一场很重的伤,我派人打听说,那天明大人和皇后娘娘都在场,其他的便没有人知道了?” “所以呢?”有人刺杀皇后,狄路救驾有功? 容度不好说那种感觉,而他最想说的是明西洛,他以前没想过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即便有,有,明西洛也极有可能是令国公府安排在东宫的一条狗。 但这条狗在九王爷将蛟龙弓砸向太子时,护了项心慈?甚至比项逐元还快了一步? ( 696一更 忠心护主? 容度可不信,什么样的忠心连前程都不要了,要以命相搏! 以前,他的确没有想过项心慈和明西洛,但那天的站位,怎么看都不该是明西洛第一个到,但他偏偏第一个到了,而且以项心慈的人品,有什么比——手里捏着一张东宫王牌,让她后位做的更稳的。 莫云翳看着他神色,眉头皱的更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项心慈——不是省油的灯。” 莫云翳神色沉下来:“容度!”她曾经也是你要娶的人! “她将兵符给了明西洛。” “明西洛是皇上府邸时的重臣,给他不是理所当然。” “鹰击,剿匪,加上那张兵符,这位明大人不是一般的得皇上器重,关键时候还会护主,护的还不是正主。”如果项心慈不冲过去,他根本不会出来:“不知道他效忠的是皇上,还是皇后娘娘,” “容度,——皇后不是那样的人!” 为什么不可能,她有婚约还会去送旧情人,他可不认为她会放着明西洛自生自灭,而且明西洛这个年龄到现在还没有成婚?“明西洛就一定是好人?”天天对着太子妃,还是一个随时会死的太子,他就不会有什么心思? 莫云翳皱眉,想到了某些事情,丰年郡距离梁都甚远,梁都有什么风言风语绝对不会传过去,但,是很多不利与容度的消息都传过去了,谁做的?想干什么,离间他和容度的关系!“明大人,芝兰玉树。”他自认不会看错。 容度语气颇为讽刺:“手握三军的芝兰玉树?在政六年多,众人才知道他文武全才的芝兰玉树?”说出来谁信。 “你觉得明西洛别有所图?” 容度看着莫云翳,莫云翳同样没有成婚,以前是他不想,现在呢?所以,明西洛为什么不可能是心里有人?“他和皇后……关心很近……” 莫云翳神色坚定:“不可能!” 容度被他斩钉截铁的话说的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他见过她,她尚且拒绝了自己,怎么会与明西洛有什么:“她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总那么想她。”莫云翳眉宇间带了一丝不耐烦。 容度看着他,突然不说了,端起茶杯心思万千……他见过项心慈了?什么时候?在哪里?心慈跟他说了什么? …… 项心慈放下手背上的车帘,嘴角噙了一抹笑意,她喜欢现在的梁都,充满着无尽朝气,仿佛气息都丰富起来,耳边有着无数的声音,每一种都那么动听,那么竭尽全力,瞬间冲散了过于安静的气息,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狄路坐在马背上,偏离了去曲艺坊的道路。 …… 旧王府内。 明西洛在一排排的书架中皱着眉转过身:“他没有带七小姐去曲艺坊!”明西洛哐一声合上书,扔在书架上。 万象更小心了:“是,狄大人带七小姐去了城西湖,城西湖最近新从南方新来了一批舞姬,听说跳的朝凰十分有名,狄大人包了一艘船。” 明西洛冷笑一声,恐怕这十分有名的舞姬是狄路从南方找来的,就如他特意精挑细选了一批琴师去了曲艺坊一样:“他倒是学得快。”语气讽刺。 万象垂着头。 明西洛顿时没了看折子的心情,看什么看!大梁灭国算了!看她拿什么寻欢作乐!“狄路没事干了!”一天到晚围着她转!!围着她有什么用!就能功成名就了! 万象头垂的更低了。 明西洛十分烦躁,想到狄路敢将人带走就一肚子气,他从皇上登基到现在忙的连歇脚的时间都没有,即便这样还要抽时间看看她在干什么!绞尽脑汁止了国丧,又好不容易寻了一批乐师,她在干什么! 她去看什么朝凰了!这些乐师是纯碎给她表演乐器的吗,他千挑万选的乐师,亲自写的曲子,怎么可能只是让她听一次过过耳朵,是用每个孩子身上不同的乐曲特质,激发她在琴艺上的追求,让她从乱七八糟的爱好里抽身,勉强研究些乐律。 现在好了,去看不知道跳的怎么样的朝凰了!狄路是不是有病!朝凰能吸引她几个时辰的注意力! 明西洛顿时有种一步一步小心谨慎的的走着,却随处都有人给他挖坑,想让他栽下去的感觉,“让刑部尚书滚过来见我!”明西洛说完,神色怪异的不说话了。 万象自然不会当真,刑部尚书是皇后娘娘的父亲,项家五老爷。何况六部之中,目前只有两个确切的说会滚过来见明大人。 明西洛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这两天他有些忙,没有休息好,所以有些冲动。 万象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看大人一眼,自从……上次大人与娘娘在大鱼场见过后……大人精神就一直很紧张,不但轻易动用了沿海郡县的部署,还险些与容家对上。 其实……有些得不偿失,过早的暴露对大人没有好处,容度最近一直再查东海的事,后续事宜填的异常麻烦,必然要折一批人进去。 明西洛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次站定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去了就去了,去哪里不是消遣,去看一场朝凰也好,能被狄路选中,自然不会上不了台面:“告诉狄路,别忘了带七小姐去曲艺坊。” “是。” …… 临近傍晚,明西洛从老王府出来,并没有回东文巷,拐了个弯去了重门大道,等在狄路回景侯府的道路上,今天一天狄路都没有带七小姐去曲艺坊。 常州安静的守在大人身边,一直在大人身边伺候,不可能看不出他们大人跟……更何况大人没有避着他,他便更不敢问了,只能伺候的小心再小心! “明大人。”巡夜的侍卫从这里经过。 “明大人安。” 明西洛冷淡的嗯了一声。 巡夜的侍卫匆匆走过。 夜色越来越深,宵禁的钟声响过三下,街上所有店铺已经关闭,行人早已归家,大街两旁灯光寥寥无几,整个街道陷入沉寂的黑暗中。 ( 697二更 全副武装的御林军,杀气腾腾的巡视而过,孟小将军率队走在前面,在漆黑的夜色里犹如唯一的信仰,当他远远看到明大人,顿时收了全身的气势,激动的下马,他们的世子爷:“属下参见明大人,明大人万安。” 明西洛已经躲到了阴影,还是被看见了。 孟小将军十分有‘眼色’:“大人是要办事?前面有座宅子是王爷的产业,大人进去休息休息?” 常州垂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这是大人的另一个秘密。 明西洛没有吭声。 “大人觉得不方便?属下记得往前面走不远还有一座宅子是王府的,大人……” “你没事吗?” 孟小将军茫然,他怎么能给世子留下这种印象:“回大人,小的在巡逻,今晚全晚当值。”他要趁明大人是他们世子这件事没有传开,好好表现。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放平声音:“那你去巡逻吧。” “是,属下就先走了,大人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属下,属下整晚都在附近几条街上,大人招呼一声,属下立即赶到。” 明西洛冷淡的嗯了一声。 孟小将军才带着人,依依不舍的走了。 常州低着头,没有出声。 一行烛光渐渐近了,印有景侯府二公子印记的烛灯,异常显眼。 常州从黑暗处走出来。 狄路下马,似乎疑惑有似不意外,看向了常州身后走出来的人,他今天没有带七小姐去曲艺坊,明大人自然回来问,没什么好回避的,这也是他没有绕路的原因:“见过明大人。” 两人很快站在了阴影里,一排烛灯照亮的区域在街中心安静的停着。 狄路声音不紧不慢,似乎在陈述事实:“娘娘没有让停,也想去远的地方走走,便去了城西,本意是想下午回城的时候,带娘娘去曲艺坊,但娘娘好像对朝凰十分感兴趣,让人带了从宝珠山庄带回来的舞姬过去,一直耽误到现在,所以没有去成。” 明西洛看着他,神色异很平静:“娘娘有喜欢的去处就行,刑部事情不忙吗。” “娘娘这边没有人手,尚书大人让我先回来。” “娘娘的安危要紧,刑部的事情也不能耽误,过两天,我看看能不能调个人接替你的职务。” “一切听皇上和大人安排。” 两人看似无关痛痒的交流完,心平气和的告辞,仿佛只是闲话家常,如今分道扬镳。 明西洛看着狄路离开,是项心慈没有停?不是他故意为之。 狄路没有回头,短时见内他挑不出明西洛精挑细选的人,但是他知道七小姐从宝珠山庄带回来一批舞姬,一直放着不曾调教,七小姐也一直有意在盛世华裳那条街上开一家戏舞共通的观艺楼,他只要让七小姐重新想起这件事来,七小姐就没有时间再去曲艺坊。 …… “他这么晚了在外面做什么?”九王妃摘下耳朵上的玉坠,神色温柔:“你也不派人问问,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小孟不是在,他用了吗?” 九王妃也明白那孩子拧,上次给他的东西又退回来了:“他怎么这个年纪了还没成婚?” “保家卫国你信吗?” 九王妃从座位上起身,一身素色的单衣,长发垂下,虽然容貌不在,但更显得温柔慈祥:“你阴阳怪气给谁看,他能知道你别扭,行了,这里有没有外人,咱们都是求着孩子多看一眼的人,就别撑着你的骄傲了,说说看,是不是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成婚?” 九王爷不想提。 “有心上人了?”九王妃从九王爷脚边上了床。 “……” “那就是有了?”九王妃将头发拢在手心,随意分成三缕:“身份不合适?” “比身份不合适的更麻烦。” 九王妃看着王爷不耐烦的样子,手里的动作都听了:“怎么了?”即便知道没有人听见也忍不住压低声音:“喜欢他大嫂?” 九王爷一时间没反映过来,什么大嫂?项心慈只能算弟妹,不对啊,九王爷随机看向王妃:“你怎么会那么想?” 九王妃闻言便知道不是,不是就好,继续辫着手里的头发:“子恒从小跟着他大嫂长大,明家大嫂对他颇为照顾,这些年他虽然没有给桂娘什么,但给了他大哥大嫂不少东西,他又是心思重的,我以为是喜欢她大嫂。” 都什么跟什么!明家那环境能出什么好女儿,大嫂也天天下地恐怕黑壮黑壮的,但九王爷随即又想,如果喜欢那样的就好了,眼界高着呢,喜欢那中空有表象,其他一无所有的。 九王妃将辫子编好,斜放在胸口:“你说啊,是谁?” “没谁。” “没谁提起这事你一股无名火,他也不下了,喜欢谁不应该,当你儿子的,这点事还给儿子半不妥,你说吧,回头我想想办法。” 九王爷躺下来:“你想什么办法,不添了乱就好了,睡觉。” 九王妃也不恼,掀了被子躺下:“女人的事你们知道多少,对你们来说不好处理的事,我可未必那么觉得,这但凡女子,就没有不可能喜欢我们子恒的。” 她最好不喜欢:“别问了,不是身份不对是品行不好,娶回来干什么,你我看着心烦还是看着他跳入火坑,娶妻娶贤,弄个不三不四的回来干什么,不管他。” 九王妃闻言微微蹙眉,躺下来,品行不好确实难办,像是当朝皇后,看了就不招人喜欢,但凡要脸的人家,谁让自家儿媳妇亲近她,品性就有问题:“子恒不像是那种孩子啊?” 太子品性差,自小性格乖戾,会看上那样出身,盛气凌人的项七小姐那是两人臭味相投,天造地设,可子恒多好的孩子,知书达理、明辨是非、克己守礼,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女人问题上站不住脚的。 九王爷闭上眼,不想提,就因为看着不像才更麻烦,简直老房子着火,现在还在执迷不悟,施家女儿有什么不好,娶了也不影响他跟……跟宫里那个不清不楚、男盗女娼。 他倒好,硬是不娶,守着那个位置给谁看! ( 698一更 简直让项家那女儿得意不矣,没见过女人的东西! “他现在年纪小,等过几年就知道了。” “睡觉,睡觉……”免得这个问题让他睡不着。 九王妃兴致正浓,只有这件事她能帮着出出主意,也是她该操心的问题:“我看辅国公家的大姑娘不错,你觉得呢?” “和项家订过亲的那个?不行!”开什么玩笑。 九王妃不以为意,男人懂什么,这过日子还得看女人:“你怎么这么迂腐,她要不是被退过亲,能轮到子恒?而且,退过亲怎么了,就说明人家女儿不好了,柳家姑娘我们自小看着长大,那就是一个好姑娘,端庄、大气,谁家娶了谁有福分,如今退了亲,什么阿猫阿狗都觉得有机会了,当真可笑,你见柳姑娘妥协了吗!将梁都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了吗,姑娘心定,人就定,施家小姑娘还去外祖家住了一段时间,柳小姐就没有动,这就是自我的气场,稳的住,我看那姑娘不错,是个能当家做主撑起一府之母的好姑娘,将来也能替他拿捏那边儿那些人.即便是未来,做王府的女主人身份和气度也是够的。” 九王爷若有所思,但:“不行不行,退过亲。” “退过亲怎么了,子恒就没有推过亲,还是违抗圣旨退的,他就不好了!说你还不听了,退亲的原因又不是柳姑娘的错,当初不是时机不对,再说,项家现在娶的那个女人,你看项家现在敢出门吗,出门敢带新娶的世子夫人吗,如今不定心里怎么后悔呢,而且柳雪飞不小了,合适的又难寻,如果我们子恒娶了她,你说她心里是不是对咱们子恒感激不尽,以后成了婚,所有的心思是不是都会放在儿子身上,多好的事,子恒在家以后什么都不用操心,族中、亲眷的往来雪飞也能打理的井井有条,多好的事,主要是,世家大族出身,女方品性也好。” 说到品性好,九王爷有些意动,项家那黄毛丫头……九王爷突然想到她站在队列中央与自己相对的样子,丝毫不惧、自信张扬,将她那张过于稚嫩的脸衬的也夺目不少。 九王妃柔柔的开口:“你先别急否定,先问问孩子的意思,万一子恒喜欢呢。” 明西洛不会喜欢,他喜欢不正经的,项心慈虽然无用,还自命不凡,本该最惹人烦,但偏偏有时候又足够光芒万丈,九王爷没有开口。 九王妃挽住王爷的手臂:“我也寻寻还有没有其她合意的姑娘。”她有一定的私心,她想儿媳妇出自她手,只要夫妻琴瑟和鸣,便能弥补她没有养育之恩,与孩子的关系也能亲近些。 “……再看看。”九王爷没有直接否定。 九王妃心中定了几分,王爷不反对就好。 …… 长绫在空中飞舞,乐曲从初升朝阳的东方缓缓流泻在一望无际的的山峦河流间,犹如轻快的儿童,渐渐长成的少年,闲庭信步的公子,端方雅正的国士,驰骋疆土的将军,定国安邦的君王,带动着彩色长绫在江河湖海中穿过,横看江山万千,纵观潮起潮落。 项心慈的琴音顿转,转入的过程似乎有些卡顿,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顿时停了下来,广场中的舞蹈也慢慢停了下来。 秦姑姑、焦迎立即上前,为娘娘打扇、揉捏手指。 彩绫缤纷落下,长纱织就的绸缎下露出一张张娇美动人的脸,小姑娘的年龄都不大,一个个精神奕奕的望着停下的皇后娘娘,为首的小姑娘诚惶诚恐的跑过来:“娘娘……是不是我们跳的不对?” 项心慈没让秦姑姑靠近,自己将手上的银环退下,昨天觉得上算不错的舞曲,今天再品,总觉得缺少什么,便打算在声乐上下点功夫,并不尽人意:“休息一会。” “是,娘娘。” 秦姑姑再次递上毛巾:“娘娘,姑娘们还没有用早饭呢?” 是吗:“让她们去吃饭。” 项心慈起身,喝口水,向正殿内走去,因为皇上后宫空虚,项心慈一直没有搬去后宫,而是与梁公旭一直住在前殿。 焦迎看眼狄路,两人交换个眼神。 焦迎乖巧的抱上琴跟上娘娘:“娘娘,今天还让小姑娘们出去学吗,奴婢觉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 项心慈看焦迎一眼。 焦迎笑道:“娘娘东宫场地大,后花园有个阴凉靠水的大广场,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把城外的舞姬们接过来,就在东宫排练,有节省时间,娘娘也可以多陪陪皇上和帝安公主,公主不是也吵着要看吗?” 秦姑姑闻言觉得不错,娘娘总是出去不好,能在宫里自然省心:“宫乐司也有人给娘娘使唤,皇上最近有些苦夏,心里又惦记娘娘……” 项心慈正琢磨着以朝凰为基础的你改良凤飞,闻言看她们一眼,没有意见:“行,安排人接她们进宫。” “是。” …… 明西洛闻言,放下了手里的常服:“她今天不出门了?”怎么突然不出门了。 “是,娘娘命人将城外的舞姬接进了宫、” 明西洛想想没有说话,改拿了旁边的官袍:“怎么突然不出门了?”最近一段时间从不间断,何况国丧刚结束,外面正是‘姹紫嫣红的时候’,没道理突然不出来了。 “……” …… 翌日,明西洛特意晚出门一个时辰,选了一身蚕丝制式湛蓝色长袍,白玉松枝簪,宽长的腰带将腰身勾勒的修长劲瘦,整个人显得精神清隽,踏出家门的一刻,特意问了一句:“她今天去了哪里?”他亲自跟她说。 万象诧异的抬头:“回大人,七小姐今天没有出宫。” 明西洛脚步顿了一下。 万象看着大人,很肯定。 明西洛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皇上登基,国丧结束,她该是最没有负担的时候,突然收性了? 明西洛重新往前走:“皇上身体不适?” “回大人,没听说。” “她昨天没有出宫都做了什么?” “听长安的说,娘娘在排练新舞曲。” “朝凰那支舞?” “是。” ( 699二更 他倒是没有看过:“人送回去了吗?” “回大人,没有,今天应该会留在宫里。” 明西洛让自己心思平静下来,他本意也是让七小姐有事可做,只要不去那种地方去哪里都好,如今在宫里待着自然更加事半功倍。 可,明西洛心里并不如预期中满意,因为不是他安排的人引起的这个结果,这种心理未免也太可笑:“狄路在干什么?” “回大人,昨日梁都出了三起凶杀案,狄大人一直在刑部处理这件案子。” 明西洛牵过马,狄路也没有在……应该是自己太敏感,极有可能只是她看了朝凰后心里喜欢,便安排了人来重新编排,这件事自然不是一蹴而就,要费几天功夫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她这几天不出来,是必然的。 但……他总觉得…… 明西洛觉得或许是他多想了。 …… 梁都的连环凶杀案,令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府尹放话半个月内必定破案,此言一出,茶馆酒楼顿时赚的盆满钵满,怕不怕放在一旁,府尹能不能兑现他说的话更值得一观。 这种小事还放不到明西洛的桌面上。 他发现项心慈连续五天,都没有出宫,朝凰有那么大吸引力?还是狄路故意安排了朝凰,里面有什么说法,毕竟梁公旭都能投七小姐所好,狄路为了到手的权势地位,为什么不可能迎合七小姐,从七小姐那里拿到更多好处! 但那匹舞姬他派人查过没有问题,更不存在男扮女装的人,而且狄路最近很忙,并没有进宫请安的时间。 所以……他只是在疑神疑鬼? 明西洛站在老王府的庭院里,看着竹林处成群结队飞出的白鸽,三心二意的把玩着手里的玉珠,五天并不算长……不长吗?“大渔场最近生意如何?” 常州恭手:“回答人,还是老样子。” “……”明西洛负手而立,手里的玉珠放在两指间反复捻摩,如果七小姐去过,不可能没人看见,以七小姐的性格更不可能避着谁一个人去,毕竟没有人表示过反对,更何况她不会觉得有问题。 常州安静的陪站在一侧。 竹林里传来风吹过的声音,头顶有鸽子拍着翅膀扑簌簌的落在长廊的边缘上。 “宫里……最近有没有炼制一些不必要的药物?” “大人稍等。” 不一会,延古走来,恭手:“回大人,没有。” 量太医院也不敢:“皇后身边进新人了?” “回大人,也没有。” 只是对舞曲感兴趣?鸽子飞落在明西洛腿边,突然就对大鱼场没兴趣了?她在宫里待着自然对谁都好,可功成名就,坐上皇后之位后不享受这浮华盛世,却在宫里安静待着? 这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自己找的那些人也是想引出七小姐对乐曲的追求,进而在宫里静心。 现在她只是用的不是他的方子,他就觉得有问题了,但从那种气氛转入对其它事物的喜欢,不需要一个过程吗?狄路有没有在中间使其他手段? “大人,巫将军求见。” 巫勋?怎么还来,明西洛不耐烦的转头看常州一眼。 常州顿时有些紧张,他……不是他报的,但确实是巫将军求见,看他也是巫将军求见,所以:“大人……巫将军求见?” “问问他有什么事儿。” “是。” 不一会常州就折回来,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报有关九王府的事,一方是非常热情的九王府一脉,一方是他们避讳莫深的大人,他们也左右为难:“回大人,巫将军来送东南领将的兵符。” 明西洛皱眉,这次连环命案牵背后扯出东南叛军,朝中势必要有人出征东南,但他并没有领命接这件事的意图,所得有限,而且有济山在,东南意义不大:“让他带回去。” “是。” 不一会儿,常州又进来,神色犹豫。 “说。” “大人,巫将军将兵符放下就走了。” 明西洛脑海里关于七小姐的想法被打乱,思绪回到九王爷这些人身上,阴魂不散。 东南叛变的事,如果没有意外,皇上会全权交给令国公府处置,九王爷现在让他插一脚,是想让他和令国公府作对!他不明白是不是别人家长辈都喜欢规划儿女的未来,但他习惯路有自己走:“将兵符给九王爷送回去,如果九王爷不收——就移交给皇上。” 常州顿时觉得兵符烫手:“是。” 延古莫莫的看着常州带着象征东南二十万大军的兵符被下去,那不是虾兵蟹将,也不是需要花精力养几年才能用的士兵,那是驻守边疆,常年与东南边境蛮子们开战的将士,如一把打磨锋利的神兵,上可让东南小国寂灭,下可谋国篡—— 咳—— 只要大人转头,九王爷手里有数不尽的兵力都是大人的,梁国——就是大人的。 明西洛察觉到延古的目光看过去。 延古看着脚边的白鸽,可惜了,明明是烽烟哨所的战将,现在只能当个摆设。 …… 九王府内。 九王爷气的将兵符往桌上一拍,扔下满屋子的将领、谋士,直接转身走了! 书房内的人顿时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今天是大公会,九王爷从西北回来后去了宝珠山庄,一直没有见驻守的属臣,今天刚刚有时间,却——梁公公匆匆回来,安抚道:“无妨,无妨,世子爷想领军剿匪,王爷心中担忧而已。” 梁公公故作烦恼,暗地里十分受用刚才这些人的脸色。 “听闻九王爷有一位养在外面的儿子,真的有?”都是私下的传闻,听说在王爷的亲卫中不是秘密,但正式被梁公在公共场合说出来是第一次。 “这都证实了,肯定有。” “王爷有子嗣?!” “能当兵剿匪,都成年了吧?是谁?” “蒋喜将军?” “不会,不会,蒋喜现在正伤者,肯定不是。” “那是谁?” 众人一致看向梁公想问出个一二三时,发现梁公人已经走了。 九王爷的儿子? 九王爷真有儿子?! ……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天了,ap;lt;(* ̄▽ ̄*)/保底月票不要浪费,就用月票砸一砸我吧。 700一更 九王爷有一个儿子这件事,不到太阳落山,传遍了整个梁都所有该知道的、想知道的人耳朵里。   吏部尚书穆济此时还有些怔愣,九王爷无子,错失皇位,是他刚进入仕途没多久的事,现在说九王爷有个儿子?   “是的,大人,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外面。”   穆济脑子还有点滞涩,当他是街上听书的老翁吗?皇家子嗣身体不好还能养在外面,皇上岂不是该被养在深山老林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九王爷竟然有子嗣,手握重兵的九王爷有儿子……   这个孩子手里几乎等于握着整个九王府的可支配能力……“孩子是谁?”   ……   孩子是谁?养在谁的名下?哪家勋贵家长大的?现在住在九王府吗?并没有人打探出来。   但九王爷亲口承认了,他有一个儿子!   令国公府书房内,项章冷着脸,看着“九王爷怎么就冒出个儿子,九王爷真有儿子?早做什么去了。”   项逐元神色如旧:“爹和三位叔叔也不用放在心上,谁家没有几个儿子,皇上是正统,这没有争议,九王爷就是再有几个儿子也只是皇亲国戚。”何况这个儿子能不能活还是问题。   项章看眼儿子,话虽如此说,但——玄简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隐患。   项章随即叹口气,这件事——他们在这里说这些也没用,如果到了那时候还是只能因对,再说,那孩子就一定……:“对了,九王爷的儿子是谁?”   项二老爷、四老爷几人面面相觑你;“没听说啊。”   项章看向项逐元。   项逐元:“孩儿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明西洛,能让朝臣直接倒戈的人选,只要爆出来,最低也是一个摄政王的配制。   项章不禁看眼项逐元,觉得他说这句话时有些过于稳重,这么大的事他好像并不意外一样,但不可能才对,哎,这孩子最近对事情过于冷漠,身体上的情况多多少少影响了他的诉求,权力美色总该有一样追求才是,他却——   ……   祈天殿内。   梁公旭不时看向一旁的项心慈。   项心慈与帝安坐在柔软的毯子上,正摆放着手里的木条,圆润的红色石榴耳坠半垂在她洁白的脖颈上,长长的睫毛仿佛托起了外面的晨光,红的耀眼,白色如玉。   项心慈突然回头,一张盛世繁华娇养出的无忧面孔浅笑嫣嫣:“看什么,你也想玩。”   “爹爹一起玩。”   “好。”梁公旭放下手里的蜗牛,在寿康的搀扶下坐到了毯子上,一个高软的靠垫垫在太子手肘上:“九王府的事,你听说了吗?”梁公旭接过女儿手里的木条。   项心慈对应着木条的颜色摆放在合适的位置:“听说了。”   梁公旭看眼手里的木条,跟着摆放在小鸭子嘴巴的位置:“有眉目了吗?”   帝安顿时笑开:“爹爹棒棒。”   项心慈眉毛一挑:“娘摆的不棒?”   梁公旭目光温柔的看过去,语气几乎要化成水:“你说她干嘛,安安只是慧眼识珠,知道谁最厉害。”   “喂,你说话有点依据,都是我摆的,你只放了一块。”   梁公旭揽过爬到怀里的女儿,心里惦记的烦心事仿佛都烟消云散:“行,行,你也棒。”   帝安立即跟上:“娘也棒。”   项心慈嗔两人一眼:“不受嗟来之食。”   帝安讨好的对母亲笑着,却抓了一打把木条,私心的塞入父亲手里。   梁公旭立即抓住她的小手亲亲,恨不得小可爱永远在他的眼皮子低下享受万民供养。   “行了,你两腻不腻。”项心慈将图纸挪到梁公旭那边:“大概有眉目了。”   帝安一口吧唧上梁公旭的手背。   梁公旭眼底因为九王爷隐瞒子嗣的阴云烟消云散,眉宇间都是慈爱、温柔的笑意和岁月静好的平顺。   项心慈瞬间扑过去,也要抓着梁公旭的手背亲。   帝安急忙抱过爹爹的手臂:“不要,不要。”只有她能亲,不给母亲亲。   “就要,就要。”项心慈扑在梁公旭身上,亲不到手背就亲手臂。   帝安急得不行,竞技精神立即上脑,不给娘亲到,她是保护爹爹的小勇士,可力气没有娘大,顿时要急哭了。   梁公旭立即拉偏架,将心慈推开,揽着女儿:“你那么大了,跟她闹什么,安安乖,娘逗你玩呢。”   项心慈突然坏心一笑,神秘兮兮的叫女儿:“安安,安安。”   安安顿时看向母亲。   “你看,不但可以亲还可以咬,一口下去,又香又甜。”项心慈说着还示范似的咬了自己手背一口:“真好吃——太好吃了——”   梁公旭脸都要变了,立即拉住女儿的小胳膊:“项心慈!安安,不学她,娘骗你的,不咬自己啊。”   帝安茫然的思索着,露出一口尖尖的小白牙。   梁公旭让她闭上嘴巴。   项心慈不予余力的诱惑着对面粉白粉白的小家伙:“真的好好吃哦,能变成大力士的,跳舞也会很好漂亮的,吃肉肉长高高的。”   梁公旭见状,着急的拿起一旁的枕头打她:“你少说两句。”   “安安吃。”   梁公旭抱住女儿:“安安不吃。”   项心慈看着两人你争我抢,笑的前仰后合。   寿康在一旁也目光温柔。   梁公旭好不容易将小家伙的手臂钳制在身后,气喘吁吁却也精神十足:“那人身上有与九王爷一模一样的胎记?”她有段时间在看皇家族谱,而且问过胎记一事。   如果九王爷有个儿子,不可能他和父皇不知道,只可能是近期认下的儿子,竟然是认的就有凭借,胎记是很好的证明。   项心慈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睑将乱了的木块摆放整齐,她不介意告诉梁公旭结果,但是……怕他承受不住,心有不甘,毕竟很令人嫉妒。   “谁?”   项心慈让他抬腿,压到木条了。   “林无竞?”   项心慈坐定看着他:“自己想开点,这件事九王爷应该知道一段时间了,但明西洛并没有认,你也就当不知道。” 701二更 梁公旭瞬间看向项心慈。   “你看我做什么,这件事又不是我说的,你就没怀疑过蒋喜受那么重的伤,九王爷的人最后为什么不了了之了?估计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明西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认,可能觉得婢生子不好听,反正他一直没认,九王爷那边便也不敢说明,这些莫须有的消息传出来,估计是在对明西洛施压,你管他们呢,他们玩他们的,还能影响你是皇上。”   寿康目瞪口呆。   在场听的见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竟然是明大人!明西洛明大人!   梁公旭就这么看着项心慈,仿佛看不到焦距了一样。   项心慈貌似说了无关痛痒的话,悄悄对帝安眨眨眼。   帝安鬼灵精怪的从爹爹手里将手臂抽出来,一口咬了下去:“哇——”哭声惊天动地。   梁公旭立即回神:“你——”赶紧哄自家女儿。   “疼,爹爹疼……”   所有人全都回神,忧心忡忡的看着小公主。   项心慈笑的前仰后合。   梁公旭伸手打她:“你还笑,安安不哭了,爹爹帮你训斥娘了,安安不哭,小胳膊不疼。”梁公旭执气女儿胖乎乎的胳膊,不停吹着。   帝安小小的一个人软乎乎的缩在父亲怀里,委屈的不得来欧,爹爹一吹就更委屈了,控诉的大眼睛不开心的看着自家娘亲。   项心慈良心建议:“那是你小不会吃,你看娘,咬了一口怎么没哭,还觉得想想的?”项心慈说着,还故意又咬了自己一口:“你看,没哭……”   梁公旭拿过寿康手里的浮尘扔她,没完没了是不是:“别听你娘的,她根本没用力,帝安乖不理她。”   项心慈笑的不行。   梁公旭瞪着她。   寿康目光含笑,皇上身体不好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否则清醒的看着被人薅夺皇位该多么悲愤。   “安安,你爹爹瞪娘,我好伤心,我哭了,呜呜呜……”   帝安眼睛里含着泪水,见状,同情的小眼神立即动摇起来。   梁公旭坚定的抱紧安安,恨不得给心慈一个茶壶,有这么逗孩子,看把小胳膊上咬的,都有牙印了,万一留下疤怎么办:“不疼了,不疼了……”   项心慈笑着将木条玩具收好:“明西洛应该没想说出去,你也就当不知道。”   “你不怕他将来夺你皇位?”他是死了一了百了,谁当皇帝也无所谓,但安安不能当亡国公主,虽然也算不上亡国公主,也是皇亲国戚,可地位完全不一样。   “我又不是皇上。”   “你……”安安的外祖令国公府与明西洛……现在虽然是令国公府有内阁首辅的意思,但明西洛也是东宫首臣,他会甘心落在项章之后。   如今他又是……他当心将来明西洛清算令国公府,女儿倒了外家。   更何况……梁公旭看眼心慈。   项心慈敏锐的看过去。   梁公旭让她看天,想着她最近对明西洛与平时无任何不同的样子……   “房梁有什么好看的?”   梁公旭察觉到手心里被塞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笑了。   “爹爹,抱着就开心了。”   梁公旭神色温柔的将蜗牛拿开:“爹爹抱着安安最开心。”   “安安也开心。”   梁公旭揉着女儿的小脑袋,想,大不了他死前退位给明西洛,凭借这层道德绑架,他的帝安,依旧是大梁最尊贵的公主,再有心慈看管着,一样衣食无忧:“我们安安瘦了……”小脸都不肥乎乎了。梁公旭神思坚定。   “明明都成球了。”   ……   大梁猜的风生水起,梁都更是沸沸扬扬,见谁都要怀疑三分,其中最热门的几个人选,是皇亲的几个孙子辈,怀疑的依据是年龄合适。   皇族的众多小辈国戚中,尽然真有人觉得别人的推测是对的,他们就是九王爷的儿子。甚至能从家人对他们的态度中,在脑海中列举出无数的例子,便让这件事更加扑所迷离。   九王爷脸色难看,他可没有那些酒囊饭袋般的儿子。   东文巷明家镇定自若,这件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偶然在外和人商讨起来,一样跟着众人分析的头头是道,觉得谁都有可能。   大梁众人也怀疑不到明西洛身上,虽然他与九王爷一样能老开蛟龙弓,但明西洛有完整的出身线,梁都人士,自学成才,明西洛的上位史不亚于一部心酸史。   九王府就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让孩子受这份人不人鬼不鬼的罪,稍有不慎就可能夭折的过往,与九王府有什么关系。   延古等人死了一样,大人说不知道,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   ……   “他以为这件事就真与他无关了!”   梁贵等人低着头,如果世子不开口,这件事就与世子无关,如果九王爷开口了,世子恐怕更烦王爷……   九王爷烦躁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并不是因为明西洛,而是几个兄弟的子孙,竟然闹到他面前,一副是他儿子,他们已经知道了的样子,甚至有两个还打了起来,真是——   九王爷一边清醒这些子孙不是他的儿子,一边又无奈亲儿子那边百般推辞,但不可否认,如果他儿子不是明西洛,他估计……懒得认!   ……   祈天殿内的后花园里。   项逐元伸出手温柔的帮她摘去落在肩膀上的花瓣。风吹过她身上的舞裙,轻纱漫舞,泛起层层星光,项逐元的手指下意识的被在身后,碾碎了手里的花瓣:“已经初秋了,多穿一点。”   项心慈声音软软的,吃着大哥送来的糕点:“舞裙哪里有厚的。”   项逐元笑笑,桃粉色的糕点隐没在她的唇齿间,项逐元移开目光:“那件事不用担……”   项心慈捏了一块糕点,抬手喂到项逐元唇边。   项逐元看了看糕点,又看了看她,无奈的张开嘴:“嗯——”顿时被塞的有些——   项心慈快速收回手指,目光晶亮。   项逐元到了口边的话又收了回去,糕点的香软在舌尖散开。   项心慈自己捏了一撮残渣,放进嘴里,手指久久放在唇间没有取出来。   ------题外话------   求点月票(#^.^#),有点不好意思。 702一更 项逐元的目光落在她透着桃粉的指甲上……身体隐隐有些…… 项心慈浅浅一笑,如桃枝上含苞待放的初粉:“很甜……”低眉顺目,温柔似水。 项逐元慢慢移开目光:“……” 项心慈拿开手,泛着香气的丝帕落在她指尖,突然语气坚定:“让你的人不要动。” 项逐元瞬间看向她,眼底的旖旎顷刻间散去:“为什么!” “我不想你余下的时间奔波在可避免的战争里,那样,我就好多年看不见你了……”项心慈语气惆怅,似乎真的十几年,二十几年没有他陪在身边,红尘易老,再见已垂垂老矣,黄土白发。 项逐元闻言,神色缓和下来,见她情绪不高,忍不住上前,抱住她。 项心慈靠在他胸口:“真的……我梦到你走了,大梁连年战争,你根本没时间回来看我,我生病了,你也不回来,帝安出嫁你也没回来,就我一个人,哥,我怕……我都老了,不漂亮了,不是你心里最好的妹妹了,你肯定不要我了,我怕,我怕我死了、你死了,我们只能听到彼此的一个消息,哥,我活着还干什么。我不想跟你分开,哪怕你只好好爱我一年,让我死了,我也愿意!” “不准胡说。” 项心慈抱紧他:“我没有!” 项逐元感受着腰上微薄的力量,叹口气:“你的想法太天真了……” “我不管,总之把你的布局撤下来,要杀也是我杀他,我杀他不比你杀容易,不撤下来,我就不回家了,永远不回!” “心慈……”项逐元语气温和:“这件事大哥有完备的计划,不会——” “我不听!令国公府对明西洛有恩,现在也没有利益上的冲动,只要你避免以后跟他争权夺利,他就是当了皇上,也不会清算项家。” “胡言乱语,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以前的努力都为了什么!你是大梁的皇后就永远是大梁的皇后!”将来的太后!垂帘听政、大权在握的太后! 项心慈仰起头,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天真无邪的看着他:“哥哥,我们把九王爷杀了吧,他才是制约皇权的关键。” 项逐元抚在她腰上的手僵了一下。 项心慈不以为意:“哥哥,他再战功赫赫也老了……能代替他的人很多,西北我可以派林无竞过去,东南、正北有安北亡,海上有容家,项家也可以接管西南的兵力,大哥,我们不必依赖九王爷,九王爷他……” 项逐元的大手盖住她的脸,大梁的镇域之王不是让身处浮华、锦衣玉食的人这样说的,更不是谁想杀就能杀的,不配,不配明白吗心慈。 那些话会让人背脊发凉,觉得丑陋无比,即便是心慈,也不要。 “哥?” 目前无论是他、明西洛、还是林无竞都还达不到那样的高度,那是千百场战役杀出来的名望,即便天资卓绝的的九王爷,当年也是战败过、爬起来过、生死一线走过来的。 现在的他凭一个名字就能让各地安定不出,明西洛做不到,他项逐元也做不到,或许五年十年,十五年后他们做的到,但现在不行,九王爷死了,会是饿殍遍野的战乱!无论支离破碎的河山。 项心慈觉得眼前一黑:“哥?大哥?我看不见了……” 项逐元慢慢放下手。 项心慈不高兴的揉着眼睛:“你干嘛捂我,都看不清了。” 项逐元觉得她的声音很远很远,娇气又满含抱怨,但有些东西,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如果妹妹性格有问题、想做坏事,他会看好她的。 大梁历史的进程里,她绝对不是遗臭万年的一个,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一个。 如果是,也是他当大哥的没有教育好,是他项逐元该遗臭万年。 项逐元看着还是孩子,还不懂事的她,温柔的重新抱住她柔声哄着:“没事了,一会就看见了……”像小时候无数次哄小小的她。 项心慈不听:“都花眼了!”语气娇憨霸道。 “是,是……我嫉妒我们小七眼睛好看。” 项心慈信,她在她哥眼里最好看:“真的?” “真的。” 项心慈仰着头,如桃花一般的容貌,娇憨可人的指指自己的眼睛:“你亲我眼睛一下,我就信。” 项逐元哭笑不得,也没有拘谨,俯下头,亲亲她的眼睛。 项心慈瞬间踮起脚尖,回亲到他的眼睑:“哥哥的眼睛也好看。” 就像小时候,她无数次这样说,这样做,她是妹妹,他是令国公府里最耀眼的哥哥。 项逐元弹了她额头一下,皮:“九王爷的事不要想,知道吗。” 项心慈脸上的笑容顿时冷下来。 项逐元无奈:“你呀,九王爷死了,不单是九王爷的人造反那么简单,周围各国早对大梁蠢蠢欲动,西北就是一次试探。” “明西洛死了,九王爷也造反!” “我会让他死的合情合理。” “万一没死成呢?” 项逐元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心慈,我做事没有如果。” 项心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明西洛的事情上不相信项逐元的,或许在他们都错估了明西洛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 那边的世界是明西洛的,不是她和项逐元的,他们只是他辉煌的一生中,两个蛆虫一样的存在。 “大哥……” “嗯。” “我们走吧,离开令国公府,好好过两年。”然后快乐的死掉,有什么不好,她就觉得很好。 项逐元目光丝毫不动,揉揉她头发:“又犯傻,帝安都要笑话你了。” 项心慈似乎也没报什么希望,语气不凉不热:“你会后悔的。”那边的你就后悔了。 或许……他已经后悔了,却不遗憾,她走出了项家,依旧这么开心,就够了。 项心慈突然笑了,雄心万丈:“哥。” “嗯?” “令国公府会繁荣昌盛、流芳百世。”因为是你守护的令国公府。 “嗯。”一定会,你也会无忧无虑、肆意开心,所有我让你不高兴的,都会百倍千倍的还给你,让你没有遗憾,或者提起遗憾时,只是可有可无的叹息一声,再无其它。 703二更 秦姑姑走到不远处。   项心慈仰着头看着大哥,没有放开抱着项逐元的手。   项逐元示意秦姑姑稍等,解了一下没解开“放手。”   “不放……”两人‘对峙’了好一会。   秦姑姑咳了一声。   项心慈瞪后面的秦姑姑一眼:“染了风寒就去治!”   “少说一句,秦姑姑有话就说。”   “回世子,皇上请您过去。”   ……   梁公旭在宽大高厚的红杉木书桌前教女儿描大字。   安安看到舅舅进来,眼睛顿时一亮:“舅舅。”就要跑下去。   梁公旭眼疾手快的按住她。   项逐元会心一笑,帝安只有眉眼像心慈,但又有皇上的影子,很可爱,但与心慈小时候有略有不同:“微臣参见皇上,见过帝安公主。”   帝安耸拉着小脸。   梁公旭拍拍她的小肩膀,起身,语气温和:“乖乖描红,我和舅舅话会说。”   梁帝安嘟着嘴,但依旧乖巧的握着她定做的狼毫笔,低下头,认真描红。   梁公旭刚靠近梁公旭便闻到了他身上缠绕的香气,粘人又清淡。   梁公旭神色便缓和了些,听说心慈有次出门发生意外后,项逐元便对心慈关爱有加,这样自然好。   梁公旭不自觉的看眼在书桌前描红的孩子。   帝安嘟着小嘴,小小的手掌里抓着细细的毛笔,胖嘟嘟的小脸皱着眉,认真又苦恼,显得越发可爱让人想捏一捏:“都下去吧。”   寿康带着众人退下。   项逐元看向皇上。   梁公旭温和的眉宇也带着一层阴郁的戾气:“坐。”   项逐元没有推辞:“多谢皇上。”   “外面的流言蜚语听说了吗?”   项逐元见皇上语气温和没有因此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心安了三分,扮演着为皇上尽忠的良好臣子:“皇上觉得是真的?”   梁公旭看他一眼,心慈没有告诉他?   项逐元看着皇上。   梁公旭心里舒服三分:“帝安快三岁了。”   项逐元看向认真描红的小姑娘:“是,皇上。”   “朕时日无多,只希望帝安平安喜乐。”   “帝安公主定能福寿康健、无忧无虑。”   是啊,她一定可以:“朕打算临时前,让位给九王爷的儿子。”   项逐元突然看向他,又急忙起身跪下:“皇上……”两字出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帝安被这边的响动惊扰,梳着两个小啾啾的脑袋抬起,看向爹爹和舅舅。   梁公旭目光温和的让她鞋子,眉宇间的戾气尽消。   帝安小大人般仰头叹口气,抓着笔,无奈继续。   梁公旭忍不住笑了。   项逐元看着他,觉得陌生又安详,梁公旭何曾如此心平气和过,他死前应该是百般不甘、歇斯底里,拉着半部大梁江山陪葬的君王,如今他却在说让位的事,且没有任何不甘愿。   项逐元立即收敛心神:“敢问皇上九王爷的儿子是……”   “明西洛。”   项逐元似乎惊了一下:“明大人梁都人士父母都是梁都人,我父亲还曾让人过问过他的过往,是……”   梁公旭打断了他的话,明西洛的出身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有问题,生他的人都不觉得他有问题,别人就更不知道了:“你以后多照顾些他。”   项逐元似乎震惊:“皇上——”   “这件事朕谁也没说,九王爷不说,我们这些外人也不说,你知道这件事就好,与他有旧,与他有恩,至于为什么,就不用朕说了吧。”   项逐元当然知道,他只是没有想到梁公旭有这种想法,平安过度一朝纠纷,保大梁百年安宁,梁公旭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如此格局的人。   项逐元顺着皇上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桌前的帝安公主,小姑娘在恢弘的大殿内,娇小又相得益彰。   梁公旭目光一直在孩子身上,温柔的像变了一个人,她天生属于这里,该得权势庇佑:“提前告诉你,是朕希望你以后能更好的替朕照看帝安公主。”   “皇上,您定身体康健、福寿延年。”   “行了,不用说那些,能活到现在朕已经知足。”更何况还有帝安,他已经能含笑九泉,无怨无悔。别人得到的他得到过,他以为永远不会有的也拥有了,如今只要帝安能好好的,他别无所求:“替朕好好照看帝安,看顾皇后,朕会在退位时让皇兄保留皇后和帝安的一切,你只需要看顾一二就可,玄简,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项逐元看着他,说什么都已经褪色,唯有叩首:“微臣,定不辱使命。”   梁公旭满意的颔首,看在他让贤的贤德上,明西洛也不敢亏待了心慈和他女儿:“下去吧。”   “……是。”   项逐元从祈天殿出来,眉头微皱,站在臣子的立场,皇上的决定再正确不过,可以说是旷世之举。   但是明西洛……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初想让心慈站的更好,如今却造化弄人。   偏偏心慈和明西洛还不清不楚,明西洛登基会不会不满心慈对他不敬的仇恨,项逐元柔柔眉心,那倒不用担心,有令国公府出面,明西洛自然会网开一面。   但……心慈知道这件事吗?“回去。”   “是。”   ……   项心慈瞬间画歪了稿纸上的线条,惊讶的看着项逐元:“皇上说的?”   项逐元便知道她也不知道:“是。”   项心慈将笔一丢:“我不同意!”   项逐元帮她把笔捡起来:“先别孩子气,仔细想想。”   “反正我不同意,我都当上皇后了,我不当前朝皇后,更不当太妃。”上辈子就被人说不是正统太后,不配当太后,她不管,她就是正统!   秦姑姑无声的将笔重新放入笔筒,世子在这里,她一点不意外娘娘的说话方式,只是她没想到皇上会这样做。   项逐元头疼:“仔细想,不要任性。”   “再想也是不要。”   “你为帝安想想,这是对帝安最好的安排。”   “不,我要地位最高,前皇后谁还理我。”   “你还是令国公府嫁出去的姑奶奶,荣养的前皇后,谁敢惹你,你说你地位高不高。” 704一更 “他又不想当皇帝,你们为什么总是让他当皇帝。”当他的摄政王不好吗。 “这是什么话,谁不想当皇帝?” “他啊,你们应该成全他,我想当,让我当啊。” 项逐元不跟她说,等她不生气了再说吧。如果帝安是皇子,局面就不一眼了。 “说话啊,我不要荣养!” “不荣养就延系我上面说的方案。” 杀明西洛吗?项心慈又安分下来,要是明西洛知道他们有意置他于死地,只要明西洛不死,明西洛就要把他们都折磨死:“我……再想想吗……” 项逐元看她一眼,别有深意,语气中不乏讽刺:“舍不得?” “我最舍不得人在我眼前天天惹我生气,就没有一件事让我如意。” 项逐元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没有说话。 项心慈头一扬:“那我想想吧,过两天你再问我。” 项逐元叹口气,皇上能有此胸襟,对大梁百利而无一海,但对心慈,也算不上不好,但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她是收了委屈。 项逐元又有些心疼,违背最初的原则,声音温和道:“不用瞻前顾后,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都行。” 项心慈看着他,娇气的:“嗯。”了一声。 秦姑姑目送世子离开,与娘娘一起同仇敌忾:“娘娘,皇上怎么会这么想?” 项心慈无所谓的起身,她的曲子还没有谱完:“随便。”谁愿意当皇帝谁当。 “娘娘,您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 “明大人,您说,哪个宗亲家的孩子是九王爷的儿子?”光禄寺卿聂大人一脸疑惑,忧心重重。谁能知道九王爷会突然冒出个儿子,这也太…… 聂大人叹口气,刚刚步入正轨的朝臣,如今又风声鹤唳起来,很多朝臣蠢蠢欲动,向九王爷靠拢。 如果皇上病逝,九王爷和九王府的世子会不会发动政变,何况,有不少臣子觉得成年的帝王比幼主更能担任好大梁帝王。 明西洛放下茶杯:“九王爷没有提,我们做臣子的也不必乱猜,即便有,有第二个九王爷坐镇大梁,对大梁皇上和子民来说也只有好处。” 聂大人看眼明大人,见明的确没有忧心的意思,可……“是。” “营运司的物资筹备齐了?” 明西洛非常忙,三天一次的朝会,因为东南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西南部又出了问题,改成了一天一次大书房议事。 西南部有杨家,还有令国国公府三老爷坐镇,令国公府打算直击西南,东南的事宜积压到他这里,九王爷摆明了让他出征东南。 那么西南的事,是因为东南事发顺势而为,还是九王爷参与。 明西洛送走了聂常司,想到了七小姐,从开海到现在,他也一直忙碌,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七小姐还是没有出宫?” “回大人,七小姐上午去了盛世华裳。” 明西洛站了一会,不可否认有些想她了,向外走去:“去盛世华裳。” “是。” …… 掌柜的神色恭敬,谦卑有礼:“回大人,东家刚刚离开了。” “去了哪里?” “这……小的不知道。” 明西洛从盛世华商出来,看眼万象:“七小姐去了哪里?” 万象刚刚正要说,没想到来的这么不巧,他们刚到,七小姐就走了:“回大人,刚刚收到消息,七小姐去了荒野山。” 明西洛看眼喧闹的街道,上了马车:“去荒野山。” “是。” 马车刚驶出城,有人来报七小姐回宫了。 万象看眼行驶中的马车,硬着头皮进去回话,怎么这么不巧吗,去盛世华裳没碰到,去荒野山,七小姐又回宫了。 明西洛闻言皱眉:回宫了? 万象像鹌鹑一样,不说话。 “回去。”明西洛放下车帘,马车转道而回,不禁又想到她没有去曲艺坊的事,这是巧合? 明西洛突然掀开车帘:“去看看是不是皇上身体不适?” “是。” …… “回大人,帝安公主哭闹的厉害将皇后娘娘叫了回去。” “公主为什么哭闹?”皇上事事顺着她,绝对不会给她哭闹的机会,为什么就哭闹了,而且公主哭闹不找皇上,找七小姐回去惩治帝安吗? “属下这就去打探。” 不一会,延古进来:“大人,帝安公主与二殿下发生口角,两人闹的厉害,皇上没有哄住帝安公主,担心公主哭哑了嗓子,便将皇后娘娘叫了回去。” 明西洛沉默了好一会:“知道了,下去吧。” “是。” 明西洛合上各地送来的折子,只是巧合:“等一下,狄路在做什么?” “回大人,还在刑部,凶杀案到了收尾的阶段,狄大人一直在刑部。” 或许是他多心了:“你最近带人查一下所有场地内不干净的东西、不合时宜的项目,能处理的都处理干净。” “是。” …… 狄路看眼申德:“派人查处了?” 申德颔首。 狄路没说什么,这个时间把握的刚刚好,既不在娘娘的兴头上,又不是兴致刚失的时候,如果明大人,他也打算动了:“新到的一批火孔雀到了吗?” “回统领,到了。” “明天给娘娘送过去。” “是。” …… “她今天也没出来?”明西洛慢慢系着腰带上到暗扣。 “是。” 巴掌宽的腰带,勾勒出他腰身,今天也没有,将近一个月时间,除了上次去了盛世华裳哪里也没去,狄路不在宫里,林无竞在外,宋子宁不成气候,她突然就不…… 如果有那份定力…… “大人,老夫人来了。” 明西洛收敛心神:“让她进来。” 明老夫人穿着一件灰色粗布对襟麻衣,除了精神更好,看起来与四周邻里妇人没人什么不一样,她二话不说忧心忡忡的抓住儿子,往没人的地方拖:“他们要干什么,闹的沸沸扬扬,这要是让人知道……”她是不怕,说出去她可是生了九王爷的儿子,九王爷啊,那是多少女人…… 不是,她街坊邻里这么多年,有儿有女,她要脸,能不让人知道就别让人知道了,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让她以后在王府不出门,非憋死她不可,所以……懂吗? 705二更 明西洛打量她一眼,从衣服到鞋子,并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小弟要成婚了,不是给了你添置衣物的银两?”何况,他每个月给出的银子,也不至于让家有三十亩地的父母穿成这样。 明老夫人闻言,余光扫眼儿子,顿时大哭起来:“哎呀!你是不知道啊,我命——” 明西洛语气冷淡:“好好说话,如果不能,你可以出去调节好情绪再进来。” 明老夫人收敛了哭腔,只可怜兮兮的抽噎着:“你是不知道,你弟那个新娘子要这要那,还要家里给他们另外置办一套院子,否则就让你弟入赘,我们什么人家,怎么能让你弟入赘,可人家县令千金,本就没吃过苦,要一个院子也不是过分的要求,加上你小弟那个不争气的就要娶,不娶他就要去死……”明老夫人又扫眼儿子,见儿子脸色更冷了,打算哭的架势咽回肚子里:“我和你爹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地……也卖了凑钱在隔壁买了个院子。” 明西洛脸色更那看了:“你把家里的地买了!” 明老夫人小心的后退一步:“就……就是几亩地而已,等你小弟成婚了,等娘拿到了你弟媳妇的嫁妆到时候咱们就能买回了,县令儿媳妇很多嫁妆的。”如果你觉得不妥,你现在给银子将地赎回来也行。 外面的人都说她儿子有的是银两,她儿子也不差这一点。 明西洛看着母亲,突然笑了:“娘说的有道理,本来就是给七弟娶媳妇用出去的银子,也该七弟两口子还。” 明老夫人闻言,顿时不满意了:“跟新进门的儿媳妇要银子不太好吧,说出去让人笑话,要不你先给点。” “我每个月俸禄有限,手下养着这么多人,娘认为我手里有剩余的银子。” 你……你怎么没有银子,你没有银子,九王爷还能亏待了他唯一的儿子,再说,这院子的家具,还有那把黑色金丝藤椅,还有院子里的花草哪个不是银子:“娘也知道你不容易,但你看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要不你让娘和爹在你院子里住一段时间,你放心,等你弟娶了媳妇有了银子,我们就搬回去绝对不赖在你们这里,你看怎么样?”等他们住进来了,想再赶他们走,哼…… “我哪个爹?”明西洛问的漫不经心。 明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有些僵:“就……就住几天,一定搬走……” “恐怕不太方便,我这里经常有九王府的人出入,万一说漏了嘴……而且这件事我爹还不知道吧,你也还在明家的族谱上……不过这对娘来说不是问题,九王府比名家更富丽堂皇,不愁吃穿,娘说呢?” 明老夫人脸色一百,后宅女子什么下场,说好听了是锦衣玉食,说难听了一辈子一辈子别想出那个院子,她如果生活困顿也就罢了,进去了有口饭吃,还有人伺候。 可她现在过的又自在又舒心,还有四五个儿媳妇伺候着,在家里说一不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以后还有一个县令家出身的儿媳妇伺候她,那可是官家出身,小手都没做活的,一心伺候自己,带出去多有面子,想想都舒坦:“家里……也还能住。” “能住就好,省的我为娘担心。” “不担心,不担心,我和你爹好着呢……好着呢。”明老夫人看着他衣服胸口闪耀的金线,想给他都抽出来,但不敢。 明西洛很满意:“也请娘发现,某些事不管怎么闹,与明家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的事瞒不住了,我就是你路边捡来的。” 明老夫人顿时点头:“对对,路边捡来的。”她怎么忘了这茬了,糊涂,就跟老明头说捡来的,反正谁还记得那么多。 明老夫人解决了心里最担心的事,顿时心情开阔,还是她家老五聪明,不愧是皇家的孩子,等等,皇家的孩子,听说那小皇帝体弱多病,皇子也都还小,万一都死了…… 明老夫人眼睛都快笑没了,她何德何能啊,生个这么好的儿子,要不是她,老五上哪找这样的好出身,都是自己当初会找地方方便,才有了这小子的造化。 所以这小子孝顺自己点东西也是应该的,明老夫人目光下意识的私下打量,她儿子这里不比以前,现在值钱的东西可多了。 “娘今天没有约人打牌?” “哪有你重要。” 明西洛不置可否。 明老夫人的余光早就看远了,趁儿子不注意,快速闪过去:“老五,你这件石头摆件真好看,还是红色的,放在屋里肯定好看。”明老夫人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你说,是吧。” 那是她放的红珊瑚,不算她喜欢的东西,单纯觉得他这里色调不足,拿来给他摆着用的。 明西洛的视线落在红色的珊瑚石雕上,不说话。 明老夫人脸色有些僵,她这个儿子,当真讨厌,不接话:“你看你弟弟成婚你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不如……” 明西洛声音不痛不痒:“前几天不是刚送了一百两。”说着慢慢的走过去,自然而然的从母亲手里拿过珊瑚山,随手放在了置物架最高层。 明老夫人眼瞅着自己搬个凳子才够的到,顿时神色难堪,明小五这个讨债的的东…… 明老夫人突然想起件事来,前几天,顿时笑得脸上堆满了舒心的褶子:“那姑娘是谁?真好看,我看着心都要化了,难怪你喜欢,还藏着掖着的,可想好什么时候过门了。” 就那天那轿子,嫁妆肯定少不了,到时候她治不了自家儿子,还治不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今天在儿子身上受得罪,回头都在那小娘皮身上讨回来。 明西洛闻言,眉头一皱,脸色冷下来。 明老夫人见状,心里顿时有些打怵,她也没说什么怎么又不高兴了,她天天比伺候祖宗还小心,他还想怎么样!放别的儿子身上,她早让他们知道什么事老娘的厉害! 但想到自己儿子的身份,她生出了祖宗样的儿子,说不定就是大梁未来的……她小心些也是应该的。 706一更 “你想错了,公事在身而已。” 公事?什么公事?“娘又不是外人,你小的时候,街头人小姑娘找你说话你都不理不睬的,到现在就出来迎了,我过来都没见你到门口接过,娘又不会到处说,再说了,你都这么大了,有自己喜欢的……” 明西洛无意跟他提七小姐:“今天我爹不在家。” “提他干什么,那个小姑娘——” “毕竟是我的父亲。” 明老夫人闻言顿时有些心虚:“你看看你……说你的事儿呢……问他干什么……”明老夫人还想再问那姑娘的事,毕竟是最给她争气的儿子,现在成了婚,儿媳妇就跟她亲近,跟王府没有任何关系,儿媳妇就是她帮着娶的,以后肯定要仰仗自己,自己怎么说也是儿子的亲娘。 再说谁嫁给她儿子不是祖辈烧了高香,必须对自己毕恭毕敬,但看儿子的态度,她也不敢强问:“不说就不说,你年纪可不小了要抓紧,你弟都成婚了。” “……” “好好好,我不说了,但你看……我最近手头有些……” 明西洛拿出了五十两。 明老夫人一把抢过来,陪着笑:“娘这就走,马上走,绝对不给你添麻烦,你好好吃饭,好好办公,娘走了。”说着唯恐儿子返回,急忙向外走去,还说不喜欢,平日自己跟他要银子,十次九次走空,这次竟然连着给的这么痛快,分明就是不想让她再提。 不过,那姑娘家是谁,她得把这儿媳妇抓在手里,明老妇人赶紧把银两揣进怀里:“小兔崽子,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大人,老夫人走了。” 明西洛脸色有些不佳:“去看看家里几亩地卖了多少两银子,私下里赎回来。” “是。” 明西洛搞不明白,母亲哪来的自信娶县令家的女儿,是名当户对,还是她觉得明家是豪门将相,简直给自己找麻烦。 …… 辅国公柳家内,柳雪飞以女儿身站在柳家议事的书房里:“爹此去东南是大哥的机会,未必不是好事。” “谁让你进来的,你怎么进来的!你懂什么,你大哥为什么不去,上次就险些折在外任的路上,他身体不好,又有旧伤再审,又让他去干什么,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你安的什么心!” 柳雪飞早习惯了父亲最近的态度,不以为然,毅然坚定的站在那里,比在场的兄长、弟弟还要坚定:“梁都局势不明,朝中没有我们的一席之地,九王爷能有第一个儿子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以我们柳家现在的能力,总要依附人而活,稍微选错便是万劫不复,而且即便我们侥幸选对了,我们也拿不到从龙的好处,何况皇上身体不适,又迟迟不立太子,现在人心浮动,留在梁都并不是当务之急,趁东南之乱,让大哥去避避风头,爹,我们不求从龙之功,但求无过。” “闭嘴!你大哥都是因为谁才成这样的!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你嫁给了项逐元——” 柳大公子突然开口:“爹!是我自己学艺不精,跟雪飞有什么关系,至于雪飞的婚事,也不是雪飞的错,不要再说了。”身为人子,他终究说不出,父亲将所有的不如意都发泄在了雪飞身上。 柳雪飞神色并没有动一下,这些年她听得多了,她从人人争相求娶、到觅得如意郎君,再到如今做填房也要被人挑三拣四,如果不磨平自己的性子,难道等着这些流言蜚语将她压垮! 她并没有看不起填房的意思,她的年龄放在这里,若不嫁会给家里带来很大的麻烦,可她想赌一次,至少不是将自己糊涂的嫁了,以后就是婆母孩子:“爹,我知道您不放心,我愿同大哥一同前往!” 柳父闻言险些没被女儿气死:“你说什么!你多大了!你一个姑娘家,还要不要名声了,你的妹妹的还见不见人!你——” 柳雪飞直接跪了下来:“爹,你可以当女儿已经死了,女儿留在家里只会给家里招来是非,将女儿匆忙打发出去,爹又咽不下心里一口气,何不将利益最大化。” 柳大公子开口:“雪飞,你——” “哥,父亲说的对,因为上次的事你身体一直没痊愈,若让大哥一个人去东南,别说爹不放心,雪飞也不放心,你是辅国公府的希望,你好才没有人小看我们辅国公府。” 柳大公子汗颜,是他没用,以前靠项家,现在更没有本事。 柳雪飞神色坚定:“以我们柳家如今在梁都的地位,说再重回建国之初的鼎盛局面已是痴人说梦,可女儿不敢说学富五车,但祖父在世时一直将女儿带在身边,女儿也学得些皮毛,愿意辅助大哥,爹不要急着否决!如今朝中允许官员在外私设家兵,这是柳家的机会,女娃虽无治世之才,但愿终生不嫁,以男儿身辅佐大哥外任!” “大姐——” “雪飞!” “听听你说的什——” “父亲,女儿不是开玩笑,大哥,我心意已决。这是我们顶天立地、不求与人的机会!大哥,求你说服父亲。” 柳大公子看着妹妹,从没觉得如此对不住妹妹!是他无用,不学无术,一直以来他尚且要靠着项家帮衬,现在的官职也是项家帮他谋来的,他倒是想有骨气的想不要,可如果不拿着,他支撑辅国公颜面都困难,更何谈为妹妹讨回公道! “哥,你看不起我的所学。” 柳大公子愧疚的不敢看她的眼睛:“你说什么,祖父在时最看重你。”若不然也不会一直待在身边,用心教导。 柳雪飞知道大哥虽然无力仕途,但心思柔软:“哥,你就当帮我一次,我想出去看看。” 柳国公不愿意,像什么话!刚想说什么被大儿子止住了。 柳大公子看着她,声音温和:“这是大事,关乎你一辈子,你先回去歇着明天我们再谈。” “多谢大哥,大哥,我的一被子与柳家息息相关,柳家兴旺,我则一生无忧,柳家颓势,即便我家的花团锦簇,也不过是一杯黄土,爹,大哥,雪飞告退。” 707二更 书房内静悄悄的,柳国公知道,女儿说的对,长子学武所长,次子也看不出什么造化,不着急。 可女儿到底也是他女儿,虽然没有嫁入令国公府,但女儿的话是辅国公府的一个机会,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雪飞是男子…… 柳大公子心口不适的咳嗽两声,他上次走错了路,误入埋伏是项三老爷命人救了他,还折损了三老爷手下一员大将,他便没脸再混项家的官职、资历,回了梁都,如今在梁都的差事,也是项家疏通的关系,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实缺。 他们柳家在爷爷去世前已经日薄西山,爷爷去世后,更是没什么好说的,如今在他手里,几乎要就要寂灭人前。 如果再无法走出困境,辅国公府恐怕要降爵。 “你妹她最近确实挺难的,不如……” “让我再想想。”事关雪飞一生,雪飞不在意,他做兄长的不能不替她想。 …… 散朝的鞭声响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高呼声响彻整个大殿。 九王爷冷着脸拦住了刚出来的明西洛,表情十分不悦,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什么意思?东南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知道,不知道就把大梁的疆域图拿出来好好看看!我为什么让你去东南,哪一个人是在梁都窝着可以掌控天下的。” 明西洛往周围看一眼,没什么人:“说完了。” ——那边怎么了?九王爷和明大人不会打起来吧。 ——快让人通知皇上,可别发生什么意外。 ——项世子,项世子,你快去看看九王爷和明大人在那边说话,脸色都不好看。 “你什么态度,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儿子——” “王爷或许可以再找找,或许,您不止我一个儿子。” 九王爷恨不得弄死他,如果不是肯定这小子是自己儿子,他管他死活! 项逐元拍拍说话人的肩:“知道了。”向那边走去。 九王爷看到了走来的人。 明西洛也看到了。 项逐元站在明西洛身后,恭手:“王爷。” 九王爷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项逐元看向明西洛:“没事儿吧。” 明西洛态度缓和,本也没有生气,他也是正常建议九王爷,有一个他就可能有无数个他:“无碍。” “东南局势复杂,九王爷这次如此处心积虑让你去,小心九王爷没安好心,但——”项逐元语重心长道:“东南局势如果抛开阴谋诡计的成分不谈,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觉得以你的实力可以一试。” “多谢世子良言,其实下官也有意上书皇上参与此事,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你好好想想,心里有成算就行,九王爷已经走了,我去看看二殿下,就不陪你了,告辞。” “送世子。” 莫云翳刚和人说完话出来便碰到容度。“怎么还不走?在看什么?” 容度示意他看前面,刚刚九王爷叫住了明西洛,看来不欢而散看了……东南?是九王爷设的局想杀明西洛? “玄简和明大人?” “不是,九王爷和明大人,世子给明大人解围去了。” 莫云翳重新看过去,项逐元倒是对明西洛不错,但以明西洛如今的地位,令国公府不觉得干涉太多了,而且明西洛愿意让人知道,他曾经一直屈居人下只令国公府一个属臣? 明西洛侧目看过去,同时看到了两人。 莫云翳与容度同时站在阳光明媚的大殿前,每一个都尊贵不凡,玉树临风。 明西洛想到这个人在梁都凝眉,他现在没计划去东南还有一个理由…… 容度不客气地看回去。 莫云翳亦没有回避,目光坦荡地落在明西洛身上。 明西洛收回目光,转身走了,他们不是主要问题,上次的事,便没人管教七小姐,他如果一走大半年,不知道回来是什么局面。 但他确实该出去“走走”,东南局势是不错的机会,林无尽一路南下,项家又被西南牵制住,九王爷的人无意插手此事,这是他开创局面的机会,远不必因为她停住脚步…… …… 临下衙前,延古、卢虎明西洛等人在讨论东南的局势,明西洛到底有意此事。 “今天先到这里,天气不好,大家早些散职。” “是,大人。” 所有人离开前,还在议论东南的局势,老王府的书房内很快空荡荡的。 明西洛一个人站在空了的沙盘前,腰身袖长,玉冠翡翠,但最近都没什么用途:“娘娘呢,最近又没有出宫。” “回大人,没有,不过属下打探到娘娘想在曲艺坊对面开曲戏楼,最近一直在忙舞曲的事。” 明西洛看着层峦叠嶂的沙盘,是因为有事可做……即便如此时间也太久了。 外面传来雨打在芭蕉叶上,鸽子成群结队的飞回来,天色阴沉下来。 万象往外看一眼,这么快就下起来了,走过去欲关了窗户。 “不用。”明西洛转头看向窗外的雨,雨滴开始只是落的有些急看着看着,突然有些想她,随着雨势越来越大,思念仿佛也不可控一样,想她在做什么,想她是不是完全没有想过他。 明西洛脸色慢慢冷下来,突然转身:“进宫。” 万象有些懵:“这个时间……”而且还下着雨:“是,小的立即被备马。” …… 大雨磅礴、天幕漆黑,随着雨越来越大,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宫里提前亮起了灯。 皇宫内。花瓣从她水袖中飘落,犹如舞动的水龙,乘着狂风暴雨,穿梭在浮华安宁中,不受其扰。 乐曲压过暴雨,大殿内烛光明湛,香气缭绕,起舞的人惊若翩鸿,扶风弱柳。 梁公旭半靠在椅子上,目光缱眷,都说有些美,生来属于帝王,美人不见得能得帝王,帝王也是人人都有美人。 可这一刻,迷迷众生、浮华安宁,便是她,便是她舞出的盛世安乐,让帝王一词,仿佛都生动明媚起来:“皇上,明大人求见。” 708一更 梁公旭闻言脸上的惬意舒适凝了一瞬:“他……”这个天气、这个时间他来干什么。   长安等着殿下的命令。   梁公旭看眼不远处的人,眸光平静,心慈许久没出宫,心里不安了?   项心慈收势,向他看过来。   梁公旭赞叹的鼓掌:“问问他有什么事?”   “是。”   项心慈走过来,额头上沁出薄薄的汗,沁人的桃花香优雅缠绵:“怎么了?有事要忙?”   梁公旭含笑的握住她金银丝交错的水袖:“没什么。”   “刚才那一舞怎么样?我总觉得哪里不够好。”   梁公旭看着她,人美桃夭,哪里不够好,分明是太好:“盛世朝歌,妙不可言。”   项心慈撇他一眼:“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觉得水袖还是轻了些,飘逸感也不够。”   “那也好看,如果能再看一曲,我就是在这里坐到地老天荒也值了。”   项心慈瞪他都省了:“等着,我去添点东西,回来再赏你一曲。”   “谢皇后娘娘赏赐。”   桃花香渐渐远去,梁公旭才看向一旁的长安。   长安尚且恭敬的走过来,小心翼翼:“回皇上,明大人说是西南的事儿。”   梁公旭声音不急不缓,看着不远处不知道怎么改良水袖的人,回头一定更好看:“西南的事让他自己做主就好。”   “是。”长安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长安又回来,神色复杂,想说又不敢说,唯恐殿下不耐烦,但明大人还在外面等着,有些战战兢兢的上前:“皇上……明大人说,想出征东南,与皇上商议一二。”   梁公旭皱眉,东南?这是舍得去了?目光却没有从不远处的人身上移开,她似乎已经改良好了轻纱,转动一下水袖,新贴了不知道什么的水袖上瞬间犹如凤凰翱翔的光彩夺目。   梁公旭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单是这份赏心悦目,便抵帝王世家逍遥半生。   明西洛……梁公旭嘴角的笑容又一点点的消失。   项心慈突然回头,笑容如桃花般灿烂。   梁公旭不自觉的笑了,心里刚刚升起的不悦缓和了一些,随即起身,竟然找了这么多的借口和理由,他去见一见也无妨:“告诉他在书房候着。”   “是。”   梁公旭走了两步,停下:“告诉娘娘,恐怕一会要打雷,公主最近睡眠不好,娘娘跳完这一曲,让娘娘去陪陪公主,我随后就到。”   “是,皇上。”   ……   “皇上走了?”   “是,娘娘。”   “知道了,我去看看帝安,别让皇上忙太晚,阴雨他身体负担本来就重。”   “是,娘娘,奴才一定转达娘娘的好意。”   雨势越来越大,宋子宁更在娘娘的队伍最后,忍不住看眼申德,皇上是被明大人叫走的,不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吗?   ……   祈天殿的书房内,梁公旭没有为难明西洛,东南之行没有一年半载,明西洛恐怕很难回来。   到不是东南之事艰辛,平定东南叛乱自然简单,但东南沿海有广阔的港口,示意水军练兵的航线,外还有算不得对手的敌寇常年侵扰边境,是练兵的绝好场所,到时候他未必舍得匆匆回来。   江山本来已经是他的,东南之地养出他所有的野心也无所谓,大梁国土在他这位堂兄身上,是不是能从积弱走向繁荣他不在意,他只在乎帝安能不能生活在安宁的国土上。   所以,明西洛必须要去。   明西洛看眼主位上喘的有些吃力的梁公旭,这样的阴雨天,他坐着仿佛都很困难。   梁公旭急切的喝了一碗药,压住几乎要喘不过起来的压力,看向  明西洛恭手:“多谢皇上成全,微臣定不辱使命,微臣告辞。”   梁公旭挥挥手,让他下去,才撑不住的抓住寿康的手,浑身疼的恨不得死过去。   寿康急忙道:“快去请皇——”   梁公旭瞬间压住他手臂:“不……不要……告诉她……一会就好……”他早已经习惯了,只是成亲后才娇气的要她哄,这时候,她不能过来,明西洛休想碰到她!   寿康心疼的看着主子:“皇上……”   梁公旭浑身疼的恨不得将寿康的手臂抓出五个洞来:“泡浴——”   “是。”   殿外的雨没有任何减弱的趋势,漆黑的夜幕下,皇宫内的星星点点犹如天上的晨光,璀璨生辉,即便磅礴大雨也压不住权势中心对抗天幕的灯火。   一排排低垂的兽首吐出哗哗的水幕,站在白玉栏杆的台阶上,犹如连成一片的瀑布,漆黑的广场上有侍卫穿着蓑衣站在大雨中,昂首挺胸,犹如石柱。   明西洛的视线穿过层层雨幕,犹如站在权势的中心,扪心自问,现在站在这里和以前站在这里,是否还是一样的心境。   他就没有想过,俯瞰芸芸众生,彻底拥有这里的一切……   明西洛突然转身向后殿而去。   万象见状疾步跟上,心慌不已,眼看都要出宫了,大人这是去做什么?   明西洛脚步很快,是他太拘泥于形式的,皇上心知肚明,他何至于如此躲躲藏藏。   外面的大雨浇灭了廊下几处烛火,又快速重新亮起。   “微臣明西洛求见皇后娘娘。”   宋子宁像木头一样站在走廊上,年龄小,眼睛直,哪里都不乱看。   焦耳有些为难:“明大人您稍等一下,奴婢进去通传看看,娘娘恐怕腾不出时间。”   明西洛:“劳烦焦耳姑娘。”   “奴婢不敢。”焦耳退了下去。   申德、宋子宁同时如木头一样站在走廊上,除了外面的大雨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明西洛站在走廊上,后殿廊亭交错,一眼望去房屋飞檐,雅致清丽,却没了前殿一望无际的气魄,但站在一片绿植落英中,依旧彰显着碾落成泥的浮华。   秦姑姑匆匆出来:“明大人,皇后娘娘实在走不开,您看现在电闪雷鸣,帝安公主又年幼,大人如果没什么急事,明天再来吧。”   明西洛向内看一眼。 709二更 秦姑姑说的是实情,帝安虽然粘皇上,但怎么可能不黏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平日就是说话重些,公主也喜欢挨着娘娘,不过是比起皇上来,公主更喜欢皇上一些,皇上不在时,谁也比不了娘娘在帝安心里的位置。 “有劳秦姑姑了。” “不敢,不敢。” 明西洛转身。 万象立即为大人撑开散。 宋子宁年龄小,到底没忍住向黑夜中看了一眼。 明西洛走在雨幕中,心底的一直以来的猜测得到证实,有人不想他见七小姐。因为国丧提前结束?还是梁公旭不满他自作主张,为了不让七小姐出宫,他们都做了什么?皇宫里有没有新的秘密,明西洛心神一颤,梁公旭不至于恶毒到要拉她万劫不复:“去,景侯府。” “是。” …… 景侯府的门在大雨中被敲响,守门的老仆穿了蓑衣打开门,看到门口标识的一刻,顿时一个激灵:“大……” “让你家狄大人出来。” “是,是。”大门依旧常开车,老仆人拔腿向院内跑去。 大雨落在广场的街道上,明西洛坐在马车里一动未动。 万象撑着伞静静的等待着。 狄路出来的很快,看到外面的车马并不意外。 万象立即上前给狄大人撑伞,神色恭敬万分:“狄大人安。” 狄路没有看他,直接上了马车。 明西洛开门见山:“皇上有没有怂恿她添置新事物?”明西洛目光看过去。 狄路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暴怒,但只是一闪而逝,仿佛是他的错觉:“回大人,没有……” “你都没进宫,怎么知道没有。” “回大人,申德与下官有联系。” “申德就一定跟你说真话?” 狄路闻言未出声,如果这样,明大人何必来问他。 明西洛脱口而出后,也察觉出这句话有歧义,语气缓和下来:“明天,你进宫看看。” 狄路见状,也没有与明大人交恶的意思:“明大人放心,皇上做事虽然随性,但不会拿娘娘的身体开玩笑,大人可以放心。” “我不久要去东南。” 狄路抬头看明大人一眼,决定了吗?皇上一直不喜明大人留在梁都,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让出东南给他。 明西洛重新看向他。 狄路无所觉般看过去。 明西洛收回目光,什么时候起这个人也变了:“叨扰你休息了,抱歉。” “无碍,大人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明西洛点点头。 狄路退了出去。 景家的仆人匆忙为少爷打上伞。 明西洛的马车依旧停在街道上。 狄路临进门前,看了大雨中的马车一眼,转身走了。 “林生你没事吧,明大人怎么来这里了?” “送夫人下去休息。”说完,犹豫一瞬还是补充了句:“没事,明大人来问案件细节。” 待明西洛的马车走出很远,景侯府的大门才敢缓缓关上。 …… 项心慈从浴室出来,一袭大红色广绣对襟素服,没有任何坠饰,长发半干的垂落在臀部,眸光如水的走出来。 狄路接过了焦耳手里的暖炉,清幽的香气瞬间盈满半个大殿。 项心慈闲散的躺在白玉冰熏的躺椅上,白色与绿色交织的花纹映衬着红的耀眼的则色,像是蚌壳里开出的血色红珠:“明西洛没说什么事?” 秦姑姑摇摇头。 狄路为娘娘烘着发:“属下听说了一些。” “什么?” “明大人要去东南了。” 他来说东南的事,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至于东南之行。项心慈并不惊讶,梁公旭江山都能给她,还差一个东南:“他恐怕要忙起来了。” 狄路散开手里的发丝,发丝一缕缕划过金色的绣球烘炉。 项心慈认真的思考着:“我给些什么,给他践行。” 秦姑姑换了香炉里的香:“娘娘不是给一万骑兵。” 项心慈想起来了:“狄路你呢,有什么想要的。” 狄路将烘干的发丝放在白玉藤椅上:“属下没有什么想要的,跟着五老爷在刑部,并没有什么却的东西,五老爷教导我们很用心。” 说起自家父亲,项心慈与有荣焉:“我爹半生抑郁不得志,但做事很有章法,这些年也一直在帮我大伯、二伯处理公事上的一些事情,等明西洛离开我当算让他和大伯接了国事过去,你正好跟在他身边,就把刑部的事情揽过去,还是你想往武将发展?”狄路走武将也有天赋。 狄路拿过梳子,为娘娘通着发:“属下什么都行,听娘娘安排。” “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项心慈向后伸出手。 狄路将手放在她手心:“回娘娘,刑部挺好。” 项心慈觉得他太好说话了,容易吃亏,将手拉倒自己唇边吻了一下:“有要求还是要提……提……” 狄路突然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秦姑姑怔了一下,默默的将手里的毛巾叠好放下,走出几步,拉过一旁的屏风,缓缓隔绝了两个人。 暧昧的气息逐渐攀升,撩人的香气越发浓郁,窗外的晨光经过昨夜的大雨,仿佛都温柔下来…… 焦耳匆匆走进来,刚要—— 秦姑姑示意她小点声。 焦耳看眼屏风,急忙走到秦姑姑身边:“明大人送来的书信。” 秦姑姑拿过来,发现封了漆,放在一旁:“等一会吧。” …… 项心慈重新沐浴完出来,葱白的手指从灰蓝色的袖笼中伸出拿过信件,水汽韵韵中香气缭绕。 项心慈看完又放了回去:“明天吧。” 焦耳看主子一眼? “你就这样回。” “是。” …… 明西洛目光冷的渗人,哐当一声砸碎了身前的案几,项心慈!真以为他一切都在她掌握中,可以跟狄路一样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还是觉得人人都是林无竞,还有一腔家国大义在里面:“通知老夫人,本官觉得她建议不错,将她买的婢女送到东文街伺候。” 万象还没捡完地上的消息,顿时抬头,被这消息震的有些眩晕,这……这是好事吧……“是。” …… 九王爷十分满意明西洛的决定,东南之行会是她的根基。 梁贵匆匆进来,他一直派人盯着明家。 . 710一更 “你说真的!”那个倔脾气竟然同意了? 梁公公也高兴:“是,那边已经让人准备了。”他一直派人盯着明家,担心他们出什么幺蛾子,那家人又不是没干过给他们世子添乱的事。 九王爷方觉得舒心一些,虽然那小子说话噎人,但正经事他还是要管,不能让明家送些歪瓜裂枣过去:“赶紧去通知王妃,让王妃选一个合适的人送过去。”那老妇人选出的人怎么会伺候人,还得让王妃选,知书达理,贤惠聪颖。 梁公公高兴:“是,王就爷等好消息吧,不久王爷您就当祖父了。” 九王爷笑骂道:“他少气我,我就知足了。” …… 旧王府内,明西洛说完又觉得没意思,不是摆明了告诉她,他知道她知道。、何况他想用这件事威胁什么,利用那个人给的身份? 明西洛起身:“告诉老夫人,不用把人送来了。” 又不送了:“是。” 明西洛哐当推开门:“通知下去,现在出发去东南!” “大人!现在!” 等他回来先搅乱梁公旭的江山,弄死项心慈!看她们那群人还怎么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反复给他找不痛快!他还上赶着往上贴!何况给自己找不痛快! “是!”万象急忙去准备。 明西洛快速让人收拾些行李。 所有统统忙碌起来。 …… 项心慈收到的消息不晚,更多的是纳闷,她又将信取出来看了一遍,没什么必去不可的词语呀? 信上就是问问她今天出不出去,要不要见一面。她昨天刚完善了几首曲子,今天想带人练一下,边说所以换做明天,怎么了?没什么才对,怎么突然就要送人进他那个破院子了! 突然忍不住了?提前顿悟,不执著自己了? 项心慈看眼秦姑姑? 秦姑姑更不明所以,见状,急忙拿起信件看一眼,从头到尾一字不落,怕自己看错了,又多看了即便,依旧觉得内容普通,语气平平,娘娘的回复也算不上苛刻,怎么就突然…… 明大人突然明白了?不想再跟娘娘纠缠下去,觉得没有结果,要娶妻生子了?还是终于知道不值得,没必要了,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只是在这个当口? 秦姑姑也看向主子,在皇上决定将皇位传给明大人的时候,七小姐应该会不服气吧。 其实,明大人不再维持与娘娘的关系,娶妻生子,好像……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娘娘以后身为荣养的太后,又有项家撑腰,还有帝安公主在册,肯定衣食无忧。 可秦姑姑当然不能这么说:“明……明大人只是寻个……伺候的人……”伺候的人而已! 项心慈瞬间起身,层峦叠嶂的衣裙快速拂过琴弦:“去旧王府。” “是。” 项心慈坐在车里,心里快速打好了腹稿,明西洛这个人很好哄,尤其是他不占理又没有理由却不理人时, 项心慈把见到他说什么话、什么表情、什么小动作毫不费力地过了一遍。只是他怎么突然就要跟自己保持距离。 如果像上辈子一样,不可挽回时,她自然能接受,但是最近没发生什么啊? 项心慈又仔细想了一遍,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没有新鲜感了?明西洛有这觉悟? 如果有,早八百年前她就被抛弃了。 旧王府外,焦耳掀开车帘:“主子,他们说明大人刚刚走了!带了很多人走了。” “去了哪里?” “门口的侍卫说应该是回东文街。” “去东文街。” “是。” 马车调转车头,重新上路。 项心慈掀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昔日无人问津的旧王府如今越来越有样子,连本来粗糙的看不到白玉光泽的台阶,都因为这两年出入的人太多,重新光彩夺目,只是这里依旧没有名字。 其实,他完全可以将这座风光犹在的宅子据为私宅,衙署可以换到别的地方,毕竟皇上将这里赐给了他,但他似乎并不感兴趣。 项心慈放下窗帘,九王府的外貌消失在视野中,明西洛是她见过的寒门子弟中对物质要求最不高的一个人。 有人说,那是因为他心底有更广阔的世界,对她也一样,始终没有抛弃她,没有把她钉在耻辱柱上,更多的是责任,是身为他发妻在他微末时嫁给他的愧疚,否则自己这种人早被他处死了。 项心慈目光幽幽,或许吧,所以她依旧先与他相爱了。 东文街上异常忙碌,到处是走动的人,搬出的家具、停放的马车,她的车驾根本进不去。 “娘娘。” 项心慈下车,看着东门街上忙碌的人和摆放的杂物,随便叫住了一位:“你们这是干什么。” 被叫住的人一怔,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好美的…… 多雨看到了这边的人,急忙跑过来,挤开发愣的人,不敢耽误::“七小姐,七小姐里面请。”斥责那人赶紧去忙。 秦姑姑将面纱带在了娘娘耳朵上,三层的海棠面纱,一层纱一层花,双花相叠朦胧如烟。 多雨也有些看待了,好美的料子。 项心慈皱眉看着这里的一切:“你们大人呢。” 周围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她们,但见多雨小哥陪着,又是女眷,快速移开了目光。 “回七小姐在里面。” “他这是要干什么?”项心慈迈过地上的堆放的东西。 秦姑姑、焦耳跟在身后。 多雨陪着小心,不明白七小姐怎么来了,而且里面:“大人要去东南了,大家在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只是,七小姐,大人在在里面与项侯业交接公务。” 项心慈顿时停下脚步,她没在外面看到大伯的马车:“项章?” “是。” 秦姑姑、焦耳心顿时提起来,大老爷在?大老爷素来严厉,如果知道娘娘来这里…… 项心慈皱眉:“这么早就走,不是还有几天?” “奴才不知道……”七小姐还要进去吗,项侯爷在呢?如果双方碰到……多雨想想都…… “你们这里不是要进一个伺候的丫鬟,怎么没有来?”她看到了洗衣服的老妇,却没有见到她带着年轻的女子。 711二更 “啊?有这件事?奴才没有听说呀?” 项心慈看着多雨。 多雨完全不明所以,他更担心的是七小姐和项侯爷撞上,到时候明大人会不会扒他一层皮。 “真没有?” “回七小姐,没有啊,不是,七小姐,侯爷,侯爷在里面呢。”” “那就是还没到,估计是想多买几个不错的,一起给你们大人送。” 多雨不知道七小姐在说什么。 项心慈说这些话,脚步却没有动:“我大伯在里面?” 这不是明知故问,刚才不是一直说这个问题,多雨不敢抱怨:“是,正在同大人交接公务。” 这样:“去转告你们大人就说我来了。” 多余有些想哭:“……”那……项侯爷也在这个事儿?要不,七小姐去隔壁躲躲,万一大人和侯爷一起处来,多雨看眼不动的七小姐不敢多说,可能七小姐和明大人觉得他们的关系十分坦荡:“是……” 秦姑姑急忙开口:“七小姐……” “站着。”怕什么! 多雨硬着头皮从大厅经过一次,又借着倒水经过一次。 明西洛正与侯爷说这话。 多雨再次从客厅经过的时候。 明西洛才看上他。 多雨努力给明大人一个眼神。 明西洛直接开口:“有事?” 多雨不敢多看项侯爷,除侯爷本身威严不容多目,便是心虚:“大……大人,有您的老友来访。”说完快速看明大人一眼,又迅速垂下目光。 明西洛瞬间想到是谁,放在水杯上的手顿了一下,有很快恢复如常,甚至有些冷漠:“她有事吗?” 多雨有些迷惑,大人不是每次……“回大人,没有。” “告诉她,我现在没时间以后再说。”他不想见她。 多雨心顿时有些慌,以往大人知道她来了都很高兴,从来没有不见的情况?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是。”多雨慌忙退了下去。 多雨顶着压力出去:“七……七小姐,大人还有事忙,而且大人要走了,要交代的事很多,很多……如果七小姐没什么事儿,先请回吧。”多雨觉得自己快死了! 项心慈瞬间看向他,眼底有些诧异,但随即恢复如常。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对她,上辈子,他甚至不允许她距离他太近,但那是很多无法挽回的事发生之后。 现在什么情况,项心慈自然不悦,她什么都没做,老实的呆在皇宫里像个鹌鹑一样,更没有任何地方得罪明西洛,大家都是平等的关系,他这是什么意思! 项心慈瞬间一肚子火:“他说的!” 多雨头垂得更低了:“大……大人人真的很忙……” “觉得我很闲?!” 多雨瞬间跪在地上:“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量你也不敢!但你主子可敢的很!”项心慈恨不得转身就走,不见就不见,又不是没有不见过,大不了一拍两散,有什么大不了! 但她这口气还没出,而且,鬼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闹脾气,万一只是一点小事,她却为此付出将来很多束手束脚的代价,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可不愿意用一袋泥沙能解决的事,最后弄的决堤,还便宜了别人。 真若被别的女人生了他的孩子,就他对自己人的维护,她至少以后就不能碰他的逆鳞,谁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跟他们有冲突! 项心慈忍着气站定:“腾一间房间给我,我等她!”说的咬牙切齿。 多雨吓的要死,看看自家的三间瓦房的大宅子,两间厢房,三间大屋肯定不能进去,侯爷就在正厅,可请七小姐去厢房,他是有几个脑袋膨胀至此:“七小姐,我们大人真的……” “我让你说话了吗!带我进去,我在里面等他。” “是,是。” 多雨汗流浃背的安顿好七小姐,没敢回答沿路招上他问发生什么事的人,急忙向大厅而却,又不敢瞬间冲进去,只能鬼鬼祟祟的探头。 明西洛很快看到他,她走了?“有事。” 项侯爷看向进来的人。 多雨觉得身上的压力更重了:“来人说有重要的事情……在厢房等大人……” 明西洛眉头微皱:“知道了。”看向茶杯的目光有些犹豫,他竟然没有一气之下转身就走! 项侯爷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如果你有事儿……” 明西洛神色瞬间恢复如常:“没什么。”一会等不到人她就走了:“我们继续。”他一开始确实有义气,但现在确实不想见她。 晓以大义、礼义廉耻、纵容严谨,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梁公旭能做的事情,他算什么,空泛的又一层关系,什么都不能做,有什么可见的。 项章与明西洛谈了很久,太阳越来越高,两人将所有的事物理顺后,才放松一些:“皇上给了你一段儿时间,现在走是不是太匆促了?” “多谢侯爷关心,东南现在叛乱,物价飞涨,百姓名不聊生,我早些过去,力所能及的为他们做点什么也好。” 项章叹口气:“你呀,此行前去切记小心,不要太将万民的荣康放在心上,以大局为重。” “是。” 明西洛没有准备见七小姐,所以并不着急,说不定她现在早走了,他觉得最好他们以后都要见。 明西洛看看时间不早了,都已经正午了:“侯爷留下来尝尝我小厮的授意。” “跟我还用客气,不了,去户部看看,一路照顾好着急。” “多谢侯爷关心属下知道,对了,属下有件事隐隐听到了一些风声。” “什么?” “赵家恐怕要悔婚。”梁都赵家与令国公府嫡出二小姐定了婚事,因为国丧推了婚期。 项章脸色沉下来,自从九王爷被爆出有子嗣之后,赵家便有些蠢蠢欲动,只是项家这么多年的威名压着,皇上还在,九王爷也没有叛变的意思,他们不敢做的明目张胆而已:“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我先走了。” “属下恭送侯爷。” 项章上车前又嘱咐了两句:“切勿心慈手软,到了那边做事果决一些。” “是。” ------题外话------ 大家出门记得带好口罩^_^ 712一更 “行了,我也没什么可嘱咐你的,你这些年在东宫做的一直不错,如今跟着皇上也有条不紊,路上有什么需要就找玄简,你们出门在外,互相好有个照应,我先走了。” “恭送侯爷。” 明西洛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余光下意识的环顾四周,除了来来去去的人,什么都没有,这么久了,她自然已经走了。 明西洛转身,走了也好 多雨急急忙忙跑过来,脸都要白了:“老爷,老爷,你看去看看吧,七小姐已经等很长时间了。” 明西洛瞬间看向多雨!她还在!“为什么现在才说!” 多雨吓的冷汗直冒:“大……大人不去看看……” 明西洛疾走两步,反而冷静下来,收回过于慌张的冲动,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平静的转身向厢房走去。 她为什么会等这么长时间,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何况,狄路今天又不是没有去,她差自己这一个? 多雨不明所以,只觉得要出事,多雨小心谨慎地跟在大人身后。 明西洛突然在院中停下,他到底不愿意了,神色也渐渐冷下来:“多雨。” “奴才在。” “告诉七小姐,时间不早了,让她回去吧。” 多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的看大人一眼,见大人脸色难看,又瞬间低下头:“大人……” “还不快去。”明西洛转身进了正厅。 “是……” 不一会儿,多雨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大人!大人!不好了,大人!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 明西洛不等他说完,快速将他拨到一旁,冲了出去,不顾院中众人的目光,慌张推开厢房的门! 项心慈一席长裙,正坐在对着门的毫无光泽色彩的椅子上安静的落泪,富贵的穿着扮相,过于简陋的房间,她一个人无声的哭着。 明西洛瞬间怔在原地。 秦姑姑想劝又不敢劝的陪在一旁。 明西洛心里预想的所有不甘、不悦顷刻间烟消云散,她哭的很安静但很委屈,重要的是她在哭。 秦姑姑见状,看过去,发现院子里有人因为明大人进来,看过来,秦姑姑看了明大人一眼,躬身退了出去,顺便合上门。 厢房内,只剩下相对的两个人。 明西洛站在原地,不是忘了动了,而是突然间不敢动,总是明媚的仿佛天地间只有她的人,此刻在哭。 因为他吗? 项心慈真的委屈,很委屈!委屈的想他去死! 明西洛被她眼角的泪恍醒,一点一点的走过去,下意识的抬起手。 项心慈瞬间拍落他的手,不说话,瞪向他,楚楚可怜,撼动人心。她委屈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就好像很多年前和现在重合在一起,弄的她又难受又不痛快,当年她没聊到他转身就走,现在更没料到他会莫名发起脾气,而且她都来了,他也不理她。 项心慈的委屈几乎不受控制,稍微付出一点就能得到很多回报的她看来,在这儿坐了一个多时辰竟然等到一句让她走,让她项心慈走!凭什么让她走! 明西洛看着渐渐发红的手背:“我……” 项心慈忍者眼泪,看着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一个字来,更生气了,不知道安慰她吗,还是真要让她走,让她走是不是,愧疚死你:“要分开是不是!要分开你好好的跟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等这么久,结果你却轻飘飘给我一句话,明西洛,我一直以为我们关系很好,你是我第一个爱的人,你还愿意与我子一起,我也相信你对我不离不弃的话,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你,小心翼翼的对你好、对你用心,知道你不喜欢我出去,后来我也不出去了。,都不知道哪里……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你觉得耍我很好玩,不值得了,我成婚了,还是你腻了!明西洛你太过分了!”项心慈起身就往外跑。 明西洛瞬间抓住她手臂。 项心慈犹如被牵制住,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你放开我,放开我!你现在抓着我干什么!放开!” 明西洛看着她,眼睛里因为她哭兴起的波兰,已经淡了,甚至并不觉得她可怜:“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语气近乎冷漠。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明西洛!你不高兴你就可以冲我使!我做错了什么!我甚至听说你不高兴立刻就来了,可我等了多长时间,是我自己要等的,我愿意,这不怪你,但我以前就说过,我要嫁给梁公旭,你是知道的,你也同意了,当初,我不敢说当时就想和你在一起,我承认我一开始没看上你,是你一次一次接近我吧,我甚至考虑过跟你在一起,可你看看你今天什么意思!一句话不说就这样!你太过分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这样无助过!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谁要跟你在一起!”项心慈说着就要挣脱明西洛的手。 明西洛握的更紧,看像她的目光却非常平静,没有被戳中当年心思的尴尬,可他也没有了刚刚升起的不舍,她字里行间都在怪他,怪他吗!或许吧。 只是不该全怪他,项心慈,项七小姐,至少她没有资格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你放开!” 明西洛手臂一动不动,问出的话也足够冷静:“我们多久没见了。” 项心慈挣扎的力气小了些,扭过头,看着他,却熟悉又清楚的看清了他眼底的挣扎和意图放弃的决然。 项心慈有些惊讶,他不想玩了?为什么? 项心慈只不解了一瞬,顿时有些被冒犯的余怒,挣扎的更用力了,不玩就不玩:“有什么好问,不见就不见,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放手!”项心慈脾气也上来了。 明西洛就是抓着不放,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她眼底的怒火,她依旧觉的她该生气,谁给她的权利认为该生气的人是她! 明西洛瞬间捏紧她手臂。 项心慈嗯了一声,有点疼。 713二更 明西洛卸了一点力道,却依旧冷静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回答:“一个月零两天,这期间我找过你好几次,你都没有见到人。”将自己确实像个小丑一样接近她的事实摆在她面前,觉得异常可笑:“你会不知道我们多久没见了。” “可那……” “那也没什么,你不过是这期间明确的拒绝过我两次,何况你本来就没有必须见我的义务,你也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我不该抱怨。只不过是我懦弱,觉得累了,让七小姐费心了,明某很抱歉……” “我……今天有事儿而已。” 明西洛冷笑出声:“所以你只见了狄路。”一个已经不在禁卫军任职的统领,是有什么天大事,见一位后宫主位,能见一个时辰。 项心慈看着他的眼睛,顿时恼怒不已,怪自己?是狄路先觐见,他后来才递的书信,如果他先递,也不是递不递的问题,总之……反正……“他是禁卫。” 所以呢……“他现在是刑部参事,有明确的官职。” “你在跟我翻旧帐!” “微臣只是实话实说。” 好!“既然你都定罪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放手!” 明西洛没有放:“微臣只是提醒一下娘娘事情的经过,免得娘娘忘的彻底,受了什么委屈。” “你——他只是去说你昨天找他,要去东南的事,我本想给你践行,就拉着秦姑姑和他多说了两句,还想让他鉴定一下如果把新排演好的歌舞给你看,你会不会喜欢,就耽误了时间,没想到你这么想,好,放手,我走。” “只是看歌舞?” “不是,什么都做!放手!”项心慈仰着头,眼睛通红,仿佛在赌气! 明西洛却不见得信她,或许以前也是因为他想信,现在不想了,又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她历来想占个高位,又不讲道理,别的错一定是错,她的错不是错,自己又何必要让她明白,这段感情里到底是谁牺牲的更多:“结束吧……” 项心慈瞬间瞪视着他。 明西洛没有收回刚才的话。 项心慈冷笑:“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来找你,松手。” 明西洛目光沉重,却异常认真地看着她,仿佛要把这张脸印刻在脑子里。 项心慈觉得他不会放,他凭什么放,今天怎么看该发脾气的都是自己,不讲理的人是他。 项心慈理所当然,目光坦荡,不是等着他放手,是等着他道歉。 明西洛发现自己依然喜欢这张脸,毕竟那么生机勃勃,生气也异常好看。 明西洛却没有让自己贪恋,慢慢的……松开了握住她手臂的手,放手,也放过自己 项心慈怔愣了一瞬,他竟然真的敢!还是在自己没有任何过错的前提下!明西洛算你厉害!你给我等着! 项心慈随即气恼的转身就走! 明西洛心口钝痛,闭上眼,将空了的手负在身后,隐隐—— 项心慈快速折返,瞬间抱住他:“我喜欢你啊,喜欢过你呀!不喜欢你怎么会跟你在一起,我就是觉得自己挺笨的,又没有优点,总觉得你会讨厌我!可我喜欢你啊,还想着你喜欢孩子,当初差点没有喝药,你就这么对我!你怎么这么对我!明西洛你说过你回事荒野山上的那个明西洛,那个永远想接近我的明西洛!明西洛我讨厌你!永远讨厌你!”松开手,转身要走! 明西洛抱住了她。 项心慈趴在他胸口安静的哭,怕什么,他如果松了手,她就再跑回来抱着他,就说自己后悔了,舍不得放开他!但现在看来,应该不需要了! 不要了,就该自己翻旧账了:“你凭什么对我发脾气,凭什么让我等这么久,你凭什么不高兴,你是不是认准了我喜欢你,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大义凌然,如今我喜欢了,你又跟我说不合适,明西洛——” 明西洛一只手抓住她想打他的手,另一只手却没有松开抱着她的动作。 项心慈见状,没有乘胜追击,不急于这一时。 但明西洛也没有说话,没有哄她,他说不出原谅她的话,更说不出不介怀,也不会不介意狄路在皇宫留的时间长短。 他和心慈的矛盾根本没有解决,他却还是抱住了她,简直—— 项心慈似乎也察觉到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东西,明西洛这个人认定的事会永不回头,决定放手的事也不拖泥带水,她估计快成‘不拖泥带水’了。 项心慈声音温柔下来:“你还走吗?”待着哭腔又温柔小意,似乎需要很多爱护和关心才能修复。 “嗯。” “……”项心慈差点没憋住,如果不是脸埋在他怀里,她眼底的情绪能泄露她此刻真是的想法:“为什么?” “确实安排了今天的出发,没有突然延后的道理。” 项心慈突然……就懂了,他心意动摇,只是一时因为她在眼前还没有彻底断念,但等他走了,一个月,两个月,他会慢慢想明白,明白自己没什么好的,随便谁都一样都能走过一生。 项心慈渐渐退开他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她没有与他成婚,还是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或许……他们不无论因果轮换多少次,都会走到前生那一步。 前生的后来,她后悔了…… 项心慈突然垂下头:“我以后……都不让他进宫了……也不跟他在一起……” “时间不早了,让秦姑姑送你回去。” 项心慈还想说什么,但到底不是能一忍再忍的人,如果她现在有他的孩子!如果有,不来往就不来往,大不了一拍两散! 项心慈没等他送,突然转身走了,这次没有回来。 明西洛追了两步,又停下了。 …… 项心慈直接去了项家,从五房穿梭到主院,一步未停,气势汹汹,进了日益院书房开始砸离开的东西,桌上名贵的砚台,旁边珍贵的毛笔,桌上的纸张、折子,旁边多宝阁上的摆件,窗前的花盆,见了就砸! 郑管家奔来的飞快,焦急的赶紧让人去叫人,东西砸了不要紧,伤了七小姐如何是好。 714一更 “七小姐……快去请世子回来!”小祖宗受了多大的气啊,可千万别气坏了。 “是。” “七小姐,七小姐,您轻点儿,那个瓶子重可别伤了您。” “哎呦,那盆花有刺,身为一盆花怎么那么不懂事,还不自己从窗台上滚下来受死。” “七小姐,那个太散了扔的费力,直接把多宝阁掀了!” “谁在这里摆的石雕,谁摆的!不知道七小姐的拿不动吗!赶紧换轻的让小姐砸!” 郑管家更是心疼,他们七小姐什么时候发过这么大的火:“您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惹您生气了,您跟奴才说一声,奴才现在就把它卸了!” “对,对,碾成渣。” 善史也匆忙跑过来:“七小姐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七小姐您砸慢点,太快了费劲!” “谁要你多嘴!” “是,是,奴才立即闭嘴。” “还不快点,快点把东西摆上。” 一组组好东西被从库房搬出来,房间里的东西快要砸完了,可不能让七小姐无东西可砸。 “有不痛快的您就尽管砸,砸到您高兴为止。”郑管家在外陪着小心。 日益院的书房里乱成一片,砸的毫不留情的小主子,后脚收拾碎片的仆从,将摔开的折子,重要文件,快速赶出去修理的下属,忙成一团。 过了很久,动静才一点点小下来。 郑管家看着坐下来的小祖宗,小心翼翼的端着甜汤走过去,心疼不矣:“七小姐,心情好点了没有?” 项心慈喝了一口:“七八分吧。” 郑管家顿时松口气,殷勤的拿了打湿的毛巾给七小姐擦手:“您看,还劳烦七小姐亲自受累。” 下人们快速清扫地上最后的碎屑。 善史急忙道:“就是,就是,七小姐下次想听响,跟奴才说一声,奴才帮您砸。” “你有时间吗,你不是在伺候你们小少爷。” “七小姐说的什么话,什么人都不如七小姐重要,这摔东西的粗活哪适合咱们身娇体贵的七小姐做。” “对,对,善史这话说的对,委屈了小姐的手。”说着,帮小姐擦的更仔细了。 项心慈被哄的心情好了些:“也是。” “根本就是。” “七小姐,这是厨房特意为您做的琼汁甘露,您尝尝,还合不合您的胃口。” “七小姐,也先尝尝属下为您准备的果酒,五年前气候最好的时候,葡萄最甜的季节酿的,就埋在大树下,今天刚刚挖出来,七小姐赶紧尝尝鲜。” “七小姐,七小姐,八宝香酥糕,入口即化,小时候七小姐最好这一口了。” “七小姐可算回来了,奴才一直为您备着的红豆南瓜鲜奶粥,今天终于等到她的主人了。” 善史瞬间挤开厨房这群谄媚精:“七小姐这套珠钗真好看。”笑的干净又爽朗。 郑管家立即呵斥道:“会不会说话!那是朱钗好看吗,那是咱们七小姐本身就好看!这朱钗能戴在咱们七小姐头上,那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对,对,郑管家说的对,也只有七小姐能让它们看起来光彩夺目。” 项心慈心情不错的拂拂自己的鬓发,娇滴滴的:“这是大哥哥亲自给我打造的,有那么不好看吗。” 说话的人立即流畅的改口:“世子知道了,肯定而已这么想。” “就是,就是,世子必须羞愧的再给七小姐做几套。” 郑管家放下毛巾,不落下风:“哎呦,奴才眼拙,奴才该打。”说着还打了自己嘴一下:“刚才奴才一直着看最闪光的七小姐,没注意到七小姐还戴了这么漂亮的首饰,世子眼光也好。” 项心慈更满意了,大哥眼光当然好,心情舒畅的被哄着喝了点儿果酒,吃了些糕点,喝了点粥,在左一声赞美、右一句讨好中,心情已经平复下来,想起‘正事’来,有些委屈:“刚才被我摔坏的那套琉璃花瓶挺好看的,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库房里还有一套,奴才现在就让人给七小姐抬过来,还不快给七小姐搬进来。” “还是郑叔未雨绸缪。” “不敢当不敢当,是七小姐心善眼光好,更是琉璃作坊的福气,他们以后生意好了,都是七小姐慧眼识珠。” “哪里,别这么说,是他们手工好。” “七小姐谦虚了,您要再这么谦虚,他们的发财梦可要飞了。” “我也那么觉得,我眼光就是好。” “七小姐英明。” “七小姐英明神武!” “七小姐救民于水火。” “七小姐万岁万岁万万岁。” 项逐元赶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其乐融融的画面,她坐在椅子上,周围跪满了不知道围着他说什么的人,一副众星捧月的和善局面。 善奇险些撞主子身上,生生刹住了。 项逐元环顾一圈,书房内焕然一新的摆件儿和外面正在装车的残骸,完全不是展现出的样子,好在她已经平静下来,项逐元也松了一口气。 “是世子。” “世子,回来了。” 项心慈看到大哥,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样子,顿时又冷了下来,扭开头,不看他,所有的委屈,不高兴又涌了上来。 郑管家、善史等人见状,立即带人出去,两人无声地退到了门边。 善史路过世子身边时,无声地对主子摇了摇头,表示没有问出为什么。 善奇,善行还没有进去,就被郑管家拦在门外:你们进去干什么,碍眼吗? 项逐元神色温柔的走了过去,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摩擦着上面的纹路:“对比起,我回来晚了。” “……” “是大哥不好,大哥应该陪在你身边了,怎么了?心情不好,皇上给你气受了?跟帝安吵架了?还是没有喜欢的东西觉得没意思心里压抑?” “……” “心慈,跟大哥说话,大哥会担心。” “什么都不是!我刚才去找明西洛,他都没有见我!” 项逐元闻言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现在去把他杀了,现在就去!” “好。”项逐元神色严肃,毫不犹豫。 715二更 项心慈听了瞥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笑了,随机转过身,伸手揽住他的腰,头靠在他冰凉的蚕丝官袍上,觉得那点不开心、不愉快、和茫然无助,都已经淡去。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分开就分开吧,有什么关系,她还有家,有哥哥,何况本来也没计划着有那个人。 项心慈像孩子是一样蹭着他衣服,对他撒着娇:“大哥哥……” “嗯。”项逐元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头上的发簪如自己想象中一样好看。 项心慈的脑袋贪恋的往他怀里拱一拱,嗅到了清雅的水墨香,又不死心的想再拱一拱闻到更多他的气息。 项逐元无奈又纵容:“好了,匆匆从外面赶回来,还没有洗涑,你还往上凑。” 项心慈没听,小心分开他的衣襟,就要钻进去,好暖和。 项逐元哭笑不得:“你呀你,又不哭闹了。” 闷闷的声音从他腹部传出来:“人家哪有……” “衣服都没有换。” “不换就不换,我又不会嫌弃你,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 “我也不会。”项心慈仰起头:“我最喜欢大哥。” 项逐元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看着她舒展的眉眼,笑得像小狐狸一样别有用心的小心思,唯独没了生气的意思,心里也安了几分。 项心慈脑袋又钻大哥怀里,拱着,声音软绵绵的:“我仔细想了想,我还是不适合给人说好话,也不适合讨好人,为了位高权重也不行,可惜啊,我以后不能为你分忧了,也不能帮你讨好他了,这光荣的任务以后就传给你了,你可要好好讨好他,把这当成重要事情来做,怎么着也是将来的皇帝,你可要把握住了,项家和我以后都靠你拍马屁好好活着了。” 和明西洛闹僵了?项逐元目光里的温柔盈满了坚定和欣慰:“是,哥哥讨好他,我们小七不用讨好任何人。” 项心慈点点头:“哥哥辛苦了。” “只要我们小气不辛苦,哥哥就不辛苦了。” 项心慈脸贴在他雪白的里衣上,仿佛能听到他结实的腹肌下咚咚的声响,笑得眼睛弯弯如明月:“我也那么觉得。”她不干了,以后让别人讨好去,反正大哥介怀明西洛,以后也省的纠纷,哥哥的肚子软乎了点,再贴近一点。 项逐元瞬间将她的脑袋从自己怀里拔出来:“你热不热。” “不热,你快放开我,我在汲取能量……” 项逐元无语,松开手,她的脑袋重新钻进自己怀里:“能益寿延年?” “当然,还能长——生——不——老……” 项逐元失笑,手落在她的头上,想透了就好,外面的事他会处理好,她只要开开心心的就行。 “等等,你可要讨好他,不要放不下脸面,毕竟人家以后都不是皇后了。” 项逐元温柔地拂过她的长发:“傻瓜,那有什么关系,你是荣养的皇后,该给你的一样都不会少,不该给你的你也都会有,所以你没有必要讨好任何人。不喜欢做的事情就不用做,大哥哥在呢,大哥哥替你做主。” 项心慈抱的更紧了:“我也那么觉得,大哥最好了。” “嗯。”项逐元看着自家的小可爱:“他提出跟你分开的。” “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没有一点儿为我鸣不平的意思?” 项逐元将她的发钗岔开,滑的自己疼:“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你和他本也不合适,你们会开始我才觉得奇怪。” “大哥,你会不会说话!”项心慈仔细想想好像也对,便抱着大哥哥不松手了:“我还没有吃饭呢,都要饿死了。” 项逐元看看周围空了的几个糕点盘子,你没吃饭,你要饿死了?不过以小七的饭量,确实不够她吃:“连饭都不让你吃,你还上赶着过去,你说你干什么。” “哥!”项心慈伸手就打项逐元:“你还提,你不知道丢人。” 项逐元瞬间捧住她脑袋,挤出个包子脸:“让我看看,我们家心慈什么知道丢人。” “都揉抽了。” “丑吗?” “似不似哥哥西环的养子——”项心慈睁着一双唯一还没有变形的眼睛,大大的闪着光。 项逐元看着她,慢慢松开手:“你就是长成歪瓜略枣,也是我最满意的样子。” “骗子。”项心慈瞬间拍开他的手,又抱住她。 项逐元:“郑管家,让厨房准备饭。” 郑管家慈爱的笑着:“是。” 项逐元谈谈她头上颤颤的珍珠:“珠钗很好看。” “是吗,是吗,我也觉得好看,我还多加了两缕金缀,是不是更亮了?” 刚才拆下来的是金缀,他说怎么没拆完:“是,是,更亮,去吃饭。” “哥哥,我走不动了……” 项逐元伺候着她坐好,镶着碎叶金坠的椅垫,绘着金线的瓷碗,胖乎乎如莲藕般的勺子。 项逐元将她的小碗儿里填满所有她喜欢吃的汤食、肉类,将鱼身上的刺一点点去掉,焗蟹慢慢剥开,所有食物以最好食用的姿态摆放在他面前。 项心慈慢慢的吃着,她哭闹了一常,早饿了:“我如果有两个嘴就好了,都能塞到嘴里去。” 项逐元才给自己盛了份汤:“少贪心。” “怎么是我贪心呢,我是为了厨房师傅们好,我吃的多,不是更能回报他们的辛劳,大哥,你快帮我嚼了喂我。” 项逐元用筷子敲他一下:“吃你的饭。” “要不我嚼了喂大哥。” 项逐元盛了一勺汤喂到她嘴里:“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世子,大夫人过来了。” 项心慈端起小金碗,看大哥一眼,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好奇。 项逐元剥着蟹腿:“心素的婚事,你先吃着,我去看看,善奇、善行在这儿伺候着,我过去看看。” “是。” 项心慈:“赵家敢退婚?” “回七小姐。”善奇拿过蟹腿继续帮小姐剥着:“都是小事,大老爷和世子会收拾他们,这件事赵家没有明确说,可国丧期后,赵家迟迟没有派人商议婚事,最近更是传出赵公子为女子与人争风吃醋,甚至还有人传赵家有位怀有身孕的通房,什么意思还用说吗。” 716一更 项心慈觉得香酥卷好吃,一口一点满足,心情都好了起来:“废了他?” 善行低声道:“弄死他。” “都是小事,七小姐吃饭要紧。” …… 另一边,明西洛站在收拢的书架前,久久没有动,旁边的木箱里一本书籍都没有。 多雨小心的探头看了一眼,又赶紧把头收回去,都快一个时辰了,自从大人拿走箱子说要亲自收拾,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大人都没有动一下。 万象瞬间拽住他:“怎么回事?大人怎么了,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侯爷过来聊了什么,怎么大人突然这样了?莫非侯爷知道了?!” 多雨赶紧让他别猜了,急忙左右看看,低声道:“七小姐来过。” 七小姐?早上不是说了不见,万象发现事情不对,也压低了声音:“两人吵架了?”毕竟大人窝了一肚子火,说了不恰当的话也有可能。 多雨快哭了:“更严重,七小姐来了之后,咱们大人根本没见,七小姐等了很久,大人才过去的,当时七小姐还哭了,然后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七小姐哭着跑的,在后来,咱们大人就这样了。” “追了没有?”万象听着有点儿慎人,要不然七小姐怎么没在? “没有。” “没有追上?” “根本没有追。” 万象震惊:“为什么!”大人多想七小姐,他很清楚。 “我怎么知道,大人中午饭也没有吃,已经在书架前站了一个多时辰了,你说会不会出事。” “你说会不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说早了你有办法吗?我现在说了,万象哥解决啊。” 万象闻言瞪了这小子好一会,最后败下阵来:“有没有听到两人说什么?” “听了那么一句。” “还不快说卖什么关子!” “好像是——大人想结束这种关系。” 万象闻言,一时间有些错愕,不知道该说庆幸还是害怕,大人一直很喜欢娘娘,怎么就…… 多雨也算不放心,本以为该松口气的事,现在看来反而觉得不妙。 他是看着明大人和七小姐走过来的,明大人有多喜欢七小姐他心知肚明,后来更是很长一段时间……怎么可能突然就不喜欢了,何况早晨时还好好的。 万象大概知道为什么,今早娘娘又拒绝了大人见面的书信,大人也不是死物,怎么可能没有情绪:“你……你觉得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不……不知道。” 那完了:“你去帮大人整理一下箱拢。” “你怎么不去!”现在能进去吗! 万象想想也是:“行了,我们谁都别去,让大人安静一会儿,也许一会儿就想开了。” “或许。” “不是,怎么突然就决定……”哎,哪有他们说话的份,何况这件事本就委屈了明大人,他们明大人什么身份几次三番屈居人下也就罢了,还得像小丑一样呼来喝去,本来就长久不了。 分开了就分开了,伤心一段时间,大人总会走出来的,走出来就好了。 老仆慌慌张张跑进来:“多雨小哥、万象小哥,你们赶紧去外面看看,外面来了好些人。” 两人闻言互相看一眼,急忙向外面跑去:不会是七小姐派人找麻烦了吧。 几息后,万象脸色难看。 来人苦口婆心的说着:“这真的是你们大人要的,我们只是依照命令送过来,两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 多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的看着万象。 打死万象这时候也不敢让人进去,而且:“你们怎知道的,什么时候跟你们说了,大人早说不用了,你们不知道,赶紧把人抬走。” “万象大人,万象大人。”那人塞了一包银子在万象手里:“都是自己人,自己人,给个机会,你也为我们想想,上面交代了必须把人送到。” 多雨好像明白七小姐来时问的问题了,不会就是这些人吧。 万象不敢接,将银子退回去:“不行,绝对不行,把人抬走,赶紧走。” 来人不走,赶紧又加了一倍银子递过去,小声道:“九王妃派人送过来,您不给我面子也得给王妃面子是不是。” 万象不接银子,天王老子送过来的人也不行,但提到九王府,万象语气缓和了些:“听我的,赶紧将人弄走否则大人一会儿怪罪下来,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怎么可能,是王妃千挑万选的,绝对不会让万象哥为难,你好歹让大人看一眼。” 万象见他不听,这里的宅子有没有内外院,大人如果听见了,还了得:“你这人听不懂人话!看什么看,想活命了,现在就走!” “真这么严重,可王妃娘娘也交代人不能带回去,要不——” 多雨先一步开口:“要不……把尸体留下?” 来人闻言突然不说话了,但是站在门口儿也不想走:“小哥,您再给想想办法。” “没有办法!赶紧走” 突然轿帘掀开,一位曼妙年少的女子从轿子里走出来,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双桃花眼樱桃口,芊芊玉立明媚动人,一看便招人喜欢:“奴婢见过两位小哥么。” 后面的轿子里也下来一位少女,柳眉明目,神采飞扬,一看便是娇憨活泼的少女:“见过两位哥哥。” 多雨、万象急忙后退一步,要死了,当他们大人没见过女人:“赶紧弄走!弄走!” 来人与有荣焉:“总得让大人看一眼吧,看一眼,大人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 “弄走弄走!来人!把这些人轰……” “怎么了!”明西洛站在挡风墙处,一身粗布长衫,没有任何玉饰,玉树临风俊逸如旧。 万象多余顿时背景绷紧,急忙转身,后悔没有强制将人扔出去:“见过大人。” 明西洛走出来,看到了门口的人。 来人顿时一喜:“小的见过明大人。” 两位女孩子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明西洛身上,顿时脸颊绯红,立即蒲风若柳的一拜,含羞带怯。 “奴婢彩云(飞霞)见过明大人。” . 717二更 万象一头冷汗:完了,全完了! 明西洛脸色顿时沉下来,目光冰冷如刀,这些人无疑在提醒着他今天的所有难堪:“万象!” 万象脚底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奴才已经告知了老夫人,老夫人并没有送人过来,这些人……这些人……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奴才一直在赶他们走,是他们不走,奴才正要让人将他们轰出去!” 多雨急忙作证:“回大人,万象说的都是真的。” 两位姑娘家不明所以的看着所有人,本来鲜活的落在明大人身上的目光,此刻有些茫然,大人——不喜欢她们?为什么,是她们不够漂亮。 明西洛闻言看向来人。 来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顿时有点慌,但他是奉王妃之命过来的,明大人怎么也要给王妃面子,便努力撑住王府的颜面开口:“奴……奴才……” 明西洛不想听他废话,瞬间拔出旁边侍卫的刀,电光火石间一刀砍了过去,鲜血顿时溅了一地! “啊!”女子惊恐的尖叫,血飞溅在她们脸上、衣服上。 周围忙碌的人依旧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万象、多雨心抽了一下,但也一动不动。 整个街道上,只有女子惊恐过后,被周围安静吓到苍白的惊恐。 明西洛将刀扔下:“不要在这儿耽误时间将人丢出去!”转身就走。 “是。” 多雨、万象急忙起身:“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扔出去!”说完急忙进去伺候。大人向来脾气温和,今天一句话都没让对方说,可见心情多糟。 延古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赶过来,拽住了落后一步的多雨,薅出门:“怎么了?王府的人都杀?这是——”要闹翻。 多雨吓了一跳:“延古,你吓死我了。” 算了,算了,杀都杀了,九王府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下人,对他们大人怎么样。 …… 九王妃嘴角发颤,手里的娟帕险些攥不住了。 房内伺候的无一人敢说话,明大人一点面子都没给王妃,还把人杀了,这…… 两个回报的女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们还去吗,求娘娘不要让她们去了,明大人也会杀她们的。 九王妃憋了很久,颤抖的憋出一句:“岂有此理……” 房间内依旧安静如初,那人是王府的子嗣,没人接这句话,即便是王妃,也不会让她们随意开口诋毁明大人。 九王妃捂着胸口,她是真七,但除此之外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毕竟明家的婆子,子恒的亲娘也没有将人送过去,不过后者识相的没有去挑战子恒的意思。 “娘娘,喝口茶,压压惊。” 九王爷匆忙赶来,见状放慢了脚步:“都下去,在这里跪着干什么!” “多谢王爷恩典。” 九王爷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手搭在王妃肩上,安抚王妃的情绪:“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 “他不是针对你。” 王妃叹口气:“我能缓过来。”就是有些没颜面,九王妃做了多年,除了皇后上次给她难堪,她还是第二遭遇到这种事,谁能想到,都一块赶上了。 九王爷深有体会,那小子什么混事做不出来,好在知道该干什么:“他就是没分寸的人。” “是我一意孤行了,他都说不要了,我还让人去送。”以为他只是不喜欢明老夫人找的人,是她太自信了。 “那他也不该动你的人,没有王法!” “什么是王法,我听说他顶撞了你,还好好的,算了,也是我多事。” “你别这么想,你给她安排人天经地义——” “你就别说了,我还能真生他的七,不过,我现在总算体会到你的憋屈了,怪不得现在都没有将人带回来。” 九王爷有些尴尬,更多的事无奈:“这件事是他不对,回头我让他给你认错。” “也怪我。” …… 黄昏的余韵在天幕上铺开,初秋的晚风留住了所有劳作的人们。 在平民禁行的皇宫大道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了下来,属于项家的标志熠熠生辉。 项心慈并没有立即下车,手指卷着项逐元腰间的压坠,低眉顺目,分外可欺:“那我走了……” “嗯,进去吧。” “二姐姐和三姐姐的事真不用我帮忙?” “都是小事,我和你大伯就能处理。” 也是,她大哥这么能干,洁白的手指松开卷起的尾穗:“我真走了。” “走吧,时辰不早了。” “大哥再见。” 项逐元目送她进了宫门,为她开启的宫门又缓缓关闭,才命令人折返。 项心慈立即停住,看向秦姑姑:“这个时间,他应该快出发了,你现在去送他,挑个没什么人的位置,告诉他你从没见我哭得那么伤心过。” 秦姑姑本来也没见姑姑哭过几次,发病的时候除外:“娘娘,不是都算了吗?” “当然算了,我是纠缠不休的人吗,再说我发现跟他散了后身心轻松,我让你送他又不是跟他符合,怎么说也是他辜负了我,怎么能不让他对我心怀愧疚,毕竟有一份情谊,以后好想见吗。” 秦姑姑懂:“奴婢现在就去。” “你现在不去他都走了,等一下,绕开我大哥,从西门走。” “是。” …… “明大人一路顺风,大展宏图。” “几位大人不用送了,时候不早了,就送到这里吧,明某谢过众位大人。” “明大人说的什么话,我等还要给明大人践行,只是没想到时间仓促,大人走的如此匆忙。” “国事在身,实在不便耽搁,辜负众位大人的好意。” 聂常司立即道:“那就等大人凯旋归来,我等豪饮一番。” “对,对。” 明西洛看眼几人中的好友宋宣:“保重。” 宋宣官职最低,在几位当朝大员中,根本不敢说话:“大人,保重。” 明西洛上了马,大军与鹰击都等在城外:“告辞。” “明大人告辞。” “哎,明大人当真忧国忧民令人钦佩,如今连出行都不忍让人相送。” 工部尚书看着走远的人马,毫不吝啬的夸赞:“明大人品性高洁,此行归来必定大鹏展翅。”今非昔比。 . 718一更 明西洛走的匆忙,没有几个人知道,此刻相送的人,是因为当天找他批文才惊觉他要离开。 此事夜幕星光下,他与等在城外鹰击汇合也没有乌泱泱的人群。 延古正在最后整顿出发的鹰击。 明西洛回头看向背后,威严、肃穆却也沉重的令人压抑的绵延城墙,结果是他选的,此去才是他该做的是,人是他主动放手,疲于进行下去的关系,分开比继续纠缠更能快刀斩乱麻。 他和她……他以为……最终她们会有一个结果,等梁公旭死了,或者等大梁换个君主,他会好好对她,她值得人用心相待。 结果,是他低估了事情发现结果,他本以为对她足够了解,以为她会因为他们在一起改变,结果,他不过是扮演了很久以前莫国公府内,莫云翳和容度的角色。 始终是他高估的自己,她可以一两个月看不见他,却不思念不着急,其实有什么,只要承认自己没什么重要、一文不值就能看懂很多事情。 如今,只是不再自欺欺人。 明西洛转回头,从她离开到现在,心被长矛猛然捅入,锋利的菱形刀锋扎入心脏,他只能不看不听,不敢拔出来让疼痛一了百了,因为会要命。 明西洛刚要勒马,突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 明西洛的心几乎下意识一动,勒住马绳,身体下意识紧绷,他说不说的出第二次赶她走的话。 可身体已经先于所有理智的想法,快速策马冲了过去。 延古瞬间看过去,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影,天色太黑,若隐若现,延古看向万象。 万象什么都不敢看,甚至不知道希望不希望大人与娘娘关系依旧,大人今天的精神状态非常糟,可谁在撕开一块皮时不痛彻心扉,痛过后才能痊愈,如今又…… 秦姑姑没料到明大人会过来,在她最初的预计了,她在这里站一会,有这么一回事,以后提起来‘小姐曾深情相送过’就好。 不过,好在她也想到了其他方案,她也有若是明大人出现的安排。 明西洛的马未近,便发现不是她,刚才是他失了心,下意识就想到了她,其实可以是很多人。 但如今的人相比任何人,也让他隐隐战栗,她有什么话说?自己不来换个人挽留,既给她留足了面子,又能轻而易举的令他回头,毕竟她的江山还有一半捏在靠着身份让她忌惮的他的手里。 明西洛甚至想,如果她开口,或者说现在就在想,一会让延古先走,赶上梁都驻守的军队先行,他可以晚一天追上,并不影响行程。 “老奴见过明大人。” 明西洛下马,脑海里无比清醒的讽刺自己,不过她身边一个奴婢,也值得你下马!“秦姑姑客气。”明西洛余光下意识的看了周围一眼,并没有看到她。 这样没什么不少,至少面对这些人,他能应对自如。 秦姑姑愧疚到看着明大人,是站在明大人立场上的慈爱老人:“小姐知道大人要走,不忍来看,特意让老奴来送一送……” 明西洛几乎下意识的想,他该不该信她。 秦姑姑并不介怀明大人不出声,大梁未来的帝王,与他们姑爷不一样的国主,自然不会将她的话她的人放在眼里:“大人,都是我们小姐不好,小姐她……也是羞于见您……” “秦姑姑别这么说,七小姐没有错,是在下的问题,她……没事吧……”明西洛想,至少她走的气恼不已,说明她不是没有在意。 秦姑姑神色有些无奈:“奴婢伺候小姐这么久,还没见面小姐哭得这么伤心过,回回去后摔了不少东西,哭了一场,现在好多了,小姐的脾气,大人是知道的,奴婢也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哎,这些年委屈大人了。” “……” “其实……七小姐没什么心思,也不是有意没见大人……更不是不在乎大人。”秦姑姑叹口气:“说什么都晚了,其实奴婢多多少少知道,小姐性子不好,人品也……七小姐小的时候没人管,还总觉得五夫人对她有恶意,老夫人要关着她,她很小的时候就只能一个人坐在孤零零的院子里,对着我们三个老仆人,就养成了做事就没有分寸,口是心非,人也贪心的问题,还喜欢什么都想要,尤其喜欢花花绿绿、吵吵闹闹的事,容不得安静和身边没人。也怕对谁好,更怕谁对她不不好,所以这几年得罪了不少人,大人能与小姐在一起这么多年,说实话,已经出乎老奴的预料,这些年来,如果七小姐有什么得罪了大人的地方,希望大人别往心里去。”秦姑姑说的真心实意。 明西洛没动,如果葳蕤院也算陋宅,三个人也算少,不缺吃穿,父亲宠爱,用度不限也算三可怜,那项七小姐当真可怜:“……” “……是奴婢要求的过分了。” 可能对高门大户来说,那就是可怜:“是我的问题。”高估了他自己。 “大人自谦了。”秦姑姑从焦耳手里拿过一个檀木匣子:“小姐知道奴婢要来,硬塞给奴婢的,虽然小姐没说,小姐还是担心大人的,只是拉不下来颜面说软话,大人,奴婢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大人别放在心上,大人做的对,长痛不如短痛。“ 秦姑姑说着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无奈是主子依旧宠爱的道:“小姐生两天气,或许就过去了,当不得大人在意,只是出门儿在外,就当小姐的一点善意。” 秦姑姑说完将匣子往大人面前推推。 明西洛不至于听不出老人家的真心实意,只是多余!他和心慈的事还能轮到一个老仆妇‘可怜’他,跟他说他的路该怎么走。 但,东西是她给的……明西洛接过来,心里压着最后一缕期许,如果前面不是他想听的,里面呢? 明西洛修长的手指放在匣子上,在夜色下打开,里面是一沓一沓的银票。 719二更 明西洛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却又自嘲,他在期待什么,话说的那么绝,当时没有挽留,现在指望什么! 明西洛瞬间将被三菱枪刺痛的心封住,不取出来,不拔出去,让她痛到麻木,目光也跟着冷下来,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匣子退回去:“不必。”转身上马。 秦姑姑下意识要说什么,但好像见明大人神色不对,没有说出口。 明西洛策马离开,渐渐融入不远处黑压压的队伍里,最终消失不见。 焦耳和秦姑姑才同时松口气。 焦耳望着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队伍,由衷赞叹:“这里可是小姐一半身家。”那么多银子,明大人说不要就不要,难怪七小姐喜欢了这么久。 秦姑姑没不惋惜,这些银子是她带的,送不送出去,都是一片心意,心意到了就行:“明大人不需要这些。”秦姑姑提到那个人,语气有些不高兴,让自家小姐哭成那样,她怎么可能看对方顺眼,如果不是为了小姐的将来…… 焦耳垂下头,不敢再说,明大人是有些过分,她们小姐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却被人这样拒绝。 明西洛心情像远处看不见的天气一样压抑,他以为…… 万象策马跟在后面,像空气一样,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多雨、常州、延古、卢虎,下意识的谁也不上前汇报情况,均能不与大人说话,就不与大人说话。 …… 项心慈沐浴完,身上散发着慵懒的水汽,如出水芙蓉般冶艳:“骑兵带走了?” “回娘娘,带走了。” 项心慈接过红枣花生乳,带走了就要念她的人情,有份人情在就好了。 秦姑姑接过杯子,为娘娘换上漱口水。 项心慈打理好自己,心情惬意的躺在床上,顿觉得身心轻松,有种,更古江河任她遨游的畅快,都怪她太贪,太蠢、贪多、什么都想弄到手。 现在这样多好,无人管束,也不用担心大哥,当真惬意。 秦姑姑见小姐高兴,心里家高兴,取过金色小盒里的淡粉色香膏,精细的在手里揉开敷在小姐的玉足上,娘娘的足可真好看,软乎乎看着像水晶糕一样,想让人咬一口。 庄姑姑单手提着冰雕的凤凰进来,塌眯有神的眼睛瞪了秦姑姑一样,将冰雕放入展翅丹鹤的腹中,再盖上外面的羽翅。 秦姑姑当没看见,为娘娘推着助眠香薰哄娘娘入睡。 庄姑姑临走又瞪了秦姑姑一眼,心想,肯定是这老妖婆从中作梗,要不然明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跟小姐分开了,分明就是秦姑姑偏心狄路那小白脸,哼。 焦耳见庄姑姑走了,无奈的看秦姑姑一眼,老庄家那憨实的性情,是不打算改了。 秦姑姑笑了笑,无所谓,老庄家的就这性子,一直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还活的挺乐呵。 …… 翌日。 梁公旭在项章派人送来的众多折子上依次盖上御印。 项心慈起来,便看到他在桌上的按玉玺:“怎么不叫我……”项心慈睁着眼起来,意识还有些飘,随后拿过玉玺帮他盖了几张:“我去洗漱。”又将玉玺放回他走里。 “嗯。”梁公旭看着她带着伺候的人‘浩浩荡荡’的人进了耳房,又探头看了一会,才坐正:“寿康,你觉得娘娘怎么样?” 寿康笑着恭手:“回皇上,依旧容光照人。” “谁让你说那些!” 寿康自然知道皇上在问什么,昨天的事已经有人报上来了,只是没人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知道不欢而散,也可能就散了:“回皇上,娘娘看起来……还好……” 梁公旭将玉玺放下,也觉得她精神看起来不错,不像是忧伤的样子,他是有意阻止这两人见面,也觉得明西洛不适合心慈。 明西洛看着温和,实不是温顺的人,绝对不会容着心慈胡来,偏巧心慈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着实不合适。 但梁公旭最近没想过他们两人会分开,他只是尽量减少他们两人见面而已,谁知道能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项心慈回来,已经精神奕奕,朱钗凤裙眸光如水,她自发坐在梁公旭旁边,帮梁公旭盖玉玺:“每天哪来这么多事,芝麻大的事也写封折子,不知道玉玺沉吗,不知道体恤皇上。” 寿康、长安立即道:“娘娘说的对。” “娘娘想到皇上的心坎里去了,难怪皇上与娘娘这么多年来一直琴瑟和鸣。” “那是。” 梁公旭见她眉眼依旧含笑,松口气,伸出手握住她那玉玺的手。 项心慈看过去:“怎么?一起?” “我知道了。” 项心慈有些茫然:知道什么了? 梁公旭握着她的手,将玉玺压实:“明西洛的事。” 她当什么事,项心慈不以为意。 “你放心,我定不让这件事影响你以后分毫。” 项心慈挪开他的手,重新打开一份折子:“我还没说你呢,传位给明西洛,呵……”项心慈呵的颇为讽刺。 梁公旭却讨好的眉眼含笑。 项心慈冷哼一声:“到底是梁家人啊,血脉不能混。 “心慈……我前天得了一对雄鹰,一起去看看。” “不去,我哪有你梁家江上重要。” “你看你,乱说。” …… “听说了吗?明大人离京了?” “这么快?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走的这么匆忙?” 容度瞬间看向莫云翳。 莫云翳蹙眉,他知道鹰击在准备,但这么快,那么容度也得快走,东南靠近东南海,上面有容家的部署,莫非皇上怀疑了容家特意派明西洛打容家个措手不及? 不管哪一种,容家都要把船队引渡出东南沿海。 “明大人忧国忧民。” “明大人此举方才是的百官楷模。” 静鞭声远远传来——上朝—— …… 焦迎带着琴进来。 项心慈换了一套朱钗,正靠在窗前的软塌上,从旭旭给她的众多名宅图册上挑选以后要住的府邸。 “娘娘。” “这几天不练了。” 秦姑姑为娘娘换了手镯:“为什么?”娘娘从不坠早课。 “还用问吗,我现在伤心,伤心的人能天天跳舞练琴,以后他派人打听起来,那也是我承受不住分开的打击,郁郁寡欢,曾经更是为他消得人憔悴。”显得多深情。 720一更 秦姑姑将娘娘的衣袖整理到手背:“那娘娘要停早课多久?” 项心慈想想,捉摸着:“怎么也要一个月吧,一个月后本宫才在众多人的安慰下,不对,不对,在旭旭和帝安的宽慰下,坚强的站起来,重新面对生活,勇敢的做自己,是不是很有诚意?” 有,最有了,秦姑姑无奈,怎么反驳,七小姐能给出一个月,诚意十足行了吧。 项心慈认真的挑自己的宅子,这关系到她以后栖息帝:“你看距离咱们项家隔壁的这座府邸如何,七进还带一座小山,是不是不输国公府的气派,而且距离家近,我们以后回项家也方便。”冬有梅香、秋有月,景色也不错。 秦姑姑觉得的吧:“娘娘还是不要了,太近,不方便?”最后三个字声音不大。 项心慈茫然的抬起头看过去。 秦姑姑为娘娘换着头上的朱钗,意有所指的看娘娘一眼,又继续手边的动作。 项心慈又看眼焦耳。 焦耳别有深意的点点头,近了……不好。 项心慈恍然,对,近了……是不太好:“这个就我爹和大哥过寿辰的时候住,再选两个远的。” 主仆几人围着图文并茂的册子,认认真真的挑选的。 …… 穆夫人放出一张叶子牌,开口打断了说的尽兴的聂夫人:“九王爷的子嗣,定然也如九王爷一般神勇,要不然小小年纪能说出征东南。” 与穆夫人关系好的夫人闻言,立即开口:“对,可不是吗,听说明大人匆忙离开了梁都,是不是担心走不成。” 穆夫人听了不痛不痒的看聂夫人一眼,项家的那位七小姐,辛辛苦苦爬上去,耀武扬威这些年,不知道以后还狂不狂妄的起来。 别说狂了,万一九王爷上位,与皇上走的近的项家再被清算,到时候若被发配、流放什么的,啧啧,真是可惜了那张小脸。 聂夫人想到穆家大小姐的事,尴尬的一笑,没再说话。 穆夫人甚为满意,二殿下才多大,奶娃娃而已,养不养的大还另说着,如今笑的猖狂的未必是最后的赢家。 …… 祈天殿内,秦姑姑收了报上来的菜单,笑到:“这些都不用了,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就行。” 厨房大管事顿时急切道:“娘娘胃口不好。” 秦姑姑叹口气:“是有些苦夏,见不得荤腥,清减些吧。” “姑姑,可找太医看过了?” “看过了,开了几幅药,大管事不用担心。” “那便好,奴才这就是去准备着。” 焦耳正巧路过,停了一耳朵,厨房大管事走了,才诧异的看向秦姑姑,娘娘早晨还吃了半条清真鲜,中午就不能吃荤腥了。 秦姑姑嗔她一眼,两人一起往回走:“早课都不做了,还能吃下山珍海味。” 焦耳噗嗤一笑,小姐想的真多:“娘娘也是,谁会具体到询问这些?” 谁知道呢,明大人是心细的人,左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们仔细些就好:“最近的汤汤水水补品什么的都停了,就说娘娘没有食欲。” “娘娘最该停的难道不是瓶瓶罐罐?”谁伤心了还有工夫打扮自己? “你懂什么,那是娘娘做的事情吗,那是我们强加给娘娘的,让娘娘保持心情愉快,懂吗。” “懂了。”姑姑说什么就是什么。 “别嬉皮笑脸的,你看祈天殿那个奴才嘻嘻哈哈。” 焦耳四下扫一眼,周围当值的工人很多,气氛觉得异常瘆人,不知道皇上昨天又杀了几天,祈天殿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了,宫人都像死了一样。 …… 明西洛的离开在项心慈看来,只是保持一个月左右的苦情戏幕。 朝局外却是流言蜚语,人心浮动,经济体量的非物资交易瞬间下滑,各州郡之间粮食交易激增,铁器、马匹的民间交易快速压缩。 消息敏感的人,下意识为政治寒冬做准备。 有人认为是皇上要打九王爷个措手不及才出此下策,皇上怕夜长梦多,才让明大人快速上任。 与此同时,九王爷的人也在快速调配,西北整军,东南军力季节,让众人揣测众多。 赵家更是不惜自污,也要退了与项家的婚事,谁知道什么时候朝廷就换了天下,到时候如日中天的项家就是烈火烹油,能有什么好下场! 像赵家这样因为九王爷有子,对皇上多了丝不安的人应有尽有。 无意中在公务执行中,给九王爷的人行方便的事,潜移默化的发生。 众大臣之间走动关系、暗自试探的动作又频繁起来,人心浮躁。 项章何尝看不出其中的问题,项老国公已经闭门不出,项家算来算去还是算失策了吗。 “老爷,夫人派人来请您去用膳。” 项章揉揉眉心:“不过去了。”明西洛走了他才发现,他接过来的是整个大梁,这样的权势地位,他并不畏惧,但却不得不为孩子们留一条退路:“世子回来了吗?” “回老爷,没有。” “世子回来了,立即让他来书房见我。” “是。” 项章单手拨着手里的楠木珠,神色沉重的看向的那个,我想把他送走。”算是防备不时之需。 项逐元一身未退的酱红色丝质官袍,押玉朴实却让人难以忽视去光泽,神色平静:“我项家矜矜业业。” “话虽如此说,但你五叔和我手里的印玺,却是皇上授予,你三叔又是一方大员,二叔也身居高位,始终是树大招风。” “皇上身体不适,爹也是为皇上分忧,新皇登基时爹将全力多余的权势移交便是。”项逐元说的清风朗月,毫无私心。 项章手里的珠子瞬间卡顿,顷刻间看向长子,敏锐的从其中抓住主要内容:“移交权利!”幼主绝对不能移交权利!“你投靠九王爷了!你——你”项章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儿子,他们项家就是——就是—— “爹想多了,皇上打算退位,让位给九王爷的儿子。” . 721二更 项章震惊的看着项逐元:“皇上说的,皇上什么时候说的,这么大事,怎么一点没有听说!不是,你说什么!九王爷真有儿子,那……二皇子怎么办?”皇上既然想退位?梁公旭有这等肚量? 项章心中稍定,不可否认松了一口气,如果皇权平稳过度,新皇与皇上没有恩怨,他们项家也就不可能被清算,而且项家出身的皇后娘娘,也必将得到妥善安置:“皇上真这么说?” “是,所以父亲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便好,旨意已经拟好,孩儿亲自保管,父亲不要在意梁都的风言风语,做好自己的就行。” 项章一时间有些……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外面风起云涌的事,如此轻易? 项逐元肯定的颔首。 项章反而有些云里雾里的,皇上什么时候与儿子如此亲近,对对,心慈是皇后,这么说,他们项家保住了?“那你知道……” 项逐元目光沉稳的看着他:“孩儿知道。” 项章彻底震惊,但也瞬间安心,那些都盼着他们项家死,取而代之的像宗族献殷勤的人,殊不知他们项府也有杀手锏:“那——” “爹,是谁与项家无关,我项家一心为公,一心为圣上,矜矜业业就好。” “你说的对,说的对。”项章松口气,却也叹口气,不知不觉儿子都挑起一个家了,可他身体:“孩子……继续送回来,送回来后以你长子的名义抱进府里,给你母亲养着。”毕竟这是项家货真价实的曾孙,与项家人亲近也应该。 “知道了,孩儿会安排好。” “行了,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孩儿告退。” 项章彻底松口气,顿时一拍桌子:“只让赵家那小子丢了官太便宜他了,管家!管家!” “奴才在。” 项章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知道了吗?” “知道,老爷。” “做的干净点。” “是。” 不是留恋烟花女子,让婢女有身孕吗,以后那东西也不用用了! …… “听说了没有,赵家大公子……” “梁都赵家?” “对,就是那个赵家,喝醉了酒,掉进河里淹死的,一起掉下去的还有一个烟花女子,结果女子爬了上来,赵公子没有,赵家就把爬上来的那位烟花子打死了。” “这……” 项章听着事情不太对啊,探头过去问:“赵家?”他只说让人不举。 “侯爷,您还不知道呢……” 议论纷纷的人立即‘热情’的讲事情讲了一遍,项侯爷一族未来堪忧,但现在如易中天。 项章保持着他震惊的表情。 净鞭声响起。 项逐元站起身,神色如旧,准备上朝。 …… 祈天殿内。 项心慈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氛围。 亭中长沙飞起,悠然的薄荷香气主的熏香中,项心慈一身素净的蓝色绣花广袖长裙,轻轻托着腮,肌肤雪白如玉,眼角的位置沾了一叶帝安早上贴上去的半片深粉色花瓣,慵懒的坐在藤椅上,嫣红的小口张开,吃下焦耳剥好的紫葡萄,素白的双手上,丹蔻闪耀着嫩粉色的光泽,正聚精会神的看宋子宁表演跳丸。 小孩子十分有灵性,十几个花球在他手里浑然一体,上下腾挪、猴子过海,海底捞月,耍的精彩纷呈,让人眼花缭乱。 玉焕半跪在蒲团上,为娘娘垂着腿,眼角带着笑意:“想不到宋侍卫还有这一手好手艺。” 焦耳立即符合:“是啊,当赏。” 宫女们打着扇。 项心慈靠着自己手背,将鲜嫩多汁的葡萄带入口中,温柔的笑而不语。 宋子宁知道娘娘最近不便出宫,特意学了几个杂耍手艺,跳丸、走索、顶杆,玩的娴熟讨喜,只为给娘娘解个闷。 花绳代替小球穿梭于众多球体中,五彩缤纷绚丽多彩。 申德站在一旁,心中冷哼一声,看着这平平无奇的小子,从苦练武艺,到现在‘不学无术’,颇为不屑,宋家为了出人头地不择手段,这小子才多大,就学这些东西,而且,明明是好的练武苗子,踏踏实实晋升不好吗!也就是狄大人不方便进宫,否则这小子怎么猖狂。 宋子宁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看娘娘无聊,闲暇之余突发奇想,跟家里的杂耍班子学了带你技艺,想不到娘娘愿意看,便表演的更加认真。 梁公旭牵着帝安过来。 帝安仰着小脑袋,脖子里带着八宝平安圈,粉雕玉琢的小人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哇。” 梁公旭撑着松松垮垮的衣服,见女儿喜欢,难得夸赞了几句。 项心慈让出个位置:“一起看会。” “安安,参见母后。” 梁公旭行动缓慢的揽着女儿坐下,气息微喘:“你二姐姐的未婚夫过世了。” 项心慈微微抬手:“赵家那个?” “嗯。” “听说齐家公子没等早朝散,就带着婚书登了你二伯母的门,去商讨婚事了。” 不打不张记性,什么人也敢跟项家玩这一套了:“赵公子的死跟我们项家可没有关系。” “是,是,就是说给你听听。”梁公旭手臂撑在她腿上,最近走的远一点也会累,看着前面的表演,想起来:“狄路也擅长这些,回头让他进宫里来。” 项心慈看他一眼,拉过女儿,旭旭早已经抱不动越来越胖的小家伙:“就是解个闷,他就行了。帝安喜欢吗,小宋侍卫还有顶缸哦?” “娘,顶缸是什么,安安可以看吗?” 景嬷嬷仰头看看天,公主殿下与皇上说话和与皇后娘娘说话完全两种状态。 “当然可以。” 宋子宁立即换了表扬项目。 梁公旭端过药,喝了一碗:“听说曲艺坊有些新曲最近流传度很高。” 项心慈看他一眼:“管好自己,想什么呢。”当初本来就没跟他在一起,如今海晏河清了:“还是我不贤惠了,成天将我往外引。” “没有。”梁公旭吃了一口蜜饯,半靠在她身上:“你放心,我自有安排……”说这么几个字如今也要喘一会:“将来他若对你们母女不好,自遭万民非议。”梁公旭目光阴冷。 “要做什么?” “没什么……帝安,到爹爹这里来。” . 722一更 帝安刷的一声跑过去。 项心慈想拽都没有拽住:“不知道谁最疼你。” “你。”梁公旭笑着让他娇娇嫩嫩的女儿坐在手臂间的小软垫上,又想起自己刚喝了药:“爹爹身上有药味,安安要不要做到对面去。” 帝安笑声音脆声声的:“不会,爹爹最香了。” 梁公旭没被尸殍遍野的场景震撼过,现在却心神飞扬:“我们安安才香。” 项心慈看看天,心中宽慰,安安很懂事,至少……项心慈没有再继续想。 梁公旭宠溺的看着孩子,帮她重新系一下头上的大红色金屡绳子,看着自家安安静静的女儿,突然想:如果他身体康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帝安送上皇位。 “爹爹,爹爹,你看那个大纲花纹好好看,转起来也好漂亮。” 梁公旭转头看过去,目光平和:“嗯,爹重重有赏。” “爹爹最好了。” “是,你爹第一好。” 梁公旭笑着,看着身边一个个鲜红活的人,现在偶尔也会想,他并不是一个贤德的君王,也不是万民期待的皇帝,更不是父皇母后期待的好儿女,却能‘顺应天命’的坐在这里。 项心慈敏感的看向他:“怎么了?” 梁公旭的声音不缓不慢,好似一下到了暮年,轻狂的过往飞速远去,一日顿悟了一生:“最近这段儿时间会想,我算不算德不配位。” 项心慈扑哧一声笑了:“我有时候会想,既然老天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出身,为什么不再怜悯我一点儿,给我无往不利的人生。” 梁公旭笑的不行握住她的手:“是啊,委屈你了……对不起,辜负了你。” “嗯,我一直以为我能君临天下。” 两个人说完同时笑了起来。 梁公旭的神色也和缓下来:是啊,他们终将回到自己的位置:“有些人……恐怕会觉得我们罪有应得了……” “她们也没想错。”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说。” “好,你也说。” …… 翌日,梁都城发生了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赵大人被收押了,很有可能会全家流放。” “怎么回事儿,赵大人怎么收押了?”儿子出意外去了,够可怜了,同情赵家还来不及,怎么就被收押了。 “听说是赵家杀的那个女人,人家楼里的阿婆气不过状告赵家了,牵连出赵家一连串的贪污腐败案,赵家惨了。” “这……”一个老鸨有胆量为了一个妓子去状告官身,还告下来了?怎么可能,说没有人从中作梗都不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赵家这是要完喽。 …… 齐家连滚带爬的又去求亲了,在昨日拜访被拒绝后,今日又赶忙带人再次上门,甚至今早不等市集开门,连夜敲了人牙子家的们,将家里乱七八糟的通房通通卖了。 今早聘礼又翻了三番,让儿子诚意满满的等在令国公府门外,势必要敲定说好的婚事。 …… 令国公府内却寂静无声,仿佛并不知道外面有人等候。 凝六堂内,项老夫人看着等着不走的二儿媳妇,语重心长的开口:“我虽然没有去宝珠山庄,但有些话还是听说了的,你不用夸大其词。” 虞氏不服气:“婆母说的是,但这些话外面不说谁心里没数,咱们家姑娘这两年婚事多艰难,娘难道就……” 项老夫人目光冷淡的看着她。 二夫人不得不闭嘴,但依旧心有不甘。 项老夫人何尝不知道三儿婚事艰难,如今好不容易找个‘如意’的,老二家的自然想抓住,可小七做的事,不是最主要的,以项家的地位,小七的蛮横对子女婚事影响不能说没有,但只要项家不倒就没有事,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局面,像齐家这样的,嫁过去了,只要项家没落,三儿就没有好下场:“这门婚事就退了吧。” “娘——” 项老夫人十分坚决:“退了——” 二夫人纵然再机关算尽,可也不能违逆婆母的决定,瞬间起身,告辞都没有说的甩袖就走。 “老夫人,二夫人这也太……” “无碍,让她冷静冷静。” …… 项二夫人气呼呼的回了房间,不敢对着婆婆使,在自家院子可没有顾虑:“娘是什么意思!齐家已经让人来下聘了,他们敢不娶自己的女儿吗!娘反而把婚事给退了,她是不是见不得我们心艾好。” “你说的什么话!” 项二夫人顿时有些心虚,她也是第一次如此大胆说婆母,但立即又耿直脖子:“难道我说错了吗,要在梁都城找一个性情家世都合适的人多难,皇后娘娘是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在宝珠山上的时候就得罪了多少人,哪个好人家不怕咱家姑娘也有样学样,好不容易我看中了一个,结果就这么退了!” “齐家那是心甘情愿的吗!齐家为什么现在积极的上门求娶你不知道为什么!” “那又如何!现在不是老老实实的跪在门口求我们将女儿嫁过去!” 项二老爷气的没有说话。 项二夫人更了半天脖子没有人理会她,又萎靡下来:“老爷……你也为女儿想想,女儿不小了……”眼泪不其然落下来。 项二老爷叹口气:“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你每次都这么说。”项二夫人也没了刚刚的倔强。 项二老爷安慰的走过去:“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也不强求,女儿他当然要嫁出去,但不能是齐家,只要对方品行不错、家世上也说得过去,婚事他就应。 …… “没同意!” “怎么又没同意!” 齐家过得战战兢兢,赵家的倒台,就像压垮他们的一根稻草,婚事更不是说,项家退了他们就不作为,还要一次又一次的去求,万一,万一就成了呢,也好过半数男眷被流放。 失策,失策啊,就不该听赵家的胡闹,就算项家以后有什么不妥,那也是‘以后’,现在他们还是如日中天的项家,想压垮一个齐家轻而易举。 …… 723二更 曹家二舅母今日来看望小姑子,心里忍不住羡慕嫉妒,相公突然位高权重了不说,这偌大的项家五房依旧只有一个曹氏,再无其他人,她这个小姑子怎么能如此命好。 不过,那又如何,儿女还不是落得现在举府婚事艰难的程度,这样想着,曹家二舅母心里便痛快了些,便语重心肠、感同身受的拉住小姑子的手:“十二小姐您的婚事恐怕也不好说了。” 项曹氏闻言顿时蹙眉,她的小十二马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现在却…… 曹家二舅母见状,立即宽慰到:“没事,你我一家人,我们能诶去了小十二,我家那不成器的二小子——” 项心敏突然走了过来,年已十五的她出落的端庄大方:“二舅母多虑了,我姐姐乃当朝皇后,我姐夫是大梁皇上,我的婚事自然有姐姐、父亲做主,就不劳二姑母操心了。” 曹家二舅母顿时脸色难看,这个外甥女越来越不讨喜了,她要不是看她们家家财万贯才懒得:“小敏说的什么话。” “我大姐封了我做乡君,请二舅母自重。” 曹家二舅母立即咬牙切齿的起身:“见过乡君。” “起来吧。” 项曹氏见了想指责女儿两句,但见女儿眼睛也不看过来的样子,不由让她想到了项心慈那个女子,心里无端一口浊气。 她项五夫人没本事,她不管行了吧,可她项心敏就靠着老七狂吧,也不看看项心慈坐不坐得稳现在的位置。 项心敏才不管她们在说什么,或许……她成婚时候赶不上项家如日中天的时候了,或许庇护了她整个幼年的家会支离破碎,可是那又怎样,谁让她们生在了这个时候。 她也只能尽自己的努力,让一切发生时候,她依旧担得起项家十二小姐的称呼 …… 起伏山峦在晴空万里的远方若隐若现,如今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仿佛能看到山上伫立的亭子,山石上的猛兽。 风扬起项逐元紫红色的官袍,项心慈站在他身边,后面不远处是黑压压的队伍,与明西洛离开时相比,今日的送行堪称‘盛况’。 项心慈依依不舍的站在他身边:“大哥,你要走了。” 项逐元不远处正在与父亲寒暄的人,仿佛卸下所有荣誉,以一个哥哥的身份站在心爱的妹妹面前,轻轻的:“嗯……”了一声。 项心慈的声音透着不讲理的任性,可可怜怜你:“我说不出保重的话,我想让你陪我……” “嗯……” “你走了,我会哭的……” “嗯……” “你除了嗯不会别的了!” 舍不得! 项心慈拽着大哥的手:“这是给你的。” 项逐元没有看直接收起来:“大哥收下了。” 项心慈垂下头,有些想哭,可也发现,相比于以前没有资格送他,不被允许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这样刚刚好。 她以后都可以以任何自己想要的方式送他,没有人觉得她是在故意接近大哥,没有人觉得他们接触的频繁,现在他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臣子。 以后,他们一个是遗孀,一个是娘家大哥,都是要经常见面的关系,是荣辱与共的关系:“哥,我还是舍不得你走。” “傻,怎么会不走,说不定你睡一觉大哥就回来了……” 莫云翳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听说,心慈受过伤,伤好后项逐元便因为愧疚对心慈颇为照顾。 “莫世子,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你们年轻人有话说,走,一起松松项世子。” 几个人站在项逐元面前。 项心慈已经眼睛微红的站在父亲身边,目光看向远方,不知道透过茫茫人群在看什么,只让人觉得时光易逝,凄凉婉转。 秦姑姑伺候小姐多年,一时间也拿不准,小姐是为了世子,还是有故意演为明大人的离开触景生情的成分。 莫云翳没有来得及站在项逐元身边,站到了所有人的最左侧,正好距离项五爷很近,转身便是项心慈的位置。 莫云翳无心听几人说了什么,微风从背后吹来,他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淡淡香气,还有隐隐的对话。 “你这孩子,玄简有要事在身。” “我知道……” “你呀,玄间这些年将你惯坏了。” “爹爹就不惯着我了……”浅浅的声音充满委屈。 项五老爷没说话,他自然心疼女儿,可女儿如今……不能总是如此:“你呀。” “我很懂事的。” 莫云翳忍不住想笑,还有人夸自己懂事的,而且还说的分外委屈,委屈的让人觉得懂事的让人心疼,明明都是孩子的母亲,他们也不是十四五的年纪…… “你懂事刚刚就不会鼓动你哥哥不走了。” “刀枪无眼吗……” 理直气壮的娇气声音从身后模模糊糊的传来,莫云翳只觉得心口发麻,久久无法平静。 “莫世子——” 莫云翳立即回神。 项逐元面容严肃穿过人群将好兄弟带到近前,一副促膝长谈、感情深厚的样子。 看的周围的人羡慕不已,都是梁都城一等一的勋贵才俊,可惜啊,在儿女情事上还不得妙处,可惜,实在是可惜。 …… 项逐元的离开,让紧绷的梁都城似乎有了片刻缓和,进锋相对的流言蜚语也少了不少。 莫国公奔波再三还是没有找出九王爷子嗣的蛛丝马迹。 莫云翳思绪有些飘,这些时日依稀都是她低头与五老爷说话的样子,娇憨任性,当真好记。 “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别成天想你的那些破公务,也想想正事。” 莫云翳对接的十分自然:“爹觉得九王爷真有儿子?” 莫国公叹口气,坐下来:“这些年是没听说过。” 莫云翳想起她坐在山洞里委屈的让她把头发剪掉的事:“就算有,也不可能养在宗室里,更不可能是现在传的最火的几个。” 莫国公抓住重点:“你觉得九王爷有?” 莫云翳觉得没有,他更倾向于这件事,是项家和明西洛一起提出来扰乱众人视线的,或者是——揪出其中心意浮动的人,为将来幼帝登基扫清障碍做准备。 . 724一更 “这件事,无论有与没有,与父亲都没有关系,父亲忧虑错了方向,以后也不要再派人打探了,与父亲无益。” “你说的轻松,你上次可是——” “我只是奉命行事,做莫家该做的事。” 莫国公有时候觉得这孩子不懂变通,还有些恃才傲物,现今什么局势,多一条路——但看着儿子看过来的目光,莫国公又沉寂下来:“知道了,”他这个儿子未免太不通俗物了些,如果不是有几分本事…… 是比他有本事,不用蝇营狗苟这些:“你有段时间没去看你母亲了。” 莫云翳见父亲转了话题,也转了过去:“孩儿一会儿就去看看。” “你祖母年纪大了,你多去几次也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天天去你祖母那儿忽略了你母亲。” 莫云翳懂了:“是孩儿考虑不周。” “你母亲唠叨你的婚事,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梁都城内,除了你还有谁孤家寡人,明西洛你就别提了,你跟他出身能一样,他胡来,你也胡来。” 莫云翳声音平静:“孩儿目前没那种想法。”或许他有,但想再果断时间,等一个人离世。 “胡闹,这是你有想法就做,没想法就不做的事吗。”随即语重心长开口:“如果赶上皇……又是半年不能婚嫁,你母亲才急的,而且成婚而已,你又不在乎娶谁,让你母亲办了也好。” “父亲,爹孩儿还有事儿。” “你——行了,行了走吧,这件事,我会让你母亲看着办。” 莫云翳脑海中下意识又响起她说话的样子,虽然不曾回头,但已细细描绘过无数种她那时候的样子:“还是不必操心,孩儿告辞。” 莫国公看着儿子离开,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儿子怎么就这样了,莫不是小时候管教太严了? …… “老夫人,您休息会,别等了,世子去了大夫人那里,估计还要一段时间过来。” 莫老夫人听说孙子去了儿媳那,松了口气,他来这里的次数多了,她也察觉出一些事情来。 更何况有时候他回来的晚,她都睡下了,他也过来坐一坐,有些事情也就更清楚明白了,当年的是,她是知情者,身体也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哎,说白了,这个家里,也只有足迹是知道他过往的人。 折文那孩子探望的,何尝不是曾经的那一段过往,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他还没从那件事情里走出来,莫老夫人叹口气。 老嬷嬷立即宽慰道:“世子是个孝顺孩子。” “是啊,就是太……容易吃亏。。” 老嬷嬷没听见中间几个字,应对的十分熟练:“瞧老夫人说的,谁能让狮子吃亏。” “睡吧,把院门关了,别让他来了。” 老嬷嬷有些为难:“老夫人,恐怕不太好。” “怎么了?” “世子刚去了大夫人那,您就把院门关了,显得老夫人争宠似的。” 莫老夫人哭笑不得:“你呀你——” …… 秋日碧洗的空气下,鸿雁飞过高昂的的天空,俯瞰的宏达建筑群中,雅致不失鬼斧神工的庭院里。 项心慈收了指尖的琴音,看眼来人,挥挥手让伴舞人出去:“你就容她在你面前废话。” 项心敏垂头:“回娘娘,我指责她了。” “那也是给她脸,区区一个二舅母,以为是皇亲国戚了,曹家当年多少事都是项家帮着走过来的,没有你和逐霖,曹家早不知道去那里乞讨过活了。” 项心敏不说话,长辈什么的在大姐眼里都是不存在的。 项心慈不算讨厌项心敏,尤其这些年两人不一起生活,就更谈不上喜欢与否了,只是这孩子每日的节气都往宫里送礼,偶然还让逐霖跟着父亲进宫看她,她也没有冷着她的必要:“所以,你最近真不打算嫁?” “回皇后娘娘,不。”项心敏说的斩钉截铁。 项心慈便成全她,但难得说了句:“如果父亲跟你说了合适的,你也可以考虑,爹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是,心敏谨遵娘娘教诲。” 项心慈看着凉亭外,一个个。身若轻鸿剑若翩羽偏移甚为满意:“曲戏阁还缺个小东家。” 项心敏顿时眼睛发亮的看向大姐。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你喜欢就做一段日子。” 项心敏立即跪在地上:“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 曲戏阁的开业大典办得十分隆重。 “开在我们对面,这是看明大人走了,咱们曲艺坊没人吗。” “少说两句,新开业的馆子而已,我们又不是没有压箱底的东西,还不知道能不能立足,乱说一气,平白弱了咱们的地位。” “倩姨说的对,是女儿不会说话,再说咱们这里还有明大人特意寻来的名家曲匠,确实不用担心。” 倩姨确实这样想,站在窗前看着上,能在文昌街开铺子的人不少,可能立足的寥寥无几:“打听到是谁家开的吗?”如此不识相开到她们对面,回头她得跟明大人告一状。 “没有……” “要你们何用!” …… 全新的舞蹈曲目、全新的曲艺内容,高山流水的新音,曲戏阁瞬间风靡了整个梁都城。 在店铺环绕,文曲并行,举足轻重的整条街的店铺中,曲戏阁的口碑不胫而走。 倩姨私下里待着楼里一等一的姑娘们看过后,冷着脸出来,可他们曲艺坊也不是吃素的,坊里的姑娘手艺更不用说,远不到被对方完全抢走生意的地步:“哼。” 也是明大人最近不在梁都城,否则…… 盛世华裳外人流不多,但各个金尊玉贵,最近推出的广仙裙更是风靡整个梁都城。 倩姨带着姑娘们路过时,不禁叹口气,这梁都城永远不缺挥金如土的人。 “倩大掌柜这是带姑娘们去哪啊?” 倩姨看着下了马车的聂大人,立即热情的上前:“自然是迎接聂大人了,今天一大早就听到院子里的喜鹊叫,原来是大人到了,快里面请,最好的雅间,最好的茶,都给您备好了。” ------题外话------ 二更晚一些,这一世快结束了。说是快,应该也不算快,明西洛登基后还有很长的一段。-_-|| 后面会是简介里那一世,你们就会发现,女主这一世还算温柔善良的!当时没有把简介里那一世放在最前面也是考虑到她太不好,^_^ 725二更 在奢靡浮华的梁都外,各地都是看不见的硝烟战火、对峙争战。 东南早已经千疮百孔,流民重新开始奔亡,刚刚建起来的秩序经不住任何风吹雨打,此时更加民不聊生。 明西洛接手的便是如今烽烟四起的东南战火,除了安抚流民,摆在他面前最紧要的是肃清民众起义。 明西洛抵达东南之初,毫不修整,也不寻府,更未见当地任何一方豪巨,带领一万赢家、一万骑兵直接荡平了其第一衙署范围内所有流寇! 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向来祥和从政的他,不收降兵、不见俘虏,刀所过处,就是尸山血海。 万象几度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跟在大军队伍身后行进的子民瑟瑟发抖,无人敢夜间行走,清明高歌。 多雨伺候的小心翼翼的,觉得大人…… “大人以后,不会都这样了吧。”看着渗人! “乱说什么!赶紧去巡夜!” 柳大少爷和柳雪飞混迹在后面的队伍中,也忧虑冲冲。 “明大人这是什么用兵之法吗,不是都说吗明大人……” 柳雪飞骤然开口:“大哥,那不是您该考虑的,既然大哥现在上不了战场,明日就想办法整顿一下跟着的流民吧。” “啊?” 柳雪飞将这些天派人打探总结到的流民情况做成详细的册子拿到大哥面前:“我们先将流民重新编队,每支队伍的大夫、里长……” 夜越来越深,荒郊野外的荒芜大陆像张开大口的巨兽,连飞鸟虫蚁都没了声音。 明西洛站在山丘上。 天边悬挂着明亮的明色,不远处的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巡夜的队伍刚刚走过去,此刻荒野中静谧一片。 过了很久很久,月亮换了位置,寒露从草身上低落,明西洛才叹口气,从某长的自己也无法释怀的情绪中清醒了一些。 延古很快发现大人往日的心事作风又回来了,所到之处不在赶尽杀绝,而是晓以大义,先以安抚、招安为主,不行了,再围寨谈判,最后实在没办法才会刀剑相向。 鹰击还没有抵达东南腹地,其仁善的作风、为民请命、予民土地的行为,便受到了大批的拥戴者,其骁勇善战的鹰击、旋风般来无影去无踪的铁骑军,为他爱民如子的形象铸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明西洛抵达东南腹地时,已经荡平了一路行来的达到,当地官员、士族、豪绅均‘热情高涨’的迎接新上任的父母官,浩浩荡荡的队伍和跟来的流民被柳家国拿走文书快速补充腹地的劳动力。 柳雪飞快速忙了起来。 明西洛更忙,东南盘纸复杂的关系,让他也忍不住升起大军冲去,快刀斩乱麻的冲动。 政务对东南的局面已经微乎其微,明西洛带人又向西推荐半个月后,才又重新回到郡城整顿内务,为抵御最终的外患做准备。 明西洛昨晚一夜没睡,等他忙完,天空已经泛起一抹鱼肚白。 明西洛干脆不睡了,从书案前起身,因为还早,便没有吵醒多雨,想批件衣服随便走走,发现后面的屏风上没有外衫,便绕到后面自己打开箱笼想随便找一身衣服穿上,下一刻却久久没有动。 整箱的绫罗绸缎、锦衣华服,即便一件初秋的单衣都做纹理精致、刺绣细腻、领衬整齐十分讲究、旁边的小个子里配饰更是繁杂,金银交错、玉石玲珑,冠宇、纱丝,即便透着屏风外微弱的烛光也能看出它柔软金贵的本质。 明西洛怔怔的看了一会儿,默默的关上了箱子,他不记得有带这些东西过里,未来东南前,他家里所有能入眼的衣物都是盛世华裳一箱一箱送来的。 这没有什么好自傲的,甚至不算特别对待,狄路的衣服比他更多,款式更加新颖,配饰更加复杂,因为他不喜欢繁重的穿着,他这里的衣服在品性上并不算盛世华裳的主打,更不用提梁公旭了身上的穿着。 明西洛镇定自若的打开旁边的箱笼随意找了一件粗布衣服穿上,墨蓝色的长跑垂在精瘦的膝盖处,衬的他依旧挺拔俊逸,甚至因为一个多月的征战,透出刚冷的威严。 他……已经有几天没有想起她了,政务繁忙、每时每刻都是生死一线,即便是他,也不能多加分神。 明西洛本想出去走走,但此刻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便一直这样静静的站着。 多雨打着哈欠打开门,骤然见大人站在窗前,顿时收起神色:“大人早。” “……” 多雨像往日一样整理着房间事务,在收拢昨日大人换下来的衣服时,骤然看见他昨夜要让人抬走的箱笼还放在原地,顿时心中一虚,怎么把它给忘了。 可能走时装车急,大人睹物思人,便想悄悄收起来,想不到昨天太忙给忘了,大人……没有发现吧…… 多雨小心的看眼大人的方向,扫眼大人的穿着,心想,应该……没有发现……急忙叫来两人将这一箱衣物抬走了。 整个过程中明西洛自始至终没有转头。 多雨彻底松口气,还好,大人没发现。 天色越来越亮。 多雨将一切收拾妥当,恭敬的上前:“大人,早饭准备好了。” 明西洛今天尚有要务,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出发。 柳雪飞一身男装,平日精心描绘的眉眼此时没有任何装色,近两个月的风吹雨打,让她皮肤略显粗糙,往日淑女温和的行为做派,这些日子已经奔放随性,爽利又精干:“这是我这些日子整理的郡城中所有……”柳雪飞抬头,一顿:“大人今天这一身去见各大士族?” 明西洛神色微丝不动:“把东西给万象,辛苦了。” “大人谬赞。”柳雪飞收了刚才对大人衣服的提点,她只是出于女性的本能,提出合理的质疑,大人没说话,便说明大人不介意,而他们大人有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的能力,别说棉布长袍,明大人就是一身破布烂条,整个东南士族也不敢非议。 726一更 “恭送大人。” 多雨客气的对她挥手,嘱咐她赶紧去吃饭。 柳雪飞看着马车驶出郡守府,裹紧衣服,哈出一口气搓搓手,急忙向自己的家走去。 多雨才收回目光,下意识的看眼明大人,随机又觉得自己多余,安心驾车。 明西洛看着车窗外,一路走来,不至于认不出柳家大小姐,她以柳大少爷幕僚的身份跟在柳大少爷身边,能力尚可,又是柳家自己的事,他只是没有多事到女子不可干涉政务的想法,毕竟,某个人没事就盖盖玉玺,还盖的那么随意。 明西洛想到什么,神色下意识缓和下来,察觉后,又快速冷静下来,放下车窗,闭上眼。 …… 觥筹交错、霓裳羽衣,酒香弥漫在莺燕丝竹中,即便外面战火连天,这里仿佛丝毫不受影响,充斥着太平盛世的琴竹玉鸣。 领舞的姑娘犹如扶风之柳,一双魅如秋水的眼眸迎合着曲艺的意境,情意绵绵、含羞带俏的落在为首的人身上。 周围笑声爽朗,羽扇纶巾,见状调侃的诗词歌赋统统落在明西洛身上。 明西洛不为所动,并不是看过最美的人跳最肆意张扬的舞曲,而是看多了信手拈来的流水飞花,总觉的再观万物多了些牵强附会的美色、蛊惑,无法入眼。 “大人——”为首的士族手持酒杯起身。 明西洛抬头,入眼便是他广袖上大片的山水飞峰,唇边的酒杯不禁顿了一下,去年盛世华裳的流行的藏绣银针,表面看素净平常,只要走到阳光下,变更领略什么是极致的低调奢华,偏巧今天的阳光不错,整副山水飞峰,造价定然不菲。 在东南如今的局势下,这些东西还能传过来,并且穿在这些士族身上,可见,多么讽刺。 明西洛一口喝完了手里的酒。 对方哈哈一笑:“大人这次召集我等,是看得起我们东南学士,只是如今的局面……我们各自家里也不富裕。” 立即有人跟上:“是啊,明大人,实在是我们也有心无力啊……” “王老爷说的有道理,这些年,我们一直放粮救灾,朝廷拨款甚少,我们也快入不敷出了,还指望大人来了,我们这些人也能卸一卸肩上的重担。” 众人闻言,立即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哭穷。 明西洛放下酒杯:“我说什么了吗,大家不是来喝酒的。” “是,是,明大人请。” “明大人请。” …… 延古扶着‘微醺’的明大人上车:“大人,这些人当真老奸巨猾,事到如今还不想出力。” 明西洛目光清明的坐回车上,不慎在意:“不想出力就不想出力。” “可大人,我们的银子。” 明西洛闭上眼揉揉眉心:“骑兵马鞍上、兵器上、配饰上,还有帐子里乱七八糟的宝石都卸了。” 延古愣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的恭手……“是。”那是皇后娘娘光彩照人的队伍,但也是一支宝石染血不眨眼的血骑,自然不会将这些身外物放在心上,或许那些东西就是这时候用的。 只是,以他们大人如今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大人应该…… “对了。” 延古立即收回打算放下车帘的手:“大人?” “让所有军士准备起来,十天后随我一同出征平乱。” 延古不解:“所有?”郡城这边所有兵士? “嗯。”既然都不想出力,也就没必要护着了,回头有什么人打进来,换个郡城就行,他觉得距离这里百里外的谭湘郡不错。 延古顿时眉目舒朗、斗志昂扬:“是!”那些人岂不是惨了,没有人收城,分分钟成为待宰的牲畜。 “那边吵什么,怎么还没有结束。”明西洛语气有些不耐烦,既然没有好处,他也了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属下去看看。” 争论很快平息,多雨急忙回来跳上马车,拿起马鞭:“大人,我们现在就出发。” “刚才怎么了?” 马车驶了出去:“回大人,王大人送了一个舞女过来,奴才拒绝了。” 多雨驾着车等了一会,见里面没有人再出声,便收回心神,这种事,大人本也不会同意。 …… 不出三天,郡守城内的世家大族、乡绅豪强家的物资银两不要钱的送进太守府,要誓与郡守府同进退。 延古嗤之以鼻,不给这些人点颜色看看,他们真以为来了菩萨帮他们保家卫国了! 只是,骑兵大统领孙险有些疑问:“延古,那些宝石咱们还拆吗?” 延古……他没有收到不拆的消息,但是……延古下意识看眼郡守府后院,也不敢去问:“孙兄觉得呢?” “拆了吧,在外作战时光线太强,有些晃眼。” 两人说完,会心一笑,确实晃眼,还显眼呢。 延古忍不住吐糟:“你说皇后娘娘当时在想什么。” 孙险不干了,顿时恶意满满的看过去,皇后好米好水好马的将他们从穷困潦倒中扶持起来,还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更有幸跟着明大人出征,怎能让人非议。 延古顿时投降:“我不会说话,不会说话。” …… 梁都城内歌舞升平。 梁都城外,周围大量流民开始从四面八方向梁都城汇集。 项章召集了紧急部署安置。 梁公旭、项心慈在认真的研究秋末的花色是不是比冬初的花色轻,因为刚刚提取的颜色出现了色差。 莫云翳临危受命担任梁都城调度史。 项心慈又编了一首新舞曲在曲戏阁已经推出便风靡梁都城,舞女蒲扇般的耳饰如大浪滚过沃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创下了销量新高。 同一时间,大梁周围的军队都在调集。 大雪再次覆盖了西北的沃土,秃鹫蠢蠢欲动。 东南联合正北与蛮夷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交锋,征战数月,精疲力尽的攻下了大梁初年丢失的城池,传到梁都后。 皇上下令,大宴三天,载歌载舞,一片盛况。 项心慈与侍女嬉戏的穿梭在梅红花海、雪色摇摇间,一不小心,盛放的梅枝钩挂住了她雪白的狐裘大氅。 727二更 项心慈温柔的退了一步,头上的金步摇璀璨生辉,肌肤与雪色相应,美丽的仿佛天生地养的玉灵,金银交织纱裙在雪白的梅林中后退一部,摇曳生姿,她将狐裘从枝头绕下,神色仁爱的看着枝头上盛放的梅花,未伤梅枝半分。 “娘娘,仁善。” …… 与此同时,西南开始了又一次征战,老弱残兵的匈奴待着饿狼般的血腥再次杀向冬季赖以强杀的沃土! 巫将军亲自出征,联手项逐元,在白雪皑皑的寒风中,打退了几次进攻。 …… 遥远的梁都城内,项心慈一身红色裘衣,头上玉饰玲珑,手里的盘丝炉温暖如夏,染了豆蔻的纤纤玉指托着精巧的手炉,仿佛一颗寒冬中的石榴果,待着浩浩荡荡的依仗队,一家三口,从荒野山上采集了靠近山泉边的枝头雪,准备回去酿酸梅。 各地的酸梅快马加鞭的运往梁都城。 帝安大公主欢欣鼓舞。 梁公旭、项心慈手把手的教女儿酿造酸梅,温暖如春的皇宫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 梁都城外即便调遣了大量的物资和帐篷,还是有人饿死、冻僵。 项家开始开仓放粮。 梁都城内不想被哪天想起来过问项侯爷政务的皇上满门抄斩,也积极配合。 莫云翳开始组织当地流民在寒冬中挖河渠,加固堤坝,冻实的泥土似然不适合开工,但不动一下,这些人也会冻死。 …… 东南征战、西北征战,平复各地起义的纷争需要人手。 马匹、粮草、粮食顺金处于紧缺的状态。 项心慈难得午后微醺时从灯红酒绿中回头,将这几年所有的储存,不计任何代价的扔下去,向四处输送。 各地物资紧缺的状态快速缓和。 祈天殿内私下为皇后娘娘举办了盛大的歌功颂德会。 长安、秦姑姑等人也难得喝的醉醺醺的,整个大殿内春意融融,雪落不进。 翌日,这座宫殿慵懒的沉寂在昨晚的欢歌笑语中。 项心慈已经站在演舞厅内,苛刻的看着一个个做不到位,没有跳出她要的那种感觉的舞姬,整个人像海底翻涌的火山,震的周围的珊瑚小鱼灰头土脸,反复的修正、改变。 盛世华裳与曲戏阁,还有项心慈名下所有的产业所得都在大量的流出去,最重要的事她五六年的粮食储备,皇家的库房都在急速缩减。 项心慈并不在乎这些银子,也不心疼。 她更喜欢看着一这支支舞蹈成型一曲一曲绝唱从她手里出去,她喜欢浮华挂在每个人身上,而她独领风骚。 所以从她手里的出去的舞曲,必须惊艳世人,成为绝唱,即便亡国,也是流传千古的奇音。 …… 莫云翳站在白雪皑皑的山头,看着在宫殿里的她,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她还是那样,看着不着调,却总有用不完的善意,就像以前她混在人群中,身上沾满泥浆,也仍在努力。 心慈…… 江山怎能不是你的。 “世子。” “来了。” …… 深冬的寒风料峭中开出一抹红,马上就要过年了,意味着万物复苏,衣食无忧、春回大地,物资丰盈,怎能不令人心生喜悦,充满希望。 在披红挂绿的节日氛围里。 项心慈难得没有盛装出门,她最近陪梁公旭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梁公旭入冬时,便生了一场大病,身体越来越不好,那一天也几乎缓不过来,好不容易醒来的他已经不能维持长时间的清醒,往往说不得几句话就有睡下了。 项心慈待着帝安将大量的时间放在了梁公旭身上。 “你说说你……”梁公旭头枕在心慈腿上:“咳咳,也给自己和帝安留一些银两,如果大梁撑不下去,那是大梁气数将绝……” “只要你没事,撒下去的福泽不算什么。” 帝安立即探出头:“爹爹好就好。” 梁公旭笑了:“小东西。” 立春的烟花在梁都城上空炸响。 项心慈陪着梁公旭、帝安在后花园里看了一会,便一家三口吃了一顿简单的年夜饭。 相比于外面的热闹,如今的祁天殿冷清又温馨。 整个正月里,项心慈每天带着家人一起看看阳光、看看雪。如果天公做媒,还可以抱着暖炉、抱着帝安和旭旭,一起看宫乐司的大型演出。 十五的那一天,帝安偷偷的的学了一支舞,在寒风飞雪中,带着众多舞姬跳给抱着暖炉躺在踏上的父皇。 梁公旭靠着心慈,看着看着,便无声的落泪。 项心慈握住他的手。 梁公旭紧紧的握着她: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他的帝安那么懂事。 项心慈用更大的力道回握住它,指尖掐入他手心,不让他情绪过于激动。 一曲终了。 “爹爹。” 帝安欢快的跑过来,已经是一个像模像样的孩子了,她乖巧的凑到爹爹身边,给爹爹擦擦汗:“爹女儿跳的好不好。”声音轻灵吐字清晰。 “好,好……” 那天的冬天在梁公旭的记忆里缤纷多彩,他想,上天带他还是不薄的,他帝安一天天的长大着。 …… 正月刚过,项家二小姐和项家三小姐分别在二月和三月成婚了,嫁的书香门第,婆家都是清贵人家,男方也都有功名在身,虽然不是钟鼎之家,但也是新贵。 三少爷也在杨柳河堤的节气里娶了一房将军家的小女儿。 大梁各地是事宜,如鲤鱼打挺般翻转过来。 朝政上下一片清朗,可也因为皇上身体欠安,立太子的声音络绎不绝。 九王爷的人也开始躁动不安。 皇室宗族也开始蠢蠢欲动,尤其皇上的长兄,和被怀疑是九王爷子嗣的几人更是跳的欢快。 穆济不闻不问,他最近也在怀疑九王爷放出的消息真假,按说九王爷不至于放出假消息,可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这几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九王爷还想谋朝篡位,而不是‘名正言顺’。 在朝廷各展所长的时候,项家仿佛事不关己,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争论、不参与立储。 ------题外话------ 求点月票。 那个,大家不用担心-_-||,明西洛登基后后面还有重头戏啊O(∩_∩)O不完结。 . 728一更 但皇上身体日渐消弱,朝臣怎么能等,何况皇上就两个皇子,皇子日益长大,早该进学,培植拥护太子的近臣。 可即便两个皇子,也吵得不可开交,有拥护嫡子,建议立二皇子的,有故意拖延时间上书立大皇子的。 就在众臣吵闹不堪,皇家宗族势力也要插手的时候,宫里的大皇子因为一场风寒去了。 朝廷上下仿佛陷入一片死寂,连九王府的幕僚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皇上身体本就不好,谁还敢这时候再去提这件事情。 …… 项心慈站在茫茫楼宇中,终于懂了梁公旭那句他自有安排,难怪这两年旭旭不准安安再接近两个哥哥:“公主好些了吗?” 秦姑姑为娘娘披上大氅,叹口气:“公主殿下情深义重……” 项心慈也知道,那孩子被梁公旭保护的太好,虽也骄纵但性情温柔:“我去看看。” “是。” …… 梁公旭温柔的揽着女儿,声音缓慢却很坚定的为女儿讲着生离死别的意外:“要坚强,你大哥哥知道了,也不想看到你伤心……” “爹爹……”五岁的帝安趴在父亲怀里哭的更伤心了:“我不想,我不想你和大哥哥离开我……”她听得懂太医的话,见过娘和秦姑姑说话,爹的时间不多了,她不想爹死。 梁公旭感受到女儿的情绪,将女儿搂进怀里:“傻孩子,谁都有离开你的一天,我和你大哥哥都希望你开开心心,带着我们的祝福走下去。” “我要爹爹。” 项心慈站在珠帘下,静静的听着没有进去。 那晚,梁公旭撑着病弱的身体安慰了女儿一晚上。 …… 翌日,朝堂上,没人再提立太子的事情。 但不提并不代表不存在,谁都能看的出来,皇上估计撑不过这个冬天,削尖脑袋向往二皇子身边钻的人更多了。 穆济最近发现了个有趣的是,就是项家疏远了与二皇子的关系。 “尚书,项家要避嫌也在情理之中,那些跳着要为二皇子找太傅的人,未必没有项家授意。” 穆济却不这样想,项家太冷静了,从朝中开始有立太子的声音起,项家就没有任何动作。 按说,就算项家不在意,现在大皇子去了,皇上只有二皇子一个儿子,又是找太傅的关键问题,项家不可能在二皇子的启蒙上不费心思,但项家却完全不在意。 穆济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大人,您多心了也说不定。” “对啊大人,现在二皇子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储君,明哲保身,项家这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明智之举。” 穆济在朝中这么多年,不是想不通就不想,凭运气做到今天的位置的。 可——项家这件事,有些难以捉摸,莫非?令国公府投靠了九王府?不可能才对! 可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项家这些年对越来越大的二皇子不闻不问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九王爷真有那么一个子嗣,项家为了避嫌…… 也不是项家的作风才对,毕竟项家七姑娘是当朝皇后,二皇子是嫡出之子,项家不可能放任他们母子不管才对。 何况,九王府那个莫须有的儿子在哪里,当初昙花一现后再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再等等,最近谁也不要介入太子太傅的事。” “可,大人……” “是。” …… 春耕之初,曾经流亡的大批流民,被妥善安置回荒废的土地上,农种、水渠、铁器一一分发下去。 莫云翳丰年郡为基石,无条件支持农耕。 梁公旭在重病中,特意召见了他,并加封一级。 召见当天,梁公旭难得精神一些。 项心慈带着帝安出去了。 莫云翳跪在龙榻床,偌大的祈天殿内燃着浓重的龙涎香,但在龙涎香中,又有一缕不慎明显的甜香,瞬间唤起了他不久前的记忆。 梁公旭撑着坐起来,相比于明西洛,他更欣赏莫云翳,恪尽职守,有所收敛。 或许是收敛吧,莫云翳这个人历来没有不好的传言,对女色上不上心,一心扑在政务上,兢兢业业,是个良臣。 可也因为是个良臣,与心慈性情向左,无法再续前缘吧,这样也好。 梁公旭本来想加注在他身上的筹码,在他跪的笔直的身躯下,无求无欲只有一心为公的眼眸中,消失殆尽。 梁公旭只简单的赞扬了几句,便让他下去了。 莫云翳出来时,听到一阵母女笑声,下意识的看过去,空荡荡的长廊上,什么都没有。 随即苦笑,转身默默离开。 转眼入夏时,百废待兴的大梁国土恢复平静,国内起义全部铲除殆尽,地方势力收缴,土地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入冬时,大梁爆发了三场对外战役,虽然刚刚平息内乱,但几位将领并没有辜负众望,再次抵御住了外族入侵。 底蕴深厚的大梁向周围所有虎视眈眈的国家,证明了自己依然有鹤立于世界的能力,并有除了九王爷外,成长起来的新一批将领。 可也是这一年冬天,梁国登基仅仅两年的皇上梁公旭,仅能躺在床上了,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 相对于梁国对外形势一片大好,朝中暗潮汹涌,弊端涌现,皇子年幼,龙脉稀少,宗族虎视眈眈,九王府伺机而动。 仿佛稍有不慎,就能让外狼嗅到佳肴的气息,再次卷土重来。 …… 梁公旭笑着喝下心慈喂的一口药,对现在众人的心思好笑不已:“你说,旨意公布的时候,他们……的表情会多可笑……” 项心慈为他擦擦嘴:“你到时候看看不就好了。” 梁公旭想想也对,他还是有机会看到的。 帝安点着脚尖,急切的接过母亲手里的药碗,喂爹爹吃药,爹爹好好吃药就会好起来的。 梁公旭舍得女儿帮忙。 项心慈按住梁公旭的手:“让她来,打翻了再让人去熬就是。” 梁公旭温和的笑着:“好……享享我们安安的福。” 长安走进来,看眼皇后娘娘,再看眼皇上,欲言又止。 729二更 梁公旭就着女儿专注的喂药热情喝药:“有话就说。”   长安立即恭手:“禀皇上,林统领回来了。”   项心慈看向梁公旭:“你召他回来的?”   梁公旭没有否认:“嗯,我天天这样躺着……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让他带你和安安多出去走走。”   项心慈刚打算开口。   帝安先一步摇头:“不,爹爹,女儿陪着爹爹。”语气坚定,眼中都是孺慕之情,小手臂举着,倔强的喂爹爹吃药,坚信爹爹会好起来。   梁公旭看着女儿,心里不是滋味,后悔女儿没见过风雨,竟如此善良柔软,这样心里,将来别人欺负了怎么办。   梁公旭忧虑的看着女儿,又忍不住看向心慈。   项心慈瞪他一眼:“乱担心什么,她也就对你这样。”   “真的。”梁公旭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你说呢。”耀武扬威的。   “安安最喜欢爹爹,只喜欢爹爹。”   “看吧,我都向后靠。”   梁公旭立即维护上:“安安最喜欢的是你,再说孩子的话能当真吗,你说是吧。”   “是,是。”说着三个人都笑了。   梁公旭并不担心心慈,他甚至希望安安有心慈一半没心没肺,心慈这样鲜活如光的女子,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让她殉葬。   有时候他真希望,她们两人就这样跟他去了:“安安,你母后最喜欢热闹了,现在梅花儿都开了,明日你和林统领陪着母后去荒野山看花好不好,爹爹以前最喜欢跟你母后去荒野……咳咳……”短短几句话,仿佛就花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帝安立即给父亲拍背:“爹爹也去。”   “爹爹要养身体,安安去看花,看了回来讲给爹爹,你娘荒野山上的花可好看了。”   “父皇就是山上最美的花。”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   梁公旭觉无奈,得他又可以多活两天。   ……   烛光微微亮起的祈天殿内,梁公旭今晚支开了心慈、帝安,屏退了众人,在床榻前暮气沉沉的召见了越发挺拔,气质都变了的林无竞。   梁公旭看到他时,紧紧攥着放在被子下的手,才没有怒火中烧下把这人拉出去砍了。   男人,只有这些身体健康,见过风雨的人,才能从世家公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他身上越发沉着的气质和不见锋锐的容貌,令梁公旭无比厌恶。   梁公旭借着身体一阵疼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中才摆出他想要的推心置腹的风采:“朕一直觉得……对不起你……”   林无竞跪在地上没说话,那件事已经很远了。   “但,这是你的优势,心慈……”梁公旭缓了一会:“会放弃狄路,会放弃明西洛,但不会放弃……一无所有的你……”   林无竞依然没有说话。   梁公旭苦笑:“你或许不相信……但她颇有些怜花惜玉的味道,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个毛病,就连明西洛都已不成婚在她面前卖惨,才能一再让她怜惜,你呢……咳咳……”   “皇上保重身体。”林无竞的声音更低、也更沉稳了。   “你还想着朕的身体……看来是不恨朕……她……她……”梁公旭又艰难的缓了一会:“她还不知道你的事,你可以……让人找个机会透漏给她,她会怜你的,或许……你放不来,你有什么不可以的……咳咳……”   “皇——”   “让我说完。”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否则他也不会召林无竞回来,林无竞才是他留给明西洛的一根硬刺,让他和心慈再无机会的一根!“朕已经拟了遗愿,有明西洛继承帝位,你觉得一个高高在上江山之主会一再委曲求全?”   不会:“……”   “朕知道你喜欢她……”否则当初也不会:“等朕走后,她也未必会喜欢其中的谁,可你无子,只要对帝安郡主好一些,她最后能一起生活,看重的也只有你……”;梁公旭喘的更厉害了,还想再说什么,只觉得胸口难受。   林无竞瞬间起身:“寿康!传太医——”   梁公旭抓着寿康的手,不顾越来越多的人,目光祈求的看着林无竞。   林无竞最后无声的点点头,与过去皇上被他——冰释前嫌。   梁公旭才放心的将身体交给太医,昏了过去。   项心慈、帝安来的很快。   林无竞在外奔波两年多,再次看到了她,她好像吸取了天地血精,长生不老,容貌与以前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第一眼便让人摄人心魄。   项心慈也看到了他,怔了一下,险些没有认出来,随后微微颔首,带着帝安赶了进去。   林无竞心便安定了三分,等在了外面。   ……   翌日,梁公旭突然下诏,召回东南、西南总督——明西洛、项逐元。   同一时间,九王府的大军也在边境开始集结。   梁都城也开始抱团取闹,窃窃私语、流言蜚语,风雨漫天。   “皇上明显要为二皇子登基做准备了。”皇上最近病情加重瞒都瞒不住了。   “这个阵势绝对错不了。”   穆济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大人,现在皇上绝对对九王府绝对有一战的实力。”   穆济转着手里的核桃:“话虽如此说,但九王爷最近这些年为何没有做任何部署,反而无怨无悔的支援在各大战线?”   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郡爷,这是咱们的机会,趁机搅乱这一池水,郡爷好有可趁之机。”   梁公照越想越觉得门人们说的对,当初他不得九王伯喜欢,但现在未必:“对了,九王爷子嗣的事有眉目了吗?”   “郡爷,有没有想过,可能是您啊。”   ……   莫国公叹口气:“明大人和项世子这两个去年守住相望,将匈奴打的不敢越界一步,何其了得,对上九王爷的人,未必没有一战的实力,大梁,恐怕要陷入内乱了。”   莫云翳想着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国泰民安、大梁盛世,是他小时候就立志要完全的目标,如今要形势所迫了吗。   外患已不足为虑,内忧成了阻碍大梁步伐的最后祸根:“九王爷以前不会,如今也未必……” 730一更 “不要每次都想的那么简单,你看现在——” 莫云翳只是就事论事:“能有多复杂,如果九王爷有那个心思当初就不会让他们成长起来。” 怎么不可能:“也可能是九王爷预估失误,蒋将军的仇怎么可能那么算了。” 莫云翳尽量跟他讲道理:“这些年九王爷一直在支援各地战乱,不可能心里没数。” “那你说,皇上现在招项逐元和明西洛回来,是怎么回事儿?” “……” “你也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就别总往的好方面想。”莫国公感慨:“大梁始终有这一劫啊。” 莫云翳其实还有一种揣测,并不是九王爷要对皇上发难,而是皇上对九王爷的围剿。 当初弑君的行为,皇上不会就那么算了,皇上什么性情,会容忍一个让他死的人,活到他死了威胁他儿子的江山!更何况皇上现在有一战的实力。 莫国公骤然一惊:“折文!莫非是皇上……想临死前除掉九王爷!” 莫云翳故作无事的看向父亲:“爹多虑了,九王爷是大梁功臣。”皇上要诛皇族除外戚,莫云翳骤然想到项心慈,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传召玄简回来,未必没有一网打尽的可能。 “怎么就我多虑了,我……” “爹,我还有事。”莫云翳起身,又快速收敛心神:“我先出去一下,孩儿告退。” 莫国公还没说完:“你干什么?去哪里——” 莫云翳越想越不对,项家这些年尽量低调,是不是项家也察觉了什么?项家有没有后手,除去项家不谈,皇上是不是要让皇后殉葬! 莫云翳脸色顿时难看,皇上曾让先皇所有嫔妃入土殉葬,到了他自己为了二皇子的江山未必会容忍外戚做大。 先用项明二人联手除掉九王爷,然后……或许皇上会让玄简死在征讨九王爷的路上, 项家与明家互相牵制,等二皇子长大,项家也老了,明西洛在项家的压制下未必成长的起来,皇后殉葬,二皇子与项家的关系绝对不会亲密,亦会有自己的班底,到时候皇权未必不能平稳过度。 莫云翳脸色越来越难看,心慈她…… “世子,您怎么了?” “没事。”心慈绝对不能殉葬。 …… “五老爷,莫世子求见。” 项承刚将衣服让曹氏接过去,闻言看了管家一眼,莫世子?他来做什么?都这么晚了? 曹氏闻言先热情的笑了:“是莫世子啊,老爷赶紧去吧,或许莫世子有什么事也说不定。”说着急忙将衣服给老爷披回去:“莫世子也不小了吧,还没有婚嫁呢,心敏呢,这孩子成天跟着她姐姐胡闹,越来越没有定性,也该找个人管管她了。” 曹氏说完有意无意的看眼老爷,当朝刑部尚书的女儿,皇后娘娘的亲妹妹,配莫国公府的长子门当户对吧。曹氏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更何况,如果那样,自家女儿岂不是比大嫂和二嫂家的嫁的都好,她也终于在儿女婚事上可以在几位嫂子面前抬起头了,这么多年,那几个嫂子何尝把她放在眼里。 项承看曹氏一眼,没有接话,他还记得小七和莫家容度那些烂事:“请莫世子去书房。” “是。” 莫云翳进来后才发现自己冲动,他和五老爷说什么,即便项家有什么安排,也是项家的机密,怎么可能与外人说。 可不管项家的安排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在心慈的事情上多加考虑,多一个皇后少一个皇后,对项家来说差别不大,更何况这位皇后的事迹,除了流传在外的刻薄,好事都给了皇上,即便开仓赈灾,也是为皇上祈福的名义。 如果能让项家看起来更像是忠心被皇子所负的大义臣子,牺牲一个心慈又算什么。 莫云翳神色慢慢坚定,他不认同,当初的他没有能力说出的话,现在有,他可以带心慈离开,永远不会梁都成。 项承看到书房里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多好的青年才俊,如果心慈有个好出身,何尝不是没有可能:“莫世子。” 莫云翳急忙回头,恭手:“五老爷。” “世子客气,世子这么晚前来,可有什么事。” 莫云翳看眼五老爷身边的人开口:“五老爷,在下有话想私下与五老爷谈。” 项承闻言看他一眼,莫家这孩子做事项来有分寸,与朝中所有官员都不亲近,秉公办理,为皇效力的样子,怎么会在这个紧要关头,过来项家? 项承看眼管家,让他下去。 管家看老爷一眼,退了下去。 莫云翳没有与项五爷拐弯抹角,他没有时间,而项家如果有一个人不想看到皇后有不好的结局,也只有项承。 谁能想到一个一无是处、狠厉暴虐的君主,手下能手这么多大将,有能手刃九王爷的一天:“五老爷,皇上同时招玄简兄和明西洛回梁都成,五老爷有什么看法?” 项承收敛了脸上的和颜悦色,脸色有些沉重,这件事如今在朝中议论什么的都有,大哥都在避其锋芒,他更不可能与人乱说话,稍有不慎,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皇上自有其决议。” “五叔。”莫云翳突然目光坚定的看向项承:“我与七小姐幼年相识。” “莫世子!有些话你不要乱说!” 莫云翳却没有停下:“当年我一直担心母亲为难七小姐,迟疑着,没有向伯父提亲。” 项承急忙私下看看,又着急的打开窗户看向外面,确定没有任何风声,才转头看向莫云翳,急的脸色发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窗户丝毫不敢关上,什么陈年旧事了,而且,而且,莫云翳多稳重的人,梁都城内多少名门闺秀任其选择,他现在说这些——说这些干什么—— 何况,多久远的事了,他女儿成婚都多少年了,再说没成婚的时候跟他也没有关系,谈婚论嫁更不可能,简直——简直—— “我想新君主年幼,皇上应该不想看着令国公府持续做大。” “你到底想说什么!” . 732二更 莫云翳直接跪了下来:“皇上心思阴翳,杀气慎重,当初会让先皇所有嫔妃殉葬,未必会放过心慈,在下想说,在下想把七小姐带走,从此再不回梁都城!”莫云翳语气坚定:“在下已经错过一次,不想错过第二次。”   “你——你——你再说什么!皇后娘娘是你能随意诋毁的!”他竟然还敢有这等心思,莫家知不知道?他这么多年不成婚,弄的莫家反复奔走,不会是一直惦记着——简直——简直——   项承一时间不知道为女儿高兴,还是替女儿担心,这件事万一传入皇上耳朵里,恐怕不殉葬也要五马分尸:“莫世子,我敬你是人中豪杰,但有些事请你不要乱说,自古到今,就没有皇后殉葬的道理。”   “五叔认为皇上是胸襟开阔的人!何况项家这些年恐怕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出的皇上宅心仁厚的话吧,否则项家在立储一事上,怎么会避之唯恐不及,五叔,您想的事,皇家未必如此想。”   项承看着眼前的人,真没料到莫家小子会说出这番话来,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毕竟对方也是为了他的女儿着想,甚至愿意冒着欺君之罪,自己前途保下他的女儿。   莫云翳不可能不知道,事情败露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不能说碎尸万段,也是遗臭万年:“莫世子多虑了,莫世子如果没事,赶紧回去才是要紧。”   项承这些年何尝知道皇上在想什么,甚至不明白如果女儿和皇上关系那么好,二皇子也名正言顺,为什么皇上还迟迟不立太子,连臻选太傅的事也不放在心上。   完全不像培养君王的样子,对一个公主都比对儿子用心,而九王爷的行动更是让人头大,皇上同时召回玄简和明西洛又意欲何为。   即便皇上大限将至,此举又想做什么?   “五叔——”   “请莫世子不要信口开河,污了皇后娘娘的名声!”   “五叔不相信我,可万一呢!”   “万般皆是命!”项承毫不松口!“你先起来。”跪着像什么样子,让莫家人知道了,还以为……   莫云翳不动却异常坚定的看着项承:“五老爷肯让心慈受那样的命数!”项承就舍得:“皇上向来自利,他不想放手的东西,就是死也会抓在他手里!”   项承被说的心神不宁,他最近何尝不是被最近的流言蜚语弄的头疼不堪,唯恐有一点差池:“你先起来,起来。”   莫云翳起身。   项承看着他站在那里,青年才俊、文武全才,重要的是人品贵重,如果女儿……   “五叔不防好好想想,即便皇上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大梁江山又会怎么对项家,怎么对皇后,如果五叔还看得上在下的一点实力,不管是对项家还是对七小姐,折文随时恭候五爷差遣,如果五爷实在想不开,还望五爷看在多年父女情分上,将折文的想法告诉七小姐,让七小姐自己决定,小侄望五叔可以帮忙转达,在下就不叨扰五老爷了,告辞。”   项承脸色难看的将人送走,这些日子本来就烦乱的情绪更加六神难安,皇上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这个莫云翳,莫家怎么开会放任他这个年岁还不娶亲,玄简的儿子都快三岁了!   项承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半夜突然被梦惊醒,芬娘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质问他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心慈。   芬娘——   依稀她还是曾经的样子,可他已经老了……   ……   “我爹没有睡好?”   秦姑姑为娘娘梳着头:“娘娘不必担心,最近朝中流言蜚语,皇上身体欠佳,项家也不好过,老爷可能忙了些,派太医过去看看便好。”   项心慈才猛然想起有些事,好像,好像没有跟父亲说过,顿时有些心虚,爹不会不高兴吧……可,可那时候局势……局势还不明朗,她是一时忘了。   项心慈顿时可怜兮兮的转头:“秦姑姑……”   秦姑姑被娘娘撒娇的小声音叫的浑身汗毛直立:“娘娘,您有话就说。”   “传我爹爹进宫。””   ……   项承看眼传话的小太监,心里越发愧疚,心慈也感觉到了紧张找他想办法吗。   但今早大哥没有见他,大哥想牺牲小七成全项家?或者说大哥有那个意图?   项承不是不理解大哥,这么多年,大哥能做的都做了,可如果项家与小七一个人比起来,当然是项家更为重要。   即便是大哥自己,或者玄简,只要能保住项家,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放手,这件事上不能苛责项家。   项承叹口气:“等一下,我换件衣服就来。”   狄路走过来:“大人——”   “没事,你们去忙,我进宫看看。”   项承想,如果……如果小七害怕了,他就把莫云翳的事说了!   ……   项心慈殷勤的为父亲倒杯茶,亲自浸润的茶叶,亲自烧的水,亲自冲的茶,可谓殷勤备至,小心伺候。   项承看着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如此做派,心顿时沉入谷底,她受了何等委屈,要如此小心讨好他,才能开口,心先疼了起来:“心慈……”   “爹,你先尝尝,这是女儿亲自泡的老茶,如果爹喜欢,一会让人带走。”   项承端起茶杯,看着女儿,当初先帝让整个后宫殉葬还历历在目,文贵妃家更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未必不会把心思打在他温柔善良的女儿身上。   何况项家如日中天,去母留子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爹,喝呀。”   这个傻孩子,未必能想到那么多,可如果皇上让女儿殉葬,即便是项家,也说不出不愿的话来。   项承越想越喝不下去,直接放下茶杯:“小七,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项心慈闻言,心虚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哪有,皇上好好的,爹不用担心。”   他不是说皇上,现在该担心的是她:“皇上最近可有为难你?”   项心慈被问的有些新颖,梁公旭躺在床上,怎么为难她。   项承神色凝重:“皇上他性情难以捉摸,尤其现在重病,你——”想着夫人照顾夫君乃天经地义,可:“让两位贵人多去照看,你别累着了。”项承说完,顿时觉得有辱斯文。 733一更 怎么能在这时候,让她有违伦常,更何况…… 项承心中惭愧,皇上对他,皇恩浩荡,他能重入仕途是皇上力挽狂澜,他怎能…… 项心慈看着父亲的样子,没什么理解能力的认为父亲在担忧,心里越发小心赶紧赔笑,想着他最近这段时间肯定被城内的风言风语传的忧心忡忡,大伯那种谨慎的人谨慎的人,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露出马脚,祖父祖母都不见得知道,更何况父亲。 这下惨了,她爹这种迂腐中还略着年少天真的性格,一会肯定大义灭亲的把她拉出去祭天。 但如今走到今天,一切尘埃落定,爹也怪不到她头上,她充其量就是个从犯:“都下去吧。” 秦姑姑看娘娘一眼:“是。” 项承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话惭愧。 项心慈开口:“爹……我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真的是忘了。 项承看向女儿,思绪却在莫云翳的身上,并没有把女儿平日的一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忽略了她暗藏的笑心思,满脑子忠义两难全的抉择。 “皇上并不打算立太子,他想禅位。” 项承闻言没有听明白,抬头看向女儿,话题怎么转向这里的,重点是禅位和继承只是时间长短不同,有什么问题? 项心慈故作无意的铺着广绣上的刺绣,语气尽量平静无波:“皇上传明西洛和大哥回来,是想把皇位禅让给明西洛。” 项承震惊的看向项心慈!什么意思!明西洛?皇位关明西洛什么事,有什么关系? 项心慈赶紧将茶往父亲的方向推推,喝茶:“忘了说了,九王爷不是说有个儿子吗,就是他……” 项承的瞳孔无意识的放大。 项心慈赶紧道:“皇上想着二皇子年幼,大梁又是需要明主的时候,二皇子根本担不起大梁江山,明西洛就不一样了,成年帝王又有战功在身,政绩有目共睹,他当皇上定能让大梁繁荣昌盛不是吗,爹你不是也常说,大局为重,对不对?” 项承以为在听天书,从不过问政事的皇上在谈大局为重,他好逸恶劳的女儿在说大梁繁荣昌盛,问题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明西洛竟然是九王爷的儿子。 项承完全想象不到着两人有什么关系,而且这件捕风捉影的事,不是已经认定模棱两可沦为笑谈。 更何况明西洛在梁都城是有根有源的人物,九王爷怎么会让自己儿子市井出身,颠沛流离,明西洛的仕途路多艰辛,恐怕街头巷尾都能说出他捡粪土的的苦难童年。 仕途上更是坎坷多难,才养成了他做事谨慎、稳重与人为善的性格,现在说明西洛是九王府唯一的子嗣?明西洛跟世家子弟完全搭不上边。 “爹,你觉得明大人做不好皇上?”项心慈问的小心。 项承张张嘴,皇家这是将所有人放在棋盘上耍,下了一盘看尽苍生的大棋啊,谁能想到明西洛会是皇家血脉。 打死项承都没有将每次碰见都谦逊和善的年轻人与九王爷之子联系在一切,但这也就解释了,九王爷儿子说要去东南,明西洛随后就去了,而九王爷这些年一直为大梁鞠躬尽瘁的举动。 更何况,皇室宗族中再没有比明西洛登基更好的人选。 项承突然想到,这些年西南或者玄简对东南不予余力的支援和对太子之位的不闻不问。 项承越想越不对:“你大伯是不是早就知道?” “比……爹爹早一些,女儿不是有意不告诉你呢,只是忘了……” “早一些是多早。” 项心慈看看不远处的香炉:“……两年。” 项承真是——想打死他,但好在项家早有布局,轮不到他担心,可随着如释重负而来的是,对女儿个人的担忧,她育有皇子,名正言顺的皇子:“你想过你自己没有。”项家是保住了,但以后未必没有人拿二皇子做文章,时间久了这就是皇家隐患,伴君如伴虎,谁能知道明西洛以后怎么想。 他女儿还有外孙……“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项家打算拉拢新帝,放弃心慈。 项心慈急忙认错:“我真的只是忘了,您别生气。” 项城看着想法简单的女儿,满肚子怨气在她依旧天真的眸光中、娇气的神色下,习惯性地先冷静下来:“你知不知道……” 项心慈突然想起梁公旭的另一个决定:“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项承抬头,看着女儿的神色,想不出还有什么比禅让皇位更令女儿犹豫,难道皇上:“什么……” 项心慈陪着笑:“我……你别惊讶啊,真的不用,你不是也常说我跟二皇子不亲近,其实我只生了帝安公主一个女儿,二皇子不是我生的。”最后一句话说的非常快,认命的等着父亲排山倒海的训斥。 项承震惊不比刚才小,二……二皇子不是他外孙?他这些年的外祖父情都……都…… 可随即便如释重负,如果二皇子不是女儿的儿子,以后先皇遗孀是不是就不会牵连女儿! 但身为臣子,还得到皇上莫大恩惠的臣子之心复苏:“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欺君之罪!” “这怎么能怪我,你也知道皇上身体不好有健康的子嗣多艰难,太医以前说的话,你们都不信,就信皇上有两个健康的皇子,你们怪谁,再说了,当时又没有明西洛,皇家又需要一个儿子给他撑场面啦,当然就要有了大皇子、二皇子,你看大梁这几年多稳定,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皇权就平稳过渡了,这又不怪我,是皇上决定的。”梁公旭决定让二皇子殉,还安排她哭晕在棺材前。这事儿如果不告诉父亲,父亲还不闹翻天。 再说,她只为父亲这些年对二皇子的外祖父情接受父亲指责,可不背锅。 项承简直——看着她把事情摘得一干二净全推到皇上身上的样子,真的是气的——“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敢不吭声这么久,你知不知道,你知道的这些,足以……” 734二更 “你放心爹,大哥会以项家的忠诚,换我荣养的,而且,皇上也给我安排好了后路。”随机将二皇子的事说了一下。 项承顿时像老了十岁,难怪这些年皇上从不让他们亲近二皇子,也甚少让他见到人,原来自始至终就不是皇家的子嗣,皇上甚至还为女儿想好了退路,他却在想大逆不道的所为。 项承不禁想到皇上每次对自己恭恭敬敬叫爹的神态,何曾对他摆过太子、皇上的架子。 对项家更是仁至义尽,最后甚至为项家和女儿安排了后路,他却为了小家,一再恶意揣测。 项承看着眼前依旧天真无忧的女儿,心中对皇上突然涌现出难言的愧疚,是他不配皇上一再恩泽:“皇上……身体还好吗……” “嗯,爹来时刚吃了药,睡了。” “爹进去看看他……” 项心慈见不用听父亲训,立即松口气,起身带路:“爹,请。” 项承看着她的样子,现在一点不想搭理她,今天他沉重的觉得自己不配做大梁的臣子,对不起厚重待他的江山,更不想理会那看起来乱开心的女儿。 大殿内的帷帐缓缓掀开,厚重不透光绘着五爪金龙的帷幔挂在金子做的挂钩上,锦缎红木铺就的大床上,床上的人显得格外瘦弱、苍白,此刻只是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孱弱的睡着,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项承突然跪下来。 寿康、项心慈想扶他。 项承挥开两人的手,重重的向皇上磕了三个头,是他项承愧对帝王厚爱。 项心慈看着父亲,慢慢的蹲下来,陪在父亲身边:“他会没事的……” 不过是安慰人的话。 帝安待着景嬷嬷和刚刚熬好的药进来:“娘,项尚书。” 项承的目光瞬间落在从出生起就备受宠爱的帝安公主身上,他也曾埋怨过皇上对这位公主太过宠爱,也不知一次在皇上的书房,大殿上见过被皇上放在膝头的小公主,却从来没想过她是自己的外孙女。 他的外孙女:“微臣参见帝安公主。” 项心慈起身,擦擦她脸上沾染的灰:“辛苦了。” “不辛苦,我想为爹爹做些事,爹爹就能快些好起来,我们就可以一起去荒野山玩了。”小姑娘声音稚嫩,吐字清晰,说着最简单明了的冤枉。 床上的人身体似乎已经习惯吃药的时辰,悠悠醒了过来,便听到女儿这些话,不见转头看向女儿的方向。 寿康公公立即注意到皇上的动向:“娘娘,公主……” 项心慈和帝安已经走了过去,三个人就梁公旭要不要起来喝药拉拉扯扯,帝安小胳膊小腿的倔强的要自己扶爹爹起来。 项心慈生她抢功劳的气,倨傲的坐在一旁让她扶。 梁公旭自然要配合自己娘子,不敢让女儿拽起来,再说,也扶不起来。 寿康是一句话不敢多说,站子外围为帝安公主加油助威。 项承默默地退了出去,看着外面的阳光,伫立的宫位,走了出去,如果芬娘还在…… 多好。 …… “娘娘,老爷留话说,能不能……救下二皇子。” 项心慈叹口气:“你告诉老爷,这件事我无权插手。” “是。” “林无竞呢?怎么还没出来。” 焦耳知道:“估计皇上又在跟林统领说话,最近皇上清醒的时候会召林统领说话。”但说了什么,恐怕除了寿康无人知道。 …… “世子,您的书信。” 莫云翳打开,只有几个字——皇恩浩荡,休要再提—— 阿图上前一步:“项五爷昨日去了趟皇宫。” 莫云翳将纸放入香炉,看着它燃烧殆尽,久久没有说话。 …… 梁公旭的诏书比明西洛、项逐元的行程更快下达,他的身体撑不住了,他必须将宽容海量、为国为民的胸襟立足,将来才能给心慈、帝安更多恩惠。 在梁都城为明西洛、项逐元还有两日抵达梁都城和九王爷越来也不明动向的曾兵中,皇上突然下诏。 禅让皇位给皇九伯之子梁西洛,堆砌辞藻之华丽,畅想大梁未来之繁荣,让人潸然泪下,功德无量。 梁都城上下众官员顿时目瞪口呆、惊若寒蝉! 梁西洛,明西洛,圣旨中列举的事情,纷纷指向明西洛,明西洛是九王爷的子嗣! 皇上禅位了! 明大人怎么会是九王爷的儿子!不是,仔细想想有没有开罪过明大人! 聂常司等人震惊过后,便是拥戴过‘明主’的开怀,但随机又心惊胆战,他们当初算背叛皇上,等明大人登基,会不会觉得他们趋炎附势、小人而已。 梁都城众官员顿时心思百转,以往想立二皇子的人也不蹦了,争取二皇子太傅的人,就好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顿时撇清关系,所有的歌功颂德,以及迎接的两军的依仗,统统换了规格。 …… 巫将军等人没料到是这个结果,皇上这是疯了? 九王爷明白一些,只是当初梁公旭没有把话说这么明白。 蒋喜站在九王爷身边,他听九王爷私下跟他说过,九王爷无法为他报仇,但会依他的意愿惩治所有参与的人。 梁叔待他恩同父母,何况,朝堂风云随时变换,他知道暗中情况下,是各凭本事胜负,他成了筹码是梁叔错判了形式,怪不得别人。 更何况,他已经站起来了,那人又是少主,他怎么可能追究。 …… 莫家内。 莫国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判断力:“明西洛既然——” “父亲,不要直呼皇上的名讳为好。”原来如此吗,是他小人之心了。 莫国公立即收敛,仔细想想,他们莫家也没有开罪过明大人才对,更没有给东宫找过麻烦,仔细说起来莫家对太子、皇上,都是拥护态度。 莫国公这样想着,不自觉的看向自家儿子,发现儿子浑不在意、心不在焉,随机又骄傲的昂首,谁做皇帝,对折文来说有什么要紧,他都是现今的国之栋梁,比他这个父亲厉害多了。 …… 明家得了个御赐的‘善德员外郎’的封号,以表皇家对明家养育皇肆的恩情。 735一更 关上门后,明老爷子拿着锄头开始追打明老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养育?明五一直是他亲儿子,亲儿子!这个老虔婆竟然敢背着他偷人! 明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拿过铁锹就要对上去:“你敢动老娘一下试试,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如果我少一根头发,看皇上回来弄不弄死你个老不死的!” “你还敢反抗!” “怎么不敢,有本事你休了我,你看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精瘦的明老头子一锄头砸下去! 中气十足的明老夫人迎难而上。 家里的儿女们一哄而上拦住老父亲:“爹,你冷静,你冷静点。”这到底怎么回事,五弟怎么就不是五弟了! 进门两年,看不惯明家,经常对婆母动武的七儿媳顿时眼珠转的飞起,有些心虚,她前天刚和婆母吵了架,这……这五伯哥怎么就成皇上了。 养育皇上的恩情,还封了善德员外郎,七儿媳顿时温温柔柔的上前,娇怯怯的拉住自家相公的胳膊:“人家好怕……” 明七愣了一下,顿时被自家身娇体贵的媳妇笑的找不到北:“快站远点,别打到你……”嘿嘿。 还好,是个傻的。哼,说她嫁亏了的,如今明西洛可是皇上了,以后回娘家谁还敢看不起她:“相公……人家还是怕……” 明七急忙从争执的队伍里抽身,憨厚的笑笑:“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了吧,嫂嫂们都在呢。” …… 已经不问政务多年的项老国公听说后,怔愣了好一会,花也不种了,直接找上项章:“皇上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项章佩服老父亲的敏感度:“回父亲,孩儿也不知道。”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这几年就觉得奇怪,无论西南多艰难你都一直在关注东南,我还想东南有什么,你这么上心,就连小七那笔银子,你也第一时间支援了东南的军务,西南的兵力部署、粮草调配,你和玄简都做的神神秘秘的,我一直是认为你们要通力合作,要……”夺老九王的兵权:“现在想一想,如果是为了拥主更说的过去,这件事是不是皇上很早就跟你说过了。” 项章对上老父亲,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项老国公叹口气:“皇恩浩荡啊,有这份恩情在新帝即便看不惯我们,也不会令我项家一蹶不振,我是真老了。” “爹,您老当益壮。” “行了,我也就安心了,这些天我也想的挺多了的,还想着我这张老脸能不能用,现在看来,你们已经能做的很好了,以后……好好对二皇子,皇上他对项家不薄……” “孩儿知道。” 项老国公欣慰的转身。 管家匆匆赶来:“大老爷,二老爷、四老爷在书房求见。” 项老国公脚步未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孩子们的一代了。 项章看眼父亲的方向,恭手,转身向书房走去。 二老爷项堰激动不已:“大哥,圣旨你听了吗。” 四老爷难得呛自家二哥:“这么大的事,大哥怎么会不知道。” 二老爷也难得脾气好的仁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四弟呛声:“看我,都糊涂了。”皇上禅位了,还是明大人,他们项家历来和明大人亲厚,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这段时间他一直忍者没有给大哥添麻烦,其实心里一直没底,幼帝登基,以后权利交接时外戚有几个好下场,更何况朝局之上,还有老九王爷虎视眈眈。 此刻皇上下了这样的诏书,他怎么能不激动,这不就预示着项家还可以平稳的兴盛百年。 项章十分冷静,不屑他们一惊一乍的样子:“老五呢。” “啊,五弟?不知道,他没来吗,真沉得住气。” 项章不禁叹口气,傻人有傻福,谁能知道皇上会看在心慈的面子上,如此照顾项家,这件事说到底多亏了小七,当年……哎,不提当年了,很久的事了:“你们别高兴的太早,恩威难测,更不可以在跟新帝提以前,我们都是臣子,忠郡效主便是,明都就要回城了,准备好接驾事宜。” “是。” …… 穆济真没想到梁公旭会禅让皇位,还是明西洛,藏的够深啊。 穆济不禁想起平日在令国公府的宴请上,看到的这位寒门子弟,恭敬守礼,是个可塑之才,谁能知道竟然是如此造化,老王爷当真下的一盘好棋。 “大人。 穆济回头:“都急什么,这是好事。”对大梁,是前所未有的好事,明西洛可不同于皇上,这位杀神这些年在东南,甚至西南,一路马踏过的土地比昔日的老王爷还要铁血。 而新帝不喜欢世阀大族,这意味着皇权真正的掌握在新帝手里时—— 腐朽的大梁机构早就该动了,他期待新帝的新政。 …… 施维将孩子交给奶娘,有些诧异,但又随即将视线放回到给孩子新做的小衣上,原来如此吗。 想想自己以前还觉得他寒门出身,自己不计较他定心中感激,如今想来也挺可笑的。 不过那样的人做皇帝,施维手指抚过小衣,未来也会平安喜乐,孩子也能在太平中长大,定是件很幸福的事。 只可惜雪飞不在,她这一点年少时‘自不量力’都无人诉说了。 …… 圣旨快马加鞭抵达东南的行军队伍中,急切传召明都督回城。 东南行军的队伍顿时炸开了锅! 柳家国瞬间激动拉着妹妹回了帐营:“雪飞,雪飞,你听见了吗,明大人他……他是皇上了,雪飞我们这次……算不算皇家近臣了!” 柳雪飞也很震惊,已经不会女子装扮,皮肤也不如以往细腻,但更加精神,神色明朗的她,别有一番大气沉稳的气度,明大人吗! 柳家国激动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这是天大的好事!我们这次跟皇上来到东南,恪尽职守、从不怠懈,而你更是从无品升到了六品总参的位置,也算都督的内阁近臣,雪飞,雪飞,这是好事,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 736二更 柳雪飞笑了,少了女儿家的羞涩,透着爽朗自然:“当然是好事。”这是柳家想都没有想过的好事。 “等回了梁都城,我们柳家是不是也能扬眉吐气了。” 柳雪飞为大哥的天真好笑,但没有泼他冷水:“会比以前好一些。”梁都城不比东南,更没了老王爷造反的危机,那么日渐稳定的大梁,应该不需要女官了,她领的这些人也都会被遣散吧。 毕竟当初是权宜之计,新帝再如何开明,也有世家大族的规矩摆在那里。 柳家国还在激动中:“跟项家比呢,跟向家比怎么样。” 柳雪飞哭笑不得:“大哥,你怎么还这个样子。”项家何尝不是功不可没,项逐元与新帝之间更是——“柳家与项家比还有很远的距离。”这是事实。 柳家国似乎颇为不悦。 柳雪飞无奈摇头,多久的事了,大哥还耿耿于怀。 柳家目前来看没有与项家比的资格,但是现在的柳家也可以独挡门面,做自己名正言顺的臣子,就够了。 他,是帝王了吗。 “雪飞,想什么呢?” “为大哥高兴。” “是,高兴!”他是真高兴! …… 明西洛站在书案前,手指一点一点的攥紧手里的圣旨,捏到卷轴崩溃。 帐篷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多雨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圣旨的下场,不是惊讶都督对皇上不敬,他们都督对皇上本来也谈不上敬畏。 而是…… 好像明大人不高兴这封禅位的旨意,弄的他们也好像收到了丧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眉顺目,没人敢多说一句。 明西洛就这样站着,背影依如离开时,身上的的衣服都没有多一条花纹,却依旧将棉质官袍穿的提拔坚毅。 但皇位,这怎么说也是好事吧,大人为何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高兴。 万象觉得多雨不会形容,那是皇位,能用高兴、开心两个字概括! 多雨觉得还不如这么感慨,也好过大人现在阴沉的样子。 几人你再看看我,我再看看你,都想让彼此想说话探探都督的意思,可无数次眼神交锋后,依旧没人敢先开口说什么。 好像,自从大人离开了梁都城,这些年来,他们都没再敢与大人开过一句玩笑。 大人不会是—— 不可能、不可能,大人都多少年没有提起过她了。 再说了,大人是什么人,说了放手就是放手。可这些年大人也没往身边收个人呢。 那是大人忙,再说了,战事紧急、公务繁忙,谁有那个心情。 更何况他们大人,今非昔比,那个人别说配不配得上他们都督,就是先帝的遗孀,几个字,大人和那个人也不可能了,除非他们大人想‘名留史册’。 也不对,那个人以前也配不上明大人,红杏出墙,私生活不检点,他们明大人,如今的大梁皇上,怎么会再跟这种女子纠缠不清。 明西洛转过身,岁月苍然、血性养人,他的一双眼睛除了平静无波的沉稳和威严也没了当年的犹豫和挣扎,更加坚毅若渊,让人看不出情绪。 几个人见状顿时垂下头,收敛了一身刚才乱七八糟的情绪。 “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声音低沉无感。 三个人惊的立即忘了自己来做什么,快速向帐篷外走去。 “等一下,把这封圣旨修复好。”说完随意的扔在桌案上。 “是。”万象终于想起来做什么,小心翼翼在转身:“大人……” 延古、多雨松口气。 万象硬着头皮开口:“圣旨上说,让大人快马加鞭回去。”恐怕皇上撑不住了。 明西洛目光冷淡:“现在慢吗?” 万象闻言等人立即摇头,不慢、不慢。 “那就继续这个速度赶路。” “是,是。” 明西洛的视线落回刚刚与项逐元的通信上,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皇位,在现在的他看来,最没有价值的东西,梁公旭会给他,无非是身有逆鳞,心有子女。梁都,这些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神重新变得沉闷又压抑。 他要的不需要任何人施舍,他不要的,有些人却要硬给,梁公旭临死也想将他一军。 明西洛讽刺一笑,他们还真是会算! …… “你们说大人还惦不惦记那个——”人。 “说什么呢!多久的事了,地草就换了几轮生死,谁还记得谁什么样,再说了……”延古压低声音:“曾经那么有辱尊严的事,不要再提了。” 万象同样严肃的点头,对,简直是大人不堪回首的过去。 多雨立即闭嘴,是……是吗…… 好像,确实。 …… 迎驾的规格,一涨再涨, 等东南队伍进城时,外面已经是迎接皇上的銮驾,烈旗招展、百官相迎,气氛肃穆、千军外马、举城欢腾。 …… 相比而言,皇宫内却寂然一片。 寿康公公等人已经将所有帝后用的物品搬上了车。 新帝的登基大典在三天后,这里以后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梁公旭握住心慈的手:“对不起,没有让你在这里生老病死。” 项心慈昨晚一晚没睡,他几度昏迷病危,笑笑:“是有些可惜。” 梁公旭嗔她一眼,这次明西洛回宫,他没有问心慈有什么想法,甚至没想过探查,因为两年的时间,心慈已经想不起那个人了,多说无益。 “你真的要走,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心慈有些担心。 “走吧……”即便要去,他也不想睡这里,他想在有她们两个人的地方。 项心慈点头:“你到大度,怎么也要等他回来给你磕个头。” “我差他那个头。” “也是,都贵腻了的。”两人说着扑哧一笑。 厚重的帷幔密不透风的接走了太上皇,将这座宫殿完整的留给它的下一个主人。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登基大典隆重盛大,百官恭敬小心。 对于这位用兵威名在外、政绩更不用说的帝王全朝上下一片谨慎小心。 项家也行事低调,谁也不知道外出几年,屠过城灭过族的明大人,还不是昔日的明大人,而只是现在的明帝。 . 737一更 在所有人小心的磨合中。 大梁的中枢宫殿以不可逆转的形式,缓缓的启动起来,陈旧的搁置良久的中央中枢,吱吱呀呀却如洪荒之开,已经启动。 信任帝王打破了任何一代帝王的散漫问道,撤下了祈天殿、问天殿、炼药阁三大牌匾。 重新换上御书房、藏生阁,明天殿几个牌匾,启用搁置百年之久的御鼓楼 御书房皇上散朝后处理政务的地方;藏生阁记录着梁国历代以来各地官员的升迁、民生地质,是承载着梁国初代帝王无限野心的地方,可如今,这座建造时无比辉煌的宫殿,如今一边的通天书架上摆放着从各地搜罗来的修道、长生书籍。 明西洛从其中撤下了一批一看就知道骗傻子的东西烧掉,其它文书送往钦天监。 御鼓楼是历朝历代民告官、上达天听的重要途径,虽然只是形式但是大梁近百年连这个形式都废除了,如今又重新被立了起来。 梁都城的街道仿佛都敞亮起来,街头茶馆紧追脚步对新皇歌功颂德,穿街走巷的小贩叫卖声都洪亮了起来。 被新帝屠过的东南兵强马壮、民生安宁,官员兢兢业业。 各地官员听闻过新帝让东南不听话的百官上城墙当肉盾的故事,各个安分守己,练练上书表述中心。 这其中又以身处梁都城的官员们感触最深,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彻底被执行起来。 皇上天不亮已经坐在了大殿内,众臣子第一天看到上面坐的端端正正的帝王时,恍惚有种隔世之感。 当新帝还能有条不紊的指出所有折子的内容,并对上书内容进行推敲时,众臣有种汗毛直立的不适感,恍惚才想起,上面坐着的人不再是寻仙问道、只谈飞升的昔日帝王。 众官员顿时兢兢业业,写折子的笔墨都多磨两下,唯恐皇上觉得他们笔墨不佳。 一位大字不是一个,靠银子买到四品的官员,在新帝没有审问直接在大殿上,让人砍了一个瞒报管辖之地内秋耕情况的官员后真诚的求辞了。 明帝冷淡的没有任何苛责,仿佛砍人的不是他,批了准许,放归原籍。 梁国内顿时上演了一出退官热潮,陆陆续续有不通文墨、大字不识的官员向上级递交了辞呈。 吏部均没有为难,获得了批准。 穆济这样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人都有种身轻如燕,报国为民的冲动,当真舒坦。 这个人……东宫历练、东南几年,彻底磋开了他的锋芒,超出他的意料。 穆济将所有批示堆在一旁,看着有他手臂高的批文,哭笑不得,平日这些‘拼命筑巢’的人,如今跑的到是快。 也是,毕竟跑慢了命都没了。 今年秋闱,又将是硕果累累的一年。 半个月后,项章上书,交出了手中所有不属于户部尚书的权势。 皇上仁德的推辞再三表示信任,但项尚书一再推辞,三相之权重新回到新帝手里。 项承上书官降一级,历朝历代没有一家族出两个尚书的先例,而他的刑部尚书,怎么来的,众人心知肚明,虽然他职位做的可以,但升的太快。 明西洛一并准了,不过皇恩浩荡的只降了一级,到了从三品的位置,表达了皇家对项家依旧看重的信号。 项家才彻底安心下来。 项章终于给出平安鸽给项逐元去信,让他即刻回城。 …… 朝堂中的风云际会、瞬息万象,但这些与城中福喜巷内的一座占据整条巷子的府邸没有任何关系。 林无竞坐在台阶上给闷闷不乐的帝安用草芥编着兔子。 项心慈站在长廊下,露出一丝伤怀,他——时日无多了。 梁公旭退得悄无声息,他的离开没给这座王朝带来任何影响,政务上也没有任何要交接的部分,除了偶然还有人赞叹一声先皇明智,再无其他。 林无竞将兔子交给公主。 帝安接过来,脸色的忧色丝毫未减。 林无竞看眼站着的人,他不会有孩子,帝安公主是她的女儿,他听的出来殿下想让他将公主视如己出,多加照看。 林无竞手里又快速编了一个兔子,起身,拿到娘娘面前。 项心慈看了一眼,浅浅一笑,接了过来:“新帝登基,你有功绩在身,不去谋一官半职。” 林无竞示意她拉一下兔子的尾巴。 项心慈拉了一下,兔子耳朵便一摇一晃的动了起来。 项心慈脸上的笑容缓缓漾开,像开在清水蓝湖中的一抹水莲:“谢谢。” 林无竞立即收回目光,克制住拥她入怀的冲动,公主在呢:“属下有官职,禁卫军统领。” 项心慈转头看他一眼,又移开目光,逗着小兔子的尾巴玩。 秦姑姑端着茶过来,见夫人眉头松开了些,对林无竞点点头。 林无竞躬身退到一旁。 …… 明西洛从御书房出来,看见天上的月色,恍惚有些怔愣,不禁停下脚步。 长福也急忙弓着身停下,浮尘微垂,疑惑的用余光打量着周围,伺候的小心翼翼。 明西洛也只顿了一下,便重新抬步。 长福急忙跟上,心里有些着急,他伺候皇上半个多月,却丝毫摸不到皇上的脉络。 相反皇上很好伺候,丝毫没有突然接任帝位的慌张,甚至不急于知道宫中人的安排,连御林军都没有用皇上自己大人。 让他准备的一肚子效忠的话,硬是没有机会表中心,让他总觉得距离皇上的心腹遥遥无期。 皇上甚至没有交代过他任何多余的事情,而且皇上还没有内卷,这是多惊悚的事。 长福伺候的更小心了,明明皇上不随便杀人,但他却比伺候先皇时还觉得心里发毛。、 而且皇上不穿华服,谁能想象那场景,明天殿内也不让用厮丝纱、熏香、过于闪亮的东西也甚少摆出来。 目前为止皇上所有的衣饰都是棉质,就连黄袍也是棉线织就,这也算他知道的一点皇上的习惯,勉强算他这些日子来伺候皇上的心得。 就是,皇上不喜欢奢侈,非常勤俭,将来定是流芳百世的英明神主。 738二更 天气越来越冷,皇上登基已经满一个月。 长安这段日子在皇宫过的心生不宁,他想走,但他是太监,外出和派遣,有很多规矩限制,可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也可以吧,师父怎么还不来接他,总之他就想走。 按说新皇登基,他该千方百计的讨好皇上,站稳第一大公公的位置。 但他是谁,先皇后娘娘如今超品忠国夫人身边的近侍,他傻了才那么干!他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皇上见了他还不一刀砍了他,他怎么敢往前凑。 这都一个月了,怎么还没有来信。 小太监推开门进来,带来一阵寒风。 长安立即激动的跳起来:“是不是我师父来信了——” 小太监垮下脸。 长安顿时又没了精神。 永生小太监就不明白了:“长安哥,你在等什么,寿康爷爷留下你当然希望你有一番作为,如今这么久了,可哥哥你怎么还不御前伺候,难道您真的想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让给长福那东西。”永生都为长安哥着急:“那可是御前第一大太监的位置,多风光。” 他风光不起来:“长福现在在皇上面前伺候的怎么样?” 永生是长安一脉,才看不上长福:“他本来就不是御前伺候的,水平有限,怎么跟哥哥比,就是普普通通马马虎虎,但哥哥你肯定不一样,您可是寿康爷爷一把手调教出来的,伺候人的手艺长福拍马也赶不上。” 长安完全没注意他说什么。 永生滔滔不绝:“再说哥哥以前伺候的是谁,是先皇,练的那本事是常人能比的吗,如果哥哥在御前伺候,肯定把长福那批人赶下去,长安哥您为什么不上前伺候啊。” “有人欺负你了。” 永生有些落寞,被欺负不是迟早的事吗。 长安自然知道,先皇退位,长福又因为第一个为皇上引路,得了眼,他的人自然就要靠后:“不是安排了你去近前伺候,机灵点。” “怎么能一样,我只是一个无品小太监,又没有资历,谁会把我看在眼里,哥哥就不一样了,哥哥有品级在身也好说话,你是我们这些人的头,如果您在皇上面前得脸,我们才有好日子过,而且哥哥你看现在的皇宫气氛多好,多少人都巴结着往皇上身边伺候,您怎么反而倒退了?”这是他最不懂的地方。 长安当然知道如今的皇宫氛围好,简直像过年一样,比以前天天都有尸体拖出来比,现在再好不多,所以多少人消减了脑袋想得到皇上青睐。 就连平时灰头土脸的宫女,如今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平时无人敢上前的近前伺候,如今趋之若鹜 就连御花园伺候的人也多了几分朝气,平日也说说话,在这样的氛围下,他自然也想一展所长,但——哎,生不逢时:“先皇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长安哥你怎么还想着先皇,您知道多少人都等不了吗。”已经有人投靠长福了。 长安当然知道,语重心长道:“人往高处走,长福不是记仇的人,你也——” “长安哥你说什么,当初是你救了我。” “那不是救,只是举手之劳,再说你好了,以后我也能好是不是,你们好好凑合着皇上,将来造化大着呢,说不定以后哥哥还得指望着你们。” “长安哥这一点不像你,当初先皇——”那么难伺候,您依旧不为艰难做到御前红人的位置,为什么现在到了好时候却退了。 长安叹口气:“我这里还有些东西,你回头给长福送去,长福会重用你的。” “我不。” “听话,我已经给师父去信,求师父把我带出去,你以后别这么犟,多讨好讨好长福。”他真怕,怕新皇哪天看到他先把他拉出去斩了,以掩盖当年的种种过往。 何况他曾经还帮着皇后娘娘做过不少不该做的事情,他就觉得浑身冒汗。 “长安小哥!长安小哥您在吗,不好了!” 永生立即打开门。 “您赶紧过来看看巧儿打碎了偏殿的一个杯子,长福公公要要她的命!” 长安皱眉:“打碎了补上就是。” “不是,长福公公说她知错犯错,还顶嘴,长福公公抓了她把柄,就要巧儿的明,现在正不依不饶呢!” 永生气愤不气:“长安哥你还看不明白吗!说白了,他就是欺负咱们的人!你能咽得下这口气我不能!走咱们去看看!” 长安立即起身:“站住,你们能干什么。”一个个怎么那么不省心:“我去看看。” “长安哥。” “长安哥。” “别担心,我师父还没死呢,先皇还活着,不会有事。”虽说现在换了地方,但他师父如果想捏死一个太监还非得先皇动手吗。 长安边走还不忘确定:“皇上这个时间在御书房?” “是啊。” “真的在御书房。” “当然了,皇上一般不到晚上不回来。” 长按松口气,明大人向来忙碌,不是,皇上爱民如子,加快了脚上的步子。 明天殿偏殿内。 有十多人正吵得不可开交,长福因为资历浅还无法压众。 长安的人在如今的祈天殿如今的明天殿才是永远的霸王,就算现在不是近前第一人了,那也占据着明天殿举足轻重的位置,见自己人巧儿受了委屈当然一拥而上。 长福自认伺候新皇半个月,已经有了大太监的体面,但 众人都是腥风血雨中跟着先皇过来的,谁没有心机手段,怎么可能让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赶下去,没有把长福弄死,那也是因为新帝登基,还没有摸透新帝的脾气。 如今长福竟然敢发难了!谁给他的胆子。 长安还没见过这么吵的明天殿,先皇在的时候敢吭声吗,还不被皇上拉出去剁碎了喂蜗牛!“反了你们了都住手!” 偏殿内顿时一片安静,到底是昔日御前红人,手里见过无数血的人物,除了在主子面前像个面团,对下也是铁血手段。 739一更 一直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长福闻言,慢慢转头看向他,手中浮尘一扫,洁白无瑕:“长安公公。” 长安也看着他,自有一份身居高位的傲气。 尖细的声音拿捏着寿康大公公的腔调:“怎么有功夫来这明天殿了。” 两方人立即住手,分列两侧,均趾高气昂的看着对方。 长安一步步走进去,有些人,当真沉不住气,不过刚刚得势就以为鸡犬升天了。 长安怕见新帝,可不怕长福,本以为是个有城府的,看他这样子分明是没将师父一脉放在眼里! 有些人既然无法交好,闹翻又何妨!至少如果是他在皇宫里呆不下去,寿康师父怜惜他会将他要走。 长安想到这里,立即有了计较:“长福公公好大的胃口。” 长福心里不是不怵,先皇身边的爪牙,哪个不是手染鲜血的饕餮。 但现在,他才是皇上身边的人,而这些往日跟在先皇身边恶事做尽的人不除,他在明天殿永远无法做到第一大太监的位置, 他今日敢对巧儿发难,最大的底气的是皇上,皇上可不是先帝,眼里容不得沙,更不管这些饮血作恶的人:“长安公公说什么呢,我只是依规矩办事。” 巧儿立即气恼的上前:“什么规矩,昨天这个花瓶根本不该摆放在这里!”皇上根本不喜欢这些谁敢摆出来:“可它今天却在这里,还放在一个岌岌可危的凳子上,别说我没动,就是风大一点恐怕都会碎!” “巧儿姑姑这是承认,你来时花瓶是好的了。” “我承认什么了!” “对,我作证!巧儿姑姑根本没有碰花瓶!” “你们蛇鼠一窝,你能做什么证,我还说我看见——” 双方的人又吵了起来,整个明天殿偏殿内热闹的像个集市场,平时大气不敢喘一声的宫人们,现在铆足了劲为将来的锦衣玉食不予余力。 明西洛缓缓走来,宫人们低眉顺目的跟着,棉质的藏蓝色压黄线龙袍冷厉挺拔,头上是简单的玉冠,腰间的压玉待着常年佩戴后磨损的痕迹,看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消减他身上的贵气,反而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明西洛突然停住脚步。 多雨也隐约听到吵闹的,顿时惊愕:谁不想活了,在明天殿喧哗! 明西洛转了脚步,还没有靠近,便听到众人的争论声。 多雨吓了一跳,急忙要进去制止他们!谁给他们的胆子! 明西洛冷漠的抬手。 多雨立即退了回去,心里更慌,他们主子最近几年脾气可不好! 明西洛站在原地,目光一点点冷下去,比冷漠更冷的肃杀平静无波的一点点升起,这种陌生的透不出一点熟悉的感觉,让他烦闷。 这是他第一次,在皇宫里听到这样嘈杂的动静,印象当中,除了在某个人弹琴奏乐的时候,皇宫里都安静的让人满意。 多雨突然有种想跑的冲动,他总觉得自从皇上离开梁都城起就哪里不对了,比如弑杀,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有时候他们带出来的俘虏,第二天再去看,死相凄惨,。 明西洛缓慢的走近几步,里面的争吵声一字不落的落在他耳边,一道熟悉的的声音带着不熟悉的呵斥也传了出来,一些鸡毛蒜皮的、拿不到台面上说的事,如今倒是热闹了。 偏殿内的声音越来越大,紧跟着传来椅子砸落地上的声音。 多雨,心惊了一下,小心地看眼皇上,他刚刚好像……觉得皇上心静了一些?错觉?皇上登基时日尚短,身边没有用惯的人,所以偶然他也会进宫伺候。 突然有人被打了出来,重重的摔在高大的门槛上,那人立即反弹而起:“你们找……”死,最后一个字生生卡在喉咙里,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腿一软跪了下来:“皇……皇上……”曾经这座宫殿的主人,带给人的恐惧延续到了新帝身上,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浑身发凉。 称呼犹如瘟疫在整个偏殿内传开,所有人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通通脸色发白的跪在地上,牙齿打颤:“皇……皇上……” 明西洛站在偏殿正门口,只简单压了几条黄线的衣襟待着逼人的威压。 多雨小心的向内看了一眼,发现刚刚那么大的动静,竟然之拆了一个高脚凳,好似还是置物用的高脚凳,也是,宫里的东西都有记录,这些人怎么敢随意损毁。 多雨收回目光。 长安跪在人群中,头垂得低低的心惊胆战,皇上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长安极度不安,祈祷明大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端方雅正,直接转身就走。 长福心里也怕,他同样摸不透皇上的脾气,虽然因为那次引路,皇上将他调到御前,可都是端茶倒水的活,皇上跟他一句多余的话没说话。 但,他知道,这时候……才是他展现与众不同的时候。 长福给自己做了无数心里建设,仰仗在御前伺候,更知道皇上不是先帝,不会动不动杀人,于是跪倒近前:“奴才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该死,让人扰了皇上的清净,奴才这就处理,请皇上放心。” 跪着人心里已经。 长安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奸诈。 巧儿等人立即紧张的压住长安的袖子,快,快说话,否则他们要被长福弄死了,借着皇上的名义动他们轻而易举。 明西洛自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只是丝毫没有移过去的意思,这些天他不是没见过熟悉的人,但能称得上熟知甚熟的,能在梁公旭和那个人面前都得脸的只有那么一个。 他以为,梁公旭将这些人都带走,原来还留了一个,以梁公旭当初的算计,怎么可能带不走一个太监。 长安眉头皱的死紧,深知伴君如伴虎,现在还相信明达人仁善就是自己有病!但先皇还没死,长安不想不明不白跪在长福这种人手里,他长安就是死也是被主子处死。 何况,他不见得会死,毕竟先皇是禅位,就是皇上想杀他,也……也得等大家都忘了先皇的事。 740二更 长安突然跪着上前:“皇上,奴才有话说。”他不信皇上现在杀他,至少现在不杀,他直接跑出去宫寻师父。   明西洛闻言,才转头看过去,声音不紧不慢,威严从容:“是叫长安吧。”   长安心顿时冷了下来,帝王二字,因为一句话深深的刻在了他心里,整个人像死了一样,他跪的再不是昔日的明大人,而是如今的新帝明皇:“奴才……是。”长安战战兢兢地重新磕头:“奴才长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福心瞬间提了起来,皇上竟然记得长安。   多雨微掀眼皮看了一眼,竟然是他,寿康公公身边最的脸的小太监,机灵着呢。先皇后竟然没有把他带走?也是,太监出宫有规制,长安恐怕不符合规矩,多雨又垂下眼皮,   “起来吧,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多雨闻言下意识要看主子,但生生止住了!除非他不想活。   长安更是一惊,只觉得刚刚孤注一掷的脑子,现在都是浆糊,但也是皇宫里腥风血雨出来的,伺候的还是先皇,即便吓的要死、脑子打结,也能快速清晰,条理分明地说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长福松了一口气,至少长安公平公正的叙述了刚才的事。   明西洛看他一眼,不愧是在那两人身边伺候的,眼色从来不缺:“按规矩处理了。”   “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明西洛抬步。   长安的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心中未尝不可惜无能伺候这样的帝王,可惜,生不逢时,他到底已经在众人心里打上了助纣为虐的标签。   “还愣着干什么不跟上。”   长安、长福同时抬头!   前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长福。   长福因为刚才长安的话有些不确定皇上到底说的是谁。   多雨大多数时候脑子不灵光,是实打实皇上微末时从集市上买的粗使小厮,但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分外灵光,顿时轻轻踢了长安一脚,让他赶紧跟上。   长安怔愣一下快速起身,长期训练的身体意志,超过心里头害怕已经恭敬的跟上前面的身影,皇上……会杀他吗?   长安看向一旁的多雨,这个人他认识,以前帮着皇上和先皇后娘娘送信,跟这个人见过,他们都是活着……   长福惊异不已,目瞪口呆的看着离开的人,心里顿时焦急,他深知曾经御前赐候的人的手段,怎么能重新让长安得了脸。   “福公公?”   “福公公怎么办?”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   不等他话落,立即有人上前:日所有喧哗的人,拉去慎刑司。   ……   长安仅仅跟在新帝身边十余日,便知道什么是圣君,繁忙、劳碌、处理不完的军国大事、议不完的大梁王朝,日理万机却又平常优思。   长安不是要将皇上与先帝比,因为先皇当真不配。   长安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但如今是真心实意在伺候皇上,即便皇上以后为了掩盖秘密杀了他,他也无怨无悔。   可有时候,他有觉得这样想皇上,纯粹是他自不量力,皇上自始始终都没有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可如果没有……   皇上会不会是想……长安心思百转,毕竟当年皇上与先皇后娘娘,不,他记得多雨都是称呼七小姐?   皇上这样的人,能在七小姐已婚的情况下让七小姐得逞,或许不用分析,七小姐与皇上的相处足以说明,皇上爱过七小姐。   那么?现在呢?两年过去了,不爱了。   长安不敢擅自结论,毕竟自从皇上回城,再没有提过七小姐,而且他们现在一个是皇上,一个……   可若说不爱了,皇上身边为什么没有人?   长安不是背主,只是有时候夜深人静皇上才从御书房回来,沐浴就寝时,偌大的宫殿里那安静的让人无从下手的静谧,便会让他想起与七小姐相处时的皇上。   至少,那时候的明大人喜怒忧色、七情都具。   “安公公,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安公公,您想什么呢?”   长安闻言脸色顿时冷下来。   叫的人不明所以,但又随机明白,可这有什么,帝安公主已经不在皇宫?再说他私下叫的。   “再让我听见,拔了你舌头!”   叫的人看着他嗜血的眼睛,顿时一惊:“奴才不敢,奴才再也不敢了……”这些奴才该整顿了!   长安的情绪一闪而过,另一件事又重新占据他脑海,皇上……对七小姐真的无情了?   长福殷勤的端着燕窝粥进来:“长安小哥下职了?刚刚厨房给你炖的,快趁热尝尝。”   长安没有为难他,端起燕窝粥,看着里面的燕窝,突然福如心至:“明日你替我当值。”他要去忠国王府一趟!投石问路!猜不中皇上的心思,做不出如皇上意的事,永远成不了心腹。   而他长安想做明帝的——心腹。   ……   寿康公公跪在镶着金线的软垫上,翘着兰花指拿着牛角梳,为夫人通着发,面容含笑,声音细细柔柔的:“夫人的头长发真好看,是奴才见过的最好看的密发。”   项心慈失笑:“保养的方子不是给公公了,公公还在这里泛酸。”   寿康公公笑着,他伺候殿下不是被迫,殿下隐退出宫,离开时他没带任何一个小徒弟,只给帝安公主带了一个刚刚净身,还没跟过师父,如今跟在自己身边调教的七岁小太监,那也是给帝安公主准备的,这个小太监,也不会当太监养大,要终身守护在公主身边的。   而长安,他真没想到,他会倒戈的那么快,或者也不能算快,良禽择木而栖,何况皇上是个很有魅力的君主,让任何一个人选,也知道该选谁:“娘娘……”   项心慈浅浅的嗯了一声。   “以后……”等老奴追随殿下去了:“就别让长安再进门了……”   长安来过了?项心慈想起离宫时他哭哭啼啼让寿康带他走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那现在?“他惹公公不高兴了?杀了就是。”最后四个字略显冷淡。 741一更 “也不是。”人各有志,长安没有过分的举止,这次过来也只是给他这个老不死的带了些吃食,甚至没多停留就走了,只是……或许是他多心了吧:“只是毕竟咱们出来了。”   “知道了,我还能把他当以前一样用吗。”   “是,是,咱们娘娘最圣明了。”以后也没什么机会打交道了。   ……   “长安公公,这床被子有什么问题吗?您已经看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长安回神:“没什么,以后我这里也不用锦被了。”   “是,长安公公。”   先皇奢靡,他们近身伺候的人用的也是金缕玉器,但长安想的却不是这件事,自从忠国府回来,他像往常一样在明天殿伺候,这期间只要皇上有一次看着他欲言又止,或者不用太明示,只要一眼,他便知道皇上的心思,也能为皇上牵桥搭线,坐稳真正大太监的位置。   但是没有,皇上好像完全不关心这些事,被说看他一眼,恐怕都不知道周边发生了什么,这段时间,甚至带他和长福没有任何区别,他一点御前得宠的苗头都没有。   目前皇上刚刚登基,所有的重心都在朝事上,他去过忠国府的事,没有再皇上哪里经起一点波澜。   莫非,是他想多了?长安自认跟寿康公公学了一些揣摩上位者方法,但截至目前为止,都无用武之地,他才会铤而走险,想靠忠国夫人这一点拉近与皇上的关系,如今看来根本不可能,稍有不慎还有可能满盘皆输。   长安躺在床上,难道就只能端茶倒水,当着进侍,却做着随时都可能被代替的活?   肯定还有办法。   ……   “皇上爱民如子,心系天下,唯恐惊扰民生,不愿大规模选秀,臣等理解,但皇上,即便不选,后宫也要充实起来才是。”   立即有臣子出列附和:“是啊皇上,皇上婚事同样是国之大事,国,不可无后啊。”这个‘后’字一语双关,何况,皇上年龄不小了,老王爷便子嗣艰难,皇上怎么能不着急。   “皇上,兹事体大,还望皇上为自己着想。”   “恳请皇上为自己着想!”   项章以户部之首的位置老神在在的站在前面,对这个话题,不说话,不参与,他们项家已出国一位皇后,新皇后与项家无关,至于嫔妃的位置,有没有项家不强求。   莫云翳站的靠后的位置,同样没有跟着跪下请旨,因为犯不上,皇上如今登基,还少的了皇后,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皇上,还望皇上早做决断。”以前怕出现老王爷的事,皇上登基前不近女色,便没有人拿子嗣一事阻扰皇上登基,可皇上现在已经登基了。   “皇上,早做决断。”   穆济扫了一眼,这件事属老王爷的人催的急,看来是有一些人选了,只等皇上点头。   穆济对这件事同样没想法,他没有合适的嫡女,与他女儿同龄的世家小姐皆已经婚配生子,现今梁国上下有什么适龄的皇后人选他都不知道,又何须参与这类争斗。   何况皇上明睿,立个后而已,关系不了前朝多大变动。   明西洛淡淡的向下扫他们一眼,他没有改姓,皇家族谱上也只是在名字前面加了一个字:“众位爱卿的心意朕领了,只是殿下身体不适,不谈这些。”   众人一慌,就是先皇身体不好才谈这些,万一先皇去了,那皇上为表大义,肯定要停一个月婚唱嫁娶,前后三四个月可能就过去了,三四个月有多少世家小姐的年龄就不合适了。   “皇上——”   “皇——”   明西洛摆手,神色不容反驳:“以后再议。”   众人见状,不敢再说话,新皇旧臣,前者了解他们,他们却还没与新皇磨合好,又都是见识过他为先皇抄家,听说东南屠城的,谁敢第一个站出去反驳。   散朝后。   众臣三五成群的往外走。   “皇上什么意思?是不着急吗?”   “老王爷也不管吗?”   “皇上年龄不笑了,怎么就不紧不慢的。”   “好像……皇上以前就没有……”   “乱猜什么,那时候皇上哪有时间。”   “也是,是不是皇上不好一次就决定?”毕竟先皇病着,出于禅位的事实,皇上现在也不好大张旗鼓的议后。   “可,这件事兹事体大。”   “是啊。”   翌日。   朝堂众臣纷纷上书,求皇上先行选妃,后位可稍后再议。   明西洛直接绕过,单是各部送上来的折子,就议到了散朝之时。   项章也有些疑惑了,看眼莫国公:“你说皇上什么意思?”   莫国公爷也纳闷,好在两人嫡女都成婚了,谈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私心,只是不解:“皇上无意婚事?”   怎么可能,皇上是皇上,谈什么有意无意的,就连玄简都知道成家立业关乎重大,皇上就是有什么隐疾,也得选后,却迟迟不提,肯定是没问题,有问题早遮遮掩掩了,   项章这样想着,却不会真提:“皇上是不是真顾念先皇身体?”   “也许吧。”要不然还能因为什么?“皇上真乃至情至性之人。”   项章也跟着夸赞几句,觉得白聊。   御书房内。   长安打扫卫生的时,看到了很多上书选妃的折子,可等了几天也没见这些折子有批示。   皇上无意选妃?   而且他发现皇上的亲信,万象、多雨、常州等人都没有与皇上提过女人的问题,就连小厮出身的多雨也不提。   长安何其敏感,立即约束自己一方的女侍不可在皇上面前有任何出格举动。   “长安公公,会不会太谨慎了,万一长福他们。”   “谨慎无大错,何况一个宫女,充其量以后也只是一个大宫女,撑死了封个才人,犯不着为了这点利益冒险,我想长福也不会。”长福做事更谨慎。   “……是。”   ……   长福也急,毫无根基的他现在跟长安打擂台,长安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比的手忙脚乱,泡茶的手艺更是一个长期追赶的过程,洞察人心,和长期在帝王面前伺候过的应变能力,更是把他比到了尘埃里。 742二更 可他也不赶给任何宫女诱圣的机会,他伺候皇上这么久,皇上一直清心寡欲,即便他不敏感,也有基本的判断能力。 这个巨大的红利,他们的小心思碰不得。 …… 三日后,一位当值的宫女为皇上提沐浴的水时,不小心跌入浴池内淹死了。 翌日明天殿悄无声息的少了很多人,换上了很多长安、长福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长安、长福更安静了。 …… 项心慈吹凉手里的粥,纤细的手指,捏着玉白的勺柄,美的桃芬杏香,含笑的喂梁公旭吃一口:“梁都城现在的世家小姐你又没有见过,怎么知道不好看。” “娘,我也吃。” 梁公旭当然知道:“肯定没有你好看。” “那些庸脂俗粉能和我比。”项心慈喂一勺到安安嘴里,自信张扬。 帝安立即谄媚:“娘最好看,皇伯伯不如父皇有福气。” 项心慈顿时捏捏她的脸:“就你嘴甜。” 梁公旭却真的这样认为,只是该无忧无虑的她,最近却陪他关在这个院子里:“心慈,让无竞陪你出去走走,我身体好着呢没事。” “我哪天没有出去走,用你多事。” 安安点头:“安安早上还和母后一起做早课了,母后说安安跳的很好看,一会安安跳给父皇上。” 项心慈为梁公旭擦擦嘴角:“我可没说。” “明明说了。” 梁公旭立即为女儿撑腰:“我们安安跳的最好看。” 安安立即要保证:“比母后跳的还好看。” “那你想多了。” “娘。”帝安立即扑进母亲怀里,要一个最好看的保证。 梁公旭看了旁边安静的林无竞一眼,满意的视线又回到心慈和安安身上:“好了,好了,安安也好看……” “爹爹,不是也好看啦,是最好看。” …… 项章冷静扣下了 “为什么大哥。”项堰觉得可惜,多少世家大族有嫡女正合适的走动他们的关系,何况:“家里还有几位未出嫁的姑娘,即便不是皇后,做嫔妃也绰绰有余。” 项章冷淡开口:“无需如此。” 项承认同:“这样也好,皇上未曾大婚,现在各家都想出一个皇后,我们不趟进去也好。” 项堰还想项家再出个皇后,不出皇后,出个得宠的嫔妃也好,先皇在位时就是很好的例子,宫里有人不至于一点小心都听不到。 但项堰也清楚宠妃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项家所有女儿中,先皇后无意是……如果先皇后没有嫁给先皇,倒不是不能争一争宠妃的位置。 现在剩下的这些女儿中,项堰有些不满的看来四弟一眼,生的那女儿没有项家人一半容貌,还能指望一个平庸的长相的侄女将来做到宠妃的位置吗! 算了,算了,都是命,怪只怪项七没有一直做在后位上的运气,否则他们项家可风光大了,毕竟那位侄女可是要容貌有容貌要性格有性格,将先皇都能控制的牢牢地,何况其他! 项四老爷松口气,完全没注意二哥对他女儿的嫌弃,不入宫也好,他和夫人也觉得女儿不适合宫里的生活。 项章看向老四:“既然无意,最近几天给心源定了人家吧。” “是,多谢大哥成全。” 项堰瞥他一眼,要谢就谢你女儿性情、长相都不如人意。 …… 项心慈撵着手里的香,有些好奇:“寿康,你说明西洛会选哪家的女儿当皇后?” 寿康看眼床上睡过去的殿下:“这……奴才不知……” “随便猜猜嘛?”她就是好奇。 寿康笑笑,觉得夫人还有点对方一定没有她当的好的骄傲,其实在众民心里,夫人这个皇后,没什么可夸的,当初散尽家财还是以先皇的名义:“嗯……据奴才了解,辅国公和各地的几大世家都有人递上画轴,皇上应该在各地的世家子女中才是。” “为什么?”梁都城最近风头正盛的世家小姐也有,名声经营的比当初的柳雪飞、施维也不逞多让。 “皇上胸有大才,外选的皇后更有利于皇上施政。” 项心慈对这个就没什么分析能力了:“哦。” “但夫人,咱们梁国再也找不到比夫人更美更心善更能歌善舞的皇后娘娘了。” 这话项心慈爱听,顿时笑的眉眼弯弯:“那是。” 秦姑姑端着红枣糕过来,嗔寿康公公一眼,皇后娘娘平日够骄傲了,还惯着她说。 寿康觉得夫人是真的好,最好最活泼的皇后娘娘。 …… 更声敲过,夜色更浓,白霜裹挟了枯木寂静无声的冻结成双。 明天殿的书房内却烛火通明,久亮的灯火融化了梁上的积霜,大殿内外一片安静。 长福提着灯笼过来换夜。 长安却认了一下皇上目前没有任何需求,更身后的小太监交代了几句,去与长福交界。 长福搓着手,不像长安出门就有手炉拿,但这时候好像也只有他俩能说说话。 长福见四下无人,想起御花园死的几个人,低声道:“您说皇上怎么想的?”怎么看也是宫乐司如花似女的女子,长相自不用说。 长安看他一眼,他怎么知道,但权利之中,总有人不信邪的前仆后继。 “长安,你以前与皇上认识,皇上就没有喜欢的人?” 长安看他的目光有些沉。 长福自知失言,他就是不解,生更半夜的,皇上竟然还在批折子,多渗人。 “换班的事就这些,我先走了。” “你慢走。” 长安裹紧身上的衣服,同样疑问,有一个不该有的猜想越来越大胆,皇上在等谁? 可如果在等,皇上对那天的事没有任何异常,可现在的长安却没胆子再试探,皇上绝对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易近人。 怎么做才能为主子分忧呢?不知道他给师父去的信,师父回了没有,想到师父,长安加快了脚步。 …… 项心慈咬了一口冰镇奶豆糕,顿时凉的牙齿打颤,但还是好吃的还往嘴里塞。 林无竞无奈,又忍不住想笑:“夫人慢点,着是殿下昨晚特意命令属下冻的。” “我又不是夏天没吃过,就他事多。” 743一更 “殿下说,冰窖里的不如天冷了外面冻的好吃。” 项心慈闻言,转头看眼吃了药睡下去的人,眼睛里的光电暗了一瞬,但又立即恢复秋水盈盈的波光:“你也不用什么都听他的……他也不见得都对……”声音有些低,说不清是伤怀还是真心。 寿康拿着叶子牌过来:“夫人,解解闷。” 秦姑姑顺手端过了娘娘手里的冰沙,天凉了要少吃。 “好啊,把他馋醒。” 寿康摸着手里的牌,说起了梁都城的新鲜事:“皇上没有应选妃的事。” 秦姑姑出了张筒子,看了寿康一眼,提这些做什么。 林无竞看着手里的牌。 项心慈说的漫不经心:“算他有良心。” 寿康颔首:“是啊,六条。” 林无竞余光看了夫人一眼,她认真的看着手里的牌,心思并不在皇上选妃上,林无竞随手放下一张,殿下说的对,夫人放下了。 而明大人登基后在万民监督下,夫人又是忠国夫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皇上都要选后,他们两人再无可能。 “林统领,该你了。” …… 长安匆匆赶回来,拽住永生,有些激动:“我师父说什么?”他特意请教了师父,但师父一直不回信,他只能让永生去问,这对大家多好,以后他在近前伺候,也能更好的照顾夫人和公主不是吗。 永生看长安哥哥一眼:“寿康公公说……最近殿下身体不适就不让公公过去了。” 长安不解:“除此之外呢?” “寿康公公还说皇上日理万机,定是为明君,让公公好生伺候。” “就没有了吗?”他问的不是这些! 永生摇头:“没有了。”他其实没见到寿康公公,甚至连忠国府的角门都没有进去,是有人出来传的话,寿康公公似乎很忌讳跟跟他们往来一样。 可永生又觉得是他多心了,或许真的是殿下身体不适,寿康公公不方便出来。 长安有些失望,师父什么都没说,但师父是从皇上未入东宫时就接触皇上的,怎么会不知道皇上的点在哪里:“师父他……” 永生等了一会也没见长安哥后续,开口道:“殿下身体不适,公公他也很忙吧……” 或许吧,先皇后怎么想,以先皇后的个性,她真的愿意放弃皇上如今能给她带来的荣华富贵,先皇后不想与皇上重修旧好,可先皇后也没有找他:“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 长安觉得前路又陷入了无尽的茫然里。 …… 莫云翳代缴一份文书,路过忠国府的街道外,下意识的勒停马缰。 “世子。”同行的人也看向这条宽深的街道、驻守的禁卫,不免也生出几分感慨,这是先皇的住所,谁能想到先皇会禅位。 她还好吗?先皇身体怎么样了?他几次去信拜见,她都驳了回来,她有没有怪项家、怪先皇,毕竟从一国之后到现在的忠国夫人,她未必心里痛快,何况还有那么多人看她笑话,她还一步不出忠国府,是不是不高兴了。 “哎,旧时王谢堂前燕。” 莫云翳看他一眼:“走了。” “驾。” …… “报——皇上!” “报——皇上!” 层层传讯,盛大正式,长安顿时看了过去。 “皇上!忠国王昏迷不醒了——” 明西洛手里的御笔早已停住,他从暗沉肃穆的龙案前抬头,恍然间,他觉得自己一直在等这个消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临死前,唯一一次他要去梁公旭住所的机会。 “皇上,忠国王昏迷不醒了。” 长安立即为皇上拿上披风。 明西洛察觉自己已缓缓起身,他确定不快,思绪游离身体之外,他能感觉到自己像往日一样不紧不慢的站起来,面上不见任何迫切,但他又觉得思绪不受控制,脚步显得有些飘,听不清耳边的人又报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顺着长安的手穿上外袍,书了句:“带上太医。”便走入了寒风中。 长安觉得皇上和过往真的断了,连听到先皇要去的消息都如此平静从容。 今日的忠国府外安静的萧条凄凉。 皇上的銮驾冲破了生死的寂寥,忠国府的大门第二次全部打开。 传报声在忠国府上空响起: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项章亲自出迎,身为臣子身为忠国夫人的大伯,也只有他能出现这里迎驾。 明西洛仿佛没有看到他,思绪还没有因为一个人落到实处,他回梁都两月有余,却是第一次踏入这个府邸。梁公旭为项心慈挑选的以后养老之所,如今,这座占地辽阔、鸟语花香的府邸沉默又压抑。 “皇上,请——” 明西洛一步步的走进去,自从他回到梁都城,就没有见过梁公旭。 “想不到皇上亲自驾临,皇恩浩荡,忠国王和夫人都会感激皇上的恩德。” 她不会,明西洛面无表情的走着,他才知道,如果他不开口,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都能省去,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梁公旭,他也没什么与梁公旭联系的地方,他们之间只有生死时最后一次家国意义上的定义。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项承也在,林无竞也在,狄路也在,所有院子里伺候的人跪的整整齐齐。 明西洛没看狄路,到是齐全,等着梁公旭死还是盼着他活,明西洛讽刺掩入心底,径自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富丽堂皇、奢靡高雅让看管皇宫沉闷的他突来的不适,可充满烟味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哭声。 “皇上,这边请。” 寿康公公眼睛通红地站在窗边,恭敬地向皇上行了一礼:“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姑姑也带着人跪了下去。 项心慈坐在床边,一身素色的衣衫,单薄的背脊,手握着床上人的手,神色略显憔悴,眉宇间却待着笑,更加摄人心魄。 帝安公主小小的声音正滔滔不绝地与父皇讲着什么。 项心慈手拂过女儿的发丝,满脸慈爱。 梁公旭的眼睛已经睁不开,微微颤抖的睫毛显示着他尚有微弱的意识,听得见女儿的声音。 744二更 明西洛在看到那个人的背影时,一直混乱的精神终于肯重重回归意识,却在她不转身时,不能承受的看着她,第一次怨憎超过思念,他想这三个人都去死,死的凄凉不见骸骨,永远埋葬在无尽深处,永生永世不再成人霍乱! 她为什么不回头!她凭什么不回头!他们用一个皇位算计他!他跟他们计较了吗! 长安恭敬的向背坐的人行礼。 寿康代替心无旁骛的夫人上前:“回皇上,殿下他……”便说不下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时半刻的事,再说皇上还未必在意,除了夫人和公主,其他人谁会真的伤心,就连秦姑姑也是伤心他们小姐的伤心。 明西洛看着金线织就的床幔中的两个背影。 梁公旭的手无法用力,瘦的皮包骨头的指节膈人却颤颤巍巍地放在两个人手里。 帝安丝毫没被父皇越发恐怖的外在吓住,胖嘟嘟的小手握着父亲。 梁公旭好像感知到了说话声,是他来了吧,那个曾经一无所有要靠着自己指点天下的人,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满不满意,还是觉得就那么回事, 应该是就那么回事吧,毕竟也没什么好看的。 梁公旭手指动了一下,想做什么却…… 项心慈握住他,让他安心:“安安,去给皇上请安。” 梁公旭的手指稳稳的停在心慈掌心。 帝安看娘一眼,又看眼父亲,对‘皇上’二字属于陌生人有些不解,但还是依照母亲的吩咐爬下床,恭敬的像唯一站的笔直的人见礼:“帝安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西洛的目光才拽回到请安的人身上:“起来吧。”多年不见帝安已经不记得他,她也从一个小孩子长成了一个小姑娘。 明西洛没有不给梁公旭面子,亲自上前,抱起了帝安,向前几步走进了一家三口营造的私人空间。 他并没有在寿康看过来时停下脚步,不容任何人非议的继续向前,最终站在了帷帐内,站在她的身侧,下垂的衣袖擦过她的背脊,将帝安重新放回到床上,一股淡淡的有别于熏香的香甜不其然窜入他鼻尖,让他手有一种爬上她脖颈,扣紧她所有纤弱,聆听喃嘤的冲动。 帝安靠着爹爹茫然的看着抱他的人。 项心慈安抚的看女儿一眼,声音温柔:“叫大伯。” 明西洛心不受控制的颤一下,她还知道他活着! “大伯好。” 明西洛没看项心慈,好像自始至终都没发现她存在,视线落在苍瘦如骨的人身上,再没有分给任何人一点儿:“皇上。”鼻翼间却全是淡淡的甜香,丝丝缕缕萦绕不散,让他思绪又有些不受控制的松动。 梁公旭想睁眼看看他,看他高兴吗,满意吗,却始终睁不开,只有安安和心慈的温度通过衣服包裹着他,让他安心。 算了,看不见就不看了,明西洛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以后劳心劳力、娶后生子。 说不定您老了还要愁子嗣相互残杀,他被气的想拍死他们,最后无非是史书上记载过的任何帝王的一生,无趣又能名留史册,而他梁公旭只是淡淡一个称号,只是心慈和安安心中的丈夫和父亲就够了。 寿康眼睛更红了,能从皇上口中听一句‘皇上’,就够了。 帝安的心神很快回到爹爹身上,像任何一天一样绘声绘色的给爹爹将她今天的早课,穿了什么衣服,挂了几个铃铛,娘是多么多么的啰嗦又烦人,但娘弹的琴有是多么好听悦耳, 项心慈便在一旁笑着,手始终没有放开梁公旭。 明西洛站在三人中,格格不入却不退去,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们夫妻感情不错,怎么能不好,看看外面站着的几个哪位不是床上的人功德无量。 如今也要去了……一个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过十五,如今已经二十有几的人行将就木,明西洛没什么伤怀的,最大的仁慈无非是不计较他算计了皇位的事。 帝安的声音是大殿内唯一的声音。 明西洛的嗅觉却代替了所有的感知,可却只能没有方向的茫然四顾。 梁公旭微弱的感知,全在妻女身上,他喜欢现在的安静,女儿的朝气,心慈的平静,他此生了无遗憾,心慈也不要伤心,还有安安,虽然没能看着她长的再大一点,可已经不贪心了,他的安安已经到了会永远记住他的年纪。 这样安静、凝重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凌晨。 凌晨的时候国丧的钟声缓缓敲响,哭声才在忠国王府上空响起。 项心慈握着他还未冰凉的手,静静的坐着。 帝安被景嬷嬷带走了。 明西洛站在她身后,同样一动不动的站了一夜。 皇上不走,项章等人自然也在外面跪了一夜,可?丧钟已经敲了,皇上为什么还不出来? 项章看向项承。 项承为女儿伤心为二皇子伤心,为帝安公主失去父亲伤心,匍匐在地上哭的真心实意。 项章就知道关键时刻指望不上他,可人家女儿是先皇后,本人还不费吹灰之力做到了从三品的位置。 项家也因为他女儿得以在皇位更迭中存活,而他项章,连嫌五弟蠢都不能,因为就是项家的功臣,简直傻人有傻福。 项章急忙示意门边站着的庄姑姑进去看看,皇上该回宫了。 庄姑姑走进去,顿时觉得里面安静的诡异,不禁也放轻了脚步,看了最近的长安一眼。 长安走出来,眼睛有些红。 “皇上该回宫了。” 长安怎么不知道,但他不敢说,皇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晚上了,听了一晚上帝安公主说话,早上忠国王爷去了,帝安公主被骗走,是里面发出过的唯一声音。 皇上竟然在那里站了一晚上?皇上是不是——“你等等,我让师父催一下。” “你赶紧。” 皇上在陪谁?总不能是先皇,他真是蠢!怎么就认定皇上忘了过去!笨死了! 林无竞见状起身,向里面走去,不意外皇上没出来。 项章顿时看林统领一眼,有些诧异,他,他怎么起来了? 745一更 他这个尚书还没起来呢,项承这个前国丈也还跪着,他怎么…… 林无静已经走了进去,做他该做的事。 晨光中越发金光闪闪的房间内。 明西洛一身简单的长袍,肃穆威严,却格格不入的站在一片金光中,他以为他可以,他以为…… 最终却缓缓抬起手,像抵不住饥饿的孤狼、像一个伪君子,他依旧爱她,从站在这里看到她在就在劫难逃,或者……在他踏出第一步时,就完全没了说不的权利。 可又抗拒自己输了,他不在乎自己爱的多一些,爱的有没有尊严,但他在乎这段感情那个人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甚至还朝三暮四! 明西洛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很久,还是妥协的放在项心慈肩上,声音缓慢小心:“都会过去,我还在。” 一直与寿康焦急说话的长安看了过去:外面那么多大臣等着! 寿康没有任何意外,能让克己守礼、恨不得活成典范的明大人,一次又一次放下原则,怎么可能没有沉重的分量,这份在乎不是他自己能衡量的。 寿康叹口气,只是,不合适。他们不合适,否则为了安公主,他也会主张两人在一起,皇上有封夫人做贵妃的能力! 但不行,他们娘娘害怕孤独,又贪心,贪心很多很多爱、贪心华丽的热闹、贪心不受束缚的放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停在哪里,怎么可能一心一意爱一个人。 何况新帝日理万机、又尊贵非常,歌功颂德听的多了,怎么还能保持当初什么都不求的心,所以,不合适,好在夫人感情没有定性,从这位日渐耀眼的帝王身上抽身,也未伤筋动骨:“我知道,我跟皇上说。”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皇上……原来…… 明西洛察觉到她瘦了,单薄的肩膀在他掌心,刺的他呼吸困难,这说明很长一段时间,她在为梁公旭离世焦虑,根本没有时间想他。 而他像个傻子,从回城、登基,一件件对任何人来说都算举足轻重的大事,她自始至终说不定根本就不在乎。 就像以前,他看着她订婚,看着她哄了莫云翳又哄容度,令人不耻却触不可及,他像个小丑,无论心里排山倒海的想什么,都改变不了,连站在他们面前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明西洛妥协,他承认,不管曾经如何,不管她做了什么,他还是想跟她在一起,他靠近几步,站在她微微向后就能碰到的位置:“……想哭的话,就哭吧……” 项心慈没有动,她怔怔的看着床上的人,非常想嘲讽自己,她又做了一件莫名其妙又稀里糊涂的事,可她不绝得愧疚,还很开心。 她……确实不能回应他炽热的感情,而他也知道无力经营一段让她无爱无欲的婚姻,他撤的快,将感情都放在帝安身上。 她也喜欢这种无拘无束,彼此默契,相互扶持:旭旭…… 明西洛等了很久,终于看向她。 林无竞已越过所有人走到近前,仿佛没看到皇上放在夫人肩上的手,恭手,声音劝慰又熟识:“夫人,让寿康公公上前吧。”语气好像彼此商量过很多次,又彼此承诺过很多次。 项心慈闭上眼,再张开,已经安安分分的伸出手。 林无竞立即上前扶住夫人,小声哄着:“殿下如果看到,一定笑了。” 项心慈想说,才不会,他最讨厌安静。 明西洛的手自然落下,她熟稔的走向了另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多少次!无论他几次将自己低到尘埃里,项七小姐都会让他知道!他多可笑! 寿康瞬间上前,挡住了皇上可能看向夫人的视线,拿过了殿下的寿服:“皇上,时辰不早了,宫里还有很多事等着皇上,殿下这里有奴才呢,殿下肯定知道皇上的心意了……” 宋子宁进来:“皇上,老王爷到了。” “皇上快去吧。” 明西洛握住空荡荡的手,握到青筋暴起!何其可笑!他就是一个笑话,彻头彻尾的、不明所以的笑话!项心慈!她项心慈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他竟然一次贴不够,又一次,一次次上门让人—— 明西洛骤然转身,衣袍带过一阵疾风!瞬间离开!项心慈!没有谁想要至高无上的浮华又什么都不付出的!路是你自己选的!不要后悔! 长安急忙追上。 林无竞见状,看了寿康公公。 寿康公公小幅度的摇摇头,示意他没事,余光不禁扫眼夫人,见夫人站在一旁,视线一直落在殿下身上,心下更安了几分。 这样就好,等新皇以后成了婚,再过几年,这些事也就过去了,皇上一点小小的放不下也没什么,对夫人也好。 …… 梁公旭的丧礼办的隆重盛大,同样也让人惋惜、感慨,因为先皇带走了他唯一的男嗣,曾经的二皇子,那位年仅六岁的皇族孩子。 先皇后娘娘,如今的忠国夫人,知道这一消息后,当场哭晕在灵柩前。 听说看到那一幕的人无不叹息、伤怀,连在场的很多次朝臣都哭了。 现在人们谈起先皇,好像都忘了他曾经是多么乖戾弑杀的一个人,而只记得——先皇大义! 先皇的嫡子,曾经人人要拥立的储君,如今——不过也好,以后避免让人猜忌。 之于大梁,这无疑是一件永绝后患的事。 但先皇娘娘,如今的忠国夫人还是个女人,一个曾经挑过无数事的女人。 女人看事情跟男人不一样,曾经在先皇后手里受过委屈的,如今背脊都挺了起来。 先皇去了,说明白了就是项七小姐失势,以后再也耀武扬威不起来了,她们再也不用人手一个所有年节不过,不召见臣妇,不与人相交,什么都不懂的皇后。 以后大梁会有一位端庄贤淑,识理明是非的皇后娘娘,她们也不用战战兢兢的像伺候狗头铡一样伺候那位阴晴不定的先皇后。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忠国夫人除了名号还剩什么,连孩子都没有了,以后还能指望什么。 746二更 “曾经不可一世的先皇后娘娘,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丧父丧子的可怜女人,你们切不可再一轮。”董家小姐随意的制止着,不怎么在意。 穆婉容叹口气:“先皇当真狠心。” “是啊。”这两年刚刚已经成婚,还未曾坐上一宅之母,但已经都生儿育女站稳脚跟的同龄女子,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天爷到底是公平的,怎么可能让一个处处不如她们的人,事事如意,现在好了,先皇让位,连儿子都没有剩下,以后还不知道谁比谁惨。 就连今晚各府的教习嬷嬷,都忍不住隐晦的提醒教导中的世家小姐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多行不义必自毙,一定要心存善念。 翌日早朝上。 皇上念先皇恩德,命举国哀思,并令忠国王丧期按国丧来,大梁国内停止婚丧嫁娶半年。 辅国公府的庭院内。 柳雪飞逗逗施维怀中的孩子,十分喜欢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真可爱。” “那当然了,我花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乳母都没有多请,对了,你也不笑了,什么时候成家,也生一个。” 柳雪飞想想,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太大的想法:“我想先做好现在的事情。” 施维惊讶的看着她,将孩子交给奶娘,让奶娘先带下去:“你真要入职?” 柳雪飞点头:“你觉得不妥?” 当然了,施维觉得雪飞魔怔了:“皇上胆子真大,他怎么敢想启用女官。” “我也以为回到梁都就不可能了,想不到皇上打算在工部继续用我们。” 施维看着雪飞,再想想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这两个人如今要冒天下大不违做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我以前竟然还妄想嫁给他,你说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柳雪飞不觉得:“这恰恰证明你眼光好。” 施维当着雪飞的面没什么不能说的,见证过彼此的年少轻狂,也见识过对方眼高于顶:“皇上回城的时候我还在想,我当初是不是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他一定会愿意娶我,结果……你说我那时候是不是特别像个笑话。” 柳雪飞喝口茶:“不会。” “真的?” “嗯,因为我觉得皇上估计都不记得你。” 施维瞬间睁大一双灵动的眼睛:“雪飞你变坏了呀。” 柳雪飞噗嗤一声笑了:“实话实说,你知道吗,我在他面前当值了一个多月他都没发现我和我哥换人了,还有东南士族送给他的女子……”柳雪飞回忆着那些各有千秋的美人。 真的是美人,不是琴棋书画下的美人,是扶风弱柳、各姿各态的美人,有些事她见了都会心折的美人:“他脸看都顾不上看,一心都在各地的事务上,所以,我觉得他再见了你,也未必认识你。” “诶,你是谁朋友,我好歹也做过万岁的未婚妻。” 柳雪飞调侃:“没见过几面的未婚妻。” 两人忍不住笑了,施维微微感慨:“幸好我成婚早,否则皇上登基回来,谁还敢娶我。” “你也知道。” 施维想起自己少女时对他的心思,还有他站在人群中的风姿……现在回忆起来,依旧甜的与有荣焉:“他很好,当时我真的想要下嫁,他……长的好,作风好,如今——”能让女官入仕,单是这份魄力,就无人能及。 柳雪飞深有体会,皇上是——突然觉得不对:“别乱说话,今非昔比。” 施维当然知道:“你呢?天天守在他身边……” “小维。”柳雪飞目光里露出几分严厉。 施维非常识趣,略过这个话题,突然觉得:“说起来,我们都看错眼了。” 柳雪飞疑惑?怎么? 施维重新烫壶茶,漂亮的眉宇一挑送出两个字:“先皇。” 柳雪飞神色慢慢静下来,接过新茶,是啊,曾经的大梁圣都,乘龙快婿是莫项两位世子,谁曾把四皇子放在眼里。 恐怕都觉得嫁给先皇无异于跳入火坑,什么时候被剁碎了喂了蜗牛都不知道。 可先皇临死前却如此用心良苦,不知道忠国夫人理不理解先皇的用心,还是会怨怪先皇带走了二皇子。 柳雪飞想到项七小姐的性格,突然发现她很久没有想起过项七小姐,想起过项家,想起过他了。 柳雪飞没有喝茶,苦笑一声,她和逐元之间还因为项七小姐有过争执,她也没有把项七看进过眼里,后来……再到现在,她突然觉得项七小姐…… 柳雪飞不知道怎么形容,应该说活的鲜活又肆意,虽然只在皇后的位置上坐了区区几年,却比很多人做一辈子还要热闹。 但热闹归热闹,她还是觉得,不像项家的姑娘,项家的姑娘哪位不是端庄有礼,人人称赞,因为皇后娘娘,项家这些年嫁女都不曾再张扬。 施维以茶代酒敬雪飞:“也只有项七小姐那样古灵精怪的人才能让先皇如此用心良苦吧。” 柳雪飞愣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不……” “现在也惊讶娘娘做出过的事,但不觉得只有她能压住先皇吗,否则,早被先皇——”施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柳雪飞将茶杯放在嘴边,没有否认,或许,一物降一物。 “咱们梁都城又该热闹了。” “是啊。”择后选妃,国之大事,却是新一代的才女佳人故事了。 …… 御书房内。 明西洛放下朱笔,手抵着额头,揉揉疲倦的眉心,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他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那天林无竞和她站在一起的样子。 “皇上,茶。”长安小心的候在一旁。 明西洛看着眼前普普通通的茶杯,拿起来,讽刺一笑,梁公旭当真煞费苦心,用一个非皇室血脉的孩子就想获得最大的利益。 真的如此爱她?何必弄的那么难堪,一个狄路不够,还有一个林无竞,明西洛快要笑了。 这就是夫妻之道,是为了她好,在他眼里,他只看到了一段腐烂的感情、脱轨的马车、光鬼陆离的世界。想必在其中生活的人不那么想,毕竟狄路和林无竞和谐的都站在一起,那天如此相得益彰、和谐美满,谁又不觉得是他明西洛小肚鸡肠、自私计较。 恐怕项七小姐知道他怎么想还要提醒他,冷暖相宜,好自为之。 . 747一更 明西洛心里一股郁气冲上来,哐的一声瞬间砸烂了手里的水杯! 长安顿时跪在地上。 御书房内所有伺候的人都不明所以的跪在地上:怎么回事。 明西洛觉得更难受了,呼出的气能烧死他一样,林无竞他凭什么!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战战兢兢,这是皇上入主御书房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可却如此毫无征兆,没有起始,发生什么事了?所有人都求救的看向长安公公。 长安更害怕,他知道皇上为什么发火,可那是先皇后,根本不容人做手脚。 至少这个时候、这个时间段、他若敢动心思,不等皇上稳固他的地位,忠国夫人能把他弄死。 先皇后不是能威胁,更不是胆小怕事的,更不在乎自己的名节,什么丑事恶事做不出来,这时候冲出去牵桥搭线,他以后都不可能给皇上解忧。 明西洛舒口气,静了好一会,情绪勉强恢复如常,却憋的越发难受,既然他不好受,都别好受。 明西洛抬起头,神色看着已无恙:“忠国夫人的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众人才喘口气,立即有人收拾地上的残骸。 长安殷勤上前,开口:“是皇上,已经按照流程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既然如此,忠国府还用男眷做什么,留着风花雪月吗:“把吏部尚书叫过来。” “是。” …… “朕记得林统领这些年剿匪有功,怎么不见他升迁调职?” 穆济闻言便知,这几日林无竞身为禁卫军统领前后操持了先皇入殓一事,他也略有耳闻,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却在回梁都城后没有述职,先皇也还没有给他安排政务,就一直在原职上待着,可惜了,毕竟是在匪患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回皇上,当时先皇在位,先皇可能另有考虑。”比如拱卫忠国府,实则大材小用了,可当年谁敢提。 这次先皇之事后很多人问起林统领,都不胜唏嘘,林家好不容易出了个真出息的孩子还时运不济,再说林家小儿子当年在梁都城也颇有盛名:“皇上,是想重新启用林统领?” 明西洛似乎也颇为惜才,有些惋惜:“是个能堪大任的。” “皇上圣明。” “他的升迁你看着往上提,至于禁卫军统领,就有申德暂且担任。” “是。” …… “林统领这是要时来运转了,好事好事,哈哈。” “可不是,这是大好事,林阁老知道了不定怎么高兴,咱们这些老家伙可不能客气,要好好的敲他一顿才是。” “一顿怎么行,两顿。” “有道理,有道理。” 穆济也为林阁老一家高兴,林阁老当初虽然不是他的恩师,也对他多有提携,如今轮到他的么孙,自然会多加照顾。 但他没料到消息送到忠王府,林无竞竟然派人拒绝了他的安排,只说先皇对其有恩,他会带领禁卫军五千人马一直守卫忠国府。 穆济眉头一皱,胡闹!这里是哪里!是梁都城!大梁国都!外有四十万大军,内有五万御林军,用的到他护卫一个忠国府,画蛇添足、没事找事:“让他过来,亲自过来!” “……”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叫人!” “大人……林统领还说了……忠国府大总管追随先皇刚去,腾不出人手,就不来了。” 穆济瞬间转头看向说话的人,这是什么话,他不知道他让他做什么吗!这事关他的前途!他出去剿匪多年,出生入死,回来就是给人看大门当护卫的? 穆济脸色冷下来,本就听说林家小儿子顽劣,没想到前途大事上也敢如此随意,对得起林家对他的期许:“我去林家一趟,如果有紧急公函,交给左侍郎处理。” “是。” …… 月色被蒙上了一层雾纱,阴湿寒冷的风从凉亭四面八方的缝隙里吹进来。 秦姑姑命人把三面的纱织换上了厚毡,烛火通明。 项心慈坐在椅子上,望着漆黑的湖面发呆。 林无竞看眼亭子里的人,将手臂处的薄毯拿在手里,走过去,蹲跪在夫人脚边,为夫人盖上。 项心慈没动,依旧看着漆黑的湖面,不是伤心,他要走了,脱了两个月才走,给他们所有人做足了心里准备,她……只是有些想他。 林无竞没有起身,伸出手,隔着毯子握住夫人的手,与她一起看着漆黑的水面,皇上不是一个好皇上,却也安排了他往后的考量。 项心慈动一动有些僵直的身体,看向他。 林无竞立即转头。 “穆尚书今天派人传话,怎么没去。”她的声音在寒夜中响起,带了霜雪冷香和温柔。 林无竞握住夫人的腿,为娘娘疏解下僵硬,便一下一下的揉捏着:“也不是重要的事,现在的职位我不会动,去了也没什么事,何况咱们忠国府与外界也没什么好说的。” 项心慈看着他,突然出手,落在他头上。 林无竞微微侧头:“夫人,两天没洗了,您高抬贵手。” 项心慈脸瞬间僵了一下,就要去打他。 林无竞顺势将人抱入怀里,护在心上:“天冷。” 项心慈靠在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热量,的确暖和了很多:“今天月亮很模糊。” “快霜降了,明天有风。” 秦姑姑看眼凉亭里安静的两个人,走过去:“夫人,莫世子又派人送了一筐螃蟹过来。” “一筐螃蟹而已。” 秦姑姑眼睑抬了一下又垂下:“是,夫人。” 项心慈把玩着林无竞的手指:“你说明西洛是不是故意的,旭旭说了不用守孝,他却延长到半年?” 林无竞手指微微握了一下,这个问题轮不到他回话:“……” “他就是憋着坏,我跟你说,他这个人沉闷无趣,不喜歌舞曲乐,看不得别人家丝竹管弦,更容不得别人高兴,现在好了一禁就是半年,就合他的心意。” “……” 项心慈垂头,声音又变得的温柔:“食指的位置用点力,前两天握笔太多,有些疼。” “这里?”林无竞待着薄茧的拇指压在她纤细的指骨上。 “嗯。” “好。” 748二更 御书房外。 长安低眉顺目的站在门外,眼皮微抬看眼等在外面回话的穆尚书。 穆济一身官袍,身形挺拔,神色间怒其不争,大好的前程,偏偏没有上进心! 但也打算据实上告,林无竞太托大了,大梁国最不缺的就是武将,他以为他放弃这个机会是梁国的损失,那是他自己没有长远方向,他的举动等于辜负了皇上的期许。 长安听说了,别说一个从五品的位置,就是兵部尚书,林统领都不可能放弃忠国府,可,皇上必须让他放弃,必须。 长安看眼还在里面议事的皇上,转而看项穆尚书,恭手:“大人。” 穆济看向他,神色如常,对长安远不如对寿康重视,寿康手里捏着的是朝臣的生死、如帝亲临的只手遮天,明帝身边不可能出现那样的大太监,可也有必要的客气:“公公有事?” “林统领没有答应?” 穆济没有回答,谨慎的看他一眼。 “杂家是想提醒尚书大人一句,既然皇上亲自问了,无论如何,尚书大人都要给林统领安排一个位置。” 穆济才正式看向他。 长安神色如常,又垂下头,仿佛只是无意寒暄。 穆济看了他好一会,又思索的在御书房外站了一会儿,没有再进去转身走了。 皇上必须给林无竞安排位置?爱才心切?怎么可能,忠国府? 穆济随即恍然,林无竞在忠国府任职确实不合适,穆济想起了令国公的寿宴上见到的小姑娘,先皇葬礼上容貌更盛的先皇后娘娘,不禁也有些理解先皇不惜杀了嫡子维护她的心,反而先皇没有让她殉葬出乎他的意料。 不管怎样,如今的忠国夫人今年才十八九岁,林统领也正值好年华,他不是猜测什么,只是时间长了,恐有人非议,何况这次林无竞竟然拒绝了升迁,难道是有不臣之心,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穆济脸色沉下来,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落人话柄为好,既然今上忌讳,这件事避免为妙。 穆济没有再找林无竞,直接向林家下达了兵部从五品的任命书,任命书以下,便不容林无竞拒绝。 …… 项心慈牵着帝安的手扫完梅花霜回来,一身银霜色的长裙,清减的身形,美的越发逼人心魄、惹人怜惜。 项心慈为帝安接下外氅。 焦耳抱着梅花,见到林统领叽叽喳喳的开口:“大人家里传了什么话?” 林无竞眉头。 项心慈见状,将孩子交给景姑姑搭理,走过去,拿过了他手里的书信,从五品任命书:“好事儿啊,你皱眉干什么。”又放回他手里。 清冷的梅香划过林无竞的鼻息,林无竞眉宇舒展开来,将信折了起来,这其中定是皇上的意思,防止皇家丑闻也好,还是就不想看到他在这里也罢,是要让他强制离开:“殿下让属下留在忠国府。” 项心慈认秦姑姑为她净手:“在这里有什么前途,带着那五千禁卫天天练,能练出什么花样来,去兵部不是更能施展手脚。” 秦姑姑将夫人柔弱无骨的手拿出来:“林统领也是为了照顾娘娘。” “下了职过来便是。”林无竞回来后跟以前变化很大,他担得起从五品的位置。 林无竞看眼夫人,心下便知夫人没有多想,更不觉得是皇上的手笔。 但看看狄路,不在忠国府任职后,他出现在忠国府的机会有多少,自从殿下去后,他忧心忡忡的来看过夫人三次,都是半夜三更翻墙来的,他在躲谁。 而且他还打听到,狄路要外派了,又是谁的手笔,在朝为官必然被皇上捏在手里,想怎么调任怎么调任,以后别说进忠国府,在不在梁都都是问题。 何况,哪有那么巧的事,狄路外派,他又要上任:“回夫人,没有必要,本末倒置了,属下是帝安公主的护院,已有官职在身,无需叠加。” 提到帝安,项心慈不说话了。 帝安开心的笑着:“爹爹说了,林统领以后都会保护本公主,院子里的带刀的侍卫都是安安的。” 项心慈嗤之以鼻,提醒她:“是我的。” “安安的,爹爹说是安安的。” “你爹脑子不清楚,其实是我送给你的。” 秦姑姑一人给了她们一杯热红豆,让两人别争了:“兵部下了文书,林统领是不是不好不上任。” 项心慈握着热气萦绕的红豆奶,长长的睫毛上瞬间晕上一层雾珠,她微微抬眼,一双波光盈盈的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林无竞心瞬间软下来,软的一塌糊涂只想将她抱进怀里感受她的存在:“无碍,皇上留有遗诏。”防的便是皇上将它撤离夫人和帝安公主身边,没有五千带刀禁卫,夫人和公主就可能吃亏。 秦姑姑笑了:“还是殿下有先见之明。” 林无竞从夫人身上收回目光:“夫人,属下出去一下。” 帝安的小声音响起:“林统领不喝红豆奶吗,很好喝的。” “多谢公主殿下,留给公主殿下喝,” 项心慈看着林无竞离开,眉宇间少了几分笑意:“不知道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回夫人,老爷说快了。” “总是这么说,上个月明明都到梁都了,还能赶上急招。” “正北突然出事,谁也没有料到,要怪就怪那帮蛮夷!” …… 明西洛没看地上跪着人,收起梁公旭亲手写的、盖有玉玺的遗诏,看来这是离宫前就写好的,神色带着讽刺:“这样的诏书你有多少?”恐怕不止一份,就等着应对他。 林无竞跪在地上,没正面回答:“先皇对微臣有恩,定当恪尽职守。” 明西洛直接将遗诏仍他脚边:“你真以为这东西有用!还是你想死的快一点!” “皇上——” “两条路,第一从忠国府出来,第二,死了干净!” “皇上——” “明人不说暗话,你做的事不该死?”临死前还不忘给七小姐找个暖床的,梁公旭是不是脑子有病。人都死了,这些碍眼的东西何不一起带走地上伺候他。 749一更 林无竞本不想说,他是臣,皇上是君,如果能与皇上和平相处求得保全,自然是上上策,现在看来恐怕不行。 林无竞知道不能硬碰,可他与夫人的关系纵然不被世俗接纳,也是经过先皇同意,过了明路,这事皇上是知道的:“皇上要处死微臣,微臣无话可说,但——微臣的事夫人都知道,皇上若还觉得微臣该死,微臣万死不辞。” 明西洛看着他:“拿皇后压朕?” “微臣不敢,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以后也定在忠国府尽心伺候绝不给皇上添乱,微臣是帝安公主的奴才,身负先皇所托,求皇上成全!”说完头磕在地上,态度诚恳,不卑不亢。 “杀了你,她又能记你多久,你以为她会为了你跟朕理论。” “微臣不敢这样想,先皇说皇上仁德,让微臣听从皇上发落。” 明西洛声音立即低了下来:“滚出去。” “是,微臣谢皇上恩典,微臣告退。”林无竞没敢耽误,快速退了出去,先皇说过遗诏未必管用,如果皇上清算就抬出夫人,望皇上念一丝旧情。 但这是下下策,他和先皇本以为用不上,或者说可能要几年后才用得上,但这件事比他们预想的来的更快,更直接。 皇上是单纯的要除了他们,还是对夫人……林无竞直觉是后者,那他就不行,以前是他不明不白的跟着夫人,现在换成夫人不明不白的跟着皇上肯定不行,岂不是委屈了夫人。 林无竞加快了脚下的脚步。 狄路已经等在宫外,见他毫发无损的出来,松口气,曾经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痛感还历历在目,如今皇上更没有顾忌,杀林无竞轻而易举,林无竞能从里面出来才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先皇留给了他保命的东西:“林统领。” 林无竞没有浪费时间:“你要外放了?” 两人向外面走着,上了同一辆马车:“下个月启程。” 林统领眉头皱的更紧:“这么急。”马上到了。 “本来是即刻上任,我母亲身体不适才缓了几天。” “皇上未必只是想对付我们。” 狄路:“……” “当初皇上与夫人分开可心平气和。” 狄路想到那时候:“心平气和就不会意难平了吗?夫人还好吗……” “好多了,只是偶然还是一个人发呆,宋子宁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些变戏法的把戏,还能哄一哄。” 狄路想到宋子宁,无奈一笑,好好的御林军苗子,如今快成杂耍班掌柜了:“宋子宁有心了。” 林无竞谈不上想不想狄路离开,他们两人也不熟悉,只是因为皇上动手,他们才有话可说:“你要是不想上任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不用了,你没有从忠国府出来皇上已生不悦,我若是再不走,皇上未必会容忍。”明西洛对他们都有杀机,当年没有打死她不过是不好下手,如今未必。 林无竞没有再劝说:“你去看看她?” 狄路点头。 …… “回皇上,林统领、狄大人一起去了忠国府。” 明西洛站在二十四扇窗前,窗户统统打开,外面假山流水,花草鱼游,寒风从外面吹进来,瞬间吹散了仅有的热气:“……” 卢虎等了好一会,见皇上没有说话,余光扫眼旁边的长安。 长安也不敢说话。 明西洛压下心底躁动的杀意,开口:“都出去。” 长安瞬间看卢虎一眼。 卢虎已经恭手:“是。” 长安不敢耽搁,也赶紧恭手带着人离开。 明西洛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房间内没有一丝明色的沉闷色调压的人透不过起来,他却比这间仿佛张开血盆大口要吞了他的房间更加压抑。 他随时能杀了林无竞,也能杀狄路,然后呢?项心慈就是他一个人的,不可能?项心慈根本不会把他现有的权利放在眼里,也不会屈服与皇权。 可让他与人共享!明西洛想到林无竞和狄路都在忠国府就好像看两个傻子!项心慈怎么可能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不过是随手解闷的东西。 他明西洛都不敢说是项心慈看在眼里的一个工具,林无竞和狄路连在她那里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明西洛的手重重的压在窗台上,掌心泛白了也没有拿开,眼睛闭上又睁开,突然转身向外走去:“更衣!” 长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是。” …… 狄路蹲在夫人脚边,年纪不大的他,头靠在夫人腿上听着林统领与夫人说话。 林无竞的手搭在夫人肩上,软声软语的问着夫人晚饭吃什么。 项心慈像抚一只猫,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狄路露出的脖颈:“没什么胃口,随意就好。” 林无竞觉得不能:“怎么能随意,厨房的大师傅们岂不是可以偷懒。”便事无巨细的问着,只要夫人不烦,他便哄着夫人说话。 狄路静静地听着,又将自己向前递了一点,手指拂过他脖颈的力道,让他痴迷战栗。 “做个酱香豆丁茄吧。” “那汤呢?” 项心慈手上的玉扳指停在狄路脖子上:“蘑菇菌汤?” “牛奶蘑菇汤如何,吃点甜的?” 项心慈手指又慢慢的抚着:“狄路,你说呢?” “夫人决定便好。” 庄姑姑走过来躬身:“夫人,皇上来了。” 狄路心猿意马的身体刹那间紧绷,睁开晕晕欲睡的眼睛。 林无竞也有些拿不定皇上的来意,看向申德。 申德用眼神示意,皇上是从后门过来的,没有仪仗。 林无竞脸上的神色更不好了,不是公事。 项心慈的手依旧抚着狄路的脖颈、耳朵、长发,手指落在他耳朵上,便无意识的揉着:“他有事?”神色平平,没有起伏。 “回夫人,皇上没说。” “让他进来。” 狄路突然有些想笑,握住娘娘的手,头从娘娘膝盖上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夫人,您是不是说错话了。”说着已经从蒲团上起身。 林无竞的手也离开了夫人的肩膀:“夫人要不要去迎一下?”今非昔比,九五之尊,不能再用传召的语气态度。 750二更 项心慈半靠在椅子上,不要,她新近丧夫,没有力气起来迎他,难得想起他如今的身份,开口:“如果他没事,就别让他进来了,省的麻烦。” 林无竞闻言退了出去。 狄路看眼七小姐,神色间也平静了几分,心里为自己近几日来的担忧多余,现在的明西洛在七小姐眼里只是麻烦。 他怎么忘了,只要七小姐不动,明西洛皇权在上又如何,就能称心如意? 项心慈确实有些不舒服,提不起精神来的丧,就像现在,动都不想动一下,但不至于察觉不出来:“怎么了?有心事?”声音慢的缠绵悱恻。 狄路闻言怔了一下,仿佛声音顺着她刚刚摸过的位置尽数侵入他脖颈,软绵无力:“……要外放了。” 项心慈叹口气,招招手让他靠过来。 狄路刚靠近几步。 明西洛一身玄色单衣走了进来,背脊挺直、阔肩劲腰无花纹的同色腰带勾勒出他越发成熟的的身形,让他看起来沉稳内敛,又想再三染指。 狄路见状立即退后一步。 明西洛自然看到了他,他不能进来,她这里人却不少。 项心慈看着狄路退后,头也懒得转,继续坐着,不恼他进来了,也不热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忠国府还在梁都城内,他想来谁还能不让他来,至于来做什么,项心慈没兴趣,她觉得自己做的很周到,一个被分手后如今心如止水的人,对上一任没必要太热情。 林无竞跟了进来。 明西洛站在门边,没有上前,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她半个侧脸,当真灯红酒绿。 长安紧张的用余光扫眼夫人又看眼皇上,安静的大厅内,于情于理都不该他们这边先说话。 秦姑姑见状已经含笑解围:“奴婢见过皇上,都愣着做什么,给皇上看座。” 狄路恭手,给皇上见礼。 长安立即给忠国夫人请安。 项心慈依旧没有动。 明西洛也没动。 气氛重新陷入尴尬。 秦姑姑看眼自家快‘闭目养神’的主子,赶紧让焦耳上茶:“这么晚了,皇上可有什么事,时候不早了,夫人该休息了。” 这么多外男在,她休息的了,明西洛没动,开口道:“都出去吧。” 秦姑姑看眼夫人。 狄路、林无竞也看夫人一眼,见夫人没有指使,心中不安了片刻,慢慢退了出去。 明西洛又站了一会,眼看不会有任何结果,妥协的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所站的位置与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刚好有清冽的冷香传来,透着梅花的香甜,她熏香了,还有雅兴挑香,想来精神好多了,要不然也会传这么多人过来解闷。 项心慈眼睛扫过去,刚好看到他的衣袍:“有事?”声音平静。 明西洛闻言心里蔓过一阵慌乱的失落,她对他的出现太平静了,以往……不是这样:“心慈……” 项心慈对别人叫她名字没有执念,谁愿意叫谁叫,只是林无竞、狄路不叫,以前的明西洛也不叫:“嗯?” 明西洛不想说,有些事他有他的骄傲,他不是什么时候都撑得过去,不是不需要认可和回应,那天如果不是林无竞将她带离床边,如果她靠过来:“我回来了……” 项心慈闻言莫名其妙的转过头看他一眼,恍然想起他什么意思,继而觉得哭笑不得:“明西洛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分开了,还是你走时斩钉截铁的告诉我,以后不要再纠缠不清,我当时苦苦挽留,你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你挽留?” 项心慈冷笑:“你觉得我哭的不值钱。” 明西洛心骤然被刺了一下,她哭着拉住他衣袖、她在厢房里等了他一上午、她问可不可以不分开,以她的骄傲,她觉得石头也该回头,可!他做的少吗! 项心慈看他那样子大概是想起来了,但似乎不服气:“我也不是让人招之则来会指责去的人,当初既然是明大人不愿意,我也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还请皇上以后不要这么晚过来。” “那你应该知道,当初我们多长时间没见了!” “我们半年不见的时候又不是没有,皇上,你别告诉我你后悔了,我哭过都没有留过的人,你觉得我还想看第二眼。” “如果娘娘受不了这点委屈,娘娘又如何认定我就受得了您想起来就看看,想不起来就不看的屈辱。” “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屈辱?”项心慈简直了:“所以趁早抽身了啊!你走了就走了转回来羞辱我吗!” “我不是——” “你委屈,你委屈什么,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不行,是你非说愿意,是不是你说愿意!结果呢!愿意的是你,不愿意的是你,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你现在竟然还把你受的委屈,跟我受的委屈相提并论,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比!”反了天了! 明西洛被她顶的一句话说不出来,甚至回不了一句!觉得哪里不对,又哪里都对! 他想说。我为什么不能跟你比,可他骨子里又认为,无论从身份、地位,他确实跟她没得比。 她是项家高高在上的嫡女,他只是一个家臣。 她是皇后,他也不过是臣子。 现在!现在一个皇位说明什么!被她讽刺椅子太高吗!“狄路和林无竞又是怎么回事!伺候的你满意。” “你这不是废话。” 明西洛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项心慈觉得这是明摆的事:“我难道不该对他们好一点,就像现在,项我很累,他们会安安分分的待在我身边,唯恐我反了,一句话不说,可你呢,知道我不愿意说话,我还要应付你,你再看看现在,他们谁敢在我这里大呼小叫跟我废话!谁敢把我晾在院子里一个上午,谁敢跟我要求见面和不见面,只有你!你依仗什么跟我闹,我的喜欢、纵容,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对你不一样,容忍你的多,所以你想怎么跟我闹就怎么跟我闹,想分手就分手,现在想和好我还得感恩戴德,明西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751一更 委屈了,那也叫做好,高兴了看一看,无聊了哄一哄叫好! “你什么眼神!你觉得我对你不好!我对你不好,容度和莫云翳,哪一个我给他们机会了,只有你!”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他不是来讲道理的,他认输,他不跟她讲道理:“那天我……” “我不想听那天,那天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你走后我一个月的期期艾艾都成了笑话!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明西洛站在原地没动:“你觉得我就好过……” “是我让你不好过吗,我哄你、让着你,旭旭不喜欢你,我还争取跟你在一起,可你呢?你跟我提分手后一走了之,你在乎过我,想过我吗,你知道那段日子我怎么过的。” 明西洛将自己心里的痛苦压下去,所有原则、冷静放在一边:“对不起……” 项心慈态度坚决:“不用,以后不要再来的。” 明西洛觉得自己……想笑又可悲,从他踏入荒野山时就注定输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不谈谁负了谁,不谈这些年谁更痛苦。 项心慈看向他,恍惚中他与记忆中的他重合‘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那时候他神色茫然不知原谅她是对是错,以后再说这句话时,态度决绝更为哀伤。 项心慈心底泛起一丝柔软,人也精神了些,身体微微倾斜,伸出手,握住他垂在一侧的手掌,陌生却更为熟悉的宽大粗糙。 明西洛看向钻入掌心的柔软,心里溢出一丝喜悦。 “子恒。”项心慈语气诚恳:“以前我们会有问题,以后我们还会有问题,我要的生活你不会认同,何必浪费时间,一次次的争吵没有意义,我们没必要再走一遍。” 明西洛骤然握住手掌。 项心慈已经抽离。 “我不过就违背了你一次,为何你抓着不放,若说分开后的痛苦,我心里又好的到哪里去。” “梁公旭一次都没有,他才是我相公,他可曾让我为难过一次。”项心慈决绝的看着他,就是他对不起她所以分手的!他洗都别想洗! 明西洛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不悦她的咄咄逼人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到头来还是最的错。 他想说他们现在可以在一起,他们之间没了阻碍,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可这话说出来,别说她不信,他都觉得可笑,外面还站着两个等着她怜惜的人,还有一个随时等着上位的宋子宁,以后还不知道有谁! 明西洛想到那些,手掌越握越紧,结果空荡荡的手掌却什么都握不住,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是对项心慈没有。 梁公旭已经把她胃口养大,他难道要跟梁公旭比大度,比谁给她的自由多,给她找的男人质量好!梁公旭当年就不该那么干!他早知道根本不会让他们成婚! 可即便如此,即便希望渺茫,他还是想……试一试:“我承认,我和皇上……”明西洛说不出违心的话:“我们重新试一试……” “然后你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光明正大的把狄路和林无竞打一顿?因为他们碍了你的眼。” “心慈——” “我们不合适,你现在今非昔比,会找到合适你的人。” “心慈——” “分手是你提的,别一副既往不咎的样子好吗。” 明西洛站在原地气得怒火中烧,她总是有办法这两句话就将人气死:“你觉得你们的关系正常!” “你觉得我们的关系不正常?” 两个鸡同鸭讲思想南辕北辙的人,互相看着对方。 最后项心慈先移开目光:“走吧,” 明西洛眼睛通红,他都求到这份上了,为什么她还是不可以:“你不怕我把外边的人杀了!” “再换两个就行了。” 明西洛克制着极大的冲动才没有与她同归于尽:“你——是忠国夫人。”几个字让他筋疲力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没数?” “我做什么了?我踏出过忠国府吗?” 梁公旭!明西洛恨不得把梁公旭拉出来千刀万剐:“你以为我现在想做什么,还需要跟你商量!” 项心慈有些累了,往日这个时间她该休息了,今日跟他废话这么长时间,更觉得困倦头疼,头便慢慢的靠向椅背,声音敷衍,“当然不用,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把这里拆了也无所谓。”项心慈说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靠好,一副天塌下来她也不在乎的样子。 “行!我现在就把他们杀了!”明西洛转身出去! 项心慈依旧坐着。 林无竞、狄路都站在外面,见到皇上盛怒的出来,下意识都跪在地上。 秦姑姑也急忙跪在地上,还不忘向里面看看,看看夫人怎么样了。 明西洛一脚踹起申德,三两下抽出他腰间的刀,寒光凌冽的光芒瞬间落在林无竞脖子上。 秦姑姑吓了一跳。 林无竞没有动。 狄路也没有动。 明西洛眼睛泛着血红,刀往前进了一寸。 秦姑姑见状顿时焦急不已,夫人身体才好一点,林统领……“皇上,皇上,您高抬贵手,您金尊玉贵,何必跟奴才们一般见识,皇上……” 奴才?明西洛脸色难看的扔下刀,大步向外走去! 秦姑姑见状急忙示意狄路、林无竞进去看看夫人,毫不犹豫的追着皇上而去! “皇上——” “还有事!”明西洛脚步未停,看都不想看到她们。 秦姑姑追的辛苦却没有放弃:“皇上,奴婢有话要说,是关于夫人的,请皇上务必听奴才一言。” 明西洛下意识的慢下脚步,察觉后恨不得没有长过腿!难道话说的还不够清楚:“有事!” 秦姑姑直接跪了下来;“皇上,可是奴婢家夫人又惹皇上生气了。” 明西洛无动于衷:“……” 长安垂头,退到一旁,一声不吭。 秦姑姑眼里蕴含了无尽的悲伤,未语,眼里已经带了泪意:“夫人她脾气一向不好,从小到大就没有妥协过,连老爷也犟不过夫人……” “如果你想说这些,大可不必。”明西洛要走。 752二更 “不是,奴婢是真有话说,皇上可以一气之下杀了林统领和狄路,但皇上不能是现在,真的不能是现在……”秦姑姑声泪俱下。 明西洛讽刺的开口:“朕还要挑时机不成!”荒唐! 秦姑姑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如果皇上还念一丝夫人和皇上的过去,看在夫人曾经为皇上离开黯然神伤的过往,请皇上给夫人留条活路,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秦姑姑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才将这件事说出来:“夫人她精状况不好。” 明西洛不明所以的看过去。 秦姑姑苦笑,有些伤怀,带着怜惜和心疼:“没什么不能与皇上说的,皇上觉得奴家夫人性格怎么样?” 明西洛冷哼一声。 “皇上也觉得七小姐性格古怪、性子拧巴,五老爷不管教,先皇也不强求,那是因为……我家小姐精神状况不太好,太封闭的环境、没有声音的情况下、门关得紧一点,或者大悲大喜、突发状况,都会让夫人犯病,夫人犯病时也不严重,就是会没有意识,不停的用头撞墙,觉得自己死了所有人都会高兴,也可以走出葳蕤院到更大地方去,严重的一次,是夫人七岁的时候将自己吊在门框上要当门神,救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快死了,当初皇上说分开的时候,夫人就喝了很长时间的药,皇上,奴婢知道您是个好皇上,是个好人,现在先皇刚走,夫人情绪本就不好,如果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明西洛瞬间往回走去:“她怎么了?你们怎么从来没说过!” 秦姑姑急忙起身跟上,语气可怜:“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夫人病情向来控制的很好,只是小时候被关在院子里,害怕孤独寂寞而已,说起来小姐自己都觉得自己丢人,还经常说葳蕤院漂亮,项家带她不薄,是她自己精神脆碎,不让奴婢们说,” 明西洛想起自己当初怎么嫌弃她的,他想如果葳蕤院算囚禁,多少人想被囚禁也没有机会,他竟然那么想她。 “皇上,皇上您不用急,夫人犯病的时候真的不多,也就自杀过几次,多数都有人看着不会有问题。”秦姑姑说的十分顺溜:“所以才请皇上高抬贵手,等夫人身体好些了,再杀林统领他们。” “闭嘴!”明西洛快速折回去,随即僵在原地,那个被说情绪有问题的人。 狄路快速退出夫人的怀抱,他没有想到皇上会去而复返! 林无竞也慌了神,放开抱着夫人的手,站在一旁不说话。 项心慈脸色难堪,干什么! 秦姑姑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但她也有责任,她只是怕皇上为了得到夫人不择手段,万一封了忠国府,岂不是——谁知道! 明西洛一拳打在门框上!转身走了! 秦姑姑想死的心都有,犹豫片刻没追。一拍两散也好,先皇说了,真走到这一步也没什么,不相往来,就此两宽。 项心慈气的火气上涌,人都清醒了:“他什么意思!他在哪儿发脾气呢!他以为他是谁,他进了我的地方还敢踹我的门!他以为他是谁!让他过来给我换门!” 秦姑姑赶紧哄着:“夫人,夫人,您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啊。” 焦耳也匆匆上前,她就去拿个汤又怎么了:“夫人,夫人,您消消气,身体重要,可被无关紧要的人气坏了身子。” “就是,就是,夫人金尊玉贵,气到了不合适。” 林无竞站子一旁,余光看眼狄路,要笑不笑,皇上是‘无关紧要’的人。 狄路垂着头,明西洛带来的紧张感瞬间散去,皇上若是听见,非过来把这道门锤烂不可。 “你们两个傻站着做什么!” 林无竞立即上前:“夫人,属下吹首曲子给您听如何。” “谁要听!以后告诉门房,再放他进来就地处决。” “是,是。” …… 长安汗流浃背跟的匆忙紧张,回宫后立即命人准备水沐浴,叮嘱所有人千万不要触皇上霉头,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西洛脑子一团乱,心疼、憎恨、不甘、狂躁挤压在一起弄的他想杀人! 长安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祈祷长福赶紧来换班。 明西洛站在恢弘沉闷的大殿内,紧绷的背脊比整个大殿还要阴沉,他甚至怀疑姓秦的在夸大其词!还是给她的好主子找的借口,将他骗的团团转! 她有病,她精神不好,她天天做的那些事,她精神能好了!三个人抱在一起?哈哈,明西洛觉得自己快疯了!就是被三个——三个—— 明西洛捂着胸口,呼吸钝痛,恨不得自己把自己给捅了! 长安更慌了,想上前,有被皇上阴沉的目光看的双腿僵直,好像看到了先帝杀人时的样子,甚至比先帝还要渗人。 明西洛紧紧抓着胸口,所有苦楚咽回肚子里,才能撑着皮相站起来:“她……身体不好……”声音嘶哑,泛着铁锈的腥甜。 长安浑身一个激灵,立即跪下:“皇后娘娘,精神……是不太好,但,但没有秦姑姑说的那么严重,只是有时候会……不说话,一个人站在一个地方,谁叫也不应,可一会就没事了……” “我看她身体好的很!享尽齐人之福!就是不好!也是她乱七八糟的东西喝多了自讨苦吃!” 是,是,皇上说的对。这 明西洛苦涩冷笑:“这时候想起她身体不好来了,她出去玩儿的时候、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有人说她身体不好,怎么没有人劝着,怎么没有人管。” 长安一声不敢吭,他觉得皇上现在情况也不好:“……” 明西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冷静下来,他不能被懊悔、痛苦、不冷静圈住,秦姑姑所有的初衷都只会为了一个人,那老奴才跟他说这些无非是怕自己圈禁她主子,他要冷静,冷静下来—— 明西洛想到刚才的画面,手一挥,噼里啪啦,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 ------题外话------ 月底了求点月票(#^.^#) 753一更 长安惊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笔墨、茶杯砸在他身上也毫无所觉。 明西洛眼睛通红,不管如何,都不能容忍狄路和林无竞在她那里,更不能容忍他们搂搂抱抱:“通知林家和景家!让他们的子孙滚回去!” 长安快速起身:“是。”跑出去时狼狈的险些被高大的门槛搬倒,在长安眼里先皇和现在的皇上,哪个发起疯来不比皇后娘娘严重,就是现在他也觉得皇上更可怕一点,比先皇还可怕。 长福进来便看到这样的局面,顿时惊慌不已,皇上像随时要颠覆超纲,地上一片狼藉,长福不敢吭声,跪在地上,手脚颤抖的清理地上的碎片。 明西洛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的像是一根孱弱的蛛丝捆住即将掉下悬崖的巨石,自欺欺人又无济于事,只能让声音趋于平静,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将皇后的御医叫过来。” 皇后?皇上还没立后,忠国夫人:“是,是。” 周御医跪在臣也没有给娘娘开重药,当时想着先皇刚刚过世,夫人情绪有些低落,饮食减少在所难免,只是开了些安神的方子,都是常用要,请皇上明鉴。” “朕问的不是这个,皇后一直吃着药?” 啊?周太医怔愣了一下,随即松口气,原来是这事,他以为忠国夫人在他开的药里加了砒霜跟着先皇去了,吓死他了:“回皇上的话,至于夫人身上的顽疾,夫人意志坚定、心神开朗乐观,一直控制的都很好,只要不受大的刺激,不在特定的环境下,问题不大。”莫不是先皇仙逝,激出了夫人的病情? 明西洛没说话,她真的精神不好,她倒是病的肆意:“……” 周易与深受感动,先皇与皇上真是一对儿好兄弟,彼此为彼此着想,先皇退位,皇上也关照先皇的遗孀:“皇上不必担心,微臣昨天才给忠国夫人把了脉,忠国夫人身体无恙,微臣也定竭尽所学保夫人平安。”好敬先帝嘱托。 明西洛挥挥手。 周太医提上药箱退了出去。 明西洛无力又痛苦的靠在椅背上,这么说来他还不能强取豪夺了! 明西洛突然掩面笑了!手掌却紧紧的抓着椅臂恨得咬牙切齿!像挑搁浅的鱼,怎么做都是错,心里七八团火在烧,混乱的冲击着他五脏六腑,无处发泄。 明西洛不想追究秦姑姑的话有几分是为项心慈求情,但她身体不好的事他现在才知道!多可笑!秦姑姑的话,一句一句地在他脑海里闪现,他现在才知道,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现在才知道她受不得刺激。 也是,不身为她的丈夫,不是她的家眷,一个朝臣,他怎么会知道她所有的事!本就不公平的起点,他拿什么跟梁公旭比温柔体贴,到头来就是他负她,不了解她! 明西洛抄起旁边的椅子瞬间砸在窗户上,发出巨大的的声响。 长福吓的一惊,跪在地上,冷风从破碎的窗户里灌进来呼呼作响。 明西洛木木做在椅子上,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像个傻子一样任人摆布?他甚至还要为说过他也曾说过,‘偌大的一个院子,有三五婆子伺候着,也算圈禁’懊恼。 明西洛无法感同身受,却还是心中绞痛,难受的无处发泄,撕了自己都不解恨的焦躁、暴怒。 长福战战兢兢,慌乱不已,皇上怎么了? 明西洛突然起身,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长福吓了一跳,立即跟上,这么晚了,皇上要去哪儿。 长安险些撞上长福,见状,也赶紧跟上:“你在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我怎么知道!”皇上一直都好好的,谁知道突然就这样了。 …… 忠国府外,门卫想现在去死,至少不连累家人,夫人说了再放皇上进去就打断他们的腿,但是拦皇上他们现在就能被打断腿:“皇上,皇上,夜已经深了您不能硬闯啊,快,去通知秦姑姑。”完了,完了,夫人肯定要怒了。 秦姑姑赶来的很快,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迎皇上进来不敢怠慢,现在是谁的天下,别让夫人知道就行了,还能真拦了皇上。 秦姑姑跟的吃力,几乎小跑,皇上走的太快:“皇上,皇上,夫人已经睡下了,如果皇上不嫌弃看一眼再走可好……”秦姑姑见皇上不停,有些着急:“皇上,夫人最近入睡有些困难,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刚刚好不容易睡下了,皇上是知道的,吵醒了夫人又有起床气……”所以…… 明西洛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去。 秦姑姑追着皇上进了内室,便知道大势所趋,她所什么都没用了,说多了反而犯上,秦姑姑安抚好一路跟来的庄姑姑、焦耳等人,示意她们出去,不会有事。 长安想和秦姑姑打个招呼。 秦姑姑看都没有看他,直接放下内室绣着水龙戏珠的门帘,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长福不悦,皇上在里面,他们当然要进去,想着便要掀开帘子。 庄姑姑粗糙的大手立即扣住他细嫩的手腕。 长福顿时恼羞成怒,反了她们了,她们知道她们拦的是谁!刚想说什么,但见长安不说话,突然打个激灵,立即冲憨憨的庄姑姑笑笑:“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带着少年特有的讨巧。 房间内。 明西洛站在床边,眼睛通红身上待着亡命天涯的焦躁,他像是被连夜审问的罪人,现在刑具还钉在身上,执行的人却睡在松软的床上,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温香暖枕,纸醉金迷,早已经忘了他的存在,待着得天独厚的美丽,睡得醉生梦死,像不识人间烟火的精灵,圣洁、无垢。 明西洛心里的火气不知道被冲的更旺盛,还是浇灭了一些。 秦姑姑小心的在旁边站着。 明西洛可笑的发现,他竟然是第一次可以长久地站在床边这样看着她,不必担心什么时候他就被人浸猪笼。 . 754二更 秦姑姑为皇上搬来了一张椅子。 明西洛没有动,就这么看着他、暴躁、愤怒都给了五脏六腑!像一条快被烤熟的鱼! 秦姑姑又小心地看他一眼,总觉得皇上要杀人,但又不敢上前,只能不时看一眼,怕皇上做出不理智的事,功亏一篑。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明西洛惊的后退一步,下一刻自己险些被自己气死,不敢不顾的突然上前,厚重的床帏同时落下。 秦姑姑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却不敢掀开,焦急又小声地喊着:“皇上,皇上,七小姐身体不好,七小姐……” 明西洛再不承认,也无法忽视此刻的浑身颤栗,情不自禁。 “皇上,皇上……” 明西洛近乎膜拜的抚上她的手臂,虔诚、小心翼翼却更迫不及待地吻着她,狂风暴雨、没有章法,浑身的焦虑不安都要倾泻在这个裹满欲念的吻里。 项心慈被扑面儿来的感官情谊激的呢喃了一声,身体熟悉的展开,藕色的手臂圈住他的脖颈。 秦姑姑听到主子的动静,退到一旁。 他想拥有她,尽管这件事物满身荆棘,会扎的他献血淋漓,可不冲上去,他怕现在就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一颗毒药,明明知道不该吃,却忍不住一次次上前。 他就像个小丑鱼,扭动的可笑,却情不自禁的要扎入海里,一次又一次沉沦其中,一起消亡。 尽管被海浪几次扭转航线,也甘之如始,只能随着海的号角,认命的被她推向任何她想让他去的地方,讨她欢心,让她满意,奉献自己,获得活着的权利…… 云雨散开,项心慈慵懒的似睡非睡。 明西洛抱着她,几年的空虚、暴躁、渗入到骨子里的乖戾、自己都要不认识自己的恐慌,都有了落脚点,仿佛被微风拂过,被圣音救赎,他又重新落回人世,得以心平气和,安宁享乐:“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声音低喃,沙哑舒心。 项心慈闭着眼睛:“能这样喜欢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明西洛恨不得掐死她,她总是—— 项心慈翻身拦住他的腰:“我想累睡过去……不行……就换人。”仿若魔音。 天蒙蒙亮。 长安、长福跪在外面,后者脸色灰白,不敢相信皇上竟然做出这种事。 里面是忠国夫人,是皇上的弟媳,皇上怎么能冒天下大不违做出这种事俩,如果让人知道,如果让人知道…… 长福不安的看长安一眼。 长安垂着头,正假寐。 长福更懵了。 室内烛火燃气,明西洛已经醒了,他不自觉的圈紧怀里睡的正熟的人,不想起床。 明西洛便这样抱着,像找到家的孩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头埋入她脖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所有的不顺心都压了下去,起身。 外面立即有人进来伺候。 明西洛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上前几步熄灭了几盏烛火,转身时,嘴角尴尬的扯了一下,有些……但神色立即恢复如常,苦笑不已,有些放纵了。 他不是生来金尊玉贵的人,不用人伺候,也不必太亮堂。 明西洛一个人穿着衣服,目光温柔的看向床帐内, 项心慈睡的正沉,手臂露在锦被外,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没有任何痕迹,她依旧是最美的精灵,不染尘埃,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明西洛苦笑,自己系上腰带,恨透了自己的小心翼翼,却眉目舒朗、心情愉悦。 玉簪没入发髻,明西洛要出门的时候看着还在睡的她,忍不住走回床边,压下去的情动又冒了出来,伸出手,将长发撩到她耳后露出一张巴掌大却美的踩在他心上的脸。 “皇上,皇上……”外面传来喊声。 明西洛低头,吻落在她额间,起身走了出去。 长安、长福急忙服侍皇上上朝。 …… 今日早朝的氛围十分轻松,其实平日也不剑拔弩张,皇上从来自律,对政务只要不敷衍,尽心尽力,皇上一般都不为难。 但今天又格外不同,似乎更平和,更宽容。 散朝后,不少朝臣,跟上近臣的脚步,含笑问起,可是有什么好事? “国泰民安算不算。” “哈哈,难道不能是皇后的人选定了?” 项章会心一笑:“施大人猜的大胆。”工部尚书施刚与梁都施家没有关系。 聂常司也探过头:“侯爷,莫非是真的?” 项章怎么知道:“瞎猜的。” 莫云翳从几人身边走过,有些疲倦,这些日子以来,他所有的求见都石沉大海,她也没有出过忠国府一步,总要想个办法见她一面。 “莫大人。” 莫云翳回头。 “下官想就女官的事跟您商议一下。” “这件事但凭皇上做主。”转身就走。 …… 项心慈是日上三竿醒的,醒来后通体舒畅,敷衍的做了一场早课,喝了一碗粥,便坐在廊下晒起了太阳。 “娘。”帝安像母亲冲过来。 林无竞一身侍卫官袍,跟在公主身后。 项心慈笑着,将女儿揽入怀里:“又沉一些,描红了没有?” “描了,安安还练了琴。” “这么乖。” 帝安趴在母亲胸口:“景嬷嬷奖励我要去看小狐狸,娘去不去?” “不去了。”有点乏。 林无竞看娘娘一眼,通神的慵懒妩媚仿佛要从眉宇间飞出来,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妩媚,加上早上申德告知的事,不难猜想皇上昨夜留宿了。 “那安安去了。” “去吧,玩的开心。” 项心慈目送女儿跑远,继续靠在躺椅上晒太阳。 林无竞便这样看着她,有什么想说,又收了回去。 项心慈突然一笑,伸出手,雪白无骨的手停在阳光下,酱红色的藤椅旁,迷了人眼。 林无竞瞬间回神,伸出手,让她握住。 项心慈笑的更张扬了,对他招招手:“头低一点。” 林无竞愣愣的,无意识的弯下腰。 项心慈吻了上去,戏谑不失温柔……“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唇,很好看。” 林无竞眼睛侵略的看着他,加深了这个吻:“现在知道了……” . 755一更 秦姑姑看着不远处的假山,有种万念俱灰的沧桑,那人……如今可是皇上了,还能忍者夫人胡来。 …… 御书房内。 明西洛平和的看着几位行臣,前所未有的耐心十足:“老臣们不理解也在情理之中,你们慢慢跟他们解释,无需操之过急,至于任命,让柳女官带她们先做着,都要有个过程。”” “皇上,您就是太宽和才给了那些人顽固不化、冥顽不灵的契机,依微臣看……” 万象用余光扫眼长安,皇上今日……为何如此好说话? 长安站在龙案旁,垂着头慢慢研磨。 万象又看眼门边的长福,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如此心平气和,他伺候皇上多年,皇上近些年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 万象瞥眼还在商讨国事的几位大臣,转身走了出去。 长安见状余光扫了一眼,又急忙将注意力集中在磨台上。 “皇上怎么了?”万象看着长福。 长福吓了一跳,但不说,那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若是让人知道了,众人怎么看皇上!皇上就是***……妻……总之不能说。 “说话。” 长福不! 长安走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将万大人拉到一旁。 长福顿时扣住长安的手,不能说! 长安挣开他,拽着万象去一旁。 长福见状急的赶紧跟上,就听到长安说“皇上昨晚……去了忠国府。” 万象叹惋:“果然如此。” 长福制止的举动顿时僵在原地,万……万大人知道? “怎么办?”长安比所有人都心灰意冷,皇后不是好相与的,人更是……他想使些非常手段让皇上如愿恐怕都很难。 长福焦急的上前两步:“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先皇刚死才多久,就发生这种事,若是让人知道,皇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万象将他扫开:“皇后那边怎么说?” “没什么说法,不过今早,林统照旧去了忠王府,林无竞,先皇留给皇后娘娘的人——”着重加强了最后一句,长安说完便看向万象,一切尽在不言中。 万象觉得要完,当年明大人怎么对付狄路的,皇后又是怎么整治大人的,那时候大人还有一丝顾虑,没有下杀手,现在可以说顾虑都没了,若是下了死手,就七小姐的性子,能善罢甘休。 长安担心的还不全是这个:“万大人,万一……万一以后皇上和皇后又闹起来……” 长福不傻,震惊的看着两人,他们……都知道?都不意外,那皇上和忠国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不会吧,皇上现在怎么说也是……皇上?”万象没什么底气的看着长安。 长安苦笑。 万象顿时急了:“皇上现在九五至尊她不想活了!” “皇后娘娘对活着没那么执着。” “什么皇后,她现在是忠国夫人!” “万象大人早习惯为好,如果称呼皇后,皇上会回话,称忠国夫人,皇上看心情回奴才的话,。” 万象:“……” “只是有件事奴才想请教万大人。” “说。” “皇上这两年……” 万象知道他要问什么:“没有。” “皇上不是和辅国公家大小姐……” “公事公办,如果那样就好了。” 长安更觉得要完:“皇后娘娘很不好相处。” “我知道。”见识过,要不然能让他们大人念念不忘。 长安压低声音:“奴才担心的不是那个,奴才担心皇后娘娘的心不在皇上身上,明白吗?”不在皇上身上,便毫无畏惧,不用真情,不会妥协,皇上就是剃头梳子一头热。 万象觉得他十日内不必进宫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先皇新丧。 “奴才知道。” “我和延古想想办法。” “多谢万象大人。” 长福恭送走万大人,看向长安。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进去伺候。” …… 明西洛觉得今日的午膳甚佳,狮子头、佛跳墙做的最为入味,不俗:“长安。” “奴才在。” “将做这两道菜的厨子给她送过去。”她最是喜欢口腹之欲。 长安想说,宫里最好的御厨早被皇后娘娘带走了,剩下的,都是娘娘不喜欢或者手艺‘一般’的,不是真的‘一般’都是顶尖御厨,只是与娘娘带走的没得比,但,现在不是扫兴的时候:“是。” “还有今天从中州来的碟碟罐罐,也给她送过去。” 娘娘非好的不要:“是。” …… 秦姑姑看眼熟悉的御膳房人员,再看看皇上送来的东西,将长安带到一旁:“你做什么,这两个不是刷下去了吗,怎么又弄过来了,过来摘菜吗?还有这些碟罐,夫人的喜好你又不是不明白,这些是中州窑,东西多厚重、沉闷,给夫人听想都浪费耳朵。” 人家中州窑是中正温和,东西没的说,是娘娘爱好奇怪:“姑姑,你管它那么多做什么,您就守着,皇上让送的,奴才也没有办法,这两个人姑姑暂且用着,忠国府也不差几个烧火的不是,再说这些东西,娘娘不喜欢,随便放在哪里也不占地方。” 秦姑姑想到中午夫人与林统领的事,叹口气,左防右防,恐怕皇上与夫人也要反目,该来的躲不了:“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 “多谢秦姑姑体恤。” “诶,等一下,今晚别让皇上过来。” 长安顿时想哭:“姑姑,您当小的有那能力,怎么了?娘娘今晚有约?” “狄大人就要走了,娘娘今晚……夫人今晚传召了狄大人,你怎么还叫娘娘,称夫人。” 长安急忙拽住秦姑姑的衣袖,没有纠结称谓,他担心撞上:“姑姑就不能想想办法!” 秦姑姑拿开他的手:“你进夫人什么时候改变过主意,你还是想办法拦皇上吧。”秦姑姑说完不顾长安哀求,关门谢客。 …… 临近傍晚,明西洛直接收了印,起身。 长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西洛抬步向外走去。 长安急忙跟上,心里不停嘀咕“长福怎么还不来上职、长福怎么还不来上职。” 756二更 长福到的很快,但没想到是出宫,见状,转身就想走,他应付不了这种事。   长安已经拦住他,让他赶紧上前,自己转身去了昔日的旧王府。   他怎么有本事阻挡皇上,皇上半个时辰前借口茶水湿了衣袖,换了一身挺括的外袍,那可是皇上最好的衣服,自己多脸大,觉得能阻止不好私物的皇上,能不去忠国府。   但去了更糟,先皇后娘娘什么脾性,先皇一直以来更是娇宠为主,为娘娘物色美人、美食、美景,临走还留了男宠,皇上现在又凭什么让娘娘只忠诚他一人。   到时候两个人还不——不行,他得赶紧找人想办法。   ……   长福将马车选的能有多低调就多低调,四周护的严严实实,除了自己一个太监也不敢用,唯恐别人看出这等事来。   忠国府外,后门的侍卫看到马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怎么又来:“快,立即让人进去通报。”   “是。”   明西洛心情不错的下马,湛蓝色的挺括长袍,玉树临风,更衬皮相难得。   几名禁卫军为难的互相看一眼,只能顶着压力共同上前,硬着头皮拦住皇上去路,眼前这位已不止是梁都成温文尔雅的大臣,还是战无不胜、手上染血无数的大都督,如今尊为圣上:“属——属下等参见——”立即转口:“明大人。”   明西洛不介怀他们称呼什么,径自上前,发现这些人并没有让路的意思奴。   长福立即上前:“大胆,你们就敢在这里拦着!”   “大——大人,我家夫人今日不方便见客,还望大人明日再来。”   明西洛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收敛了三分闲散的他,带着帝王不褪色的威严。   侍卫们顿时压力更大,可——   “是明大人。”秦姑姑的声音传来。   侍卫们如蒙大赦。   明西洛脸上的冷意才散了些:“秦姑姑。”   秦姑姑立即行礼,心里将长安骂了个便,不中用的东西:“参见明大人。”   “不必多礼。”   秦姑姑歉意的上前,充满愧疚:“大人前来看夫人,奴婢该开门相迎才是,只是……夫人今日有客,实在不方便大人。”   明西洛看着她,刚刚散去的一点冷意又成倍的堆了回来。   秦姑姑亦觉得压力有些大:“大人……”   “让开。”   “大人……”   明西洛语气冷下来:“她又不是第一次有客,她的客少了。”   秦姑姑……她觉得……   “还是你觉得这些人拦得住朕!”   秦姑姑闻言立即跪了下来,咬咬牙:“都让开。”   明西洛冷着脸,直接走了进去。   醉生一梦,便是霓裳羽衣下红尘峦嶂,忠国府的后花园里丝竹若仙,舞衣偏偏,烛光美酒、仙乐雅因。   狄路一身月色白衣,手中长剑如歌,在烛光中仿若醉梦池中一名剑,令人心驰神往。   林无竞靠在廊柱上,看着执酒杯,目光迷离的看着花台上的人,一时间痴迷的忘了引酒。   琴音在百花万从中流淌,烛光映衬着湖水与天上的月色相得益彰,良辰、美景还有心悦的美人。   狄路的剑舞的越来越锋锐,仿若驱散迷离的骄阳、打破浮华的忠良,万骨池中唯他扔撑一世傲骨,不为取悦不为流芳,只因亭上的人想看他舞一次,他便身在这里,人在肉林,置身枯骨,博君一笑。   项心慈目光涣散的看着他,没有身后的红尘万丈,只有他一人剑锋所指,不觉明历。   项心慈突然伸出手,不知道在够那抹锋芒还是招手。      亭台、美人、月色,项心慈翻身将他放在榻上。   林无竞已然站在亭外,层层纱账缓缓落下,丝竹声绵长悦耳,舞曲依旧在一曲一曲循环。   项心慈迫切的吻着他。   狄路不管不顾的回应,算来算去还是离开的迫不得已,不甘心,不舍得,不愿都在热烈的回应里。   狄路解开了她的衣衫。   项心慈退了她的长袍。   丝竹声靡靡,水色潺潺……   “皇上,皇上——”   林无竞飘远的思绪立即回神,顿时看向不远处的远远行来的宫灯:“夫人,夫人,夫人……”   宋子宁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统领,皇上来了。”   林无竞立即掀开纱帘,撞见榻上的人又立即转身过:“夫人,皇上来了。”   雪白的藕臂落在伤疤落错肌肉穹起的背脊上,声音娇媚:“来就来了,喊什么,让他外面候着……”就将人压了下去。   林无竞脸色——急忙从帐子里出来。   焦迎、焦耳忧心忡忡的看着林统领,没有拦住夫人吗?想想也觉得拦不住,只能寄希望于皇上见怪不怪,当没看见了!   林无竞深吸一口气,直接迎上越来越近的烛火:“微臣参——”   明西洛直接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林无竞见状急忙跟上:“皇上,请恕微臣斗胆,夫人在做什么皇上未必想见,皇上又何必徒增烦恼,曾经已经过去,那个人也变了,不值得,皇上您前途无量。”   明西洛突然停下脚步。   林无竞也急忙停下,退后一步,恭手。   “这些话是梁公旭交你说的。”   不管谁让说的:“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何况,眼不见为净,皇上下次再来又如何。”   好一句‘眼不见为净’,明西洛冷哼一声,甩袖向里走。   林无竞眼见拦不住,再次跟上:“皇上,夫人让您在外等候——”   焦迎立即停了琴音。   焦耳、焦迎同时跪下。   纱帘飘飞,只余下方的丝竹乐声传来,亭内的声响越来越清晰。   秦姑姑停下脚步,同样跪在地上。   长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着周围的人缓缓跪下,他也茫然的跪下。   明西洛脸色惨白,右手紧紧攥住,紧绷的情绪杀意让手上的血色退尽,漫起浓重的血腥气。   林无竞精神顿时紧绷。   秦姑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心里发慌,觉得又不好的事要发生,往日明大人虽然也怒,但似乎……   秦姑姑茫然的四下看着。   林无竞的手握在刀柄上。 757一更 明西洛双目赤红的直接走进去,当年他敢掀她的马车,如今也敢拽她的帘子! 亭子里内的景象,让杀意顿时沸腾,明西洛手化作爪快速袭过去。 狄路快速跃起,手抓过一旁的毯子盖在夫人身上,身体快速翻滚,将仅有的外套扯住,快速披在自己身上,迎着明西洛的杀机而上。 两人瞬间交手几十个回合,劲风带着纱帘快速舞动,桌子、茶杯瞬间崩裂,台下的丝竹声也变得断断续续,顷刻间,华丽的凉亭一片狼藉,刀光剑影。 秦姑姑躲着两人冲进去。 项心慈裹着毯子脸色难看的坐起来,乌黑的长发落在身后,洁白如玉的小腿和珠圆玉润的一双玉足散发着清冽的梅香在月色下依旧让人心驰摇曳。看。 秦姑姑护住夫人,急的就要带夫人离开。 项心慈挣开秦姑姑的手,就坐在仅有的一张完好的榻上,一动不动。 “夫人,快走吧,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秦姑姑急了,唯恐不长眼的飞沙走石伤了夫人。 项心慈没动,她凭什么动,她做她的事、疼她的人天经地义轮的到别人在她这里撒野!项心慈目光沉如无月的夜色,空寂傲然,一字一句:“明西洛,这是你第二次了。”声音无比冷静、淡漠。 明西洛心颤了一下,却不管不顾,今天就要杀了狄路。 “我让你在外面等着你没听见。” 明西洛何止听不见,杀红眼的他什么也看不见,今天就是狄路的死期。 “夫人,任他们去吧,奴婢扶你回房。”何必得罪皇上,回头再换一个男子便是。 项心慈挥开秦姑姑,看着明西洛,继而叹口气:“本宫给过你机会了,林无竞。” “属下在。” “去一起上,让他冷静冷静,都还愣着干什么,给他点教训。” “是!”所有服侍在侧的禁卫军一哄而上。 明西洛像遭到背叛的孤狼,顿时杀红了眼。 项心慈接过焦耳递上的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秦姑姑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急,这……这……皇上九五之尊万一出了什么事, 外院站岗的禁卫军听到动静赶过来,看见此刻的景象,顿时一哄而上:“林统领小心!” 宋子宁、申德呆愣愣的看着被围攻的人,背脊顿时蹿上一层冷汗,这……要完吗,但看看亭子里悠闲喝茶的夫人,顿时收敛心神握住手里的刀,杀了进去。 长福脸色惨白,想挣扎又挣扎不开:反了反了……这些人全反了。 庄姑姑痛心疾首的捂着他的嘴:“你别总是动,再动我可用力气了,到时候伤到你的小骨头你怪谁,冷静点儿,别害怕,都是自己人,自己的事你怕什么对不对。” 谁跟你是自己人!长福奋力挣扎着,可他年纪小,又不会武功,竟然睁不开一个婆子:“唔唔,唔唔唔……” “怎么这么不识相,你看我这个老婆子被攻击,我还不是在这里陪着你,你要对你的主子有信心,我更是好心救你,你想想,你现在如果上去,分分钟被乱刀砍死,到时候你觉得你主子会救你、会为你报仇,你就在这里待着吧,一会你主子如果受伤了,你还能给他包扎一下对不对?” 长福挣扎的更用力了。 “不听话!来人。” 三四个婆子同时摁住长福公公的腿,焦急看着院子里的场景,这可怎么办?被围攻的人到底今非昔比,难道还没有颐养天年,就要横尸当场。 秦姑姑更急,想要为夫人穿上衣服。 项心慈披着薄毯斜倚在榻上,没有伸手入袖的意思。 “夫人,你好歹穿上衣服——” “挡住我看戏了。”项心慈慢悠悠品着手里的茶。 忠国府外。 长安、延古拜见忠国夫人。 项心慈看着越来越多倒下的自己人,脸色再次难看:“废物,弓弩手呢,不见。” 秦姑姑几乎跳脚:“夫人!”小打小闹一会就可以了,怎么能上弓弩手。 忠国府外,长安、延古互相看一眼,改口,拜见明大人。两人说话间,突然听到里面一阵慌乱的紧急的调兵声:“敢问小哥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也没有,赶紧走,忠国府外禁止逗留!” 长安、延古怎么可能走,他们皇上在里面,而且里面好像还出事了,皇上会不会有危险。 长安焦急的看延古一眼。 延古直接拿出皇令:“鹰击办事!让开!” 侍卫顿时有些为难,管事的说了,不准放任何人进去::“大人,你们别为难——” “想违抗圣命,忠国府有几个脑袋担得起,还让开!” 守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让开了去路。 长安、延古飞奔而去,一路上快速调集的禁卫,让两人越来越紧张,延古的很快超过了长安,想喧闹处冲去。 长安慢几步,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周围墙上架起的弓弩,上百人围困的皇上,目瞪口呆:“延大人,延大人你快上啊——”救皇上!护驾!护驾! 延古没动。 长安再推。 延古依旧没动。 长安从震惊中慢慢回过神来,这里是忠国府,围困皇上的是禁卫军,能命令的动禁卫军的是皇后娘娘,就是说,皇后娘娘让人动手的? 长安顿时躲在延安身后,才发现除了围困皇上的人,还有一列禁卫军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长福在不远处被人按着依旧在奋力反抗,不禁放低了声音:“延大人,咱们……不管?” 延古皱眉,看着场中险象环生的人,纵然心急如焚却微丝不动,他不能动,皇上……延古叹口气,两年多了,他们大人何曾放下,打一场也好。 延古看向凉亭内的人,又急忙移开目光,大……大概知道皇上为什么动手,手掌不自觉的握住刀,希望皇上心想事成!让这些人知道如今是谁的天下! 长福见长安不动,目光惊愕,长安不单不懂,竟然还像看小丑一样看着自己,重要的是延古也不动,为什么?长福疑惑的渐渐的不再挣扎。 758二更 凉亭内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即便在繁杂的刀光剑影中,也依旧清晰,不紧不慢:“你要等我放箭才肯住手?那样,我们君臣之间可就难看了。”月色下说话的人犹如毒魅,妖娆万千却又心狠无比。 明西洛手里的攻势渐渐的慢下来,眼中血色未退。 申德又不傻,立即和宋子宁带着人撤! 庭院内刚刚人满为患、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剩余了了。 狄路吐了一口血,靠在走廊上,身上有伤。 明西洛站在庭院中,血顺着手臂流下来,略过刀尖。 林无竞扶住狄路,动作太大,扯动了背上的伤口,吭也没吭一声:“能撑住吗?” 狄路点头,他没事,目光看向亭中。 明西洛对上亭子中的人,眼里有恨、有茫然、有沉入深渊的哀怨和复杂到蚀骨的爱意。 项心慈起身,毯子包裹住纤细的身上,长发散落而下,她像深夜的主宰,赤着脚一步步向前,踩过血泊,走过残骸,停在凉亭的台阶上,目光浅淡的看着亭外神色复杂的人。 明西洛恨的难受更心疼的焦虑,骤然看眼秦姑姑! 秦姑姑立即拿着外套上前。 项心慈让她退下,闲闲的看着外面的人,声音不咸不淡:“能好好说话了吗?” 明西洛直愣愣的看着她脚边不远处的瓷片。 长安立即上前,清理皇后娘娘周围的危险。 明西洛扔了刀:“都下去。” 秦姑姑看夫人一眼,长安抱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眼皇上。 项心慈没出声。 “听不见吗!都下去!” 长安、长福、延古连滚带爬的跑了。 秦姑姑犹豫的看主子一眼,在看眼盛怒的皇上,心一横,带着众人退下。 明西洛站在院落里看着亭外衣衫不整,应该说衣服都没有只裹了一张薄毯的女人,偏偏依旧美的有魂有魄:“你喜欢他什么……”声音沙哑。 “我不该喜欢他什么?”声音清灵自然,似闲庭信步的谪仙。 “你不信不信我杀了他。” “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动我的人,你凭什么?凭你不高兴,还是喜欢我,如果是前者,我们各凭本事,输赢我认;如果是后者,可笑了,喜欢我不该让我高兴吗,你为什么让我不高兴。” 明西洛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你说过你爱我。” “是啊,所以我对你不好吗,甚至给了你机会羞辱我,我事后不也没仗着身份把你五马分尸吗。” “爱我,不该是只有我吗。” “不巧,我爱的人繁多,你可以选择不要,我绝不死缠烂打。” 明西洛眼里的伤痛一闪而逝:“项心慈,你不配得到谁一心相待!” 项心慈背肌挺直,不曾低头:“从未指望。” 明西洛看着她,突然觉得很累,转身:“我……后悔……爱过你……” “现在改还来得及。” 明西洛快笑了,却笑不出来,声音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就以为他们真心爱你……不过是林无竞无子,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狄路还小,尚有雏鹰情节。” “那又如何,我负人就要知道亦有人负我。” “你爱过谁?”明西洛看着漆黑的没有任何光亮的远方。 “你啊,旭旭。” 明西洛不知道该满足还是痛心,自始至终都是他自以为是,他根本无法撼动她分毫,即便梁公旭去了,她也依旧还是当初的样子,或许当初何尝不是梁公旭逼于无奈的选择,如今他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改变她:“保重……” 明西洛抬步向来时的路走去:“天寒,夫人还是多穿点吧。” “多谢皇上真言。” 项心慈看着他离开,抬头看看月色,松口气,想到临死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如今这样最好,至少他们没有成婚,他的尊严没有被踩在脚下,放手也就显得不怎么重要。 项心慈伸出手,浅淡的月光落在她手上,血腥气也香甜起来。 秦姑姑快速赶过来,为夫人披上一件狐裘。 地上的狼藉很快被收拾妥当。 “狄路没事吧。” “林统领叫了大夫,没有大碍。” “去看看他。” “是。” 另一边。 明西洛在月色下慢慢的走着,血顺着指尖一滴滴落在青石铺成的路上。 长安、长福跟在不远处,不曾上前。 延古跟在长安身后,这样的场景,两年间出现过无数次,早已经熟悉,他们都是在明大人入住东宫时跟了明大人的臣子,不曾见过明大人与项七小姐的曾经。 只知道当初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好好坏坏无数次,延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算结束。 更不能知道,当初身份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在一起,如今还能杀人不见血。 明西洛一路走回皇宫,站在广袤的广场上,看着雕梁画栋、负压百里的宫殿内,无论是报复还是……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宁愿连年征战,血取血夺,也不愿如今明明可以,到头来却是别人的恩赐。 “皇上……时候不早了……” …… “不过是女官入仕!哪来那么多废话!不愿与女子共事辞官就是!没什么可商议的!” 户部左侍郎愣住,急忙跪地认罪,可昨天皇上不是这么说的:“微臣该死。” 剩下的人顷刻间哑口无言,皇上今天……格外不好说话。 …… “侯爷,皇上怎么了?” “我说你们累不累,天天揣测皇上的心思,就不能做点正经事,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了,无论皇上高不高兴,都烧不到你们身上。” “侯爷所言极是。” 不过,皇上到底怎么了?最近没有发生什么事才对。 …… 寒风呼啸,初冬的寒气裹挟着冰凉的冷意在大梁半数国土上肆虐。 百废待兴的梁国如今平稳又充满希望。 梁都城内,人来人往,街道上叫卖声,蒸汽升腾的摊位、茶楼前一片繁荣的景象。 距离先帝过世已经三月有余,选妃再次被提上日程。 众生入色内,秦姑姑激动的来报:“夫人,夫人,世子的兵马入城了!” 项心慈闻言立即放下画册,看向窗外,目光闪动,波光盈盈,似乎藏了无尽的心事要有人承载。 759一更 秦姑姑慈祥的笑着:“夫人别急,世子定也想您的。”一直以来提着的心,因为世子归来,终于落了下来,世子回来就好,夫人可以睡个好觉了。 街道两旁传来震耳欲聋的喧闹声,二楼所有茶社、餐馆、乐坊的窗户统统打开,纷纷杂杂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项心慈带着简单的齐耳的面纱,探头望去,一双多情动人的眼睛,此时之简单的装着棋盘。 “来了,来了——” 金戈包裹的铁马承载着大梁江山的气势转身而来,夹道相迎的子民顿时将呼声推向了高潮。 昔日的梁都城第一才子,如今闻名在外的将领,永远的梁都城的骄傲。 马蹄踏在青石大道上的声音越来越近,猎旗招展的队伍掷果盈车,项逐元一身黑色的铠甲骑在重甲加身的马上,走在最前方。 项心慈一眼便看到了他,无论阔别多久,他什么样子,他好像都是人群中一眼就让人看到的一个,项心慈含笑的依着窗,她的哥哥。 项逐元心有所感,抬,头也看到了她,他所有的荣耀得以安放的归所。 “将军在看什么?” 有好事者顺着项世子的视线看过去,除了二楼含羞带妾的女子,权贵世家的公子,千篇一律的身影中什么也没有。 项逐元已收回目光,心中迫切,加快了进宫的脚步,他有更想见的人。 …… 巍峨的乾天殿内,汉白玉的台阶,厚重宽大的龙椅,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离开梁都城时,两人还是并肩作战的臣子,如今已君臣有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我之间无需客气。” 情谊依旧,但有些话,有些事,已不可能再重拾当初。 明西洛宽如旧,治下讲究以德服人。 项逐元忠心耿耿,对明帝坐上皇位,真心效忠。 各自重新调整好各自的位置也不过是瞬间的事,似乎有无尽旧事可提,最终有没有什么可说,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只剩下加官进爵的赏赐,和给与赏赐的人。 项逐元并没有在皇宫逗留多长时间,从皇宫出来后,直接去了忠国府:“七小姐如何?” 善行早问过了:“回世子,七小姐一切安好,七小姐……已经在府里等世子了。” “马车快一点。” “是。” …… 忠国府的大门打开,项逐元刚刚踏入,便看到心慈一袭红色的蓝鸢长群站在大门处,身量更高了一些,粉色的玉簪没入乌发间,一副葡萄紫的耳坠垂在雪白的颈上,肌肤雪白,眼睛明亮,背后的屏风石壁都成了摆设,鲜艳的要夺走来人所有的注意力才甘心。 大门缓缓关上。 秦姑姑微微躬身,带走了所有下人。 项心慈突然笑了,像从背后的山水壁画里跳出的精灵,不管不顾的向那个人跑去。 项逐元下意识张开双臂:“小心。” 项心慈冲入他怀里。 项逐元抱着她转了一圈,衣裙在空中划出鲜亮的弧度,卸了半数她冲撞过来的力道。 可即便如此,项心慈依旧可怜兮兮的柔柔额头,大哥身上的铠甲搁到她了。 项逐元没有原则的伸出手,帮她揉着。 项心慈享受着理所当然的照顾,孩子气的仰着头,眷恋的看着他,脸颊不自觉的蹭在他手腕上,温暖如实的触感,激起她心底的痛苦,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心慈……” 项心慈扑在项逐元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哭的像个孩子:“他走了……他就那么走了……” 项逐元因为她的悲伤,颤了一下,没有说节哀的话,回抱住她:“……是我回来晚了……” “他都已经撑了那么久了……久的好像奇迹随时会来……” “……” 项心慈就一直哭,哭的沉闷的压抑、酸涩遗憾,将心底不知道怎么表述的茫然、哀伤、思念、别离,倾数倒在项逐元身上。 项逐元不动,就这样安静的抱着她,犹如无数次她伤心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帮她消化埋在心底深处对失去的恐惧和茫然:“我以后都不会离开……” “项逐元……你说的……” “嗯……我说的……”所以是承诺。 …… 令国公府内,项章左等右等没等到儿子回来,有些急,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有回来,不是说皇上早放人了吗。 “老爷。” “进来!” “禀老爷,善行来爆发,世子去了忠国府。” 项章闻言眉头皱了一下,有些不悦,继而又无声的叹口气,去看看也好,毕竟孤儿寡母。 从万人拥簇的皇后之位,落到孤苦如今的地步,项七那孩子恐怕……哎,世事难料,向家能有今天,说到底多亏了先帝对项七的敬重,玄简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何况两人自那次事件后本就亲厚,没少让素君不高兴:“再有人来问世子,推到了明天见客。” “是。” …… 夜晚的忠国府像是一个沉睡的美人,即便寒风呼啸,也依旧保持着慵懒的妩媚,百花凋零,梧桐枯萎,这里还倔强的绿意盎然,花开盛世。 项逐元的手放在窗户上,不经意中看着漆黑的院落,苦笑了片刻,即便是这里,经过一夜的风吹霜打明日也辗转成泥了吧。 项逐元关上窗户,看眼睡熟的人,留了一盏距离床最远的灯,顺势坐在榻上,翻开了桌上的画册。 他习惯几日不见后回来查找她的蛛丝马迹,她喜欢的描描花花多少会诉说她当日的心情,仿佛他也跟着她将没有经历过的开心悲喜都经历了一遍。 项逐元认认真真的翻完了一册画册,又打开了第二本,刚刚翻开,便感觉后背贴上了一双温暖的手,整个单薄的只穿了里衣的身体贴在了背上,项逐元身体一僵,下意识要转头。 “不要回头……”项心慈的声音待着刚刚睡醒的沙哑,头软软的靠在他背上,手环着他的腰,再次静静的闭上眼:“大哥,我觉得好无趣……” 项逐元没动:“……” 项心慈声音很轻,透着倦怠:“你说……是不是,时间太长了……”没有结束的时候,才那么让人觉得无聊。 760二更 “明天……窗外的景色是新的……” 项心慈没有一丝意动,反觉惆怅:“去年的初冬,我已经看过了……” “帝安,会长大一点……” 项心慈安静了一些:“……” 项逐元合上画册,看着窗外摇曳的枯枝,手覆盖在她环着自己腰的手上,不自觉的全部盖全:“她需要你……” “那我呢?”项心慈的小指从里探出来,搭在他的小拇指上,犹如紧密的石缝里长出的小草。 “大哥也需要你……”项逐元说了仿佛也就容易开口了:“我也永远在你身边。” 项心慈嘴角浮现一抹温暖的笑意,夜色聊聊,小拇指眷恋的搭在他的小指上,项逐元没有闪躲的握着她的手。 “那你不可以在任何人身边。” “嗯。” “也不可以对大姐、二姐超过我。” “又胡言乱语。”他与大姐本也相处不多,与嫡妹更谈不上相熟,项家规矩森严,有几个女子像她一般粘人、娇气,不好看就偷偷的枯萎,让看顾的人于心不忍。 项心慈满意的更搂紧了一些:“以后我们都可以在一起。” 项逐元嘴角也溢出一抹笑意,看着窗影上肆意摆动的枯枝乱影,像群魔乱舞的陷阱,却有滋有色,令人不愿放手。 “项逐元……” “嗯。” “你回头。”() …… “怎么现在才回来?”项章站在日益院外,看着清晨才回来的身影,眉头紧蹙。 昨夜刮了一夜的风,现在天还阴沉沉的, 项逐元披着外袍,掩衣袖下的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金丝百花镂空手炉,散发着浅浅的清冷香气带着原主人特有的奢靡慵懒,是离开时她觉得冷强塞给他的,不拿是不行的。 项逐元神色如旧:“有点事,父亲进去说,外面冷。” 项章走了进去,自发坐在主位上:“一整夜都在忠国府。” “没有。”项逐元将外袍退下,手里的小巧暖炉交给郑管家。 项章下意识的看过去,做工精巧、女人气十足,一看就不是他儿子的东西,何况他儿子冬天都不穿狐裘的体质,如今还没到深冬就用上手炉、穿上外袍了?“去哪里了。” “去别庄看了一眼。” 项章松口气,想来是她的东西,如今在圣都几年也有些眼光了:“也有些年头了,她如果想回府里住,就派人将她接回来,你身边也需要人伺候。” “她不习惯府里的生活。” “她是你的娘子,总要习惯!” 项逐元整理着衣袖,将郑管家端来的茶接过来,亲自为父亲斟上:“爹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项章便知道他要揭过这个话题,项章本不想他蒙混过关,可想到……“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你这么晚不回来,过来看看。” “让爹担心了。” “当初让你晚回城,皇上未必没有疑惑。” “孩儿明白,孩儿这次回来,会移交手里的兵权。” 项章眉头顿皱,但仔细想想也没有好的办法,他们项家在文官一途上,已经无人能及,如果还把持兵力:“你再想想。” “是。” “你二弟最近要回来了。” “是。” 项章有些为难,但有些事还是要告诉玄简一声,让他有个准备:“当初抱走那个孩子便跟你弟妹说孩子夭折了……” “让父亲操心了。” “你二弟妹从那时起身体便有些不好,前几年有了长女稍微好了些,有些事就不必让她知道了。” “孩儿明白。” 项章闻言又不死心的看长子一眼,怎么就…… …… 梁都城第一场大雪覆盖了城内所有的街道。 项心慈一袭湖蓝色层叠你丝绸长裙,肩上系着洁白的狐裘大衣,手里是银丝金边巴掌大的铜色手炉,蓝色的丝纱帷帽上缀着两颗毛茸茸蓝色绒球,绣着淡粉色落英的丝纱从头到脚将她罩在一片朦胧的富贵繁华里。 林无竞一袭同色系高腰锦袍,玉树临风、气度不凡,他单手抱着帝安公主,一手牵着心慈,三个人走在热闹的街头上。 帝安盯着毛茸茸的狐裘帽,穿着红色毛边小夹袄,粉雕玉琢的可人:“林叔叔,林叔叔,那是干什么的呀?” 项心慈松开了他的手,温热的葱白手指抚上枝头的积雪,雪色也骤然失色下去。 林无竞确定她无碍,双手抱着帝安,顺着帝安指的地方看过去:“那是在打铁。” “打铁是干什么的呀?” “嗯,打铁就是打造兵器,这样叔叔手里才有刀啊。” 帝安开心的笑着:“哦,原来是给叔叔做刀的。” 项心慈扫了一眼,走过来。 林无竞便闻到若有若无的清冽的香气。 “没那么复杂,做锄头的而已。”声音在繁闹的街头清晰明了。 “锄头又是什么?” 林无竞收敛心神,笑了:“等来年开春,叔叔带你去荒野山,山上还有妈妈种的很多花,到时候我们一起除草,安安就知道锄头是什么了。” “好呀,好呀,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叔叔,前面桥好漂亮。” “那是梁都城著名的望城乔,走过这个桥是最繁华的街道之一,文昌街,街上有我们安安最喜欢吃的糯米糕、黄蒸鸡、蟹黄包,还有你娘亲喜欢喝的花雕酒。” “那么多好吃的,我们走快一点。” “好。” 林无竞向后看一眼。 项心慈示意他先走,几步路而已。 “娘,你可要跟上啊,否则我和林叔叔不找你哦?” 项心慈嗔她一眼,在后面跟着:有秦姑姑跟着呢,何况今天人又不多。 林无竞确定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待着帝安公主率先过桥。 项心慈站在桥上,手放在落了雪的石狮子上,遥望前方的街道。 城市的街道、喧嚷的人群,这里有繁华簇世间最美的景色,梁都城又是其中最懂姹紫嫣红的地方,即便昨日落雪,今天街头依旧人来人往叫卖不断,仿佛每次都是相同的热闹,确是不一样的风景。 “叔叔、叔叔,安安要下来。” 林无竞看站在桥头上的人一眼,眼中露出一抹笑意,人已经被公主牵着来到糖瓜儿摊儿前。 项心慈的手重新揣回暖炉里,衣衫微垂,慢慢的向下走着。 761一更 “夫人,小心脚下。”秦姑姑扶住小姐的手臂,慈祥的看眼不远处的两人:“小姐今天很开心。” “他有心了。” “是啊,林统领心细,小姐现在喜欢林统领都超过奴婢了。” “娘,你快点啊,这些糖好香。” 林无竞也看过去,声音低沉温柔:“慢点。” 项心慈示意他无碍,身边还跟着琴姑姑。 卖糖的老婆婆包好了一大包糖瓜,递到小姑娘手里,看着这粉雕玉琢的一对父子,脸上先笑开了花:“小妹妹,你爹爹真疼你,给你买了好些糖,你可要乖乖听话喽。” 甜甜的声音响起:“他不是我爹爹,他是我叔叔,我爹爹最好看了,只是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 老婆婆歉意的一笑:“是老妪认错人了,叔叔也疼你。” 项心慈走过来,衣衫浮动,蓝鸢的花纹在阳光下闪耀着流光溢彩的光泽:“吃还堵不上你的嘴。”说完向旁边的摊位走去。 林无竞无所谓,帝安公主尊贵娇憨,更有济山封地为盾,更得先帝宠爱,怎是他能高攀的,夫人恩准公主称他一声叔叔已让他受宠若惊:“外面的糖可好吃?”公主什么吃食千斟万选,若是不喜不必勉强。 “好吃。” 项心慈站在绣摊前,看一方手帕:“她知道什么好不好吃,能入口便是好吃。” “才不是。” 林无竞已抱起帝安公主站在她身后,男子身形挺拔,女子灼灼耀目:“在看什么?” “皇……大人,如今梁都成越发繁华,都是大人治理有方。”长安真心觉得如今的梁国江山国泰民安,充满了无数的可能和力量。 明西洛站在穿流如织的人群中,一袭玄色绣云纹长袍,一件单薄的大氅,简单却引人频频侧目。 明西洛早已习惯这种目光,如今在站在初雪的街头,恍惚有种不真实之感,他很久没有出过宫,往日每天都走到街道,如今竟然透着一丝陌生感。 明西洛抬步。 长安松口气,散散心好,这一个月皇上没有把情绪发泄在任何人身上,但整个皇宫里也死气沉沉的,比先皇在时还令人压抑,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激不起一点涟漪:“皇上,前面是曲艺坊。”盛世华裳就不提了。 明西洛径自走过去,烫金的几个字好似没有看见,曲艺坊自然也错过了,径直向前走去,没什么可看的。 曲艺坊二楼内,刚刚教导完弟子忙里偷闲的星垂怔了一下:“小丫,你看到什么人没有?” 小丫疑惑,向外看一眼:“没呀,师父怎么了?” “没事。”或许是她眼花了,毕竟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即便出现,也不可能是一个人。 小丫看着师父若有所思的神色,又向外看了一眼,还是没看出什么不一样,师父看到什么了吗? 长安安静的跟上。 明西洛看着望城桥上的红色丝绸,停住脚步:“这是……” “回大人,马上要过节了,这是百姓用来祈福来年安康富贵的福带。” 明西洛自然知道:“我记得以前没有。” “回大人,以前当然没有,不过,自从……皇上登基后自然就走了。”皇上无数次走过的地方,如今自然福气萦绕,天神眷顾,是祈福的好地方。 明西洛怔然,他都不知道是福还是加锁的地方,倒是有人先入为主了。 明西洛松开手里的红色绸带,负手走过望城桥,刚走入西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抬眸间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明西洛下意识停下脚步。 一袭蓝鸢磨纱长裙,白色无垢的极地狐裘,帷帽如丝,若隐若现的照顾全貌,更如雾里看花,精致的富贵荣华。 长安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林无竞的手拿起一块锦帕,手指搓了一下:“喜欢?”不像七小姐的喜好? 帝安腮帮子咕咕的,认真对抗嘴里的糖。 项心慈示意他看上面的绣工:“枝蔓的绣法用的很好,藏针隐秘,仿若不断,很有自己的风格。” 林无竞凑近了些,他抱着孩子,两人的头几乎凑在一起,一个请教,一个耐心的讲解,仿佛江南哪家大绸缎商带着妻女出来游玩,发现了旅途中的惊醒。 不知林无竞说了什么,项心慈突然笑了:“你以前也号称胭脂香里滚过,女人家的东西你现在反而不动了。” 林无竞有些窘,他当初……而且谁看这些,夫人就是嘲弄他:“夫人喜欢,买了便是。” “对啊小娘子买了吧,你夫君都发话了。” “的确有几分韵味,秦姑姑你看呢。” 三个如此出色的人站在一起,像一幅画一样夺人眼球,想不让人注意也难。 明西洛就站在望城桥下一动不动。 长安急的心慌不已,他为什么偏偏今天建议皇上出来,他这张贱嘴! 林无竞付了铜钱。 项心慈将手帕交给秦姑姑,几个人向前走着。 明西洛一直没有动,人来人往的行人走过他身旁,他像与这里的望城桥融为一体,长此守望,犹如磐石。 他以为他不会介怀,毕竟他们之间有不可跨越的问题,不是谁的错,只是追求不同,当初他以为只要站的足够高,她就能满足于他一人,事实证明他想错了,他们并不合适,他放手的并不遗憾,他不能容忍的事也不会改变,曾经不行,现在日日看着更不行。 可如今……看到她与别人站在一起,不是她道德有亏时,也不是她冷漠着拒人千里之外时,他们像一对普通的夫妻,走在街上、穿过人群,会低头浅笑、会结伴而行,会温柔相待,明西洛心不可遏制的钝痛。 就像曾经,他还不是东宫属臣,只是小小的七品参将,她是高高在上的令国府嫡出七小姐,她走在前,他走在后,没有纷争嘈杂,没有国仇家恨,他会跟在她身侧,一起走在街头,去吃一碗馄饨。 他也无数次走在她的身侧,她明明不喜欢吃,却还是坐在与她格格不入的地方。 762二更 大雪纷飞的那天,她也曾从街头跑过来扑入他怀里,那时候……那时候……天长地久好似就那么简单明白…… 他以为…… 明西洛骤然转身,踏过望城桥,以往早已是他一个人的以往,她根本不屑记得,即便记得也是面目全非,何须让她再次践踏。 可为什么所见不能都是她的私欲、她的猖狂、她的无动于衷!如果那样今天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意难平!没有止都止不动的心痛! 长安急忙转身。 本已无缘,何必后悔! 另一边,帝安疑惑的转向阿娘:“娘,好像……是明叔叔?”景姑姑说了,见了明叔叔要问好。 “看错了吧?” 林无竞已经回头,可并没有看到人:“夫人?” 项心慈没有回头:“快一点儿吧,赶不上午饭了。” “是。” 明西洛走出很远,才无意识地停下脚步,手瞬间撑在店铺搭起的柱子上,支撑快四分五裂的自己。 长安急的不敢上前:“大……大人……” “客官!里面请,来一碗羊汤如何?我们里都是现杀现宰的羊,十分新鲜,汤料更是入味,保证客观吃过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明西洛闻言,无力地坐了下来,甚至没有进去,只在外面搭着的棚子内坐下,微垂着头,声音低沉:“来一碗。” 小二见客人大冷的天在外面,不过也不见怪,他们这里在外面吃的人不少:“好嘞,马上就来。” 长安焦虑的站在主子身后,大人没事吧?看……看起来没事,应该没事吧,毕竟那天…… 冒着热气的羊汤很快端了上来,还有一小碟葱绿可人的小葱、香菜:“客官,来张饼吗,小店的烙饼卷酱也是一大特——” 长安觉得他烦:“上,上。” “好嘞,客官您稍等。” 明西洛思绪不知道落在何处。 长安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主子动筷子,那主子为什么……长安沉默地站在一旁,不在多话。 大饼也端了上来,热腾腾的大饼在初冬的寒风中散发着腾腾香气,伴着店家秘制的酱料让每个饥肠辘辘的人都食指大动。 但桌前的人似乎全无所觉,味觉都失灵一般,安静的坐着。 不一会店内便坐满了人,有人陆续坐到了外面,小摊位前顿时喧闹起来,各种语言,各类工种,高谈阔论不尽其数。 只有长安一人,突兀的站在只坐了一个人的四人桌前,频频惹人侧目。 宋重宣下了衙,匆匆往家赶,以他级别不是没有多余的银钱买车吗,只是觉得离家近,这些多余的花销就不必了,能省就省一些,只是昨天下了雪,天寒地冻的,就是他皮糙肉厚也要走快一点。 走着走着,宋重宣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荣记羊汤管内突兀的两个人,顿时险些被平路搬到,明……不是,皇上! 宋重宣以为自己眼花了,赶紧揉揉眼睛,再三确定一盘,发现果然是明大人,顿时紧张的四下看看,发现一个侍卫都没有,他自己出宫了? 宋重宣官职低微,到不了早朝拜见圣上的地步,除了上次明西洛离开,他跟着去送了一次这些年他们来往的次数不多,何况今非昔比,他觉得还是不要…… 宋重宣刚打算离开,察觉明大人已经看到了他,宋重宣硬着头皮笑笑,昔日插科打诨的兄弟成了高高在上的皇上,他…… 宋宣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参……参见明大人。” 明西洛神色仿佛已恢复如常,严肃的脸上习惯性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偏偏如玉,犹如当初:“坐。” 宋重宣顿时松口气,瞬间像回到当初两人共事时,经常结伴吃饭,谈天侃地,那时候好像有无尽的报复,明大人更是他们中最出彩的一个,让很多世家子弟也刮目相看,更有大好的前程,深得侯爷重用。 可到底不同了,宋重宣恭敬的坐下:“多谢明大人。” “刚下衙。” 长安立即道:“小二,这里再来一碗羊汤。” “……是啊。”宋重宣拘谨的看向长安:“大人,您让他坐下吧,他在这里站着,都看……您呢。”太招眼。 明西洛看眼长安。 长安立即入座,心想,应该是皇上的旧识,皇上年少时的事很少有人知道,甚至没有从小用到大的长随,所有伺候的都是半路出家,没人摸得透皇上的脾气。 长安不禁对此人更客气了几分。 宋重宣不敢。 明西洛看出好友的紧张,和善的与他寒暄。 寥寥几句话后,宋重宣便有种与兄弟喝汤的畅快,户部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同僚间的勾心斗角,曾经被他们腹诽过无数次的顶头上官,如今说起来也仿佛没有隔阂,批的头头是道。 宋重宣回神时一碗羊汤已经下肚,饼也吃了七七八八,惊觉皇上没有在户部啊,怎么还知道的清清楚楚。 明西洛神色自然:“共事久了,能猜出他的反应。” “是吧,那老头子简直了。”说完想打自己的嘴,好像……饼也快被自己的吃完了,皇……皇上还没有动筷子:“大人吃,大人吃。” “我不饿,吃了饭出来的,闻到这里的味道,随便坐坐。” 这样啊,宋重宣突然觉得他熟悉又不熟悉,曾经的影子还在,可又不一样了,只是:“大人没带侍卫。” “出来走走而已,没有必要,有没有打扰你回去用饭?” “没有,我不回去我家那口子乐得清静。”说完察觉皇上还没有大婚。 明西洛不以为意,将自己面前的羊汤推给他。 宋宣不禁想起了曾经陶小姐对他的穷追不舍,那时候明西洛就是他们中最风光的一个,连西南杨家的嫡女都只跟他说话,可谁能想到,如此受欢迎的皇上现在还没有成婚,再提家事,恐也不妥:“这羊汤真好喝。” “多吃一点。”明西洛脑海里已经是刚才三人的身影,好像一家人一样,孩子、夫妇,当真相得益彰,他们是偶然出来,还是隔三差五便这样游玩一次,林无竞是否也曾像他一样,沉寂在自欺欺人的‘乐趣’里。 763一更 宋重宣说着新进回城的项世子。 明西洛神色温和,心却歪的没有边际,以项心慈但性格,在忠国府是待不住的,不时就会出来走走。 她若是想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都不用特意挑什么手段,那人恐怕已沉沦其中,如今的林无竞是不是觉得两人可以天长地久了,就像当初他也觉得…… 明西洛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都是陈年旧事了,只是,现在他们在干什么,吃饭?吃饭,她咽的下去? 明西洛看着眼前即便擦的干净也带着油腻的桌子,和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筷子,她肯降尊纡贵:“这次项世子对海东有功,容家也颇为赞誉,请表已经上奏,外界的对世子的传闻不差。” “是吧,我就知道,咱们项世子……”宋重宣兴致盎然的说着,多少寒门子弟心中神一样的存在,百家诸学的集大成者,哪年秋闱不是人人乐道的人物。 更何况此人没有架子就连他亦有幸参加过项家家宴,怎么能不诸多赞誉。 明西洛不觉得她吃的下去,以前一碗混沌她都难以下咽,更何况金尊玉贵养了几年的胃,再说,为了一个林无竞而已,她不至于委屈了自己:“项家的高台最适合比艺,出过不少当代豪杰,是众家展示自己的好机会。” “所以每年才挤破头,多少人就想在其上展露锋芒,比之秋闱也不——”宋重宣立即察觉到自己说出了话,他怎么总是说错话,太没有戒心。 “确实。”随即无奈苦笑,那时候皇上只想着长生,一代帝王比一代帝王迷恋仙境,谁还记得秋闱是什么:“望大梁越来越好。” “对!大梁一定会越来越好。”皇上大义!梁国定能繁荣昌盛、再创盛世,缔造先祖许下的不休霸业,宋重宣低头看着盘子里的半张饼,不禁心有感慨,想不到,他一点都没变,当年明西洛百年性格好,是户部有名的老好人,官会照顾他们,去上也不露锋芒。 如今登临地位,也让他屡屡不设防胡言乱语,这样的他却不软弱,抄家做过,东南平过,恩威并施,大梁何愁没有明天,以后成家立业,梁国就真的没了后顾之忧:“恭喜大人,快大婚了。”宋重宣真心实意。 明西洛没有接这句话:“小二,再来一份饼……” “不用了,大人。”宋重宣为明西洛高兴:“现在都城都在议论这桩喜事,都盼着皇上大婚,不知道花落谁家,想来定是才貌俱佳的女子,大人,还记不得咱们当年,谁不曾私下议论过梁都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如今谁拔得头筹、簪花舞凤,都不知道了。”突然想起明大人拒绝过施家大小姐,又觉得谁做皇后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了,毕竟当年施家大小姐才貌双绝,让多少人神魂颠倒,如今的名门闺秀还能比施小姐,当年在户部任职的柳小姐更杰出,这样想想,封后似乎也没什么可期待的,宋重宣都觉得这个话题无趣的不值得商议。 “还没有定论,并不着急。” 宋重宣感激皇上体恤。 明西洛拍拍他的肩:“改天抱你儿子出来看看,也五岁了吧。” “是啊,五岁了,特别皮,也就是我能收拾他一二,他母亲根本——” “就是这家羊汤,他家羊汤十分很好……”喝,‘喝’字还没有出口,林无竞便看到了坐在竹蓬里的人,立即放下帝安,恭敬恭手:“皇……大人。” 帝安靠在林无竞腿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甜甜一笑:“明叔叔好。” 长安立即起身,急忙向两人身后带着帷帽的女子见礼:明明是不同方向,怎么又…… 宋重宣见状慌忙起身,同长安一起见礼,心里却没有数,谁? 明西洛并没有抬头,一动不动的坐在座位上,仿佛没有看到来人。 帝安还记得景嬷嬷的嘱托,松开林无竞的衣袍笑盈盈的想要上前。 项心慈的手,瞬间搭在了女儿的肩上,止住了她举动,声音平静清冷:“羊汤的味道我不喜欢,安安也吃不了,换一家吧。”说完率先转身。 明西洛顿时握住放在 宋重宣疑惑,想说他家还有蒸饺和面食,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真的不吃吗?帝安疑惑的回头,明叔叔还在呢,不是说见了明叔叔要打招呼,娘为什么不打招呼,她和林叔叔都打招呼了啊。 林无竞慢慢后退,一直退出很远,才收了礼数,抱起公主,跟上夫人的脚步。 帝安趴在林无竞肩头,冲明叔叔挥挥手。 明西洛脸色阴沉,坐在原位如石化了一样。 三个人再次走远。 长安却不敢收礼,才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皇……皇上没事吧?长安脖子僵硬的转头,发现皇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 宋重宣在想来人是谁?明明认出了皇上,为什么女子没有行礼? “重宣。” 宋重宣急忙回头:“大人。” “你如果还有事,就先去忙。”明西洛声音很慢。 宋重宣神色颤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无形中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眼前的人不再是能谈笑风生的人,而是梁国皇帝:“是,微臣……还有事,先行告辞。” 明西洛没有看他:“不送。” 宋重宣躬身告辞。 长安再次突兀的站在简陋的竹棚里,在热气萦绕,人来人往的街头,像个柱子一样站着。 明西洛很长时间没有动,自始至终也没有再拿起筷子,碰过桌上的东西,有些话顺着耳膜刺入他心里,虽麻木却依旧隐痛。 过了很久,明西洛起身,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长安垂着头无声的跟上。 另一边。 帝安坐在梁都城数一数二的繁华酒楼里,粉雕玉琢的小脸被雅间内的摆设衬托的更加精致细腻:“娘,我们为什么不跟明叔叔一起吃饭?”那里能看到整条街道呢。 林无竞拿出自带的碗筷,摆放在公主与夫人面前,笑道,:“回殿下,皇上事务繁忙,我们不便打扰。” 764二更 “可景嬷嬷说……” 项心慈看眼茶杯里的茶,水选的不好,又放下:“景嬷嬷有说让你和他一起吃饭吗?” 帝安想一想:“没有。” “既然没有就安安分分吃你的饭,不是说要吃这里的酱鸡翅,今天允许你多吃一只翅膀。” “娘亲万岁。” 秦姑姑立即嘘了一声,为公主擦着手:“殿下,以后要说千岁。” “为什么?” “因为千以后才是万啊,殿下跟奴婢们一起先住夫人千岁好不好。” “好。” 林无竞重新为夫人换了茶,若有似无的看了夫人一眼,见夫人并没有对刚才的偶遇有什么不妥,才松了一口气,毕竟上次闹的实属难看。 “奴婢去看看菜好了没有。” 林无竞起身:“我去吧。” 林无竞打开门,便察觉隔壁也有人出来,看清是谁时,默不作声的关上门。 莫云翳同样看到了他,忠国府禁卫军统领林无竞:“林统领好。” 林无竞恭手:“不敢,莫世子好。” 莫云翳直接转身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同出来吃饭的同僚:“林统领是也吃好了?” “不曾,刚到。”说着带着几人要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莫云翳没动,看眼紧闭的房门:“林统领一个人?” 林无竞同样停下脚步,再走显得突兀:“带着家中长者。” “林太傅?”有人出声,有跃跃欲试进去拜会的意思。 林无竞先一步开口:“女眷。” 说话的人顿时收了声,女眷便不好叨扰了。 莫云翳听到他说女眷时,目光沉了一下,这次不等林无竞带头,他先带着众人向楼梯口走去,甚至没有多于林无竞说话,便带着众人离开。 林无竞站在通往厨房的岔路口,看着莫世子带着一行人走远,隐隐蹙眉,莫世子不止一次送上拜帖,就这么走了? 果然,林无竞从厨房出来时,便见莫世子一个人站在拐角处等他:“世子?” 莫云翳没有对他拐弯抹角:“夫人在楼上。”肯定句。 林无竞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劳烦林统领通报一声,说莫云翳求见。” 林无竞不可能做夫人的主,见不见夫人说了算:“莫世子稍等。” 项心慈揉揉眉心:“不见。”悲天悯人的角色不适合自己,演着也累,何况太久的事了,犯不着再将莫老夫人气死了,毕竟那死老太婆也没说过她坏话。 秦姑姑为殿下吹凉茶杯里的清水,看了娘娘一眼。 林无竞没有任何疑问,退出来,原话告之莫云翳。 莫云翳站在门外没动。 林无竞同样等了一会,见他不动,又看了他一眼,莫云翳似乎没有注意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关上的门扉,但莫世子没有逾越,他没有赶人的道理。 林无竞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退回去关上门。 “走了。” “没有。”林无竞本该言尽于此,但:“一会夫人出去恐怕会碰上莫世子。” 项心慈闻言,才将视线转向门的方向:“不会,他有事情忙。”他这人刻板,公务在身不会在外久留。 林无竞直觉反应会,但夫人明显不想多言,正好饭菜也端了上来。 林无竞正巧向外看了一眼,没看到莫世子的身影,却不觉得他走了,恐怕只是觉得他站在走廊上不合适,怕被同僚撞见。 “看什么呢,还不过来用膳。” “就是啊,林叔叔快过来吃,很好吃的。” “是,多谢殿下。” …… 项心慈牵着帝安的手出来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你莫云翳,手里的面纱还没有带上。 秦姑姑立即见礼:“见过莫世子。” 林无竞并不意外:果然还是在。 帝安跟在娘身后,好奇的歪着头看着前面的人,她好像见过他?哦,是在父皇的书房里! 莫云翳眼睛执着的看着眼前的人,第一次在她婚后如此肆无忌惮的看着她,不想移开眼,不想错过一息,眼里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时堵在心口,一句也问候不出。 “莫世子——” “莫世子——” 莫云翳恭手,却不是对她,而是对正好奇的看着他的人:“下官参见帝安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视线依旧在朝思暮想不得见的人身上,她清减了许多。 小女孩清灵的声音在寥寥几人的长廊上响起:“免礼,你是莫云翳。”银铃般的声音为自己想起如此复杂的名字喝彩。 莫云翳依旧看着项心慈:“公主好记忆。” “那当然,娘他夸我聪明,我是不是很聪明?” 林无竞无声的站在两人中间:“莫世子,可有事。” 项心慈拨开了林无竞的身形。 林无竞茫然的退到一旁,视线诧异的停在她身上,继而攥紧了帝安的手,她—— 项心慈将面纱戴上,金色的丝线一缕缕垂在面纱上:“有事。”声音里已没了一直以来的坚定不见。 秦姑姑心里顿时叹口气,视线不自觉的看向前面的男子,他比几年前更成熟更好看了,本就是不可多得的男子,如今被浸染的越发令人侧目,何况莫世子是如此正直、克制的一个人,无疑让他更有魅力,夫人会改口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不知道对莫世子来说,是福是祸。 莫云翳不自觉的松口气:“可否……借一步说话。” “无竞。”项心慈看向身侧的人。 “夫人。” “将公主带回去。” 林无竞骤然抬头,极力克制着才没有转头去看莫世子。 “不要,娘,我还没有去戏园。” “无竞带你去。” 项心慈看着他向前几步,与莫云翳参见而过,真是好看:“走吧。” 莫云翳愣了一下,立即转身跟上。 林无竞怔在站在原地。 帝安把玩着手里的小手炉,奶声奶气的开口:“林叔叔,我们不走吗?” 林无竞回神:“走。”他们回去哪里?说什么?说好了不见,为什么又改口了? “叔叔……” 林无竞恍惚了片刻,立即回神:“殿下。” “你在不高兴吗?” “回殿下,没有,属下这便带殿下去戏园。” 765一更 街道上的烟火气已经散了,只余寥寥无几的小二跑来跑去收拾着残羹剩饭。 天空不知道到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左右双行的宽阔街道上,人少了很多。 项心慈与莫云翳两个人默默地在街道上走着。 莫云翳一直怔愣的看着项心慈的背影,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两人走过一个个路口,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莫云翳突然觉得脸上的凉意渐浓,才茫然回神,雪不知不觉下大了,大片的雪花落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莫云翳看眼旁边的店铺,再看看前面的人:“等我一下。”毫不犹豫的冲进旁边的盛世华裳,选了他认为最好看的一个帷帽,又急忙跑出来,伸到项心慈身边:“雪……大……” 项心慈浅浅一笑,即便带着面纱,在大雪纷飞中依旧美的让人流连忘返,她伸出手,接过来,直接戴在头上。 莫云翳顿时松口气,将空荡荡的手背在身后,重新跟上她的脚步,帷帽上层层飘纱被风卷起,不时飘到他的衣袖上,莫云翳不自觉的又笑了,手下意识的想握住飞起的蓝纱。 项心慈突然开口:“有事吗?” 莫云翳慌忙收回手,重新背回手,才发现她没有回头,不禁松口气,又忍不住私心的上前两步,站在她身后的位置,声音很低:“没有……一直想看看你,你都没有时间。”他几次拜见都没能入忠国府。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没有回话。 两人沉默下来,在人渐少的街头慢慢的走着,女子周身华丽,狐裘如缎;男子玉冠锦袍,身姿修长,世家出身。 风直接将蓝色的丝纱肆无忌惮的吹到莫云翳身上,清烈的淡淡香气在寒风中更加清晰黏人,莫云翳便没有移开两人的距离。 项心慈还是开口了:“下午不忙吗?”他如今统管梁都城大小事务,很忙才对。 如雾般飘飞的蓝色混合着雪花仿佛迷了他的眼:“……没什么事儿。” 那是难得,项心慈看着左侧的望城桥,收回目光,没有榻入,径自向前方走去,前方再过两条街,是梁都城最大的药草、香料交易集市:“听说你又要升迁了,还没有恭喜你。” 莫云翳神色隐隐激动:“你知道。” “我爹经常提起。” 莫云翳自嘲一笑,眼底光芒散去,她是出嫁之身,怎么会对外男的事多做打探,向来是项五爷为分散她丧父之痛,提起了外面的事:“只是正常的变动。” 谦虚了:“丰年郡那几年做的很好,京务司也只是你停脚的地方,对了,那些礼物不用再送了。” 莫云翳停下脚步:“让你为难了?” “没有。”项心慈脚步依旧:“只是不缺,我放着也无大用。” 莫云翳再次跟上,覆盖过她的脚印:“不喜欢?” “用不上……” “只是下官的一点儿心意,当年如果不是夫人,我和容度未必有机会站在这里。” “莫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何必妄自菲薄。”项心慈的声音很轻,细细柔柔的。 莫云翳看着飘飞的雪,不知是陷入大雪漫天的景色里,还是她的声音里。 两人又陷入某长的沉默。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偶然踩在堆积的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便浅浅一笑。 莫云翳也看着他,突然味道空气中混杂的药香抬头,便看到前面人来人往的药市,这意味着这里的药商从四面八方而来,没有饥荒,没有劫匪,商路四通八达:“一直还没有亲口谢谢,夫人当年广济天下。” 项心慈也看着前方重新多起来的人,声音混杂:“是梁国旭的功劳。” 是吗,却是你出银出力:“下官……亦知夫人是惦记苍生的人。” “也许是你想错了呢。” “不会。” 谁说不会,本来那些银两她是想养死军的,以后登临后卫,兵临天下,谁敢跟她说不,她就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怎么能说惦记苍生,她只惦记自己手里的权利稳不稳固。 只是梁公旭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时,她又想着如果真有因果报应,福泽深厚能让他多活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他最后选择了明西洛,可,也可能是他觉得她前路艰辛,不是吗? 项心慈停下脚步,突然相见大哥了。 莫云翳也停下来看着不远处来往的人们。 两人很久没有说话,又沉默下来,莫云翳目光坚定,他坚心她心有大义。 项心慈架子都不知道,她所求何时到手,还是永无可能,但如今已经很好。 莫云翳隐约感到一缕哀伤,不禁怔怔的看着她,最终犹犹豫豫却没有退缩的伸出手,放在她肩上:“先皇的事,节哀。” “都过去很久了。” 那你还在伤心:“他能看到现在的天平盛世。” “也已经与他无关了……” 莫云翳放在她肩上的手下意识握紧:“心慈。” “嗯?”项心慈目视前方。 “我……”莫云翳看着飘舞的蓝纱,不知如何开口,可他已经错过了一次,如果现在不说,他未必还有再见到她的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吧。” 项心慈第一次回头,茫然的看着神色认真,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永不回头的他,突然被他的神色激的心中一动,犹如第一次见他时,她从长廊上爬下来,已经会吓的他退步,他却稳稳的站在那里,让人心中骤然燃起得到他的不服气。 但项心慈已经不是孩子,她是可以因为自己喜欢,不管不顾的再次拉着莫云翳玩心跳的把戏,可她现在半饱,不是非要就餐,也就可有可无了。 项心慈重新转过头。 莫云翳顿时有些急:“心慈……” 项心慈踹好手炉,决定一会转到去大哥那里坐坐,怎么刁难刁难他好呢:“没有必要。”项心慈顿时眉飞色舞,她要吃冰沙好了。 “心慈。”莫云翳将她转过来:“当初是我不成熟,我们可以……” 项心慈疑惑的看着他:“你祖母的事,你忘了?” “当初……我们也有错,是我没有察觉祖母的态度……” 766二更 项心慈看着他,墨色的眼睛,坚定的神色,眉宇间掩着不曾混乱过的的坚毅之色,端方雅正,君子如玉,不敢他说了什么,单此卖相也足以让人……“不担心我再骗你?” 莫云翳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们之间还有其他问题吗:“出什么事了?”又顿时领悟:“你不用担心我母亲,我会跟她说清楚。” 项心慈快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意有所指的提醒两人的身份,他是能娶,还是她能嫁。 “我……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他不再升迁,不入内阁,停在现在的位置,不与人争,时间长了总没有人计较那么多。 项心慈笑了,她信他说的话,虽然不是嫁娶,此刻看起来更像登徒子不负责的托词,不成婚,没婚约,加上两人的身份,随时可以等他后悔了、玩腻了抽身。 但项心慈觉得他没有,外任多年,怎么还有人能初心依旧,他承诺、说出的话,不管对谁,都能一言九鼎一样:“你,真想跟我在一起?” 雪落在两人身上,地上已经白茫茫一片。 莫云翳闻言有些高兴,可又隐隐觉得她神色不该如此,没有凝重的考量,似乎……这是一件并不重要的可以随意决定的事。 莫云翳疑惑,但还是点点头。 项心慈也坦然接受:“好啊,我正好也喜欢你,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做不到就不必了,第一,不可以过问我的事,第二,不可以争风吃醋;第三,你想结束时我绝不拦你,同样我想结束你也不可以拖泥带水,有问题吗?” 莫云翳察觉出不对,慢慢的松开放在她肩上的手,茫然的看着她。 项心慈神色如旧,不在乎他答不答应,将衣服拉平。 莫云翳不死心:“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的意思。”说完突然笑了:“莫世子,你上次吃了一次亏不会还没有学聪明,我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如果你表错了情,我就当没有听到,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莫云翳瞬间拦住她,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又……但还是想说什么,但是看着掀起的面纱下她平淡的神色,似乎又不是想拒绝自己故意如此,而是怕惹上麻烦一般。 项心慈被他的神色逗的止不住笑意,他是多天真,还是没有接触过使出浑身解数想爬上他床的侍女,怎么可以在吃过那么大亏,自己反复定亲后还一心认定都是她逼不得已。 莫云翳看着她,就这样看着,想从中看出一丝逼不得已,结果只是自己脸色越来越差,慢慢的松开了拉着她衣袖的手。 项心慈懂了他的意思,转身:“我先走了——” 莫云翳又快速拽住她衣袖:“等一下。”不甘心、舍不得、根本不想就这么放弃。 项心慈却没有犹豫,直接挣开他的手,他现在的行为足以说明如果两人开始,分开的时候这个人会有多难缠。 项心慈向前走去。 莫云翳看着空荡荡的手突然慌了,快速上前几步拉住她衣袖,急切开口:“给我几天时间考虑。” 项心慈不够麻烦才答应他:“没必要,雪太大了回去吧。” “你怎么知道没必要!”莫云翳突然失态的开口。 周围的人顿时看过来。 项心慈诧异回头。 莫云翳深吸一口气:“给我几天时间考虑。” 项心慈看看频频往他们这里看的人,再看看站在大雪中越发让人心痒的男人,思绪跟着男色已然开口:“好。” 莫云翳顿时松口气。 项心慈莫名其妙,转身离开。 “我送你。”莫云翳跟上。 “不用。” “我送你。” …… “听说你下午没有上衙。”莫国公用完晚膳,看向自己的儿子。 莫夫人立即抬头看向他,没有上衙?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莫云翳还在用膳,没有回话。 莫国公脸色有些不好看,坐下吃饭时,他便脸色难看,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有人看到你和女子走在大街上,有没有这回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莫夫人闻言急忙放下碗筷,女子?“谁啊?哪家的姑娘?年芳几何?” 莫国公急了:“乱问什么,谁家正经的女儿会跟一个男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知不知道影响不好!”那些人们跟他提的时候,话语间没少打听那女子是哪个楼里的你,可见是个不安分的。 他这个儿子没去过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又没见识过那些人的手段,不定入了什么人的套:“你最好知道你的身份,现在又是仕途的关键时间,不要让人抓了把柄。” 莫夫人却不这样想,他们儿子好不容易开窍,就是个不正经的她也认了,大不了赎了身放在院子里随便养着,谁还计较男人院子里进几个奴婢不成。 她现在只求儿子开窍,开窍就行:“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折文还没有吃完。” “你向来是让人省心的孩子!你该知道——” 莫云翳突然放下碗筷。 莫国公怔愣一下,声音顿时小下来,论官职他不如儿子高:“你也要注意言行……” 莫夫人见状便知道相公气虚了:“好了,好了,一点小事而已,折文什么姑娘啊?”莫夫人忍不住打听。 莫云翳已经起身:“我还有事要忙,如果爹娘没什么事的话,孩儿先行告退。” 怎么没事?这不是在问着? 莫国公也有些诧异,他们不是一直在说事。 “孩儿先行告退。”莫云翳直接退了出去。 莫夫人直接看向老爷:“怎么了?” 莫国公亦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 积雪映亮了朦胧的夜色,周围已经夜深人静,只有雪扑簌簌的下着。 日益院书房外的院子里亮着三五盏烛灯,空荡荡的简单院落里秉持着四季的原则干枯一片,只有不远处的箭靶伫立其中。 林无竞站在廊下看着陌生的院落。 巡夜的善庸远远的看他一眼,转身走远。 秦姑姑批了单衣出来看门,便见林大人还在庭院里,不禁走过去:“还没睡?” 767一更 林无竞恭手:“一会就去睡。” 秦姑姑颔首:“早点睡,不用担心,家里很安全。” 堂堂令国公府怎么可能不安全:“知道了。” 秦姑姑刚打算走,又突然停下,转过身看着这孩子:“林统领……” “姑姑。” “夫人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林无竞惊了一瞬,急忙请罪:“秦姑姑多虑,无竞怎么会。” 秦姑姑看着他,并没有看出什么,但林统领世家出身:“早点休息。” “是。” 林无竞看着秦姑姑离开后,没有再敢停留,急忙回房。 书房内的雅室内,地龙烧的很旺,烛火笼罩在猫儿的耳朵上,散发着橘黄的光。 项逐元穿着单衣江南起身,神色有些急,匆匆将手搓热,完全覆盖在她肚脐上,说她也不是,不说她更猖獗:“告诉你多少次,不要吃冰食,不要吃冰食,你偏不听,现在知道疼了。” 项心慈缩卷的身子,疼的直打滚,神情却理直气壮:“我怎么知道,何况说有什么用,你该示范给我看!” “你——”项逐元慢慢的帮她揉着,示范的还少了,再说不过她又不忍苛责,再说无意:“你躺好,一会就不疼了。” “我躺不好,我疼……”三分疼也叫喊成了七分:“你就不知道拦着我点,看着我将一碗吃完,你是不是等着看我笑话。” “我拦得住吗。” “拦不住也要拦,要不然要你做什么,你还能做什么。” 项逐元不跟她争:“对,你说的对。”都哄着等冰化完才让她吃,中途他也只离开了一会,她便吃完了,难道不是某个人不想听话的人故意跟他作对。 项心慈缩卷着身体还有利目跟他作对:“你是不是在想我坏话。” 项逐元让她躺好,又让她在心口抱了个轻一些的汤婆子:“安静会吧。” “我吵吗?”项心慈可怜兮兮的抱着汤婆子,一双不设防的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他。 项逐元移开视线:“不吵。”手掌慢慢的帮她揉着。 项心慈笑了,缩卷过去抱住大哥的退,脸颊贴在大哥腿边:“不是,我吵,但我只对大哥吵。” 项逐元看着她,神色温柔,手下的动作未停,亦没有纠正她的姿势,有些事早已没那么坚持:“睡吧,时候不早了。” “嗯……”项心慈就这样闭上眼。 项逐元不时将手心搓热,覆在她肚子上,帮她揉着。 天幕破晓,天际露出一丝光亮,鸡鸣声想起,项逐元才惊觉收回手,已经这个时辰了。 郑管家端着水进来,今天是大朝的日子。 项逐元心虚的掀开一些她的衣襟,见雪白的肚脐上只是有些红,顿时松口气,放谨慎的将放他腿上的脚拿开,下床,再将早睡床那头的人,抱回到枕头上。 房内热浪重,锦被也早没了踪迹,项逐元从边角寻出来,无奈的仅在她腰上搭了一角。 “世子……” “来了。” 项逐元换好衣服出来,下意识走到床边,刚刚盖上的被角已经被她压在身上,她像开在枯柏中的一朵娇花,颜色艳丽多姿。 项逐元又耐心的帮她把被子盖上:“让厨房备些红糖银耳粥。” “是。” …… 雪已经停了,项心慈一身对襟红装,在琴音中将手中的剑舞的俊美飘逸。 枯树上的枯叶落下,项心慈的手里的剑瞬间挑过去,剑身美丽如飞,观感极佳,却没有挑中飞下的落叶。 紧接着一道更锋利的剑芒擦着她肩头飞过,项心慈转身,剑身精准的穿过枯叶,她便看到站在她身后,日月悠长,山河无恙的男子,他更高、更稳也越发山海一色。 项心慈立即不练了,将手里的剑扔下,转手揽住他劲瘦的腰,不撒手。 另一边剑没入墙身三寸,剑穗震颤着插入墙体中。 项逐元无奈的半拖着她回房:“天寒地冻,还敢穿这么薄,小心染了风寒。” 项心慈熟练的踩住他的脚人,完全攀住这个人:“我不冷,我热,何况哪有做早课还穿那么厚的。” “现在已近中午,不早了。” “都怪哥哥这里睡的太舒服了,就睡到现在了吗。” 林无竞看着重新关上的书房门,收回目光,向刚刚世子进来的门走去。 郑管家看到林统领往外走,有些诧异,急忙将茶交给善奇跟上去:“林统领,林统领是去做什么?有什么能帮忙的。” “郑管家安好,公主一人在家,夫人命我回去看看公主。” “哦。”郑管家想到小公主心里也喜欢:“那属下送大人,公主可还好。” “公主很好,最近又长高了,改天让夫人带公主回来见老爷,郑管家便看到了。” “那感情好,辛苦林统领了,林统领这边请。” …… 御书房内,明西洛批完手边所有折子,才看向站在门边的人。 万象见状,心里叹口气,他们监查娘娘的行踪已成习惯,这些年也从一日一报改成了七天一报,本以为这次过来,皇上不会再传讯,他们也不必在娘娘身边大费周章,想不到皇上还是让他上前了。 万象不敢露出任何神色,皇上依旧勤政,但最近脾气算不上好,有不少臣子因此被降了官职。 万象上前恭手,将娘娘最近的行踪事无巨细的交代一二,连同那日娘娘遇到莫世子的事,和娘娘最近一直住在令国公府后街的宅院里,前几天将公主接了去,未再回忠国府。 明西洛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犹如在东南时一般无二,仿佛并不在意,挥挥手让他下去。 “下官告退。” …… 明西洛发现莫云翳近日很忙,朝中三分之一的折子不算,梁都城近十年来积压的事务又被他翻了出来查漏补缺,发现漏洞的严查不戴,闹的梁都城犹如加了马鞭的良驹,一刻不停。 “莫大人实乃相世之才,莫国公好福气啊。” “是啊,是啊,只是……还望莫国公帮忙求求情,请莫大人高抬贵手。” “莫国公求小莫大人高抬贵手啊。” 项世子从大殿内出来,远远看到散朝后熟悉的一幕,不禁摇头失笑:“折文,还是要给人留一条活路的。” 莫云翳站在他身侧,突然开口:“你换香了?” 768二更 项逐元搭上兄弟的肩,神色自若:“没注意这些,可能是 莫云翳视线又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觉得这股气息不全然熟悉,但又带着熟悉之感,也许令国公府的香师承一脉,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用了,他们的事,他们心里都有数,皇上有意处理他们,我有分寸,不用担心我。” “你有数就行,中午一起喝茶。” “晚上吧,晚上我请。” “好,不打扰你了,你先去忙。”项逐元站在台阶上,看着莫云翳走远,眉头轻蹙,却没有去查看身上的香气,他每次出门均去外院换过衣服,重新熏过香。、 只今天出来的匆忙,直接在书房换的衣服,心慈最近都在书房,沾染了她的气息并不习惯,可莫云翳还记得。 “项世子?怎么还没走?” “这就走。” 明西洛从玉台上绕过去,看着都已经走远的人们。 长安站在皇上身后,也看眼空荡荡的大殿。 “宣万象进宫。” “是。” …… 万象片刻不敢耽误:“皇上。” 明西洛直接放下笔:“夫人最近还住靠近项家的那边的宅子里?” 这个今天不是汇报夫人动向的日子,但他最近也没听说夫人有走动:“是。” “你派人看一下,那边的宅子是不是与令国公府相通。” 相通?“是。” …… 枢密院内,项逐元换了衣服,也已经派人打听到了他想知道的事,不久前,莫云翳曾与一女子同游文昌街,这件事不少人看到,而根据来报的人描述,项逐元推论应该是心慈。 能将香料记得那么清楚,必然是近期接触过,他找心慈有什么事?他们两人怎么会遇上? 善奇看着世子,有句话他不知该说不该说。 项逐元看向他:“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欲言又止的,有话就说?” 善奇一咬牙,恭手:“世子,您要不要洗个澡。”然后再重新熏香,不只是衣服上的香气,身上也有,而且……今早根本不是世子失误,是世子最近与七小姐在一起的时间长,已经习惯,根本没闻到不妥。 “……” 善奇见世子久久没有回答,立即跪下:“属下该死。” “起来,把日益院的香都换了,换成七小姐常用的。” “是……”可……七小姐身上自有一股体香,亲近之人一闻便能察觉出不妥,但又随即觉得自己多虑,又有多少人接触过七小姐,接触过的人中,几人又能精通香料。 …… 万象回消息很快:“禀皇上,令国公府左右的宅子并不大,最大不过三进,夫人选的这一栋靠近令国公府的就更小,而且娘娘带过去伺候的都是熟面孔,我们的人……进不去。” 明西洛眉目微挑:“你就报这些?” 万象顿时跪在地上:“属下该死,属下这就去想办法,一定拿到准确消息。” “还跪着做什么,等着嘉奖。” “是,属下告退。” 长安见状,握着手里的浮尘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皇上……当初先皇将那座宅子赐给娘娘时,是为了让娘娘回娘家方便,而且出来便是令国公府后门,不过几步路,不用什么暗道吧?”令国公府占地面积足够大,根本没有邻居,不用担心被人看见,何必再多此一举? 明西洛拿起朱笔,重新打开折子:“……” 长安见皇上不说话,又无声的沉寂下来。 明西洛将最后一笔拉长,笔停了一下,所以她放着偌大的忠国府不住,去挤两三进的小院子,那么个小院子放得下她近百位厨师、还是放得下她的衣饰,既然什么都放不下,她为何几天不出门? 更何况莫云翳那天的话…… 明西洛又将思绪拉回来,继续批示,她去哪里是无所谓,他也是闲来无事问一问。 …… 天气放晴,街上来往的人又多了起来,尤其绸缎、胭脂铺和玉匠的生意都出奇的好,盛世华裳往年无人问津的珍品更是短短几日出售了半数。 更加店铺更是铆足了劲上新上优,只求待选的各府小姐能看中,垂青一二,也让他们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兵部尚书汪家的嫡孙女,年方十五,也在这次待选之列,正为一件外氅犯愁,可……皇上似乎不是侈靡之人。 掌柜的有些急:“小姐,您要不要,这是西边过来的小雪山狐皮子,这是完整的一大块,小人敢说,除了小人这人,就是盛世华裳能拿出如此完整的一张雪山狐皮,您看看这毛色,这水滑程度,皮子大小,无论您做件大氅还是做几件小坎都绝对好看。” 汪小姐自然喜欢这张皮子,她第一眼就相中,可是—— 掌柜的有些急,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很多好东西卖不出去,如果不趁现在托收了,这皮子弄不好在店里压几年也没人买的起:“客官,您再看这绒毛,选的是冬季雪山幼狐皮毛下最细的那一层绒,您上手摸一摸,细腻柔然……小当真是皮子里头一份了。”掌柜的苦口婆心的说着。 汪小姐年幼,十五六岁正是贪美的时候,可恐真穿了让人不喜。 丫头看着也好看,这样的好皮子不多见:“小姐若是喜欢买了就是。” 汪小姐叹口气,忍痛将东西放下:“我……” “娘,这张皮子好看,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我们买这张皮子,做个围脖如何。”说话间小姑娘已经走了过来,将皮子拿在了手里。 掌柜的见状立即推销起来,这位汪小姐明显购买欲不大。 汪小姐闻言回头,便看到与她年龄相仿的聂桑正爱不释手的看着这张皮子,她顿时握紧手里的手帕。 丫鬟也立即护在小姐身侧,怎么是她? 聂夫人笑着跟进来:“你呀,怎么还莽莽撞撞的,一块皮子而已,喜欢买了便是。”转头间便看到了同在这次选秀之列的汪家小姑娘身上,微微一笑,不甚在意。 汪小姐收敛脸上的情绪:“见过聂夫人。” “不必多礼。” 聂夫人看向掌柜:“将这块皮子——” 汪小姐突然开口:“夫人,这块皮子是我先看中的。” 769一更 “是吗?”聂夫人声音起伏不大,没在看汪家的女儿,而是看向掌柜。 掌柜的视线在汪小姐身上停留了一瞬,刚才她明明…… 但这种事,掌柜的立即八面玲珑的开口:“汪姑娘,您看这张皮子足够大,两位分分也有余。” 聂夫人和蔼地笑着:“掌柜的说的什么话,每一张皮子用的自然是他的独一无二的价值。”便不再开口。 掌柜的怎么不懂,闻言看向汪姑娘,他需要的是汪小姐的态度,最先开口要这张皮子的不是汪小姐,他完全可以不认,可汪小姐到得早至这一点聂夫人是看到的,只要他不说汪小姐没开口出价,王小姐自己也不会说出去,先来后到的惯例聂夫人也怪不到他们门店身上。 但开门做生意目的是把东西卖出去,如果一会汪小姐不认整张,他也难办。 汪姑娘笑了:“就按刚才我们说好的价,这张皮子我要了。” “好。” 聂桑瞬间拉住母亲的衣袖,年龄虽小,却没有骄纵,只是心里有些不高兴,又是这个讨人厌的。兵部而已,只是和九王妃关系亲近些,有什么了不起,老九王妃也没有直接封她为后啊,何况他们家还和皇上亲近呢。 聂夫人拍拍女儿的手,都很沉得住气,皇后的位置谁家不想,可却不是想就能到手的。 掌柜刚将皮子卷好,还未包好,便听到外面有人道:“掌柜的,听说您这里有块足够大的皮子,是不是,我们家要了。”秦姑姑和景嬷嬷同时走进来。 掌柜的见面孔生,松口气,但也笑着迎上:“是有,不过,不巧了刚刚卖出去,不如两位奶奶留个联系方式,等回头有了好的,我再联系奶奶。” 聂夫人一眼便看了为首的秦姑姑,惊了一瞬,下意识的向她身后看去。 没看到想象中的人,不禁松口气。没在就好,否则她也不知道怎么打交道,好在如今日薄西山了,聂夫人心中不禁苦笑,忠国夫人是个软硬不吃的,没人能与她交好,还好,已经成了过去。 聂夫人本想迎上去寒暄,最终只是远远的颔首,并不是她势利,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上虽然大义、不计较,但与先皇遗眷还是少来往为妙。 景嬷嬷已经看到了那张皮子,欣喜不已,直接上前,帝安公主最近喜欢在地上打滚,地龙烧的旺也没什么,就是缺一块能与家里九张好皮子拼成一大块大厅大小的接块,如今这块无论色泽、大小都勉强合适:“姑姑,你看是不是很合适?”景嬷嬷是对着秦姑姑说的。 秦姑姑看一眼:“是合适。” “那我要了。” 秦姑姑颔首,随后看向掌柜的你:“多少银两?” 掌柜的做生意多年,没见过这么说话的,身份越尊贵的人越要脸面,她们大多像刚刚聂夫人一样含蓄的说话,这两位……“我们已经卖了,卖给了这位姑娘?”说着将汪姑娘露了出来。 汪小姐客气的颔首。 秦姑姑和善的笑了,景嬷嬷看中的,等于是帝安公主需要的,自然就是她们的公主的:“这位小姐好,肯请姑娘行个方便,家里孩子顽皮,实在需要这张皮子垫脚,不如我们出双倍价钱,就这样了,焦耳,拿银两。” 秦姑姑直接将银两推到看起来傻乎乎的小姑娘手里,不等小姑娘回神,直接带着皮子走了。 汪姑娘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银子,再看眼掌柜。 掌柜的垂头抚着柜台上的布,不说话。 聂夫人也有些回不过神来,刚才……先皇都去了她们还那么张扬! 聂桑同样疑惑的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人,又立即转向母亲。谁啊,从汪晓湖手里拿东西拿的那么随意,她们难道没有看到停在外面的马车,上面还有汪家、聂家的标识呢。 聂夫人覆住女儿的手,不让她问出来,是非之事不要说,不再看汪晓湖直接带着女儿走了,这位前皇后,看来地位下来了,脾气丝毫没变,还当梁国是她的储备库呢。 但片片先皇体恤,走时为她赚足了恩情,恐怕就是如此,也没人能凭此说她什么。 聂桑憋了一肚子话,上了马车立即开口:“娘,刚才那人是谁,汪晓湖虽然讨厌,可也是兵部尚书汪家的嫡女啊,那些人怎么可以那么蛮横,直接将东西买走了。”那是买吗,根本就是抢,都没给讨厌汪说话的机会。 “休得胡说!”聂夫人话落急忙掀开车帘四下看看,随即又怪自己小题大做,她已经不是皇后了,多少不能太张扬:“别乱说话,知道那人是谁吗?” 聂桑立即束起耳朵,她就是不知道才问啊。 “忠国夫人的贴身姑姑。” 聂桑是听过一些忠国夫人的传言的,立即闭嘴,宝珠山庄的事是她听母亲私下念叨最多的,她们小姐妹间穿的最多的是穆家姐姐和段家姐姐的事。 两位姐姐坏了名声不说,婚事也草草了了,而且还为后不贤,不休德行。 当年先皇为振兴大梁,在后宫节省开支的时候,前皇后仍旧在锦衣玉食,载德皇上下葬的时候,她甚至都不在灵前侍奉,对不是她所处的皇子公主更是严厉非常,在尚且年幼的她们看来,就是不懂事,不配为后。 如果……如果换做她们,一定能做的更好,不说与夫君举案齐眉,也定在后放支持、操办,绝对不让夫君操心。 “不要与人非议今天的事明白吗?” “知道了娘,我不说。” “这不是在开玩笑,就是对你最好的朋友也不要提知道吗。” “知道。” “你答的轻易,不知道厉害,你若是带一点个人色彩评价此事,忠国夫人就极有可能带着禁卫军包围了我们聂家,你以为到时候皇上会为了你出言得罪忠国夫人,而在受了丧夫丧子之痛的忠国夫人面前保护你吗,到时候我和爹被下了罪责,都是我们活该,你明白吗!” 聂桑这才听说点厉害关系,点点头:“可,她已经不是皇后了啊……” 770二更 “收拾你我这等妇孺,需要她是皇后吗,再说,忠国夫人位列超一品,皇后同样是超一品,品级有变化吗,更不要提先皇留给她的禁卫军了。”她可不会当摆设不用。 聂桑这次郑重了很多:“我知道了娘。”聂桑说完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娘,年说,汪晓湖知道这件事吗?”聂桑眨着清澈的眼睛,仿佛没有任何恶意。 她也的确没有恶意,只是每次小聚和诗会时没少在汪晓湖那里吃亏,又不喜她总是伤风悲秋,好像谁都欠她,总无意中给人穿小鞋的样子,想看她吃个亏罢了。。 聂夫人感叹女儿的敏锐,却只是看着女儿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聂桑同样笑笑,并且越想越开心,靠在母亲肩上,笑出来声。 “你呀,以后切忌要沉得住气,进了宫更要沉住气。” “女儿知道,女儿不会让娘亲失望的。” 聂夫人是不担心,但她担心皇上,当年的施大小姐、柳家嫡女,莫国公府活泼可人的姑娘,姹紫嫣红、颜色各异,也没见皇上心悦与谁,如今就会喜欢自家姑娘了。 也说不定,凡是都讲究一个机缘,那时候的明大人操心国务、权势未定,自然没精力考虑儿女私情。 如今江山已定,说不定就入了皇上的眼呢:“乖,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娘就满足了。” …… 汪府内。 汪晓湖委屈不已,将自己的遭遇说给了母亲听,一张皮子可有可无,可……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从未觉得如此委屈过。 汪江氏也没见过这等荒唐事,从小孩子手里抢东西,欺负晓湖身边没有大人吗,但也不至于失了理智,能做出如此事的,不是没把他们汪家放在眼里,就是人家根本不用放她们在眼里,无论哪一种都要谨慎对待:“你说当时聂夫人在场。” 汪晓湖擦擦眼泪:“嗯。” “她有说什么吗?” 汪晓湖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但是那两人刚进来的时候,女儿看到她向两人点头了。” “那就是认识,认识……”汪江氏有些奇怪,既然都认识,那就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谁家会如此不讲道理欺负一个小姑娘:“你先回房吧,我问问,看看能不能把皮子要回来。”皮子是小,行为是大。 “多谢娘,娘……如果为难就算了。” “娘自有分寸。” 汪江氏自然有分出,六部之中兵部不归户部管辖,他们隶属于老九王爷府,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老九王的儿子,也就是他们一脉,少有不给他们面子的人。 而那两人既然认识聂夫人,没道理认不出汪家的标识,却还是没有顾忌的将东西拿走了:“笔墨。”江氏直接给聂夫人去了一封信,问那人的身份。 …… 聂夫人看着手里的信,心里叹口气,谁也不是笨的,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既然江氏问了,她就没有敷衍不说的道理,否则以后两家要不要共事往来了,以后她就能保证没有需要对方帮忙的时候。 聂夫人只能无奈的写了了回信:忠国夫人身边的两位姑姑。 …… 汪江氏看完信,直接将信拍到了锦被上,桌子上都不敢,唯恐声音大了,让人知道她对忠国夫人有怨言! 汪江氏心里不禁一阵憋屈,可除了憋屈着,她也不能有任何举动,别说忠国夫人要给帝安公主垫桌角,就是给帝安公主剪着玩,现在的关头谁敢说什么! 忠国府!先皇怎么就没有把这个女人一起带走!待她女儿成了皇后,她如何再敢如此对晓湖。 “夫人,是不是又头疼了,奴婢给您揉揉。” 汪江氏又更头疼的:“不必,将小姐叫来。” “是。” 汪晓湖听完母亲的话,惊疑不已:“娘说……她们是忠国府的人?” “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 那就是先皇后的人吗?汪晓湖惊讶过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和向往,她也是私下听过不少忠国夫人传言的人,虽然她也跟着众姐妹叹息,但亦觉得忠国夫人活的自在。 想不到连忠国夫人身边的奴婢也是如此……如此……汪晓湖心里又委屈又为窥到一丝忠国夫人的痕迹欢喜,毕竟传说中的人物,想不到她竟然遇见了:“娘,我们要不要从家里库房里找找,送帝安公主一些皮子。” 汪江氏皱眉:“不可。” 汪晓湖不解:“为何?”这是结交忠国夫人的好机会。 汪江氏便知道女儿异想天开了,当初自命不凡,想接近皇后的人少了:“万一忠国夫人以为你在趁机提醒她抢了你的皮子,恼怒之下,将皮子扔在汪府门口呢,你还要不要选秀了。” 不会吧:“……” “你以为忠国夫人不会这么做?” 汪晓湖不敢说了。 “你有心与对方,对方缺无心与你,那对方能对你做什么都不足为奇,用恶意揣测你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忠国夫人一路走来,缺人讨好吗?” 汪晓湖立即跪下:“女儿受教了。” “行了,下去吧,这件事我跟你父亲说一下。” “还要和父亲说吗?” “总要提一句以防万一,幸好那掌柜的摸过皮子后你就没有摸过,否则我们还得防着有人栽赃嫁祸给你。”虽然不知道如今的忠国夫人是不是依旧我行不素,但曾经不讲理的嚣张是刻在众命妇心里的。 …… 汪尚书觉得实乃小事,可同样为以防万一,散超又仪事后,思绪再三折回去,如闲谈般,将孙女在布匹店铺遇到帝安公主采购嬷嬷的事说了一下,并大赞嬷嬷们伺候的周到,梁都物资丰盈,为明朝一年的第一个春节做好了准备。 明西洛看着 兵部尚书也有些尴尬,他又不统筹这些:“微……微臣的意思是,军饷更是比往年充足,此乃国泰民安之兆,是……” “没是就下去吧。” 老汪尚书顿时千恩万谢的走了,除了门又觉得这都什么事,哎,人的名树的影小心点不为过。 明西洛再人走过,提起笔,又慢慢放下,很有雅兴的看向一旁的长安。 771一更 长安立即恭手:“皇上……” “你说说看,刚才汪尚书想说什么?” 长安有些汗:“回皇上……奴才不敢妄言。” “朕准你妄言。” 长安神色尴尬,更为难了:“皇上……”汪尚书是怕出事,在汪姑娘吃了亏的事竟然让汪尚书觉得自己错了,这人……:“奴才才疏学浅,但也听出大梁国泰民……” 明西洛冷哼一声。 长安立即闭嘴。 “你的旧主,威名赫赫余威尚在,你不高兴?” 长安心一颤,急忙跪下,他只忠于皇上,旧主实不敢当,但,这么说皇上定不喜欢:“皇上……也是疼爱公主,何况只是一块皮子,皇上若知道,也会给公主买……” 明西洛没在说什么。 长安松一口气,事情落在公主身上果然安全,何况当初,皇上也极宠爱帝安公主。 “起来吧,有时间宣公主入宫,朕也许久没见她了。” …… 莫国公府内。 阿图在耳房醒来,看眼又开始飘雪夜色,关上窗,披了件衣服进到主卧,添了几块炭,烧旺了房里的火炉,临走前见世子房里的灯还亮着,走到屏风边,发现世子果然还没有睡。 阿图心里叹口气,已经好几天了,世子到了这时候就一个人坐着发呆。 阿图转身回来又烫了一壶茶进去,放在大人手边。 莫云翳方有片刻回神,将手里的书放下:“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亥时了。” 都这个时候了,明日还有朝会,莫云翳起身,突然道:“她是不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 阿图未吭声,当初便是他看走了眼,他没想到世子至今都觉得世子自己没有看走眼,那这些年梁都成的传闻,都是诬陷皇后娘娘的。 “行了,你下去吧。” “是。”阿图退了几步又停下:“禀世子,夫人已经多次私下打探世子那天的事了。” 莫云翳并不担心母亲打听出什么,也不可能打听出什么:“知道了。” …… 莫夫人对自己长子的事操碎了心,婚姻大事更是压在她心头,始终让她放不下,而这股烦心事,想来想去唯一能说的人竟然只有项家大夫人原素君:“看着你儿子孙子绕膝在旁,我都不想来了。” 项大夫人笑着让奶娘们将孩子抱走:“这下好了吧。”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自然知道,我是嫌他们吵了,清静清静,你还真以为为了你呀。”项大夫人嗔她一眼。 莫夫人亦不介意,只是看着孩子们心里喜欢。 项大夫人焉能不能知道她的心思,可她们两人要说谁在儿子婚事上更惨一点,自己未必比莫夫人好多少:“你就是爱操心,折文还求找不到合适的儿媳妇,就是真没有合适的,你看看我家,你也就心里舒畅了,先说明,我没有说我儿媳不好的意思,她肯将孙子养在我膝下,我已经很知足了。” 莫夫人当然知道玄简的正妻娶的一言难尽,至今都不在令国公府住,可惜了一表人才的孩子,梁都城内谁不为玄简惋惜,那样芝兰玉树的一个人,怎么就…… 莫夫人压低声音问:“现在都没有再府里重纳一房的意思?”世子夫人喜欢山水、无束缚,逢年过节都不回来尽孝的,亏得玄简脾性好、性格正,还念在她生了项家长孙,一再纵容她,可这都几年了,反而助长了对方任性妄为的资本,丝毫不知为玄简考虑,这样的女子,实在难登大雅。 项大夫人叹口气,有的话她还用愁吗:“所以,你就别在我这里唉声叹气了,折文随便娶一个也是书香门第。” 随便娶一个?项大夫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莫云翳与小七的事来,当初……但又随即隐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过去那么久了:“折文是个孝顺孩子,绝对能让你满意。”说起来莫家大公子也是好去处,可惜了,小七的身份以前是高攀,莫夫人不会同意,现在就不可能了。 莫夫人顿时没了同情项夫人的时间,又愁上了:“你说的轻巧,他根本不应。”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那天要是不出现呢,他越来越大,我是管不了了,可如果他有一个喜欢的也好啊,就是身份差点我也认了,大不了先纳回来当个妾,可你看,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说他不应?”项夫人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不会是因为她家小七吧,若说倾倒众生的潜力她家小七是连先皇都迷的为其铺路的人。 莫夫人没什么不能说的,点点头。 项夫人顿时觉得压力有些大,她一直以为是莫夫人太挑剔,杨姑娘过世后,便没有寻到合适的才耽误到现在,平日里没少有人说莫夫人挡了一众想进莫家门的人,现在看来是折文不愿意?折文不会还惦记着…… 项夫人有些慌,现在忠国夫人可在守寡!折文没那么大胆吧!项夫人想到这种可能,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要是…… 那还了得! 莫夫人不好意思的拉住项夫人的胳膊:“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啊:“什么事?”原素君尽量镇定,没影的事,别自己吓自己。 “我若是给折文说柳雪飞,你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雪飞?”项大夫人现在觉得,莫夫人给折文说谁都好啊,知道折文成婚了,把她儿媳娶回去都……呸:“好啊,雪飞是个好孩子,我跟你说,别说你了,我都动过那个心思,可惜啊,玄简的正妻上已经有人,我不忍委屈了那孩子,配给折文,真是再好不过了,你眼光真好。” 莫夫人闻言便放心了,她真怕项夫人心里不高兴了,毕竟……“说起来她年岁不小了,我……” “不大,不大,正合适,咱们私下里说,雪飞有如今的经历反而是好的,女子只有经历的多了才能心境宽和、不容易感情用事,雪飞又是稳重大气的,都能为国做事,还能管不好家,而且雪飞性子正,教导出的孩子更正。” 772二更 莫夫人也还怎么想:“有妹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妹妹真是好福气,这些年都有相公疼着,这性子还是像孩子一样,连曾经近亲的人也舍得看她幸福。” 项夫人是真喜欢雪飞那孩子,再说……她也真怕莫云翳跟忠国夫人纠缠出身来,到时候……脸面都……总之别管莫云翳娶谁先娶了吧,早娶早安心:“是折文有福气。” 莫夫人也落了一块大石头:“那姐姐我就不客气了。” “我还等着给折文送一份大礼呢。” “妹妹定然有机会。” …… 项章刚下衙回来,前院还没回,便被自家夫人的贴心婢女叫进了后院,项章简直哭笑不得:“我这还没换衣服,你匆匆茫茫做什么。” 项大夫人亲自上前为夫君更衣,推着他往浴室走:“我伺候你还不行。” 项章真意外了,他这夫人娇气呢,说是伺候他也只是摆摆样子,最会偷懒讨巧,今日如此殷勤怎能不是大事,顿时惊的不走了:“出什么事了?” 项大夫人将他进去:“进去说,娥娘,你在外面守着。”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莫非玄简的事她知道了? “出事了,折文和忠国夫人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项章当什么事!吓死他了,顿时放松下来,解着衣扣:“没影的事,别胡思乱想。” “今早莫夫人过来说折文不想成婚,他为什么不想成婚?他一把年纪了他会不想成婚,他在等谁。” “你别胡思乱想。” “是你别忘了他每年往宫里送的礼物的举动才对,什么救命之恩需要每年都送东西,而且小七什么容色,谁能不惦记,当初折文又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就没有动过心思?” 项章的衣扣解不下去了:“折文……是个端方的孩子……” “可他还是个男人,拒了杨家的婚事,现在还鬼迷心窍的男人,如果不是,你说说折文为什么现在都没有婚配。” “……没有合适的吧……”项章有些不自信。更何况他不止一次得意的觉得自家小七迷惑住了太子,才让太子鬼迷心窍,什么都与玄简说,否则项家怎么能高枕无忧。 这样有手段的人能拿住太子,为什么不会令莫云翳念念不忘。 项夫人冷哼一声:“什么叫合适,我看他是不死心,老爷,折文不会做出什么有违常理的事吧,而且,小七才十九岁。”美貌依旧,不,比以前更盛,人又小、又是个胆大的,能耐的住冷漠,更何况莫云翳……那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哪个受得住他频频示好。 项章脸色逐渐变了,将解开的扣子又一粒粒扣上去,项家有位荣耀加身的忠国夫人自然是好事,可如果……“我出去一下。” “不用急着回来。” 项章险些绊倒门槛上,站直后,径自走了。 书房内。 项章急忙将项逐元喊来,如今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这件事还算镇定,可也要重视,这种没必要的麻烦,最好不要出,到时候谁都护不住她。 项逐元没想到母亲不出门,还能揣测出这么多是非:“父亲多虑了。” “我不管多虑不多虑,你找个机会探探莫云翳,他那些礼物让他停了,还有回头让你大姐去忠国府跟小七住,提醒你大姐机灵点。” “……” 项章知道玄简可能觉得他杞人忧天,但“小心无大错,你也不希望看到小七出事。” “爹,我知道了。”临走的时候放下了最近新配的香:“爹也试试,安神。” 项章甚为欣慰,孩子大了,享到孩子的福了。 …… 日益院的书房内,烛火通明,丝竹声一天未断。 绯绯用完饭,站在院子里,诧异的看着书房的院落,已经好几天了,都能听到后面的丝竹声,而且厨房的大师傅应该使出了浑身解数,因为香气都飘过来了:“是世子最近在招待什么人吗?” 冬儿抱着衣服路过:“姐姐别看了,世子招待谁也不会跟咱们说。” 她只是觉得这次和往日都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书房内,地龙烧的很旺。 项心慈的长裙随意的散在地上,火红的石榴花铺了一地,如此长的裙子,她仅在腰间松散的系了条腰带挂着,软绵无骨的身体依在软塌上,长发散落,眼尾处画着一朵同色的石榴花,一派冶艳的慵懒风色,望之让人懒散。 秦姑姑对自己夫人不修边幅的样子稀松见怪,剥了瓜子递过去,哄着夫人吃。 焦耳跪在夫人脚边,为夫人捶着腿。 项心慈兴致盎然的看着不远处的台子前善奇、善庸表演的皮影戏,不时被逗的笑逐颜开。 秦姑姑也看的津津有味,善奇最擅长这些讨巧的东西,演的真好。 焦耳也觉得善奇手巧,善庸哥也不错。 项逐元刚进来,便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熏的后退一步,又在寒风中醒了一下,才进去,她就不能扯些炭火,看到她那不伦不类的穿着,项逐元已懒得多花,只穿那一层纱,这点炭火都少了。 郑管家立即迎上,为世子更衣:“世子回来了,饭已经好了,七小姐都饿了。立即开饭。” 项逐元整理整理衣袖,仅穿了单衣走过去,将地上的纱裙踢一踢,身手一捞扔在她脚边的位置,坐到榻上:“不是说今天不等我。” 项心慈立即从软枕上起身,转了个圈,靠到他腿上:“说说而已,能当真。” “我的这两个侍卫,快成街头卖艺的了。” “他们难道还卖身?” 项逐元瞥她一眼,示意焦耳拿梳子来,将她从腿上扶起来,知道她自己坐不住,抵了枕头和自己的膝盖在懒人背上,给她梳头:“一会都掉汤里去。” 项逐元手掌一揽她的发,整儿脖颈漏出来,才发现她耳后的位置也画了一朵石榴花,石榴花瓣变了形状,花瓣向前蔓延,红色的花丝没入乌发中,惊艳绝色。 项心慈察觉到他的停滞,微微侧头,眼睛里全是戏谑的笑意:“好看吗?” 773一更 项逐元将她头转过去,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好看吗…… 项逐元的手指穿过她的发,玉梳将长丝拢起,显出她纤细的背影,耳畔的石榴花越发清晰明了,身上石榴花色的纱裙松散的堆在她榻上,在热浪的烘托下散发着淡淡香气。 你说……你好看吗?行在心上,路途遥遥…… 项心慈委屈的卷着身下的裙子:“不好看吗?我画了很久的,用了三面镜子,很用心的。” 项逐元将手中柔软的青丝一点点盘起,一天的辛劳都平静下来:“一天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件事上了。”从秦姑姑端着的托盘中选了一枚粉色的桃花玉簪。 “怎么可能,我画功如此了得,哪用的着那么多时间。” 所以,梁公旭脖颈上的狐狸画的惟妙惟肖,玉簪没入乌丝中,黑色如墨,粉色如花。项逐元起身。 秦姑姑慈爱的看一眼:“像个小道童一样。” 项心慈直接向后倒去:“是道姑。” 项逐元熟练的伸手托住她后背,轻易的将人拎下来,层层的石榴花裙瞬间铺在地上,她是站在石榴花堆中的石榴花色。 项逐元无奈的看一眼:“你呀,每次都穿这么长的裙子,能走路吗?” “我用走路?”人已经伏在大哥背上,甜甜的撒娇:“快点,吃饭了,我都饿了,头昏眼花的。” …… 聂大人与项侯爷一起从御书房出来,立即恭维道:“项侯爷府上这位香调的好,清冽温雅,当属佳品。” 项章难得开怀,虽不喜聂常司人品,但香是儿子孝敬的,特喜欢展示一二:“聂大人谬赞了,不过是家人所作难登大雅,要说香,当属盛世华裳香料阁的调香,那才是香中极品。” “是啊,最近盛世华裳新出了一款君子香,那真是……”聂大人突然想起皇上不喜欢玩香品茶,顿时顿时有些尴尬:“侯爷这款香也不逞多让。” 项章也想到皇上不喜这些,梁都成的名人雅士最近都少有斗香品茗的活动:“哪里。”两人将话题转回刚才商议的事情上,说着话走远了。 明西洛将笔放下,依稀还能闻到书房内粘缠不去的香气,不禁揉揉眉心。 “皇上可是累了,奴才为皇上按按。” 明西洛一阵心浮气躁,但又被生生压下:“不用,将窗户打开。” “……是。” 寒风吹进来,冷气混合着炭火的温度重新熏染了项章身上残留的熏香,可偏偏被稀释的香味,让最后一缕绵长的味道静静沉下,缠绕不去、久久留存,反而越发让人熟悉的心浮气躁,好在只是最后一缕,即便不愿,寒风如刀,最终斩断了房间内最后一缕气息。 明西洛手指松开,方觉得眉心清明,呼吸舒畅,可刚拿起笔,更烦闷的憋曲瞬间汹涌的卷土重来,激的毫无准备的他顷刻间心烦意乱!想杀人见血! “皇上……” “出去。” “以后所有朝臣一律不准熏香!” …… “皇上不准熏香?为什么?”历朝历代千年传承,熏香对氏族来说,就是用膳、洗漱、品茗一般如常,为什么不让熏了? 何况如此这般,怎么区分世家大族与寒门学士,百官身为不解。 皇上这是无理取闹吧。 穆济对世家大族这种自认高人一等的嘴脸早已习以为常,他们怎么可能放弃如此能彰显身份的东西,毕竟小小一块香动辄十两百两,瞬间将一些‘凡夫俗子’摒弃在外。 他当年初入仕,只认得皂角香,没少被这些人明里暗里奚落,虽然这些年他也习惯了用香,但从三十年前的十两,到二十年前的百两,近些年的千两,这些士族斗香越来越不像话,早该整治了:“不过是一些香料而已,不熏就不熏了。” “可……呈给皇上的折子,怎么能不熏染?” “说折子不让你熏了吗?折子是朝臣?” “可,属下从小熏到大,身上早已沾染了沉香,去不掉啊。”说话的人颇为为难一般。 穆济闻言顿时看他一眼,嗤之以鼻,最想说的是这一句吧,自觉自命不凡:“怎么自己把自己熏成百年沉香了,那感情好,把你自己磨成粉,又添一味香料。” 说话的人顿时大汗:“不敢,不敢,属下这就除香。” 穆济也有些不解,皇上并不是将自己喜好强加在别人身上的人,怎么突然就除香了? …… 项心慈不高兴的拿起大哥刚写完的字,放在一旁晾着,就不懂了:“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今冬刚上的香,现在都卖不出去了。” 项逐元猜到了一点,只是没想到,皇上反应那么大:“你出售的量本就少,喜欢的人自然会买去收藏,与你没什么影响才对。” “怎么会没影响。”项心慈靠在桌案上:“女眷以后谁还敢熏香,不怕沾到他们相公身上。” 项逐元失笑,他本是要让人不起疑:“你和他最近还有联系吗?” “谁?” 项逐元立即放下笔:“几个谁。” 项心慈仔细想想,发现这个真不好猜,但他们正在说香,应该是说明西洛:“早不联系了,我又不是傻子。” 聪明就好:“莫云翳呢?” “什么?”项心慈故作不知,顺便拿了一枚橘子在手里剥着:“管莫云翳什么事,都多久的事了。” “真的很久了?不久前有人看到莫世子与人在大街上踏雪,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你不知道?” 项心慈将橘子扔下,原来早知道了,套她话:“碰巧遇见了,我有什么办法。” 项逐元将她扔下的橘子拿起来,帮她拨开:“本也不是什么事,可他身份不同,如今有治下有功,安民立意、治国安邦,已有了他自己的身后根基,将来入阁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的世家子弟,又是未婚,你说他与谁走的近一点,关注的人多不多?”项逐元将胖嘟嘟的橘子瓣递过去。 项心慈捏了一瓣放入口中:“那也不关我的事。” “你大伯跟我说,莫云翳至今未婚是不想娶,你觉得他在等谁?” 774二更 项心慈也看着他,突然笑了,他想听什么,又想自己说什么,总是这么弯弯绕绕不累吗:“吃醋了?” 项逐元垂头将橘子瓣上的纹路剥去,却没有看她,又是些坐到如今的局面已经:“人言可畏,你既无心,又何必要让人期待。” 项心慈看着他的头顶,嘴角的笑意未退,他早习惯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如果换做以前,她非要一个想听的答案不可,为了那个答案,她能做一百件让两人两败俱伤的事。 但现在,她能感受到他的压抑和难舍,让她知道你,其实他也有过贪心的。他想效忠项家,不让大伯和大伯母失望,同时又不想自己离开他身边,还真是贪心。 她日月悠长、山河无恙的大哥哥最大的贪心,项心慈突然垂下头从他指尖叼走橘子瓣,笑看着窗外的雪花,觉得心情丝毫没因听到的答案不如意而不高兴。 项逐元收回手指,瞪她一眼。 项心慈笑的更开心了,脚尖瞬间一点,半个身子倒在桌案上:“甜。”又瞬间起身,重新站回原位。 项逐元看着她背上印上的墨迹,目光越发温柔沉静:“还吃吗?” “不吃了,你剥的慢,我去看看安安。”说完向外面跑去。 项逐元瞬间起身,抄过屏风上的狐裘,急忙追出去:“外面冷,披件狐裘。” “不要——” …… 辅国公府内。 施维接了外袍,靠在暖炉前,烤着手:“你怎么闷闷不乐的,皇上禁香还影响你心情了?” “别胡说,皇上没有禁香,只是觉得朝廷重地不易在一些杂事上分了心。” 施维别有深意的笑了:“解读的挺细致。” 柳雪飞焉能不知她话中的意思,瞪了她一眼,又胡乱非议,她都什么年纪了,她现在愁的是另外一件事:“我爹有意和莫家结亲。” 施维烤手的动作一顿。 柳雪飞苦笑:“你都觉得荒谬对不对。” “不……不是啊,莫世子这个人虽然刻板了点,但绝对是良配,如果莫世子对你有那个意思……不是,我听说他前段时间还跟一位女子踏雪来着,难不成那女子是你!?” 柳雪飞让她手指她快掉的下巴:“不是。” 施维想了想,继续搓着手:“那也不失为良配,如果你真嫁了,多少少女要抱着被子哭了。”施维想想那情景,忍不住笑了。 “你当我们还是小时候,为这些事有什么可高兴的。” 施维坐下来:“那也没什么好丧气的啊,莫云翳人挺好,如果是你们两家有意联姻,你管莫云翳是不是与人踏雪,你都赢了。” 柳雪飞没说话。 施维看她一眼,又给自己斟杯茶:“你……该不会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吧。”选后是不可能的,年龄不合适,难道进宫做个妃子? “你再想什么。” “是你有没有想什么,要不然与莫府联姻有什么不好,甚至是再好不过的去处,堵住全梁都城世家大族的悠悠众口,扬眉吐气的好去处,更何况莫世子还如此拿的出手,与项逐元比也不差,人品更没的说,无论怎么看都是最好的选择,我想不出你为什么不答应,除非你自己有别的选择而不自知,毕竟皇上也很好看。”施维最后一句说的很小声。 柳雪飞坐下来,将她倒的茶倒掉,又重新为她滤一杯:“我又不是没有喜欢过,怎么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我怕我父亲说出去,莫国公府那边再……” 施维皱眉:“不会吧,莫云翳都多大了。” “杨家的婚事,当初不就没成,若是这次再闹个乌龙,我就真成笑话了,可我爹那人……” 施维也为好友担心,婚姻大事,身在其中的人觉得没什么,嫁谁不是嫁,可没嫁之前的流言蜚语却挡住了很多路:“你怎么也是跟皇上出生入死过的,到时候大不了让皇上指婚!谁还敢不同意吗!” 柳雪飞失笑,哪有那么容易。 施维看着好友越发沉静好看的容色,觉得项逐元当初就是瞎了眼!现在也瞎了眼,活该现在的主母撑不起门面,贻笑大方。 …… “折文,你年龄也不小了,婚事总该提一提,你说是不是?”莫夫人和蔼的看着自家儿子,因为莫须有的‘踏雪’一事,总有些人想捕风捉影的往他身上泼脏水。 莫云翳无话可说。 莫夫人却越发温柔:“娘也问了你‘可有喜欢的女孩子’只要你喜欢,不管什么身份,纳入府里便是,但你说没有,而且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对吧。” 莫云翳依旧不说话。 莫夫人含笑的看着他:“我本也没有什么意愿,就是项看到你成婚,可总是有人来问,我一年搪塞过去,两年搪塞过去,你觉得我为难吗。” 莫老爷觉得夫人说的都是废话,直接定了就是,他有什么办法,真是定个被退了亲的,算了算了,人还不错,就是抛头露面,成婚后辞官就是:“明日去下定,说那么多他听进去了吗!” “爹——”莫云翳突然看向他,他不同意! 莫老师被喊的脸面无光,但立即仰起头提升自己的自信:“婚,婚姻大事,父母管你还管错了!你不同意下定!你想怎么样!” “我有喜欢的人。” 莫老爷突然笑了:“谁准你没有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和成婚有什么关系。” 莫夫人面色也冷了下来!折文像来是中规中矩的孩子!谁将他带坏的!以为这样威逼他们就能让她儿子娶她过门了!都怪项承那混不吝的,养大了某些人们的胃口!以为就没有人能把他们怎么样了! 莫夫人心里怒火滔天,面上却依旧温柔,她跟儿子有没有血海深仇,有仇的是那些想上位的女人:“折文啊,至今,人们提起项五爷也颇为惋惜,到底像笑话一样。”莫夫人声音轻轻柔柔的。 “项五爷如今也位列三卿,其女儿的功绩更不用孩儿说!” 岂有此理!竟敢顶嘴! 775一更 “折文!怎么跟你娘说话!”   莫云翳垂下头,他只是实话实说。   莫夫人深吸一口气,温和道:“算了,他也不是有意的,何况,有谁能有这样的运气最后就如意了呢,再说就这么一个例子,他不拿不出来说还能说什么,毕竟大多数都凄凉收尾、万劫不复。”   “就是你娘太依着你才把你惯成这个样子!你明明做事公正、毫无私心,为此你付出了多少,又何必让人在私德上非议你,我记得你小时候我问你长大了要做什么?你说‘国泰民安、不问前程’,如今你就走在这条路上,难道现在你要看着因为个人的一些小事,影响了你的坚持,折文,犯不上。”   莫夫人叹口气,无声的擦擦眼泪,似乎有千万种心疼,却不说。   莫云翳不是不明白父母的意思,让父母为难更不是他本愿,只是……“容儿子再考虑两天。”   莫国公就要训斥。   莫夫人急忙拦住他,先一步开口:“好,娘相信你,两天就两天。”   ……   户部属衙内。   善行将最近几天打听到的莫云翳的动向报给了大人,包括与柳家议亲的事。   项逐元不算意外。   “自从先皇去后,莫世子隔一段时间便会向忠国府递上拜帖,但七小姐一直没有见,那天在酒楼也是刚好遇到,至于世子与七小姐说了什么,属下打探不出来。”   秦娘不会跟他的人说,项逐元放下手里的案宗,玄色的官袍将他衬的越发眉目如山,他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沉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窗沿上的冰凌往下滴着水,缓慢幽静。   莫云翳……   善行静静的等着世子的命令。   项逐元却不急,莫云翳这个人最是讲究律法道德,为人方正刻板,心意即便在他心里占了分量,也不会为此枉顾礼法:“林无竞最近在做什么?”   “回大人,在项小宅。”令国公府后街属于七小姐的那套宅院是这个名字。   项逐元的小指压在无名指上,望着窗外看了很久,开口:“下次莫云翳再去忠国府,让林无竞出面……劝劝他。”   善行疑惑:“往……哪一方面劝?”   “自然是让小七如意的方面劝,还有,忠国府上不是还有个宋子宁,听说变戏法的手艺不俗,无事了,让他们二人遇一下。”   “是。”   项逐元将视线拉近,看到窗台上被冰凌滴下的水砸出的浅坑,没有任何感的移开视线,十年二十年的成果,不提也罢。   ……   “回来了。”项心慈坐在窗前的书桌上伏案描砂,听到动静也没有抬头,橘黄色的晚霞落在她发间,镀了层淡淡的橘色。   项逐元看她一眼,便站在书房门口,任郑管家解佩宽衣,声音压低:“她画多久了?”   郑管家看七小姐一眼,笑着应和:“一个时辰了。”世子最近越来越精神了,人也好伺候,能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项逐元系上口晚上的腕带,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与她映着同一片橘光,看着同一副还未上完色的画。   项心慈认真的勾勒着木娃娃身上的线条,素白的手指握着墨色的纤笔,认真专注。   项逐元仔细的看着,凝神深观,不曾打扰。   善行进来看到窗前的两人,又退了出去:“告诉老爷,世子不过去用膳了。”   传话的小厮有些为难:“善行哥,世子已经很久没去后院用晚饭了,老夫人都问起了……”他们也为难。   善行神色间似乎更为为难:“世子最近事务繁忙,等世子茫然我再问问世子可否去看望下老夫人。”   “也只能如此。”   项心慈画了很久,久到余辉散尽烛灯燃半,她才勾完最后一笔,深吸口气。   项逐元温暖的大手立即放在她肩上,轻轻转动,替她缓解久坐的僵直。   项心慈转头灿然一笑,笑容犹如盛夏的石榴花开炽热灼眼:“给安安做的,可爱吗?”   项逐元又搭了一只手在她另一边肩上,渐渐加重些力道:“好看。”   她也觉得好看:“哥,手指也疼……”   “好……”   ……   寒冬的深夜万籁俱静,即便是令国公府这样的百年院落,除了池冰下不动的鱼,和零星绿植依旧在傲骨坚持,也只能靠假山、雕花增色。   廊下的烛火依旧熄了,房内地龙正热,   床帐内,   项逐元察觉她睡熟了,才睁开眼,慢慢的转过头,借着暗色看了她一会,方拿开她的手,起身下床,用料考究的单衣裹着他肌肉隆起的胸膛,已经见了汗渍。   郑管家听到动静,急忙抱着锦被进来,在一旁的榻上铺好临晨他会取走,不让小姐看出异样。   项逐元解开深蓝的腰带,片刻又系上:“七小姐今天出去了……”   郑管家闻言下意识想看世子一眼,最终没敢抬头,世子怎么知道的?:“是。”   项逐元已经坐在榻上,喝了口茶:“出去了多久?”她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媚态,虽然浅淡,但他没有看错……   这:“……”   “问你话呢。”项逐元看他一眼,语气不急不慢却带着威压。   “未……未时回来。”   项逐元目光散了一下,又重新凝聚:“下去吧。”   郑管家听不出世子话里的情绪,应该是没什么,早晚的事:“是。”   项逐元一个人躺在榻上,灭了最后一盏烛灯的房间内没有一丝光亮,他看着绘着孟母三迁的房顶,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再贪,已经很好,手掌却还是一点点握紧,突然手放在枕下,摸出一根细针,瞬间扎入自己掌心,隐忍克制着心底的情绪。   ……   “怎么醒这么早?不多睡会。”项逐元一身整齐的官袍从屏后出来,玉锦宽带,四品牡丹,君子如玉。   项心慈呆呆的看着他,最后一丝睡意被驱散,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那句话,日月悠长、山河无恙。   项逐元拿过一旁的棉拖,蹲在她脚边将鞋套入她白皙的脚上:“说过多少次了,容易着凉。” 776二更 项心慈看着眼前的玉簪从低到高,他的人从发顶到浮纹腰带,手指不自觉的缩卷,蠢蠢欲动……   项逐元已经站起来:“早朝时间快到了,你再睡一会。”   项心慈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项逐元揉揉她的头,走了。   项心慈却久久没动,直到过了很久才声音抵哑的开口:“秦姑姑。”   秦姑姑立即进来:“小姐。”   “让林无竞……在小宅等我……”   “是。”   ……   微微的亮白中,项心慈推开小宅的院门,没等林无竞说话,便将人推到照壁上,极快的解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秦姑姑见状,急忙带着所有人退下。   天慢慢亮起了起来,焦耳看着还没见人出来的照壁,有些担心:“天气这么冷……”   “闭嘴。”   她只是担心小姐而已。   ……   项心慈还是染了风寒,临到傍晚症状都显了出来。   项心慈眼睛睁的大大,鼻子红彤彤的,眼里含着泪,可怜兮兮又委屈的不得了,像被霜打了的梅花,不知道该是更娇艳了,还是同情那一抹娇弱的俏丽。   她怎么就生病了,怎么就生病了吗。   项心慈因为恼人的喷嚏,不依不饶的发了好大的脾气。   郑管家急的团团转,片可不敢停的让厨房熬了姜汤、安神汤、又给了三个是大夫,熬了药汤、散寒汤、糖水的哄着,只盼哪个方子能有奇效,瞬间治好七小姐的风寒:“奴才恨不得替您病了。”   “那你病啊,你现在就病——”软糯的声音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让听到的人更加心疼、心怜。   “好,好,奴才现在就病,七小姐别说话了,保护嗓子。”   秦姑姑手里拿着蜜饯,想说一声自作自受,现在什么季节,地上还结着冰。院子里就是全烧上地龙也经不住七小姐如此折腾。也就是仗着身体好,吃着一次亏就知道厉害了。   项逐元回来后,项心慈仿佛病入膏肓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仿佛快死了一般哼哼唧唧的让人伺候。   项逐元将她从被折腾筋疲力尽的侍从中接过来,不假他人之手的耐心的喂药,通发,按压穴位。   知道心慈喝了药又喝了安神汤睡下,项逐元才空下来。   郑管家猛然发现还没有给世子更衣,世子穿着沉重的官服,从下衙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时辰了。   郑管家立即上前,要为世子更衣。   项逐元看眼床上睡过去的人:“不用了。”她病了是难照顾一些,但也还好:“我走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郑管家顿时。   “还让我问你第二遍。”   郑管家急忙将七小姐早晨出去了一个时辰的事说了。   “让林无竞去他们院子里跪着。”项逐元说完神情间没有任何变化。   “……是。”   项逐元依旧在床边坐着,不时摸摸心慈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热,待手腕上也有些热气后,才将外面的厚被子拿开,只盖了一层薄被。地龙烧的旺,盖的太多会出汗,第二天容易嗓子不舒服,现在这样刚刚好。   项逐元做完这一切已经到了子时。   项逐元方起身,去洗了洗手:“人还跪着。”   郑管家递上毛巾:“回世子,跪着。”   项逐元擦擦手,心底火气压的也不知是哪一种:“去看看。”   啊?“是。”   郑管家掀开帘子,便见秦姑姑侯在外面。   项逐元看她一眼,目光冰冷:“你也跟着来。”   秦姑姑心一颤,仿佛又回到曾经在令国公府时一举一动都被世子管制的日子,这座府里,世子是她们这些奴婢永远越不过去的一座山:“……是……”   项小宅内。   林无竞跪在地上,寒气瞬间膝盖往骨缝里钻,他依旧跪的笔直。   郑管家提着灯笼恭敬的在前面带路。   秦姑姑也一言不发,心里忐忑不安。   玄色的官袍停在林无竞身侧,将本就单薄的月色遮的严严实实。   “参见世子。”   项逐元神色依旧,仿佛处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公事:“你知道为什么让你跪着。”   林无竞:“知道。”夫人染了风寒,心里亦十分内疚,当时……他怎么会不知道不妥,但他也不是圣人,没有受住她三言两语,但不管怎么说,夫人是主,他们是仆,都该劝解。   “既然知道,三十大板就当长长记性可有意见。”   “没有。”   项逐元没有再看她,转向秦姑姑:“秦娘。”声音没有温度,也不似平日温和。   秦姑姑立即跪下:“世,世子……”   “领十戒鞭,七小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焦耳的戒鞭十日后再打。”   “是,多谢世子开恩,奴婢一定谨记教训。”   项逐元说完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转身走了。   郑管家握好宫灯跟上,转身时余光扫他们一眼,心里叹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秦姑姑她们的戒鞭打了等于白打,谁吃饱了撑了敢劝谏七小姐,让世子知道了,不等七小姐发火,世子就能扭断她们脑袋。   哎,罚是肯定要有人受的,就这样吧。   秦姑姑松口气,顿时坐在地上,立即有人过来扶,挨打是必然的:“你也起来吧。”   林无竞看秦姑姑一眼。   “让你起来就起来,习惯就好,又没人看见,不过你可千万别傻乎乎的去劝谏七小姐,得罪了世子爷没什么,顶多挨罚,惹了七小姐不高兴,就算你是先皇的人世子也可能扒了你的皮。”   林无竞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已经起身;“世子爷罚你心里不高兴了?”   “没有。”也从善如流的起来,只是好像懂了她为什么这种性格,林无竞看向令国公府的方向,黑压压的建筑群,看着便庞大压抑。   以那样的身份,身处规矩森严的豪门大宅,却上午长辈管束,下无奴婢劝谏,即便他们林家庶子庶女也不可能无人管教,像秦姑姑这样大嬷嬷更是掌着小姐、庶子的生死,怎么可能不听管束,她却不是……   林无竞收回目光向秦姑姑告辞,去领三十大板。   ……   项章与儿子同从凝六堂出来,突然开口:“你病了?”   项逐元没有否认。   “注意身体。”   “并无大碍。” 777一更 项逐元看着父亲离开,才平静的对身后的善奇道:“项绯年龄不小了,让夫人寻个合适的人明天送出去。” “是。”日益堂距离后院颇院,与大老爷的书房更远,自然是有人报给了老爷和夫人。 …… 寒来迎新,风声烈烈,大雪簌簌中大梁迎来了腊月的开头,梁都城内来往的商户多了起来,南来北王的货物聚集与梁都城,市里飘香,红红火火。 项小宅外。 焦耳垂目接过阿图手里的信匆匆看了周围一眼转身离开,秦姑姑还病着,她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 项心慈风寒好了些,却因为有人照顾着,依旧懒洋洋的躺着养病,她百无聊赖的打开看了一眼,里面只写了八个字:佳人如旧,望自珍重。最后一笔拖的略长,墨子浓重。 项心慈没有分析字迹的雅兴,将信纸随手放在桌子上,继续‘养病’。 焦耳见状匆匆抓在手里,扔进了炭火中:“夫人……该喝药了。” “娘。” 焦耳立即向院子里看过去,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近。 “娘,娘。”帝安提着小裙子,着急的从门槛上迈进来,叫的越来越急。 焦耳匆忙放下药去接人:“公主,您慢些。” 帝安不用任何人帮忙,已经凭借自己的小短腿跑了过来:“娘亲。” 景嬷嬷追的辛苦,想拦都拦不住,看到夫人,顿时心虚的站在门便,公主非要见夫人,她没有办法,只能带公主过来。 项心慈已经起身。 帝安扑倒母亲怀里,小脸可怜兮兮的:“娘,林叔叔病了,安安想出去看林叔叔,可景嬷嬷说不用,娘,为什么不用,林叔叔对我那么好,我想出去看看林叔叔,不行吗?” 项心慈接过焦耳手里的面纱,戴上,以免将病气过给了体弱的帝安,顺便抱起女儿坐到榻上,有些不解:“林无竞病了?”看向焦耳。 焦耳垂下头,这些事,她……不方便说。 项心慈收回目光,没与她计较。 帝安用力的点着头,发带轻轻的晃着:“嗯,病的都没有找我玩,肯定病的很重,所以安安想去看看他,娘,我可以去看他吗?” “当然可以。” “太好了。”帝安才有空四下看看:“娘,这里是哪里啊?”不认识?跟她住的葳蕤院很不一样。 项心慈已经下榻,示意景嬷嬷给公主更衣:“娘跟你一起去。”却没说这里是哪里。 焦耳闻言急忙准备,应……应该没事?本来也没事,放宽心,反宽心。 项心慈看着焦耳险些撞到屏风上的样子,没有问话,她只知道秦姑姑病了,到没听说林无竞的事。秦姑姑为什么病,项心慈心里多少有点数,只是一些小事没必要深究。 “娘头上的发簪真好看。” “等安安长大了,娘送给你好不好。” “不好,娘就没有了,娘戴着好看,就是娘的。” 焦迎为夫人披上裘衣。 焦耳默默的手炉捧给夫人。 一行人在郑管家的殷切中出了门,郑管家才看向今日守岗的人:“夫人去哪了?” “不知道啊?”他们是外面伺候的,郑管家如果不知道,他们更不可能知道。 郑管家暗骂没用,没太监用就是不方便,焦迎那小妮子也不知道留个口信。 …… 林无竞背上的伤很重,三十军鞭,鞭鞭见血,他让自己人狠狠打上去,完全没有留情。 项小宅的侍卫院落内,众人见到来人,惊的纷纷放下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在训练的慌忙的穿上单衣,纷纷跪下请安:“属下参见夫人,参见帝安公主。” 项心慈牵着帝安的手径自向林无竞的住所走去。 正为林无竞上药的小厮听到外面的动静,慌忙为大人盖好被子,急忙请安:“小的见过夫人,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无竞就要起身。 项心慈已经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示意他不要动,被着帝安从另一侧掀了被子一角,看到了他背上交错的鞭痕,脸色沉了下来,他分明不是病了。 帝安心疼的碰碰林无竞的眼睛:“叔叔病了……” 林无竞示意夫人没事,小伤:“多谢公主来看属下,属下没事。” 项心慈看着林无竞的眉眼,锋锐的眉目,深重的五官,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先皇亲封的禁卫军统领,品级不比任何人低:“谁打的你。” “已经没事了。” “叔叔,你难受不难受,我生病时可难受了,药也苦,林叔叔你会好起来的,就像安安一样。” “谢谢公主来看看属下,属下好多了,公主殿下,现在不是在宫外,称呼属下的名——” “安安,去药房帮林叔叔煎碗药。” “好。” 林无竞见状,想拦着但又……不禁转向夫人:“夫人属下真没事,怎么能烦劳殿下。” 项心慈瞬间将被子掀开。 焦耳、焦迎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项心慈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鞭痕,脸色顿时冷下来。 焦耳顿时攥紧手帕。 “谁打的你?明西洛?”除了他谁能对林无竞动手:“因为上次的事?” “不是,夫人,已经好多了,何况刀剑无眼,平时难免有伤痕。” “这是平常的伤!你不用包庇他。”项心慈瞬间起身:“不能给他开这个先例,以后岂不是——” 林无竞见状瞬间探身去抓夫人,不慎扯动了背上的伤口,疼的脸色发白,手却抓住了项心慈:“夫人,真不是,一些小伤,已经无碍了。” 项心慈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他本也是……何况他还是自己的人…… 焦耳谨慎的上前一步;“夫……夫人……您冷静一下。” 项心慈顿时看向她。 焦耳顷刻间心虚,她自己还有十鞭……想想后脸色也白了,但还尽职尽责的劝着:“夫人,您先坐下。” 项心慈看着她们,突然间好像知道什么,秦姑姑、林无竞!项逐元下的令! 项逐元凭什么动林无竞!秦娘是项家的奴才,卖身契不在项府也在自己手里,到底是奴才,他罚便罚了!林无竞呢?朝廷命官?轮得到他肆意动手!林无竞也是傻,他说打就让他打!他凭什么打! 778二更 项心慈掀开被子再看眼鞭痕,心里又一肚子气!顿时哪里都不好了:“你就不知道——”   林无竞握住她的手:“夫人真没事了,夫人的风寒好些了吗?”   项心慈看着他明明不是伏与人身下的权威,却偏偏受了这份打,怎么可能不心疼:“因为我风寒?”   “如果属下说,想让夫人心疼,让夫人以后节制些,夫人觉得这个办法管不管用。”他是真拒绝不了,可如今是冬天。   项心慈看着他。   林无竞也认真的看着她。   两人都不提项逐元,林无竞不提,是因为本来也不是因为项世子。   项心慈突然笑了,温柔如水,声音也温柔下来,拿起一旁的药膏:“管用,趴好,我帮你。”   林无竞见状心里立即明了,这件事到这里结束了,她不会质问项逐元:“夫人,不用……”   “趴好,用,你嫌我手艺不好。”   “怎么会。”   项心慈有些无奈:“我手艺确实不好。”   “在属下这里,夫人的手艺无人能及。”   项心慈看着他,躺在床上的人不复往日的高大,因为身上的伤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有些虚弱。   项心慈一颗怜贫惜弱的心又冒了出来,何况这件事他本可以避免,却受了:“无竞,你有什么愿望……”   所以在她心里,项世子很重要:“愿望?”   “对,说出来,说不定就实现了。”   林无竞目光同样温柔的回视她,一张印在心底,倾国倾城的容色:“我想等好些了,每天给夫人请安。”她在令国公府,从不出来,整整半个月,他根本见不到她,见不到还有什么意义。   项心慈无奈:“这算什么愿望?”   林无竞坚持:“这是愿望,会给夫人添麻烦。”   “不麻烦。”有什么麻烦的:“只是你吃亏了。”   林无竞笑,突觉冰凉的膏体落在了伤口上,舒适感还没有蔓延开,边感觉到一股按压的疼,顿时脸色更白。   项心慈立即放下药膏,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吧,我甚少做这些,有些拿捏不好力道。”   何止拿捏不好,只是痛也不错:“没事……”   项心慈为了让他多活几年,将药膏放下了:“我答应你了。”   林无竞重新看向她,眼中情义闪过。   项心慈低下头,吻了下他的眼睛:“赶紧好起来。”刚想起身。   林无竞已经伸手扣住她后脑,没让她动,两人额头贴着额头,靠在一起,即便因为太急扯到了背上的伤,林无竞眉毛也没有皱一下,心慈:“我会的……”声音有些心猿意马,不禁微微侧头,唇渐渐靠近。   项心慈小声开口:“我得了风寒。”   “难道那天不是因为我……”   说完,两人忍不住笑了。   项心慈趁机吻上他的唇,比往日多了三分缱绻情深、小心呵护。   林无竞感受到了。   两个人像孩子得了喜欢的玩具,小心研究、仔细琢磨、轻拿慢移,细细品位,久久不愿离开,直到外面传来景嬷嬷的声音,两人才匆匆分开。   项心慈陪着林无竞用完午饭才带着帝安离开。   热闹了半天的项小宅重新冷清下来。   林无竞背上重新上了药,他看着心慈刚刚在的位置,心终于安下来,至少不像前几日,好像她要天老地荒的住在令国公府,永远不再回来,他们守着空荡荡的院子,等不来该等的人。   先皇说的没错,她最是喜欢乖巧、听话、不麻烦的人,怜贫惜弱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最近她应该都会来看他,等他好些了,也会每日去请安,这样看,他未必不可能等到想等到的一天,这点小伤又有什么要紧。   ……   郑管家笑眯眯的送七小姐出门后,脸慢慢的沉下来,神情严肃的去见善行。   七小姐平日甚少出门,如今却天天出去,明显是外面的人引着,既然有了既定利益者,那么林无竞有没有从中作梗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善行,打探出什么了没有。”   善行皱眉:“没有,我派人问过了,林无竞确实每隔几天都会去见公主,而那天是他按惯例见公主的日子,他告了假,帝安公主问起,报到了七小姐这里,而且焦迎也说了那天林无竞没有提到世子。”   郑管家冷哼一声:“真这么干净七小姐出去见的是死人,我不相信他清白。”   善行也不相信,但问出来的过程没有任何问题,出问题也只能是在林无竞与七小姐的亲近关系上,因为有那层关系,林无竞身上有伤,七小姐才会去看他,至于为什么回去的这么频繁,自然是对方手段了得。   善行想着,忍不住冷哼一声,听说过楼里的女人魅上的,没听过男人也魅主,好手段,放得下脸面。   “咱们就置之不理。”   “急什么,过两天世子休沐,他以为七小姐还会出去。”   “对啊。”郑管家瞬间又精神了,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怎么跟他们世子爷斗,他们世子才是七小姐最终的去处:“你不知道,这两天我看着七小姐出门,我这心……就像被狡猾的黄鼠狼叼了家里的鸡一样,唯恐他用了什么招数偏了小姐。”   善行没说话。   郑管家叮嘱他:“你盯好后面那个,七小姐还小,别被他那个花花公子骗了。”郑管家说完,又有些不死心:“就没有查到他以前的小辫子?”   “没有。”有的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抓不住实质。   “那他也是脂粉香里滚过来的,纨绔子弟一个,七小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世子就是太仁慈,容着这种人在七小姐身边胡闹。”   “毕竟是先皇亲封的。”世子还对他动了手,林无竞也没有反抗,如今七小姐不过是世子不在的时候回去看看,他们能说什么么,如此一想,这人果真好手段,朝廷命官,示的了弱,现在反而是他们没理,干涉不了他。   郑管家想想对方的官职,闭了嘴:“你让善奇赶紧学些好玩意,专门挑世子不在的时候演。” 779一更 “皇上。” 御兽苑内明西洛好像没听见,弯着腰,合体的皇家常服包裹着他精瘦的腰身,腰身上盘旋而上的金龙威严肃穆。 明西洛将叶子喂进去,仅剩的一箱蜗牛里,每一只蜗牛都被喂的肥硕胖大、外壳坚硬明亮,这些人倒是没有委屈了先皇的宠物。 明西洛接过长福手里的毛巾,擦擦手,向后花园走去,顺便示意刚刚说话的万象跟上。 万象深吸一口气,直接跟上,重新开口:“皇上,莫家和辅国公府柳家,在商谈婚事了。” 明西洛穿过梅林,面色未变,心里已经有数,莫云翳与她的事结束了,那种事,莫云翳会答应她才是离谱。 宫女抚开皇上头上的梅枝,恐它挡了皇上的路。 明西洛见状停下来,看了梅花片刻,从旁边绕了过去。 宫女眼睛瞬间通红,她…… 万象没敢多看,急忙跟着皇上从旁边绕过去:“事情本来进展的很顺利,但莫夫人想让柳姑娘辞去户部内务的职务,柳姑娘没同意,交换庚帖的进程便停了下俩,属下估计……这婚事恐怕成不了。”柳姑娘不可能放弃如今毫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还是她自己的机会。 明西洛不关心这个,莫云翳议亲便是他的态度,亲事成不成,就是他们自己的事:“让你查的事查好了?” “禀皇上,查好了,夫人没有借住项国公府的门出来,属下派人盯了五天,没有出入可疑的人,暗门,应该只是为了出入项小宅与令国公府方便……” 明西洛停下脚步。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梅花齐放的园林里,环绕着梅花天然的香气,香气混合着深冬的寒风使的味道更佳绵长:“快春节了。” 长福看眼枝头争雪的景色,立即道:“是啊皇上,又是一年春,是个好兆头。” “朕是说快春节了,帝安公主一直没有离开过皇宫过,在外多有不惯,将公主接回来住段时间吧。”明西洛重新抬步。 长福、万象闻言顿时互相一眼,又快速移开目光,这——不符合规矩,急忙跟上。 你说。 你说。 长福也知道这件事不是万象的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皇上……这恐怕有些为难,后宫没有嫔妃,没有名目,而您接帝安公主进宫,恐怕……不太方便。” 明西洛脸立即沉了下来。 长福惶恐不已,但的确如此,公主就是公主,而且公主年幼,皇上后宫又还没有进人,怎么可能在宫中久住,何况载德皇上的后妃都殉葬了,找个代养的人都没有…… 明西洛反而想起一件事,突然饶有兴致:“皇弟去的时候,让两位嫔也跟着殉了?” 这不是人人皆知的事:“是。” “正好,就说朕念先帝兄弟之义,又念安公主年幼,不忍公主年幼丧母,未曾让如嫔娘娘殉葬只是命其看守皇陵,如今如嫔娘娘想‘亲女’了,朕决定亲自带帝安公主去见生母,以全母女之情。” 长福有些懵,皇上没有让如嫔娘娘殉葬吗?这是大好事啊,如果帝安公主知道了一定高兴更感念皇上恩德,如今还能让她们母女团聚,岂不是彰显了皇上大义:“皇上仁念,皇上万岁,奴才这就去传话,公主知道了肯定高兴。”说完急急忙忙去了。 万象看着跑远的傻子,脑子快转成结了,帝安公主真是如嫔的女儿!而且哪里来的如嫔,梁公旭死的时候就先把她们溢死了,比梁公旭去的还早。 何况帝安公主可一直养在皇上与皇后娘娘身边,忠国夫人和帝安公主一直形影不离,反而二殿下如何从来未曾听人提过。 先皇临死前又毫不留情的将二殿下大殿下带走了,这么一想细思极恐啊,所以——皇上是想做什么! 万象看着皇上的背影,觉得绝不是好事 明西洛突然觉得今天天气不错,花也更美了三分,的确是出来走走的日子。 …… 项心慈放下手里的药,头上的掐丝琉璃金步摇上九朵梅花雕饰犹如九只凤首傲然的看着 九九之数,轻蔑的看着跪着的人。 长福头上的汗顿时冒了出来,他……他怎么就忘了忠国夫人不……不是帝安公主生母,忠国夫人的儿子去了,他现在提公主与如嫔,不是揭忠国夫人的伤疤,他只想着帝安公主高兴,怎么就忘了这回事,都怪以前在宫里养成的习惯,哄帝安公主高兴最大。 项心慈直接将药碗扔在桌子上。 长福急忙磕头。 林无竞眉头微皱,皇上想做什么?帝安公主并不是如嫔的孩子,何况如嫔早死了,可显然,这些都是借口,皇上故意的。 “明西洛是不是没事干了!” 长福闻言跪在地上急忙磕头,想到坐着人和皇上的关系,更是不敢提直呼皇上名讳的罪责。 秦姑姑见状将药碗扶正,拿出手帕急忙压住快流到夫人手边的药液,劝道:“夫人息怒,从长计议。” 项心慈才不听这个:“有什么好议的,他当我治不了他!” 秦姑姑急忙看跪着的长福一眼,这话就不会回传了:“夫人,您看您又说气话,您前两天还说这梁都城比以前热闹了夸皇上执政有功,怎么这会儿又七上了。”这话传回去就够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机灵这点:“何况公主也一直说想回宫看看,何不让公主去宫里玩一天,晚上再让人接回……回……” 项心慈突然起身,直接向外走去!她不等!更不让接!明西洛摆明给她使绊子,她还要顺着走吗!她又不是傻子! 秦姑姑急忙追上:“夫人,夫人,您做什么!夫人,夫人——” 林无竞已经追上,夫人走的急他也走的急:“夫人,您这是去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找他算账!” 长福闻言腿瞬间一软,险些没有摔在地上。 林无竞有些担忧:“夫人,您别冲动。” 项心慈脚步未停,这接上了马车:“我不冲动,我冷静着呢,走!” ( 780二更 秦姑姑急忙拉住要跟上的林统领:“你不能去,夫人正在气头上让你在皇宫与皇上动手怎么收场,何况你身上还有伤,再说……夫人没有危险,我跟上就行。” 林无竞还是担心。 秦姑姑没有松手:“想想忠国府那一次。”情分这东西越用越少,更何况动手的如果是林无竞,皇上更上火,两个火气盛的人说的话只会更伤人,多增是非,还是不要去。 林无竞不是不明白秦姑姑的意思,但—— “皇上拿公主说事,估计还是放不下夫人。” 林无竞松开了缰绳。 秦姑姑上了马车:“追上前面的马车,快!” …… “忠……忠……”忠国夫人!?“刚才过去的是忠国夫人吧?” 刚出正阳门的两位大臣有些……“是……是吧。” 所以不可能是他看错了,那就是忠国夫人?可看着不像进宫的仪仗:“忠国夫人有事?” “应该有事吧,快过春节了。” 对,快过节了,只是,怎么忠国夫人的规矩一点长进都没有…… 御林军的刀,一刀刀拦下她的路,项心慈手里的令牌又令刀纷纷落下,让她畅通无阻的过去,一道道宫门形同虚设,她依旧能在这座庞大的宫殿里任意来往。 但也有例外。 两把不看令牌的刀,冷面无情的拦住了来人的去路:“乾明殿重地,禁止擅闯!” “让开!” 两人仿佛死物:“乾明殿重地,禁止擅闯! 铁血冷硬,是明西洛从东南带出来的亲卫!拱卫整个乾明殿。 “反了你们了!林无竞你还愣着干——林无——” 长福公公已经慌慌张张的冲过来,快速拿出自己的腰牌。 两把刀立即放下。 项心慈直接进去。 长福、秦姑姑立即跟上,长福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但把人拦在外面估计会更惨。 刑部尚书和中书舍人刚从上书房出来,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人:“忠国……” 项心慈已经走了进去。 秦姑姑向两位大人问安,快速跟上。 长福也没有短了礼数,可行完礼,也立即跟上。 刑部尚书、中书舍人立即转头,可高高的门槛,威严的门扉,十几米高的房梁,走要走出来什么都看不见。 “忠国夫人?” “肯定。”忠国夫人还是……咳咳,很有辨识度的,只是……这是怎么了…… 中书舍人看刑部尚书一眼。 刑部尚书看中书舍人一眼。 刑部尚书突然眉头一皱,坏了:“我先走一步。”忠国夫人脾气不好,做事不顾前后他是听说过的,如今气冲冲的进去,这是要开罪皇上的节奏啊! 这!如何了得!何其大胆!他得先通知项五爷一声,虽然他现在是项五爷的上级,可谁都知道项五爷与他并重,项家依旧简在帝心,所以他还是去通知一声为好。 中书舍人看着刑部尚书匆匆而去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脑子里刚刚一闪而过的邪想十分龌龊,他怎么会因为忠国夫人年少又容貌倾国,就觉得她和皇上……一定是他脑子有问题,皇上什么身份,刑部尚书的反应才是对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中书舍人也急急忙忙的走了,赶紧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免得火烧眉毛触了禁忌! 项心慈直接推开拦路的小太监。 小太监一看是她,吓的不用推急忙退到了一旁:“奴才参见皇……忠国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明西洛瞬间转身。 项心慈已经进来,裹挟着一阵寒气,冷着比外面天气还冷的脸看着他,真看到他她反而不急了。 本来她准备了一肚子骂他的话,比如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忘恩负义、狗仗人势、什么东西,是不是以为她对付不了他,她可以扒光了到金銮殿上去哭他欺负了他,看看他这个道貌岸然的皇上还有什么气节可言! 现在吗?项心慈看着人模人样的明西洛,以及他看过来时,眼底稍纵即逝的不曾停留的情绪,至少……并不是像是必须弄死她的绝情决意,既然不是…… 项心慈慢慢向前,神色高傲,她走过长安,走过明西洛,最后堂而皇之的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语气轻佻:“就这么想见我。” 明西洛闻言神色顿时冷下来,不知道被点中了心事还是她没有按理出牌憋了一肚子火:“下来!” “不是你让我来的,来了还不给个坐,不觉得太过分吗?何况你不觉得只有这里够大,躺的下我们吗?” 长安闻言急忙垂下头,带着御书房内所有伺候的人下去。 明西洛面色更难看,想拦长安又丢不起那个人!这时候带人下去干什么,难道不该把她从上面拽下来,告诉他该坐在哪里! 项心慈坐在书案后的龙椅上,妩媚妖娆微微倾斜,靠在椅臂上,风情万种的看着他:“生气啦?” 明西洛心被狠狠一震,这个地方,这个位置……“下来!” “你要再叫我下来,我可不上来了。”人却没动,稍稍片刻便惊讶道:“你真想我了?”说完忍不住想笑了,她以为两人上次闹成那样,还让人对他动手,他不想劈了她都是仁慈,想不到竟然真想她了。 项心慈都要被自己该死的魅力、人见人爱的小模样惊讶到了,怎么能不觉得有意思,他那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的样子,真是让人感动呢,这么好的人,上天怎么能如此对他:“过来啊……”雪白的玉手拍拍椅臂的位置:“坐这里,挨的近。” 明西洛脸色极其难看:“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项心慈闻言,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整个人像被定格了一样呆呆愣愣的,向来眉飞色舞的眼角垂下,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随时会哭出来一样,连笑的勇气都没有了,又仿佛倾注了全部脸面的一赌,一无所获,失望死寂。 明西洛见状,突然不说话了,没……没有不让她坐,只是…… 项心慈慢慢垂下头,搅了会手里的丝怕,又突然用手帕擦擦眼泪,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你凶我,第二次了……” 781一更 明西洛像被兜头浇了一桶雪,想动却没有动,等了好一会看着她没停下来,皱着眉上前,声音不情愿的软下来:“你干什么,我没……” 项心慈瞬间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龙椅上。 五爪金龙浮雕上的一双眼睛犹如两只明灯威仪万千的盯着龙椅上的两个人。 项心慈像得逞的小猫笑眯眯的看着他:“不是不过来吗?” “让开。” “我用力了吗,你想起来就起来了啊?”项心慈说完颇不解的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明西洛闻言脸色忍不住发青,快速起身,能离开她多远就离她多远,永远看不见才好! 项心慈抵着下巴重新歪靠在椅臂上,一张不管做什么都透着三分干净清灵的眉宇,此刻冷肃傲然、不容商榷:“帝安的事到此为此。” 明西洛本也没想怎么样,如果她大闹一场,或者就是不听,他还能去忠国府抢人,但这个人现在坐在这里,仿佛捏住了他七寸的屠夫,怎么看怎么让人窝火:“帝安公主似乎与忠国夫人无关吧。” “明西洛非要闹那么难看吗,说分手的是你,如今纠缠不清的还是你,你想怎么样?” 明西洛骤然转向她,突然发现她在解领口的系带,顿时牙疼:“你干什么……” 项心慈被问的莫名其妙:“废话,当然是热。” “御书房根本没有烧火炉你热什……”明西洛说着,突然发现不对,他骤然转身,不知什么时候,窗棂下一直关着的八个火炉兽嘴都成了打开的状态:“长安!长安!” 长安匆忙进来,目不斜视,不敢乱看。 项心慈将披衫随意放在龙案上,仅穿着里面红色的小坎,歪在龙椅上等他的回答。 “谁准你生火的!”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滚出去!” “是。”长安匆匆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的退下。 明西洛再转身,她安安静静凤敛羽翼的坐在哪里,与背后的那条凶神恶煞的浮雕仿佛一柔一恶,又美不胜收。这里……不讲理的适合她。 项心慈轻轻抬眸。 日月星河、坠魔飞圣,明西洛顿时挫败下来,他醉心于这副随时新鲜灵动、又倔强不接受安抚的容颜。 “问你话呢,想好没有。”项心慈语气不硬,因为她知道会全身而退。 明西洛走过去,垂着头站在她与书案中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项心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明西洛声音微黯低落的开口:“刚才就想问你,靠着不硬吗?”龙椅看着华丽、宽大、威仪,是因为它用材暗沉,目体巨大、又以浮雕为主,每一个能依靠的地方都是突起,更显得笨重压抑,她向来不喜,如一个软枕都没有,她反而不挑了。 “硬啊。”不是废话吗,她还穿这么少:“但我风寒刚好,不想坐直……”声音下意识的带着女子的柔弱可怜。 明西洛看她一眼,染了风寒吗?她不说看不出来,毕竟养的纷纷嫩嫩,红衣金缕想从面相上看出来不容易。 明西洛下意识的坐了过去,但也没有很近,坐到了椅子的另一端。 项心慈看他一眼,像个好奇的小猫,谨慎、不解又好奇的衡量了他这个动作举动,才将手臂从雕着龙尾巴的椅臂上起来,身体慢慢的靠向另一边,脑袋搭他肩上,一双眼睛干干净净的看着他。 明西洛没动。 项心慈也没动。 安静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渐渐升腾的热气仿佛融化了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意淫中上千年的龙涎香气若隐若现的浮现。 她嗅到了他身上属于男人的熟悉的、令人沉迷的安然。 他觉得她的气息犹如实质将他禁锢在包裹的茧中。 或许是她主动,或许是他,但已经无关紧要,他的手搭上她的腰;她攀他的颈项。 他企图掌控节奏。 她预掌控浓艳玫瑰盛开的主动权。 龙涎的香气在两人身上环绕,加深了意乱情迷的糜烂、唯美…… 书案上的奏章落下,雪白的狐裘铺在偌大的龙案上,两个人谁都不焦急,纤细的身影与挺拔的男人靠在书案旁,犹如此刻空间中慢慢释放的龙涎香,浅浅细琢、缓缓上升、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好像他们有天荒地老的时间,享受此刻尘归尘、土归土的沉静与悠然…… 午后的阳光速溶着廊下的冰凌,一滴滴水犹如璀璨的的星河,急速的落在盛满水的小坑中,慢慢向外溢散…… 雪白的狐裘盖住过龙椅上盘卧的、壮年期的五爪金龙的眼睛,也盖住过屏风下刚刚泛起热气的玉砖,最后落在窗沿下,再无人问津…… 项心慈的手指撩过遮住视线的长发,漫不经心的别在耳后。 明西洛起身,鼻息挨着她的耳廓,伸出手,指腹一丝不差的滑过刚刚被她照顾的青丝。 秦姑姑拿着薄衫站在一旁,目不斜视,时候不早了。 项心慈的手指穿过他的发尾,被呼吸的热气弄的有些痒,笑的慵懒随意,让他别闹。 “不吃午饭……” 项心慈起身,脚落入蓝色绒毛的软拖里,顺手抄过薄如蝉翼的金缕衣披在身上:“不吃饿着吗,对了,胎记很好看。”进了浴室。 明西洛收回目光,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时至今日,他也没提这些。 明西洛起身,拿过衣服,身上的旧伤与分明的骨肉顷刻间被包裹在衣服下。 长安立即要上前系扣,又瞬间退下。在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杂事。 “准备午膳。”明西洛声音平和。 “……是。” “清淡一些,她风寒刚好。” “是。” …… 回程的马车上。 项心慈哭笑不得,又明媚万丈的坐在马车里,一身新穿的月华紫镶嵌狐狸绣牡丹盛世的长裙将她衬的更加高贵、白皙、纯净。 秦姑姑蹙眉,这身衣服皇上什么时候做的?压金线的牡丹花,浮板雕刻的镂空牡丹绣,底层是月华紫的江南长丝,外层点缀者零星东珠,零星的东珠压在牡丹花上,华贵的让人移不开眼。 ( 782二更 项心慈摇头失笑,觉得明西洛的日子过的真没意思:“你说他图什么,竟然真吃清粥白菜……” 秦姑姑不说话,皇上自己都不穿如此做工复杂的衣饰,却又适合夫人的。 项心慈越想越好笑,笑的也没有约束:“大殿里的龙涎香还要让各个家具自己发热,你说科不客气,会不会哪天,那些家具被苛待的自己都生香了,他也算第一个把紫檀都气死的皇上了吧。 秦姑姑看向笑的高兴的夫人,忽觉盛世芳华、明色动人的意义,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 …… “统领还担心什么?夫人已经回去了。” 林无竞本来也没有担心,皇上不会对她做什么,他只是有些烦,说不清的烦。 “林统领天寒露重,你身上还有伤……让夫人知道你没有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 …… 日益院书房内,项逐元回来的非常早,心慈前脚刚到,项逐元后脚便回来了:“你去皇宫了?” 项心慈将手炉放在桌上:“是啊。”神色无恙。 去做什么?皇上有没有为难你?不是说了不再见?为什么还是见了,后面的林无竞还不够—— 项逐元想问,张张嘴又停住,注意到她身上穿了一条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裙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早就预想过的事情,不能急…… 项逐元已经冷静下来,手落在门框上,有些事自然会有人代劳,他刚要说话,郑管家急忙进来:“世子,老爷叫您过去。” 项心慈才转头:“怎么了?”刚回来就叫人,都要封印了能有什么大事。 “我去看看。” …… 项章坐在主位上,斜目看着焦急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的老五,满脸不高兴,但偏偏又要念对方生出的好女儿的恩情。 想到莫家那还有一个可能对小七……项章又觉得老五烦了。 “大哥,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我还能怎么想!你让我去皇宫看看,我也看了,皇上没有任何异样,我还能直接问,问……”忠国夫人有没有来闹啊!忠国夫人如果有冲撞皇上的地方,皇上念在忠国夫人不懂事别与她一般见识? 像什么话,万一什么事都没有,他岂不是没事找事。 “大哥!我刚刚去后面看,小七还没有回,会不会是皇——” “打住!闭嘴!你现在就给我闭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不知道吗!没回来找皇上要人?!从上午到现在没从皇宫回来,知不知道这些话多大逆不道,没见过没事找事主动给自家泼脏水的:“说不定去哪里走动去了。” “可——” “你给我闭嘴!”项章话落见儿子进来,仿佛看到救星,急忙将老五推给儿子,他都快被老五烦死了,幸亏儿子对这个遇到女儿的事就腻歪的没完没了的老五有耐心:“赶紧的,给他讲讲君臣之道。”皇上还能绑架了她! “玄简啊……” 项逐元恭手:“五叔。” 没这么多规矩:“玄简,你先听我说,你七妹她……” “五叔问七妹的事,刚才有后面的人来报,说起忠国夫人从外面回来,五叔找七妹?” 项承闻言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大人跟他说的时候,他心都要跳出来了,小七这人什么性格他还不清楚,宫里几年也没有磨平她的棱角反而越来越任性,偷龙换凤、大逆不道、混淆皇室血脉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他真怕是皇上做了什么决定,触到了小七的利益,小七仗着身份不依不饶的去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哥。” 项章听到老五叫他就头疼,但还不能不让他说,谁让旭皇喜欢人闺女:“说。” “我想让小七回来吃个饭,大哥放心就是吃个家常饭,从后门过,不用劳师动众,也不用都去行大礼,就是一家人吃个饭……您看行不行?” 项章想让他滚,你想偷偷的吃个饭说出来做什么,你悄默默的干不久好了,现在说出来,等吃饭的时候他和玄简要不要去问安,何况帝安公主都住了多久了,不都是当不知道吗,现在又何必请示!“出去,出去-” “大哥——” “出去。” 玄简拉住还想说话五叔:“叔,时候不早了,让叔再备饭有些仓促,不如让我的厨子过去,也让七妹吃的高兴。” 项承欣慰的看大侄子一眼,事无巨细、处事沉稳,项家有这样的接班人,何愁不兴:“让你费心了。”随即跟大侄子走了出去。 “哪里,小七能吃习惯就好。” 项章看着走远的良人,冷哼一声,快成他儿子了,他用的倒是不客气,不过忠国夫人今天去皇宫做什么去了:“管家。” “侯爷。” “让世子打探一下,忠国夫人去找皇上做什么。”虽然是子虚乌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但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那人已经不是东宫的属臣了,她要改掉一些习惯,以后有什么事尽量找家里,免得给人诟病的机会。 …… 昨夜又下了雪,现在天还阴沉沉的,早起的宫人们裹的厚厚的衣服,手也包裹的严严实实,跺跺脚,快速弯下腰清扫地上的积雪。 乾明殿内的烛火还没有大亮,伺候洗漱的宫人已经在做准备工作。可因为还不到早起的时辰,都轻手轻脚,显得整个大殿冷冷清清的。 不喜燃炭的宫殿让这股清冷显得更加寒风习习,连内殿伺候大人也穿的严实。 明西洛还没有醒,眉头紧皱,睡的并不安稳,他好像被梦魇住了。 在梦里他不断灌项心慈吃一些他绝对不会让她吃的东西,她拒绝,他就掐着脖子灌她。 一会又好像她要死了,一会她又活着,很多时候他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去死,一会又想让她活着。光怪陆离,人人精神癫狂,他自我矛盾、床上的人痛苦不堪,突然她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明西洛骤然睁开眼,大殿里静悄悄的,只有他喘气的声音。 明西洛很快冷静下来,他早已习惯这个梦。 783一更 明西洛慢慢的镇定下来,让自己喘气,梦中压抑的气氛,仿佛溺死时抓不住浮木的情绪一点点散去。 明西洛起身,这个梦没什么好赘述的,他早已经习惯,甚至算不上噩梦,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梦不错。 尤其不久前,适度调节着他压抑的情绪,毕竟能看着她痛苦挣扎,现实里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那时候觉得即便枯海择鱼没有任何意义亦能出心中半口恶气。 不过这时候,他并不需要这个梦,但做了也无可厚非,当反面例子来看,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会如此痛苦,现在引以为戒改一改也无不可,可能以前是他狭隘了,他这个时候退一步,毕竟不是前进一步,也许他会发现,他能做的远比他预计的多。 “皇上,水已经好了。” 明西洛心情不错,现在才刚刚开始,与走到最后,发现生死不控的悲哀,他现在算的上幸福:“传万象进宫。”从今天起,从长计议。 …… “他怎么来了?”项心慈做完早课,刚刚吃下半颗糖煮蛋。 秦姑姑心想,你说呢?你不去招惹他,他现在能过来:“人已经在项小宅了,夫人现在就过去?” 项心慈将剩下的半颗糖煮蛋放下,回去还是要回去看一眼的,但这么早?“他散朝了?” 人都在了,肯定散朝了。 …… 项心慈坐在餐桌前,看着明西洛将他带来的瓷罐打开,熟练的盛出里面的小馄饨,元宝大小的馄饨落在碧绿的碗中。 长安立即递上一个胖乎乎的玉瓷勺。 项心慈嘴角扯东了一下,别说,卖相挺好看。 明西洛将最后一碟酱菜拿出来,确定没有疏漏后才坐下:“尝尝,我做的,你不是说我做的馄饨好吃,特意给你包的。” 她说过吗?项心慈不记得了:“你做的?” 明西洛点头,自然,又不是多难的事:“一直用火温着,现在吃刚刚好,我算着时间你还没用早饭,特意给你送过来。” 项心慈才想起他是大厨,不是夸大,是真的大厨,手艺堪称一绝,只要不忙,他都会早早下衙,给孩子们做饭吃,只是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很长时间没吃,忘了。 项心慈用胖乎乎的勺子吃了一个胖嘟嘟的馄饨,顿时觉得唇齿留香、鲜的流连忘返:“嗯,好。”有他以前七成功力。 混沌很好吃,汤也异常鲜美,酱菜也做的十分入味,至少符合她吃饭的水准。 项心慈对着满桌玉盘珍羞吃了个热乎乎的早饭。 项心慈吃饱了才发现他看着她没有动筷子:“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他是来喂她的,明西洛立即动手收拾。 “让他们来吧。” 明西洛收拾的很自然,剩下的酱菜聚到一个盘子里,各个盘子分类罗列:“我也没事。”他衣袖卷起,穿着普通,动作熟练:“你中午想吃什么?” 项心慈看着他自然的问话,好像看到曾经围着家打转的他,不管在外他担任什么职务,只要回到家,他都是这样普普通通的样子,会因为琐事纠结,会问孩子们吃什么:“我刚吃饱你问我这个,你对吃饱的人有什么误会。” 明西洛已经将桌子收拾好,笑了笑,没计较他的话,转身拿着餐盘出去了。 项心慈见状,起身,跟了过去。 明西洛正挽着衣袖,寒冬来月的在水池般洗碗,背后……站着诚惶诚恐、不知道该进该退的奴才丫鬟。 秦姑姑看的也有些尴尬,皇……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项心慈反而不陌生,只是他第一次来项小宅,这里没有他专属的厨房和水台,以前家里……他的厨房除了孩子和她不准外人踏入,只是她没有去过,谁要去烟熏火燎的地方,那是下人待的位置。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 秦姑姑搭了一件披风在夫人肩上:“皇上,这下不冷了吧。” 明西洛无奈:“你们去消消食。”在这里站着也没事。 项心慈没动,她在想第一次看到明西洛做这些时她怎么想的,应该是,果然泥腿子出身登王拜相了也改不了骨子里的穷酸。 所以,甚为不耻不愿多看他一眼,后来懂一些了,便也晚了。 项心慈回神,骤然发现明西洛站在她眼前,额头已经低下来贴上她的额头:“没有发热,我叫你怎么不应声?不舒服吗?风寒没好。” 项心慈瞪他一眼:“你吓到我了!”口气蛮不讲理。 明西洛好脾气:“是你没应,没事就好,别再这里站着,风大,我弄好了就去陪你。” 项心慈发现他胳膊上挽起的衣服还没有放下,水台便还有两个小碗,她吃饭用了那么多碗吗?没注意:“你不忙?” “快封印了,不太忙。” “不应该是快封印了,所以很忙。” “确实不太忙。” 随便你,项心慈裹紧身上的披风,确实有些冷:“我进去了。”转身向来路走去。 明西洛搓搓手,去处理最后两个碗。 项心慈走到长廊的尽头回头,看着正将一个个碗装回篮子里的他,又慢慢的转回头,眼中从未有过的平和安静,或许曾经有过,她想回头的时候…… …… “项五,项五,昨天没事儿吧。”赵尚书散朝就想来问,被 项承感激上封的用心,赵大人跟项家也是多年交情:“大人没事,临近年节,皇上想传帝安公主进宫和忠国夫人商议一些细节。” “哦,原来如此。”赵尚书松口气,那天看忠国夫人的神色,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说起来,忠国夫人就剩这一个孩子了,紧张些在所难免。 “嗯,现在已经商量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帝安公主是先皇留下的唯一血脉。”二皇子可惜了,赵尚书怕触到项五的伤心事,没敢多说,但有一个女儿留下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帝安公主也是忠国夫人的女儿。 …… 784二更 “皇上怎么还不走?”焦耳看眼秦姑姑:“都这么晚了?”   秦姑姑捡着箩筐里的线轴:还用说吗,应该是不走了。   焦耳悄悄向屏风内看一眼,两人都在忙,小姐在画图,皇上?好像在看奏折:那——夫人还回日益院吗?   皇上如果不走,自然就不去了。   世子……焦耳又觉得自己担心的多余,日益院又不是夫人的家,难道夫人还能永远待在日益院书房,不回去就不回去了。   秦姑姑突然放下箩筐。   焦耳见状立即回神,便看到林统领站在外面,林统领今天也来了几次,见皇上在就走了。   秦姑姑已经走过去。   “皇上不走了?”他看时间不早了过来看看,如果皇上不走,这里的守备要加几成。   秦姑姑也说不准,谁知道两人会不会莫名其妙又吵起来:“应该吧,八九不离十。”   林无竞似乎也没有觉得不妥:“那好,我去安排守夜的事。”   秦姑姑转身回去。   林无竞停下脚步,回头看眼灯火通明的室内,又转回头,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她虽然在,却没有药。   “林统领您去哪了?夫人交代厨房给大人煮了补血的汤药。”   “……”   ……   “她没回来。”项逐元穿着单衣站在院子里,头顶月色朦胧寂静,那扇小门依旧关着,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出来看了,但她未曾出现。   郑管家没敢说话,室内外温差大,世子别染了风寒才好。   项逐元站了好一会,转身回房:“地龙不用烧这么热。”人又不在,烤红薯吗,熟了也没人吃。   “是。”   ……   “夫人,夫人,皇上又来了。”   项心慈刚起来,意识还不是很清楚,而且,而且,人不是没走吗?还是她今天的一觉,睡成了两天,她这么能睡?   “不是夫人,皇上天没亮时走了,那时候夫人还在睡,但现在又回来了。”所以是又,焦耳肯定的点点头。   “他不早朝?”   “夫人您忘了三天一小朝、五天一大朝,今天不朝。”   谁记那些,她又不上朝,而且来了就来了嚷嚷这些做什么,项心慈下床。   焦耳立即上前伺候。   明西洛提了两个桶进来,放下,便进了里面的洗涑室,留下一句:“中午吃鱼。”   项心慈疑惑,放下玉簪,饶有兴致的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水桶旁,就看到两条大鱼不知死活的在里面扑腾。   项心慈突然笑了:“也就现在还能扑腾,不知道哪条河里的,本以为大冬天的逃过一劫还被人无情的逮了上来,可怜,可悲啊。”   “谁可悲?”明西洛已经走出来,换了薄衣服。   “我,吃鱼的悲哀你不懂。”项心慈坐会镜子前。   焦耳拿着梳子一边笑。   明西洛被她叹的莫名其妙:“你昨天说想吃鱼?”   “有吗?”   “焦耳帮你家主子回忆一下。”明西洛说完提着鱼出去了:“好好帮她回忆,别让她觉得别人主导了她的菜单。”   “我有说想吃鱼?”   焦耳十分肯定:“有。”   ……   “夫人,皇上今天好像来的有些晚?”焦耳焦迎认真的算着时间,平时这个时候皇上都到了啊。   项心慈瞥两人一眼,悠闲的晒着难得的太阳。   秦姑姑失笑的摇摇头,觉得她们莫名其妙:“皇上只是去上朝了而已,说的好像皇上哪天没有来一样。”   “那也该回来了啊?”   项心慈觉得她们就是太闲,突然想起来:“林无竞呢。”差点忘了,也不知道身上的伤好了没有,说好给他上药,都没顾上,说过的话好像也是好几天的了:“把他叫过来,看看他的伤”   焦耳快速看焦迎一眼:不好吧,万一皇上过来了?   “还不快去,做什么呢!”莫名其妙,一个院子里住着,谁不认识谁,就她们事多。   “是。”   明西洛带着林无竞一起过来的,路上两人提到了裁一军的事。   禁卫军、御林军本属一系,但因为前几任皇上的问题,除了在禁卫军上,朝中官职上遗留的问题也很多:“禁卫军以后隶属于忠国府,不再变动,这次也不会裁撤,但也不允许再曾兵。”   “属下明白,多谢皇上周旋。”如果将禁卫军归为御林军,虽然他可能依旧能领五千兵马,但职务势必要放在御林军统领之下,身外属臣行事自然不便。   “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多休息,伤也好的快一点。”   “多谢皇上。”   ……   虽然临近年节,普天同庆的日子,但现在的梁都城却有些不好的传言。   那天看到忠国夫人进宫的不止一批人,自然也不是人人都抱着宽容的态度,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一句‘因为帝安公主’。   朝中亦不是只有项国公府一派,如今对外局势稳定,老九王的势力也要内归,可如今的文官空缺和朝中国务走向,都在项家和莫家一起几位老臣手里把持着,想从中分羹,势必要将别人的人拉下马。   众生入色内,已有人在高谈阔论。   “忠国夫人也太没规矩了,先皇已去,皇宫是她想进就能进的。”   “的确,先皇仁德,对大梁有功,不是不让忠国夫人进,但进宫和闯宫是两个概念,当时不少人看到是忠国夫人拿着先皇令牌直接扫了宫中侍卫的阻隔进去的,有什么事不能按规矩来办,递个进宫的帖子很那吗?”   “是啊,不过忠国夫人好像一直不怎么看中礼法。”三个人一唱一和,最后一个人,才将立意点了出来,抛出去,忠国夫人的规矩如何,众人心知肚明。   立即有人跟上:“说到礼法,项家女儿的规矩不止忠国夫人,好像所有女儿的规矩,都有所缺失吧。”主题踩石,不容反驳。   忠国夫人进宫这件事压不倒项家头上,而且忠国夫人即便闯宫了,也有先皇的余晖在,更不可能将忠国夫人如何。   何况他们本也不是对付忠国夫人,他们要动摇的是现在朝中大权在握的项家。 785一更 曹义行接到好友的目光,缕缕蓄起不久的胡子,一派高深莫测的开口:“说起来,项家这些年的规矩越来越松散了,对子女的管教也范范开来,就说项家长房嫡女,离异归家后,不好好修身养性却一直呼朋引伴,更不用说项家如今掌家的还一直是二夫人。” “是啊。” “的确是二房夫人。” 为什么还是二房夫人? 调动起周围大部分人的好奇心后,曹义行不急不慢的继续:“世子娶亲多年,众人只知世子妃才疏学浅不方便掌家,可不掌家也不能回府吗,中间是不是有人使了什么手段。”瓦解敌人最好的方式是——内乱。 众人顿时议论开来,一些坐的位置有些远的探过头来也要听上一二。 “一派胡言!”项家门生众多,在项家分支门下求学的人亦不少,听人诋毁太师怎么能置之不理:“信口雌黄,项尚书与项二老爷兄弟相望,岂容你等胡乱猜测。” “哦,我等猜什么了?”见有人争论,说话的人立即抬高了音量,引的便是争论,争论越大,议论的人才越多:“我们只提了项家的规矩,可没有提大老爷二老爷。项家的规矩和现状难道不是如此。” “当然不是——” 曹义行不等对方继续,直接开口:“哪里不是,项家小辈的婚事一议再议,出嫁的几个小辈中很多都是二议的亲事不会有假吧。” “那是当时情况特殊!” “一个特殊两个也特殊,都特殊?哪有那么巧的事,何况世子夫人如何很多人都没见过吧,堂堂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长期居住在外,是项家不认同这个儿媳妇吗?” “你们——你们——” “我们只是实话实说,所以,这是项家不将礼教伦法放在眼里,还是看不起君臣伦常?” “大胆!项尚书乃朝廷命官,岂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随意议论别人府上的女眷更令文人不耻,这就是你学的规矩!” “小兄弟何必生气,我们只是在说事实,难道说错了吗?” 容度带着友人,闲庭信步的踱步上来,就看到两方人像斗鸡一样互相瞪着对方。 容度当然听了一耳朵,说到退婚再定,项家的确无人可及,说起来他也是被‘项家小辈’退定的一个,怎么会不如雷贯耳,不过:“什么时候起,皇家的婚事也能容闲杂人等胡言乱语了,割舌的刑法从律法中移除了?”项家最小的嫡女嫁给了梁公旭,这些人都忘了? 众人闻言顿时看过去,便看到穿着异族服饰,长着一双绿眼睛,高大俊逸的男子。 眼尖的立即想到他是谁,顿时怯了三分,前朝的帝王酷法,依旧让人记忆犹新。何况也只有容家和项家的婚事,让人想不透是项家要退还是容家要退,毕竟项七姑娘配不上当时的海师容家。 一时间说话的人都有些犹豫,私下议论开来和舞到权贵面前是两个级别,他们只想在文人中形成一股形象力,没能力跟三品容家少主硬碰。 容度看着一个个喝饱了没事的人,失笑:“堂堂七尺男儿,如今政策清明,不想着寒窗苦读,报效家国,像妇人一样聚在这里议论是非,让人忍不住要侧目一二。” 开过口的几人都有些脸上无光,都是志在仕途的人,跟着人议论是是非非,的确难以启齿。 但亦有倔强的声音溢出:“他项教女无方人人皆知,而且牵一发动全身,身处低位的不同,代表的人就不同,影响力就不同,就是国事大事,我等身为大梁国一员怎么就不能说了,明皇也说了百废待兴、言论自由,何况当初项五爷的尚书之位怎么来的大家有目共睹。” 容度目光瞬间看了过去。 那人丝毫不见退却,要被挺直,不卑不亢。 容度没空看他那一身‘傲骨’,项家五子,子子位高权重,老国公更是近八十高龄依旧健在,有人想动摇项家并不为奇怪:“怎么来的?尚书之位是先皇封的,如今的职位是明皇封的,忘了吗。” 避重就轻!但都不再说话,对方摆明向着项家。 容度的视线一一在他们脸上扫过,确定他们都老实安静了,才带人抬步上楼,神色却没有缓和,既然是庄周舞剑,怎么可能就此打消,恐怕只是开始。 果然容度走后,立即有人小声开口:“袒护项家,忠国夫人擅闯皇宫多少人看见,已经涉及到了国法。” 与此同时,这样的言论稀稀疏疏、嗡嗡嚷嚷的频繁出现。 私下里,有关无关的人都要谈上几句,有维护项家的、有觉得有道理的,但议论的人多了,这件事反而像落实了一样。 女眷们更是不客气,何况项家因为儿女的婚事得罪的女眷多了去了。 “她们家早晚要出事。” “可不是,这不就出事了,你说也是,好端端的真以为自己还是皇后,想入宫就入宫。” “或许人家真觉得还是皇后呢。” 几位年长些的女眷忍不住发笑,都是曾经吃过皇后亏的人,如今她可不是皇后了,多少,有些解气,何况项家退婚再订的、私自悔婚的、随便乱娶的这都是她们家自己做出来的事,她们可没有瞎说。 主要是,她们说这些忠国夫人也听不见啊,她们当然可以说,忠国夫人还能抄了她们的家吗,现在的皇上可是明帝,不是随随便便不顾礼法纲常的皇帝,这心啊,安多了。 “皇上也快选后了吧。” “快了,快了,下个月中旬,以后啊,就要有个正经的皇后娘娘了,不知谁家的女儿有这种福气。” “可不是,终于能放宽心了。”谁上去,都比那个人在上面坐着好,幸好老天开眼,终没有让恶人得以太久。 …… 项章最近有些烦。 项承在属衙的公务多多少少也受了些影响。 但这些事偏偏上升不到什么高度,就是像苍蝇蚊子一样在耳边打转烦不胜烦,可又不涉及国法、国事,外面议论的也只是项家的一些私事,甚至很多都不在忠国夫人身上,如果落点在忠国夫人身上,项章早去拿大义压皇上杀几个敢‘诬陷’忠国夫人的人了。 786二更 可就是这样才烦人。 项堰更诚惶诚恐,几乎到了天天向大哥表忠心的程度,唯恐让大哥觉得他家里的按住权利不放,虽然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意思,可…… 项章不想听他废话,后宅自然有后宅的不干净,干净了才怪,但与现在的烦心事比都是小事,既然将府中事物交给了二房,二房从中做什么都是二房的事,也是家里的事,二弟家想吃下多少,也随便,现在说的是家事,涉及前院后院,啰嗦什么交回中馈的小事。 项章见过几次后,懒得再见他:“世子回来没有。” “回侯爷已经到……” 项逐元走了进来:“爹,你找——” 项章直接开口:“让她回来,接管府中琐事。” “爹,外人说什么我们就照做,岂不是更让人看笑话。” 这一点项章当然知道,但:“你说怎么办,你大姐,几个妹妹的确是议了多次婚事,现在被人拿到明面上说,她们在婆家就好做了!我总不能去管你妹妹们家中的事,只能管你了,把她接回来。” “爹,事情要从源头上入手,孩儿最近也在查此事,老九王妃一系似乎想入朝。” 项章冷哼一声,不想才奇怪,他现在烦就烦在此,对方是皇上嫡母,而他们项家确实掌着朝中大半权势,都是事啊。 而且这还不是,杀一儆百的事,就算段了老九王妃娘家的后路,这些事就没人说了吗?未必:“我打算让你三叔荣养。” “爹,万万不可,孩儿觉得可以让二叔退到四品的位置。” 项章提到老二便有些头疼:“你二叔的脾性你是知道的,让他退下来他能安分的退吗,毕竟使些小手段,再让人利用了,得不偿失。” “三叔有魄力,长袖善舞,坐镇南方多年,兢兢业业,皇上未必会同意,何况三叔可稳固我项家兵权,二叔则——”画蛇添足了。 “行了,我再想想。”一个小小的中馈,他就疑神疑鬼,让他辞官还不像扒他的皮一样,可在自己二弟身上用其他手段,他又舍不得,哎,回头跟老二好好谈谈看吧,也不甚急。 …… 项心慈难得早起观雪,顺便听些城内的是是非非,谁知道听了没两句,目光嘲弄的冷下来:“就因为我进了一趟宫,他们就不依不饶了?” 秦姑姑慈爱的笑笑,剥好了坚果放夫人嘴里:“哪里。” “不吃!”听着就烦。 秦姑姑立即安抚道:“夫人说了不生气,又生气了,这些事与夫人没有什么关系,都是朝中争权夺利的戏码,夫人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再说,侯爷和世子也不是吃素的,会解决的,那些闲话与咱们家不痛不痒,来,吃个坚果,奴婢尝了,可脆了。” 项心慈却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她说怎么父亲最近总很疲惫的样子:“我们家在朝的人多怎么了,也是一个个考上去的,他们就能指着我父亲、我哥哥、我大伯肆意口舌!”不吃!还吃什么吃! “是,是,他们不对,那些人胡说,回头大老爷揪住对方的把柄没对方好果子吃。” 项心慈冷哼一声:“皇宫我去了,我也的确是我闯的,怎么了,我不能闯!” 秦姑姑不知如何说,当然不能,但小姐未必那么想,在小姐心里她哪里不能去,天下都是她的:“夫人何必跟那些人斗气,不值得。” “欺软怕硬的东西!他们是不是觉得梁公旭不在了,没人抄他们的家了,他们就敢说些恶心人的话!” 也许、可能,真有点那个意思:“夫人,您看您说的,也没有提您啊……” 项心慈不听那些:“那还是提过,提过我,还是我不乐意听的,就是不行!那天都谁看到我从宫里出来了?” “这……这……奴婢不知道……” “老九王妃娘家现在在朝中谁说了算?” 秦姑姑有种不好的预感:“夫人,夫人,您可别乱来,何况这关老九王妃什么事?” 项心慈看过项逐元桌子上放着的老九王妃家的一些调查:“是不是房家?”当时她没注意,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肯定是有人见不得她家好。 “夫人。” “你知不知道,你不说别人也知道。” 秦姑姑快速开口:“太仆寺房大人。” 项心慈脸更冷了,直接起身:“太仆寺,好官职,掌兵马粮草,肥缺,还给我碎嘴!就是吃的太多了!把我以皇后规格做的那一套服饰找出来,就黑底金线那件。” 秦姑姑急忙放下坚果,头发险些白了:“小姐啊,小姐,这事真不是事,你别急,侯爷他们肯定有侯爷的考量,如果侯爷他们需要小姐帮忙,世子会跟小姐说的,小姐您别冲动!” “我冲动什么了,有人指着鼻子说我是非,我能就这么算了,如果算了,下次他们当我好欺负,我才刚从那个位置上升下来,他们就挑衅我不就是求我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怎么能不成全他们!” 不是,怎么升上来,不是掉下去吗,秦姑姑都被小姐搞糊涂了,但绝对不能让小姐任性胡来:“小姐,您看下着雪……” “焦迎,你去拿。废话多!” 焦迎见小姐不高兴了,不敢违背,急忙去做:“是。” 秦姑姑见状更急了, 宝 书 网 x b a o s h u 。CoM 要那套衣服做什么,那是超规格的:“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就是做什么也跟世子打声招呼啊,奴婢这就让人去请世子。”秦姑姑刚要转身想起世子这个时间在早朝,可那也要派人去找,万一能在皇宫门口堵住小姐了也是好事:“林统领呢,让林统领赶紧过来。”秦姑姑说完立即转身接着相劝。 项心慈很久没如此盛装了,玄色金花飞边儿宽广朝服,她因不喜挺括版型,用的拖曳长裙版型,穿一次废一件。 头饰乃九凤金钗,脖颈上是一串串粉色长珠,腰间是一掌宽的紫玉腰带。 只是穿的人眉宇更盛,将这套衣服的气势瞬间压了下去,国色天香,如阳光洒坠:“正要找你就过来,套车,去皇宫,到皇宫前我要知道那天看到我进宫所有官员名录。”看谁以后还敢嚼舌根! 787一更 “小姐现在是早朝时间,您去能做什么,小姐,您冷静一点,您要是真不高兴,等皇上散朝回来了派禁卫军直接去街头巷尾抓乱说话的人就是。” “我只配跟那帮市井之人一般见识吗!不早朝本宫还不去了,走!” “小姐!夫人!奴婢的娘娘!” 马车置若罔闻,直接驶了出去。 秦姑姑急的六神无主,慌忙让人去通知,通知……突然间不知道该通知谁,世子在上朝、皇上在上朝、林统领根本不听她的早去为夫人做事了。 老爷,对!老爷不用上朝,秦姑姑刚想命人去请,骤然发现马车快驶出胡同了,急的急忙去追,现在去请也来不及了,还会多个人着急,当务之急是阻止娘娘犯错:“夫人,夫人!等等奴婢!奴婢还没上车!” 秦姑姑气喘吁吁的上了马车,马车瞬间驶了出去,带的秦姑姑险些倒下去。 秦姑姑陪着笑,小心翼翼的将夫人的裙摆铺平,夫人这身衣服真好看,将夫人的肌肤衬的更白,人也显得小了一些,就像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可偏偏又盛气凌人的高贵冷艳,芬娘若是看见,一定欣慰,可也因为如此,更要珍惜不是吗,这是她们楼里的人想都不敢想的高贵身份,怎么能乱来呢:“夫人……” 项心慈没理她。 秦姑姑紧张的向外看一眼,马车驶的太快,已经过天南门了:“夫人是想……在皇宫门口堵人?” 项心慈从抽屉里拿了本琴谱看着:“……” 秦姑姑见状,急的坐近一些:“夫人,您要想清楚,皇上不是梁公子,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夫人何必给自己找这个软钉子碰,夫人也知道,您有时候做事难免冲动一些,皇上又是个讲规矩的人,您未必没有冲撞制度的时候,万一皇上秉公办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夫人,万事还是要冷静一二,就算皇上依着您,皇上也有他的逼不得已万一没如您的意,处置了您……是不是?”秦姑姑期许的看着自家小姐。 项心慈依旧翻着琴谱。 秦姑姑有些坐立难安,兹事体大,这可不是开玩笑,小姐如果在众臣散朝时闹事,那时什么地方,那么多人看着,皇上即便保了小姐,名声也不好听了,对小姐以后行事也没有好处:“夫人,咱们冷静一下好不好。” 高速行驶中的马车,突然掀开一角,林无竞将名单递了进来。 项心慈接过,放下车帘看眼人名,没理秦姑姑。 林无竞还嫌事情不够大吗:“夫人,他们也不是针对您……” “我也没有针对他们,我要是忍了,整个梁都城的人以为我死了呢!” “没……没那么严重。”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就是不是皇后了,也轮不到他们在背后议论我!更不能拿我当筏子,胡乱挂到嘴边,唧唧歪歪,磨磨唧唧,有什么好议的!全砍了就是!” 秦姑姑一头冷汗,砍朝廷命官是要出事的:“夫人,您千万要冷静啊,不能冲动。”世子爷,还有世子爷,散朝后世子爷也会在,到时候世子爷可千万要拦住小姐啊,否则就出大事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项心慈这次进宫比上次更加通畅,两块令牌同时挂在马车上,一块儿来自梁公旭,一块儿来自明西洛,项心慈马车都没有下,一路驶进去,凭这些令牌,她可以出入皇宫任何角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秦姑姑更着急了。 皇宫大门次第打开,一条笔直的通天大道一眼看不到头,马车如入水的鱼快速冲了进去,最终,它会通向皇宫中轴线处正中央的恢弘大殿上。 紫金大殿,是皇宫三大殿之一,是皇上议政、早朝的地方。 紫代表紫薇垣,禁代表森严,通往这座大殿的台阶是九千九百九十个,三十米高,一千多条巨龙盘旋而上,利爪如刀,眼若铜陵,人如蝼蚁,恢弘威严。 项心慈下了马车,一千一百八十个殿阶螭首仿佛突然向她看来,狰狞恐怕威压阵阵,守卫这座大殿的三千侍卫傲立在台阶上,仿若与白玉雄狮融为一体,威严不动,庄严肃穆。 项心慈直接踏上了正中的台阶,只有皇上可以用的正位。 秦姑姑直接跪在地上,她不能再近了,可不是说在宫门口吗,小姐来这里做什么!“小——”国之重地禁止喧哗。 庞大的紫金殿内,四十八根巨柱,盘绕着四百一十八条巨龙,龙首呲目的俯瞰着有一张椅子,以天高地阔彰显着坐在上面的人至高无上的权利。 明西洛座在其上,听着各地的军粮储备情况,年关在即,并不代表事情会遵从节气都是好消息,大雪覆盖了南部几个城池,救灾是当务之急。 “这就是你们忙了两天递交上来的南方的物资储备?”明西洛不是赖政的皇帝,数据记得详细,各地的消息都进入了收尾阶段,下播的粮草已经定论,但也不至于能拿的出手的只有这些。 众臣一阵安静,首当其中的户部中人、兵部中人、太仆寺卿都不能置身事外:“皇上,微臣仔细核……” 明西洛耐着性子听着。 就在大殿内因为皇上神色冷下来,众臣变得小心翼翼时,长安的目光瞬间怔了一下,继而瞬间失态看了皇上一眼,又立即让自己镇定的恢复如常,但捏着浮尘的手还是忍不住抖了起来,这,这,娘……娘娘怎么来了?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暗沉的目光翻滚了一瞬,但又立即被他压平,紧紧夯实,仿若什么都没有看见,微敛下目光,认真听 长安将浮尘握的更紧了,祈祷皇后娘娘只是路过看一眼,只是路过看一眼,看一眼就走,看一眼就走了。 项心慈扶着比她高十米的门框,迈了进来,看着大殿内此刻所有背对她的人。 ( 788二更 长安的心瞬间破碎,完了。 明西洛的神色比刚刚更严肃了,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手里的折子,似乎里面有什么旷世秘密。 项心慈一步一步走进来,路过最末尾的官员,路过倒数第二排的官员,路过倒数第三排的官员。 官员们猛然发现有人进去,惊讶的刚想说什么。 明西洛突然开口了:“你们一直在梁都城,现在说来说去都是一堆数字,几位大臣难道想从这些数字里抠出粮食不成,出使灾区的巡抚时,想好了吗?” 房司掌立即站出来:“禀皇上,微臣推举季伯长,季大人,季大人为官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在政务上缕有功绩,为人刚正不阿,为国为民,是本次出使的不二人选。” “微臣认为不妥。”户部中人站了出来。 前面的臣子为出使的官员‘积极发言’‘争论不休’‘谏才谏言’。 后面的人看着一步步向前走的人,全懵了,他们看的见,皇上怎么可能看不见,可皇上还在讨论出使灾区的人选,一时间错过了最佳反应时机,现在反而不知道能做什么了,何况这么多大人在,好像也轮……轮不到他们开口。 站在中间的官员也看到了突然出现的人,顿时见鬼一样向后看一眼!她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么一个大活人出现,为什么没有人说话! 后面的官员垂着头,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中间些的、有一定权威的官员见状,好像傻了一样,也不确定了,甚至被后面的官员弄的有些摸不到头脑,不……不该说吗? 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应,而耳边众人还在为谁上任巡抚一事争论不休,好像也不是说有人擅闯紫金殿的时候。 项心慈若有所思,很忙啊? 莫云翳活动下手里的芴牌,骤然看到了她,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所想太多出现错觉,继而瞬间看过去。 站在前排,大梁国首屈一指的官员,只要不瞎的人一时间都看了过去! 因为项心慈已经走到了最前面,到了第一排与项章齐平的位置。 项章头皮差点炸了!像被人剥了皮扔进油锅里,整个人都爆了!见鬼了!肯定是见鬼了!一定是错觉!他还在做梦,没在上朝,一定没在上朝! 项逐元也好不到哪里去,震惊的心下一晃,抬步就要冲—— 项逐元刚要动。 明西洛已经开口,问着户部中人推拒的曹大人仿佛没看到来人一样。 项逐元瞬间收回脚步,用眼神暗示她回去,快回去! 项章快疯了!项五呢,项五赶紧把她女儿弄出去!赶紧的啊!都要死了看不见吗!才想起来项五现在的级别不够上朝,项章突然想晕过去,不知道侄女为了大伯的病情擅闯紫金殿算不算孝心可嘉…… “不知道说到哪儿了?需要朕提醒你吗?”明西洛声音带着风雨欲来的肃杀气。 户部中人顿时一个激灵,再也不敢看站在中间的人,立即磕磕绊绊的叙述曹大人的优点,说到最后好像真把突然出现的人忘了,越发流利自然。 “众位爱卿谁还有合适的人推举吗?” 项心慈只停了一瞬,一步一步的继续向前,踩到了通往龙椅的台阶上。 项章快死了!天要亡项家!项五那个蠢货在做什么!外面的御林军也是瞎的吗!天要亡他啊!他项家一世英名,彻底毁了! 项逐元握紧了手里的芴牌。 莫国公怔怔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前皇后,这……这是要做什么…… 穆济突然垂下头当什么都没看见。 刑部尚书震惊不已,项五的女儿,这……这…… “众位爱卿没有要举荐的人了?那就……” 众臣立即回神,涉及到自己一方的利益,怎么能恭手让人,忠国夫人出现在这里纵然令人震惊,但巡抚一职亦至关重要。 忙着在这次巡抚中争权夺利的人立即将思维从外面的人身上一回来,急忙加入举荐的队伍,可心神多多少少收到了些影响。 紫金殿上,所有的事还在继续,项家推举的人、老九王推荐的人、内阁举荐的人。 项心慈像游离在‘热闹’之外的陌生人,登上一节节台阶,脚步从容安稳,犹如自家散步。 项章想崛死过去。 “没有别的人选了?”明西洛合上了折子。 项心慈已经走上来。 长安镇定地深吸一口气,不要慌,不要慌,皇上在,你是一个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不是皇后娘娘第一次不按常理出牌,生死看淡,生死看淡。 有些人的目光还是看向了项章,是你家小辈吧,是吧,怎么能出现在那里! 项章没眼看,不听,不听。 还有没有规矩! 项章当不知道,皇上都不问,他疯了自己揽过来,这么大的事,他不背。 莫云翳焦急的看向项逐元,她现在九五之尊的龙椅旁,这是大罪!而且还是在群臣面前,想当没发生都不可能,项家不管吗。 项逐元眉头越皱越紧。 项心慈已经站在整个大殿上最高的位置,转过身,看着 明西洛的身体仿佛无意识的移到了龙椅的另一边,问着 长安佩服皇上这份定力。 项心慈自然而然的坐到龙椅的另一侧,脚有些累。 众臣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穆济微额的抬头,失礼的看了高台上一眼,又垂下头。 项章心里像火山爆发了一样,脑子一片飞灰,不行了,他已亡故—— 项心慈神色平静,对她来说就是坐下休息一下而已,只是台阶该拆一些了,有些多。 众臣觉得必须要严惩!举荐都不能分他们心的安静下来,准备弹劾如此胆大包天的人!忠国夫人怎,怎么能坐龙椅,女子怎么能坐龙椅,那是龙椅。 但明西洛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不说话了?这么说这位曹爱卿事迹属实没有任何人非议了?” 怎么可能:“皇上,曹大人虽然人品不可厚非,但他是南方王族,在其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实在不适合担此重任!请皇上明鉴!” 789一更 众臣似乎忘了刚才一瞬间的安静,赶紧诋毁对方推举的人,免得让有的人趁机钻了空子。 房太仆却没参与现在的争夺,依如项章不会下场争一个巡抚之职一样,他现在也有他的骄傲。 只是他脑子里快速转着,忠国夫人递了这么好一把刀,怎么可能让上面的人群身而退!她敢往龙椅上座,项家野心可诛。 明西洛任她坐在身边,没有懈怠的继续商议着国事。 皇上什么意思?没看到项七?那么大的人皇上瞎了才看不到,那皇上要干什么?捧杀他们项家?自家傻孩子就是突破口?项章觉得自己老了,贪恋权势没有早一步解甲归田。 再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谁会趁此放过项家,项章深吸一口气,极度的震惊过后,已经能冷静下来,等一会巡抚议题一结束,他就跪请皇上辞官,不给任何人以此覆灭项家的机会。 项逐元揣测的是明西洛的用意,明西洛什么意思?要把他和心慈的关系曝光在所有人面前!也不怕梁国众人戳他的脊梁骨,何况明西洛不是这样莽撞的人,那就是心慈又胡闹,明西洛一时也被她闹糊涂了,也在想办法补救,否则一任巡抚的小事,需要议这么长时间。 莫云翳心里百感交集,惊她还是以前那个大胆到让人惊慌的人,又忧虑她现在的处境,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现在坐在哪里?那个位置历来从没有女子做过,即便是太后垂帘听政,也是在龙椅后面。 不过?皇上……为什么当没看见?皇上又是什么意思? 除了既定在争巡抚一职利益的官员,所有臣子的心都在坐到龙椅上的人身上,脑海里转过无数种想法、指责,引经据典了无数五马分尸的罪责,目前只因皇上的关注点不在这件事上而深深压下去,等待机会爆发。 项章想通透了,干脆放下芴牌自爆字体,都决定散了,还有什么好表现的,想他以为可以纵横官场、效仿父亲,振兴项家,想不到终究是落在帝王手里,自家还出了个不用别人教,跳坑极度快的项小七!怎么就跟她爹一样蠢! 他现在表演一个自刎还来得及吗!大逆不道!她怎么敢坐上去,怎么敢,他都没坐过,何等遗憾啊。 项心慈的视线从房太仆身上扫过,放在了林无竞圈出的最有可能将她那天进宫的事做了文章的人身上。 就从那两人身上开始吧,她也辛苦一些,亲自动手。 项心慈起身。 长安心惊喜的提了一下:要走了? 项章的眼角也险些挑起来:走吗?走了好啊,趁还没有被摆到明面上,赶紧走,当场被抓住和事后算账,中间能周旋的地方就多了。 莫云翳也松口气。 项逐元却没有,小七不可能没有目的,瞬间盯紧了她。 项心慈绕到龙椅后了,抽出尚方宝剑。 众臣倒抽一口凉气,她,她要干什么!“有人行刺皇——” 那人没把话说完被鹰击拖了出去! “刚才说到哪了,继续。” 长安急忙背着众臣疯狂的向皇上暗示,娘娘抽尚方宝剑了!尚方宝剑! 项逐元脸险些跟着所有大臣的一起白了,骤然想到最近梁都城的传言,她要做什么,谁告诉她的! 项章脑子一空,浑身发软,差点软在地上,他大风大浪这些年,还是太稚嫩了,刚刚觉得辞官已经是最坏的结果,现在看来自刎才是出路,成也萧何败萧何!是他大意了。 项心慈好像没看到所有人的神色,拿着剑一步步向下走去。 众臣心里咯噔一下,她,她要做什么? “巡抚一事暂且放在一旁,今天就议一议内阁、左右丞侍、六部以及小六部裁撤的事吧。” 众臣的顿时一个激灵,连项章都拿正了芴牌,这件事终于拿到明面上说了,内阁、丞相、六部、小六部,将官职做到这一个位置上的人,哪个是吃素的,哪个想被裁撤! 忠国夫人那点小事,放在一边,现在梁国真正的权利更迭才是大事。 “皇上,属下认为内阁乃历朝历代的铸国之本,可追溯到第一个王朝建立,当时虽然还没有提出内阁的说法,但是已经有雏形,便是参议大臣,那时候——” 项心慈没听,她特意绕过项逐元,她走到吴通文面前,抬起手,剑尖直指他眉心。 吴大人顿时一惊,下意识的想大叫,但朝堂之上,前面一品内阁老臣在说话,皇上在临听,大殿喧哗亦是死罪。 而且,前面是尚方宝剑,如朕亲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没有躲开的说法! 房太仆脸色难看,都瞎了吗!看不见忠国夫人藐视大殿、胡作非为!紫金大殿上岂容她胡闹! 吏部尚书穆济也看到了,心里叹口气,项家这个丫头何止是胆子大,简直要把天捅个窟窿才甘心。 穆济兴致颇浓的看向项章,现在他也有雅兴看戏了,毕竟……应该是冲着最近梁都城的风言风语去的,宝珠山庄惩戒众命妇的事还历历在目,现在,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局面吧,只不过女眷换成了男眷,项尚书,您说呢? 项章与他对视一眼,故作高深莫测的移开目光,尽管腿脚都在打颤,也不能在这只老狐狸面前示弱,毕竟斗了这么多年,倒下也不能让穆济看笑话! 项章示意项逐元向后换位置,拦住那个闯祸精! 项逐元早已经在做,丝毫没工夫听前面内阁大学士滔滔不绝,项逐元早已换了三个身位,还有两个位置就到心慈面前。 项心慈的剑已经戳上吴通文的额头,血立即流了下来。 吴通文噗通跪在地上,尚方宝剑所指,不能避,不能求饶,只能拼命的摇头,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那些话不是他传的,他只是告诉了房大人,他只是告知了。 项心慈柔美的笑了,沾了血的剑一会戳戳他脸,一会戳戳他脖子,轻声道:“你说,本宫是割你舌头还是挖你眼珠,这两样东西长在你脸上太容易惹麻烦了。” 790二更 吴通文瑟瑟发抖,他没有,他…… “你说你,在皇宫重地看到点什么、听到了什么,不想着美化一二传出去,偏偏血人添油加醋,本宫这是避免你脸上的东西再犯错误,给你全家惹了麻烦,不过,你真幸运,你也知道,本宫现在今非昔比,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给本宫撑腰的人也走了,子嗣也不再身边,也不好再动不动就抄你满门杀你全家,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对着你本人撒气,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觉得我落魄了好欺负了,能保全你全家了,你就这样胡乱编排本宫,本宫进个宫实在你嘴里好像要篡位一样,再被你说下去,本宫岂不是要满门抄斩了,但,你猜对了,我确实不打算抄你全家,这样,二选一,割舌头、挖眼睛,选一个,别说我不厚待你。” 距离近的臣子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这算什么,私行朝廷命官,忠国夫人还委屈了,而且……她怎么敢。 吴通文也没想到忠国夫人敢,整个人已经吓傻了,他……他……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周围的人纷纷垂下头,当没看见,谁敢这时候说话,皇上都不开口,而且摆明了是不开口。 项逐元终于换过来,刚伸出手,手即将碰上项心慈时,明西洛的声音突然响起:“小项爱卿觉得大学士说的如何?” 众臣的目光瞬间看向项逐元,均精准的落到项逐元现在的站位上,没有一个人看错。 就连刚刚一直滔滔不绝论述观点的大学士也没有找第二眼,扭着头落到了后面。 可见所有人看似认真听大学时论述的人,都分了心在某个仿若幽灵的人身上,也都听到了她刚刚声音不大,却绝对诛心的话。 堂堂忠国夫人都自贬到‘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先皇的尸体还没有凉透呢,如今就有人对忠国夫人阳奉阴违了,如此寒人心的事……好像都不好劝阻了。 难道忠国夫人还不能杀一个背后嚼她舌根的人?尽管地点可能不太对。 众人也想到了最近梁都城风言风语的议论,多少是提到了忠国夫人,可,也没说什么吧。 但想想忠国夫人一直不好的风评,似乎、确实是这种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抄人家的人,否则上次聂大人也不会因为一张皮子慌慌张张的进宫‘备案’。 这么一想,好像也能理解忠国夫人,毕竟留言还牵扯到了项家不少小辈的婚事。 想到项家几位姑娘的婚事,自然有人将目光落到项家的姻亲上。 项二小姐的老公公神色有些尴尬,梁都城最近的传言他们多多少少有所听说,脸面确实…… 但也没人能想到会被这样讨公道啊,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忠国夫人杀伤力,背脊不禁也有些发凉,赶紧回忆最近有没有因为流言蜚语,对孙媳妇不好的地方。 猛然想起他一个老公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过孙媳妇,那自家婆娘呢?有没有因为都城的流言在后宅给项二小姐气受,应该……没有吧?自家婆子不是那样的人,是没有吧,忠国夫人哪天不会也要给她的姐姐妹妹讨公道吧,那时候连朝堂都不用上,还不是分分钟剐了别人。 “小项爱卿?” 项逐元立即收回快碰到心慈的手,神色如常的恭手出列,语气如旧:“皇上,微臣认为——”论点刚正不阿、不骄不躁、不偏不倚、毫无间隔。 明明该是聚焦的中央,他现在也确实是‘聚焦’的中心,但似乎众人的余光统统放在另一些身上。 明西洛的视线也越过了项逐元,她能那么快拿到名单,是他让延古给的林无竞。 项心慈仿若未觉,心怀慈悲的看着跪着的吴大人:“给你三个数的时间,开始喽,三,二,哦,忘记说了,如果你不选,我就都给你割了,三,二——” “舌头,小……小人选舌头……” 项心慈挑挑眉点头,好,舌头就舌头,她无所谓。 项心慈招招手让长安下来,她可不自己割,吴通文没那个荣幸。 长安疾步而来,片刻不敢耽误,唯恐错过了效忠忠国夫人的机会,而且这种事他经常做,经验丰富,手法娴熟,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瞬间完成了娘娘的交代,嘴角带血的吴通文被拖了下去。 众臣脸色瞬间白了,都有种舌根发凉的感觉,不管那一刀是不是落在自己身上,此刻都心如死灰,谁又敢保证,以后这种无力反抗的事会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而且实在朝堂之上,尚方宝剑之下。 期中一些人的脸色更白,尤其是那天与吴大人一起走的孙大人。 “别上去了,还有一个免得一会还叫你下来。”项心慈的不大的声音在紫金殿上响起。 项逐元论述的声音丝毫不赶停,说的更加字正腔圆、连绵不绝。 项心慈带着拿着尚方宝剑的长安走到孙大人面前。 孙大人噗通跪在地上:“忠……忠……小人选舌头……” 项心慈也没有废话,让长安成全他。 长安刽子手小能手,砍头、拔舍、挖眼、蒸煮做的你十分顺溜,毫无心理压力的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务。 孙大人也被拖了下去。 项心慈环顾一圈。 所有人统统移开视线。 项心慈颇为惋惜,另一个今天没上朝,那就先不计较谁打小报告了,做点别的。 项心慈拿过长安手里的剑,转身往前走,一直走,直到走到前几排的位置,剑抵在房太仆的眉心,项心慈就这样看着他。 众臣顿时打破了默契的安静,震惊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与从主上朝议政的吴大人、孙大人不同,房大人是铁打的要臣,三品大员,而且,他还是老九王妃的弟弟,身份非同小可。 不敢吧? 肯定不敢?那可是房大人。 那项家的留言是他传的? 不是吧? 忠国夫人的剑怎么指着他? 最近他们两家确实有些不愉快? 可房大人正三品? 穆济顿时看向项章。 项章同样震惊,震惊中又有点期待,期待中又有点他自己果然疯了的眩晕,他期待项心慈什么,那就是个祸害! 791一更 是房太仆吧? 不是房太仆还能有谁? 明西洛轻微的咳嗽了一声。 项逐元瞬间增大了音量。 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停下来。 房太仆硬着头皮一动不动,他是朝廷三品大员,老九王妃的亲弟弟,忠国夫人敢动手试试!一方面又忍不住愤恨,为什么没有人阻止!尚方宝剑下无冤魂,臣权君授,君要臣死不需要原由,他躲一步都不行! 项章突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比如,皇上刚刚咳嗽是什么意思? 项章突然福如心至,皇上并不想处死项家,或者说、至少说,皇上现在并没有要动项家的意思。 也就是说今天的情况是意外,是他们家眼里不柔沙的忠国夫人过来寻衅滋事!皇上只是某种原因,比如看在先皇的面子上给忠国夫人颜面! 项章突然悟了,没管项逐元在说什么,急忙走过去,手放在了项心慈胳膊上,低声道:“不要闹了,快……”走……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项心慈的剑突然抽回,又快速刺出,没入房太仆胸口,血瞬间流下来。 房太仆也愣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胸口的位置,他堂堂朝廷三品命官。 项章也傻了,他没想到心慈…… 群臣瞬间跪下来,这不是被割舌头的五六品小官,这是朝廷命官,是权势顶峰的人物,出身氏族的望门,可忠国夫人竟然堂而皇之的对这样的人动手,这是逆天大罪!不处置不足以平民愤! 项逐元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跪下来:“皇上,求您开恩。” 项章也瞬间回神,跪下来:“求皇上开恩。”这下完了,她怎么就动手了,那是房太仆!房太仆啊,谁想整垮他不要从长计议、反复谋算、一切利益关系考虑进去,最后还不见得能成功,她到好……天要亡他啊。 项心慈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亦不顾及跪着的人,冷静的盯着面前的人剑又向前送了几分。 “你……”房太仆大惊失色,她要杀他,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他,房太仆瞬间怕了,他还躲,可躲尚方宝剑等同抗旨。 房太仆快速看向高位上的人,现在只有皇上能救他。 老九王爷一袭的臣子见状,急忙跪着出列:“皇上,忠国夫人藐视皇权,擅闯紫金大殿,并在朝廷之上行凶,求皇上缉拿忠国夫人。” “皇上,忠国夫人枉顾祖宗论法出现在紫金大殿、擅坐龙椅,求皇上剥夺其忠国夫人的封号!” “皇上,房大人乃朝廷命官,一直以来恪尽职守、为皇上效力,皇上不能寒了臣子的心啊。” “求皇上救救房大人。” “求皇上救救房大人。” 项逐元同样跪着出列:“皇上明察,忠国夫人不是鲁莽行事的人……”项逐元自己说着都心虚,再大的事情,也不能像她一样闯到朝堂上闹事,此乃大罪,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忠国夫人向来有一说一,定然是房大人做错了什么,才如此行事。” “小项大人此言差矣,房大人做错了什么,别说房大人没有,就是有也自有皇上处置,轮不到忠国夫人私自用……”刑。 项心慈轻飘飘的开口:“你说,我再深入一寸……你是不是就要死了?” 房太仆已经疼的跪了下来,却一脸正义的看着高位上的皇上,他什么都没有做,就算真做了什么,也远不至于受到这样的侮辱……皇,皇上……定然要秉公办理…… “皇上,求您快救救房大人啊!” “皇上,救救方大人啊!” 项心慈的人也跟着蹲下来,视线与她平齐:“你看他做什么,他跑下来的快,还是我剑快?不如这样,谁再为你求情,我就更深入一分,成全他们对房大人的心意怎么样?” 正在为房太仆求情的人,顿时哑巴一样,焦急的看着快撑不住的房太仆再看看高位上的人,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求情,谁也不敢赌,忠国夫人不敢将剑深入一寸。 朝廷上顿时一片目光的交汇表演,这个时候谁也不敢用常理推测,甚至不敢有人站出来开口求情,说不定会被房家误认为跟房家有仇,因为忠国夫人明显会说到做到。 项心慈饶有兴致的环顾半权,开开心心的让房爷爷瞅瞅周围多安静,多适合他们交流:“都求什么情,有什么好求情的,本来呢,本宫不想与他计较,他要跟我大伯父争权他就争呗,挣到手了也是他本事,你们男人不是从来自负在外无往不利,可他说我项家的女孩子是非做什么?说我们家女孩子的是非让他兴奋啊?” 大胆! 胡言乱说! 胡说八道!房太仆不是那样的人。 项章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瞥眼皇上的神色,揣测着皇上的态度,毕竟皇上现在都没有开口,未必不是偏……偏袒项家…… 明西洛的确有些头疼,如果不是朝中老臣都已经死完,泥古不化的人都没活到现在,此时撞柱身亡自谏的人该像落锅的饺子一样壮观。 长安深知不妙的垂下头,毕竟现在快死的是朝中三品大臣,皇上纵然想当看不见都难!皇后娘娘真是将她自己往死路上玩。 众臣义愤填膺的看着皇上,等着皇上给众人一个交代,一定要严惩忠国夫人以正皇威! 穆济心里叹口气,闹到这一步,皇上即便想收场恐怕也不好收场了,这位小忠国夫人到底还是年龄太小,这次恐怕要栽在这里。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给房太仆一个公正的结果,毕竟房太仆就算做了什么也罪不至死,反而是忠国夫人无事超纲、发纪当诛! 就在众臣都得等着皇上有个判决时,皇位上的人终于开口了:“既然众位大臣对裁决之事,尚没有定论,今天的早朝就进行到这里,散朝。” 众臣一惊!散朝?!怎么能就这么散朝,房大人快死了,怎么能散超?忠国夫人还在,不惩治她吗! 如果此时不惩治忠国夫人,以后岂不是人人自危。大梁江山到底是谁的江山任由一个女人胡作非为!大梁皇室的威严何在! 792二更 房太仆脸色早已惨白。 项心慈不痛不痒的看着他,眨巴着秋水如波的眼睛,骤然拔出他胸口的宝剑。 房太仆瞬间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群臣一阵惊慌,不管不顾的大喊:“求皇上明断!” “求皇上明断!” 项章快晕过去了,急忙上前去捂房太仆的伤口:“大人,大人,您要挺住啊,求皇上传太医,皇上传太医啊——” “皇上!忠国夫人藐视皇权、目无皇上、私取尚方宝剑刺伤朝廷命官,皇上,不能就这么算了!” “求皇上定夺。” 请太医的声音反而淹没在一群要处死忠国夫人的呼声里。 项心慈没有办法的看着大伯父,一副没人领你请的无奈小表情。 项章头发都要白了她还有功夫做鬼脸,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明西洛闻言,叹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爱卿们也说了,皇的骨吗,还是觉得,朕身为兄长,闲的该对弟妹的事指手画脚!行了,传太医,散朝,以后少在外说人是非。”明西洛说完,事不关己的转身走了。 长安以及众臣久久回不过神来。 还是长安先回过神来,急忙让人传太医,大殿也准许房太仆多躺会,慌慌张张的追着皇上去了。 项章懵了的捂着房太仆的胸口,才知道大伯哥和弟妹授受不亲能用在这种时候。 众臣还傻着,傻眼的看着空荡荡的皇位,耳边回响着皇上事不关己的口气,他们心目中英明神武的皇上是摆明了不管这件事,理由还是弟妹家私事不方便插手。 可,可她拿的是尚方宝剑,在的地方是紫金殿上!狗屁的弟妹和大伯哥! 但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最,最重要的是,先皇先去还没有一年,而且先皇禅位给了明皇,还狠心的带走二皇子,只留下孤苦无依的忠国夫人。 此事此刻动忠国夫人,的确……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房太仆恐怕……讨不会公道了? 项逐元趁众臣还没有回神,快速扣住项心慈的手腕,直接拽着又想拿起剑的项心慈跑了。 项章见状,更尽责的捂着房太仆的伤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音量道:“您说房大人能何必呢,女眷们的事您也要插手,让人知道了多不耻您的风评。” “你……你……”房太仆瞪大眼睛一口气没喘上来,昏了过去。 项章大喊:“太医!太医——” 老九王爷一系的臣子闻言,急忙扑了过去:“大人,大人——” 莫云翳起身,看着早已没有她的大殿松口气。 莫国公看眼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房太仆,自己想进去看看是不行了,哎,都是什么事,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项家怎么就出了这样一位小辈:“走吧。”还看什么,项家有那么个祸害,尾巴以后就翘上天了! 穆济哭笑不得,皇上摆明了不管,感念四皇子让位也好,还是不想管也罢,总之皇上没管,房家这次的亏,恐怕白吃了。 更何况房太仆这样的情况。不修养三四个月床都下不了,就算下了床能上衙,大半年也过去了,到时候裁撤职务一事定然落案,还不知道朝中有没有房大人的位置,自求多福吧。 这位忠国夫人,当真什么都敢做,穆济摇头失笑出了皇宫,项家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 项章心烦气躁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项堰、项策、项承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坐着,有些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触其锋芒。 项章看眼项承。 项承顿时正襟危坐,等着大哥训斥。 项章在他面前站了很久,最终继续烦躁的走来走去,最令项章心烦的是,他不知道要训斥老五什么! 训老二、老四更没有道理,训忠国夫人?项章冷笑,谁给他的脸,皇上都不过问的人,超一品忠国夫人,他一个二三品的命官哪来那么大自信! 项章走的更快了! 项承看着大哥快将地踏出一个坑的行为,十分抱歉,他也不知道小七去了皇宫还大闹紫金殿,幸亏皇上看在先皇的面子上不计较,否则……“大哥,是我教女无……” “你千万别这么说。”别说,您要教女无方就没有成功的了,看看外面谁还敢说项家女儿的是非,嘴巴恐怕都成了蚌打都打不开。 项承万分愧疚,当然知道如果不知皇上看在先皇的面子上,这次恐怕就:“我会好好与小七谈的……” 项堰也不知道说老五什么好,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会闯祸的女儿,虽然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也阴差阳错的给家里解决了个大麻烦,是挺解气的,可这也太高调了,差点就把项家都搭进去了,下回换个场地也好啊:“是该好好谈谈,但忠国夫人还小,你也别太计较。”毕竟自家女儿间接得了好处,以后只要忠国健在恐怕没人敢议论项家女儿的是非。 “闭嘴!”这句是给项家老二的,继而又看向老五:“你跟谁谈,你一个从四品官员你跟谁谈!忠国夫人先是忠国夫人才是你的女儿,别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是,是。” 项家老四微官轻,紫金殿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更不可能对在里面敢舞剑的侄女说什么,见状,缩在自己的位置上,缩的像透明人一样。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又喝了一碗安神汤,想她老了老了也不得安生。 本以为前两天的事就够她烦了,毕竟事关自家女儿们的名誉,缺被一些喝了二两墨水,不知道什么品性的人挂在嘴边,简直像落在孩子们身上的蛆恶心的令人发臭。 现在可好了,心里的一口恶气出了,她也快寿终正寝了,项七她怎么就敢—— “老夫人,奴婢再帮你揉揉头吧。” 项老夫人再次叹口气,自从散朝后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老夫人,您放宽心,不管怎么样,姑娘们的危机是解除了,奴婢觉得就是姑娘们的婆家,因为今天这事一闹,恐怕也没人敢给姑娘们暗亏吃了。” 793一更 项老夫人想想,可不就是,她连房太仆都捅了,谁还能再怎么样,不过:“先皇如果还在……” “老夫人您看您又说这些,忠国夫人还小,会懂事的。” “都是嫁过一次的人,怎么算还小,说起来,如果当初我没那么偏见把她放在身边教也许……”提到这个项老夫人又是一阵不高兴,那样一个生母,带坏了他最好的儿子,她现在想起来也不能释怀!错了就是错了!狐狸精就是狐狸精! 如果当初不是那个女人,五房何至于…… 算了,算了,她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 项逐元把项心慈从紫金殿带回来有一个时辰了,可除了见茶壶里不是她爱喝的茶给她换了一壶,又让厨房给她上了一盘红豆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项心慈抱着自己的腿坐在椅子上,宽大的裙摆铺在椅面上,她无聊的垂着头,白皙的手指描绘着裙摆上金色的花绣:“哥,你都转了一个时辰了,没事的话我走了。” 项逐元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锋芒内敛,山水夯实,山岳绵延,可他最终转了话题:“这几天怎么没有过来?” “没有啊,天气太冷不想动而已。”真的不想动,就想懒死在初春温暖的阳光里。 项逐元看着她,不是因为他动了林无竞?可心慈明显没有说谎,她是真的没想出门,但前些天她明明还不想出日益堂的门:“林无竞怎么样了?” “挺好的。” “那件事是我考虑不周。” “没事。” 项逐元看着她,她真不在意,所以……她只是回去后不想出门,所有才没有过来?“你和皇上还有联系?” “就那样。”项心慈神色自然。 “既然这样,以后今天这样的事能避免还是避免,皇上不比先帝,他有他的原则,如果再有下次,他未必能偏袒你。” 项心慈立即挺胸:“是姓房的先嘴欠。”像准备开战的小公鸡,却转移了在明西洛身上的话题。 项逐元下意识安抚:“是,是,你只是正当反击,你反击是对的,大哥是想说,下次你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帮你做,而且我和爹已经在抓他的问题了,不会让他们一直乱说。” “嗯。”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 “留下来吃饭?” 项心慈下意识想到家里有人准备午饭了:“好啊。” 项逐元明显松口气,人也放松下来:“我让厨房去准备。” “嗯。” 秦姑姑看着世子出去,才松口气,小姐去紫金殿的时候她心都要跳出来了唯恐出什么问题,还好,小姐平安回来了,只是:“小姐……”皇上应该在项小宅了吧。 项心慈靠在椅背上,想了想,难得道:“让人去说一声吧,就说我不回去吃了。”免得他准备。 秦姑姑看小姐一眼,又急忙收回目光:“是。” …… 明西洛闻言,停下了继续从筐子里挑蔬菜的动作。 周围的人见状,瞬间精神一紧:皇上他…… 明西洛将手里的菜扔进去,不紧不慢的解下腰上的围裙,安静的在厨房里站了很久,开口:“我知道了,麻烦庄姑姑帮忙问七小姐一声,我能在项小宅和忠国府改几间房间吗?” 庄姑姑不敢托大:“皇上客气了,皇上如果喜欢随便改。” “庄姑姑还是帮忙问一声吧。” “是,是。” “顺便问问七小姐晚饭用准备吗?” “是,是。” …… 项心慈听完庄姑姑的话,捏着糕点的手顿了一下,最终点点头,随便他。 只是:“那个……小姐,皇上还让奴婢问一句,用准备晚饭吗?”小姐最烦有人查她的行踪。 项心慈有些不耐烦,刚乱改了她的地方还想干什么:“他一天到晚没事吗!” 庄姑姑可不知道,垂着憨厚的头,不吭声。 项心慈有些后悔刚刚答应的轻易:“随便他。” “是。” …… 明西洛神色缓和了些:“知道了。” 庄姑姑松口气,虽然明大人是老熟人,但身份今非昔比,能不得罪就不得罪,捧着些更没有错。 …… 房府已经闹开了,自家老爷好端端的去上朝如今却重伤而归,房夫人如何能罢休,当今皇上算起来可是她外甥,谁敢伤他们老爷! 送房大人回来的亲信急忙拦住房夫人,可不能去:“夫人别冲动,千万别冲动!”说着将除太医外的所有人支出去,将早朝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尚方宝剑的伤,没地方说理的,而且皇上因为先皇先去没多久,明显不想管这件事。”先皇将前二皇子都带走了,谁也不能说先皇不仁义:“只能说不凑巧,吃了暗亏,房夫人还是先医治房大人的伤,从长计议啊。” 房夫人没想到尽然有这等……她项心慈怎么能跑到紫金殿上行凶:“欺负我房家就没人了吗!” 宋大人不敢接这话:“房夫人,从长计议……千万别冲动,皇上才是关键……” “我房家不是任她忠国夫人欺负的!”如果这种事她们家都能忍,以后房家岂不是都低项家一头!房夫人看眼被太医围着的夫君,听着太医互相商议的话,脸色越发难看:“来人,去九王府!”她就不信! …… 房夫人跪在地上哭的万分伤心:“娘娘,您可要为夫君做主啊!”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房夫人不起,她还起什么,夫君差点没了:“忠国夫人擅闯紫金大殿还打伤朝廷命官,夫君他命悬一线啊,娘娘,娘娘您要为臣妇做主啊!” 九王妃一惊,急忙要往房家去:“开顺他怎么了?现在还好吗?” “娘娘,夫君还好,暂且没有生命之忧,但娘娘,夫君恐怕一年都不能入朝为官了,娘娘您要为夫君做主啊。” 九王妃松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岂有此理!她怎么敢!”那是她弟弟,如果说对大梁有恩,就能胡作非为,她九王府更是对大梁有大恩,她岂不是想杀谁就能杀谁了!“这件事我定给你一个说法,三花,王爷在哪里?” 794二更 “回娘娘,王爷在前院校场。” “去找王爷。” …… 九王爷听完王妃的话,脸色铁青,岂有此理,还有没有规矩,梁公旭在位时她胡闹也就罢了,现在是子恒的天下,她还敢如此胡来带坏风气,让别人怎么想皇上!老鼠屎! 九王妃哭的眼睛通红:“王爷,妾身不是不讲理的人,妾身也知道王爷在朝身不由己没有麻烦过王爷什么事,可这件事王爷一定要为妾身做主。” 现在坐在上面的是王爷的儿子,还有什么好忌讳了,怎么也要给忠国夫人一点规矩看看,当初就蛮横不讲理,如今连紫金殿也敢闯,以后还能做出什么来谁知道! 九王爷一万个看不上项家没一点端庄贤淑的闺女,让老妻一把年纪了对自己开口,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但是这件事又不是那么好管,那不孝子……“你放心,这件事我定给你一个公道。” “王爷,妾身也不是私心,只是这忠国夫人太不像话,皇上如果实在不方便插手,妾身愿……” “你先别着急,我先进宫看看,最后再决定。”九王爷有些,总之不想发妻和独子在这件事上起冲突。 “王爷,是有什么不方便吗,按说她做出这种事还有什么好说的,皇上和王爷不好管,我身为她的长辈出面再好不过……” “我知道。”可如果那不孝子袒护,他们九王府还要跟他对上吗!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我先进宫看看,你也知道阿旭走的时候……皇上说不定是考虑到其他方面,也或许是留着这个祸害想将项家连根拔起也说不定,万一扰乱了皇上的计划也不好,你先去房家看看,安抚下弟妹,我去宫里走一趟。” 九王妃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身影,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觉得自己多心,或许真是自己多心:“走,去房家看看。” “是。” …… 皇宫内。 九王爷披着大氅,看着不远处站在八角亭中的儿子,停下脚步,心里升起一阵无力感。 除了登基那天,众人接受了皇家对外的说辞,明西洛再没提过他身份,也没有与九王府深交的意思,亦对他手里的虎符没有兴趣。 也是,又不是养在高墙里的皇帝,南征北战几年,大梁半数江山都有他征战的痕迹,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手里的虎符对现在的他来说威胁之力屈指可数,更何况他现在才是名正言顺的帝王。 九王爷心里又骄傲又失落,骄傲没有把这样的儿子养在身边,否则他会更优秀。 九王爷咳嗽一声,唤回他的注意力,抬步走过去。 明西洛转身,与来人比,他过于儒雅、周正,但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江山民生,又将九王爷身上的霸道压了下去。 明西洛恭手:“王爷。” 九王爷心里又是一番感慨,一句父亲也没有叫,不过他本也没有养过他,何必苛责孩子。 说起来他很久没见他了,帝王、父子,他出现在出现在朝堂上已经不合适,所以也懒得去,想不到两人会因为这件事再见。 “王爷是为了房大人的事?” “这么心急,看来你和项家那人还没断了联系。”九王爷坐了下来,提起茶壶。 明西洛已经接过茶壶,给九王爷斟茶。 九王爷看着亲自给自己斟茶的明西洛,无声的叹口气,那些路上安慰自己的话不用说也成了泡影,能让明西洛放下脸面的,自然是不喜欢他插手他的决定。 九王爷没有喝:“你让满朝文武怎么想你!” “我认为他们没时间多想,国务繁忙,谁又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 九王爷气的不轻,放在以前谁敢这么跟他说话:“那是房家,你的外族!” “身为外族不是更该安分守己。” “那就让一个女人骑在你头上!” “九王爷言重了,不过是些小事。” “都坐到龙椅上了还是小事!” “一张椅子而已,就是给人坐的,九王爷如果想坐也无不可。” “你少给我来这套,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别被一个女人迷了眼——” “父亲,是父亲吧,如果您觉得我辱没了您,可以怪我厚颜无耻这样称呼您,您,不要介意。” 九王爷愣住,他第一次叫他,虽然…… 明西洛没有停:“或许对九王爷来说女人不过是闲暇消遣的事物,世家望族,见识自然不凡,更何况您是皇家,在九王爷眼里除了王妃,女人都可放弃,我不同。”明西洛看着远方,说的很慢:“我所见有限,身外之物少之又少,用你们的话来说便眼皮浅、没见识,小的时候一颗糖握在我手里就可以是全部,更何况是七小姐那样的女子,一旦刻入心里,便不是我想除去就能除去,九王爷觉得是我年少时行将踏错也罢,不值得也好,但已经错了,她就在那个时间没有理由的出现,成为浓墨重彩的一笔,比拥有一颗完整的糖还难得,九王爷又何必苛求我像您一样无情无欲斩草除根,顾全大权呢,在我看来,有时候,她便大局,很抱歉,无法成为王爷期待的样子,让您失望了。” 九王爷看着他,看着他为了一个女人,拿他的过往说事,好像他再说什么就是逼迫,让他无话可说。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王爷应该知道她对我意味着什么。” “不过一个女人。” “是啊,不过一个女人。” 九王爷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回话,却从这份淡然不在意中看出了他的决定,因为剩下的决定早已不用决定,又还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他把过往剥开,但凡他还是个父亲都不该这时候跟他唱反调,他道是舍得:“你母妃那边……你无需担心。” “劳烦王爷。” 九王爷闻言一肚子气,可偏偏有什么还不能说,还要帮着缓和,房家怎么会善罢甘休!自己也是答应他这些—— 九王爷很铁不成钢,明西洛也是鬼迷心窍,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狐媚子,专骗他们这种涉世不深的人! 795一更 九王爷又有些不甘心:“你不要把事情想简单了,有些人就是看你现在能依仗了!” 明西洛不置可否,只怕依仗也没人愿意。 九王爷看他那样子,又一肚子气,还不如不看,不耐烦的转身:“我走了。” 明西洛神色温和:“我送你。” 一刻钟后,九王爷看他都要送出正北门了,心又软了下来,儿子到底是愿意认他了:“行了,不用送了。” 明西洛看眼不远处的宫门,没有停下来:“没事,我送王爷出宫。” 九王爷闻言心中动容,他的儿子,这么大的儿子,三十年多了,他无数次走过这里幻想着身后跟着一个孩子,他严厉威严,那孩子肯定战战兢兢,也或许顽劣不堪,但是他梁九的儿子。 明西洛回头:“王爷?” 九王爷又冷下脸,刚才还叫了父亲,现在又不叫了,却神色慈爱跟上儿子的脚步。 明西洛一直将九王爷送到宫外,看着他上了王府的马车,过了一会才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九王府的马车上,梁贵含笑的为九王爷倒杯茶,看眼王爷的神色,想了想,故作感慨的开口:“皇上对王爷真有心,一直送到宫外。” 九王爷闻言,立即收起自傲的神色冷哼一声:“也就会做这些表面功夫。” “所以才说皇上有心了。” 九王爷眼里溢出一抹笑,想想刚才明西洛一路送他出来的举动,心情舒畅,忍不住道:“他今天叫我父亲了。” “真的!?” “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茶都弄洒了。” 梁贵激动的急忙为王爷擦洒在身上的茶水,高兴的老脸上沟壑丛生,还有眼泪下:“奴才是为王爷高兴,皇上他是真的接受王爷了。” 九王爷何尝不高兴:“没出息,赶紧擦擦你自己。” 梁贵就是高兴,他们王府的小主子,说到底还是他们这些下人没看牢小公子,才让小公子在那种地方长大,吃了那么多苦,还和王爷隔阂那么深,如今皇上终于肯叫王爷一声父亲了,他怎么能不激动:“皇上是位心善的孩子……” 九王爷闻言本来挺高兴的心情又冷了下来,善良有什么好,还善良的不是地方,尽给别人抬轿子,实在是…… 九王爷干脆不想了,既然他高兴、他喜欢,随他高兴去,能哄他儿子高兴也是本事,只要他儿子高兴,他就睁一眼闭一眼! …… ——九王爷从皇宫出来了? ——出来了!? ——快,快,九王爷从皇宫出来了? 接下来才是双方博弈尘埃落定的关键,九王爷和皇上说了什么?九王府打算怎么反击?皇上会不会碍于九王爷的颜面重新认定此事? ——房家有动静吗? ——忠国王府有动静了吗? ——都别着急哪有这么快? ——最新消息,九王爷回九王府了。 所有人都精神高度集中的等待着接下来的结果。 …… 九王府内,九王妃哭的眼睛红肿,疲惫的显出了几分老太,身边的人苦口婆心的安慰着王妃。 九王妃一句听不进去,她以为是的还严重,她亲弟根本就命悬一线差点死了。 九王妃哭的泣不成声,如今见九王爷回来哭的更委屈了,她还没有受过这等委屈,欺负人欺负到她头上了。 九王爷见状顿时有些心虚,见老妻如此,心里也担心:“怎么还哭上了。”人已经上前,接过了下人手里的帕子。 九王妃抓住王爷的衣袖:“王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妾身去看了弟弟,他哪里是受伤,他已经快死了,王爷,我没有求过你什么,但这次,一定要严惩忠国夫人!” 九王爷手缩了一下,王妃从小跟了他,却害的她一生无子无女何尝容易,如果可以,他不想老妻受一点委屈,可是……那小子爹也叫了,惨也卖了,他如果不解决……“人,没事吧?” “现在看着还好,但太医说还要再看看,过了这三天才能说话,王爷您不知道,他躺在床上像死了一样,剑直接被人戳进胸口再拔出来,您想想……王爷,您一定要为我弟弟做主。” “做主,做主。”九王爷握住老妻的手:“你先别激动,可我怎么听说是他散布项家女眷的是非在先……” “王爷您说什么!有证据吗!王爷,你什么意思?” 九王爷也没有瞒发妻的必要:“皇上不想过问此事,而且,梁公旭过世没多久,动忠国夫人不太好。” “王爷你在说什么,是她擅闯紫金殿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是,是忠国夫人不对,但她也不是第一次不对了,她以前更不对,谁敢说她什么了,这次她不过是进了宫,就有人说三道四,她怎么能算了,何况在外人看来就是有人看梁公旭死了,才敢对忠国夫人的事……指手画脚。” 九王妃不敢置信的看着九王爷:“你袒护她?” “不是我袒护她,是宫里定然有部分人袒护她,梁公旭怎么去的你忘了,他禅位给了谁你我心里清楚,你让明西洛怎么做?如果你是皇上,你能去指责她吗?她这次做的是不对,别说你,皇上也生气,这件事是那个女人将子恒的面子扔在地上踩,还是在紫金殿上,以后上朝的文武百官怎么想,子恒心里还憋着一肚子气呢,但谁能动她,梁公旭陵墓还没长草呢,只能说小舅子倒霉,但你放心,这件事过后皇上会补偿他的,首先肯定要加官一级,巡抚的事也让房太仆推举的人上任……” “我……” “我知道你不甘心,可现在不是时候,至少这一两年都不是时候,也跟房间说一声,忍,忍到某些人将先皇的厚恩败光,就是机会,你说是不是?”九王爷看着发妻。 九王妃看着九王爷:“可她……” 九王爷比九王妃还愤怒的开口:“她有罪,她何止有罪,其行可诛!但梁公旭刚去不久……她的二皇子又……到底是悠悠众口,你放心,就她胆大妄为的行为,以后还愁没有机会找回来。” 796二更 九王妃觉得九王爷……可,王爷说的不是没有到底。 九王爷见状乘胜追击:“你看这样行不行,改天,我和皇上一起去看看他。” 九王妃闻言不说话了,只是哭,她弟弟…… 九王爷松口气,心里琢磨着怎么跟那小子要巡抚的职务,那也是个油盐不进的,如果真跟他较真人选的问题恐怕也不好说服,还有去看房家也是事:“别哭了,总有机会,委屈你了。” “王爷——”九王妃的头靠在九王爷肩上。 九王爷叹口气,心里更布满项家那个女儿!像什么话! …… ——九王府没有动静。 ——九王府还没有动静。 ——九王府依旧没有动静。 灯火通明的跟家府邸,每隔半个时辰就能收到一次下人的汇报,报的内容一模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依旧千篇一律。 “怎么可能没有动静?九王爷怒气腾腾的进宫肯定是给妻弟讨公道去了,没道理现在还没有动静?” “是啊?” …… 项家内,项章也还没睡,不知道第几次起来关注外面的动静。 房家的事,九王府的态度同样是重头戏,九王妃是皇上的母亲,就算皇上不想节外生枝,九王妃也不会善罢甘休。 项章看看时辰,已经凌晨了,反正睡不着,干脆不睡了,只是外面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动静,今天就没有动静了吧?在等,明天? 项章穿着单衣起身,思虑着这件事,帝安公主还年幼,不能没有母亲,先皇,也才去没多久,项章将忠国夫人不能被问责、下牢的因素一条条列出来,总之有备无患。 …… 项小宅的灯已经熄了,隐隐约约的动静从富丽堂皇的账内传出来。 女子的声音明显气急败坏,却带着挠到心底的骄纵甜腻:“你到底要不要……都烦死了……你怎么那么多戏……” 明西洛声音低沉:“不能忍了……”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明西洛一惊:“你干什么,说好了……” “现在不了……” 秦姑姑换个姿势继续养神,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翌日,大雪染白了梁都城的大街小巷。 烟火重新燃起。 早起的孩子们跑过街头的巷子去叫清雪的父亲回家吃饭。 九王府静悄悄的,皇宫静悄悄,房家也没有任何动静。 上衙的时辰到了,所有的轿子、马车忍不住从房家路口路过,三五位同僚碰到一起,尴尬的寒暄几句,又快速走远。 直到夕阳西落,梁都城安静的没有任何动静。 所有下职走出衙署的官员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清扫了积雪做了一天生意的店铺,心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这样过去了?房家、九王妃就这样认了? 真就这么认了? 可如果不认,都一天了,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种事如果不第一时间告御状,越拖越没有机会才是。 直到所有官员回到家里,不得不承认九王妃、房家在与忠国夫人交手的这一过程中失利了。 而能站在紫金殿上,提动尚方宝剑的忠国夫人……还用说吗,已经不是房家,也是分分钟谁都能弄死的节奏,还是弄了也白弄死的那种。 …… 聂大人越想越紧张,不等轿子停稳,已经快速冲进了家门,赶紧让家里人把库房里所有的皮子都收拾出来给忠国府送去,千叮咛万嘱咐,忠国府不要,也要扔下就走,铺在地上接雨水都行,顺便再去拜会下项五夫人,给项老夫人也带点节礼,怎么客气怎么来。 聂夫人就不懂了:“怎么了,你上次不是说不用送,只要不说就行了,你今天这是闹哪出,马上要过节了,你把皮子都送出去干什么。” “让你送就送,哪那么多话,还有以后让家里所有人,闭紧嘴不要再议论忠国夫人是非,尤其你们闲谈的时候不要提忠国夫人明白吗?” “你这是——” 聂大人让所有人都出去,把昨天忠国夫人在紫金殿上的事说了:“两个被割了舌头,房太仆重伤在床,皇上都没管,你说事情大不大。” 聂夫人顿时脸色苍白,赶紧帮着整理皮了,顺便去让人叫大小姐,再次确定了一下她有没有把那天的事说出去,有没有随着小姐妹一起非议过忠国夫人,确定没有后,才松口气。赶紧把老爷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就怕儿女这里出问题。 聂大人恍然:“我去找儿子说一下去。” “赶紧去,赶紧去啊!这么大的事也能忘了。”想什么皮子,现在孩子们全须全尾的才是真。 聂桑恍惚像听天书一般,害怕中又有些隐隐的期许,因为她马上就要选秀了,‘皇后’一词第一次在她心中充满了无穷的魅力。 如果……如果……会不会也…… “你傻了,站在这里做什么,刚才娘说的话都听进去了?” “听进去了。”聂桑脸色通红的跑了出去,心里忍不住狂跳,有机会吗?她长的也……不差啊。 …… 梁都巡察使齐家内。 齐夫人小心翼翼的看眼身怀六甲的儿媳妇,立即陪着笑,示意贴身大姑姑赶紧抚心艾坐下。 项心艾看眼侍女,又不解的看着婆母,这是……要让她今天做决定吗?虽然婆母说的事,她已经在考虑了,可关于夫君纳妾一事她还是不想是婆母的亲戚,因为…… 齐夫人已然笑呵呵的开口:“心艾啊,都是娘糊涂了,你怀着身子,正是好好养身体的时候,我还跟你提纳妾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你们小夫妻成婚才一年,情深义浓,纳什么妾,娘跟你说的话你就忘了,不提了,不提了,往后让老大多照顾着点你,你中午想吃什么,娘让厨房给你做。” 项心艾看着婆母,她前几天不是这么说的。 “心艾?” “娘,我都好,关于夫君纳妾之事,我没有……” “都说不提了,你看你还说,再说娘生气了。” 项心艾觉得婆母有些奇怪,她怀着身子本就不方便,更没有反对夫君纳妾,但她不傻,后院进一个婆母的人和进一个有卖身契的人是什么关系,怎料婆母……婆母想做什么? 797一更 齐夫人温和慈爱、巧言软语的将儿媳妇送走,顿时松口气:“我刚才说的话没有什么问题吧?” “回夫人,没有,何况,少夫人向来恭顺,夫人您多心了。” “你知道什么。”齐夫人忧心忡忡的喝口茶,她不怕亲家跟她闹,亲家再怎么精明还能管到儿子的房里事,她是怕……听说忠国夫人和她这个儿媳妇在家中时颇为要好,她怕儿媳妇和忠国夫人遇到,儿媳妇皱个眉让她见了去,回头再把老爷捅了。 齐夫人神色疲惫的放下茶杯,喝不下,干脆不喝了,看来让自家表亲进门的事不能提了。 “少夫人,夫人不提让人进家的事了,您怎么还不高兴。” “没有。”项心艾不是傻的,婆母不会无缘无故改了主意,她是不是有了其它人选?项心艾直觉想给母亲去封信问问,但想到母亲的性格……她又想到了三哥:“小米,我帮我给三哥去封信。”她要让三哥帮她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 …… 项小宅内。 项心慈托着女儿的手,半抱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帝安扑倒母亲身上,满脸兴奋的晃着手里梅花。 项心慈无奈只好将她抱下来。 申德赶出来,先看了林无竞一眼,方示意人牵走了马车。 林无竞收到信号,走到夫人身边,低声道:“他在里面。” 项心慈牵着女儿的手,看着她一蹦一跳的往里面走:“不是说给小姨和舅舅送花吗?还去不去?” “去,去。”当然要去了,小姨最温柔了:“还要给姥爷送。” 项心慈看着说完就要转身的女儿,苦笑的将她拉回来:“午饭在哪里吃?” 帝安声音清脆:“在小姨那里吃。” 项心慈示意景嬷嬷看顾好公主:“不要给你小姨添麻烦。” “才不会,小姨最喜欢我了。” 项心慈送走女儿,才向大厅走去。 地龙烧的正旺,客厅里的摆设、东西还是她离开时候的样子,早上看过的《针绣》还扣在她随手扣的位置,帝安咬了一口的点心也放在盘子里。 项心慈打开双臂,任人解下披风,他没动这里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在客厅里。 项心慈任人简单的收拾好自己,换了一件轻便的扇叶长裙,裙摆刚好盖住雪白的脚裸垂在地上。 项心慈没让往头上添首饰,转身去了隔壁的书房,到了门口也不急于进去,站在屏风旁看着里面的人,他没有发现她进来,正在批阅折子。 这样的场景她并不是第一次见,以前他也是一个人在旧王府看折子,现在不同的只是,他在她的书桌前旁加了张一模一样的桌子,两张桌子并放着,桌面的面积大了一倍,一半是他的折子,一半是她的画稿,一半整齐干净,另一半同样整齐干净。 书房内燃着熏香,浅淡的香气在热气的熏染下变的绵长,旁边的多宝阁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画笔,画笔下摆放着多种多色的砚台,这里陈设简单,没有多余的浮华,相比其它房间甚至有些单调。 项心慈在外看了一会,走进来。 长安立即躬身行礼。 明西洛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继续手里的事:“回来了。” “嗯。”项心慈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看了眼他批的折子,才发现上面是外族文,她没看懂,似乎被这认知惊了一下,便收了放在折子上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他手指修长,写了一手端正孤傲的好字。 大哥笔法沉稳肆意,即便再努力修饰也掩不住其中傲立群雄的锋芒锐利。 明西洛的字则不,他的字偏清冷孤傲,收笔有度,每一个字都是它们自己,只是是站在风雪之颠,不问前路不看后果遗世独立的傲然而立,孤芳自赏,不惧没有看客的孑然。 其实他的手不算漂亮,至少没有大哥养出的尊贵修长,大哥手里拉弓、握刀磨出的茧也是锋芒内敛的。 明西洛的手有些粗糙,手上的茧野蛮张扬,但——有力。 项心慈眼眸微掀,目光中有对这双手某些时候表现肯定的认可,至少真的很用力。 明西洛的手僵了一下,他没想分心,但她站的时间有些久,让他不分心也难。 项心慈见他停下,已知打扰到了他,收回目光,抬步向自己的位置走去,扇形的云袖落在桌子上,铺开了画纸。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将心神重新放在奏折上,抬笔继续。 书房里的气氛安静下来,除了笔落在纸上的声音只有香气在暖意中蔓延,沙漏里的细沙缓缓流逝,两个人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没有打扰谁。 项心慈一张画稿很快结束,疲惫的抬头转动下脖颈,再次看到对面忙碌的他,恍惚才想起这个人,他面前的折子已经少了一半,手边的砚台似乎换过,他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低眉垂目的忙着。 项心慈不禁看了很久。 明西洛又不瞎,何况是她如此专注的目光,几乎第一眼他就察觉了,因为被看的太认真,笔下的字不知错了几个,也不敢惊动了似乎陷入深思的她。 但,可能……明西洛骤然停下笔,抬头,目光平静的不让人探出深浅:“怎么了?” 项心慈突然起身探出头吻上他的唇,将他所有的话收入心中。 长安顿时垂下头。 项心慈的手攀上他的肩膀,依如这个吻,却不带任何欲念的抚过他的肩膀、他的胸膛,他的这个人。 明西洛骤然心头一紧,好像第一次她在大雪中出现在他面前,扼住了他所有命脉,甘愿交付生命。 项心慈安静的继续着,她不是要得到他,那并不重要,她只是突然想感受他,感受这个男人的气息和游荡的生命力。 明西洛克制着闭上眼,慢慢的放松自己,急切的与她气息相融,他像被风吹散的种子,只有被人重新放进泥土里才能破土而出,而现在,温暖的土地、带有阳光的雨露,像他打开了一道裂口; 他又像被人捡回去才能生存的幼崽,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他千挑万选的一个,她已经无数次忽略了他任由他冻死在各个路口,如今她好像试着抚摸他…… 这种感觉…… 798二更 明西洛觉得心脏快要不是自己的了,他要的更多,他要她捡起来,要她离不…… 项心慈已经满足的停下来,额头温柔抵着他的额头,柔然的手轻轻的抚着他脖颈,想安抚一个自己珍爱的玩具。 明西洛靠着她,沉寂在刚刚差点得到所有的梦境里,久久才从那种感觉里抽身,苦笑自己操之过急,他们还有时间,她已经伸手,距离捡起来放在她都不知道的位置自然也不会远。 他从来等得起…… “不早了,想吃什么?”明西洛缓过来,顺手将她轻柔的抱入怀里,眷恋的呼吸着她发间的气息,将脸埋入她发间,寻找刚才的激动。 项心慈神色有些迷惑,但心神安静,这种无忧无虑的安静的放纵,轻快的令人着迷,可偏偏沉溺中又带着令人忌惮的熟悉。 好似…… 曾经她没有一脚踏进去,是她嗅到了其中的危险,明西洛早已对她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再挽回,他所有期许都是摧毁她才对。 后来,她决定踏进去,也确实是迷恋那种平静到仿佛有光的感觉,她甚至觉得那是一场公平交易,他为她营造简单平凡的安静,她将自己献出去,任他千刀万剐。 但那场交易失败了。 “你以为他安了什么好心!你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一次一次背叛他,他还会要你!你不要太自信!明西洛有仇必报!” “心慈!你清醒一点!他在让你众叛亲离!” “心慈,不要跟他玩了……你玩不过他,你身上的毒是他下的……他要让你……” 项心慈想起来了,不过,并不在意,项心慈头温软的靠在他胸口,想了想:“都好啊。”其实有些事她知道,只是并没有太在乎,如果大哥不死,她是想成全明西洛的报复,哪怕皮囊不在、丑陋不堪、全身溃烂,又什么关系呢,项逐元又不会嫌弃她。 可惜,他不准许,还要不讲理的死在她手上,跟自己一样可恶呢,不过是从她闹他,改成了他闹她,说到底心里有一点高兴,至少他鲜明的、强烈的表达了一次他的情绪,而不是从来宠溺着她的无理取闹。 “吃个简单的,饺子吧。” “饺子简单吗?” 明西洛牵着她的手起身:“馅我已经拌好了,要不要一起动手。” “不要。”项心慈抗议。 “你要。” “我不要。” 项心慈站在新落成的厨房里,忍不住想笑,书房、起居室、厨房挨的很近,他的格局永远在一个院子里,要知道宫里的乾明殿距离御膳房远着呢。 “你笑什么?” “笑你啊。” 明西洛知道绝没好事,干脆不跟她争辩,反正也不会赢,洗了手,挽起衣袖利索的和面。 项心慈戳着明西洛揉好的面,看着他摆放需要的东西,每一样他都知道放在哪里,火也燃的刚刚好,项心慈觉得他如果不当皇上了可以考虑当厨子。 饺子出锅的时候,项心慈已经饿了,白白嫩嫩的饺子撞在红色的荷叶碗中,只有小拇指一半大小的饺子夹在筷子间,一口一个刚好塞入嘴里,饱满的汤汁混合着食物的香气让味蕾全开:“好吃。” 明西洛笑笑,也给自己盛一碗:“跟你说个事。” “食不言。” “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芬老夫人昨天进都城了。” 项心慈闻言给他夹了一粒饺子:“我知道。” 明西洛不意外,她定然也有让人盯着芬老夫人的一举一动,更何况前几年兵荒马乱的:“你如果不方便出面,我派人给老夫人换个住所。”芬老夫人为了不暴露身份,没有做过什么营生,只种了几亩薄田,养大了红芝。 项心慈猜着:“可能是梁公旭和二皇子的事让她有些担心我的现状。”项心慈说着神色有些飘,她其实不太知道怎么和她相处,以前她们偶然在大国寺喝杯茶也是客客气气。 并不是不爱,不关心,只是……“待我问过她的意思吧,应该不用太麻烦,她躲的除了曾经她的身份,还有我爹。” 明西洛想起了项五爷与京中名咳咳的事,到现在也是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所有身世飘零的女子都会忆起这位前辈,很多词曲中也会映射两个人的爱情。 自从项七小姐成婚后才少了,但也正因为七小姐,注定了那个人不可能被梁都城遗忘在时间里。 如今听到心慈提到她爹,明西洛亦有丝好奇,五老爷他还坚持吗?曾经的那个人…… 项心慈看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你不会吧,你对这种事也有兴趣。” 明西洛被说的尴尬,塞了一个不足以塞牙缝的饺子,他……他只是想参考一二。 项心慈放下筷子:“其实,会让你失望的,我爹见到过我娘,只是,没有认出来。”那次在明西洛家附近她爹与她娘擦肩而过,他爹以为只是寻常老妇。 不过,项心慈觉得她娘应该不意外,毕竟当初离开就知道没有结果,何况容貌不在,年华老去多说以无意义。 明西洛有些意外,继而又觉得本也该如此,难道五老爷能十几年后,一眼认出‘脱胎换骨’的人,即便是他如果心慈变成那个样子,他能一眼想到那是心慈吗…… 所以他不会给她那个机会。 “其实我爹可以高兴一点。” 明西洛抬头看着她,洗耳恭听。 项心慈笑了:“曾经对佳人来说噩梦般的相遇,难缠又打发不掉的某人,如今被人放在心里好好珍藏,珍惜着他的用心、他的热烈不够美吗,我觉得这样就很好,证明我爹爱的值了,我娘亦懂的珍惜,所以爱过就好了,哪能渴求一直爱着,那就过分了。” 明西洛手里的筷子停了一下,他莫名不喜欢她最后一句,也不喜欢她年纪轻轻,却轻飘飘的说出的这句话,似乎……没有所求,枯木不欲生的荒芜,让他迫切的要找话题唤回一丝生机:“你怎么知道……”不是:“芬老夫人以前不喜欢五老爷?” 799一更 “很难理解吗,一个阅尽千帆的女人,一位世家大族涉世未深的公子,你觉得我母亲尚且天真,还是我父亲已能深思熟虑?” 明西洛觉得、或许、可能还是自己想的太少……但如今听说了,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对当年的芬夫人来说,项五公子难道不是昏暗生活里唯一的光芒,就算不是,也是将她拉出泥沼的希望,何况,是那样一位少年最赤诚的心。 明西洛突然又觉得自己可笑,真诚的心?有时候才最可笑。 项心慈歪着头疑惑的看眼明西洛:“你怎么这种表情?”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明西洛让她吃饺子:“所有人听了都是我这种表情,在你父亲和母亲的传说里,谁人不觉得芬夫人幸运之至。”所生的女儿被父亲不惜一切代价认祖归宗,等于从贱籍一跃成为世家嫡女,何等荣光。 “幸运的差点搭上她自己的命?” 死有何惧!明西洛不认为不值! 项心慈不知道怎么形容,大概就是:“我母亲不算被迫从业,她小时候起就在这种行业里成长,比较安分,不与命运象征,而且兢兢业业做的十分出彩,这样悠闲的行业生存下,或许我母亲已经决定买下一个院子,自己独立门户准备养老了呢却莫名被一个男孩子缠上,这个男孩子还没有老辣的心思,空有一腔梦幻的生死相依就要与人谈婚论嫁?” 明西洛觉得?“吃饭吧。” “吃饭。” … 午后才露出几许阳光,房屋上的积雪融化滴落在铺满青石路的地面上。 长安得到消息,垂着头推开书房的门进去:“皇上,夫人出去了。” 明西洛闻言,放下笔看向窗外,这个时间应该去见芬夫人了,虽然她用饭的时候表现的不在意,但,走的这样早,还是担心芬夫人担心她了。 …… 昌兴街上,帝安掀开车帘,小小的人像一缕娇嫩的春色从帘后冒出头,新鲜了整个街道的冬景。 阿千立即跳下马车,背脊如平板一样支撑在外。 林无竞伸出手。 帝安转头笑盈盈的看眼母亲,方如一只破茧的蝴蝶,踩着阿千的背跳下马车,扑向繁华的街道。 阿千一跃从地上起来,像灵敏的小豹子追着公主而去。 林无竞再次抬起手臂。 项心慈扶着他,帷帽的丝纱落在他手臂上,嗔怪看着跑远的身影,踩着车阶一步步下来:“都玩野了。” “殿下活泼可人。” 街上有眼色的人纷纷避开了从华贵马车上下来的贵人,更惶恐这位贵女身后还站着四位带刀的侍卫,对于安分做生意、老实买年货的平民来说,距离这样的贵人们越远越好。 帝安背后跟着一串伺候的人跑远了。 项心慈宠溺失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她高兴就好。 林无竞低声道:“老夫人在旁边的街道上卖干果。”又不动声色的移开脚步。 项心慈慢慢的往前走着,街上浓密的买货人朝自发为王孙贵族留出足够的空间:“我爹呢?” 林无竞看夫人一眼,疑惑:“老爷在属衙。” 项心慈也是随口问问,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她生母已经死了,如今那个人,不过是临近年节众多想将山货买个好价钱而进城的外乡人。 芬娘没料到能这么快见到她,黝黑褶皱的手掌忍不住停住了抓干菇的举动,连客人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 可又觉得自己可笑,自己进城,她怎么会不知道。 芬娘深知自己不该来,尤其在她知道自己存在后更不应该来,她什么地位,能为她分担什么忧愁,更何况她连养育都不曾养育的孩子,和她甚至连母女的情分都没有。 但那孩子出现在狭窄街头的一刻,即便带着帷帽,即便她还没有走近,她也知道是她。 芬娘瞬间看迷了眼,为她望尘莫及的荣光,为项承花在女儿身上的心思,当真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世家贵女。 芬娘急忙用手擦擦不太能看出来的眼泪,给客人多抓了一把花生:“大过年的图个喜庆。” 买山菇的老妇人立即眉开眼笑:“谢谢大妹子了。” 项心慈一行走的不快。 秦姑姑经常停下买些东西。 项心慈和林无竞站在一起说着话,有时候等,有时候不等的走着。 帝安也带着人欢欢喜喜的跑到了这条街上。 嘈杂、拥挤的街头硬生生为两位身后有带刀侍卫的贵人让出行走的空间,宁愿互相推挤着也唯恐惹了麻烦。 芬娘一时间想哭又想笑的努力眨眨已见昏花的老眼,这样子……很好,至少比她活的好,看来……是自己担心的多余了。 芬娘收拾收拾东西,已经准备走了。 秦姑姑站在了她面前:“大娘,山菇怎么卖?” 芬娘抬头。 两人相见。 曾经惊艳了整个梁都城的盛世容颜已经枯萎,曾经那个被搭救时面黄肌肉的女子如今富贵加身容貌依旧。 秦姑姑眼里已经溢出眼泪。 芬娘镇定的多:“你要的话,都送给你。”因为几步外的人已经站住,她停了下来,那么……她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知道她在这里,专门过来的? 她说过不再来梁都城,还是失言了,她会不会不高兴,毕竟……谁愿意让人知道她那样的娘还活着,说出去到底难堪。 秦姑姑蹲下身,克制着眼底的情绪,仿佛认真的在翻看铺在一块黑布上的山菇:“怎么能……送……总要有个价……” 项心慈神色最镇定,似乎没有看向她,伸手扣住被林无竞‘逮’过来的帝安:“还乱跑,不知道这里人多,万一挤散了怎么办。” “娘,今天好多卖东西的人啊?” 芬娘下意识抬头看向叫自己女儿娘的小姑娘,一张粉雕玉琢到让人望而生愧的小脸,她几乎下意识低下头,担心冲撞了皇家的威严,可……她女儿的亲生子死了,她怎么受得了那种打击。 ? ? ? ? ? ? ? ? ? ? ? ? ? ? ? ? ? ? ? ? ? ------题外话------ 抱歉晚了,电脑突然抽风。 800二更 秦姑姑翻捡的手一顿,克制着开口的冲动,为什么不能!当年,她们无数次这样战战兢兢的伺候着一群贵人,可如今‘苦尽甘来’几个字为什么不适用于她们! 芬娘垂下头快速压住秦娘的手,心中感慨,果然是跟在忠国夫人身边多年的大姑姑了,脾气都大了,这种事不是该习以为常吗。 项心慈没有急着看她,伸手慢慢将女儿犄角上的金玲扶正,确定她是漂亮讨喜的才声音温柔道:“知道为什么街上人多吗?” “不知道啊。”帝安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带着小姑娘的甜软。 项心慈笑笑,蹲下身,让她看秦姑姑对面的人:“不如你去问问那个婆婆,或许婆婆愿意告诉你。” 帝安不解的看眼母亲。 项心慈肯定的点点头。 帝安才谨慎的走进几步,小小的身子羞怯的依靠在秦姑姑身上,看着眼前的婆婆,她很老,不如见过的婆婆们干净精神,帝安又不确定的看眼母亲。 项心慈扶着无竞的手起来,鼓励的看着她。 帝安方看向垂着头的老婆婆,开口:“婆婆,今天街上为什么这么多人呀?” 芬娘有些慌乱,更不敢看几步外的人。 项心慈目光温柔:“问出来了,娘带安安去听戏哦。” 芬娘因为她语气中的温柔慢慢放松下来,她听起来她精神不错,没有被压垮就好。 芬娘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位画里一样的小贵女,芬娘下意识的笑了,真好看,金尊玉贵的殿下,她应该就是帝安公主了,先帝在时最宠爱的公主,一出生便封地万里贵不可言,当真是万千宠爱在一起的娇客。 芬娘忍着眼角的泪意又有些感慨,以后就是殿下与忠国夫人相依为命的人了:“小姐,因为春节就要到了,人们要上街置办年货。” 帝安突然笑了:“这个我知道!秦姑姑说了,春节就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明叔叔也说春节当天要给安安做好吃的。” 秦姑姑下意识纠正:“是伯伯。” 芬娘敏锐的垂下头,涉及皇亲她不方便听,只是从小公主口中依稀能看出新皇待忠国府应该不错。 说起来新皇……她还见过,芬娘突然有种摸不清的疑惑,那时候项七小姐是与明大人一起出现的? 帝安高兴的转身,她问出来,刚要跑到母亲身边。 项心慈已经走过来,手放在女儿肩上,拦住了她的路:“所以是知道了吗,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秦姑姑她们从街上买的,所有街上才这么多人啊,说明子民安居乐业,是国瑞之兆。” “嗯,别人家也买好吃的好玩的,都要买好吃的好玩的,所以才好多好多人。” “对。”项心慈温柔的笑着,转头看向极力避开她目光的人,她站在那里并不显眼,可她明明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她骄傲、聪慧有最弱小却柔韧的智谋,她更像是长在沙漠里的绿植,能开在悬崖峭壁上的小花,弱不禁风,但百折不挠。 印象里,即便上次她从父亲身边走过,也依旧从容淡定,坦然接受昔日的人忘记了此刻的她。 是因为身为人母吗,项心慈觉得大可不必,即便身为母亲她也是可以昂首挺胸的,她放弃她,她才能活着,难道跟着她颠沛流离,在权利间被转手吗。 至少在项心慈看来,她做出了当年能做的最大努力。 项心慈掀开了半阙面纱,看着她,笑了开口:“我女儿,帝安,亲生的,不多看一眼吗,特意带过来让您看看的。” 芬娘骤然抬头,看入一双她曾经透过镜子见过无数次的却加惊心动魄的眼睛里,那里面平静含笑,不见冷意,她没有生气她不收约定。继而又震惊的看向黏在忠国夫人腿边的小姑娘,等等,七小姐的女儿? 项心慈的手摸着女儿的小脑袋,笑意如旧,像一只吃到葡萄的狐狸看着葡萄藤的狼狈,还嫌藤不够惊讶的孩子气般开口:“我爹说安安和我小时候有六分像我,也不知道哪里像了,不过我是没看出来,秦姑姑说眼睛像梁公旭,鼻子以下才像我,但我小时偶没她这么调皮,我好带。” 帝安这句听懂了,极力抗议:“安安也好带,安安最听话。” “是啊,就是不知道刚才像猴子一样乱跑的人是谁啊。” 帝安可怜兮兮的撒娇:“没有啦,安安乖。” 芬娘怔怔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顿时又抬头看着笑容狡黠的女子,瞬间觉得…… 项心慈已经娇俏的开口:“而且,我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哦。 芬娘这下震惊的忘了控制表情,失礼的看了看项心慈又没礼貌的看看帝安,甚至还在心慈背后的男人身上转了一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天大的皇家秘闻! 她只是进个城而已! 项心慈对自己造成的效果似乎十分满意,特意蹲下身挑了枚蔫了的小蘑菇戴在女儿头上:“真好看,跟婆婆一样好看。” 帝安茫然的摸着头上的丑蘑菇,她小但不见得没有审美,婆婆好看?她还像婆婆一样好看?小脑袋里又分解不出这句话与好看和丑的区别,因为听起来确实有好看两个字啊。 芬娘眼里的泪低落下来,慈爱的眉宇飞扬,是她狭隘了,是她低估了忠国夫人,项承将她教导的很好,她很好。 芬娘赶紧卷卷地上的蘑菇,塞到秦娘怀里,从她手里抢了一两银子,让她们赶紧走,旁边已经有很多人看过了。 项心慈收回目光,带着女儿转身。 帝安茫然的声音响起:“娘,这个小蘑菇带着真的好看吗?” 项心慈声音坦然:“当然,不信回去问你姥爷。” 芬娘听到身后人的对话,脚步未听已经走远,却心境开朗,精神烁烁。 帝安疑惑的声音混在嘈杂的人群中已经远去:“姥爷真的会觉得安安的蘑菇好看?”明明不好看啊?” “会的。” 芬娘嘀咕了一句自己才能听见的话:骗子,怎么可能好看。不过是他的话会说好看,因为对外孙女的偏爱。 801一更 “奶奶?怎么这么早就散市了?”红芝开心的迎上来,她今天没揽到活,想着过来帮奶奶的忙,奶奶这么快就卖完了? 芬娘嘴角露出笑意:“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夫人,所以早了些,走吧。” “真好,梁都城就是人多,东西都比家里好卖。”红芝已经是大姑娘了,不似小时候那般蹦蹦跳跳,但性格依旧活泼阳光,虽然没有秀才家的娘子一般秀气好看,也粗糙的健康明媚。 芬娘欣慰的的拉着她的手:“是啊,真好。”七小姐的心意更好。 项心慈回头,看着几乎看不见的身影,手下意识的放到女儿的小犄角上,眼中笑意更甚至,这回……就不走了吧。 “娘!您再揪我小辫我告诉姥爷了。” “长本事了。”笑意轻柔,声音更美,引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秦姑姑走在最后,掩下眼中的红意,恭顺的将篮子里的山菇平放整齐,那时候……她们生如草芥。 …… 明西洛意外的看着心慈进了厨房,亲手将一捧山菇泡入小荷花瓷盆中。 秦姑姑站在外面,恭敬的对皇上问礼,皇上不允许外人进去。 项心慈转头:“看什么?我娘晒的,新鲜野山菇,能进你的厨房是你的荣幸,你有意见?” “没有。”只是疑惑:“你做?” 项心慈给他一个你在说什么的目光:“我洗,当然是你做。” 好:“荣幸之至。” “那当然。” …… “老爷。” “老爷。” 项承下衙回来,觉得今天米团子,顿时高兴的伸手抱了起来:“哎呦,我们安安怎么这么高兴啊?” 余辉拉长两人的身影,帝安开心的道:“娘带我出去玩了。” “那是该高兴,走了,回家吃饭,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帝安知道:“特别好吃的好吃的。” “哦!姥爷要期待一下了!” 项承洗漱完牵着外孙女的手进来,便看到坐在餐桌前冲他笑的女儿。 项承下意识的恭起手,又察觉到女儿似笑非笑的目光,收起来,确实没必要,只是最近因为所有同僚莫名的客气,弄的他:“吃饭,吃饭。” 秦姑姑见状笑了,急忙上前为老爷布菜,神情前所未有的恭敬殷勤,因为芬姑娘才更让她发觉,如果……当年不是五老爷不惜一切维护七小姐到底,七小姐如今又是什么样子。 皇权望族,老爷当年做的弥足珍贵。 项承口吻严厉:“怎么过来了?”心里多少有些别扭,最近让梁都城忌讳莫深的忠国夫人闯了紫金殿,坐过龙椅、动过朝臣,大梁国朝堂大殿快成她后花园了! 可又觉得不真实,心慈虽然任性、脾气也冲,但都是姑娘家闺中的傲气,最出格的事无非是对曹氏不甚尊敬和弟弟妹妹关系一般,可这些都无关痛痒,小姑娘吗,性子太软到了婆家难免被欺负。 但……好像又都不一样,大哥都不再对小七的事指手画脚,一个个把她当国事一样能避则避。 项心慈笑笑:“没事我就不能过来了,来看看你不好吗?”说着亲自给爹盛了一碗蘑菇汤:“爹尝尝,我亲自下的厨。” 项承刚刚拿起的勺子顿时有些犹豫,又默不作声的放下了,这也是距离紫金殿的事情后他第一次见到小七:“以后……少出门,先皇刚去,你在家里待着少出门对你有好处……”说的底气不足,也只是建议,已经少了命令。 项心慈没关注那些,她盯着父亲面前的蘑菇汤呢,看把他吓的都不敢吃了:“我只洗了蘑菇,大厨做的,放心喝吧。”皇上亲自下厨,是御赐,赶紧吃吧。 项承神色无恙,他本来也会吃,毕竟是女儿的一片心意,至于安安就不要喝了,孩子小肠胃也不好,他帮着喝了吧。 项心慈期待的看着父亲,母亲晒的野山菇,就算是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饭了。 项承品了一口,觉得不错,又喝了一口,别说,真不错,蘑菇鲜美,汤做的也很有水准:“不错。” “不错就多吃点,特意给你挑的新鲜菇。” 秦姑姑立即附和,特意挑的。 项承欣慰不已,女儿还是他的女儿,哪有同僚们口中‘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污蔑,但心里又忍不住叹口气,希望这次之后,女儿能淡出人们的视野,安安分分、平平安安。 “再喝一碗?” “好。” 帝安有些疑惑:“姥爷,好喝吗?” “好喝啊。” “那个小揪揪好丑的。” “丑不是评价一个食材的标准,食材的本质是新不新鲜,这锅汤,绝对新鲜。” 帝安茫然:“啊……” …… 廊下的烛火燃了一半,冬日的月色朦朦胧胧,庄姑姑在前面提着宫灯引路,在路过通往项小宅与前面花园的岔路口时无意识的顿了一下,本着少想少错的原则向项小宅的住所走去,发现小姐跟了上来,微微松口气,小姐今天又不去世子爷那吗? 秦姑姑心思不在这上面,忍不住擦擦眼泪,总觉得心有不甘,或许五老爷心里还有芬姑娘,为什么就不能…… 毕竟五老爷身边除了曹氏什么人都没有,曹氏当年还是为了让七小姐认祖,让老夫人安心才娶的,怎么就不能…… 项心慈疑惑的看她一眼:“哭什么?” 秦姑姑擦擦眼泪就是想哭:“奴婢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想哭。” 那就哭吧:“我给她在城西买了一座两进的宅子,明天会让人送过去,还想哭吗?” 秦姑姑顿时惊喜的看向小姐,可以吗?小姐不担心,随即又觉得想法可笑,她们小姐有什么可担心,但:“小姐,姑娘愿意吗?”毕竟…… “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觉得谁还能认出现在的她,再说不过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只要你不天天去,没人会怀疑什么。”她藏的太好,彻底改变了一切,她爹都认不出的人,指望谁还记得。 “可,老夫人未必愿意?” 802二更 项心慈顿时看向秦姑姑:“称呼上注意些,别太得意忘形给她招了麻烦。” 秦姑姑立即闭嘴:“是。” “她不在乎这些,你寻个妥帖的称呼吧。” “是。” 两人安静了很久,临到宅子门口,项心慈才开口:“她会留下来的。”因为有安安。 宅门打开,明西洛在里面等她,他接过了她手里的暖炉,将她的手包裹其中,带着她走入夜色。 …… 鸡鸣刚刚催晓,一间收拾整齐的不起眼的单间房内,精瘦的小老太太悄悄起身,半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她没有惊动熟睡的孙女,随手披了件单衣坐在漆黑的床头,拿出了放在枕下的一两银子,随即又放下,准备去做早饭。 忠国夫人只有一个女儿?芬娘淡疏的眉毛蹙起,这种皇家之事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芬娘生着火,又忍不住慈爱的笑了,七小姐肯跟她说这些,有心了。 帝安殿下像忠国夫人小时候吗?那七小姐小时候也定是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人见人爱,不能看着七小姐长大实在没什么遗憾的。 芬娘将水添好,火烧的更旺一些,能给七小姐留一条康庄大道吧,先皇待七小姐也定真心实意,只是民间对先帝不如对明帝呼声更高。 芬娘想到明帝,思绪突然有些诧异,当年……她离开梁都城的时候,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那时候她已经决定带红芝离开,明大人坐在她经过的凉亭里,突然将她们祖孙叫过去与七小姐坐在一起,只是一次寻常的问询? 即便是,好像她们两人……很熟识? 老人家下意识打断自己,她想什么呢,明大人是东宫属臣怎么可能不认识太子妃,但随即心咯噔一下,那时候七小姐还没有嫁入东宫,七小姐和明大人又是怎么认识的,并且举止自然。 芬娘不是要多想,但她下意识在男女关系上就不会往正面想。 还有公主殿下今天说的话‘明叔叔说过年的时候给我做好吃的。’ 公主在皇宫守岁?不该跟着忠国夫人在忠国府守岁?而且说这话时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不是‘请你到皇宫用膳’而是‘做’?还有当时秦娘的态度,似乎?习以为常?新帝与帝安公主关系亲近?一个日理万机一个长与深宅,为什么亲近? 芬娘心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她将人想的龌龊,而是她接触的多是这种事,越是世家望族这种龌龊事掩盖的越深,挖出来的往往都烂透了。 而七小姐又是女孩子最好的年华,明帝也不是瞎子,他是哥哥男人,抛开皇上高高在上的称谓,她甚至见过这个男人与七小姐坐在一起的样子和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芬娘心慌不已,可能吗?一个丧夫,一个未娶,未娶?她怎么忽略了这一点! 芬娘敏锐的觉得她不是凭空猜测,而是七小姐和新帝应该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就算没有,这两个人之间也有行至踏错的默契,只是碍于世俗,两人还没有跃过去。 可明大人现在是皇上,谁还能再约束他,时间久了他必然不再忍耐,到时候七小姐不明不白的…… 芬娘让自己冷静一点,明帝风评令人敬重定然不会胡作非为,他亦不是先帝、先先帝之辈,做不出霍乱朝纲的事来。 “奶奶,不是说好了我做早饭,你怎么起来了?” 芬娘吓了一跳,才发现火不知什么时候被她烧的越来越旺,蒸汽弥漫了窄小的厨房,她还没有下菜粥,急忙起身:“你看我,老糊涂了。”心还在颤着,七小姐与新帝,这可如何是好,项承没有察觉吗? 都说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种事时间久了不可能没人知道。 芬娘刚刚因为七小姐未曾丧子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可随即觉得自己瞎操心。 她一位乡野村妇还能比身在其中的七小姐更清楚,能比整个令国公府精明的女主人看的多,如果真有问题,首先项老夫人就急了,哪里轮得到她在这里操心。 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芬娘快速将菜粥下到锅里,觉得项家家风端正,项老夫人定不会让项七小姐做出出格的事。 …… 林无竞站在夫人身侧,将夫人选中的钗子没入夫人发间:“夫人,那位婆婆没要房子,说过两天便离开梁都城,上次的事她失言了,望夫人见谅。” 项心慈扶着他手臂起身:“你告诉她我不会过去看她,项五爷更不会知道她的事情,她还可以每月初一去护国寺烧香,看着安安一点点长大。” 林无竞看着夫人。 项心慈便觉得自己问的多余,无竞自然会说:“你还是告诉她在这住着吧,免得以后总往来麻烦。” 林无竞忍不住笑了。 项心慈嗔他一眼,掐住他腰:“你还笑。” 林无竞顺势握住她的手,本来就是,哪有人说自己还会让人担心不如不走的。 项心慈反手拉住他一起坐下:“我早上见你和明西洛说话了,你们说什么?” 林无竞没有隐瞒:“禁卫军轮岗的事。” “好事?” “好事。” “那你看着决定。” “知道了。”林无竞看着近在迟尺的人,想做些什么,最后只是抱了抱她,她脸上的慵懒未退,未必需要再做什么:“我亲自去一趟婆婆那,免得 “去吧。” …… 项逐言将从父亲那里听来的话写了封信给妹妹递了过去,紫金殿上的事目前只在一定范围内传播,除了那日上朝的人,其他的人知道的寥寥无几,一来忌惮这件事本身,二来便是怕惹祸上身。 项心艾看完信,抚着肚子眼睛茫然的睁的大大的,诧异又不诧异,她总是让人感觉鸡飞狗跳,何况又不是第一次做如此出格的事,只是这次更出格而已。 项心艾想到哥哥在信末尾让她以后说话凶一点,齐家没人敢把她怎么样就想笑。 项心艾也的确笑了,也有些想小七了,趁还未生,过两天去看看忠国夫人。 803一更 “莫国公府与辅国公府的婚事没有谈成。”项心艾给忠国夫人倒杯茶,缓慢温柔的声音在四季如春的忠国府花房响起。 项心素不解的看过去:“为什么?”说完下意识的看眼忠国夫人,又有些别扭的移开目光,大哥对小七的事依旧比对自己的上心,那是她敬仰崇拜的大哥,大哥未免偏心。 项心锦没去看心素的小心思,跟以前比心素懂事多了,至少没有嚷着不来:“雪飞没同意辞官,婚事就作罢了。”是她奉祖母吩咐带妹妹们过来的,一来看看忠国夫人,二来,答谢小七的帮助。 项心素觉得不可思议:“那可是莫国公府,雪飞姐姐年龄也不小了,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夫人说是不是?” 项心慈没什么兴致,如果不是大哥提议她过去过小年,明西洛和林无竞又里里外外准备了一堆东西,字里行间不乏对过小年夜的期待,她也懒得回来。 还是忠国府清静:“是啊,没了最好的,最合适的遍地可寻,柳小姐不愁嫁不出去。” “可是……”项心素觉得她们说的轻巧,那可是莫国公府,如果嫁过去……但想到忠国夫人如今的身份,项心素不说话了,她说好就好。 项心慈看二姐一眼,没揣测她的小心思,爱怎么想怎么想,在她面前的时候老老实实就好。 项心锦不动声色的看了心慈一眼,她看起来与先帝在时没有任何变化,五千禁卫军、先帝恩泽,她的确无愁可蓄。 只是不久前日益院送走了一直伺候的大丫鬟绯绯,不知道是何故,还有玄简在禁香前送给父亲的新香,有几味忠国夫人常用的香料在其中,是谁调的香?还是谁送给玄简的香? 兄妹间赠香本没有什么,可,项心锦心里更加不安,弟妹长期不在府里,心慈又丧夫。 不是她当姐姐的恶意揣测她们,而是这两个人越发让她心中难安,深宅大院里,这种龌龊事不是没有,可是谁都不该是玄简。 项心慈抬头:“大姐?” 项心锦立即收敛心神:“上次的事还没有谢谢你。”不管怎么说,那些恶心人的话听不到了。 项心慈无聊的抚着手里的杯子:“没什么。” 项心艾噗嗤一声笑了:“小七你不知道,本来我婆婆还想把她表亲家的女儿带进府,现在连卖身的妾室都不敢守了,一直劝我好好养胎,等我今天回去,说不定都要买了府里的通房给我顺气呢。” 项心素闻言嘴角僵硬的笑了笑,如果,没有那次的事,她也会喜欢小七吧,可,那天的事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那是她尊敬的大哥,却不是将她这个亲妹妹放在第一位:“是啊,承蒙夫人的照顾。” “跟我没什么关系,项家本身的存在就能让她们把夫家训的服服帖帖的,谁敢说你们一句就能呼一巴掌的存在,只是你们太矜持了而已,所以哪天过的憋屈了,都是自己寻不痛快。” 项心素被噎了一下。 项心锦毕竟是过来人,安抚道:“也可能是妹妹们心善。” 项心慈看她一眼:“也叫懦弱。” 项心锦看着她,她承认忠国夫人无拘无束、肆意妄为有时候为家里解决了很多麻烦,但:“夫人,善良不是过错。”心慈一直欠缺‘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胸襟! “所以呢?” 项心锦立即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对不起,心锦莽撞了。” 项心慈大度:“原谅你。” 项心艾见状笑了:“小七,你看看你,又把大姐姐气到了。” “她气性大。” 项心锦跟着尴尬的笑笑,祖母都没教导的成的人,更何况她一个当姐姐的,忠国夫人紫金殿都敢闯,恐怕看她们就像看一般蹦跶的小丑差不多。 项心素搅着手帕,一句撑腰大姐的话都没敢说,因为讨不得好不说,弄不好还会被抓了把柄。真吃了亏,就是告到祖母、父亲哪里她们也讨不到便宜。 项心素一方面不高兴小七依旧能占着大哥的关心,又满意现今公婆对她的小心讨好。 项心慈手放在三姐的肚子上:“什么时候生?” 项心艾握住七妹的手,拍了拍她,声音里不见高兴:“开春二月。” 项心慈被安抚的莫名其妙,突然想起‘二皇子’的事,苦笑的点点头,接受了三姐姐的关心。 …… 莫云翳因为婚事没定成,本松了一口气。但,父亲和母亲却因为这件事吵的不可开交。 莫夫人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两天没出门了,现在他们家快成年节前最大的笑话了,她亦满肚子委屈无人可说。 本以为定一个年龄大、被退过婚、还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子,是为女方好,谁知道柳雪飞不识抬举,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折文还被牵连其中,老爷、婆母怪罪,她心里就好受了! “夫人,夫人,世子来了。” “不见!” 嬷嬷叹口气:“夫人,世子说了,没成就没成,让夫人不要自责,随便选一个人家的姑娘就好,世子都听夫人的。” 莫夫人眼泪顿时落下来:“是我不好……我连累了他,害他两次订婚都没能如意。” 嬷嬷看的明白:“夫人,世子没有怪您的意思。” “他就是不怪我,我才羞于做一个母亲,我甚至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却享受着他给我带来的一切益处。” “夫人……” “让他先回去吧,我没事……”是她太自以为是,她现在最没脸见的也是折文。 不一会嬷嬷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字帖:“世子给奴婢的。” 莫夫人将自己寻了很久没有寻到的字帖拿在手里,又忍不住哭了,折文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总好事多磨。 …… 莫云翳出了莫国公府本是随意走走,抬头时人已经站在忠国府巷外的大道上,不远处重兵把守,闲人勿进。 莫云翳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才慢慢转身,一步步往回走,脚踩在浅薄的雪水上,茫然遥远,如果当初。 ------题外话------ 第二更晚上八点刷 804二更 莫云翳骤然回头,想起她在城西的大雨中跑来跑去的身影,山洞里安安静静由自己梳发的样子,她调皮时张扬的笑脸,冷漠时头也不回的背影,执拗的出现在他的世界,又如此快速的消失。 “世子……” “我知道。”莫云翳转过头,重新往回走,他不过只窥到一丝她的模样,便已是无缘无分的开端。 …… 春节的氛围越来越浓,雪又稀稀落落的下起来的时候,皇宫里悄无声息的封印了,百官进入一年中最长的假期,奔波操劳了一年的官员得以放松下来,享受难得的清闲。 九王妃为府里的老人准备了不少节礼。 宫里的侍从开始最长的轮休。 大街上张灯结彩,东南西北的集市上人山人海。 梁国上下热热闹闹的迎接蒸蒸日上的新春。 明西洛准备了很多食材,封印之后他便没有回宫,忠国府里他的住所更大,配备更加齐全,他包揽了忠国府所有的年节采购,后院的花林、前院的假山、凉亭都已经披红带绿。 帝安最喜欢明伯伯布置的长灯湖,环湖而绕的莲花灯一层连着一层,湖中心还有三层高的风船舰,像故事里的水上王国一样。 “河下如果有仙子就更美了。” “是吗,或许等过年那一天仙子就因为湖漂亮出现在水里了呢?” 帝安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吗?” 明西洛肯定:“当然了。” “哦,安安可以看到仙子了,安安可以看到仙子了。” 项心慈靠在凉亭旁看着忙碌的两人,摇头失笑:“骗小孩子的把戏。” 林无竞走过来,看了眼带着帝安公主玩的皇上,在夫人耳边说了什么。 项心慈看林无竞一眼,又移开目光没有立即给答案,上次是小年夜,不去也没有什么,后日守岁她也有意去那边。 林无竞顺着夫人的目光看着正在湖边布置彩灯的人,到了后日,湖边所有的凉亭内,湖心的画舫里都会燃气火炉,放出河灯,皇上会在这里与公主、夫人一起守岁,如果夫人不在,皇上定然要问夫人的去向。 明西洛提着没绑好的灯笼转身,看到心慈站在不远处,笑着走过来,身形俊逸,不急不慢:“帝安想在湖心放两只天鹅,我让人找两只过来。” “你第一年登基,年夜饭上宫里没有什么仪式吗?” “就我一人也没什么事,到了初五那一天,请群臣吃个饭就行了。” 项心慈有些诧异,这么简单?不是从年二十六到初十都有忙不完的事吗? “就我一个孤家寡人,一切能省就省。。” 项心慈想起来了:“开年不是要选秀了,年前太后不见见她们。” 明西洛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长安见状立即陪着小心开口:“这些事与皇上无关,太后娘娘就操办了。” 明西洛看他一眼,在节气的当口,他不想与心慈说这些问题。 项心慈点点头,看来是真没什么事,太后也是瞎,皇上在不在宫里她都不问吗:“你比什么事都依了她,守岁的时候我带她去项家,你不用太急。” 明西洛停下欲走的脚步:“去项家?”视线落在林无竞身上。 林无竞恭敬顺从。 明西洛量他不敢从中作梗,那便是项五爷叫她了,考虑到她一个人,项五爷的确可能不顾规矩叫心慈回去:“这样啊,但有没有想过和芬老夫人一起吃?” 项心慈看他一眼,他其实一直没有乱猜过她和项逐元的关系:“我答应过不打扰她生活,我其实没什么,主要是我爹,她不想再见我爹,如果来往过密,我爹不可能不起疑。” “不过是一顿年夜饭,家里没有外人。” 的确没有,项心慈看着明西洛,突然别有深意的笑了。 明西洛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确想她留下来过来。 项心慈笑盈盈的开口:“你以为她不认识你?还敢说没有外人,她见了准能吓出点问题来!”项心慈忍不住笑的更放肆了。 明西洛也才想到这事,顿时苦笑不得:“你还笑。” “主要是好笑,我娘要是见你在,她还能安心过年吗,还不吓的吃不下睡不着,头发都白了。” 明西洛哭笑不得:“编排我。” “实话实说。” 明西洛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眼中升起盈盈笑意:“要不要请?” “要,怎么不要,女婿亲自下厨,我爹都没那福分吃呢,不过,吃过了,就是不知道谁做的,哪天你给他做一顿,让他感受下皇恩浩荡,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出门。” 明西洛一手将她固定在怀里:“看我笑话。” 项心慈笑的不行:“哪有,我夸你呢,贤惠,佳婿人选,他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这样的好女婿。” 明西洛笑着:“你觉得我是好女婿?” “不是吗?” 明西洛的呼吸落在她耳边:“是。” 项心慈让他离远些,依旧笑的开心,想想她爹如果真知道了,估计够她挨一年的:“哎呦,不笑了,说真的,我娘在,你不会也在吧。” 明西洛给她当柱子靠着,手里的灯笼给了林无竞:“你说呢?” “不会吧,我娘不想的。” “有什么关系,反正认识,芬老夫人会习惯的。” 项心慈顿时有些笑不出来了:“你说真的?” “难道像假的。” 项心慈顿时掐住他手臂上的肉:“你是不是想死。” …… 项逐元看着来回话的焦迎,长身玉立,尊贵从容:“她明天过来?” 焦迎恭敬万分:“是,世子。” “她后天有什么事吗?”项逐元微微蹙眉。 焦迎没有隐瞒:“夫人后天晚上想起芬老夫人去忠国府用晚膳。” “芬老夫人?”随即了然,瞬间看向焦迎,目光肃然:“她在梁都城?” 焦迎头垂的更低了:“是。” 项逐元负手而立看着窗外未停的雪,面容严肃,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没说:“你跟夫人说一声,我明天过去。” “玄简?都等你开席呢,你在这里做什么?谁呀?”项心锦不解的走过来。 焦迎已悄然隐了下去。 项逐元转身:“没事,出来吹吹风,走吧。” ( 805一更 项心锦又往后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人,但刚刚好像有人在?是她看错了吗? “姐?” “走吧。” …… 项心慈有些不高兴的撒着骄:“我没有告诉你吗?不太记得了,你知道,这只是一件小事,她来了跟任何人没有关系,而且除了前些天,我都没见再见过她,一时忘了告诉你不是很正常,何况她有自己的生活,没必要总打扰她。” 项逐元不觉得这是小事,那是曾经名满梁都城的入化姑娘,提起来能成为半数人的回忆,能是小事。 “你再这样看我,我生气了。” 项逐元缓和下神色:“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现在自然什么都不在乎,但你也要知道有些事不是你不在乎就可以肆意妄为,五叔你也要考虑其中。”而且,他总觉得心慈的生母心思颇深,能从项家手下逃跑、还能哄的五叔将心慈记做嫡女,如今又能出现在心慈面前。 这个人虽然兴不起大风大浪,但绝对精明不好欺,这样的人待在心慈身边,他不觉得对心慈有好处。 “我知道,没想来往,只是守岁的时候吃个饭,你急什么。” “我没有急。”曾经轰动一时的女子,能有表面那么慈祥无害:“别让五叔知道。” 项心慈点点头。 项逐元站定,叹口气,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止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守岁的时候我和你一起陪她吃饭。” 项心慈闻言低垂的眸光闪了一下,慢慢伸手拿了一块核桃酥:“你不在家里主持守岁?” “家里人多,我出来一会没人察觉。” 项心慈咬下一口,多嚼了一会思索着用词:“还是算了,万一被人看见,顺藤摸瓜,我爹和大伯父察觉到什么就不好了,我们安安静静的吃个饭,以后如果见面一定告诉你,你别担心。” “我会谨慎。” “万一让我爹发现了呢?” “这时候你想起五叔了。” “我一直我知道,没有跟人说过这件事,你不是都看见了,我甚至忘了告诉你,可见我骨子里多谨慎。” 项逐元看着她骄傲的样子失笑:“我只是过来看看。” “不要了,家里又不是我这里,你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有心的人找一找就知道你在不在家里,别给我添麻烦了。” 项逐元想想昨晚的事,知道心慈说的对:“我会抽空见五婶一次,你也别太任性了,关于五婶的事要先找我商量。” “知道了。” 项逐元叮嘱完,确定她听进去了,又站了一会,确定她没有要抱他的想法,眼里的神色暗下来,盯了她一会,转身走了。一段时间不见,她没那么黏他了,说起来,出了日益堂她本也那么黏他。 项心慈莫名其妙:“他怎么了?又不高兴?” “世子担心夫人而已。” “一位老妇人而已,谨慎过度了吧。” …… 明西洛待人走后叫了林无竞过来。 林无竞将项世子不放心芬老夫人的话说了。 明西洛站在窗前若有所思,他昨天刚提了让芬夫人来的事,他今天就知道了? 明西洛看向林无竞。 林无竞神色如常。 “项逐元以前经常来?” “回皇上,没有。”这是事实,一般是夫人经常过去。 明西洛也有项逐元出入忠国府的记录,的确不多,他会问是因为刚刚那一刻的不确定,自从那件事后,项逐元对心慈一直十分照顾,两人关系的确亲近:“下去吧。” “是。” …… 年节的脚步越来越近,街上的集市变的空荡荡,张灯结彩的街道打扫的干干净净。 贴春联,闹花灯的孩子无忧无虑的在街上跑着。 年三十的一天沉寂了一个月的热闹,变的平和安详。 芬娘没有带红芝,红芝大了也还是孩子,只说有人家请她过去赶制过节的衣服,因为急今晚就不回不来。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去,除了初见面时心里的激动和思念,剩下的是近二十年的陌生,她凭着为人母的本能,这中间的空白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但对忠国而言,她只是一个陌生的老妇人,又有什么话可说。 芬娘知道自己不应该去,却又拒绝不了摆在自己面前的诱惑。 “夫人,芬老夫人到了。”皇上都这样叫, 忠国府内红灯如昼,相比于外面的冷冷清清,内里都是帝安公主喜欢的热闹样子。 芬娘脚步变的谨慎,不是没有见过世面,而是出于对这座宅子的尊重,她亦出入过梁都城几座数一数二的雅宅,比如正得宠的被安置在外的外室住所,名人雅士隐居的香榭,那都是百里挑一地方。 但却是第一次出入真正的皇家贵宅,且是从正门入,花团锦簇、莲化池涌,见连绵的飞龙影壁,带着逼人的贵气。 芬娘跟在出来的秦姑姑身后,没有让她行完礼,更没有让她跟自己搭话,直接推了她前面带路,她担心的多一秒,她都会转身离开,这是项承用半生官场生涯换来的女儿荣华,不应该毁在她这样一个母亲手里,决不应该。 飞檐勾栏、郁郁葱葱,芬娘不知道走了多久,小姑娘欢快的笑声伴随着琴音响起。 芬娘茫然的抬头。 一位穿鹅黄色镶狐狸毛的小姑娘手里拿着风车在不远处的花园里跑着,温暖的风从不远处吹来,整个庭院如春日般温暖,琴音伴随着花开,仿佛换了季节。 芬娘下意识的去看弹琴的人。 项心慈手指落在琴上,轻捻慢挑眉宇含笑。 她……琴艺上有这样高的造诣? 项心慈已经看到来人,停了手里的琴音,抵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 帝安见状,顺着母亲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笑了:“卖蘑菇的婆婆。” 芬娘尴尬的回神,她只是没有想到七小姐琴弹的如此意境深远,她几乎失礼的想,她能在才艺上轻易上的超过自己,定比自己成就更高,简直想的大逆不道! 芬娘急忙向帝安公主见礼,顿时后悔,她出现在殿 “我就不用问安了,没有那么多规矩,夫人冷了吧,过来暖暖。” 806二更 秦姑姑急忙带着芬老夫人上前。 明西洛正巧端了一盘五香豆过来:“你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以前不是不……”抬头看到芬娘,颔首:“老夫人来了,心慈等你很久了。”随机道:“放了不少佐料,少吃些。” 芬娘神色变了一下,但见周围人如常,立即收敛震惊的神色,不动声色的上前,坐在秦娘安排的位置上,心里一阵嘈杂,是明大人?皇上? “哪有那么多话,安安,你不是要跳《迎春》吗?现在跳好不好?” “好。” 项心慈的手重新放在琴弦上,琴音如春水般缓缓流淌…… 芬娘完全没有听进去,那天的猜测明晃晃的摆在她面前让她心急如焚,却要当什么都没有看见,这根本不是她能管的事,更不是她该接触的问题。 芬娘垂着头,克制着心里抓挠不到的慌乱尽量让自己平静。 芬娘直到离开的时候也不曾与忠国夫人多说一句话,也不曾明示过明大人的身份,她能比身在其中的忠国夫人更明白她在做什么吗?这意味着什么忠国夫人能不知道,皇上能不知道。 但这两个人没有任何避讳,所以连惊讶都不能给,何况她也无权过问参与忠国夫人的决定,多想都不应该。 “奶奶,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太累了,快休息一会,我说不要接,你偏偏去。” 芬娘觉得整个人都很累:“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脑海里什么不想转,却什么都转着,完全不明白都发生了什么,项承知道吗?又赶紧让自己不要想。 “奶奶?” “没事,睡一会就好。” …… 翌日,芬娘刚起床,便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陈年旧事,不必挂怀。 芬娘叹口气,这张纸连同木柴一起烧了。 …… 项心慈的年假休得慵懒颓废,先帝去的第一年忠国府不接见外客,项心慈亦不用走访亲眷,百无聊赖与世无争一般,只与人厮混。 明西洛本不是懒惰的人,前几天还能早睡早起,顺便处理一些不要紧的公务,如今在忠国府待的久了,被心慈磨着日上三竿才起床,起来后看着她做完早课,两人窝在百花齐放的花房里,耳鬓厮磨到晚饭时间才出来,吃了饭湖都没游完,就不知道被心慈拉到哪个房间去了。 明西洛不喜欢这种每天都像没睡醒一样的日子,但每每看着她躺在软绵绵的红尘中,明西洛也没那么坚持,本也是休沐的日子。 …… 项逐元非常忙,年后的应酬一桩连着一桩,各种小聚更是应接不暇,本家的亲戚也会留到正月十五才走,带着本家子弟走亲访友更是不能少的安排。 安静没有一天的梁都城重新热闹起来,走亲访友的人络绎不绝,即将开展的选修拉足了各家的神经,女眷之间的行走也频繁起来。 正月初一到十五,庙会一个接一个的进行,整个梁都城沉溺在一片热闹的海洋里,急着为来年的风调雨顺增砖添瓦。 这样的热闹一天天过去,开印的日子盛大庄重,年假结束,仿佛年也一点点消退,梁都城又回到平时的繁忙里。 可这一切对项心慈来说没有任何改变,她依旧按部就班的闲散着,陪陪孩子、和林无竞查看下新培植的花,有雅兴了便画张图、懒惰了便睡一个下午。世界之大,也没有她要烦心的东西。 明西洛不管多忙,都抽时间过来看看,有的时候回来她已经睡了,离开的时候她还没醒,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每天回来。 选秀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从各地进京的女子越来越多,一时间整个梁都城都花团锦簇起来。 项心慈不太关注这些,这样的热闹也距离她越来越远,不过难得有流传到她手里的少女诗词书画她觉得分外娇俏,一连为盛世华裳上新了一套‘青杏’系列的长裙襦裙,诉说的便是少女心事、瑰丽情怀。 只是,项心慈今日画图样时有些心不在焉。 秦姑姑也有些欲言又止。 初春的阳光照在色彩斑斓的桌案上,项心慈觉得没这么巧吧,她每次都有小心。 秦姑姑眉头微微皱着,想看夫人又怕夫人没有想那么多,徒增夫人心事。 项心慈将笔捏在手里抵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阳光,才迟了一天而已,实不该多想,过两天再想吧。 两天后。 秦姑姑无法再自欺欺人,夫人还没醒,便站在夫人床边直勾勾的看着还在睡的人。 项心慈醒时险些没有被她吓到:“你杵在这里做什么?”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夫人——” 项心慈便懂了她皱眉的意思,心里反而没有任何波澜,她算不上喜欢她与明西洛的长子,相反的讨厌有一些,好吃懒做,耳根子也软,做昏君的不二人选。 但却心中平静,对肚子里的这个不急也不烦,随随便便的来,她也随随便便的养,没有对子女成长的期许,亦不见烦忧。 何况,现在的也不会是曾经的让她看一眼都心烦的懦弱长子,即便可能也蠢一些,她可能也没以前那讨厌他。 “喊什么,不过是一点小事。”项心慈不急不缓,起身,亲自将长发从衣襟里拿出来。 秦姑姑怔了一下,随即释然,好似的确不是能急的事,只是:“夫人的意思是……”毕竟如果不想要,越早越好。 项心慈赤着脚走入浴室,顺着台阶一步步浸入浴池中,闭上眼:“养着吧。” “……是。” …… “皇上……”长安心中隐隐激动,这是他求了焦耳姑姑很久才问到的,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外人’本来他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是例行问一问,谁知道能探到这样大的消息。 长安不觉得这个消息别人问不出来,忠国府不会对内瞒传不出来的消息,他是激动自己是第一个想到并问到的。 明西洛没有抬头:“说。” 长安深吸一口气:“夫人的月事……推迟三天了。” 明西洛抬起头。 807一更 明西洛抬起头,握笔的手有些不确定的收紧,混杂着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紧张。 长安见皇上久久不说话,顿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皇上不高兴吗?还是他多事说了不该说的话! 长安吓的立即跪下,刚要求饶。 明西洛犹豫的开口:“她……什么态度?” 长安怔了一下,立即回神,什……什么意思?需要什么态度吗:“没……没听说什么……”啊? 所以,只是他们无理由的高兴,便没有任何意义:“才两三天……”明西洛的声音低下去,手下意识的握紧,不其然攥了一手朱红,明西洛心有些乱,他怎么会不期待他们的孩子,但是—— 长安恍然,但也更加小心起来,皇上不是不知道,或许早盼着这一天,但皇上却没敢问,或者说……忠国夫人有没有孕不是重点,而是皇上根本不确定忠国夫人会不会要这个孩子? 如果忠国夫人不要,他们说什么都是空谈。 长安顿时觉得自己办了件蠢事,皇上这些日子一直在夫人那里,说不定就是想要孩子,算的日子比他更准,却一直没有说,因为若是忠国夫人不要皇上未必拦得住。 长安想到这里,顿时一身冷汗。 明西洛将手松开,笔尖的落在折子上,染了一大片红,明西洛干脆连折子一起仍在废弃的桶里,静静的坐着,犹豫想探听她的动向,又怕不是想要的结果,如果她不想要…… 明西洛神色难看。 长安见状犹豫的开口:“皇上……” 明西洛柔柔眉心:“说。” “娘娘现在还没有动静,或许……”又不敢将话说的太慢,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这时候他开什么口,万一……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可看着皇上如此,他又心疼。 明西洛没敢那么乐观,也需时间尚早,她还没有决定好…… …… 万象将多雨拉到角落里,觉得天都要塌了:“七小姐有身孕了,你知道吗?” 多雨惊讶地看着万象:“唔……” 万象捂住他的嘴,以免他喊出来:“你什么表情儿,两人在一起,肯定会有意外。”有个孩子算什么,两人不分开,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可怎么办。”忠国夫人新寡,冒出个孩子来!当初大人没登基的时候忠国夫人怎么不生,摆明了是—— 多雨急切拉下万象的手,神色激动:“皇上要有皇子了,只是好事啊——”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多雨不觉得:“娘娘肯要这个孩子,其他的问题总能想到解决办法。”多雨高兴的看着万象:“这是好事!大好事!我更怕皇上一直不婚,弄到最后一个皇子都没有,那才是大问题。” 万象闻言愣了一下,看向多雨。 多雨不解的看着万象,怎么了! 万象内心一片草驼子跑过,他怎么没想到,若是娘娘不要这个孩子,皇上一肚子阴霾还不知道要出在哪里!“娘娘不会不要孩子吧?”那可是皇上的长子。 多雨更震惊:“你不会没想过吧?” “……”他何止没想过。 多雨也紧张了:“你刚才说了那么多……难道还没确定娘娘要不要这个孩子?” 他确定什么!他根本没有想过忠国夫人会不要,但现在想想忠国夫人为什么要,她不是皇后,又有皇子,最主要的是忠国夫人自私自利、对皇上一直高高在上,如果忠国夫人不要孩子,皇上可能还拦不住,到时候…… 万象觉得要疯了,怎么会这样,更重要的是多雨说的对,皇上脾气上来了真有可能与娘娘杠起来,到时候真不要孩子,江山怎么办?何况皇上现在年龄就不小了,早该有皇子了,否则文武百官催什么1 “万哥,万象——” “让我静静……” “我们一起静静。” …… 忠国府内。 秦姑姑挎着篮子刚刚出来。 卢虎瞬间从花丛后窜出来紧张的冲到秦姑姑面前:“秦姑姑去做什么?”笑容谄媚。 秦姑姑被吓了一跳:“卢将军你不当值,在这里做什么!”吓死人了。 卢虎看眼秦姑姑胳膊上挎着的篮子:“今天不当值,不当值,过里找林统领切磋切磋。”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秦姑姑胳膊上的篮子:“秦姑姑去做什么?”抓药吗?最好不要,如果抓药就不要出去了,万一摔断了腿、遇到点什么意外不太好。 秦姑姑觉得他莫名其妙:“我能去做什么。”去看看芬老夫人,说完走了。 卢虎立即让人跟上,如果去了药铺第一时间汇报。 一天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二天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长安、万象、多雨、延古半夜蹲在忠国府外,互相看一眼。 ——应该……是决定生了?没见秦姑姑有买药的想法。 ——才过去了五天,是不是断定的草率了?也没见夫人吃有意子嗣的汤善,今早还做早课了。 想到早课,几个人又沉寂下来。 ——夫人怀帝安殿下的时候有没有做早课?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谁知道那么多,当时又不是他们大人的孩子。 …… 明西洛最近有些走神,明明一句话可以问出的事,他迟迟问不出口。 “皇上?” 明西洛重新看向项章,心慈的大伯父,他不知道能不能长大的孩子的家人,至少现在,他和心慈有一个孩子:“爱卿不必多虑,明日只管随朕一起去。” 项章立即恭手:“是。” …… 项章从皇宫出来非常高兴,皇上邀他一起去房家看望房太仆,项章抖抖管袖,负在身后背脊挺直。 小厮立即笑着掀开车帘:“侯爷,什么事这么高兴。” 项章神秘的屡屡胡须:“你不懂。”能把某个人气的再死一次的好事。 …… 项大夫人将幼子交给嬷嬷,嗔了老爷一眼,才亲自上前为老爷脱了外衫,顺便还垂了老不死的一下:“就你事多,这么一件小事,高兴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 项章依旧高兴:“不懂了吧,原本呢,皇上亲自去房家看望他,那是给房家做脸,但是带上我……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 808二更 “怎么不一样,不就是让你去给房老爷道歉。” “道歉里面的学问可大了。”项章颇有雅兴教妻:“他房家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能轻描淡写的一句道歉揭过?可皇上带着我去,那房家就得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你说气不气人?气——不气人——” “你还唱上了,那是皇上宅心仁厚。” 项章不跟妇道人家说,皇上宅心仁厚?谁宅心仁厚,皇上都不可能宅心仁厚。 东南的世家大族,到现在都没人敢跳出来蹦哒,说明什么,说明被整怕了,皇上那是一位,入得了浅滩又化得了龙的人物! 项大夫人不理老爷这些花花肠子:“我们准备些什么礼?” 项章顿时兴致高扬:“礼单也是好东西,能展现咱们家的胸襟,这样人参、鹿茸一样不要缺,牛筋、虎胆也备上让房太仆好好补补,免得旧伤复发!哈哈!” 项大夫人见老爷这么高兴,那就应该是好事了,可是:“皇上怎么对咱家如此照顾?” 项章闻言顿时有些……是啊,皇上为什么对他们家如此照顾? 项大夫人见老爷不说话,疑惑的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皇上对项家为什么如此照顾?因为自己曾经是皇上的恩师?因为先帝?因为项家劳苦功高对皇上尽忠尽力? 应该是? …… 九王妃刚从娘家回来,下了马车,挥退了问饭的小厮,神色不愉。 九王爷听说后直接从校场回来,在他听说皇上带了项章去后就知道要不好。 九王妃见王爷回来,更生气:“皇上什么意思,他去就他去,带上项家人去什么意思?” 九王爷立即上前安慰:“这不是带项章去赔礼道个歉吗?也算是给房加一个态度。” “那是赔礼道歉吗!在外人眼里皇上就是给项家撑腰!” “那是别人胡乱猜测,再说皇上说什么过分的话了吗?” 九王妃生气的将王爷的手拍下来:“没有。” 九王爷也不恼,又靠近一些:“那不就是了,项章与小舅子都在朝堂上,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心里存着个疙瘩,难道以后不来往了吗,再说户部与太仆寺是能分开的关系吗,如果他们两个因为个人恩怨在国事上出了问题,你觉得小舅子能在皇上那讨到好?” 九王妃就是不高兴。 “不要多想,一国之君有一国之君的考量没有偏袒谁。” 九王妃再次挥开王爷的手,她就是心里不高兴:“……” 九王爷再凑近些,温声细语,钢铁柔情:“你是不是有一个侄女要参加这次选秀,既然有正事,就别总想那些过去的事了,明天进宫多和母亲坐坐,将孩子带到母后面前多看看,也给你侄女谋个好前程。” 九王妃才看向九王爷。 九王爷肯定的点点头:“我们在他跟前说话不管用,这以后亲近的人在他耳边说话还能不管用?你说对不对?” 九王妃神色才好了一些,可:“你说的好听,他能依你?前几次我给他带去的几个,他哪个留下来,反而弄的我里外不是人。” “那能一样吗,现在是选秀,是国事,又不是私下给他送伺候的人,再说了,那时候他不懂事,现在贵为一国之君,知道什么重要。。” 九王妃被说动了,眉目慈祥的一笑,何况的确选秀才是当务之急:“你也觉得甜儿也不错?” 九王爷见都没有见过:“本王相信王妃的眼光。” 九王妃脸色微红:“有王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再说甜儿是个好姑娘,比我年轻时都不差。” “哪能,王妃最贤惠。” 九王爷哄好了王妃,心里将儿子骂了个遍,阳奉阴违,当初怎么答应自己的,如今就带着项家人去做脸,早晚鬼迷心窍。 九王爷叹口气,自己到了该养老的年纪,反而越来越心累,可这份心累又让他莫名的轻快,毕竟他那么大的儿子活生生的杵在那,亦是九五之尊,何况能哄媳妇和孩子,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但这次他必须懂事:“去跟皇上说一声,房家的女儿留用,多给一个品级,给到——贵人。等一下,告诉他不喜欢了就在后宫里放着,一个闲人而已,给谁不是给。” “是。” …… 明西洛收到九王爷的传信没什么情绪,说了句知道了,便让人下去。 十天了,她没有动静,他反而更不敢提,怕她想起来,突然—— 明西洛这两天一直都过去,忠国府与以前没任何变化,心慈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她会不会?没有要动这个孩子的意思? 明西洛揉揉眉心,确实有些近乡情怯。如果她没有打算要,他最好提都不要提这样事,全然当不知道,否则他和心慈—— 而且明西洛做不到这件事摆到明面上后,她又不要,他还要反过来安慰她。更不希望她明晃晃的告诉自己——她不想要他的孩子。 他算什么! “皇上?您要的名单?” 明西洛有些疲惫,他已经很多天没有休息好,半夜惊醒都是她在喝药的画面:“放这里吧。” “是。” 这是一份梁都城所有没有婚配的青年才俊名单。 选秀、后宫说到底是皇上自己的,但孩子是国事。 他自己的事,他可以做主。但子嗣——他需要给梁国一个交代,他想要这个孩子! 于公于私都想要! 明西洛看着初春高高冒头的绿意,忍不住想如果心慈肯要这个孩子,他会伴随着这个春天一起长大。 明西洛这样想着,仿佛春天都明媚起来。 长安将茶放下,不经意间看到这份名单时,心秃了一下:完了,万象他们担心的事! …… 项心慈欣喜于现在梁都城这份热闹姹紫嫣红,红袖如云、诗词韵律,一年之初的梁都城仿佛含羞的少女、满腹文采的少年,刚刚起步,正是最美的时节。 尤其盛世华裳的生意,因为这份热闹门庭若市。 “娘娘笑什么。”秦姑姑为夫人调杯茶。 “我笑明西洛皇上再不喜欢铺张浪费,也挡不住姑娘们家里有银子,即便是素钗粉黛,不染雕饰,但想精致耀眼的哪个不需要上好的东西做底,尤其是银钗素锦要做到素而不艳、平儿绝丽,更加考验功底。” 809一更 焦耳笑着:“夫人看起来很高兴。” “那是自然。”她喜欢日渐明朗的国风和每一位翩然而过的少女身影,仿佛天都蓝了起来:“你说以后明西洛穿着麻衣棉布,他的皇后娘娘一应学过去得多好玩。” “夫人,好不好玩奴婢不知道,但刚刚买了纱尘珠的那位小姑娘,奴婢觉得她长得真好看,像枝头含苞待放的海棠花一样,未见其全形以令人心旷神怡,当真好看。” 秦姑姑闻言瞪焦耳一眼,说不定都是要入宫的秀女,夫人说也就罢了,焦耳插什么话,也不怕夫人不高兴。 项心慈也觉得好看,目光盈盈如水:“是好看。”她现在看到美丽可爱的小姑娘亦心生欢喜,如果能养在身边逗个趣,也别有一番滋味:“明西洛好福气。” 焦耳闻言立即闭嘴。 秦姑姑瞥她一眼,闯祸了吧。 项心慈笑着敲了敲焦耳脑袋,乱想什么,明西洛是什么人,他未必会为色花了眼,能迷他眼的只有他自己。 焦耳捂着小脑袋:“奴婢说错了,她们再漂亮也不如夫人漂亮。” “那是肯定,只是不如人家新鲜。”项心慈说完顿时巧笑倩兮的看向林无竞:“多新鲜的面孔,都是没有见过春日新柳、江南暖雨的好姑娘。” 林无竞被看的不明所以,忍不住向后看一眼,确定这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觉得自己无望受灾,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刚才谁也没看,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项心慈站在帘后,双手放在腹部转过身,却不打算轻松放过他:“不认识了?过年的时候,多少媒人踏破了林家的门槛,等着给咱们林家小少爷说门让他喜欢的亲事呢,听说什么样的美人都有呢。” 焦耳掩嘴一笑。 林无竞骤然明白,这哪里是冲皇上去的,是冲自己来的,而且,她不是不知道,她全知道,声音忍不住温和下来:“我一个都没有答应。” “是吗?”项心慈笑容软绵的看着他:“林夫人买回来放在你院子里当花栽的小美人就不是美人?” “我没有要。” “哦,还是我不懂事,不能让咱们林大人左拥右抱了。” “不是……” “我赐你一位美人怎么样?” “我没……” “不想还是不敢,毕竟小美人现在还在你们家当差,若是做了粗使小丫头,我怕时间长了某人心疼。” 林无竞被问得一头冷汗,急忙拉了她向旁边的房间走去,反手关上门:“你故意的,明知道——” 项心慈的手指拂过他的衣襟:“我知道什么?” 躲在暗处的卢虎一阵紧张,林统领怎么能突然拉夫人,摔倒了怎么办!还有走那么快干什么?惊吓到了夫人。 林无竞握住她的手:“你不知道什么。” 项心慈很无辜,单纯可爱的看着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林无竞靠近她,将她严丝合缝的抵在门上,身体感受着她的柔软,满足又想笑:“你从哪里听来的,都不是真的,那些人,我一个没有让她们进门都在我母亲的院子里,我还跟我娘说了,我没打算成婚。” 项心慈没有动,看着他伸手环住他的腰,笑得像只狐狸:“都这么急了,还说不想成婚。” “我只想和一个人成婚。”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林无竞垂下头,呼吸落在她耳畔,欲拒还迎,自己呼吸先乱了:“我只想和一个人成婚。” “谁?你家娇美的粗使丫头?” 林无竞一口咬上去:“你明知道我心悦于你。” 项心慈有些痒,笑的不行:“谁让你那么招人。” “我们两个到底谁招人……” 项心慈的手环住他脖颈,仰着头,眸光中都是他的样子,声音勾人:“你说呢?” 林无竞顿时垂下头,急切的吻上她的唇,他什么都不想说,她会吃醋他就高兴,高兴的要将她拆吃入腹。 项心慈搂紧他脖颈,加深了这个吻,他是她的…… 卢虎声音有些急:“两人进去多久了?怎么还不出来?”他们在做什么,卢虎起身就要冲进去,夫人还怀着…… 卢正急忙将大人拉回来躲好,会暴露的。 房门外,秦姑姑也有些担忧:“怎么还不出来?”虽说……月份浅,放纵有些也没什么,可孩子父亲的身份。 焦耳也想到了,同样忧心的看着秦姑姑:“林大人……有分寸的吧?”应该有的,林大人从来有分寸,可夫人怀有身孕,总归是小心些为好。万一孩子有个差池,皇上岂不是要把林大人剐—— 焦耳眼睛顿时一亮,皇上还不知道夫人怀孕的事,就是有什么也没什么对不对! 秦姑姑手抬起来刚要敲门又垂下,夫人若真想做什么她就是把门敲碎了也没用,说起孩子,这么多天了,夫人都没有再提过,夫人是觉得世子那里不好交代吧—— 世子若是知道了,夫人未必能讨到好,所以夫人才提都不提吗?怕世子不高兴?可有没打算不要,所以才放纵自己想孩子就这么……秦姑姑更急了! 卢虎已经蹲不住了:“都多长时间了娘娘怎么还没出来?” 卢正也有些担心,听万大人的意思,这可能是皇上唯一的皇子,若是没了以后不定有没有呢,怎么不让人着急。 “不行,我去看看!”卢虎直接冲了出去。 卢正这次抓都没有抓住:“大——”人—— 秦姑姑诧异的看向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卢统领?你怎么在这里。”顿时着急的向周围看了一眼:“皇上来了?”若是看到了,还不黑脸几个时辰! 路虎上前就要敲门。 秦姑姑、申德瞬间冲上去拦住他:“你干什么?!” 保护小皇子!卢虎却不敢说,怕激起夫人逆反心理,皇上这些日子的小心谨慎岂不是白做了:“我找夫人有事,夫人在里面吧。” “那你也不能——” 项心慈已经走了出来,紫色的繁花长裙,眸光下的面纱上流光溢彩,一双眼睛却比浮动的金丝还要漂亮耀眼,令人生畏。 810二更 林无竞跟在后面,长身而立、俊逸修长:“卢统领?” 卢虎见状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急忙对林统领颔首,随即见礼:“属下参见夫人,夫人万寿无疆。” 项心慈不追虚礼,只是不解:“你怎么在这里?” 秦姑姑不动声色的扫了娘娘一眼,察觉娘娘没事,才看向卢虎。 卢虎急忙道:“回夫人,属下……皇上不放心夫人,特意命属下保护娘娘。” 林无竞疑惑的多看了他一眼。 “梁都重地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上担心娘娘。” 林无竞已经开口:“让卢大人跟着也好,现在梁都城人多耳杂,多一个人总不会有错,也能让皇上放心。” 卢虎再次对林大人颔首。 项心慈看林无竞一眼,没扶了他的意思:“侍卫都有你安排,你说了算。” “多谢夫人。” …… 申德在夫人吃饭的时候,避开卢虎,站到林统领身边:“大人,卢大人故意的,他跟了咱们一路了,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偏那时候出来,根本就是有意。” 林无竞知道,但也不解在这里,皇上不是没有派人跟过,但一直在暗处,而且,皇上虽然不见得多认同他跟着心慈,但一个月有一天皇上不过来,算是默认了彼此的关系。 “统领,林大人!” 林无竞直接开口:“夫人最近有什么不一样吗?” 申德有些懵,不知道,他们不是在说卢虎?“没有啊。” 他一会问问秦姑姑。 午饭后,秦姑姑同夫人坐在马车上,留意到夫人在回忠国府与令国公府的岔路口犹豫了一下,但最终选了忠国府。 秦姑姑不动声色沏着手里的果茶,她不觉得是夫人不想去,夫人也有段时间没见世子了,定然想见,这次出门估计也是想大少爷,但却没有去,是因为怀着身孕不想再费心力与世子周旋吗?也就是说……夫人已经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想什么呢?茶都溢出来了。” 秦姑姑急忙擦擦桌上的水,才发现桌上根本没有水:“夫人!” 项心慈笑笑:“她收下那对哑女了。” “回夫人,收下了。” “以后照顾她起居,她也能轻松些。” “夫人思虑周到,但都是老夫人做惯了的活计,也是活动筋骨,老夫人让夫人不要多想。” 项心慈也没有强求,所以才送了两个哑女过去,以前她也是每日在寺庙里耕作的你,对她来说那也是一份寄托。 项心慈闭上眼。 秦姑姑小心的看眼夫人,有些事想问:“夫人……” 项心慈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小主子……是养在夫人身边还是……”毕竟,好似,不太好养在宫里,皇上要选秀了,更何况血统也受人诟病,皇上再喜欢夫人,甚至爱屋及乌,估计也只是将小主子当儿子养,儿子和皇子差别就大了,夫人介意吗? “在哪里养不是养。”项心慈眼睛都没争,说不定是个又胖又懒又馋,还耳根子软的怂人,有什么可考虑去处的,说起来她和明西洛的几个孩子,就是好竹出歹笋,没一个成样子的,小儿子更是乖戾狠毒,简直万民之毒,所以随便养养都就好了,别寄与厚望的好。 秦姑姑松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夫人没要求便好,以后长在忠国府每,又有明大人做生父,不是,又有林大人如此杰出的‘生父’,以后也是富贵无边的少爷、小姐。 …… “回来了。”明西洛坐在客厅看出。 项心慈稀奇的看眼时间:“今天回来这么早?”大朝的日子,事后还要议事,平日要到下午才会回来。 卢虎在外面看到长安时已经闪了,让皇上知道,他就完了。 明西洛握着书,掩下心里的担忧,下了朝听说她出去了,便停了御书房的事直接过来了,他自然不会说怕她已经有了决定,在外面药房里直接:“没什么事儿,所以就回来了。” “哦,皇上勤政爱民,这么快就国泰民安了,皇上当真神人也。” 明西洛眉目舒展,像往日一样露出一抹笑,看似与往常无异,但视线从未落在她腰腹以下,虽告诉自己不要操之过急,但还是下意识问:“累了吧?” 项心慈走过去,笑盈盈的靠在他椅臂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别有深意的看着他“哪有,梁都城内郁郁葱葱的怎么会累,你说是吧?” 林无竞觉得这语气有点耳熟,下意识看了夫人一眼,又移开目光。 明西洛的的心神都在孩子身上:“郁郁葱葱?” 项心慈手搭上明西洛的肩,‘贤惠’的帮他揉着:“是啊,有很多美人儿呢,险些看花了我的眼,焦耳说有个姑娘长的尤其好看呢,好不好奇?” 焦耳无辜踩雷,急忙跑了。 明西洛才察觉到她在闹他,急忙握住她乱掐的手,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让她做稳当一些,唯恐她因为这件事不高兴,更不会要这个孩子,道:“我没要选秀。”所以不能以此为由不要孩子。 项心慈切他一眼,那是他‘要’不‘要’的问题吗,都聚到家门口了:“是,我们明大人宁缺毋滥,可不能让那些魑魅魍魉逮住机会生吞了我们单纯可爱的明大人,岂不是让旁人沾了小美人的便宜。”说着轻佻的挑起明西洛的下巴。 秦姑姑等人已经垂下头。 林无竞准备出去。 明西洛没跟她开玩笑:“大战过后,梁都适龄儿女早已不多,留下的鳏寡之人也是问题,婚配和人口都有待解决,上行下效,也该世家大族先做表率,青年男女早日婚配,前几日我让人登基了各大家族未婚配子女的名单,选秀的时候会与太后、九王妃一起商讨他们的婚配问题。” 项心慈看向他。 秦姑姑同样惊讶的看着明大人,这……但皇上身边的人似乎并不惊讶,也就是说这件事是真的! “你说真的?”项心慈不意外,他以前也将他自己的小身板看的很重,甚至不准人暗自喜欢他,现在更狂了而已。 811一更 “这有什么真假。”明西洛起身,小心的扶着她坐在座位上,椅臂太窄,坐着不舒服也……危险,手划过她的腰松开,月份太浅,什么都觉察不出来。 项心慈对自己坐着他站着十分习惯:“你这么做,参选官员人家能暗自骂到先祖皇帝去。” 那不是他能控制的:“所以,夫人今天是去为谁鉴赏美人儿了去?” “嗯……”呵呵。 明西洛看着她:“可有看中的人,为你未婚配的兄弟姐妹参详一二。” “那可多了,活泼可爱的、温柔娴静的、心生欢喜的、见之忘俗的,你喜欢哪一种?” 明西洛看向林无竞:“林统领喜欢哪一种??” 林无竞莫名被点到,觉得…… “你问他干什么,他喜欢丑的,看中了一个比我还难看的,你也喜欢丑的?” “林统领喜欢丑的?” 林无竞想起:“申德找微臣有事儿,微臣先出去了。” 项心慈看着林无竞离开,看向明西洛:“你欺负他干什么?又不是给他选秀,你是不是要……” “要什么?我给他选,他敢要吗,家里压了一座山,谁敢进门儿。” 项心慈满意了几分:“嘴这么甜,觉悟还这么高,想要什么呀?” 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何况他也没想给林无竞选人,这个时候,他不至于给自己添麻烦:“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晚上想吃什么?” 项心慈环住他的腰,她的明西洛什么时候这么开明大方了,真是一个贴心的好男人:“我刚吃完午饭就问我晚饭,你当我饭桶啊。”项心慈的声音不自觉的柔软下来,对他又满意三分,这样多好,轻轻松松、简简单单。 明西洛垂头,看着在胸口撒娇的人,嘴角不自觉的溢出一抹笑,如果,她若满意了,会要孩子吗…… …… 长安最近伺候的十分小心,唯恐皇上不高兴了,宫里弥漫着莫名紧张的情绪,这种紧张甚至弥漫到朝臣中,让重臣越发小心谨慎。 “皇上怎么了?” “不知道啊。” “应该……没什么事吧?”仔细想想,最近朝中也没发什么才对,而且皇上跟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就是觉得好像…… 穆济也有些奇怪,具体的、或者说、应该是批回的折子里字数少了,而且有时候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阅’或者什么都没有,让人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或者根本就是不满意。 项章也察觉到最近朝上的变化,不止被一人问过‘皇上怎么了’还是‘朝中要有什么动作’再不然便是‘皇上是不是想让他们辞官不好明说’。 项章也有些不解,叫来老二,问:“最近皇上有什么事吗?” 项堰觉得:“选秀?” 项章若有所思的缕缕胡须:莫非有什么喜欢的女子了?随机释然,皇上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是时候情窦初开了,男人吗,第一次用情难免有些把控不住,以后就习惯了。 项堰见大哥不说话:“大哥?我说的不对?” “没,很对。”老二在一些旁门左道上总是很有天赋:“行了,你下去吧。” 项堰觉得既然对,那:“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那么幸运……”说完别有深意的看着大哥。 项章也看着他。 项堰回看着他,懂了吗?皇亲?好处? 项章还看着他,不走,杵在这里干什么! 项堰无语,想想他们项家这次是怎么长盛不衰圣旨更上一层楼的,一门四人杰,贵的没边了,全依赖于谁?现在的皇上要重新有后族了,以后又会是哪个家族崛起,不该防备一二?万一是房家呢?房家?得罪狠了的那个!想想其中的关系就问他大哥后背不凉吗! 项章让老二赶紧走,皇上不是那样的人。 项章看着老二走后,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虽然皇上现在不是那样的人,但以后呢,何况在‘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他又凭什么认为皇上不会向着自己的枕边人。 项章本没有打选秀的主意,毕竟他们家已经出过一位皇后,如今看来…… 项章叹口气,或许他从来没想过不参与,否则脑海里为什么这么快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想来平时没少比较,也好,权臣望族,怎么可能因为退上坐稳位置,自然是将权利永远握在手里! …… 皇宫内,长安听完来人的话,小心翼翼的回来开口:“皇上,太皇太后娘娘设了晚宴,要请皇上过去。” “不了。”他一会忙完还要回去。 长安有些犹豫,太皇太后的邀请,而且还有几位待选的秀女,长安想提醒什么,但想到皇上最近忧心的事,又怕触了眉头不敢多话,长安想了想,最终转身去跟人回话。 …… 太皇太后的宫殿内,本来热情高涨的舞曲,曲水流觞的筵席和花骨朵一样朝气蓬勃的女子们听到皇上不过过来了,那丝跃跃欲试的朝气悄无声息的掩了下去。 还是同样的乐曲,同样的场景,却好了能催化氛围的主要东西。 聂桑依旧笑着,只是再看向汪小姐时眉宇间没了刚刚的锐气。 房甜儿坐在太皇太后身边,小小的姑娘如一朵已经脱下花苞的昙花,初露倾国倾城的角色,笑语晏晏,神色丝毫未变。 聂桑瞬间搅紧了手里的帕子,她以为她的对手只有一个,谁知道—— “桑儿妹妹怎么了?” 聂桑笑笑:“曲子有些耳熟?好似是皇上游历时写的曲子。” 汪小姐顿时攥紧了手指。 太皇太后已经笑着开口:“桑儿好耳力。”自己喜欢的儿子的儿子登了皇位她高兴,太皇太后的偏心从来都在明面上,顿时对能忍住自己孙子作曲的聂桑儿升起无限好感。 房甜儿默默的听着,安安静静的未曾锦上添花。 …… 初春的花卉争相斗艳,清晨的阳光带着春日的暖意,小草已抽了一指渐高,谷雨的脚步悄然而至。 项心慈觉得明西洛最近似乎没什么胃口,就像现在一小碗粥还没有喝完:“盘子不好看吗?” “没有。” 812二更 想着也不会,毕竟她都觉得好看的东西,明西洛那不怎么样的眼光没道理——项心慈看着他猛然一口灌下所有粥,觉得他越发莫名其妙:“你要是忙,这两天就不用过……”   “我不忙。”   项心慈被他抢白的速度,和抢白后平静的样子弄的有些……好吧,随便你!奇奇怪怪。   ……   小雨淅沥沥落下的一个中午,长安突然跑进御书房。   明西洛手一紧,不动声色的让人退下。   长安急忙道:“皇上,皇上,娘娘,今天吃了一颗红鸡蛋,还没有做早课!”没有做早课!   明西洛瞬间抬起头,脸上开怀的笑容一点点扩大,瞬间将朱笔扔下,快速向忠国府而去!   长安急忙跟上:皇上,马!   一盏茶的马程,一刻钟就到了,长安扔下马缰,虽然跑的想吐,但依旧面色红润:“娘娘呢?娘娘在做什么?”   申德纠正:“是夫人,夫人在花房呢。”申德猛然看到后面的皇上,急忙躬身:“属下参见皇……”   明西洛已经一阵风的向花房走去,她要这个孩子,她真的要。   长安有些不解,刚刚,皇上的马不是跑在他前面?   “皇上怎么了?”   长安立即板起脸:“皇上的事也是你能问的。”   “长安!你长能耐了是不是!”   花房的门被突然推开。   “心慈——”   项心慈一袭果绿色长裙从花木间抬头,在一捧一捧的芍药花间她缓缓起身,露出一张比花更有诗意画意的一张容颜,仿佛承载着通古烁今的词汇、散发着历史的沉香,缓缓在他眼前一一展开,美的不在眼眸,在风骨、在灵魂,在盛在其中的越过时间的灵魂。   项心慈见他傻着不动,叹口气只能自己先开口:“你今天怎么又这么早?”说着重新要回到花木间。   明西洛已经冲上前,止住她的动作,握住她肩膀,激动的看着她:“你……你……”继而笑了。   项心慈被笑的头皮发麻:“你什么,最近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没事放手,我正选相同颜色的叶子呢,打断了我,再看就会有色差。”   “我帮您找。”明西洛放开她,蹲下身,忍不住笑着,已经十多天了,以她对她的精致程度,这个时候没动孩子就不会再动了。   项心慈嘴角抽了一下,刚要蹲下身。   明西洛突然开口:“心慈……”   “嗯?”   明西洛郑重开口:“谢谢。”   “谢什么?”   明西洛起身,与她面对面而立,郑重庄严:“谢谢你愿意把他生下来。”   项心慈闻言才看向他,他知道她怀孕了,但又释然,以明西洛的细心程度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看起来很高兴?有必要?   明西洛从袖子里拿出龙纹玉,拉过心慈的手,将这块玉交到心慈手里:“给孩子。”   项心慈看着手里的东西,这块玉……忍不住叹口气,反手抱住一脸期待的明西洛,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想多了。   明西洛立即动手的伸手抱住她,更加激动:“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他。如果他是皇子,他将拥有我的一切,如果你是公主,也不会比帝安差。”   项心慈不是那个意思,她深知她给明西洛生的几个孩子的秉性:“别给自己压力,他未必配得上你对他的好。”有个词叫烂泥扶不上墙,是资质问题,不要强求,而她也会多照看着些,不要让那孩子太胖,胖了实在是看着更蠢笨好哄骗。   明西洛笑着将她头贴在自己胸前,觉得他说傻话:“他定然是最优秀的。”   项心慈笑了,如果笨也是一种天分,他的确天赋异禀,期待越高失望越大:“明西洛,你已经很好了,对孩子们就别盲目自信了,万一又笨又蠢你还能把他扔了,所以小孩子什么的,随便养养就好。”免得浪费期许。   明西洛不满意她对他孩子随意的态度,怎么能随便养养,帝安在御书房长大,他的孩子当然也要在御书房长大,眼界和胸襟必须从小培养。   还有他和心慈都这么好孩子怎么会又笨又蠢,就算又笨又蠢也是她给他生了,也定然是憨厚可人的好孩子,不能否定孩子,孩子会听见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跟不忍心苛责心慈对孩子如此诋毁,因为只要她肯生,孩子就能长大,外在性格和教养的事,他就可以尽力,就算笨,也是让人心生欢心的孩子,更何况他定然是一个聪慧的孩子,就像她一样好看、像自己一样爱文通武,更是他盼了很久的孩子。   项心慈看着他完全没听进去、兀自欢喜的样子,随便跟着他笑笑,并也不强求。虽说他们的孩子蠢笨了一些、毛病一堆,对她这个娘不太友好,但对明西洛,都还是孝顺的孩子,也算是一个安慰吧:“小可怜。”项心慈重新抱紧他。   明西洛被安抚的莫名其妙,他不可怜,他现在最幸福,非常非常幸福,她完全不知道的幸福。   明西洛抱紧她,突然将她抱起待着她在空中旋转。   项心慈的笑声在花房内响起,轻垂着他的肩膀让他别闹:“小心孩子。”   明西洛立即停下来,紧张的看着她:“不舒服了?”   “他不舒服了,但是我还想飞。”   明西洛顿时有些……   ……   “你有没有觉得皇上最近很高兴?”散朝后三无官员一边走一边交流着‘心得体会’。   “赈灾结束、早谷丰收,皇上高兴也在情理之中?”   “应该是选秀要开始了吧?”   说什么呢,皇上是那么肤浅的人,定然是因为国家大事!   不,不是选秀吗。   莫云翳走在穆尚书身侧,春日的阳光从殿外照进来,白玉栏杆上春光明媚。   穆济看着莫云翳开口:“皇上最近心情的确不错。”   莫云翳颔首。   穆济笑笑先走一步:“或许,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莫世子也要抓紧时间了,不要只是官场得意。”   莫云翳看着台阶上的暖意,心中平静如水没有一点涟漪,就这样未尝不可。 813一更 明西洛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喜形于色,甚至一直绷的很正经,今天早朝更是在蠢人提出无聊至极的问题时没有直接散超做自己的事。   所以明西洛觉得自己兢兢业业,没有将自己的情绪带到朝会上,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即将为人父。   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满足,更是他盼了很久的结果,更是他觉得不可能的事,他们的孩子定然玉雪可爱,像她也可以像自己也无不可,明西洛已经能想象自己抱着他时,他懵懵懂懂的样子,一定能将人心都暖化了。   长安高兴的再打开一间房,皇上高兴他就高兴:“皇上,这间如何?这间距离书房近。”   明西洛考虑着把御书房后面的几间厢房重新修整一下做成孩子的房间,这样每天过来的时候如果睡着了有个休息的地方。   “这间还行,我前几年从东南带回来的几根榉木先打一个小床放在靠窗的位置,把这些书橱挪开,左面这面墙加上窗户,窗户上铺上兽毯,墙体一米高处全部铺上;烛灯就是处理过也有味道,他三岁之前先用夜明珠,外面的花卉也换了,换成颜色鲜艳一些的,还有这些软饰,这都是什么,都换成最好的。”   长安一一记录着,只是:“皇上……”   “有什么没有考虑到?”   长安急忙摇头:“不是,皇上,就是……娘娘似乎不是很喜欢皇子、公主耽与享乐……”他记得如果不是帝安殿下身体不好,娘娘是要殿下每日劳作的。不是苛责的那种,就是把‘劳其筋骨’按课业做,结果帝安公主身体不好,先皇又护着,娘娘才作罢……   “不是还有一个书桌?”他看起来像是骄纵子嗣的人?这么小不是就给安排了书桌?   长安觉得、似乎:“确实……”   “行了,那就再加一张书桌。”   长安不懂两个书桌和一个书桌有什么不同,但还是习惯吹捧道:“皇上圣明。”小殿下还能一个人同时坐两张书桌?   “伺候的人也该挑好调教上,过两天你把可选人的名录送过来,我亲自过问……”   说到这个长安觉得有个大问题,不知道皇上有没有想过:“皇上?”   “嗯?”   “帝安殿下的总管嬷嬷是娘娘赏的?”   明西洛不明所以,所以呢?有什么问题。   长安急的跺脚:“所以杂家小殿下的总管姑姑娘娘可能也会赏,即便不是总管姑姑也会赏个人在小殿下身边伺候,但皇上想想,娘娘身边现在可用的老姑姑还有几个?”   明西洛……   “唯一正统出身的景姑姑已经给了公主殿下,剩下的便是秦姑姑、玉焕姑姑、梅姑姑、庄姑姑,玉焕姑姑是太后的人,在宫中关系攀枝错节,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先帝对小殿下怀恨在心;秦姑姑是夫人身边的人,不可能给别人,那就只剩梅姑姑和庄姑姑了,梅姑姑应该是项家的人,给殿下不合适,所以就只剩一个庄姑姑是娘娘的人……”   庄姑姑啊,皇上,那个庄姑姑,夫人从象吧,官话都说不明白,这样的人以后过来伺候他们小殿下……   他们小殿下是不是……说话就一股地气味了,更要命的是此姑姑还忠心耿耿,这些年定然是被娘娘看在眼里的,说不定第一人选就是庄姑姑,皇上!您不得不防啊!   明西洛眉宇顿时有些抽。   长安更身无可恋,因为他不觉得皇上能说服娘娘,娘娘说给皇上也不该说不要,以后这样的大山在小殿下身后站着,他们选出的伺候的人还能压过她去!估计要完。   明西洛想到那个每天给自己开门时一脸憨笑的仆妇,本来良好的印象,想到她可能被指派来伺候他的孩子,顿时不好了。   ……   明西洛今天回去的时候难得多看了庄姑姑两眼,瞬间又皱眉移开目光……   庄姑姑不解的目送皇上走远,起身大大咧咧的拍拍膝盖上的灰尘,看向站岗的侍卫:“皇上刚刚是不是看我了?我脸上有灰?”   侍卫安安静静的站着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桩。   庄姑姑像不出所以然来,问题扔一边去厨房帮着摘豆子去了,那么好的豆子怎么能都扔了,多浪费。   ……   窗外淅沥沥的又下起了雨,三月的细雨别有一番诗情画意的境界。   项心慈还没有显怀,但已经甚少出门,平日里一箱一箱补品私下里被运来忠国府,项心慈很少吃,明西洛就是闲了,都吃了还不撑死。   秦姑姑收了伞进来,看眼坐在窗下画画的小姐,躬身:“夫人,五老爷来了。”   项心慈安静娴淑的走笔,带着岁月静好的宁静:“进来就是了。”   “是。”   项承走进来,时间厚待了这个男人,依旧能看出当年风靡梁都城的样子,只是此刻面上心事重重的,乍然看到女儿在作画,仿佛一切又回到当初一家人在一起的样子,心里的不安也松快了些。   项承没有行礼,找过了位置坐下。   项心慈抚着衣袖,细画着人物的轮廓,声音温柔:“出什么事了吗?”眉头都皱成褶了。   项承叹口气,皇上到底是忌惮他们家了:“皇上今日宣我入宫……问我想给你妹妹配个什么人家……”   项承声音低沉,大哥将十二写入选秀的名单,各种意思大家清楚,觉得姐姐能得先帝心,妹妹也行,虽然他不愿意,但曹氏压着十二一意孤行。   可今日皇上问他可有良婿人选,明显是不想项家再出一个皇后,哎,他就说不能急功近利,但对小十二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只是现在回去,二哥难免阴阳怪气的说话,大哥嘴上不说,心里定然也失望,还不出来这里坐坐:“林统领呢,我想来问问他可有合适的人选。”既已如此,自然想给十二挑个品性良善的夫君。 814二更 项心慈听出父亲兴致不高,转头看过去:“这不是好事吗,心事重重的干嘛。”   项承没说:“林大人呢?”   “去后厨了,一会回来,爹心里没有合适的人选?”   “她的婚事一直是你母亲做主。”   项心慈放下笔冷哼一声:“曹氏能选出什么人来,还不就是她娘家,最好别嫁,以后受了委屈曹氏说不定还拉偏架。”   项承没说话,女儿们的婚事如果母亲在,基本都是母亲说了算,尤其还是曹氏的娘家。   “你要没有人选,就让皇上做主,有什么可愁的。”   “你妹妹入宫的待选秀女,让皇上指了婚。”若不是皇亲:“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私下里接回来,能安分的嫁出去对十二来说是最好的。   项心慈不以为意:“他不是要给所有秀女指婚吗,问你是想让你先挑满意的,你做什么愁眉苦脸的,哪个都没有看上?”   项承骤然抬头看向女儿。   项心慈记得他有个未婚男子的名单,定然也是将每位少年的品性、家世都标注了的,还有什么好问的,最顶头的当然是最好:“他没有给你看备选的名单?”   项承神色恍惚的看着女儿,顿时道:“你让所有人都下去。”   “做什么?”   “让他们下去!”项承脸色更加不好。   项心慈挥挥手让秦姑姑带人下去。   秦姑姑向老爷问完礼,又看了小姐一眼,带着人离开。   项承已然开口:“你怎么知道的?皇上为什么打算给所有秀女婚配?谁告诉你的?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你刚才赶出去的人都知道,他说了不选秀朝臣还一个个逼着他选秀,他能如了他们的意,就是梁公旭也不可能如他们的意啊,臣子们有时候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觉得可以左右皇上的想法。”   “这不是左右皇上的想法,这是惯例!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事……   项心慈看着焦躁的父亲:“惯例问过他了吗?爹,你刚才不高兴什么?”   他不满初选都不让十二过,就让十二婚配,正常情况是落选后他们自行婚配!皇上此举明摆着一点情面都不讲,但现在:“皇上真的要为所有秀女婚配?”   “不出意外是的。”   “谁告诉你的?”这么大的事朝中一点风声都没有!小七足不出户怎么知道!   “长安……不是经常来吗,他说的,怎么了吗?”   项承莫名松口气,又觉得自己松的莫名其妙他刚才在担心什么,简直昏了头莫名其妙,皇上克己守礼,更是划清过于小七的关系,他怎么能大逆不道的往那方面怀疑,都是被当年莫云翳的事弄的疑神疑鬼:“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知道吗!”   “我跟谁说?我又不出门。”   项承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谁都不能说知道吗!”他要赶紧回去与大哥商量这件事!出大事了。   项心慈点点头,看着父亲头也不回的慌慌张张走了,项心慈突然想起来,还没说选谁呢!算了,明西洛会看着办。不过十二怎么去选秀了,大伯父不是说不参与?   哼。   ……   项章觉得项承为了给十二开脱,脑子浆糊了:“你也知道是你听来的,御书房外重兵把守,你从哪个门缝里听的,就算你能趴在门缝上,皇上的书案距离门多远的距离,你当你顺风耳。”   “大哥,是真的。”但他不能说是长安说的,更不能说是从小七那里听到的,否则更难以解释。可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谬,他也觉得荒谬,但事情就是发生了。   “行了,十二的事接回来再议。”   “大哥,我能在这件事上开玩笑吗!”   “我也知道你不会,但你能保证你没有听错?”还偷听来的,简直荒谬!   项承见大哥态度坚决,沉默下来,皇上就是真给参选秀女婚配,也是这件事本身令人不可思议,与利益没多少冲突,可:“大哥,若是皇上不单叫了我去说话,也叫了别的臣子,我担心有人靠婚事拉帮结派。”   “那你赶紧给十二挑个好的,别让别人选走了,出去,出去。”简直荒谬!皇上不选秀,笑话,皇上为什么不选秀,难道他也跟玄简一样身体有——   项章顿时脑子一顿,皇上这个年纪身边还没有女人,该不会?   项章立即收住脑海里的想法,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简直大逆不道敢这样想皇上!   可九王府有家族史,九王爷就迟迟没有子嗣,但那也只是没有子嗣九王爷不是没有女人!   但若是皇上怕别人议论他没有子嗣,所以干脆不选秀呢!   项章顿时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说不定皇上早知道他自己不利于子嗣,又怕招来非议,所以干脆迟迟不婚!   项章立即看向门外:“来人!”   “老爷。”   “把五老爷叫回来!”皇上未必没有为选秀女子指婚的可能。   可在外人眼里,依旧把能把女儿送进宫为荣,皇上身侧没有女子,皇后之位空悬,其中能博取的利益很大,想赌一把的人大有人在。   明老夫人季桂娘的路子也有人私下去走。   季桂娘不敢去找儿子,但她觉得她还有一个能找,并且绝对不该拒绝她的人。   九王府内,季桂娘快气死了:“我怎么就不能参与推荐?石家的女儿知书达理、温柔娴静,哪里不好,九王妃,我是敬重您才叫你一声九王妃,你可你也别过河拆桥!”   “你!放肆!”说的什么话,竟然还敢污蔑她,九王妃看着面:“区区一个七品县令选秀的资格都不够,我何至于将她放在眼里怎么会阻扰你。”简直不知所谓。   “怎么就没有,你现在不就不让我把人塞进去,就是怕我的人抢了你的人的风头!”   九王妃快被气笑了,如今什么人都能在她面前蹦了是不是:“出去。”   “我凭什么出去,你就是故意的,什么品级不够,很多人当大小姐家的丫鬟都被送进去了,就石小姐身份不够了,你分明别有居心,就是看石家姑娘好故意不让她去!” 815一更 九王妃冷笑都是看得起她,这种人给她看门她都怕辱没了门风:“既然明夫人觉得好,甚至能让本宫嫉妒,明夫人还等什么直接献给皇上,让皇上神魂颠倒不就是了,何必来我这里说三道四!”   季桂娘有些底气不足,但那是对着儿子,对着别人她完全可以挺直背脊,如果不是自己,她怎么当名义上的太后:“九王妃你应该清楚,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给了你们,要不然你祠堂里的草早不知道几丈高了,你能入皇陵,如今我不过就是给他推荐个人,让你帮点小忙,你就容不下了!”   九王妃气的够呛,她容不下一个粗鄙妇人,她九王府的后院容不下谁了,她能让季桂娘好好的活着能舞到她面前,就是她最大的仁慈:“你儿子!?你去说啊,你大声喊啊!谁拦着你了!”   季桂娘闻言顿时坐在地上开始嚎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不过是给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找个皇后还被人推三阻四、嫉妒阻扰,我都是为了谁啊,还被人瞧不起!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冉嬷嬷脸色难看,撒泼撒到她们这里来了,难怪皇上一直不搭理这家人,简直烂泥扶不上墙,心里也越发后悔,当年若不是九王府纠察不严,岂能让皇上从小跟着这种粗鄙妇人长大:“娘娘……”   九王妃没让她说话,她都不敢说她房家的女儿能封妃,区区一个小县令的女儿就能是皇后了,自己也是,好好的下午时间不赏跟这种人浪费时间,当真给自己找气受:“来人,把她扔出去。”   季桂娘顿时慌了:“九王妃,你什么意思?你敢这么对我,我才是皇上的生母,你不怕我把皇上的事抖出……”   “你去说,你赶出去说,你看看到时候是本宫和王爷对付你,还是皇上对付你!”   提到儿子,季桂娘心骤然慌了一下:“你……你不要以为我怕你!”   九王妃看着她提到皇上犹如老鼠见了猫的样子,心里着实痛快,生母又怎么样,明西洛是怎么对她这个亲娘的,她一清二楚。季桂娘在明西洛那讨不到好,就想在九王府撒野,她还能让这样一个粗鄙的妇人得逞了去:“拉出去。”   “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要告诉皇上你蛇蝎心肠!你欺人太甚,你嫉妒我要你谋害与我——”   九王妃听着渐渐远去的声音,揉揉眉心,没见过这么蠢的,不过也因此心神莫名舒畅。   皇上虽然对她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客气梳理,让她无法下手与之亲近关系,但皇上对生母也没有怎么样好。   这样一算,她甚至比季桂娘在皇上那还得脸,想着想着,往日被皇上气出来的火气,如今都消散了些。   更何况她有的是办法对付季桂娘,她是堂堂九王妃,房家养出的嫡女,能让一个只肚皮争气的骑到头上,岂不是让人笑话。如果她敢承认她是皇上生母,她就要在九王府受她管制,到时候捏在自己手里,她有的是办法让她哭不出来笑不出去;如果她不承认,那她不过是一介臣妇,想见她品级还有的熬。   哎,难为皇上在这种人手里没有养出这样的性子,否则这个儿子认不认她和王爷都要斟酌斟酌。   冉嬷嬷上前为王妃揉揉眉心,有些忧心:“娘娘,她会不会去告状……”   “她?她知道皇宫在哪里?怎么进?”   冉嬷嬷闻言忍不住一笑。   九王妃也笑了,被季桂娘今天的行为气笑的:“她没有那个胆子,皇上可不像本宫对她那么温柔,通知下去,以后她再来一律不见。”   “是,”   明夫人踉踉跄跄的从九王府出来,顿时骂骂咧咧,她都在外面夸下海口了,让她怎么收场。而且不就是选秀,当然是女孩子越多越好,九王妃就是见不得自己好,以为没有自己,她就能当太后!别忘了自己才是皇上的生母,如果放在宫里,她怎么也是西太后!   这个成为瞬间取悦了她,西太后?那岂不是有用不完的银子、得不完的好处,还有人伺候自己!   季桂娘越想那样的日子越该是自己的,何况本来就该是她的,她含辛茹苦将小五养大,本来就是该享福的时候。   可这种事她又不敢说,是不是该有一个人提?季桂娘瞬间想到石家女儿,顿时找到了九王妃不让她的人进宫的根源,原来是怕自己的人在小五面前得了脸。   季桂娘啐了一口,想阻止她没门,名门望族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们家的女子就好吗,等她推举的人得了眼,看怎么打这些人的脸。   不过,当务之急是怎么把人塞进去,项家?还有项家,项家总该给自己这点脸吧。   ……   项大夫人思虑再三,到底没有不见明夫人,但见了之后发现更尴尬还不如不见:“夫人,您太客气了,我没有推举后宫秀女的资格。”   “你怎么会没有,你——”   “我真没有,哎呦,我有些头疼——”   嬷嬷们立即上前,将自家夫人包围住:“夫人,夫人,您头疾又犯了,夫人一定要撑住,奴婢立即去叫大夫。”   “夫人,您不能出事啊。”   “明夫人抱歉,奴婢家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一直以来不怎么出门也不管家。”不是针对您,真的不是针对您:“让明夫人白跑一趟了,大夫来了没有!张大夫不在就去找陈大夫!快!”   季桂娘看着一时间人来人往的房间,一个个光鲜亮丽的身影从她身边跑过,最后被一位客客气气不停道歉的老嬷嬷送了出去。   项大夫人才松口气,她哪里有什么头疾,只是上次梁都城议论家里后宅的中馈她才想的借口,想不到在这里派上用场:“你说她是不是拎不清。”   “夫人少说。”那位十有八九是皇上生母,总之少说。   项大夫人当然知道,都什么事,而且还是一个县令的女儿,说出去不怕让人笑死。   …… 816二更 马车停下,项心慈耳上带着简易的面纱,神色温柔的牵着帝安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到了,这里的纸张差不多是梁都城最全的。”   林无竞扶着娘娘的胳膊,确保她万无一失,视线在她腹部过了一下,又如常的移开。   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两旁叫卖声悦耳动人,文雅街不似集市般繁华,这里别有一番清幽的热闹。   帝安跟在母亲身边,乖巧可人:“安安已经有很多种纸了?”   项心慈正正她的长命锁:“那都是成形的,娘今天带你看纸张的做法,不同的纸有不同的做法,成品也各有不同,才有笔落在纸上不同的触感。”   “触感是什么?”   “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平时见到的草木是怎么变成纸的。”   “安安要看。”   “好,我们看。”项心慈松开女儿脖子上的长命锁,抬起头,刚要转身,一个人影瞬间兴奋的扑了过来。   林无竞稳稳的将人控制在几丈之外:“放肆!退后!”   老妇人已经激动的喊起来:“别推我,否则你吃不完兜着走,小娘子是我啊,我啊!你忘了,我们见过在东文街,东文街!我!你再仔细看看眼不眼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吧,哎呦喂,竟然让她遇到了!季桂娘十分高兴,这下她还不狠狠翻个身!一天的不痛快都瞬间痛快了。   项心慈只扫了一眼,便当没有看见,牵着女儿的手往里面走。   季桂娘当她没看清,急忙加大音量:“小娘子!我呀,东文街明大人家外!明大人,你总该记得吧。”他们两个肯定有私情,这下总该想起来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哼。   林无竞转头看了她一眼,想起她是谁了。   项心慈头的懒得回,带着女儿往里面走。   季桂娘见状就要往里面冲,这个小娘子肯定跟明西洛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只要她拿住了这个把柄,并且帮他们一把,还愁明西洛不乖乖每个月给她银子!   林无竞当不知道她是谁,一把将她搡开。   季桂娘摔在地上,顿时恼了:“你敢摔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你推了我你完了!”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拦截那个小娘子,让她知道自己有能力把她送去选秀,到时候她还不哭着来求自己对自己感恩戴德!   季桂娘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你让开!小娘子!小——”季桂娘趴着挡她的人看过去,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身影,什么都看不见了,莫非真没想起自己?   哼!不会是看不起自己吧!等她知道自己能帮她,还不吓的哭爹喊娘的讨好自己。   季姑娘忍不住贪婪的看着小娘子刚刚下来的马车,哎呦不得了,这辆马车更好看,瞧瞧这高度,这木头,这四匹高壮的马,单这几匹马就够富贵人家吃上一年的吧,皮也油光瓦亮的,真是俊。   林无竞看了她一眼,让人在这里守着,别让闲杂人等闯进去,自己进去了。   “夫人,那个人……”毕竟是皇上。   “不用管她。”   林无竞放心了,他也听说皇上的身世,很难想象皇上实在那样的人家长大的:“夫人别上手了,弯腰的时间太长,属下带殿下采竹、打浆。”   “嗯。”   “林叔叔快来,这张纸上还有竹子呢。”   “来了。”   项心慈没有把外面的人放在心上,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时至落日,项心慈带着心满意足的帝安有说有笑的从纸浆铺出来。   季桂娘见状瞬间从地上弹起来,像复活了一般顿时冲上去,直接高喊:“你等一下!我能帮你实现愿望!”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声音太大,惊到她了。   林无竞见状暮色阴沉的看过去。   季桂娘吓了一跳,看……看什么看!她有重要的话跟她主子说,他一个奴才看什么!“你让我过去。”   申德远远的将她格挡在外。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不识相,让开!你们主子要见我!让开”   林无竞恭手:“夫人,属下把她……”   “不必。”项心慈看向帝安:“先跟景嬷嬷上车。”   “娘?”   “你玩了一天了,让景嬷嬷给你拿些吃的,娘处理些事。”   帝安一听有吃的,顿时开心的跟着景嬷嬷走了。   秦姑姑看着脸色不好的小姐,再看看不远处还在叫的明老夫人,觉得自家小姐不太可能……尊老爱幼:“夫人,毕竟是……生母。”谨慎行事。   项心慈已经走过去,隔阂申德站在季桂娘身边,这个人不管几辈子,看多少次都没有眼缘。   “看到没,你们主子来了!有你好看的!小娘子,你来的正好,你这个属下,赶紧将他发卖了,都不让我进去找你,你如果把他卖了我就不告诉东文街住着的人,,小娘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东文街那家的娘。”   项心慈看着她,心里叹口气:“庄姑姑。”   在搬马凳的庄姑姑闻言愣了一下,叫她?立即扔下马凳跑过去:“奴婢在。”   秦姑姑低头看看鞋尖,皇上应该不会怪罪。   “掌她嘴。”   “是!”庄姑姑最擅长干这个,立即挽起袖子,啪一巴掌甩了上去,将大活人瞬间甩了个大马趴。   秦姑姑立即脸疼的移开眼。   林无竞嘴角颤了一下,这是皇上的生母,不……不太好吧,看向夫人。   季桂娘被打的有些懵,有些回不过神来,下一刻立即蹿起来:“你敢——”   “啪!”庄姑姑又跟过去一巴掌,庄稼汉子出身,很有一把力气,就算两个人都混迹过市井,她背后还有侍卫,一人压一根胳膊,庄姑姑抽巴掌抽的毫不手软。   项心慈刚刚被吓到的那口气才松快了一些,有力气拂拂自己被吓到的精气神:“我听不得有人喧哗,以后长点记性。”   “你——搭握——尼那点蓝氏——”   项心慈开口:“没有规矩,让你说话了吗,把纸浆店铺里压竹的烙铁拿来。”   秦姑姑闻言很快捧过来一把火红的烙铁,烙铁烧的温度正高,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发出呲呲的声响。   季桂娘见状顿时后退,连被人抽巴掌都忘了。   项心慈笑眯眯的看着她,微微俯下身在她近前道:“是他娘啊,那又如何,再让我听到你大声喊我,我就让人烤糊了你的舌头,再叫不出来。” 817一更 季桂娘惊恐不已,不是这样的,她会讨好自己,就像所有想嫁给子恒的女子一样,一定是她没听明白:“你……”   “我让你说话了吗?”项心慈目光冷然、不屑于顾,在季桂娘惊慌的目光中。看眼秦姑姑:“处理了。”   秦姑姑见状立即拿着烙铁上前。   庄姑姑瞬间掐住季桂娘的下颚,露出她的舌头。   季桂娘疯狂的挣扎,不!不是!她的舌头!   林无竞下意识的看向夫人,这个老妇人虽然不识相但罪不至……林无竞心头一惊,急忙收住不该有的心思,刚刚这个人惊了夫人,是她惊了夫人在先!   季桂娘吓到了变色苍白,不断摇头,身下湿了一片,她不说了,她再也不说了!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放了她,还她舌头,她以后都不开口了!   项心慈冷哼一声,转身向马车走去,懒得搭理这些蛇鼠虫蚁。   此时季桂娘猛然挣脱庄姑姑的手,就要跑却腿软的瘫倒在地。   庄姑姑立即按住她:“你还敢跑!”按住就是一顿猛打。   秦姑姑看眼上了车的夫人,扔下烙铁,急忙拉住打人的庄姑姑,傻了吗,皇上的生母,给个教训让娘娘出口气就行了,真弄出什么来,皇上怪罪下来庄姑姑得废一双手!   庄姑姑被拽的十分不愿,她还没有打完!夫人要拔了老匹夫的舌头,她们还没有——“你干什么?”人下一刻已经被人推上后面的马车。   季桂娘连滚带爬的往街上跑。   庄姑姑见状就要跳下来按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懂不懂,舌头留下。   秦姑姑头都要炸了,低声道:“那是皇上的生母。”   庄姑姑怔愣了好一会,生……生母?那人是皇上的生母那她刚刚……完了“她会不会向……告状,不行,人是我……”   “坐好,”   “我不该坐车啊!”   “特许你坐,不许下来。”秦姑姑按她坐下,急忙向夫人的马车而去。   为首的马车上,项心慈给帝安沾沾嘴角的碎屑,嗤道:“你到是好心。”   秦姑姑陪着笑,没敢说话,皇上虽不愚孝,但不是不孝,对家里很是照看,何况夫人还怀着身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为这件事与皇上气冲突。   “秦奶奶最好心了。”   “吃你的点心。”项心慈不以为意,秦姑姑多此一举了,人已经打了、也跪了,总归是有人要心疼,不差拔她跟舌头。   ……   项心慈午睡醒来,慵懒的睁开眼,看着廊下摆放众多的造型奇特的灯,示意秦姑姑叫个人进亭子来:“你们这是做什么?”   喜庆的小姑娘乐着:“回夫人,清明节过了,奴婢们想着将廊下的安魂灯都换成祈愿八角灯,等今晚皇上回来看到新灯一定高兴。”   项心慈闲闲的挥手让人退下了,他不会回来了,至少今天不会回来,费那份心思干嘛,还不如再睡一会。   临近傍晚,厨房看时辰差不多了,刚打算准备备食时,外面传来动静:“皇上回来了?”   项心慈修音的手停下,有些诧异:“他怎么回来了?”   秦姑姑笑着,觉得夫人这句话问得好没道理:“皇上哪天不来?”今天又不是林大人的日子。   当然不该来,她刚惩戒了他母亲,他不给她个‘警告’看看,怎么也得闹两天别扭给她点‘脸色’。   项心慈的手指重新放在琴上,琴音袅袅,明西洛对他母亲冷淡,但颇有一点孝顺在,以前她给了他母亲难堪,他没少因为他母亲的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冷着,当然啦,她没让他得逞,更没让他讨到好处就是了。   这次自己动了他母亲,以他习惯的做派,心里是要不舒服两天的,怎么还会回来。   这辈子倒是奇怪了,没事儿人儿一样就来了:“估计是还没听说我和他娘的事。”   秦姑姑闻言想到什么,神色一变,立即凑近娘娘:“夫人,我们何不先下手……”   项心慈无语的看向秦姑姑:“至于?”   “当然至于。”后宅靠的便是谁手段高明,更得人心:“明老夫人冲撞了夫人,那是对您大不敬;惊吓到了小少爷,是不懂事,害的娘娘摔倒,更是错上加错,夫人您才不得已,才出手教训了她。”   项心慈觉得有道理,确实是那么回事。   “所以,怎么能怪夫人呢。”秦姑姑看着自家小姐:“夫人觉得,明老夫人该不该教训?”   项心慈点点秦姑姑的眉心,笑语盈盈:“自然该。”   “所以皇上怎么能生娘娘气呢?”要先下手为强,犯不上为这点事,让别人占了先机,夫人说是不是?   项心慈失笑:“是。”   明西洛心情舒畅的与长安说着外面的灯,刚刚踏进来要与心慈说说灯的造型,便看到秦姑姑、焦耳跪在心慈榻前哭的眼睛红肿:“娘娘,你好些了吗?”   秦姑姑立即跟上:“夫人,幸亏孩子没什么事,否则,奴婢怎么向皇上交代。”   明西洛闻言以快速上前,手指搭上心慈的手腕:“怎么回事?!”脸色难看。   秦姑姑立即擦擦眼泪:“夫人以后还是别出去了,免得有人再冲撞了夫人,是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照顾好娘娘。”   焦耳急忙道:“奴婢也有错,没有及时扶住娘娘,害娘娘跌倒。”说完背着皇上嗔了夫人一眼,夫人别笑啊!配合!配合她们。   项心慈觉得她们多此一举,他若生气就生气了,也就一两天的事,能兴什么风浪,一个个如临大敌的。   明西洛神色紧张,觉得自己医术不精才诊不出什么,立即又查看她是否有外在的伤势:“可摔到哪儿了?哪里疼?请太医快传太医!”   长安急忙去了。   项心慈握住他的手:“不用了,没事儿,她们乱担心。”   秦姑姑已挪几步急切的跪到明西洛面前:“皇上奴婢有罪,奴婢不该推了明老夫人。”   “秦姑姑不是你的错,是明老夫人她先扑上来……”   秦姑姑立即训斥道:“闭嘴,这是你该说的,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出手……” 818二更 明西洛还在检查心慈的伤势,没听她们争论什么,。   焦耳‘不死心’的为秦姑姑辩解:“不是秦姑姑,是奴婢。是明老夫人突然冲出来,大喊了一声吓到了娘娘,娘娘后退一步跌在台阶上,奴婢一时心急便推了明老夫人,还让庄姑姑掌掴了她,当时奴婢并不是知道是谁,事后才发现是明老夫人,奴婢有罪,求皇上惩罚奴婢。”   “老奴管教无方,老奴有罪。”   “可,是明老夫人突然冲出来,娘娘惊吓过度,奴婢也是一时情急。”   明西洛确定心慈没事,才收回自己的手,看向秦姑姑她们再说他的母亲冲撞了心慈?   秦姑姑、焦耳见皇上看过来,顿时紧张了一下,但立即又演上。   明西洛握着心慈的手,背脊挺直的坐在榻旁,看着,这些人在挑战他的智商,心慈身边跟着林无竞、申德,以及若干禁卫军士卒,这样的情况下会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农妇冲到他们主子面前,是不是太酒囊饭袋。   秦姑姑瞬间将焦耳护在身后:“是奴婢的错,奴婢——”   焦耳立即道:“是奴婢的错,奴婢有眼无珠不认识员外郎夫人。”   “不,是老奴——”   明西洛依旧握着心慈的手,神色冷了三分,即便是真遇到了,恐怕员外郎夫人还没迈开脚就被申德撂地上了,秦姑姑的衣角都碰不到,更何况碰到心慈。   这些人……在恶人先告状,当真是死性不改。   项心慈回握住了明西洛的手,声音温和:“怎么了?是没事儿吧?刚刚觉得腰隐隐有些疼,喝了安胎药已经好多了,你别听她们乱说,也不是什么冲撞,就是员外郎夫人声音太大,我吓了一跳,是我没有站稳。”   明西洛眉目立即缓和了一些,冲撞绝不可能,但他娘说话声音大,往日和他爹打架巷子尾也能听见,在心慈生活的环境里,的确受不得那么大的音量:“让你受惊了。”   项心慈摇摇头,没看跪着的两个笨蛋,总归她们也是好心,说起来,他们以前   没少因为明老夫人的事不欢而散。明西洛觉得她是母亲、是长辈,就算不对,应当谦让一二,或者干脆不理,不应处罚;她觉得那老虔婆算什么东西,本来互不相识,不想着客气相待,还想让她伺候她给自己下马威,真是给脸不要脸,自然要千百倍的还回去,让她知道什么是坭坑里讨饭吃的就该待在泥坑里。   至于婆媳关系、以下犯上,很简单,她一纸休书放明西洛面前,她和那个老妇就什么关系都不是,她堂堂令国公府七小姐还处死一个草民。   如今想想,她因为要打员外郎夫人,可没少往明西洛面前放休书,连能言善辩的明西洛都默认,没了这层婚姻关系,他娘没有资格踏入她的院子拿东西,自然就该案私闯民宅罪,打她几十大板,打死了事。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这么一想,自己当年还真是……一言难尽,现如今就温柔一些吧:“没事,她也不是故意的。”如果员外郎夫人听见,该感激涕零了,难得自己大度。   明西洛垂下眼睑颔首,顺着她的话却没有与她争辩后面掌掴的事:“太医怎么还没到。”却一眼没再看地上跪着的两个人,也没叫两人起来。   秦姑姑、焦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丝阴冷的恐惧爬上心头,皇……皇上他……   “先让她们出去吧。”   明西洛好似没听到这句话:“我母亲在街上看到你了。”   “嗯。”语气随意,慵懒,这是不应,要让秦姑姑她们跪着了。   明西洛抬目,带着歉意:“她做事有些没有分寸,你惩戒她应该的,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别放在心上。”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事放在心上过,当场就把仇报了,她以前在东门街见过我,以为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半路突然冲出来拦住我人大呼小叫的,我当时刚出来没料到她在,吓到了,一生气就惩治了她,虽说是你的孩子,你若不怪,我也只能怪一半,总之我是肯定怪的,她们两个见我下手有些重,先跟你认个错,跟她们没有什么关系,我是肯定怪罪,跟你再说一遍也怪罪。”   明西洛心被抻了一下:“……起来吧。”握紧她的手:“回头我定给你个交代。”什么叫他若不怪,他怪。   “不必,已经解决了,你也别跟她生气,家和万事兴。”多善解人意的自己。   明西洛:“……”   长安慌慌张张跑进来:“皇上,皇上,太医来了。”   周太医急急忙忙跟着跑进来,长安跑的急,他怎么敢怠慢,气喘吁吁的踏进来,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抬头,猛然看到皇上在这里惊了一下,汗都来不及擦,立即跪在地上:“微……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手脚都在打颤,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跑的,皇上怎么会在这里?   明西洛急忙坐到榻尾:“快看看夫人怎么样了?”心里顿时有些怨娘,没事跑到大街上喊心慈做什么,万一——“还愣着干什么!”   周太医急忙上前,头上的汗越来越多,心跳如鼓,觉得命不久矣,手却不敢违背的颤颤巍巍的搭在娘娘的腕上,不断的对自己暗示,冷静,冷静,只是凑巧在,凑巧。   下一刻,周太医脸色大变,怎么可能!孕脉,这怎么可能,珠圆玉润、毫不滞涩、铿锵有力,忠国夫人是再好不过的孕……   “怎么样,夫人身体可有大碍?”   秦姑姑等人也殷切的看着太医,见太医脸色发黑,本平常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是不是孩子有问题?”   明西洛也心中一紧,手顿时放在心慈腹部:“可是孩子有问题?”他刚刚看着明明没有大碍。   周太医蒙头转向,都……都知道,还如此光明正大的喊出来!那这孩子…… 819一更 孩子是皇上的!?周太医瞬间松开忠国夫人的手,慌张的跪下来,额头结结实实的贴着地板,欲哭无泪,怎么就让他碰上了,他一点不想知道这样的惊天秘密:“回皇上,没,夫人没事儿。”周太医冷汗直冒的趴在地上,唯恐皇上要掩盖真相下一刻宰了他。   明西洛皱眉看向他:“真没事!”没事何至于反应如此大。   “脉相平稳、身体康健、气血饱满、运行通畅、铿锵有力……”周太医急的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夫人身体十分好,孩子更好。   明西洛不耐烦的移开目光:不堪大用。   周太医连额头上的冷汗都不敢擦,脑子里像煮沸了的水一样翻腾着,皇上和忠国夫人竟然有什么!这两个人怎么可能?这是什么灾祸要降临在他身上,皇上一直是勤政爱民、克己守礼,是百年来大梁最英明的郡主,怎么会跟妖后……   周太医哭死的心都有,天亡我大梁啊,他身为前皇后的日常问诊太医,怎么会不知道这位娘娘的秉性,残暴不仁、骄奢无度、自私自利,他们风光霁月的皇上怎么就……   但想这些有什么用,他都快死了,为今之事是他知道了这样的辛秘,还有什么活路,他要完了,他就不该今天换岗。   明西洛握住心慈的手,松口气:“无事就好。”   周太医险些昏厥过去,竟然真是皇上的!   “能有什么事,她就是粗鄙无礼了些又不是会飞檐走壁,还能伤了我。”   明西洛见她又提,神色坚定:“放心,我说到……”   项心慈看着他的神色突然温和的开口:“你还没完没了了,我会跟她一介市井妇人一般见识,你也别费力气了,她们不就是那种人。”   明西洛沉默着,这些话刮在他脸上仿佛不是在说母亲还是说他,他是季氏生的,他母亲什么样他就什么样,那是他家,他也长在市井中,心慈看不起平民出身的母亲等同于看不起他。   项心慈安抚拍拍他的手:“看我口没遮拦的,我不是说你。”   秦姑姑瞥见自己小姐眼角快遮不住的恶意,心都快跳出来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小姐这是诛心!小姐分明是故意的!   项心慈看着他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不敢抬头又不敢反驳忍下不痛快的样子,心里莫名畅快,多好玩,轻易操控一个人喜怒,再多说几句都能把他自尊放地上踩了。   项心慈邪气的伸出手,刚要乘胜追击,让他狼狈不堪时,猛然察觉自己喜欢折磨明西洛的老毛病又犯了,短时无辜的看看不远处的花草。   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也很无辜啊,谁让他长在淤泥里还拼命往上游,看着就想让人削他傲骨折他精神,久而久之就养成习惯啦:“哎呀,我不会说话啦,生气了?”   “没有。”   项心慈见状,身软体娇的将自己塞他怀里,软绵绵的撒娇:“明明就生气了,不高兴都写连上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那你打我出出气好了。”说着握住他的手准他揪自己的小脸。   周太医听了个全!更是欲哭无泪,帝后是不是忘了还有他这个‘外人’,还是他已经成了死人!   明西洛笑了,心里的别扭散去,没舍得捏这张好看的让人心怜的脸,更何况她还怀着孕,更舍不得:“真没有生气。”   “那她们打人的事……”项心慈脸颊贴在他胸口仰着头看他。   明西洛将她的碎发拨到耳后:“看护你是她们的职责。”   “还不过来谢过皇上,你可知道你们其罪当诛!”   秦姑姑、焦耳立即上前:“谢主龙恩。”   “奴婢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项心慈看明西洛一眼,环住他的腰哼哼唧唧的撒娇,刚才不是故意欺负他的,就是觉得好玩么,不过谁要敢这么玩自己,她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骨:“你这么晚才回来,我都想你了……”   明西洛亲吻着她的发丝,眉宇温和。   项心慈又觉得没意思,这么简单就妥协了?往常直接气走,几天不理她的,算了,对方不找事,她还能上赶着让对方找事闹脾气吗:“子恒。”声音甜软魅惑:“你累了一天了,让厨房做饭吧,我心疼。”   明西洛不放心:“你身体不适,我去做些你爱吃的。”   厨房师傅们做的她也爱吃,项心慈点点头,乖乖巧巧的嗯了一声:“最喜欢吃你做的。”哄你了,所以要既往不咎。   明西洛笑着,蹭蹭她的脸:“我去厨房看看。”   秦姑姑见人走了,松了一口气,吓死她了,娘娘就不能少说一句,刚才皇上脸差点绿了!   项心慈心情愉悦的重新靠回榻上,像吸饱了阳光的女妖怪,娇艳明媚。   焦耳猛然发现:“周太医还没走?”   周太医被吓了一跳!   项心慈慢悠悠的看向他:“脉象有问题?”要不然怎么还跪在这里?   周太医脸色愁苦难看,觉得命不久矣,再说有谁让他走了吗,皇上不杀了他防止这等丑事外泄:“没,没有……”   “那就下去吧,等着吃完饭?”   周太医闻言险些喜极而泣,他能走!“微臣告辞,微臣告辞。”   项心慈看着人踉跄的冲出去,冷哼一声,随即精神餍足的打个滚,猛然间想起自己以前,似乎好听的、哄人的话都说给了大哥;恶毒的、会让人精神崩溃的话都给了明西洛。   而且,尤其喜欢看明西洛自我挣扎的狼狈样子,好看生来就在泥沼的人,就该阴暗、下作,而不是饮露向阳,那是项逐元那种人才有资格追求的,明西洛这个阴沟里的东西就该跟自己一样。   她似乎还能隐隐回忆起,最令她痛快的那次,是她放下身段,苦苦哀求他不要把她的丑事说出去,原谅她的背叛,接她回去。   当时他一万个不愿意,他要和离,要摆脱她,但最后还是被自己哭的原谅了她,那时候她是自己懂事以来最开心的一次,心情就像插上了翅膀一样得以,看着他不痛快、看着他喜欢自己却不喜欢自己所做作为,可又不得不向他自己妥协的样子,她就开心。 820二更 开心的不用待在有项逐元的地方也痛快高兴,何等的不讲理啊,项心慈望着雕龙刻凤的房梁,心底悠悠的叹口气,当年的自己真是不懂事,也难怪他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秦姑姑。”   秦姑姑立即上前。   项心慈扶着她的手起身,神色间虽还带着刚刚的餍足,却更见威严从容,现在的她不用靠折磨明西洛平衡她阴暗的心里:“一会把你刚刚的小心思说给他听,自己去前院领罚。”   秦姑姑顿时跪下,诚惶诚恐:“是。”   项心慈甩下衣袖,向厨房走去,她决定去厨房看看他,顺便帮他打个下手,算是哄他高兴。   秦姑姑看着娘娘和焦耳离开,软在地上,心里有种朦朦胧胧的猜想,这么多年,偶然只是世子罚她们,小姐无非心情不好了甩她们两巴掌,很好因为她们做了什么动怒,却还是第一次因为世子以外的人亲自罚她们,皇上吗……   秦姑姑扶着一旁的椅脚起身,明大人确实不错的孩子,秦姑姑莫名舒口气,只要不是世子,哪怕只是有人能替代世子,都是好的。   薄薄的月光幽静的倾泻在屋檐上温柔的拂过每一寸土地,夜已经深了,湖水依偎在月色下香甜的睡去,枝头上的猫头鹰打个盹,清醒后快速飞走了,侍卫换过了岗,夜静悄悄的。   金碧辉煌的庭院陷入沉睡,风透过窗户吹动厚重的床幔,里面的人丝毫不觉。   明西洛睡的并不安稳,本舒展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梦境里,似乎今天的事情再次上演,又比今天的冲突更激烈,他娘不知道为什么冲如了心慈的院子,院子也不是现在的忠国府更不是她的葳蕤院,哪里很陌生但同样奢华,让他即便只是在零星脆裂的画面里也能明确的辨认出是她的院子。   画面陡然一变,四五个婆子压着他娘往煮沸的大锅里按,有个身着绛紫色华服的小姑娘冷冷的站在旁边,看不清脸但衣服……让他觉得是她。   突然有什么人闯进来,他走的很快,近了,是个男人,莫名的熟悉……可怎么都想不出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梦里的明西洛头疼欲裂。   “放开她!”   无论他怎么喊没有人听他的,这里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无视了他的存在。   明西洛很急,他觉得自己可以阻止,这里都是女眷他可以轻易带走要带走的人,但是没有,他一直在和她交流,但她油盐不进。   突然他似乎恼了,声音微微拔高的说了一句:“她是你婆母!”   婆母!有什么冲破梦障,画面突然变的清晰,男人是他自己,女子的确是她,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认识,虽然场景不同,但人一样。   梦境清晰的继续,晃动的画面稳定下来,地上的一砖一瓦都看的清晰,她的容色更是清楚,更年轻,更盛气凌人。   而‘他’在求她,似乎底气不足,小心翼翼怕让她不高兴,又想带走自己的娘:“我以后再不让她踏足你的院子,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就绕了她。”   “把她扔进去!”   “她是你婆母!”   “婆母?你的面子?又没生没娘,怎么能是母。”更年少的项心慈毫不犹豫的从旁边的托盘里扯过休书扔他脸上:“现在你没有面子了,她擅闯我的地方拿我的东西,就是偷,给我把她扔进去!”   画面陡然变了。   清晰的画面重新模糊,却依稀能辩出是一家茶楼,说话的人语重心长,带着几分歉意。   “这次是她任性,也是她不对,你那么做是应该的,别说只是说了她不孝,就是开你家祠堂让她跪我们都无话可说……”说话的人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她从小被宠坏了,不太懂事,更不听话,自从成婚后好多了,都是你的功劳,以后还有赖你多约束她、多管教她,让她不要如此顽劣。”   “过两天把她接回去吧,总在家里住着让人议论她是非,而且她还小,你多说说她,严厉一些,她会听的,让你费心了。”   明西洛觉得心头涌上一股责任感,他希望她更好,更懂事,行走在外时的不会被人恶语中伤,也不要破罐子破摔的整日跋扈,那不是她,她明明那么好,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该被人看见、被人艳羡,而不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何况,那个声音说的对,她只是小时候没有人教导、没有人看顾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会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慎行慎言什么是公平正义。   但不知道为什么,梦境完全黑下去,一个模糊的身影如深渊地狱弥漫着浓重的死气拖拽着她,要她去死。   不!   不是!   不能!   明西洛猛然惊醒,如潮水般几乎要吞噬他的憎恶、恐惧,真实的让他窒息的慌乱慢慢离他而去,甚至除了最初的画面,他想不起这股哀恸来自哪里。   明西洛手臂无力的放在额头上。   项心慈无意识的翻身蹭入他怀里。   明西洛意识发颤的抱住她,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她只是性格肆意放纵了些,人并不坏,她还深明大义、懂得付出和怜悯,她没有十恶不赦,更不是无药可救,也不应该死……   “嗯……”项心慈不舒服的动了动。   明西洛放软了拥着她的力道,下一刻更烦躁的情绪涌上来,他突然侧过身,急切的吻上她的唇。   “嗯……”   项心慈的胳膊被压在软枕上……   ……   天还未亮,明西洛已经起身,眉目微皱的系着衣服上的腰带,梦境的记忆已经不慎明朗,但那不重要,他要处理季氏的事,至少她不能成为事。   项心慈拢拢衣服起身,疲倦的倚在床柱上,眯着眼,长发散乱,媚意流转像一株喝饱雨露的娇花:“这么早……”   明西洛眉宇间的轻愁顿时散去,温柔的上前:“再睡一会。”已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回床上。   “今天不是不早朝吗……”   “有点事。”明西洛将被子盖好,坐在床边,轻拍着她:“睡吧。”   项心慈抱住他的胳膊,闭上了本就疲倦的眼睛,乖巧的:“嗯……”了一声。 821一更 明西洛从卧房出来,外面烛火通明。   秦姑姑素服跪在地上,初春的天气里已经跪的手脚冰凉,声音发颤:“皇上万岁,奴婢……有罪不该欺瞒。”   长安见状,立即上前一步:“回皇上,姑姑跪了有一会儿了,怎么劝也不听。”可不是他们让跪的。   明西洛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话是对长安说的:“知道了。”绕过她欲走过去。   秦姑姑突然开口:“皇上!”头恭敬的磕下去又抬起:“皇上,夫人已下令责罚奴婢,夫人心里是看重皇上的,只是有时候说话任性惯了,望皇上海涵,不要怪罪夫人。”   明西洛已经走远,心慈怎么样轮不到别人跟他说。   天蒙蒙亮的时候,明西洛推开崭新的员外郎府的门,门檐上顿时飘下一片落叶,里面死寂一片:“不是说请了几个人伺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长安立即垂头道:“回皇上,不久前……因为明老爷的原因,明老夫人将几个伺候的婆子发卖了……”   明西洛神色冷下来,抬步走进去,侍卫快速填充上道路两旁的空缺,漆黑的院落里亮起一盏盏灯,空荡荡的院子瞬间亮堂起来。   不一会,主卧里传来不耐烦的声响:“谁在外面!一大清早就吵的不让人睡觉!连个饭都不会做要你能干什么,每次轮到你都乒乒乓乓的,以为家里有万贯家财任你败吗!”明老夫人烦躁的披着衣服凶神恶煞的出来就要拧四儿媳妇的耳朵,乍然看到银光闪闪的刀鞘和站在大厅里的人,顿时吓了一跳。   下一刻便喜笑颜开,殷勤不已,激动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小……小五回来了,娘就知道你会回来,外面还有家里好。”说着赶紧搬凳子给明西洛座,才发现已经不是家里的凳子,有些搬不动,又尴尬的收回手:“坐,站着干什么,吃早饭了没有,娘给你做。”   “不用了。”   “用,用,怎么不用,你最喜欢吃娘做的打卤面,娘这就给你——”   明西洛看着她,眸光一动不动:“不用了。”   季桂娘见状拘谨的看看周围站着的侍卫,每次明西洛一本正经的跟她说话,她都觉得瘆得慌:“诶,不吃,不吃。”   明西洛的视线从她脸上扫过,高肿的脸颊下还有两个被捏的青紫印子,秦姑姑没有这样的力道,应该是姓庄的动的手。   季桂娘见儿子看向自己的脸,顿时想起自己脸上有伤,双手一扬就要拍着自己大腿哭诉。   “闭嘴。”明西洛声音平静,他不是来看她表演的,从长安手里拿过荷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二百两。”   “二……二百两?”季桂娘忘了脸上的疼,瞬间冲过去握住荷包,真沉,这可是二百两,这么多钱!   不是,自己受了委屈,正是要儿子出头的时候,她儿子贵为皇帝竟然还有人敢打她,不单打她还割她舌头,她的舌头啊,季桂娘想想都害怕,不用酝酿情绪也忍不住想哭,小五一定要给她做主,这次她可一点错没有。   季桂娘紧紧握着钱袋子开口:“小五,娘知道你孝顺,你是好孩子知道惦记着娘,可你知道吗,你看娘脸上的伤,肿的高不高?嘴里都打出血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那个恶毒的女人还要煮了娘的舌头,就这么拔娘的舌头!”说着掐着自己的脖子,努力展现昨天的情形:“这个女人太恶毒了,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一个披着人囊专门残骸咱们这种老百姓、吸咱们血的贵族,以前咱们邻居被地主老农害死的事你忘了。”   明西洛退后一步没让她靠近,声音平静:“她为什么拔你舌头?”   “她就突然冲出来就,蛮不讲理的就要拔娘的舌——”   明西洛的手落在她握紧的钱袋上。   季桂娘顿时死死握住,这是她的!给了她了:“你快松开,好,好,我,我说,我还不是为了帮她,你都要选秀了,我看她着急想帮她选秀,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好,谁知道我才叫了她一声,她就叫人过来打我,你看把我脸打的,我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她都快把我打死了!”   明西洛松开握住钱袋子的手。   季桂娘快速抱好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赶紧塞进袖子里:“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没有害她,是她无缘无故打我,我怎么也是你娘,她竟然让下人打我,她这是打我吗,她这是给你难看!”   “所以,你喊了她,把她惊倒了?”   季桂娘震惊的抬头:“怎么可能!她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就让人打我,等一下,她恶人先告状!?”季桂娘瞬间掀起袖子,她还是第一次被人恶人先告状!“她也不看看她是什么东西,竟然满口谎话,你看我的脸,我就喊了她一句,她裙子都没有飘一下就打我,是她莫名其妙动手她竟然还有脸说——”   明西洛从桌子上拿了个放蔫吧的橘子,放入母亲嘴里。   “唔唔——唔唔——”   明西洛已经开口:“我知道了,她脾气不好打了你,这次你担待些,以后见了她绕着走,别平白没了舌头。”   季桂娘不敢置信的看着从来孝顺的儿子:“你说什——”   “以后我每个月我给你二百两银子。”明西洛说完看着她。   季桂娘顿时激动的咽口吐沫:“二,二百两?”以前只给五两,登基后给五十两,现在尽然给,给二百两,二百两啊,还是每个月都有?够她养好几个长工再养一匹牛,出门坐牛车了,就威风了!   呸,呸,什么牛车,是马车,高头大马更威风,以前的街坊四邻还不羡慕死她,七儿媳妇也不敢看不起她了。   季桂娘立即点头,二百两!   “以后见了她绕着走,就是不小心碰见了,也要当不认识。”   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季桂娘撇着嘴,对下狠手的女人没好印象,蛇蝎毒妇,自家儿子是皇上,她算个什么东西。 822二更 “不愿意?可以,以后没有依旧五两。”   季桂娘赶紧不情不愿的开口:“绕着走,能绕多远绕多远满意了吧。”狐狸精,竟然还勾搭着她儿子,难怪看不上自己,原来私下里见着面,还恶人先告状让子恒为她出头,什么玩意!这是她儿子,她都舍不得用的儿子。   明西洛看着母亲:“娘……”   季桂娘热情的应着:“诶。”   明西洛就这样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叹口气,他父母拿钱不办事的时候多了,对她们来说‘信用’二字本身就很可笑:“如果,我知道你没有信守承诺,就不是她要拔你舌头,而是朕要堵住悠悠众口,不让人天下人知道朕有一位生母了。”   季桂娘顿时大哭起来,哭的真心实意、嚎啕不止:“你个白眼狼,你个白眼狼!是谁生了你谁养了你,你这样对我,你尽然为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这样对我。”   明西洛站在原地看着她微丝不动。   季桂娘伤心不已,她一手养大这么多孩子容易嘛!她容易吗,到头来没有一个孝顺的,唯一出息的不体谅她辛苦,竟然还要为一个女人杀了她,她活着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明西洛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季桂娘见他像任何一次一样冷淡的样子,抬起胳膊擦擦眼泪:“你放心,我绝对不再搭理那个狐狸精!以后她就是死我跟前,我都不看她一眼!”不孝子!   “做个饭用嘴做吗!不省心的东西!喊什么!天还没亮就听见你……”嚎……嚎……明老爹看到大厅里的人硬生生将最后一个字吞进去,顿时像鹌鹑一样缩在了角落。   明西洛看他一眼,就像以前每次回家一样,清冷平静:“爹醒了。”   明老爹闻言立即小心翼翼的使劲点头:“醒,醒了……”面前的人让他觉得陌生又畏惧,九五之尊,身边还站着一排排侍卫,这样的人自然不是他亲儿子,他亲爹是九王爷,堂堂九王爷,是他这个小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人。   明西洛的视线在父亲身上绕过又在母亲身上绕过:“那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明老爹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不断点头。   季桂娘脸色灰白的坐在地上不吭声,到头来她不如一个狐狸精!   明老爹待人走,所有的侍卫都不见了,灯火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才敢起身:“你个没用的东西,你干什么不留皇上吃饭,那可是皇上,没用的东西!”   “我没用!你有用你留啊!我再没用他也是我生了!你有用你生出来的都是什么货色!”   明老爹不说话了,他不跟她一般见识,他睡回笼觉去。   季桂娘觉得怀里的二百两都不香了,却不敢怀疑明西洛说的话,顿时擦擦眼泪起身,不见就不见,那个爱告状的狐狸精被倒霉的摔她跟前,她肯定见死不救!气死她了。   “娘,你怎么起来了?”   “你还知道起来!家里进贼了都不知道!还不去做饭!”   明西洛停下脚步:“派个人盯着员外郎夫人,以后两位夫人……不要见到。”她娘在心慈手里讨不到好,不如不见。   “是。”   ……   御书房内,明西洛看着手里的两张名单,秀女的姓名、家世,大梁五品官员以上男子的未婚明细。   明西洛将两张纸放在桌子上,抬起笔,不吝啬的将两江织造的女儿点给了两江总督的幼子。   长安在一旁磨着墨,余光扫了一眼,心颤了一下,皇上要做什么,结党营私?让两江如鱼得水,织造府与总督府‘勾结’,这……   明西洛又将左山郡监察御史的女儿与左山郡郡守的长子放在一起。   长安连续瞥见好几个应该避嫌的人家被划在一起后,才算明白,皇上为了不让这些人上奏,都将送上女儿的人家利益最大化了,虽然这些比不上皇后的尊位,可又能说自家女儿进了宫一定是皇后,倒不如抓在手里的利益更实际。   长安收敛目光,认认真真的磨着墨,已经没必要看了,皇上根本不会以此打击谁。   明西洛的视线在莫云翳的名字上停了一下,随后没有犹豫的将他的名字删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必为了他坏了现在的局面。   永生在屏风后冒了一下头,又急忙缩回去。   长安见状默默退了出去,不一会又进来:“皇上。”   “说。”   “回皇上,刑部尚书赵大人今早突然身体不适,伤了头部,恐怕要调理一段时间,刑部特来请示代职人选。”   明西洛停下手里的笔,刑部:“朕记得以前项承是刑部尚书?”   长安应的痛快:“是皇上。”一门两尚书三重臣,当初项承尚书上去的方式也不光彩,所以请辞了的。   “就让项承暂代刑部尚书一职。”   又上去了?“是。”这项家恐怕又要凭借忠国夫人说一不二了。   ……   项章收到这个消息时惊了一下:“你没有听错?”刑部代尚书一职轮不到他过问,更不至于第一时间有人说给她听,但如果是项承,就能理解了。   “侯爷没有,旨意都到了。”   项章微微皱眉:“知道了,下去吧。”并没有欣喜的感觉,按说怎么也轮不到项承才对,论资历他上去的方式就不光彩,论能力……虽然老五能力不错,但也不至于沉溺官场二三十年的老臣多优越,毕竟项承二十年没有高位经历。   项章莫名想起内人的话,皇上对他们家似乎太过好了一些?赵尚书身体不适皇上直接让老五代理刑部尚书一职?   按理说就是那个位置上没人也没什么,更不该轮到老五,但是皇上却把代尚书的权利给了项承?偏袒?捧杀项家?   项章缕缕胡须,似乎有些看不透皇上的意思?捧杀?需要捧杀吗?没有项承暂代刑部尚书他们家也够惹眼的,何况上次忠国夫人那一闹,皇上手里等于捏着项家的把柄,未来随时有机会从争强好胜的忠国夫人身上找到突破口灭了项家,何须多此一举。 823一更 忠国府内,侍女仆妇们安安静静的忙碌着。侍卫们挎着刀站在走廊上,禁卫军与御林军泾渭分明。   卢虎背脊挺直,腰上刀还留着昨天砍人的血。   申德站的更直,将头上的玉冠挺的很高,一身锦衣玉袍周身气派,切,谁没有见过血一样!   卢虎瞥一旁的申德一眼,花孔雀,当谁没有几颗宝石!环顾了周身一圈发现确实没有。   申德眉目飞扬,见血谁不会,下个月轮到她们调岗,宝石可不是谁都能有。   卢虎觉得回去后必须跟延古说一声,以后来忠国府兄弟们必须一身银甲!   大厅内一片祥和,春风浮动细沙,多宝阁上的玉器金玩沐浴在春光里,懒洋洋的泛着睡意,香炉内气清香淡淡若有似无。   项心慈一袭月华长裙,慢条斯理的剥着手里的鹌鹑蛋:“都说了别抢,我剥的好好的。”   明西洛叹口气,只能将她袖子往上挽了些,确定她剥的得趣,收回手,给自己盛汤:“喝吗?”   “少盛一些。”项心慈将剥下皮堆放在一起,摆的十分好看:“你又给我爹把官职升上去了?”问的随意。   明西洛试了试温度:“五老爷做过,暂且让他代着。”   项心慈笑笑,嗔了他看一眼,顺手将好不容易剥好的鹌鹑蛋放进明西洛碗里:“不是觉得我辛苦?”   明西洛茫然的看着滚落在碗里的鹌鹑蛋有些惊讶,瞬间看向她。   项心慈骄傲的挑挑眉,不能是给你的?   明西洛嘴角微微上扬,慢慢垂下头看着碗里的鹌鹑蛋,筷子戳在其上,仿若爱抚:“你辛苦什么,项五爷能力在那里也合适。”   “哦?荒废了那么多年的能力吗?”   明西洛被说的羞恼:“一个刑部尚书而已,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协调好和不逗他了:“急什么,我是无所谓,就是担心外面的人说你。”   “是吗?”   “担心你不至于这么高兴吧,说的好像我没有担心过你似的,我对你不够好吗?”   “好,最好。”明西洛仔细的将鹌鹑蛋放入口中,咬了一口,很好吃。   “那还用说,还吃吗,我再给你剥一颗。”   明西洛反过来别有深意的看着她:“因为项五爷升官了?”   “对自己那么没有自信吗,到底吃不吃?”   “现在有了,吃。”   ……   项章快速转着手里的玉石,眉头紧皱,最近一件事连着一件事,事事没有头绪!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管家急急忙忙进来:“老爷,世子回来了。”   项章瞬间抬头:“快让他进来。”   项逐元刚刚进来,礼还没有行完。   项章心已安定了安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在不管什么大事好像都能稳住,就是玄简他……哎,对他太不公:“皇上什么意思!”问出的话虽然还有些急,但已经没刚才那么焦躁:“我们主动将人撤下来的,皇上又把人提上去。”项章将手里的玉球转的更快了,眉目不畅,皇上的心思实在难猜,越来越难猜了!   项逐元脸色很不好,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就不太好,不好到不愿意掩饰,如今父亲问起,更是直接道:“让五叔推辞了吧。”明西洛想讨好谁!心慈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了,他以为她知道她在做什么,现在看来,她根本没想过回来。   项章松口气,没注意玄简神色:“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能应,来人!将五老爷叫过来。”   “是。”   项逐元心里很烦,不愿久留:“爹,我有点儿事儿先出去了。”   “什么是比你五叔的事儿还重要。”才察觉儿子神色不对:“有事?”   “没有。”   项章心里顿时一紧:“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皇上对咱家——”   “爹,没有的事。”绝不可能是好事:“没事我先回去了。”   项章不明所以,怎么了吗?出什么事了,不是国事难道是私事?私事能是什么事?后院连个女人都没有:“你留下一起跟你五叔说说。”   “我真的还有事儿。”项逐元心里很不好受,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敢去证实,如果是……他这个处处不让她如愿的兄长,和一个夜夜都能跟她在一起的人,她更倾向与谁,当然是能让她享受的那个。   项章见儿子……“玄简。”   “我没事,爹还有事吗?如果没事我想先回去。”   项章顿时收起欲留人的心思,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比皇上要倾覆项家更严重,但玄简好像……莫非真出什么事儿:“你去吧。”   项逐元歉意的恭手,他项安静一下,却说不出来安慰父亲的话,难道让他说,不会有事,皇上欲讨好心慈才这么做的:“告辞……”   项承来的时候只看到侄子一个背影。   项堰也跟在老五身后:“玄简做什么去了?”   项承怎么知道:“大概有事。”   项堰进了书房,直接开口”:“大哥玄简怎么了?”   项章看到老二就烦,这么一点动静他也上敢这过来,他能解决什么问题,让他辞官,他干嘛!   项堰当然要来,这是大事,先一步高兴的道:“哥,老五又升上去了,这是好事,咱们兄弟几个晚上贺贺?”   “贺什么贺!”   “哥,这次是皇上亲自升上去的怎么就不能贺了。”又不是他们托关系扒着刑部尚书的位置不放。   项章不想理会他,直接对老五道:“刑部尚书一职你不能接。”   项承立即把思绪从侄子的事情上移开,原来大哥找自己过来是说这件事情,他今早收到皇上的口谕时也很惊讶,以目前的梁都人才储备,轮到他的希望不大,但若说捧他上去,用他对付项家,好像也没什么作用:“我也正想跟大哥说这件事,既然大哥有了决断,我明天推辞了就是。”   项堰有些不高兴:“这是皇上决定的,又不是我们讨来的为什么不要。”   项章当没听见,直接对项承道:“你也别多心,我没有不让你升一步的意思。” 824二更 “大哥,我明白。”   项章欣慰,至少比老二让他省心的多:“虽然现在看来,皇上什么苗头都没有,可皇上让小十二另行另配……”确定没有恼了他们的意思?   “大哥,我确定是皇上要给所有秀女指婚,没有针对十二的意思。”这个问题他已经说过了。   项堰有些听不懂:“什么指婚?皇上要给谁指婚?秀女?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项章嫌他烦:“但现在皇宫里也没有确切的消息。”   项承也不能说绝对又:“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项堰急了:“大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大哥!”   项章声音有些沉重:“如果没有……”难道皇上一边不满我们项家权力太大,一边又给项家放权,这是什么意思:“总之先推辞了。”   项承没有意义,家族利益最大,当年大哥也没有放弃他:“是。”   项堰急了:“大哥!”   “你闭嘴,我要辞官吗?”   项堰为什么要辞官,他做的好好的,皇上都没有辞了他:“现在是说我的事情吗,是说给秀女指婚的事情。”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如果那样,现在那些隐隐觉得自己哟啊当国丈的人岂不是笑话一样!   他最近都少受这种人给的闲气,好像他们把女儿送进宫就能像小七一样得到通天的的好处,也不看看他们各自的女儿长的什么鬼样,他们家小七虽然人品不怎么样,那样貌没的说。   “既然不辞官,剩下的没得说,赶紧走。”   “大哥——”   “走!都走。”   项堰不敢挑战大哥,收住快冲破房顶的好奇心认怂的往外走,刚出门就拉住老五:“走,去二哥那里坐坐。”   “二哥,我还有事。”   “先去二哥那里坐坐,走了。”   项章揉揉眉心,深吸一口气,转身问:“世子呢。”   “回侯爷,世子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派人跟上去,看看世子去了哪里?”   “是。”   ……   穿过行人如织的闹世,走过繁华的街道,路途渐渐更加平坦,人却越来越少,直到行人退让,车马不行。   项逐元才翻身下马,看着眼前把守森严的府邸,心中涌起无尽压抑,他费了一番周折打听到最近一段时间皇上根本没有在皇宫,他能去哪里,总不能是员外府,更不是东文街,只能是这里。   善行见世子不再前进,眼中也浮现一缕伤感,世子爷与七小姐……造化弄人。   项逐元站在这里,风吹过寂寥的街道,除了不动如山的侍卫空荡荡没有人烟。   善行站在世子身后,过了好一会,见主子依旧没有动:“属下去敲门?”   项逐元深吸口气,眼睛闭了一下睁开,眼中的压抑暴戾尽数淡去,又是山河无恙的宁静:“不必。”说完转身离开。   ……   项心锦眉目温柔的看着玄简,他的弟弟无疑是最好的,曾令无数人爱慕,如今亦有无数人艳羡,得以让她后顾无忧、有人可依。   可也因为弟弟,她这几年隐隐不安却不敢跟任何人说,她的长弟无可挑剔,他也长成了她想象中的样子。   她记得小时候便觉得,玄简这样的男子即便长大了也不会在女色上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他也没有让人失望,但也不该是如今院中空荡荡的样子。   年近三十,除了一妻,他身边没有任何女人,这正常吗?就连穆段还有三五妾室,玄简这样的男子外面投怀送抱的只能更多,可他却没有。   项心锦将不安埋入心底,如今越发不敢与人说,端庄娴静的看着弟弟开口:“虽然祖母也提过这件事,但忠国夫人你是知道的,未必需要我去陪,她一不胆小,二不怕事,三不会有人加害,更何况她还有五千禁卫军守卫整个忠国府,她未必会答应。”何况她们两人这些年算不上亲近。   项逐元也知道:“不管如何,她年龄不大,又带着殿下,她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我和祖母的意思是希望大姐可以照看一下。”   只是照看?照看什么,项心锦看着他,眼里未曾流露出一丝试探,否则就是他们项家永远抬不起头的耻辱。   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成为忠国夫人拉近与家里关系的纽带,更不想玄简多接触她:“教导谈不上,她未必听我的。”   “姐,忠国夫人有时候虽然任性了些,但对姊妹都不错,她只是年纪小,需要人教导,上次的事,父亲也很担心。”   只是父亲担心,你不担心,恐怕这次是祖母让她去忠国府的根本原因,玄简去求了祖母,是怕她闯了祸项家也无法收场吗!他不觉得他关心过多了吗,怎么不见他过问住在庄子上的妻子一句!   如果不是母亲和父亲带侄子亲近,侄子也确实长的像大哥,她都怀疑——怀疑——   项心锦不让自己激动:“是啊,上次虽然要感谢小七,但到底危险。”   “所以才需要大姐,摆脱大姐了。”   如果她不去呢?   “大姐也不用有压力,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大姐觉得管束不了,可以带她来祖母这里住两天。”   项心锦顿时警觉,手攥住手帕却不敢抬头看玄简:“祖母的话她更不听,既然……你和祖母都想让我住进忠国府,我就去吧,正好我陪她住几年,这几年就不回来了也让母亲清静清静。”   “姐,你和心慈都是我们的家人,项家永远是你们的家,如果不是忠国夫人身份特殊,五叔也是要接她回来住。”   绝对不行!他果然有这个意思!他怎么敢有这个想法,他年龄不小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他万劫不复!他到底懂不懂!为什么要一条路走到黑!   等一下?接回来住?!前段时间他书房里住着谁?项心锦脸色发白,   虽然没有证据,也没有人看到过,但是日益院里不合时宜的香气、药气、绯绯不止一次听到过的像过集一样热闹的动静怎么回事,他极力瞒着的书房里住的是谁!? 825一更 不会,不可能,不要自己吓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项心锦慌张的掐住自己手心,她怎么敢往那个方向想,她不能。   可项心锦脑海里却忍不住一遍一遍过着这个可能,这样才能解释那段时间项逐元为什么定时回家、为什么发卖了绯绯,因为绯绯住的距离日益院书房最近,还将日益院书房的事告诉了侯夫人,他恼羞成怒怕绯绯哪天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发卖了绯绯!   什么见不得人的女人会让他那么紧张!他堂堂朝中正三品大员,就算收个小妾怎么了,妾室身份上不得台面有什么谁能管他嘛,他却如此忌讳,只能是那个人何止见不得人,简直令人不耻!   项心锦不想用最肮脏的想法,想他的弟弟,他风光霁月,从未行之踏错的弟弟,整个项家都在他维护下,甚至自己和离之身还能回到家里出入自由也是得他庇护,可那是一条死路,只要陷进去,将无翻身的余地。   她不想,也绝对不能看着项逐元在不归路上走下去:“都接回来住做什么,徒留人多话,若不是母亲拦着,我也是要出去住的,自在一些。”   “姐。”   “我知道你和娘是好意,没有别的意思,行了,我也在家里住的够久了,出去住住也好,我去忠国夫人那里叨扰她。”与其容忍他们胡来,不如将人看住,有她在,至少心慈不能再无缘无故出现在日益院书房。   项逐元面色无澜的点点头:“劳烦大姐了,心慈年幼却乖张,她有什么冲动的事如果拦不住,大姐也好第一时间告诉父亲,也让父亲有个准备。”   项心锦无法从他脸上看出是不是有私心,如果他们可以见面,为什么她还要让自己过去看着忠国夫人?为什么?   “姐?很为难吗?”   “我只是给家里报个信,没有什么难的,只是让她知道我恐怕讨不了好了。”   “心慈不是那样的人,虽然得理不饶人了些,但心思不坏,有劳长姐了。”   什么样的人心思坏,他发妻那种与世无争从不过问他事情的人吗!难怪他没有去雪飞,如果换做雪飞,他能将人一年年扔在庄子上不闻不问,能任他摆布受他冷落!   项心锦觉得玄简鬼迷了心窍,怎么能做下如此……她想过父亲母亲和项家的百年声誉吗!“你们也不要太担心,先皇如此宠爱她,未必没有给他留保命的东西。”想想先皇为了她做了什么!她和先皇才是夫妻,玄简还如此执迷不悟!   项逐元没有多谈先帝的事,只是说起了别的。   项心锦看着项逐元始终如一的神色,他似乎只是就事论事,神色中也只是担忧心慈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提到先帝时他也公证论事,所以……才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吗?   项心锦视线不自觉的看向他处,绝不怀疑自己想错了,反而越看他越为他着急,她如此风华的弟弟,为什么陷入了这种事里,她能无知无觉的出现在玄简的书房,以前有吗?   玄简不是注重私欲的人,日益院却养了无数厨子,库房里贵重的东西从未见他拿出来过,连小侄子身上都没有几件,更不要提名存实亡的世子妃。   项心锦突然想日益院是什么时候开始进厨子的?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玄简还没有考取功名的时候?   项心锦心底陡然发寒,怎么可能,可已项逐元的个性,他若不想人发现,定然掩饰得很好:“好……”   “辛苦大姐了,大姐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昨晚雨吵,睡的晚了些。”   “我那里有些安神香,一会让人给大姐送来。”   “也好。”   ……   项心慈将朱钗叩在桌子上,神色不悦:“我大姐住过来做什么!谁传的话?直接告诉她们不行!”   林无竞看了夫人一眼,   秦姑姑急忙安抚的开口:“夫人,到底是自家人,拒绝的话客气些总没有错。”   “还不够客气的,不行就是不行!”   林无竞翻看着手里的交换名单,那边有人急了,因为夫人没有过去,所以找个人过来看着夫人。   秦姑姑点头道:“是,是,很客气了,夫人别生气犯不上,奴婢这就让人回了去。”   “你说没事儿她住过来干什么。”   焦耳接替秦姑姑的位置,为娘娘梳头:“老夫人的意思可能是想找个人跟小姐您做个伴。”   “我大姐那样性格古板的?确定是作伴不是看着我,老妖婆贼心不死!”项心慈瞬间看向林无竞。   林无竞慌忙继续看名单。   “你什么眼神,看我干什么!”   “没有。”   项心慈收回没目光,不至于跟林无竞一般见识,自从那天回来后他就奇奇怪鬼的,少见多怪:“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让大姐住在家里每日晨昏定省的也不怕大姐嫌麻烦,不过,我看我大姐愿意,恨不得天天留在老妖婆身边时时尽孝!当姑娘的时候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如今为人母了还天不亮就起床,她也起的来,不嫌累,何不去自己的庄子上住着,想做什么做什么,也省的一大家子人麻烦。”   焦耳笑笑,认真的为夫人挽发。   林无竞翻看着名单。   “怎么都不说话?”   焦耳熟练道:“觉得夫人说的有道理,正想着呢。”   项心慈点点头,突然道:“她是不是想派个人看管我?”毕竟上次……   “夫人多心了,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要是不好连累的也是向家的名声,告诉他们人不用来了,殿下调皮,本宫照顾不来两个人。”   是,照顾不来,焦耳笑着将蓝色朱钗没入娘娘发间:“是,知道了。”   ……   “她没答应?”项逐元从书案中抬头,眸色幽深,眉宇间带着官袍也压不住的深沉。   善行顿时垂下头,世子他——   项逐元放下笔,眉宇已经舒展开,嘴角浮现出一抹冷意,不是对心慈,他早已习惯万事不对心慈,只能说有些人别有居心:“我有些身体不适,今日就不办公了,回府吧。” 826二更 身体不适?“是。”   ……   “世子病了?严不严重?请大夫了没有?”项心锦有些急:“谁在跟前照看着?他院子里一个细心的人都没有,不行,更衣,我去夫人那里一趟,让嬷嬷去照看一段时间。”怎么就生病了。   项心锦心焦火燎的,急急忙忙向母亲的院落走去,走到一半,脚步突然慢下来,若有所思,玄简病了?昨天还见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病了?   也不是突然病的,是忠国府派人回话说‘先帝去后,忠国夫人思虑过甚不方便接大小姐过去住’他才病的。   项心锦又急忙打断自己的想法,她怎么能这么想,万一玄简真病了?可疑虑埋在心里便不停的放大,是不是自己多想了,等等不就知道了吗,他的日益院书房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日日烟火缭绕的!   “大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先见夫人。”   ……   项心慈午睡起来便听说大哥病了,下意识的急了一瞬,穿上鞋就要去项家,片刻又冷静下来:“早上是谁传的话?”   秦姑姑为夫人穿着鞋:“回夫人,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怎么了?   项心慈举动慢下来,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午睡刚醒来的慵懒:“去项小宅那里住两天。”本也没想着能躲过去,她跟明西洛的事少不得要听他唠叨几句了,她可未必会听,到时候真把他气病了,是他活该。   秦姑姑也想到什么,叹口气,小姐什么脾气,世子爷什么气性,到时候……   焦耳犹豫的问:“夫人,多待几件衣服吗?”   “带上吧。”   “是。”   ……   郑管家看善行一眼,上前道:“娥姑姑,您看时候不早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娥娘慈爱的看着世子:“世子身体不适,身边不能没有人,老奴也没什么事儿,能从侯夫人手里接过这活儿不容易,管家就别赶我了,世子可别嫌弃老奴年纪大了,干活不利落才好。”   项逐元声音温柔:“娥姑姑说笑,你能过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只是母亲身边可不能没有你。”   “大夫人也盼着世子赶紧好,若不是大夫人不会照顾人就亲自过来了,世子先把喝药吧。”她来时大小姐特意嘱咐她尽量不要离开世子身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大小姐担忧的样子,恐怕是有什么事,这也不是上大事,她本也是过来照看世子,不会离开的。大姑奶奶和大夫人都记挂着世子,世子这一病,多少人着急,老夫人都去念佛了:“世子,已经凉了。”   项逐元不动声色的看眼旁边的善行,心慈已经来了。   善行见状再看眼郑叔,他不在内宅走动,开口不合适。   郑管家立即道::“娥姑姑,这活我来吧世子喝了药也该睡了,您也在这待一上午了,下去休息一会儿。”   “不用,这才哪到哪,精神着呢。”   郑管家闻言苦哈哈的看眼善行,这老姑姑太热情怎么办?   善行见状想了想,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善奇慌慌张张的进来:“世子,大人,大人衙署有紧急公务需要大人处理。”   项逐元闻言放下喝光的药碗。   娥姑姑见状担忧不已:“世子,您还病着,这……”   项逐元已经向外走去:“我不要紧,姑姑也休息会。”   娥姑姑看着世子离开的背影,叹口气,生了病也不能好好在家里歇着,哎。   ……   项逐元踏入书房便看到许久不见的她坐在书桌前,悠闲自在的温茶,原本摆放在书桌上的案宗堆在后面不起眼的角落,蒙了尘一般缩卷着。   项心慈抬起头,窗外的春光落在她眼角上,遣绢旖旎:“回来了。”   项逐元闻言满腔的不高兴,在这一句问候下无力的化为虚无。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这些日子没见积累出的不悦,瞬间没了出气的地方无力的坐在距离她最远的一张椅子上,不甘心这么简单原谅她。   项心慈放下茶壶,托着腮看他一眼,习惯性的恶人先告状:“你让大姐去我那儿干什么?觉得她日子过的太开心想给她找点不自在?我是不无所谓,你要想让她过去,只要她住得下去了,愿意去就去。”   “你那里有什么住不下去的。”项逐元看过去。   项心慈听着他的语气,嘴角漾出一抹懒散的笑:“是没有什么住不下去的。”顺便看眼还没到的林无竞:“愿意让她去就去吧,也不差两间屋子。”   项逐元闻言,心里一阵烦闷:“那是祖母的意思,祖父他们都一起商讨了,共同的决定,你要是有意见,回头我跟祖父说一声。”   “哦,祖父的意思啊。”   “不然呢?”   “没有不然啊。”   项逐元看着她无所谓怎样的神色,突然道:“皇上升了五叔的职,您知道吗?”   “不是暂代?”   “从哪里知道的?”   项心慈目光幽幽地看向他,哦,语气这么冲,不高兴什么呢?   项心慈将温好的茶往他的方向推了一推,素手托住好看的下颚,一双微微上挑的眉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带了三分戏谑:“你想知道?”   不想!“近几日春色正好,要住几天吗?顺便出去走走。”   项心慈思虑的想想:“可大哥病了,我怕你把病气过给我,不想住。”   项逐元简直——   郑管家急忙将手里的奶糕端过去:“七小姐呦,老奴可想七小姐了,知道七小姐要来早早让厨房备了小姐爱吃的奶糕,七小姐快尝尝鲜,厨房刚做出来的还热乎着,世子爷都没口福吃第一口,七小姐先吃,小姐,您说巧不巧,七小姐您一来世子的病就好了,七小姐只管多住几天就是。”   项心慈笑眯眯的咬了一口,香甜软糯,不禁瞪项逐元一眼,对郑管家道:“好啊。”   项逐元闻言挺直的脊背才慢慢靠在椅背上。   项心慈心里冷哼一声,随即又有些心疼,到底是自己很久没有来看他,他不想自己才奇怪,何况待会弄不好还得更气,便主动起身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撒娇:“生病了?”主动将手里咬了一小口的糕点递过去。 827一更 项逐元看了她葱白的手指一眼,‘倔强的’没有受她这点小恩小惠,撇开头:“没有。”   项心慈将他脑袋板回来,糕点倔强的怼着他的嘴:“吃一口,难道你信郑叔说的第二口不香了?”   项逐元被她按的头往糕点里栽,他不是因为那个:“腻。”   “腻也好吃,你吃嘛,就吃一口。”   项逐元被她按的没办法,‘不情不愿’的咬了一小口。   项心慈松开他的头笑了:“香不香?”   “又不是没有吃过。”   项心慈靠着他把他往椅子那边挤一挤,坐在椅臂上,讨好的开口:“我跟你说个事儿,你不要生气。”   项逐元顿时看向她,要把刚才的甜点吐出来。   “你干嘛?还有,你这么看我不说了。”   郑管家看看旁边的屏风,这针法精妙:“……”   项逐元宁愿她不说,准没好事。   项心慈笑眯眯的继续挤他,眉目悠悠、可爱讨巧:“大哥。”声音甜的比刚才的糕点还腻:“你说权利好不好?”   “不好。”   “哥——乱开玩笑,你要知道咱们在梁国还是要说话,就像……算了,不编了,跟你分享个好消息,说完之后你只能祝福我,因为我觉的还可,我有身孕了,明西洛的。”   项逐元眸光中闪过狂风暴雨的肆虐,在梁公旭过世后,他们说好彼此在一起的时候,她:“你——”   项心慈顿时耿直脖子:“你什么!你那么看我,你吓到我了!不要跟我大声说话!都把我喊的心情不好了!”   郑管家震惊不已,目光死死的黏在屏风上不敢乱看!皇上的?皇上的长子、长女?   项逐元心里排山倒海,压抑着将他吞没的怒火:“这是你心情好不好的事儿!”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曾经的许诺成了什么!   项心慈见状转身就走!   “项心慈!”   项心慈没听见:“等你冷静好了再说话!”   项逐元快被气疯了!“项心慈!”   项心慈脚步未停。   “你以为我会拦你!”项逐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以为这一招永远管用!犯了错永远让他妥协,他也有脾气,也有不高兴的时候,也有心里想让她坚守的东西!   项逐元紧紧握住手掌,压抑住自己下意识要哄她高兴让她满意的冲动,硬生生的看着她走没有拦,她不能每次都让他低头,更不可能是这种错误也让他没有脾气,那不可能!   项逐元盯着她的背影,她会回头,她会回头……   项心慈直接走了出去,穿过院落,手落在角门上。   项逐元突然起身急速冲过去,眼睛通红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怎么能——   项心慈回头看他,美人慈目,乖巧可人。   项逐元看着她心中各种复杂的情绪冲击在一起,却没有一个宣泄的渠道:她是想刮他的命。   项心慈见状,心疼的挽住他手臂,不是要欺负他,可这都不能她实摇摆不定跟明西洛鬼混的借口,但就是想鬼混就混了,混的时候哪能想那么多深明大义是是非非,要不然能是‘混’,总之享受的时候不后悔,现在也不,但人还是要哄:“生气了?”   项逐元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想甩手把她扔出去,让她一辈子走不出这个院子!可对上她可怜可欺的视线,又将心理汹涌的痛苦压制在心底,习惯性开口:“你说呢。”   项心慈撒娇的晃着他手臂:“生气伤身,不要生气了,让他过去吧,不值得。”   这么大的事就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值得’,项逐元快被她描补的语气气笑了:“你不是还没有把我气死!能甘心!”   “不是,我气死谁也不可能气死您啊,就是不知道大哥感受到我的心意没有,毕竟我都哄生气的人了。”   项逐元的理智可以将她这句话分析拆解后,让她看看其中的漏洞再抛回他脸上。   但情绪上的偏爱又让他将所有的理智回收,全然成了理解和原谅转化为另一个人的错,不曾想过将她的手挥下去拿出一个态度,轻易原谅了她:“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孩子。”弄死他,某个会会痛不欲生吗。   “生下来啊,江山不就在我手里。”   项逐元顿时目光如刀:“你是想让江山在你手里,还是想要明西洛!”   项心慈立即开放项逐元的手,转身。   项逐元顿时伸手拉住她,钳制住她动不动就甩脸色的性子。   项心慈满脸不高兴:“你想什么呢?我要他干什么?也不是,要他要他行了吧,反正你都要弄死我了,你放开我!放开!”   项逐元紧紧地扣着她手腕,再使点劲给她捏断了又如何,可多年的相处让他知道,没有用,最后也是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所有恨晒干了咽回肚子里,声音沙哑的开口:“你这次来……住几天?”   “……”谁稀罕。   “厨房里备了各地的食材,善奇他们又搜罗了不少戏本,最近春暖花开、景色宜人,哪里都值得走一走。”   项心慈脸色才好了些:“你要不给甩脸色,我是想一直住下去。”   “我哪次赶你走了。”项逐元却不信她,上次谁赶她走了,但依旧喜欢听她如此说。   “怎么没有,现在不就是看见我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项逐元没话说,却将她拽了回来:“只尝了一块奶糕,还有很多没吃,让管家再给你端一盘花生酥。”   “我要吃板栗鸡翅、香酥清河。”   “好。”   ……   娥姑姑见大小姐在,急忙问礼:“奴婢见过大姑奶奶。”说着走到侯夫人身边抱过侯夫人怀里的小少爷。   “奶娘怎么回来了。”   “世子爷有公务,我就回来看看,大夫已经看过世子的病情,只是染了些风寒,夫人和大姑奶奶不用担心。”   “什么公务?病着也不休息一二?”项心锦问的不动声色。   “这奴婢便不知道了。”   侯夫人闻言开口道:“自然是有要紧的事,跟你说了你也未必懂。”   项心锦是不懂,笑道:“母亲说的对,女儿头发长见识短,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828二更 “嗯,去吧,回头就让哥儿跟着三弟去学堂。”   “多谢母亲。”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赶紧回吧,一会哥儿看不到你又该闹了。”   项心锦从母亲院子里出来,去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阿江去把盛叔叫来。”   “是。”   不一会令国公府大总管项盛便道了:“大姑奶奶,您找奴才。”   项心锦和善的上前:“盛叔,今天可有人来访?”   盛管家想了想:“没有。”他一直在前院没有人来访。   项心锦闻言颇为惋惜:“是哥儿开蒙的事,交代给了侯爷和世子,也不知道谁比较合适,想私下问问,盛叔可别跟我父亲和弟弟说,又该说我沉不住气了。”   原来是哥儿开蒙的事:“大姑奶奶说笑,哥儿开蒙是大事,姑奶奶挂心些也是应该当,回头奴才帮姑奶奶留意些。”   “有劳盛叔了。”项心锦说完,似乎又忧心的往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待离开盛叔的视线,项心锦握紧了手里的帕子,没有任何人来过,玄简怎么会突然有政务要处理!   项心锦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向日益院方向走去!   ……   “世子,大小姐来了。”   项逐元看眼一旁的心慈,开口道:“说我刚刚出去了。”   “是。”   一刻钟后,项心锦从日益院出来,嘴角溢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项心慈!   ……   御书房内。   明西洛放下手里的茶杯,凝眉看着也身体不适?”   项承有些尴尬,他本想用这个理由推辞,现在被皇上抢了先,显得他像不懂事一样,可——   项承语重心长的恭手,诚恳道:“皇上,微臣是为了避嫌,皇上是知道的,微臣长兄、二哥都身居要职,若微臣再担任刑部尚书,哪怕只是暂代,都会让人妄加揣测,皇上实在没有必要为这点事引人是非。”   “不过一个小小的官职。爱卿过于谨慎了。”   “谨慎一些的好。”   “身为朝廷命官,当为国尽忠,为皇上尽力,什么时候起为纷纷扰扰失了心性,还有你那个兄长,是不是他为难过你了,不过一个职务,朕也是信任你的能力,被他疑神疑鬼几句话,正常的人事调度都成了是非的根源,朕看他最近是无心政务,不知道什么重要了。”   项承闻言扑通跪下:“微臣不敢。”   明西洛被跪的心颤了一下,立即恢复如常:“起来吧,你要知道,官职只有合不合适能不能做好,不是谁惶恐不安的筹码,百姓的事无小事,让他别忘了根本。”   项承实在惭愧:“谢皇上信任,微臣一定鞠躬尽瘁。”   “下去吧,好好做。”   待人走后明西洛揉揉眉心,有些好笑,项章简直——算了,他提心吊胆些本也没什么,明西洛起身,准备回去了。   ……   “夫人不在?”明西洛有些疑惑。   “回皇上,是的,夫人去项小宅那里住了,让奴才告知皇上一声。”   “为什么突然过去了。”   “这……奴才们就不知道了,林统领来了,皇上不如问问林统领?”   林无竞安排好所有事宜,刚从院子里出来打算过去,便看到皇上在前院,立即恭手:“参见皇上。”   “夫人去项小宅那边了?”   “回皇上,是。”   “那边有什么事吗?”要不然怎么过去了,何况她还怀着身孕不想让五老爷知道才对。   林无竞想了想开口道:“五老爷暂职,世子好像病了,夫人正好过去看看。”   明西洛颔首,估计是安抚项五爷去了,心便安了一些,顺便再看向林无竞,心里也多了几分‘关怀’,林无竞这段时间有些思虑过重,他不止一次看到他看着项心慈若有所思,就像这次,他也没有第一时间跟着过去,反而是申德在那边,他后到。   若是平日明西洛不会管他的事,但现在心慈身体两个人的身子,不能行至踏错:“也不急这一会,去那边亭子里聊聊。”   林无竞看了看手上不重要的东西,放在身后的人手上:“是。”   春风拂过凉亭上的纱账,清幽的花香在园子里飘荡,即便女主人不在,这里也无不渗透着女主人的影子:“家里有什么事吗?”   林无竞过了会开口:“回皇上,没有。”   “还是禁卫军这边有问题。”   “没有。”   明西洛看向他,那边还有一种可能:“她那天的行为你觉得不妥当?”   林无竞立即道:“微臣不敢。”   那就是觉得不妥当,明西洛看着他,并不意外,那天……如果不是心慈说话,他亦会处置秦娘、焦耳。   林无竞见皇上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犹豫了片刻开口:“皇上难道不觉得夫人……那天……”他之所以会过来,也是觉得当事人是皇上,皇上真的不记忆夫人那样对明老夫人。   明西洛看着他忧虑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依稀闪过不清晰的梦境。   梦里有一个声音说:“在家里少有人管教他,以后你费心了。”   “不要气馁,她还小有些不懂事,时间长了总会明白你的苦心,她现在就比以前好多了,都是你的功劳。”   明西洛手指不自觉的卷曲了一下,有些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几乎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为这些话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是长者对晚辈说还有点儿语重心长的味道。   但心慈不是听劝的人,至少这些话用在心慈身上如同烈火浇油、雪上加霜,她根本听不进去,甚至还会变本加厉的暴躁。   所以,那些话不时响起的话是谁说的?项五爷?   明西洛收敛心神,仿佛如今筹码到了自己手里,端看他如何抉择。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费脑筋的事,反而轻而易举,所以他梦中的迷惘看在说话的人眼里,是真心相劝,还是见不得他好。   明西洛脑海中转过无数种想法,目光已经下意识的看向远方,神色中带上几许惆怅和无奈,似乎掏心掏肺:“她脾气不好,你跟着他有段时间应该清楚。” 829一更 林无竞不是说那些,他以为她只是任性妄为,论她的身份地位,她想怎么样都是她的自由,她不满的那些人虽然罪不至死,但多多少少冲撞了她。   可那天的人不同,那是皇上的生母,连秦姑姑都知道是确定的生母,就是说夫人在明知道是长辈的情况下依然动手了,仅仅因为对方失礼的大声叫了她。   她若是不高兴、不愿意和对方打交道,有他们在,夫人完全可以当没有看见,毕竟是皇上母亲,不看僧面看佛面,当给皇上一丝尊重,也不应该……至少设身处地的放在自己身上,他不能接受。   明西洛语重心长道:“以前,我侧面打听过心慈一些事情,她在项家过的很不容易,你大概也知道一点她的出身,曹氏对她不好,项五爷又长期在外,她又占着嫡女的身份,再加上身份尴尬,项老夫人因为她好处占全了,却不能履行五房嫡女的指责,心中不悦她,所以也不曾管过他,加上五爷纵容,便养成了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浑身是刺、不听管束的性子,而且因为打了,性情亦不容易纠正,这些年我也努力过,甚至和狄路起过冲突,但你也看到了,成效不显。”   林无竞没料到皇上会跟他说这些,字里行间能感觉到皇上的真挚,心神也忍不住放松下来,少了地位的隔阂,多了些真诚。   林无竞想说何止不显,简直毫不成效,夫人那天甚至没有把皇上对夫人的好放在眼里,但凡想起一些皇上的‘温和善意’,夫人也不该如此对员外郎夫人。   明西洛拍拍他的肩:“你别思虑太多,你试着换一个角度想,因为当事人涉及到朕母亲,朕还能管理一二,不至于把事情闹大。”   “皇上没有不高兴?”毕竟不管员外郎夫人性情如何都养大了皇上,皇上都不曾不管自己的生母,她却一点颜面都没有给皇上留。   明西洛似乎陷入深思,神色仿佛有些不悦,又因为是她压抑的不好说什么。   林无竞没有打扰皇上,夫人不是有人退让就下次知道收敛的人,她下次定然变本叫利,不会退让,她可以任性,但是应该有一定的底线。   明西洛见他义愤填膺,似乎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很久,久的无法给她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无法谅解这样的她。   明西洛心里冷淡又清明他的所思所虑,自己母亲有一堆问题,自己尚且无法接受她被人当众打耳光,更何况林无竞这种世家大族的小儿子,可不是一句‘母亲也又不妥’能解决的:“别想了,多想无益,我知道你心里有自己的标杆,但我劝你别盲目要改变她什么,她听不进去,弄不好纠正过了,她还生气,过了今天,这件事你也别想了,时间长了,他会看出来,到时候不高兴你。”   “那就任由夫人胡来,可那是您的母亲。”   “是啊……”明西洛心想,自己可是劝诫过的,但神色间的落寞和微微的无奈清晰地显示在脸上,仿佛一个为了女人不管不顾的昏君,为了一个女子毫无尊严的形象展现明了随意,世家大族养出的公子哥,应该很反感这副样子,但不用怀疑,时间久了就是这副样子,所以要‘退出’吗,外面大好的江山等着你。   明西洛和善道:“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过去了?”   她身边还有人!她现在就是去见他,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还值得吗!甚至赔上自己母亲的心情,就——“属下告辞。”   明西洛又宽慰了他几句,看着他离开,负手而立凉亭中,周身的无奈、忍让退去,神色宁静。   他此刻想的却不是林无竞,仿佛依稀处于梦中说话的人的立场,而那些并不是他的错觉,那些人、那些话不是劝诫,就是想让他和心慈离心离德、分道扬镳,就如他现在虽然不能把话说的那么直接,但隐约透露出来的是一个意思。   谁会想他离心离德、分道扬镳!项五爷?不可能,那还有谁?   明西洛转身回了院子,林无竞会想这些不意外,但凡不是鬼迷心窍都会有自己的意识,有些事情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涉及骨肉亲情。林家对他曾寄予厚望,溺爱有加,林母更是将他捧在手心,这样的‘辱没’若是放在他自己身上,他定痛不欲生。   但,他可没插手,得来全不费功夫,林无竞,还要防着他想不开才是。   ……   项章若有所思,那天他的人刚跟出去玄简就回来了,回来后直接找了他大姐,让他姐去看顾心慈。   心慈又出什么事了吗?   心慈……   “侯爷,五老爷回来了。”   “让他进来。”   一刻钟后,里面传出声音略高的争执。   “皇上不是心胸狭窄的人!”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都清楚,现在不是让你说皇上是什么人的时候,我是让你去辞工。”   “我知道,但皇上情真意切,我……”   “情真意切!你不觉得就是因为这样才奇怪!”项章猛然想到那件事后玄简去找了心锦,跟心慈有关?   项承知道,但是当时脑子一热就……   项章有点站立不住。   项承急忙上前扶住大哥:“哥,哥你怎么了,我不是不听你的话是当时……”   项章紧紧的握着他手腕,靠着这股力量站起来,一定是他想多了,肯定是。   “大哥,大哥!”   别喊了,他头都要炸了!项章脸色难看的松开他的手,神色紧绷:“你,你先出去。”   “皇上那边……”   项章忍不住看项承一眼,那边什么,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看着项承那张脸心里又一阵痉挛,老五是他们兄弟中长得最周正的一个,一个男人长那么周正有什么用,还找了一个……生了位……“皇上那边不用你管,你先出去。”   项承不放心:“哥,你真没事儿?”   看见你就有事儿:“没事……你先回去,回头再说,去呀,去。”   ……   项章已经很久没去打扰过父亲了。 830二更 一来,父亲年迈。   二来便是,父亲从来没有将希望放在他身上,这种事实,让他面对父亲时自行惭愧,不敢越矩,他小时无大智慧,后来不及老五出彩,他总是唯恐行至踏错,不敢让老人家知道他担不起重任。   如今,他却来了。   项老国公缕着发白的胡须,浑浊但依旧精神的眉宇,此刻也一筹莫展。   项章垂着头,谨慎小心,带着不得志的长子对父亲的敬重:“爹,孩儿实在猜不透皇上的意图,还望父亲指点。”   项老国公看长子一眼:“你看不出来?”他已不问政务,算是功成身退,在他同期的官员里,他是至今唯一活着,且走过风雨飘摇的梁国,至今荣耀的人。   “孩儿愚钝。”   项老国公看长子一眼,老大稳重,如果只是不知,断不会出现在这里。   项老国公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下意识闪过自己七十大寿那天,小七突然出现在大厅里,神色高傲的一步步走来的身影,所以,项章说了这么多,在怕什么。   “爹?”   距离上次小七闹紫金殿已经有段日子里,现在又是为了老五过来,老五是小七的父亲,项老国公想着那孩子走向自己,眉目清冷却仿佛有团火在烧的明媚,不禁叹口气,小七那孩子的确有沾人视线的魅力,当初他看了这小孙女不也心生欢喜没有责备与她。   现在老大说了这么多,虽然一句没有提小七,却句句离不开小七:“……忠国夫人以前与皇上见过吧。”   项章垂着头没有说话,自然见过。   项老国公见他如此,心中冷哼一声,直接挑明:“你怀疑皇上和忠国夫人。”   项章闻言惊的立即恭手:“爹!?”他不敢!   项老国公眉头比儿子皱的还紧,经过三代魑魅魍魉的帝王,他还活着自然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老臣,但自然也不是无德无良的蛀虫,人人提起他也会说一句忠义之士。   他自豪的是项家从污浊中走过依旧顶天立地的气节,可如今……   “或……或许是儿子想多了也说不定……”毕竟……   “涉及到老五,若说他身上有什么值得皇上图谋的,只有小七了吧。“   项章无论听多少次都心惊胆寒:“皇上他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也先是一个男人:“如果是呢?”   项章心神震动,他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才慌,才不知道怎么解决。   项老国公叹口气,恐怕到时候才是祸患,既定的利益谁也想要,都会受到蛊惑,可弄不好,就会让他们项家百年声誉化为一旦,从一代能臣、忠臣成为佞臣,是几代人都洗不去的污点,会影响下一代皇上从他们家择官的印象,甚至断了后代子女的前程。   项章直接掀袍跪下:“还请爹明示。”他的确不知道怎么办,先皇对忠国夫人宠爱有加,还可以说夫妻情深,最不济也只是先皇鬼迷心窍、是非不分、耳根子软,就算她做出过不符合女子德行的事,也有先皇比她更阴鸷、动不动挖人祖坟挡在前头,算不到项家头上,只能是近墨者黑。   可当今皇上是一代明君,如果皇上有那个心思,众臣绝对不会怪到皇上身上,到时候他们项家……   项老国公浑浊的眼里愁的没有一丝光亮,小七是个耀眼的孩子,这耀眼是福也能是祸。   项老国公不说话。   项章着急的不行,终于明白前段时间皇上为什么对项家对他如此照拂,甚至带他去探望房太仆,他当时是高兴,是爽快,可皇上和忠国夫人是大伯哥和弟妹,哪里有,有监守自盗的道理,让人知道定是大患。   “皇上给老五升了半职,恐怕还没有得手吧……”   “是,儿臣觉得皇上也没打算承认。”那次在大殿上皇上将他自己摘的很清,根本没有给人怀疑的机会:“所以,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先一步将人杀了?”   “爹!”   “怎么,不同意,还是证明你没有这个想法,你一句句问我,就没有这个意思。”   项章惭愧不已,可如果不管不问,时间长了,皇上总有得手的时候,对皇上来说没什么,可对忠国夫人就是万劫不复。   老国公眉头皱一起了,他何尝不知道这件事难做:“当初就不应该把人带回来……”说这些有什么用,都长这么大了,平白显得项家男人无用。   何况即便埋怨长相也埋怨不到孩子身上,又不是她要长那个样子,跟孩子有什么关系,要怪也是怪老五,满腹经纶长大,十五六岁什么不知道,怎么会不明白和那样一个女人生出的孩子,会给将来造成多大的麻烦!混蛋!   项老国公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免得被陈年旧事气死,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小七并不觉得与皇上有什么是错,跟顺了她自己的心意,到时候百分百闹的天下皆知还要跟项家对着来。   项老国公抚着心口,别的孙女要脸面做不出来,小七绝对做的出来!说起来这也是老五的错!如果生个正经嫡女,孩子何至于与母亲离心、与祖母离德,到头来管教不得!   若是杀了她保全项家名声,对她何尝公平!可不杀她,对安安分分、兢兢业业为项家名誉增砖添瓦的人是亵渎!项家还何以立足管教小辈。   项章看着父亲的神色,此次站直身躯你,一字一句道:“父亲,把人杀了,是儿子下的令,儿子背所有骂名,将来也定给侄女以死谢罪、安老五的心!”   项老国公算他还有点担当,不是来找自己要这个答案:“你想的简单,皇上现在还没有尽兴,人却不在了——”皇上下一步能把项章杀了!   “那,怎么办?”   “当不知道,皇上不是要选秀了吗,房家的那个侄女听说长得倾国倾城、妖媚无双,颇有几分姿色,各家除了嫡女也跟进了不少色艺双全的宫人,等皇上成婚了,女人看多了,看腻了,总会少几分执着。” 831一更 再说了丑事皇上也知道遮遮掩掩,没那么快让人知道。   项章闻言,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件事他还没有跟父亲说,觉得要完:“皇上……打算给所有秀女指婚。”   项老国公愣了一下,险些捋掉自己的胡子:“什么混账话?”   项章诚惶诚恐:“……估计这两天就会有动静。”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恐怕这也是皇上主动让老五听见的,有意告知。   项老国公脸色难堪的能直接烧火,给秀女指婚,史无前例。   “从老五那得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项老国公眉头几乎达成死结,怎么会出这种事。   “爹?皇上什么意思?”   能什么意思!项老国公差点忘了一件事,皇上至今未曾婚配,以皇上当初的官职,竟然至今未曾婚配,为什么?同在东宫,甚至在先皇重病期间与小七多有接触?   莫非……以前便……   “爹?”   项老国公突然觉得一阵无力,皇上对小七恐怕不是一时性起,若不是……   项老国公无力的靠在高大的椅背上,皇上至今未婚莫非是因为小七?这……以小七的性格,他可不相信这两个人是皇上主动求而不得,至今未婚,恐怕是他家小七没少冷眼看人,将人看‘懦弱’了,项七那个人绝对不是心锦丫头等着人来宠爱的,她才是伺机而动的一个。   “爹?爹。”   若是一开始他们就想错了,现在反过来想,小七与皇上在东宫时就暗生情愫,这两个人……恐怕已经不是他们想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的,换句话说,小七自始至终都没想过不影响皇上的决策,那么他们项家在她眼里恐怕也不值一提。   “爹……”   “闭嘴,出去,出去。”   项章该问的话还没有问出来:“忠国夫人的事……”   这件事不能管:“所有的事咽到肚子里,当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和小七恐怕不止你想到的那么简单。”   项章脸色有些僵,莫非……这两个人……   “皇上……弄不好会再护项家一辈人,行了,出去吧,或许从先皇告知玄简帝位人选时,小七已经左右了当今皇上对项家的态度,即便玄简不一心效忠,皇上也不会动摇项家的位置。”   父亲的意思是,忠国夫人与皇上那时候就不清不楚,项章五官抽动一下,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们是靠先皇恩德得了先机,也是靠忠国夫人立于不败之地,在人心惶惶的时候便能独善其身。   这种先知在明皇登基后,细细想来一直保留至今,他们依旧先人一步掌握着皇上的动向,不是因为玄简和项家对皇上忠臣,而是因为小七与皇上有私情?   所以她敢擅闯紫金殿,她能傲视群臣坐在龙椅上,她敢对房大人动手,因为她知道坐在龙椅上的人根本不会对她不利;她也不会与项家商议,因为她根本不觉得项家是她的依仗,她才是项家的依仗。   “出去吧。”   项章默默的转身,他是当代项家家主,却也知道最近几年过的最为轻松,圣意不用揣测,像写好的折子一样递到他面前任他审阅。   不可谓不膨胀。五十年后,项家最辉煌的一段祖史上会记载着,项家第几代宗亲,靠着女子上位,横行朝野、贪财贪权、把持朝纲、蒙蔽圣听、权倾天下,简直——   不要这份荣耀?以忠国夫人对项家的认同度,恐怕会立即收回,事后还得踩两脚,这不是将到手的东西恭手……   当不知道,项章首次觉得父亲能成为活到现在唯一的老臣,不是没有些老奸巨猾的智慧。   “大哥!”   项章刚从父亲那里出来,看到项承吓了一跳,快吓死他了,仔细想想,这是皇上都要忙着给升职的人。   “大哥?”项承觉得大哥眼神不对。   项章让他别叫,带着他往回走,走了没两步,猛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将明西洛等门生推荐给老五,让老五从门生中择婿,也许那时候皇上对小七……   项章脖颈僵硬的目不斜视,所以可能是年少情感,所以一直念念不忘,看看老五当初为一个名妓闹成什么样子,就知道少年的念念不忘多恐怖。   项承疾走两步:“哥,出什么事了吗?”否则为什么来父亲这里。   项章现在对他心情最为复杂,他这女儿生的,凤鸣九霄,谁当皇帝都拦不住她要说一不二,丝毫没有其父亲安分守己的性子:“没事。”正牌国丈,梁都城所有抱着这个想法都不如您实至名归,皇上中意的恐怕不是暂代,而是刑部尚书。   “真没事?”   “没事,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我见哥脸色不好了,把大夫找来了。”   项章看着他,心里涌上股感动,至少老五对项家赤胆忠心,神色柔和下来:“既然来了就看看。”   “在书房外等着了。”   还是老五懂事,项章更和蔼了些:“最近去看过忠国夫人没有。”   “前两天见过小殿下,挺好的。”   能不好,封地辽阔的公主殿下,公主?二殿下?忠国夫人能让二殿下死了?   项章顿时细思极恐。   “大哥,大……”   “……没事。”   项承顿时有些忧虑,大哥被玄简传染了风寒。   “还是要多去看看忠国夫人,她年纪小一个人住也无聊,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该去看看,陪陪她,熟悉熟悉感情,也热闹一些。”   “大哥有心了,多谢大哥,辞官的事真不是我……”   “我知道,不怪你,身为臣子当尽忠尽责。”   “大哥,你真没问题吗!”   闭嘴!   ……   项心慈一袭轻纱,慵懒的斜依在铺了狐皮的枣红色藤椅上,细心的描着指甲上的花纹。   善行笔直的站着,余光扫过小姐手指上贝壳色的指甲,在阳光上闪耀着玉色的光泽。   “真不知道啊……”声音清浅柔美。   善行站的更直。   “长的那么像,肯定是你们世子的。”   善行不理会她,她明知道孩子是二少爷的。   “对我说是二哥的,其实我能看出什么,二哥的孩子大哥的孩子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善行你说是不是?” 832二更 善行依旧在太阳下站着。   项心慈像吐着信子的蛇不怀好意:“你们的那位主母,我还没有见过呢,说是粗壮高挑不通文墨,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说不定是个难得的美人,你们主子不忍心她被尘世污浊,金屋藏娇去了。”   郑管家端着燕窝过来,同情的看样被抓包的善行,好不容易回来,还没有休息就被小姐叫过来没事找事,不过是名义上帮着侯夫人往庄子上送了些吃的,小姐这无名火就上了:“小姐,趁热吃一点。”   项心慈冷目一扫,指甲都不画了:“拿走。”   郑管家见状不敢耽误,急忙端走,给了善行大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前。   项心慈继续画着指甲上的花纹:“送了什么吃的啊,不少东西吧,都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呢,那么珍贵怎么不留下来跟着你的主子一起吃,说不定你主子心情好,赏你一口呢。”   善行:“……”   “不会是你辛辛苦苦送过去,人家没留你吧,阿行,这就是你没本事了,怎么能如此没有眼色不跟人家讲讲,你们小主子的生活起居?”   善史悄悄的在长廊另一头向小花园里看了一眼,又赶紧缩回头,小姐这醋吃的,先跑为妙。   郑管家将人揪回来:“做什么,你大哥在太阳底下站着,你不给端杯水。”   善史赶紧讨好:“郑叔饶命,小姐的脾气您是知道,换做我得少半条命,行哥就不一样了,行哥武艺高——”   郑管家笑眯眯的看着他:“东西是你送的……”   项心慈拿着画笔摇曳生姿的起身,长裙拖曳在身后,铺开一朵朵火红的凤尾花,不禁将指甲抬起来给他看:“好看吗?”   善行:“……”   项心慈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笑了,温柔的托起他的手,宽厚的手掌落在她手里,语气阴森:“放心她不怜惜你一口吃的,本宫赏你,给你涂个什么丹蔻好呢?牡丹盛会怎么样?”   “小……”   “嘘,再废话给你画眼角上,焦耳。”   焦耳立即托着彩盘过来,苦笑的看眼行大哥,笑着赔不是,小姐毛病犯了,但想想小姐诶没有打人只是画个画是不是还挺开心的!?对,开心,虽然大男人指甲上画五彩斑斓的丹蔻有些……可,那可是小姐画的,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善行想收回手。   项心慈拽着他。   善行不动了,想说,小姐,你掐两下行了——但涉及到世子,不是他们和小姐平日闹矛盾的时候,只能撇开头一动不动。   一刻钟后,焦耳看着趴卧在行哥指甲上的小虫子和一朵朵盛放的牡丹,憋着笑不敢出声。   不得不说小姐巧夺天工的画技落在行大哥常年风雨的手上十分——违和。   善行脸色也有些僵,他要出门办事,这个样子。   项心慈收住最后一步。   善行下意识握住手,放在背后。   项心慈将笔放下,看向他,看向他……看向……   善行俯下身,让小姐看到脸。   “不许洗!等我那天高兴了再说吧。”说完扭身走了。   焦耳急忙跟上。   善行看着七小姐进了书房,焦耳离开,快速看眼‘枝繁叶茂’的指甲,不动声色的转身走了。   ……   “没有吃饭?”项逐元一身官袍蹲在小花房里,找了一圈在才这个角落发现她,多大了,还玩她躲他找的戏码?   项心慈突然回头,目光不善:“没去庄子上吃山珍海味?”她手里拿着小铲子,铲尖锋利闪亮。   项逐元被问的有些懵:“什么山珍海味?”   “虚伪。”   “郑管家。”   郑管家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将侯夫人往庄子里送吃的事说了一遍。   项逐元伸手揉揉她的头:“我错了,让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扰了你的清净,明天我亲自去备一份当季的果蔬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他一无所知的样子取悦了胡乱闹脾气的人:“我还要你下厨亲自给我做。”   项逐元哭笑不得:“你觉得我能烧火还是能掌勺?”   “我不管。”   “好,好,做给你吃。”   项心慈方满意了,想起自己蹲的时间有些长:“哎呀,拉我起来,腿麻。”   项逐元高兴,就是高兴,直接抱起她:“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往这种地方钻。”   “你试试。”   “不试,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项心慈神色得意,就知道项逐元最好欺负,怀孕算什么,只有明西洛那种人才会计较,大哥之与她从来不是庸俗的爱情:“哥,我困了……”生了一下午闷气,耗神。   项逐元哭笑不得:“睡一会,醒了再吃晚饭。”   “嗯……”项心慈环住他的脖颈,头靠在他胸口闭上眼。   ……   灯火通明的主院内,丫头们热情的掀开帘子:“夫人,大姑奶奶来了。”   项大夫人逗着越来越有意思的小儿子和大孙子,神色温柔、笑容天真愉悦,待着不符合年龄的青春洋溢:“她来就来,天天来还用到通报,自己进来就是。”   项心锦掀开帘子,与母亲有七分相像的容貌更加温柔端庄,细看方令人心生欢喜:“娘。”随机动作僵了一下,她现在过来也是因为心中猜测:“娥姑姑也在,娥姑姑不是在大哥那里,大哥病情怎么养了?”   项大夫人先一步抱怨的开口:“你大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国家大事比他自己的身体重要,再说他正直壮年,小小一个风寒无碍,也就你们紧张兮兮的,你看他领情吗。”语气中不乏对长子的满意,男人嘛当然仕途重要。   项心锦没有理会母亲,直接看向娥姑姑。“大哥还没回来吗?”   “回大小姐,世子昨晚没有回来今天奴婢还没问,但今日已经让人传话来说,世子风寒好多了,便没让奴婢过去。”   项心锦心一紧,是好了,还是不想让人过去?他书房里留了谁?笑道:“娘,你看我大哥院子也没有一个像样的人伺候,不如让大嫂回来怎么样?”   项大夫人闻言冷哼一声:“你当我没想管、不心疼他,我说过多少遍了,他放在心上了吗?还有你那个嫂子也是拎不清的不愿意回来住?” 833一更 项心锦看眼和小弟玩的侄子,温和道:“孩子在家里,嫂子能舍得下孩子?”   项大夫人心中冷哼一声:“舍不舍得下都这么多年了,你见她回来看过孩子吗,她只要不把她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带给我孙子,我就知足了。”   项心锦看着侄子,是嫂子不想回来,还是有人不让她回来:“也不知道大哥当初喜欢嫂子什么?”   项大夫人摆摆手,更不想提,提了也管不了,徒惹她生气。   “既然如此,想来嫂子不会拦着人去前院伺候。”   “那是她能拦的事,还不是你哥,我找了多少人去日益堂伺候,哪个有好结果了。”   项心锦要的便是母亲这句话:“娥姑姑,两位少爷困了,你先带他们两个去休息。”   “是,大小姐。”   项心锦待人走后,看向母亲:“娘你不觉得大哥很奇怪吗?”   项大夫人神色也严肃了几分,刚刚便预感到女儿又要提这个问题,孩子糟心家里难免,但:“心锦,你也不是孩子了。”   项心锦有些不解。   项大夫人很有耐心,见弟弟不听话可以说、可以训斥,家里有好东西,也可以要,但:“这件事……你爹不让问,以后就别问了,有了侄子就行了。”   项心锦看着母亲平静的神色,心中有丝诧异,但也立即明白母亲不知道玄简和心慈的事,否则不会如此平静,可现在项心慈很有可能就住在日益院,这两个人:“娘……”   项大夫人不等她开口温和的制止道:“娘知道你担心家里,但记住,你爹和玄简不会害我们,他们比谁都希望我们好,你爹和玄简都不是为了一切牺牲我们的人,所以,有些事他们知道,却不愿意告诉我们,自然有不愿意说的道理,也许是说出来我们也无法解决,也许是怕我们接受不了,也许是怕我们伤心,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们的无奈,是他们不愿意告诉我们的伤痕,我们何必为了一时好奇,一定要分享别人压在心里不说的痛呢。”   “娘……”   “好孩子,不要问了,探究到底除了满足了我们好奇心,让你弟弟和父亲变的尴尬,还能有什么?”   项心锦一时间发现无法反驳平日温和到有些傻气的母亲的问题。   她能做什么?告状?还是规劝玄简?告诉谁,娘还是爹,然后呢?让他们跟着着急,然后一起施压玄简吗?   玄简不是没有自制能力的人,他难道不知道其中有问题,他费尽心思的藏着,甚至将家里家外围的水泄不通,难道不是知道若是被人发现,整个项家都会跟着成为众矢之的。   何况,爹娘知道了会怎么对玄简怎么对忠国夫人,忠国夫人还能躺平让她们说教吗?   不会的,这件事既有可能迎来两人激烈反弹,最后极有可能家破人亡,死伤的都会是她最亲近的人。   项心锦突然有些怕。   项大夫人见她神色不对:“心锦?”   “……”   “心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不知道,娘多心了。”项心锦神色已经温柔下来:“我就是有些担心玄简不会照顾自己,皇上都要选秀了,以后这梁都城就剩莫世子和玄简两个香饽饽了,不过玄简可不如莫世子受欢迎,玄简可没有正妻之位任人选。”   项大夫人笑了:“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他们几个可真是,哎,年纪老大不小了,还像年少的时候一样要排排队,这种事还要比着一样。”   项心锦也笑了,怎么办。   ……   “玄简啊。”夜色下项章待着玄简去凝六堂请安的路上,语重心长的看眼儿子,难为他心里压着这么大秘密,到现在。   “怎么了?”   项章见儿子神色轻松,风寒看样子也好了,没了前几日的忧愁焦虑,心也安了几分,这就好,比他争气,这么快就能相同其中的关键:“没事,就是突然觉得年轻真好。”   “爹,孩儿也不年轻了。”   “那不重要,总之比你爹我年龄小。”   “奴婢给侯爷,世子请安,侯爷、世子安好。”   项章抬头看到母亲身边的长嬷嬷候在外面就知道怎么回事,无奈的叹口气,她老人家有多少好东西偏心老五要这样防着人撞见。   项逐元显然也知道怎么回事,看眼父亲揶揄的一笑,同样是为人子。   臭小子,项章看眼月色,他以后也偏心小儿子看他还怎么得以,无奈的故意大声对张嬷嬷道:“老夫人睡了没有!”   张嬷嬷笑着大声回:“没能,正等着侯爷和世子呢,正巧五老爷也在。”   “那我们进去了!”项章冲里面喊了一嗓子。   项逐元摇头失笑。   项章瞪他一眼:“还笑。”   ……   忠国府内。   明西洛看眼外面的月色,已经两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卢虎。”   “属下在。”   “你去看一下忠国夫人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她怀着身孕,他有些不放心。   “是。”   一炷香的功夫后,卢虎折返回来,恭手对处理公务的皇上道:“回皇上,属下见到了秦姑姑,秦姑姑说夫人要为项十二小姐准备嫁妆,这几天不回来。”   “她怀着身子准备什么……知道了,退下吧。”   “是。”   ……   翌日散朝后,明西洛特意留下了项承。   项章出紫金殿时看了项承一眼,感慨的叹口气,这是又要给‘小道消息’了,还是‘送老五好处’,算了,当不知道,羡慕不来,都是给项家的,转身走了。   “项尚书,项尚书,等等我。”   不等,项章想,如今普天之下,他除了老五用等谁,还能把他撤职了怎样。   ……   明西洛没有拐外抹角:“项爱卿,昨天内务府找出了为项十二小姐准备的嫁妆,项十二小姐是忠国夫人的妹妹,这份嫁妆是先皇在时就备下的,内务府昨日才整理出来,是先皇对忠国夫人弟弟妹妹的一点心意,长安,给项爱卿过目。”   项承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先皇竟然为十二准备了嫁妆?听那意思,他儿子也给准备了,项承突然间有些热泪盈眶,先皇对他家…… 834二更 再加上帝安殿下的事,项承觉得对先皇——无以为报。   项承立即跪下来,双手接过嫁妆单子,寄托着他对先皇的无限感激,以及先皇爱屋及乌的感恩戴德。   长安被项五爷跪的立即避开一步,更客气了几分。   “朕又添了一些,提前祝贺十二小姐百年好合。”赶紧准备好,心慈能早点回来,她现在不适合操劳这些,曹氏连嫁妆都准备不好,有什么用。   项承眼中含泪,对先皇和皇上感激不已,他何德何能得皇家如此厚爱:“多谢皇上,微臣铭记在心,定为国为民不让皇上失望。”   “项爱卿客气,起来吧,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朕再给你补上。”   “不,不。”如此厚的单子怎么会缺,而且有先皇和皇上筹备,更是无上荣光,不是东西价值多少能衡量的。   项承擦擦眼泪,起身,此刻觉得自己无以为报。   明西洛希望他赶紧带走拿给曹氏,让怀着身子的心慈回来将养。   ……   明西洛今天回去的早,可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心慈回来,嫁妆不是备好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长安小心翼翼的端着茶进来:“皇——”   “卢虎!”   “属下在。”   “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   一炷香的功夫后,卢虎回来恭敬道:“回皇上,秦姑姑说五老爷思念外孙女,要给外孙女启蒙,留了夫人和殿下在项小宅笑住。”   明西洛闻言眸光黑不可见底:“殿下自有国子监博士和大学时启蒙,他凑什么热闹!”   长安心想,可能是感激先皇的‘礼单’,但长安没说,说了皇上更生气。   明西洛觉得项承就是太闲!   ……   令国公府内。   项章感慨的拿着手里的礼单,皇上当真事无巨细,连这种小事都给老五想好了,听这意思以后逐霖成婚也有,意思是皇上给老五吃一辈子,以后还会恩泽恩泽项逐霖,项逐霖入仕是不用老五愁了。   项承满腔的热血还没有凝固,这是皇上对他们的恩泽是皇恩浩荡,他一定会照顾好帝安殿下,也会让十二和逐霖照顾好帝安殿下:“先皇、皇上洪福齐天!”   项章看着老五对着皇宫的方向义无反顾的行大礼的样子,无奈的也只能跟着跪,起身的时候觉得人无知一点也无不可。   项章将礼单合起来,别说嫁一个女儿,就是嫁几个公主也够了:“忠国夫人回去了吗?”前段时间忠国夫人住进了项小宅为项十二准备嫁妆他多多少少知道点,皇上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项承也起来了:“没有,我想给殿下启蒙,让她们再住几天。”   还住?!项章看着项承,觉得他这礼单恐怕护不住。   “大哥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就是殿下上有国子监博士,下有博古通今的大学士,您给开了蒙以后殿下的恩师……”   项承恍然大悟,虽然他自认才学不俗对殿下一定尽心尽力,可派别、身份、都是重中之重,何况他即便不是殿下的夫子也会对殿下忠心耿耿,但别人若是殿下的夫子也会对殿下所有偏向,所以他万万不可成为殿下的夫子,阻了殿下有一脉相护的路:“多谢大哥提醒。”   项章没任:“我就是随便说说,以你现在的地位自然也够。”   项承十分坚持:“不,不够,殿下值得最好。”   项章从老五那里出来的时候,对自己有些唾弃,他在干什么,他这不是为虎作伥,不配做人长辈!“老而不慈,不堪大用,满口仁义。”   “老爷?”   “没你的事。”   ……   “夫人可回来了?”   “回皇上,夫人上午回来了收拾了收拾东西带着殿下去别庄踏春了,说过几日回来。”   明西洛揉揉眉心,她以前怀着帝安时也这么能折腾?“林无竞可有跟着。”   “回皇上,跟着。”   明西洛脑海中下意识闪过,林无竞这里要不要现在动一番心思?   ……   紫金殿外不少大臣喜气洋洋的从殿内出来,忍不住交头接耳。   “今天是大选最后一天,这是普天同庆的大事。”   “对,对,皇上这么早散场,体恤这届的秀女了。”   关系更近的人已经又凑到大病初愈的房大人身边,低声道“先恭喜房大人呢。”   房太仆气息还有些不稳,病了一场底子险些号没了,撑着几缕风骨道:“皇上后宫是皇上的事,与我等臣子没有什么关系,何况还没有结果,不要妄加揣测。”   “是,是,房大人当真是一代清流,有些人还不知道能不能被留下,尾巴已经快翘上天了。”   房太仆便看到有些人笑逐颜开,明显神色爽朗,笑的房梁都要掀起来了。   项章感慨的从一群议论纷纷的臣子中经过,哎,何必呢,众人皆醉啊!负手而去。   穆济正在与同僚商谈这批到期举子升迁的事,见项章从身边走过去,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项章……这几日……又看看周围议论秀女终选的事,秀女臻选结果出来了?项家赢了?   “穆大人……”   “先按先前的方案递交。”   “是。”   ……   春色如金光洒在每一朵盛放的花上,一团团一簇簇热闹的装点了整个慈宁宫的后花园。   一位位窈窕多姿的美人姹紫嫣红的伫立其中,更是青春洋溢妙不可言。   “甜儿姐姐你一点都不紧张吗,今天是皇上亲自珍选的日子我好紧张,怎么办?”   房甜儿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如果说花有姿容,容有王者,她无疑是其中能人万千骄花失色的一朵:“无碍,我也跟你一样紧张。”   “甜儿姐姐又骗我,甜儿姐姐怎么会紧张。”   房甜儿笑笑,她的确不紧张,只是……有些忐忑。   旁边的灌木后传来同样不安的对话:“今天的衣裙不是我喜欢,也不衬我的肤色,妹妹这件橘红色真好看。”   “哪里,姐姐的水蓝色也好看,姐姐……”女孩压低了声音:“我还没见过皇上呢,不知道皇上长什么样子?姐姐知道吗?” 835一更 女孩有些羞涩,心里还在不安自己的衣服,却已经羞怯的小声开口,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憧憬:“我是见过,但是是很小的时候……那次我娘带我上街买东西,突然有人冲出来袭击皇上,我……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那是皇上。”娘说他保下了所有人,但那时候年纪小也不懂,只看到血流成河受了惊,吃了好久的安神药才不做噩梦了。   乖巧又好奇的小姑娘突然道:“你说的是施小姐被救那次?”好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好久,那时候皇上还不是皇上,但也因此才有人说,皇上当时救了施小姐,施小姐芳心暗许,无奈施阁老不同意,棒打鸳鸯。   羞涩的声音仿佛想起了那件事中另一个人的名字:“是吧。”却不愿多谈,只是依稀还记得那位曾经名满梁都城的女子,脸上带血惊慌看向救她的男子的目光,漂亮的让人心惊。   可,那又怎么样,她已经成婚了,她们那个时候也早已经过去,柳家大小姐如今都二十多岁了,早已不是她们容色鼎盛的时代,如今她们才是秀选的天定之人。   好奇的声音有些惋惜:“若是当初施大人同意施小姐的婚事……”将是多么美的故事。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好奇的声音闻言,看了姐姐一眼,立即笑着转移了话题。   聂桑儿心中一笑,虽然当时她年纪还小,但隐约听父母提起过一二,当初的婚事未必是施大人说了算。   聂桑儿看眼仿佛没有听到人说话兀自往前走的房甜儿,不禁看了她一眼,仿佛连背影都不然尘埃,不知现在的房家大小姐与曾经名满梁都成的辅国公家嫡女和施家小姐比如何。   聂桑儿急走两步追上她,似乎不喜对方仿佛置身事外的态度,突然道“房姐姐见过皇上吗?”   房甜儿淡淡一笑,看她一眼,清灵动人,小小年纪已有百花之主的姿色:“妹妹没有见过吗?皇上以前并不是多难见的人。”只要出过门,知道一些当年梁都成的艰难,多多少少都会在城外见过为民为国的皇上。   聂桑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顿时有些狼狈,好似抛出的饵对方没有咬勾还被对方四两拨千斤的送回来的恼羞成怒:“姐姐说的是,但那时候不一样。”她们还是孩子,他也不是帝王,皇上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们:“我是说皇上登基后姐姐有没有见过皇上?想来应该见过,姐姐常伴太皇太后身侧。”天真无邪的声音娇俏可爱。   房甜儿有些不想说这个话题,这也是无法向人解释的是,因为皇上根本不去向太皇太后请安,也与姑母不亲近。   “皇上一定会喜欢房姐姐的,就连我是女子也觉得房姐姐长得最好看。”   “好看的女子多了,当今忠国夫人就是难得一见女子,辅国公府柳小姐更是巾帼不让须眉,让人佩服,何况,皇上不是那样的人,你以后别再乱说了,免得落人口实也让我难做。”   聂桑儿顿时有些难看,可偏偏又看不出对方是不是在教训她,她本不想想她爹被忠国夫人刺伤毫无颜面的事,可现在不得不想一想平复心中的怒火。   高傲什么,以为漂亮就了不起吗,还不是有人会让你们房间谈之变色,聂桑儿突然不顾母亲的叮嘱话风一转:“是妹妹冒失,听说要说最好看,还属当今忠国夫人,姐姐说忠国夫人好看吗?”   房甜儿闻言突然停下脚步,周围本窃窃私语的喧闹猛然间静了下来。   聂桑儿怔了一下,怎么了,才发现她们走到了一片空旷的花海里,这里不是只有她们两人的小路,聚集的秀女不少,听到她说话的人很多,因为提及的人,突然都不说话看着她们。   聂桑儿脸色刷一下白了,想起母亲千叮万嘱‘不管好坏不准提忠国夫人’,可她刚刚一急……   聂桑儿想到忠国夫人连房太仆都敢杀,心里顿时有些惴惴,没人会告诉忠国夫人的对不对?何况她什么都没说,她没有说忠国夫人的坏话!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似乎被这位传说很多,被往日端庄镇定一再叮嘱她们不要妄言不要挑衅的称谓惊到,都沉默的不再说话,看着敢于说出那个成为的聂家大小姐。   诡异的安静一点点蔓延。   房甜儿看着因为一个名字便安静下来的众人,隐隐握了一下手帕又松开,这一届的秀女就是大梁国首屈一指的世家贵女,如今仅仅一个名字,还是询问夸赞对方的言语,却惊的没有人再吭声。   这是怎样嚣张跋扈的存在。   聂桑儿隐隐变的紧张,脑海里恍惚看到这里有人添油加醋的将她的话传出去,忠国夫人要她父亲削官回乡的场景,到时候母亲一定恨死她,怎么办?   房甜儿深吸一口,率先踏出了一步,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们就是即将踏上那个他们不能提起的人的道路的开始,是未来大梁国的皇后、皇妃,是下一任皇后。   或许在未来她们会成为不一样的、更令人敬重的忠国夫人,何至于在这里弱了她们这一代的气势。   听着房甜儿一步步走过的声音,众人才如梦初醒,从那个称谓里抽离出莫须有的紧张,松口气。   她们在担心、紧张什么,她们马上要见到皇上了,传闻中被寄予厚望、征战无数,能力超凡的皇上,他还仁爱天下,正值年华,她们会比那个名字背后令人恐惧的人更令人羡慕,也会走的更高更远,开创她们的时代。   聂桑儿听着周围重新恢复交谈,却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的心丝毫没有缓解,她怎么就……   “桑儿?”   温柔沉稳的声音瞬间让聂桑儿抬起头,看向几步外唯一不曾因为她的话动摇过的容色,莫名有些想哭,急忙跟上,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让人甘愿亲近、甘愿不争,她有那股力量:“姐姐,对不起……”   房甜儿忧心的却是另一外一件事,皇上啊?她其实没有被看见过。   ------题外话------   二更晚一点,下午六点来刷 836二更 这是她一直不愿提起的原因,祖父和父亲将她送进宫来,她自然知道为什么,求的何止是一个位置,她知道与外界并不同。   姑姑和姑父根本没有孩子,皇上不是生下来被养在外面,而是前些年九王爷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并且皇上与九王府的关系并不亲近,否则也不会发生她父亲的事。   姑姑对当今圣上没有生恩也没有养恩,皇上登基至今也没有提过加封姑姑和姑父的事。   更令房家担忧的是,当初皇上登基前,便有与九王府对峙的实力,如今更是手握半数大军,拥有与姑父对战的实力。   所以……她成了连接双方唯一的希望,但,皇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是真的没有看见吗:“马上就要征选了,别胡思乱想。”   聂桑儿动容的牵住她的手。   房甜没放在心上,同样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管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她都已经走在这条路上,前面虽然不是坦途,但已经光芒万丈。   有前皇后做表率,甚至不用有任何为贤的压力,即便盼不来情爱,她希望未来可以维护房家利益,可以可以让姑姑安心,可以名留后妃手册。   她能的,也只有赢得帝王心,常伴在侧,与国有恩,才能取代众人对忠国夫人的恐惧,才能洗刷父亲的耻辱,才能让人们有所改观,而她,必须做到。   宁安殿外突然一阵忙碌,众秀女见状,不禁自发站回刚才的位置,翘首以望:是皇上到了吧。   依稀听见众人小声的议论,含沙射影的说着今日朝会的时间,或者一路看过来的话,最后的落脚点却不自觉的引到皇上的话题上,自然而然的探听着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和别人的态度。   慈宁殿内,一身华服的太皇太后本笑盈盈的脸,此刻冷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明西洛神色严肃,语气诚恳,仿佛已深思熟虑很久,并不是信口开河:“外面都是我大梁国一等一的贵女、才女,受过良好的教育,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哪位配不上梁国杰出的青年才俊。”   “一派胡言!她们进宫是为了选秀,为了争你身边的位置,而是配给良人。”   “祖母,太委屈她们了,跟着孙儿一生困于后宫、蹉跎尽大好年华,最后未必得谁多看一眼,这不该是现今的她们应该有的一眼看到头的日子,她们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应该有随时周游四方的自由,见更高的山看更远的景,才能不负年华。”   太皇太后不听这个:“你这是妄自菲薄!能嫁给你就是她们高山她们的江河,大梁国的沃土都是你的,你还比不上一个不重要的眼界,更何况,什么困与后宫,那是她们争相扑来的地方,能给她们家族带来多大的利益。”   “那是得到利益的人,没有得到利益的人。”   “你这个人缺胳膊少腿了还是不值得人爱了,你的后宫必须进人,这张婚配的单子,我就当没看见。”   既然太皇太后看不上‘情怀’那就说‘政策’,明西洛又将婚配单子推了过去,神色更为严肃:“祖母,朕一直不反对女子入仕,女官已经施行开来,效果立竿见影,而如今我却把如此有潜力的女官圈养在后宫里,与孙儿的理念不符,孙儿对梁国十年的规划,是有百分之三十的女子从事基层职务,这不是一个小小的选秀就能阻挡的事情,如果祖母不方便做这件事情,那孙女将交由王妃母亲处理。”   “你,你知道这件事影响多大?!”   “孙儿心中有数。”   但这是选秀,亦关乎国体,九王妃来了就能任由其胡来,但太皇太后一个人后宫独大惯了,项心慈的性情也从未与她争权,怎么会给人进宫分权的机会,就是她一直喜欢的儿媳妇也不可:“你是铁了心吗?”   “是,这关乎国策。”   什么国策:“哀家可以答应你,替你把这件事办了,但你也要挑一两个在身边伺候,哀家看甜儿就不错,知书达理……”   “祖母,知书达理在后宫埋没了。”   “怎么埋没了!那是她们的荣幸,你更不会亏了她们的身份,你至今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让臣子怎么想,让刚刚安定的下来的皇位怎么稳固,更不要提你的所有计划,这些都要靠你有一个稳定的后宫,又五六个孩子!”   明西洛等的便是这句话,轻描淡写的开口:“孙儿知道,这也不是问题,孙儿身边有伺候的人,且已有了身孕,这些不重要,当务之急是秀女回放。”   “你身边有伺候的人她有了身子!”太皇太后神色激动,真的有了,到不奇怪孙儿身边有伺候的人,没有才奇怪。   太皇太后不自觉的松口气,虽然她碍于与皇上不亲近没敢问一些问题,但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很怕这个冒出来的孙子和九王也一样子嗣艰难,尤其皇上这么大年纪,还没有传出有一儿半女,实在是无法阻止她往最坏的方面想。   现在好了,皇家有后了,孙儿还没有遗传到儿子子嗣艰难这一点,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好了:“可给腾了院子,晋了位份,身边有没有得力的嬷嬷伺候着,可不能马虎了,这是后宫第一个孩子,不管公主、皇子都要仔细了,这样你把人接到我这里来,祖母帮你看顾着。”   “祖母,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以后宫里子嗣也会越来越多,祖母不用放在心上,让她明日来给祖母请个安已经是她荣幸。”   “那也要有个名分。”   “多谢祖母提醒,我们现在说回秀女的事情。”   “这母亲的身份低了也不事,还是要挑一个出身好样貌周正的延续血脉。”   是吗:“祖母秀女的事,是你来做,还是让王妃母亲来做。”   太皇太后在想谁当未来‘太子’的生母合适,就听到皇上再次提到九王妃,心里立即惊醒。 837一更 九王妃进宫行事定然需要一个身份,身为皇上名义上的生母,事实上的嫡母,太后的位置名正言顺,宫里多个太后,她这个太皇太后是不是要往后延,顿时道:“你急什么,哀家来做,但刚刚说的也是为你好,哀家看房家的女儿……” 明西洛直接看着她老人家的眼睛开口:“祖母如果忙着皇子生母的事,秀女们的婚配定然没有时间……” 太皇太后的声音收回去,看着皇上的神色,隐约?似乎察觉出皇上的意思,皇上……不喜欢房家的女儿,不惜用后宫‘太后’的位置警告她,而不是询问! 太皇太后也不是吃素的,她历经三朝,位高权重,儿子是皇上,长子是王爷,她怕过谁,就是最混的先皇,对她也客客气气,没在她这里找过晦气,如今一个来路不明的皇上竟然敢威胁自己! 太皇太后直接想对他施压! 明西洛神色如旧的看着她老人家。 太皇太后慢慢扯开一抹笑意,神色温和下来:“也是,有些忙不过来,祖母也可以把事情办了,可是朝臣恐怕无法接受……” 明西洛起身,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与项心慈每一处都要求的精致享乐不同,这里是另一种富丽堂皇的威严华贵,每一样事务都金雕玉琢,无不透着老人家高人一等的身份,哪一寸不是不问外界生死的民脂民膏。 明西洛的目光抚过大殿每个角落,与项心慈当年捐出全部身家比,这里的东西始终没有变过:“祖母,如今的大梁江山祖母也看到了。” 蒸蒸日上,一片太平盛世,她很满意。 明西洛嘲讽开口:“历经几代帝王还在温饱线上挣扎,连年征战里我家国好男儿死伤无数,百年大梁国史,外族竟敢不时咬我们一口,庙宇林立,土地荒芜、修士横行何其讽刺。” 太皇太后想说那都是叔叔是你宗祖。 “朝臣们有什么可抱怨的,只要儿臣怠懈,这还是大梁的现状,永远不能改善,未来大梁还在一片动乱里,或者分崩离析,各地占山为王。” “没……没那么严重,不是还有你父亲……” “父亲百年之后呢。” “不是还有你……” “所以,这样的江山,还有雅兴选秀,朝臣还因为不选秀不满,他们是能代替朕稳固江山,还是能保江山千年如一,朕如果此刻停滞不前,不思进取、不好好正正他们的观念,百年之后,我大梁又将在分崩离析中开始,要一些皇子公主又有何用,我不想看到,未来我的儿孙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国家生存,再绞尽脑汁的维持它不倾覆,更不想看他被豪臣掌控,这样的国运下,祖母觉得臣子算什么!” “孩子……” “女色,无不可也无甚可,孙儿也不能保证时刻清醒,也不敢说不会为什么冲昏了头,估计年迈后还有意志不坚定的时候,但至少趁现在还清醒不糊涂,朕想把精力放在江山上,看看他能不能回到宗祖昌兴,繁华强盛的时代,万里边界尽收囊中,外族倭寇并入疆土,祖母,你该在这样的盛世中看万物兴衰,孙儿也该在蒸蒸日上的国运里交接子孙皇位,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虚无,孙儿更不想再多余的事情上分心,相信朝臣也有这样的同心,如果没有,祖母可以问问他们。” 太皇太后看着他,突然间有些豪情万丈,她也经历了三代帝王,还是第一次,有九五之尊跟她说,要保江山昌兴。 “祖母也请放心,皇子公主,孙儿心中有数,秀女的事您要多费心了。” “好孩子,放心,一切交给祖母。” 明西洛看她一眼,恭手:“孙儿告辞。” 太皇太后殷切的嘱咐道:“你慢走,别太累了,注意休息。” 太皇太后目送孙子离开,背脊不自觉的挺直,目露骄傲,声音没了期许:“让秀女们进来。”此刻觉得往日还不错小姑娘们突然间索然无味。 至少配不上心有家国的孙子,连这些女子平日的乖巧可人也让她老人家心中不愤,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她们背后的家族就是企图用女儿的姿色绊住她孙儿的脚步,能再制造一个忠国夫人更是他们的目标。 可惜,他们遇到了子恒,子恒不会让他们得逞。 ——传众女侍入宫觐见! “我今天丹蔻的颜色调的有些浓了,怎么办?” “我头上的花是不是有些谢了?” “出门的时候不知道小玉在做什么选了这么小一颗珠子,与衣服颜色是不是有些不搭?” 人群中的聂桑儿紧张的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去,大殿中坐着皇上,她一定不能紧张,不能紧张,却还是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帕,便忍不住去看不远处的房小姐。 房甜儿看着前方,成败就在今日,她很快将正式站在他面前,以往是真是假今日定见分晓。 人人都说她容貌绝丽,或许……当真有用。 ——入殿! 众人瞬间停止了交谈,陆陆续续的进去。 太皇太后一人端坐在主位上,看着姹紫嫣红的众女,心中无波无澜。 颇懂看人技巧的女子很快发现大殿上只坐了太皇太后娘娘一人,根本不见皇上的影子。 皇上呢? 皇上呢! 慢慢的很多人都察觉皇上根本不在殿内,难道今天也只有太皇太后一人臻选? 太皇太后尊贵的坐在大殿上,察觉到人向往的绝色又怎样,都不过是红颜枯骨:“起来吧。” 房甜儿心里同样不解,今天是最后一次选侍,东宫无主,自然是皇上与太皇太后一同坐镇,而且,这是姑姑透露给她的确切消息,那便是安排好的不会轻易改变的事。 为什么不见皇上的身影?明明刚才人已经到了。 聂桑儿也充满不解,皇上没在这里吗? 汪晓湖不自觉的用余光扫眼周围,根本没有可以遮蔽的地方,就是说皇上真的不再,皇上不在乎这次选秀? 838二更 汪晓湖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前面的房甜儿身上,忍不住松口气,不在意也好,论姿容想必皇上一眼也不可能看到她,皇上不在对她反而有利。   汪晓湖站定,心中微安。   太皇太后看着她们,随即示意宫人们将准别好的东西分到相应的人手里,男儿爱色,她孙儿能下这样的决定,江山何愁不稳固。   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孩儿,有谁不觉得自己能独获恩宠,可是一切又怎么能有男子的野心来得更璀璨光明:“手里的信封都拿好了,大家在宫里陪伴着哀家住了几天也辛苦了。”   她们并不是来陪伴太皇太后的?   “哀家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太皇太后笑盈盈的,顺便看了自家孙外甥女一眼,心中叹口气,总之也不是其中出彩的,并不可惜:“皇上体恤大家一片孝心,哀家也甚为欣慰,特意轻了旨,这不皇上每人给你们指的一个好人家,哀家刚才看过了,都是一等一的人家。”太皇太后笑的慈爱。   会给她们指婚,镇定与房甜儿也不自觉的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笑容和蔼,一派喜庆,已经不承认先前的选秀只说是看她们‘辛劳’。   这是真的?   秀女一阵慌乱,良好的教养让她们没有第一时间慌乱无措交头接耳,更怕这是考验,但依旧不安地看看身边的人,心里涌上不安,她们是待选秀女皇上为什么要给她们指婚?   是所有人都指婚了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有人不想看她们获得皇上宠爱!   也不对,皇上后宫没人,中宫空设,不可能有人从中作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更加慈爱的看着她们:“放心,众位都很优秀,都是是我大梁国首屈一指的好女儿,哀家为你们感到骄傲,也正因为如此,哀家与皇上希望你们未来能眼观四方,有更广阔的天地;游走四海见更广博的人生,如果心有异动,可嫁一位有志青年,做一位能自主的女子,习文舞墨,抚养后代,让我们的未来更有希望,而不是困顿一隅,容颜渐衰、眼界不长,空留一具枯骨,徒增遗憾。”   聂桑儿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信封,太皇太后以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自觉的看向房甜儿,似乎只有她能解答此刻的疑问。   她们进宫是为了皇上,当时就是为了嫁给皇上,说的更进一步便是向母仪天下,怎么可能随便许配给别人。   房甜儿微晃了心神,眼观四房有更广阔的天地;游走四海见更广博的人生。   她何尝没有想过,更广阔的天地,更广博的眼界,皇上觉得她们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能做更多更有意义的事情,是皇上的意思吧,太皇太后根本不会说这些话。   房甜儿第一次对见一个人兴起了兴致,可是‘有志青年’就有一位,他为何又把她们拒之门外,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就否定了她们,她们难道在他眼中如此肤浅?   太皇太后让人将皇上给她们父辈准备的小册子发下去:“这是皇上给你们长辈的问候,皇上体会你们不易,不用太过担忧,还有你们手里的人选,若是你们喜欢,可以视若圣旨,若是不满意就当哀家与皇上没有提过,皇上与哀家都不忍埋没了你们的才华。”   她们手里拿的是皇上为她们婚配的人选?!   秀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怎应对,聂桑儿都忍不住与她不喜欢的汪晓湖互看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里的怔然。   她们是来选秀的,争的是世界第一的男子,自认无论出身、才学也配得上世界第一的男子,突然之间给她们指婚……她们……   “哀家知道你们高兴。”太皇太后睁着眼睛乱说,突然从可能的皇后落到臣子之妻谁会高兴,虽然她们不见得会得宠不见得是皇后甚至可能连贵人都做不到,但她们显然不这样想。   可,有什么用,太皇太后才不管她们是不是愿意,孙儿满意就行:“能得一家之主自然是大喜事,哀家看好你们每一个人。”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摆摆手让自家蠢孙外甥女闭嘴,没用无所谓,但不能被人当枪使。   太皇太后继续笑着:“皇上体恤众位辛苦,可是操碎了心,你们也要理解皇上的辛苦,哎,说起来皇上登基以来诸事不断,心力早不在后宫,大梁现在的处境,你们也看到了,百废待兴,百姓现在也只是在温饱线上徘徊,皇上甚是揪心,未来也有更多的事要做,没有时间花费在一些俗事上,对娇养花草更没有兴致,也是不忍心一些心爱之物枯萎,所以别辜负了皇上对你们的期许,你们都是一等一的好孩子,皇上临走还说,你们一定是未来大梁国重臣的生母,是未来的希望,是长远梁国计划的一部分,所以皇上才为你们争取权益,开设女学、增设女官,不要辜负了皇上对你们的看重。”   “……”众秀女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明明是一段激励的话,可……可她们是当局者,是可能与这样看重她们的男子共度一生的人。   但如今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哀家也累了,都收拾收拾东西,回去歇着吧。”太皇太后说完直接起身,在众人的拥簇下走了。   众秀女捏着手里的两封信久久回不过伸来,她们的璀璨的未来、让人艳羡的明天、一直想见的人,如今一无所有了?   聂桑儿,就连汪晓湖饿也不自觉的看向站在最前面的房甜儿,她们就这样走了吗?与那个位置擦肩而过,谁甘心!明明……   终于有人小声的哭了出来,下一刻似乎又觉得哭的不妥跑了出去。   众人依旧不甘心的等着房甜儿动作,本来只是雀跃的心,突然有些势在必得的坚定,她们是秀女,为何不是充盈皇上的后宫! 839一更 她们是来选秀的,是要留在宫里伺候皇上的,为什么会被指婚,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弄,弄不好就是太皇太后!   本对进宫没有几分期许的少女,心中也忍不住对皇上有了几分想见的期许。   皇上一定性情温和,胸怀天下的人。   严于律己、不慕女色,这样的皇上要的一定是一个温暖的家,她们如何不可。   众秀女等着房甜儿说话,她是九王妃的侄女,她一定不会如此简单的离开,她们当然也不会离开!   再说,说不定就是房家联合太皇太后排挤她们的手段,唯恐她们获得了圣恩。   毕竟怎么可能一个不留,一个人都不留皇上的婚事怎么办,何况听说明大人丰神俊朗,说愿意如此不明不白的离开,刚刚的一席话,更让她们想看看拥有这座宫殿的人,是怎样的男子?   房甜儿动了,却不是去找太皇太后,而是转身离开。   众秀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甘心,一定是假的,故意迷惑她们!   可茫然间发现,就算是假的又如何,房甜儿离开后完全可以靠家族与太皇太后的关系再进宫,现在又何须出头。   何况就算选秀这件事是太皇太后从中作梗,她们也什么都做不了,皇上都同意的事,她们能改变什么!   众秀女很快发现,她们无依无助,心里的野望和不甘,在这座主位上空荡荡的大殿里十分可笑!   她们除了离开什么都做不了,皇上更不是她们相见就能见到的人。   ——“众位小姐,请——”   ……   房太仆震惊的转身,险些撕裂刚愈合不久的伤口:“什么!皇上要给你们指婚!”房太仆立即拿过了女儿手里的两张信封,撕开的太急,险些大不敬的撕毁了太皇太后亲笔的纸张。   打开第一封,房太仆胡子险些气没了,上面是满满的政策实行计划,总而言之说女子也是一份力量,不应该被拘与一地,皇上并不将精力放在选秀上,当务之急是振兴大梁,宫妃谁都能做,皇上已有子嗣孕育,如果大臣执意狡辩,便是本末倒置。   皇上身边的人有孕了?皇上身边的是谁?不是!这个不是重点,不是奴才就是女官,出身不足为虑,当务之急是女儿的前程,不管谁生了皇长子、皇长女,未来都要子凭母贵。   房太仆又急忙拿出第二封信,第二封信上只清楚地写着一个家族的姓氏——西北军施家。   房太仆焦虑的神色突然闪过一丝不解,震惊的看向女儿:“这是皇上建议臻选的人家?”   房甜儿看父亲神色一瞬,心不自觉的紧了一下,依旧如常的开口:“回父亲,太皇天后是这样说的。”   房太仆看着上面的姓氏,神色渐渐冷静下来,若有所地,四年前,施家接管了西北15万大军,目前实际管辖着整个西北郡,隐隐已有一方霸主之势,这样的联姻若是私下缔结,定然怕皇上不悦,但皇上提出来了?无疑是加深了他们与九王府的关系,提升了房家在军中的影响力。   竟然是施家?   “父亲……”房甜儿隐约觉得悲凉。   房太仆似乎没有听见,还在思考着其中的含义,他以为皇上不喜欢臣子拉帮结派,定然疑心他们,可皇上送上了施家?   若是房施两家联姻……不比女儿做嫔妃位差。   可房太仆又有些犹豫,皇上会不会用一纸婚书试探他们什么?   房甜儿余光扫到你纸上的姓氏,心中震动了一下,眼中闪过诧异,她自然知道施家如今的地位,皇上竟然肯让施家与她们联姻!皇上什么意思?   “你们每位秀女都有一份这样的信封?”   房甜儿收住了自己的惊讶,依旧温婉的回复父亲:“是。”   房太仆将信收起来:“你先回去。”   房甜儿瞬间抬头又垂下,她想问父亲发生了什么,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选秀最后成了指婚,父亲难道不该对她说上一二吗。   “还有事儿?”   房甜儿垂下头:“没有,女儿告辞。”行为依旧温柔知礼,心里却突然空落落的,她想到了进宫见到的柳小姐,她一身官袍忙碌奔波。   她并不追究自我价值的体现,她只是想问,她真的不值得被全面告知吗?明明她身处其中,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为什么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皇上有意如此,还是皇上想用她们计划什么,比如试探朝臣。   房甜儿走出书院,一时间觉得春色了无生趣,不自觉的想起太皇太后说皇上说起的话,她们亦是大梁国的未来,肩负着大梁国兴盛的重任,她们也是大梁国一份子亦有保家国繁荣昌盛的责任。   皇上?他眼中的女子何种样子,才会力排众议让女子为官,柳小姐那样才貌俱佳吗?   若换做自己呢?会不会为皇上施政给与启发。   方甜儿脚步突然停了一下。   “小姐?”   房甜儿重新抬步,她不是柳小姐,柳小姐当初婚事被退,家中无人,是逼无奈走投无路下的选择。   她房家不需要一个女官个,更不会有人允许她考取女官,如今看来,以父亲刚才的神色甚至不执着于将她再嫁给皇上。   房甜儿想起自己听过的关于明大人为官时的一些事迹,也想起远远见过一面令人印象深刻的男子,九五之尊的男人,亦是梁国一百年来唯一施政的皇上。   如今,连这点期许都不属于她了吗?房甜儿心里骤然空荡荡失落,以前本以为觉得无所谓的事,现在竟然茫然若此。   “小姐。”   “走吧。”   ……   令国公府的书房内。   项章慢慢的转着手里的玉石,开眼坐在一侧的项承,如今皇上为各府俊杰、女子指婚的事传开了,外面议论纷纷,闹的沸沸扬扬。   但如今看来闹不出任何花样,议题也早已从‘皇上不选秀’变成了‘与你家联姻的是哪家’,这还有什么可搞的!简直是皇上一言堂!冠冕堂皇、举国大义,谁敢不服。 840二更 项承见大哥还盯着他,有些不确定,这件事他早已经告诉了大哥,对项家也没什么影响,为什么看他?   项章不甘心的收回目光,项七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又看向老二:“这件事到了外面不要多说。”   “大哥,我知道。”   “皇上不想再耗费国力行旁枝末节的事,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你们也嘱咐好内眷别受了谁家的蛊惑去太皇太后那里乱提不该提的事。”   项堰觉得这跟自己有什么问题,他内人从不多管闲事,大哥为什么看着他说,应该对着老五说才对。   老五拎不清的娘子,现在钻了牛角尖一样炮仗性子,最有可能的就是老五的内人被曹家那些蜱虫蛊惑,觉得曹家能出个皇妃,做出要把孩子塞给皇上的事。   绝对做的出来,绝对老五家!但大哥还是看着他!项堰只好不情不愿的开口:“知道了,大哥。”   项承注意力不在那方面,而是皇上的一席话,未来的大梁远景:“皇上是一代明君啊……”能生在其治下,是万千学子的荣幸。   项章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希望以后能撑得住。   不过……皇上身边哪位伺候的人有孕了?回头向秦姑姑打听一二。   ……   聂桑儿哭的十分厉害,指婚的人家她绝对不同意,她就不同意,连皇上都说了可以不同意,她爹凭什么让她同意:“是你说让我进宫,现在又不说了!我不管,我不要!我就要进宫……”   聂老爷气的脸色难看:“你说的什么话,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聂夫人急忙道:“你喊什么,不能好好说。”   “我还没说你呢,你看你把她娇惯成什么样子。”   “这怪我吗,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进了宫如何如何,皇上如何好如何明智,她能不听进耳朵里。”   聂桑儿不听:“我要进宫!我一定要进宫!”   “闭嘴!”皇上什么人,是她们说进就能进的,皇上不抄家可不代表他不杀人!当初在宝珠山庄……   聂夫人呵斥道:“你少说一句!不像话。”   聂桑儿趴在桌子上哭:“我不甘心,皇上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给我们指婚,皇上连看都没有看我们一眼,就知道我们不合适、我们不愿意、他不能那么想我们。”   聂夫人抚着她的背:“不是说了吗,你不愿意可以不嫁。”   聂桑儿就是不甘心,就算不能成为下一个忠国夫人,她现在也想陪伴君侧,只要能陪伴君侧就行,她爹不是在皇上还不皇上时就跟着皇上了吗,是皇上的近臣,为什么就不能想办法让她进宫了。   她喜欢皇上,她喜欢!“我不管,娘,娘,你说过的……”世间男子最好的在紫金殿上,如今她觉得紫金殿上的人好了,她们反而不争取了!怎么能这样,不能!   聂夫人看向聂老爷:“就没有办法了吗。”那可是皇上,谁不想……   虽然他们家女儿未必是皇后,但总有机会生下皇子,看看前皇后如今的地位,谁不想一搏。   聂老爷眉头皱成了山峰,都怪他平日管教不严,一个两个都敢跟他吹鼻子瞪眼!“恐怕……不可能。”皇上说的清楚明白,现在凑上去摆明了是跟皇上的国策作对:“不过……”   “不过什么!?”两人同时看向一家之主,眼中充满期许,但凡有一丝希望。   “……”   “不过什么,你快说呀!”   聂老爷开口:“我们可以试试走曹夫人的路子或者项家众位夫人的路子,能搭上忠国夫人最好,可以直接走太皇太后的路子,不行了,走项老夫人的路子也行。”只是他觉得忠国夫人更稳妥,总觉得如果忠国夫人开口希望会大一些。聂夫人顿时激动的起身:“那还等什么呢,快去呀。”   “你怎么听风就是雨,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了风头再说。”聂老爷眉头并没有松开,房家那里未必不会从九王妃那里争取,桑儿未必能争过房家的姑娘,哎,不得不说长成忠国夫人的样子再有忠国夫人一半性格,他就不愁了。   ……   不论外面如何,明西洛忙完回到忠国府,发现家里依旧冷清的单薄,坐了片刻,不禁开口:“娘娘还没回来?”   值守的人立即开口:“回皇上,娘娘去了庄子没有这么快回来。”   明西洛的手放在椅臂上,环顾一圈,看看好几天没有出现过它身影的大厅,骤然觉得无甚雅趣,突然出去向外走去:“长安!备马!去别庄。”   长安匆忙将茶盘放下,这么晚了:“是。”   ……   项家别庄内灯火通明。庄姑姑在这里混的如鱼得水,比秦姑姑更有体面,不时招呼着三五姐妹们玩牌、喝酒、侃天、下地与老牛比肩,每天都笑呵呵的的高兴。   焦耳找了半天壁橱的钥匙还是找不到:“这庄姑姑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赶紧换了衣服进去伺候,该你当值了。”   “这就来。”   项心慈一袭轻简的淡紫色长裙,发丝只挽了上边一半,其余尽数散下垂在膝弯处,悠然的斜依在二楼的阁楼上,俯瞰前方融在夜色中的后山。   秦姑姑拿了披风过来,见夫人又没骨头一样依着,叹口气,赶紧给夫人披上:“夫人怀着身子,外边冷,别染了风寒。”   金色银边儿的牡丹外衫在月光下闪耀着熠熠光辉,项心慈浅浅一笑,如沐春风。   秦姑姑也笑了,她们夫人越来越好看了,不禁也陪着夫人向外看去:“夫人看什么?”   “看天色。”   秦姑姑又张望了片刻,依旧不解,天色有什么好看的?光秃秃的,风景绝对算不上最好,只能说夫人今晚很有雅兴,便准备去给娘娘端晚热汤喝。   焦耳突然急匆匆的跑进来:“夫人,夫人皇上来了。”   秦姑姑快速看向夫人。   项心慈凝眉:“来就来了,喊什么。”   秦姑姑见状,四下看一眼急忙退了下去,世子在前院,她去通知一声。 841一更 焦耳又沉寂下来,亦觉得自己失了本心,可能这次的人不一样,皇上的身份也不一样,让她一时有些慌。   学会习惯,学会习惯,焦耳惊醒了自己即便,默默的退到一旁站好。   项心慈依旧无骨的靠在原地,华贵的牡丹长纱披在她身上,似乎都唯恐辱没了她的颜色。   他倒是会挑时间,暮色已深的过来做什么,项心慈想着,便看到道路的尽头,烛光中一形人走了过来。   项心慈心里腹诽万千,目光还是看了过去。   明西洛抬头也看到了她,一路奔波下的肃穆缓和下来,目色温柔了眼角。   项心慈看着他,突然多了几分兴致,站直靠近栏杆几步看着越发丰神俊朗的他。   明西洛换了一身丝织锦缎,款式繁琐复杂,隐绣精致内藏,高腰束带,肩部挺括,下摆流淌飒然,腰间的玉佩也换了款式,并不是往常烛光都照不出来的暗色,也是月光下自然流淌的暖玉。   加上穿衣服的人本身便内敛稳重,此刻便让人移不开眼的玉树临风。   项心慈眼角不自觉的晕染了一层笑意,他真是好看,又市井黎民的平顺,也有登高帝王的海量,让一位见过便不会忘怀的人。   项心慈突然想到前段时间自己不高兴那个素昧蒙面的便宜嫂子,顿时有些兴致盎然,他是否还会对自己因念生恨,就像上辈子那样,谋取到,然后折磨死。   项心慈笑了,那时候也很好看,眼睛里都是对自己的恨,纯碎的让人心潮澎湃的想溺死其中。   但这样的思虑稍纵即逝,会又怎么样,不会又怎样,等它发生了再想办法不迟。   至少现在她很满意,这慈眉善目又积极向上的容色,让月色都温柔恬淡了下来。   项心慈随着他眉目间的温柔,眼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像酝酿的酒,一息便是百年醇香。   项心慈抬起手,冲他挥了挥。   明西洛脚步更快了,几乎甩开背后的烛光几米远,瞬间已登上阁楼。   项心慈失笑,急什么。   “夫人……”   项心慈转过身,紫光与金银华光交错,如一汪宁静的湖水笑盈盈地看着走来的人。   明西洛片刻怔愣,容色万千、姿态如年,每一次见她都在改变,即便是月色幻化的女神,瑶池舞动的仙女,往日还有几分懵懂的好奇,今日已经要触碰明悟的边缘,让人猝不及防以心折沦陷。   明西洛想起一句话,有些人事便是女色本身,魅惑万千生灵。   而此刻生灵张开手臂,温柔的爱一切爱她的人。   明西洛忍不住坚定的移开视线,拒绝她的赐予,随即瞥她一眼,不由分说的走过去,拥抱住她,这些天的思念,在此刻,排山倒海的涌来:“心慈……”   项心慈并不恼他的不合作,怎么说也是自己爱着的人,骄傲一些是应该。   项心慈温柔大度的回抱他,珍爱的拍拍他的背,用自己单薄的臂膀,却宽广博爱的胸襟拥抱他、安抚他,如平静的大海,对自己喜欢又满意的风帆夸赞他征服了大海的肆意妄为。   “怎么来这里了,我不来看你,你是不是就不回去。”   项心慈声音温柔:“出来走走而已。”   明西洛沉寂在能看到她的安心里:“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呼吸落在他发间,将整个人嵌入怀抱,嗅着她的长发,贪恋的感受着她的气息,   项心慈感受到他的热切,眼角笑意也染了一层温柔,手指顺着他臂弯上的暗绣攀上他的肩膀,情意绵绵的撒娇:“现在就有些不舒服,看到你就想无骨无肉的赖在你怀里,最好能钻进你骨头缝里长长久久与你一起,想你所想、感你所受,看你是不是像我喜欢你一样爱我,你说,这算什么不舒服……”   明西洛眼底的笑意更深,手臂加重了几分,呼吸微促地看着他:“你别玩火。”   “你狭隘了,我只是诉说刚刚见到你时心底涌起的冲……唔……”   明西洛不容分说的吻上她:“身体可以了吗……”想让精神、意志,无处不在的抚过她的每一寸存在,让他的思念、涌动的欢喜,都让她感受到,他也像,拥有她的……笑容、她的所有。   项心慈笑了,双手揽上他的肩,迎合他的莽撞,却又细致的感受着他的虔诚、他的急切,像将根系扎根在土地里的花草,愉悦的吸取大地里的营养,结出小小的花苞,期待着绽开的那一刻一取悦自己的心情。   更相信那时候,盛放的花香会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香甜了气息。   项心慈解开了他的衣襟,无声回答他的问题:“今天,让你高兴……”   明西洛整个人像置身于火焰上身不由己。   项心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吻过他的战栗。   月光温柔的洒下,屋檐上、夜深人静的花草间、角落的草丛里,细心的拂过万物,倾听者它们的声音,流淌着孕养的力量。   ……   项逐元站在月色下,几步外长廊上灯火通明,他独独站在黑暗中,静静的站着,直到阁楼的灯熄灭,直到夜深人静。   善奇站在世子身后,自始至终没有往阁楼上看一眼。   项逐元最终没有执拗,临近后半夜转身,一步步的离开。   ……   项心慈睡的舒适的醒来,外面已经天亮,她在柔软的锦被里翻个身,离开身边更舒适的人,声音慵懒:“今天不早朝吗?”   明西洛早已经醒了,见她枕着手臂才没有起身,此刻下床,拿过旁边摆放整齐的衣服,是他以前放在她哪里的,她还收着,明西洛声音越发温柔:“昨日大朝。”   项心慈冷哼一声:“我说你昨天怎么过来的,原来是没事儿想起我来了。”   明西洛将外套穿上笑着看她一眼,不答,她愿意怎么说便怎么说,他若是什么话都听见心里,什么都不用做了:“早饭想吃什么。”   “这里可没有你金贵的厨房,你今天没事儿吗?”项心慈翻身回来。   明西洛坐在床边:“我这几天都不忙。” 842二更 “不忙所以来看看我?”   明西洛只是笑,她知道不是,何止不是,她肯定也知道他就是来看她的,故意挤兑他,所以明西洛不接话。   项心慈卷了他一缕玉穗在手:“这套衣服秦姑姑还给你留着,不过你穿深紫色特别有韵味。”   “什么韵味?”明西洛目光揶揄的看着她露在外的肌肤。   项心慈从锦被里钻出来,趴在他腿上,仰着头看着他:“你说呢?”   明西洛顿时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大手落在她背上,重重的压过,她有孕在身:“你说什么都对。”   项心慈满意的躺回床上,长发散落在迎枕上,衬的她肌肤如雪:“正巧,过两天我去三山花卉,可以带你一起去看看。”   明西洛看着床褥间的她,如粉色揉碎的糜烂春色,有一种让人想破碎的美,明西洛一时间也不想起床了,靠在了床头:“三山花卉不是开始一段时间了吗?”都快初夏了。   “嗯。”项心慈靠过去抱住他的腰:“过两天是最后一天更热闹一些,说起来西城如今的繁华都是你的功劳。”她曾经指点河山的明参中。   秦姑姑过来看了一眼,见纱账还落着,眉头皱了一下,又退了出去。   明西洛拿过她的手在手里把玩,也想起当初西城的样子,每年到了夏日连年洪水,是几城外最萧条到底地方:“让百姓安居乐业是每个官员的责任。”   “是,你道貌岸然,不过,你在城西有多少产业?”   “西城不是都是朕的吗?”   项心慈嗔他一眼:“你明知道我问什么?”   明西洛笑而不答。   “说嘛,说嘛,你就说嘛,你不说我生气了。”项心慈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明西洛将人重新捞回来:“除了荒野山外,余下的山头和沃土半数吧。”   项心慈顿时不怀好意的看着他:“还说你没有贪污纳垢,你自己的银两就来路不正,什么安居乐业都是你说来骗人的。”   明西洛就知道她在这里等着他,但只是笑笑没辩解,那时候他的确指望城西置产,准备能更进一步,所虑的确没那么多,格局不同吧。   项心慈见他不接话有些兴致缺缺,明西洛现在越来越不好逗弄了:“现在呢?”   “都租赁出去了。”所收入了私库,都是长安在打理,具体多少很久没有过问过了。   “你说说你当初从我家贪走多少,我大伯对你够好了。”   项侯爷的确不错。   项心慈只是想说他曾经不堪良臣,见他不踩坑便也没深究的兴致,更不在乎他有多少私产。   但想来应该不少,明西洛这个人其实爱财,非常爱财,前生他就如此,一身铜臭味,看了遍让人不喜,更何况现在,说的那么不在意,他肯定知道大概数值。   何况不单如此,项心慈还怀疑他在太平盛世里他狡兔三窟,多心的防范着九王爷,为此肯定他所有踏足过的土地上,埋着不少人马,这些都需要银子。   项心慈叹口气,小人之心,登不得大雅之堂,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九王爷一辈子未曾叛变,就印证了他多疑多猜忌,反正就是寒门难出贵子,完全忘了昨晚还觉得对方丰神俊朗、天生贵胄。   项心慈忧的是自己的产业,可怜兮兮的勒住明西洛的腰:“三山花卉还是赶不上菊香山的盛大,我明明有更多的花种。”   明西洛将被子拿过来盖住她的背:“菊香山传承多少年了,三山才多少年,何况三山已经是不小的规模,现在人们提起花市,三山首当其中,又以你的荒野山为最。”   那怎么能一样:“你说,是不是我们的花区名字不够响亮,你看菊香山一个小山头就敢叫菊峰,我也多取几个牡丹谷、芍药乡、花神海什么会不会好一点?”   “你说呢?”   “我觉得缺个棋会,你下次让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吟牡丹、芍药,干脆就赞荒野山,还不愁它不文艺。”   “……”   “你说话啊,你是不是睡着了?”   “我在说话……”   “那就是你不想同意。”   “我没有不……”   项心慈脑袋快速低下去,一口咬在他大腿上: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就是不想同意。   明西洛一个激灵,疼的瞬间扣住她脑袋,心慈下嘴从不不知道浅尝辄止!   项心慈不满的直接坐起来,被子滑落,美人如玉:“你敢反抗,还扣我脑……”袋。   秦姑姑实在等不了了,都日上三竿了:“皇上、夫人,世子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明西洛顿时惊愕:“项逐元在?”   项心慈点头:“嗯啊。”   明西洛匆忙起身,不忘先将被子盖在心慈身上:“你怎么不早说。”他昨晚来匆忙,见到心慈后又……不知道项逐元在这里,如果知道……至少他不至于这样急切,而且是在人家的地方,又是见的他家的人,怎么着他也该有自己的礼数,何况他和心慈还……显得自己偷香窃玉一样,没给人留下好印象……   明西洛没有不让项家知道的意思,但至少……   项心慈看着他急忙穿衣服的样子,突然笑了:“你急什么,怕被捉奸在床?”   “项心慈,注意措辞。”   “我说错了,那你急什么?”项心慈神色悠然。   明西洛看着她,很多时候咬牙切齿:“你明知道我在意什么,你让项逐元怎么想朕怎么想你。”   “他爱怎么想我怎么想我,像多光彩的事一样,还指望全民祝福。”项心慈说完忍不住笑了,笑的开心的险些散了凌乱的长发。   明西洛无奈的看着她,不得不说,早晚被她气死:“赶紧起来,一会我先出去见他。”   项心慈没动,单手趁着头,斜躺在床上,像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单纯的看着他:“你说什么,说你来巡视领土,不小心见一女子孤苦伶仃的在这里形单影只,不忍她遇到不测,陪了她一夜,但什么都没有做。”说完又忍不住笑了,笑的妩媚动人。   “项心慈。”明西洛急忙上前将她滑落的被子再次盖好!   项心慈顺势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床上,目光魅惑的看着他,声音甜腻:“人家胸口好疼,你帮人家揉揉……”   ------题外话------   抱歉,后台放着,忘了设定时间。 843一更 明西洛让她别闹:“他是你大哥。”项家长子,这一代的家主,心慈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对她有好处,是他昨晚失了分寸,没有想到这里有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说一直是我逼迫你的知道吗。”   项心慈笑的更得趣。   明西洛有些恼:“我说的你记住了!”长安没有脑子吗!昨晚为什么没报上来,现在项逐元怎么看他和心慈,定觉得他不负责任与登徒子无异。   “本来就是你窥视我,还需要说谎吗。”项心慈如一株海棠妖,长发散开趴在床褥上,长腿在锦被外一晃一晃的:“当初你一次次出现我面前,荒野山明明都不用你了,你还厚着脸皮出现在荒野山上,你说,那时候你是不是就对我有意思。”   明西洛羞愤的不想理会她,还提,他不要一点遮羞布:“是我要去吗,难道不是你的人一次次请我。”   “哦,我的人的错啊,不是某些人想见我,唯恐我忘了他。”项心慈说着笑着翻个身仰躺在锦被上,美人如玉,锦被如叶。   明西洛再次把她盖上:“别闹。”   项心慈趁机抓住他的手不依不饶:“那你说你当时是不是就喜欢我,窥视我的容色。”笑容傲然。   “是,是,放放手”   “大逆不道,你怎么那么大胆子。”项心慈满意的松开手:“也不看看你当时区区几品,后面缀着多麻烦的家人,就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若真被你得逞了,就凭你那点俸禄你想怎么养我,难道想我效仿仙女给你洗衣做羹、下地干活,然后跟你几个嫂嫂、弟妹住你家那个猪棚。”项心慈卷着自己的发丝,端庄的像个淑女,说话也细声细气,十足千金小姐的娇羞做派。   明西洛嘴角微抽的看她一眼,不受她影响的系上腰带,她不挖苦他才有问题,当初他何尝不犹豫、胆怯、一再想退缩又想靠近,想她看一眼,又怕她失望。令国公府七小姐,怎么可能下嫁给她。   “看我做什么,昨晚没看够!”   “……”明西洛叹口气,袖口挽起。   “你说你当初怎么那么敢想,是我家的金银玉器不够晃眼,还是我家的锦缎貂裘不够舒适,非要跟着你。”   “你不是没有跟着我吗。”   “那是我不傻。”   傻子才跟着他是吗:“当初施小姐就打算住‘猪棚’。”   项心慈顿时看向他,凤目如火:“你找她去啊,赶紧去,你在我这里浪费什么时间,人家施小姐喜欢你家‘猪棚’,可喜欢了,现在街头巷尾还流传着你两的传说,快些去,好成就一段让我望尘莫及的佳话。”   明西洛怪自己嘴欠。   “你去啊,怎么不去。”   明西洛后悔没事提什么施小姐。   “衣服还是我家的,你别穿了,脱下来!就那么光着去,好显出你对施小姐一片赤诚之心!”   明西洛温和的道:“好了,起床,大哥在外面等着。”   “我还起什么床,谁是你大哥,施家大哥在西北呢,施家大哥才是你大哥。”项心慈快速打个滚挪到床边,瞬间伸出脚——   明西洛快速抓住她的脚:“怀着身孕呢,不要闹,都是我不对,我不会说话,我刚刚用词不当,你最好,是我家‘猪棚’配不上你,你怎么能住那里,是我色胆包天行了吧。”   项心慈瞪他一眼,收回脚。   明西洛见状,急忙哄道:“穿衣服,别让大哥等久了,项逐元值得你用认真对待,知道了吗?”   她当然知道,令国公府最耀眼的人,人人讨好的目标。他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全府上下都争着行动,他脸一冷,令国公府都要阴三天;他高兴了,令国公府上下才敢大声说话,她比谁都知道这一点。   所以有了他就有了所有想要的,她得到了一切,这都是她努力的结果!“谁脱的谁穿。”   明西洛拿过一旁的衣服,不过:“他为什么在这里?”昨日在城内还见过他,他也是后来过来的?   项心慈不伸手:“你没查过吗,他夫人就住在隔壁的庄子上,你来的路上,种油菜花的那一片田地就是,前些天他儿子不舒服,大伯母想让她回去,大嫂好像不愿意,大伯母有些不高兴,他们家为这事闹了好几天了,估计顶不住压力,最近一段时间都有过来这边,就他们家那点儿事儿,人尽皆知。”哎呀,不穿。   “你嫂子为什么不愿意回去?”明西洛没将袖子给她穿进去。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长的像头熊,没脸见人,也好,挺有自知之明,免得回了梁都城连累项家儿女成笑柄。”   明西洛闻言看眼她的肚子,其实不用看她的肚子,他也一直觉得她说人坏话时眉飞色舞的样子一样让人移不开眼,还别有一股天真的可爱。   这应该就是色令智昏,身为晚辈怎么能如此说长嫂,以后万一长嫂掌家,她还跟项逐元一脉来不来往了。   秦姑姑又探了探头。   明西洛急忙催心慈。   项心慈不听:“我本来就睡到日上三竿,你现在叫我起来才奇怪,走开,走开,我要再睡一会!真不知道我大哥当初看上她什么?”   明西洛简直跟她浪费时间,放下衣服,急忙走了出去,跃过珠帘时不悦的扫了长安一眼。   长安瑟然垂下头,他们一行人进来的没有遮掩,想瞒也瞒不住,何况他也没料到项世子在啊。   明西洛进去前整了整衣领,神色逐渐威严,明显不想被人问及不该问的事。   项逐元已经等了两盏茶的功夫,相比于昨晚一夜,这点时间并不算什么,他有耐心。   长安为皇上打起帘子。   项逐元起身,锦衣美玉天河一色,整个人贵不可言,礼数更是周到客气,客气的疏离:“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安。”垂手没了下文。   明西洛见状并不意外,令国公府不需要让已寡的女儿魅上,更何况那是忠国夫人,不用做什么已能给项家带来荣耀的人,实在没必要他横插一脚,对项家来说那不是好事,这是丑闻,自然不愿意看到他出现在这里。 844二更 明西洛第一次觉得臣子正人君子有些不好,换做别家定然乐见其成,如今项逐元恐怕最见不得这些。   虽然他没想着瞒着人,可被人撞见和他上门谈是两回事:“不必多礼。”明西洛如每次临朝,沉稳的坐到主位上,威严如旧,似乎并没有把在项家的庄子上让想项家人看到他与忠国夫人在一起,有任何不妥。   项逐元沉默着,站在原地,君子如玉,温润端方,今日更是格外沉默,沉默的如一把戒尺,已几身的正派无声丈量别人的品性。   明西洛的手搭在椅臂上,看似随意的开口:“朕也好多年没来城西了,城西有如今的繁华,还要归功于项家的努力。”   项逐元不认贴上来的功绩:“是皇上深谋远虑,在河道上造诣颇深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得以让子民安居乐业,皇上是西城的救星。”   明西洛看他一眼:“朕记得,项逐言去年考了同进士是不是?”   “回皇上,三弟自幼不喜学业,如今能得以糊口已是皇上开恩,三弟还需多多磨练。”   明西洛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并不意外:“老国公身体还好?”   “回皇上,还好。”   明西洛想起曾经在西城,与这位天骄第一次合作,他便是如今不苟言笑的样子,带着居于千里的客气疏离。   项逐元想着这座山庄不甚吉利,当初的莫云翳、今天的明西洛,是该拆了跑马才好。   “你夫人的事处理妥当了?”   “回皇上,不敢说妥当,是微臣疏忽了家事,国之安定依赖圣上,家之安定是微臣的责任,微臣最近忙于政务,有些事情疏于处理,发生了一些不好的家事,但好在拨乱反并不晚,又都是头脑清醒之辈,知道彼此在做什么,皇上说梁国的江山离不开任何人,微臣认为甚佳,家庭稳定也一样里不开自约自束,微臣相信绝无下次。”   明西洛看他一眼,并不意外,但项家如今未免太多管闲事,在这件事上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他平日礼让他们三分,就以为他们值得礼让了:“项爱卿,朕给你指一门儿平妻如何?”   “多谢皇上,当初柳小姐的事下官已深有歉意,实不相再发生这样的事,而且内人虽然任性,但微臣只喜欢青山绿水间的闲人。”   项心慈正好从里面出来,刚好听到他说这句话,嘴角轻蔑上挑,内人任性,痴心不改。   项心慈用秀气的鼻子扫了他一眼,不屑于顾,眉目阴冷,还不去看你青山绿水间的闲人,再生一个孩子。   项逐元没有理会她,他不是没脾气!看都没有看她。   项心慈随手将明西洛从主位上提起来,扔一边,自己坐上去,看着他,继续说啊,说你‘内人’。   明西洛没有与她计较,坐在旁边的侧位上,看向项逐元的目光温和威严:“原来是与夫人两情相悦。”   项逐元当没看到他们的举动,眼帘闭了一眼又睁开,怨气往心里压去。   项心慈直接冷哼出声,不屑全挂在脸上。   明西洛无奈看她一眼,让她收敛一二,就算项家上下都看不上世子夫人,她也不该在项逐元面前如此肆无忌惮,何况还是堂叔家嫁出去的女儿,何须惹这麻烦:“项爱卿不要放在心上。”   “忠国夫人性格如此,不曾。”   “我性格怎么了,惹了你的内人了?还是动了你心肝宝贝?不会说两句都不让我说吧,她又没做什么让我夸的事,我岂不是只剩下哼了,不会哼都不让我哼吧,你‘内人’够金贵的。”   项逐元刚要开口。   明西洛已经开口:“心慈,不可如此。”边说边向她使眼色,让她注意点,别想什么说什么,又不是外人:“知道你关心世子,但就如我不允许有人当着我的面说你一样,明白吗?”明西洛一语双关,在项世子面前表达了他对心慈的态度,就像项逐元对他夫人,重视也势在必得。   “你拿我跟他那个不知道哪个沙土里长出来的女人比!”   明西洛急忙握住她的手,让她现在不要找事,是他不会说话,回去再闹行不行,现在是对项逐元,而且他也不是那个意思。   项逐元突然道:“请忠国夫人慎言,那是下官的发妻。”   项心慈蹭的站起来,你故意的是不是!   明西洛见状不顾项逐元在场,急忙上前揽住她,没让她冲下去发小姐脾气,安抚的抚过她的背:“是项逐元不会说话,你也是为他好,别生气了,气大伤身。”   项逐元看着明西洛的一举一动,心里像突然被煮沸了一样愤怒,他怎么会如此安抚心慈!心慈需要他安抚!心慈脾气不好、性格不好,用词说话更不好,但也轮不到别人安抚,还如此熟练!   明西洛凭什么在她无理取闹的时候安抚她!项逐元握住拳压抑住心底的情绪,明西洛就算不嫉恶如仇也有基本的是非观,心慈这样空有美貌,自私胜过一切闹腾的时候多烦人只有他知道,明西洛还安抚她干什么!   项心慈瞪着项逐元冷哼一声,坐了下来。   明西洛无奈,心慈在这里别想好好谈,看这样子对项逐元的内人更积怨已久:“项爱卿,我们出去走走。”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让我听。”   明西洛急忙安抚:“我们去看看城西的现状,不是避开你,刚才已经商量好的?”   项逐元趁皇上看向心慈的空隙同时看向她,目光深不见底、怨气翻涌。   项心慈毫不相让的瞪着项逐元:看什么看!他就是来了!我能把他赶走,再说怎么知道他会来!你还不是一口一个‘内人、内人’的!我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喊内人喊的如此顺口!   项逐元恨不得挖出她那一双理直气壮的眼睛:无理取闹!那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说一样就一样!   “心慈,项逐元的事项逐元会处理好。”别瞪了,眼睛疼,明西洛的大手温柔的握住她的,细致又耐心的拍拍她手背,声音带着安抚她焦躁的耐心和细腻:“那一起出去走走,外面景色正好。”另一只手抚上她眼睛,遮住了她的视线,这双眼睛即便是瞪,他也希望只瞪他,一方涌动的光亮,灼目的耀眼。 845一更 项逐元慢慢垂下头,心里烧起说不清的怒火,满腔怨气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外在虽依旧风光霁月,可月色已冷,翻滚着淬毒的锋利,她的喜怒哀乐轮不到任何人占据!   明西洛耐心的笑看着项心慈。   项心慈不想给明西洛面子。   项逐元又抬起头,正好对上明西洛摇晃她手时的讨好、示弱。   项心慈眼底的火焰一点点下去。   项逐元微垂的手掰断了拇指上的指甲,她从不听劝,任性妄为,能安抚她的一直是他。   项逐元突然恭手,声音带着收不住的冷寒:“皇上,君臣有别,小妹无心,微臣知晓,皇上无需多虑!”更不用他多管闲事!   明西洛看了项逐元一眼,不意外,项逐元当然不高兴,刚要说话察觉心慈要动,明西洛瞬间压下她手让心慈稍安勿躁:“我和你大哥说两句话。”   “有什么好……”   明西洛握着她的手,目光里有丝示弱的安抚:“就说两句。”   项心慈安静下来,撇开头没说话。   项逐元像被定住七寸的蛇、踩了尾巴的猫,比知道昨晚明西洛在这里过夜还要生气!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项逐元只觉得五雷轰顶,手脚发颤,他是有多蠢,才觉得她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结果不过是几个低姿态,几次好言相劝,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哄骗,她就放弃了坚持,平日对他耍横的劲头哪里去了!   项逐元心里窝了一口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仿佛要把他噎死!   明西洛起身,走过项逐元身边,示意他跟上。   项逐元瞬间看向项心慈,目光如冰。   项心慈也看向他,轻蔑不屑,见状冷哼一声,稍算满意:你先开始!活该!   项逐元神色方好了一些,转身跟在明西洛身后出去,微垂的眉目收敛好心理的情绪,翻涌的不适依旧在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得不到安宁。   阳光如金色的河流奔腾在花草庭院间,初显薄夏的微能。   明西洛自认理亏,没有让项逐元先开口:“朕知道你的顾虑,也并不想看到今天的局面,但这件事朕心意已决,而且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尽量不牵扯到项家,也不让她受到伤害。”   项逐元闻言没有给他留面子,直接嘲讽道:“皇上觉得可能吗,忠国夫人是项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不牵扯上项家,更何况项家不是最主要的,皇上将忠国夫人置于何地,先皇置于何地,皇上现在喜欢,自然百般承诺,微臣也可以相信,可整件事,对忠国夫人有什么好处,名誉地位忠国夫人不缺,钱财权势忠国夫人亦有,皇上现在介入忠国夫人的生活,除了给忠国夫人带来危机和流言蜚语,甚至一个祸国妖妃的名号还有什么?如果皇上真为忠国夫人考虑,皇上就该知道什么对忠国夫人最好。”   “朕……”明西洛一时间无法反驳,面对项逐元不得不说,他和心慈这段关系给不了心慈什么,她本身已经贵不可言,权势、地位一样不缺,项家更不需要任何人提拔,他们本身就能屹立不倒,所以……他能给心慈什么。   项逐元冷漠的看着他,十年前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人,如今敢站在他面前说要心慈跟他在一起,凭什么?即便他是帝王,他也能问一句,凭什么?又为什么?   他庇护下的心慈什么不缺,她想要的都能满足,他养大的女孩惊才绝艳、容色万千,所有的别人,除了能从心慈这里获取美色的享受、性情上的多变、笑容的可人,能给与她什么。   也有,除了能提供他们的身体,还有什么!就有脸在他面前说,让他答应心慈跟他们在一起,凭他们能上床吗!如果如此,何必不安分的当一个侍妾,非要肖想不属于他们的位置。   项逐元冷静的等着他提孩子,如果他敢提孩子……项逐元还有一万句话质问他,问到他不配为人。   明西洛沉默着看着金色笼罩的大地,依旧站姿笔直,巍然如山,他不会提孩子,孩子是他意外的收获,不是外人眼里他们在一起的筹码。   可的确如项逐元所说,在这场关系里,他除了能带给她灾难,什么都给不了她:“我们彼此……相爱……”   项逐元冷笑都没有给他:“皇上,先皇仙去还未满一年。”先皇对忠国夫人如何,付出了多少,就不用他一一赘述了,有珠玉在前,明西洛还敢说‘相爱’,他的‘爱’是什么,拿出来称一称。   明西洛目光骤深,声音坚定:“我和心慈认识在先。”   项逐元亦从容万千,风度翩然:“皇上这话便让人见笑了,如果人人如此定是非,又将礼法典籍置于何地。”   明西洛很快发现,自认能言善辩、揣度人心也不逞多让的自己,在项逐元面前无用武之地。   或者不是因为项逐元……而是这段感情里,他本身就是想得到的一方,没有让人惦念的东西。   项逐元冷淡的恭手:“皇上,时候不早了用了午饭该回去了,家国还有很多要务等着皇上处理。”   “项爱卿。”明西洛负手而立,声音沉下来。   项逐元不卑不亢,名仕风姿:“微臣在。”   “如果朕一定要呢。”   项逐元声音平静:“微臣自然拦不住皇上,更阻不了九五之尊的脚步,以皇上如今雄才伟略的智慧和谋略,未来的史册上定然有皇上的名讳,自然也会有……遗臭万年的女子。”   明西洛脸色难看!因被人点中了事实!   项逐元神色如镜,毅然自我。   “她随时可以不是忠国夫人!”   “皇上一言九鼎,自然能做到,剥夺封位,抹去一个人真实存在的痕迹又算得了什么,无非是狼狈了五叔多年的付出,笑了当年为了争一个嫡出项七小姐的名声,付出一切的人罢了,也辜负了忠国夫人,从葳蕤院走出来独自看世界的欣喜。”   明西洛可算是见识了当年风靡全梁国的状元口才,果然句句诛心、锋利如刀。 846二更 更何况这个人不单可以太平提笔,还能乱世鞍马,项家有他,再有一个百年也不在话下,自然不需要魅上、霍主:“项爱卿还是安心当个臣子吧。”   “皇上是打算不敢不顾,强取豪夺。”   “项逐元,我和她之间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不堪,朕也绝对不会让她被世人诟病,而朕此生认定她一人。”   项逐元不客气的抬起头,碍于他是皇上,彼此总要相见,项家在他手下讨生活,他有几分收敛,看来对方似乎不想要脸。   项逐元茫然的看着他,就如此清朗如风、干净纯粹的看着他,似乎明亮的眸光中充满了不解?所以呢,一人怎么了?   用此弥补强取豪夺的不堪,还是换取不该有的合理性,难道让项家感激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人的付出?可分明是他占尽便宜,最后还想得到一句赞赏不成?   如果他与项家公平交易,与心慈的感情各取所需,他三宫六院谁管他,妻妾成群又何妨,一心一意又如何,心慈稀罕了吗?   不稀罕的东西放在秤砣上,不觉的让人笑话?   明西洛手掌握起又松开,一些话憋在心里硬是没有开口的机会。   他与心慈的种种、心里的感情、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两人的孩子,如今在代表了项家的项逐元面前,化为了虚无:“项爱卿还是去看你内人吧。”   “皇上什么时候走。”   明西洛刚转过去的身影停住,深吸一口气:“用了午膳。”满意了吗?   “别庄饭菜粗陋,人多眼杂,帝安殿下又粘忠国夫人,恐怕不方便招待皇上午膳,不如微臣与皇上出去吃。”   明西洛这次没说话,直接甩袖离开!   项逐元看着他走远,脸色瞬间阴沉无比,心慈哪次生气不是自己一遍遍退让、一次次的哄着、一点点的开解,才会得她一丝谅解,明西洛凭什么上前!“善行!”   “世子。”   “让景嬷嬷带殿下去找七小姐,七小姐最近都会跟七小姐在一起。”   “是。”   明西洛,不过家臣而已!   ……   项心慈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眼回来后一言不发坐在一旁明西洛,挑了一个珍珠簪给秦姑姑,笑看着镜子里的人开口道:“怎么了?霜打的茄子一样。”   明西洛随手拿起桌边的画稿看了一眼,复杂华丽的饰品,如水般垂下的宽大全白,带仙宫梦境的奢幻,有股亡国灭种的颓靡奢侈美,但依旧美的让人倾慕欣喜:“你哥,是一位了不得的人。”   项心慈给他一个说了废话的眼神,她大哥自然厉害,眸光中略过一闪而过的倾慕:“他让你走?”   明西洛翻看着下一张,刚刚一阵交锋输的一塌糊涂,忍不住看向正在梳妆的人,他能给她什么?以前是稳固的东宫地位。   可东宫对他亦有伯乐恩德,给了自己远超东宫属臣的权势,更何况仔细想想,如果没有自己,项家和她自己未必不能坐稳太皇太后的位置,也未必没有对上九王爷的力量!   项心慈从梳妆台前起身,美人一身仙裙玉饰,走动间浮光流转,从不曾亏待了自己的颜色,见他看着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走过去:“怎么了?晃眼了,又不是没见过。”   明西洛的手不自觉的揽上她的腰,将人带进怀里,见过,可下一刻又让人移不开眼。   明西洛都要怀疑自己好色贪欲,不是好人,他的手护住她的肚子,让她坐的更舒服些,忍不住问:“心慈,我能给你什么?”   项心慈闻言,突然笑了:“我大哥问你的?”   “没有。”字里行间却比这句话更伤人,用比较朴实的说法便是,他是路过村中富户人家门口的无赖,看见了富户农家晒太阳的牛,便想什么都不给把牛带走,带走不算,还要搭上富户家人,拽着本来吃饱喝足晒太阳的牛去耕地推磨,给自己带来财富。   “那你想这些有没有的,我大哥那人就那样,你以前在我家待过,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脾气,你别放在心上,他现在能怎么你,还不是要看你脸色讨生活。”   明西洛觉得她更适合做那个小无赖,弄不好还要埋怨富户没有将牛双手奉上,牛笨手笨脚不能给她赚更多银子。   明西洛将她抱了满怀,感受着她在怀里的安心,想问一句,喜欢跟我在一起吗,又觉得问的没必要,门口还站了一个,她未必不喜欢跟门口那个在一起:“你还没回答我,我能给你什么?”   项心慈突然笑着凑近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明西洛脸色僵了一下,继而铁青,他——何至于以色侍人!   项心慈笑的不行:“夸你呢,生气了?”   “没有。”脸色依旧不好。   项心慈晃晃他脖子,歪着头看他:“真夸你。”只凭这一点,项逐元就不敢,项逐元何止不敢,他还胆小、还怕,碰她一下都小心谨慎,明明喜欢自己主动喜欢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却还装的道貌岸然,有趣极了。   明西洛宁愿她不夸。   项心慈见他似乎真在想这个问题,将他走神的目光唤回来,看着他眼睛:“你能给我江山如画、沃野万里,赖以生存的土地。”和不慕生不慕死的灵魂。   明西洛迫切的吻上她的唇:“心慈……”手……   焦迎走进来,撞到这一幕丝毫不慌,撞的太多没有感觉,如常行礼:“夫人,殿下来了。”   明西洛松开她。   项心慈又将人拽回来,这么傻气,怎么能不多欺负一下。   “夫人……”焦迎仗着夫人心情好不会处置她,跺跺脚。   项心慈才松开明西洛,依依不舍:“一会走。”   “怎么知道?”   “被我大哥知道了,你好意思青天白日不走,不过,晚上要不要过里,从后山没有人知道的,我给你留门啊。”   明西洛看着她故意勾人的样子,也确实舍不得离开:“好。”   项心慈点点他鼻尖:“偷香窃玉,y贼。” 847一更 明西洛被指责的冤枉,他没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有想吗?   好,他想,他不是正人君子,明西洛揽着她,有些不想走,她就在身边,难得晴好的一天,他们又不是十恶不赦,为什么要分开。   明西洛叹口气,不至于这点定力都没有,何况是在别人家里:“不要闹,晚上我过来。”他突然有些不满自己的身份,如果他和她没有那层关系……   “那你可要躲着点我家里人,你知道的我爹一直不同意我们的事,若是被他发现了,会打断你的腿。”   明西洛笑着将她放下来,起身,多跟她说一句话是降低自己的智商:“注意休息,小心身体。”   “知道了。”   “要吃早饭。”   “嗯。”   “再多加件衣服,外面还没有那么热。”   “你很啰嗦。”项心慈目送明西洛离开,转身冷目看向焦迎。   焦迎吓的立即垂下头,   “让景嬷嬷进来。”   “是,是。”   “娘。”帝安一身红色的对襟马裙,梳着两个小髻,红色的丝带和玉质的桃花将小姑娘衬托的粉雕玉琢:“您看我叠的青蛙好看吗?”开心地向母亲跑过来,手里捏着一只纸折的丑不拉几的奇怪东西。   项心慈认真的拿起来,努力让‘小青蛙’跳了一下:“叠的好棒。”   “是啊,是啊。”   项心慈笑着哄了一会儿女儿,才看向景嬷嬷:“你是谁的奴才。”   景嬷嬷惊了一下,瞬间跪在地上,瞬间察觉自己可能被人当枪使了,根本不是夫人让她带殿下过来的,那就只能是世子,她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可又很快发现即便想起来,她也不敢违背任何人的命令。   帝安不解地看向跪着的景嬷嬷,怎么了?   “你要知道自己是伺候谁的,这点事都做不……”   焦耳慌忙进来:“夫人,世子到门口了。”   项心慈冷哼一声,他来得倒快:“安安,让景嬷嬷带你去湖边去玩小青蛙好不好?你看看把小青蛙放在荷叶上,荷叶会不会带着小青蛙游过去呢?”   项心慈还没有说完,项逐元已经进来。   “好啊,好啊,荷叶一定能载着我的小青蛙游过去的。”有非常机灵的看着舅舅开口:“大舅舅好。”   “参见殿下。”   项心慈没看他,摸摸女儿的头:“越来越有大姑娘的样子了,礼数这么周到,去玩吧。”   景嬷嬷心慌的急忙带着公主走了,世子和夫人之间剑拔弩张定然因为皇上的事闹起来了,她不走更待何时。   项逐元已经站在项心慈面前,他还知道走!她是不是忘了他还在这里!   项心慈没有看她,面色也冷下来,看什么看!人不是赶走了吗!   项逐元没料到她还生气,这是谁的错,她不该解释一下她带了谁过来,都在他面前做了什么!   项逐元神色十分难看,想到她在明西路面前的温柔、在他面前的娇憨、在明西洛面前的女儿姿态、甚至轻易让人左右她的情绪,他就,他就——   项逐元觉得自己真可笑,竟然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她说她不喜欢这些人,结果呢?他看她喜欢的不得了!都忘了还有他这个大哥在!   人堂而皇之的带来家里,还是在他面前,如果他不让人走,她是不是还要留他下来吃饭!   这就是她口中的不喜欢、她口中的应付,如果要是喜欢的、不应付的,她还想怎么样?   项逐元只觉得一团火在心里烧,烧到现在早已没了风度、冷静可言,本以为她会知错,结果——她比谁姿态都高!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项逐元的脸色更冷了,风雨欲来的阴沉。   项心慈看着他,别说他冷脸,他就是把脸拉到地上她也懒得多看他一眼,冲谁摆脸色!   秦姑姑小心翼翼地端着茶进来,想将茶放在世子旁边的桌上。   “还喝什么茶!”声如咆哮!   秦姑姑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慌了!向来温文尔雅的世子何曾如此说过话!   项心慈也惊了一下,但不是害怕,而是下意识跃跃欲试,想看他更失礼,疯了最好,死了也行……   但这种几乎本能的破土而出的兴奋,下一刻又慢慢的和缓下来。   秦姑姑小心翼翼,恭敬万分的端着茶,就要退到一旁。   项心慈缓口气,示意秦姑姑将茶端到这里来。   秦姑姑不敢违背,经过世子身边时,身体紧绷,世子从未发过这样大火。   项心慈仿佛没看见他快气死他自己一样,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   项逐元心里的无名火又重了几分!刚刚的失礼都抛之脑后,她有一点反思吗!   项心慈将茶杯放下,上好的岩茶,清冽留香,明西洛来也不见得能喝几次的好茶,忍不住嗤笑:“对着茶把气撒完了吗,撒完了就好好说话。”   项逐元更火了!   项心慈不等他开口,已经先一步道:“至于吗?冲我来啊,刚才那句不就是想说我,想说你就说呀,你冲一杯茶来,是秦姑能回应你,还是茶能回应呢,在那憋着不开口,是要把自己憋死让我内疚,还是把自己憋死了一了百了,主要还是只能憋死你自己,就你自己。”   项逐元窝了一晚上的火,就得她几句不痛不痒、不思悔改的话!她在嘲弄谁!   项逐元的尊严不是第一次被她放在脚下踩,但不能是这种事!她该知道什么是底线,什么是她绝对不能做的!   项逐元砰的一声拍案而起。   项心慈闻言直接起身站起,怒目而视,拿起坐着的椅子就要砸死他,他冲谁拍桌子呢,他冲谁!   秦姑姑、焦耳见状,吓得急忙上前,不行,夫人怀着身子,这么重的椅子,夫人不能拿起来、更不能甩出去!   项心慈也发现了,干脆没管两人按住椅子的手,直接拿起茶杯向项逐元的方向砸去:“你冲谁喊!你敢冲我喊——”   焦耳急忙拦着夫人,别冲动,别冲动!   项逐元怒目而视,完全没躲,茶杯擦着他耳边过去,却没有砸到他身上,可他也在气头上,这两个人一夜没出来,临近中午才出门,还让他看了一场剐心的好戏,他能好到哪里去。 848二更 项逐元也带着怒火,完全没有收敛!“这就是你的态度!你怎么不冲那个人去。”   “我为什么对着他去,你一口一个你那人,那个人是谁,怎么了,不能来吗!我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听到你在说那个碍眼的东西,还什么‘内人’,我问你一句了吗?你就先冲我嚷,冲我嚷不算,还拍桌子,项逐元!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项心慈你不会忘了你昨天做了什么,今天早上又跟谁在一起!我真是小看你了,把人都带家里来了!”那张床,那张床:“这就是你口口声声不喜欢的人,我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口是心非,对她温柔软玉,都快温顺成一只猫了,他知不知道你私下这副样子!”   “项逐元!你有本事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她什么样子!   秦姑姑、焦耳急忙拦着自家小祖宗,怀着身子呢,不要真过去跟世子掐,世子也在气头上,万一……   项逐元完全没退让:“你们放开她,她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我到要看她想怎么样!”   项心慈就要上前挠花他的脸,他敢这样冲自己说话。   秦姑姑,焦耳拦的更卖力了,完全不敢放手,以往的话,两人闹就闹了,现在小姐怀着身子,可不能这样大范围的动,真出了事,孩子的父亲也不是好惹的,何况也伤身。   “放开我。”项心慈见自己动不了,怎么甩秦姑和焦耳而已没有放手,恨不得弄死她们!   不让她打死项逐元是不是!好,项心慈干脆不动了,眼底闪着恶毒的光彩,嘴角挂着阴暗的笑:“项逐元,我怎么样,我不怎么样,你过来,我告诉你我昨晚做了什么,我仔细讲给你听听!”   项逐元看着她趾高气扬的样子:“你——”她还想反击吗,他难道不知道她生什么气?他一直以为……一直以为。   项心慈甩开秦姑姑的手,趾高气扬的看着他:“怎么不说了,你说呀,你说他昨晚过来干什么,还有,我跟他相处哪不对?我跟他相处怎么了,我不冲他亮使,我为什么冲他使?你们出去。”   “夫人……”   “都出去!”   秦姑姑不敢忤逆,恳求地看杨小姐:“夫人……别冲动。”说完别有深意的看夫人肚子一眼。   “让你出去听不见是不是!”   秦姑姑急忙带着人走了,怎么办,如何是好,秦姑姑焦急的在外面走来走去,可千万别出事。   焦耳也急:“姑姑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的轻巧,世子可是抓住小姐和……世子气成这样她也能理解。   林无竞默默的看着两人。   房间内。   项心慈仰着下巴,趾高气昂的看着项逐元,看他就像看自己的战利品,声音温柔的淬着毒:“知道我今天早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吗?”   项逐元突然不想听了:“不要说了!”   “不是你要听吗,你刚才不是一遍一遍的问吗,为此敲桌子瞪板凳的!我要是不告诉你,岂不是辜负了你的用心。”   “不要说,心慈,我求你不要说。”项逐元神色间带着一丝狼狈。   “不就是那点事……”具体给你讲讲在床上……项心慈看着他冷静下去的样子,渐渐收起了眼底要玉石俱焚的光。   项逐元狼狈的像丧家之犬,他听不了,他昨晚一夜没睡,今早……他连脾气都不该有了!   项心慈看眼窗外,又转回目光,整个人已经冷静下来。   她发现,这一辈子,她的情绪不那么容易崩溃,很多时候也能收住自己的性子。   就像现在,她也没有把一把刀,插在他们两人中间,非要让他痛苦不堪、求生不得,也让自己狼狈不已,把某些事当成武器,恶毒的攻击他,让他难堪,让自己痛快。   以前似乎看着他求而不能、看着她明明想弄死自己却克制着一动不动,她就心里安心,就高兴,就心里平衡,天之骄子又如何,还不是一无所有!   项心慈看着他慢慢的靠在柱子上,整个人痛苦不已,刚刚因为他拍桌子的火气已经散了。他们两个,或许……从头至尾就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自己也是,就会欺负他,进不得,远不得,时至今日,再来一次,也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项心慈慢慢走过去,手放在他肩上:“好了,多大的事儿。”   项逐元心里难受,非常难受,却连一个发泄渠道都没有。   项心慈声音耐心又温和:“你怪我和明西洛的相处样子?至于气成这样,我跟他们都是这样相处的,你要是都气,气的过来吗,而且我还能真能当着他的面和你当时闹起来,你非一句一句说那个人,我能高兴吗,我不高兴了当然想打你,他又在跟前,我只能顺坡下的,别生气了,你懂得,逢场作戏吗?”   “……”   “好了好了,就算不逢场作戏,也能理解啊,你想想,你就算逗个小猫小狗也有温柔的时候吧,真的,就是随便温柔温柔,你要是不高兴,你养一个小猫小狗试试,就是下意识的行为,当然了,反正你不能对你身边的那些丫鬟还有别的人温和细语。”   项逐元以为她会说,‘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了’,项逐元突然想笑,苦笑。   “你别这样,真的就是随便相处的,我跟他们都这样,你总不能让我为你空守着吧,反正我是做不到,我也没办法。”   “项心慈!”你这是认错的态度!()   项心慈手放在他胳膊上,将他抱在身前,安抚着:“真的只是好玩儿,看习惯了就习惯了,我也不知道他会来,我要是知道一定不让他过来,不生气了。”遣绢温柔。   项逐元怔愣着,声音低不可闻,他刚刚……   “你以后少为这些事生气,生的过来吗,好像我对林无竞他们不好一样,让狄路和无竞知道了,我怎么稳定家宅,我明明对谁都很好的。”   项逐元克制的收起自己的狼狈,将她推开一些,尽量一点点的剥离刚刚的感觉,他刚刚……不让自己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有。 849一更 更不想听她说话,她如果不提他都要忘了,盛世华裳出什么好东西,她都记得给不在梁都城的狄路送一份,当真是雨露均沾,不厚此薄彼。   项逐元想的咬牙切齿,偏偏身体懒洋洋提不起劲来,失了几分长者的肃穆,或许在她这里,他一直没什么威严可讲,也不差片刻失态。   项心慈好言好语,试图跟他把道理讲明白,哄人吗又不会掉块肉:“大哥,你知道我最不想惹你生气了,再说了男女相处就这样了,也不可能跟他更进一步,所以别没事儿把它想得多重要好不好。”   项逐元想说他没有男女相处过不知道,但……刚刚的事让他没有立场反击。   项心慈当他听明白了达成了共事:“你说说你,自己把自己气死了怎么办,还有啊,下次不能拿你自己威胁我,我扔东西你一定要躲,你以为你受伤了我会心疼,不会的,我看着你疼,我高兴还来不及,唯恐左右不对称再给你来一个,何况真惹急了我,我还不管你。”寻死什么的,就你活该,不跟你死。   项逐元看着她,又涣散的移开目光,被她靠近过的他,此刻十恶不赦。   项心慈看他兴致不高,大发慈悲的决定不现在跟他讲道理了,等他消化完了再说:“哥……”   项逐元起身。   项心慈欲扶他。   项逐元瞬间收回手,借着进来的善行力道起身,没有回头,转身离开。   项心慈看着他背影,仿佛此刻与某一刻重合,一样的萧条、无助,他十分排斥两人越界……更不会因此沉迷,甚至……都像是吸干他精气一样的将他推向死亡。   这也是她不曾在他身上用卑鄙手段逼他就范的原因。除此之外,他的确很介意明西洛。   以前她以为他介意明西洛的身份,明媒正娶、光明正大,现在看来,他更介意他们的相处方式。   他们的相处方式有问题吗?或许,不管什么,这种会让她想起他颓然离开死在牢里的场景,都令她厌恶。   项心慈仰头看看明媚的阳光,想这些太早了,没有十几年、二十几年的怨气积累,他也不会要鱼死网破。   何况她也有试图挽救,刚刚还安慰他了。   项心慈苦笑,想起以前,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扭曲的趁机踩他,根本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他多难受,只求自己痛快,什么伤人说什么,闹到最后两人的尊严都狼狈不堪。   等于本来就在一个不断吞没人的泥沼里,两人还浑然不知,添水和泥,唯恐死不了,搅和得更烂,更不堪入目,最后落的那样的结局。   现在好了,她知道用片叶子盖一盖,让两人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泥沼翻滚的时候,知道不添油加醋,总之走出来是不可能了,差不多就行了。   重来一次教会她,错没必要改正,粉饰的更太平一点就行,至少她和明西洛不是夫妻关系,她身边也不止明西洛一个人。   他就没那么多怨恨了吧。   项心慈突然转头看向旁边的人:“无竞。”   秦姑姑、焦耳闻言瞬间收回目送世子离开的视线,还来不及庆幸夫人全须全尾,便看向了林统领,夫人突然叫林统领做什么?   林无竞恭手,声音平静:“夫人。”   项心慈温和的看着她,透着女子特有的耐心和柔美,春风化雨足以融化万物:“看了一天的戏了,什么感触?”又带着小姑娘的调皮和天真。   林无竞微愕,急忙道:“属下不敢,属下……”   “不用怕,我又不是要吃了你,秦姑愣在这里做什么,里面的碎瓷跟着本宫收拾是不是。”   秦姑姑急忙进去。   焦耳慌的跟进了一步,急忙更慌的退出去给夫人拿红枣粥,夫人到时间吃东西了!   项心慈转身向里走:“进来啊,站着做什么。”   林无竞跟了进去。   项心慈将自己的画稿收起来,放在一边:“你神思不属有几天了,一直没有问你。”   “属下该死。”   “说什么呢,家里又不是外面,还不让你想要想的问题了,虽然不知道猜的对不对,但我好像知道你在想什么。”项心慈转过身笑盈盈的看着他,好像窥到小秘密的小狐狸。   林无竞惭愧的欲跪。   项心慈没让他跪下去:“不是说了吗,没有什么不能想的,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进来了不让你出去,还害你小心翼翼的,没必要,无论你想出什么结果、做了什么决定,都可以说出来。”   林无竞:“……”   项心慈像态度和善的一家之主:“你有能力、也有家世,做什么不行,你以为明西洛上次跟你说任职的事只是客气,当然是看好你,听说你以前在梁都城就很有名气,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你想好了都可以在我这请旨。”   林无竞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   项心慈走过去,手搭在了他腰间的佩刀上,看着上面光滑的蓝色珠宝:“无竞,别看低了自己,也别局限在在一个框子里,忘了自己当初真正想要的。”   林无竞茫然的看着她的手拂过刀柄。   “你在我心中是林家纨绔多情的小公子,是当年我看到的风月无边的潇洒少年,也是现在顶天立地的男人,你是独一无一的,是令梁都城女子倾倒的林家少爷,你什么疑惑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想,你所有的不满意都该表现出来,你对我有意见并不用忍着,我们是在一起的关系,不是主子与奴才。”   “……”   “你不高兴了吼我两句,我还能真放在心上吗,看着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我有那么不在乎你。”   “我没有想什么。”   项心慈突然笑了,笑着挽住他胳膊嗔道:“说谎。”   “我没有。”林无竞争辩。   “好,好,不管你有没有都好好想想,这里或许真不适合你,也许我也不是你想要的,只是当时太年轻一时色迷心窍……”   “我……” 850二更 “不用急着争辩,难道我没有让你年少走错路的资本,如果走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不能改的,谁规定我身边的人不能离开,你也是东宫的人,不管如何,我和先帝都会庇护你。”   林无竞突然有些。   项心慈没发现他的异常,继续道:“先帝曾经对我说过,他对你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我们不说这件事对错,但我相信你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就对自己不自信的人,你先是你,有资格要任何东西。”   “夫人……”   “无竞……”项心慈眼中带着被人窥见秘密的释然和茫然,仿佛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我和世子之间……其实他选择了项家,这没什么不好,项家值得他留下,比我更值得,我也喜欢有所牵绊的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和项逐元之间挺让人不的……”   “没有。”   “有就有,我其实不在乎,我和他,就我们两个人而言并没什么,无非是关系的各种改变,可对我们彼此的亲人来说是灭顶之灾。”   林无竞看着她,一双包含了无数情绪,复杂到让人沦陷的眼睛,他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到了属于女子的茫然和无可奈何。   “小的时候他是我唯一追逐的光,那么亮,那么耀眼,我出身不好,你也听说过,我不能出我的院子,更不能见人,很小很小的时候不懂得反抗,想着讨好下人,想着听话,想着如果我乖一点事她们就会喜欢我,就会让我出去,结果根本不可能,我出不去……”   林无竞握住她的手。   项心慈笑着拍了他一下:“你还安慰我,说不定,我就是说来让你同情的,让你接受我这段并不光彩的感情,那时候我所有的压抑、不痛快、知道无路可走后的悲伤,直到看到他,才重见光明,他真的很令人神往……”   项心慈想起了当年日月悠长的少年给小小的她带来何种震撼:“令人羡慕,更令人嫉妒……”   项心慈不等林无竞回神,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我们不能在一起,他有项家要背负,我没有,但我愿意看着他守护我的家,他也始终我心目中那个将我从灌木丛中找出来的少年,而不是我大哥。”   “心……”慈。   “说跑题了,所以你不必觉得离开后我会怨恨你,怎么可能,你的事任何人不会知道,狄路更不会乱说,明西洛跟不会了,忠国府依旧是你家。”   林无竞看着她,突然间有些苦涩,他没救了,竟然觉得她仍旧性格好的让人喜欢,明明前不久才打了员外郎夫人。   林无竞却没有放在项心慈打算收回的手,突然问:“你为什么那么对员外郎夫人?”   “她讨人厌。”原来因为这个事,她以为什么,早知如此小事,就不用费力套话了。   “她……是皇上母亲,就算……难道不是驱逐了就好……”   “那就怪她倒霉,碰巧我想打她。”   “你怎么可以如此不讲理。”林无竞没有客气的拦住没耐心想走的她:“如果换做我母亲呢?”林无竞看着她。   项心慈后悔自己的话,拉近了两人的亲密关系,下次还是见了她跪吧,彼此有点距离感:“怎么可……”毕竟是自己男人,有好看,哄一哄。   “我是说如果,如果换做我母亲得罪了你,你是不是也会对她如此。”   废话:“你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可她总有无意中得罪你的时候,或者不小心,或者无意,或者你做了什么她看不惯的事跟着别人议论你……”林无竞执着的要问一个结果。   项心慈看着他,说啊,继续说,哪个不值得动场刑。   林无竞说不下去了,对皇家不敬,自然要治罪:“是,是属下狭隘了。”林无竞放开她胳膊。   项心慈笑了:“说了这么多,你是想提前替你母亲求情。”   “是属下要求逾——”越了。   “准了。”   林无竞猛然抬头看向她。   项心慈笑着眉目如画:“我说准了,如果林夫人在无意中得罪了我,我放过她一次,你独享的荣耀,明西洛都没有,开不开心。”   “夫人……”   “开心就笑一个,拉了几天脸了,害我以为你怎么了呢。”   林无竞突然跟着笑了,说不清为什么就笑了,忍不住上前抱住她高兴的转了一大圈。   项心慈拍着他手臂:“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焦耳进来见状,惊的想让林统领放下,又急忙低头闭嘴,林统领自然小心着,不过,林无竞前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怎么现在高兴了?因为夫人和世子吵架了:“夫人,您的红枣粥。”   项心慈落地,嗔怪的打了他一下:“看你这两天没休息好,让申德帮你站会儿岗,你休息会吧。”   “我不累。”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笑话,行了吧,看了一天了,也不知道避一避。”   林无竞看不出她觉得自己是笑话来,凑过去:“我避去哪,为什么要避,我只是一个侍卫。”   “那你见谁家侍卫往主家屋里钻的。”   林无竞觉得她眼睛真亮、真好看,让人沉迷其中不愿意清醒的好看。   林无竞垂下头想吻她:“心慈……”   项心慈将他推开一点:“凑什么热闹,真的很狼狈,你别添乱了。”说着忍不住无奈的笑了。   林无竞安抚的抱住她:“对不起。”因为那几天的是。她让他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项心慈将头靠在他胸口,放松下来后疲惫感涌上心头,粥也不想喝了。   前院内,项逐元换了一身衣服,冷漠的开口:“拿戒鞭来。”   “世子!”   “拿戒鞭来。”项逐元神色坚定,他做了什么,他想做什么,第二次了,他纵容自己沉迷其中!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肮脏无比!从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什么行什么不行!   如今,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吗?不过是一枚耳钉,就能让他……   这就是他当初觉得自己能行的承诺!与那些衣冠禽兽有什么差别:“善行!等什么!” 851一更 “是。”善行看世子一眼,知道多说无用,眼底暗淡,他们是看着世子一路走来的,或许当年如果…… 善行站在门外,除了偶尔能听到里面一声闷哼什么都听不到,怎么可能有如果。 他和世子一起发现摔在灌木丛中的七小姐,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努力的爬起来,头发梳的乱糟糟,一双眼睛却亮的出奇,努力纯粹的想看一眼外面的世界,这么多年来又那么小心翼翼的跟在世子身后,看着她一点点长大。 世子什么时候有那种心思的或许世子都不知道,但他们看着长大一直天真无邪的七小姐绝对不无辜。 或许吧,骄傲自负的他们当年到底天真自傲,错估了奢愿对一个人的影响力,发现的时候,事已至此…… 项逐元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衣衫平整无尘,除了面色有有些苍白,整个人依旧清风朗月、山河悠长,甚至更为无欲无求的乘风欲去。 善行垂下头,没敢说话。 后院内。 项心慈悠悠叹口气,手里的枣茶一口未动,视线看着窗外茂盛的荷叶,也没对秦姑姑报上来的事有什么看法。 秦姑姑侯在一旁,世子这些年对她们小姐无可厚非,到底是小姐……哎…… 项心慈突然开口:“善行那个叛徒。” 秦姑姑目光抬了一下,又错开,没接话,是夫人派人去问的,她还听到小姐教给焦耳威胁善行‘善行如果不说,就告诉世子他欲行刺夫人’现在又觉得善行是叛徒了。 小姐是想知道呢,还是不想知道,何况,善字辈几位侍从,加上郑管家谁敢瞒小姐什么,日益院都不知道谁能真正做主了。 项心慈慢慢的喝了一口茶:“随便他吧,他高兴就好。” 秦姑姑方开口:“夫人,送些药过去吗?” “他那里什么药没有?”项心慈看向她。 “……”秦姑姑立即拿过一旁的线箩,继续封昨天没封完的帕子,免得夫人将无名火发在她身上。 就是心里不知道该同情世子还是为世子高兴,至少小姐没有将世子当外人,只是现在越来越弄不懂夫人与世子之间的关系,但这样最好吗,至少对小姐最好。 “送一晚安神汤吧。” “……” 安安他浮躁的心神,项心慈起身,摇着手里的团扇带着焦耳去亭子里听曲去了。 …… 月朗星稀,郊外的虫鸣声不绝于耳。 长安觉得以皇上如今的身份,什么地方近不得用不找如此委曲求全,但想想以往皇上与娘娘的相处方式,似乎皇上便没有处于主导的地位。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跪久了就站不起来,皇上可能没察觉到,但是在与娘娘的关系上,皇上是以当年明大人的身份在与夫人相处,可能皇上还不习惯用皇上的眼光‘俯视’万民? 明西洛负手站在山下,看着这座不高不低的山,想起:“旁边是莫家的别庄吧?” “回皇上,是。”哪有皇上翻墙的道理,让人发现了…… 莫、项两家世代交好,也就是这几代没有年龄合适的小辈,否则项家世子也不会与辅国公府定亲。 明西洛看着这座山头,想起莫云翳的谢礼有段时间没送了,没送了就好:“走吧。” “是。” 明西洛与长安很快便停下了欲翻身的脚步,因为项家别庄外戒备森严、火把通明,每一个都是项府的私家精锐。 长安顿时看眼皇上,这……而且项家的私兵去年为表忠心不是都上缴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明西洛停下脚步,看着围绕着别庄外五步一岗三步一哨的布局,就连山头上以与莫家庄为界限也灯光通明。 “皇上……”咱们还进去吗? 明西洛看着严密的守卫,叹口气,不是不能立即项逐元的决定:“不进去了,派人告诉夫人,让她好好休息。” “是。” …… 莫云翳看眼阿图,放下了手里的卷宗,谁去了项家别庄闹出这么大动静? 莫云翳下意识想到项心慈,除了她,项家别庄住进谁也不至于守卫如此森严。 她去了项家别庄吗?三山花节闭幕在即,她去走走吗? 莫云翳思绪一时间飘的有些远,本告诫自己一再放下的人轻易的浮现在脑海里,猝不及防又理所当然。 她会去三山花节……莫云翳平复的心,波澜又起,三山花节。 …… 项逐元没料到项逐言会待着家里的女眷过来:“大姐姐。” 项逐言兴致盎然,他都要憋死了,工部司衙不是人进的地方,每天忙不完的卷宗跑不完的小事,让他去驻守河道也好啊,根本不是,他昨天甚至跑去街头巷尾去给人修桌椅板凳。 每天忙的死去活来,跟木匠铺的活计快差不多了,哪里有一点做官的样子,正巧大姐说来参加三山闭幕花节,他就赶紧带着几位姐姐,还有他的……内人过来了。 项逐言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己娘子下来, 刚刚生完长子的新妇纤纤玉指搭在相公手上,未露面脸已红。 项逐言小心照料:“慢些。”收敛不少当年拈花遛狗的轻浮。 项心素、项心艾恭敬的向大哥问礼:“大哥。” 项逐元肃穆颔首,神情严厉,君子如玉。 三少奶奶有些怕这位盛名在外的大伯哥,与夫君一起上前,一同问礼:“见过大哥。” 项逐元看老三一眼,让两人不必多礼:“你《天工释解》看完了?” 项逐言想死:“大哥,你绕了我吧,我爹都答应我让我好好带着妹妹们玩几天了。” “三妹怀着身子你就敢把人带出来。” 项心艾立即上前:“大哥不要怪三个,是我要出来的。”她比前段时间看着胖了些,人也精神很多,只是对着大哥心里便有些发憷。 项心锦主动上前:“好了,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进去。” 项心素跟在大姐身后,没敢多看大哥,她更不必说,本身便是项国公府大房嫡女,亲哥是项国公府世子,加上忠国夫人那件事和她本身的性格,更不可能吃亏,自然也万事顺遂,红光满面。 852二更 项逐言刚进去很快发现不对,侍卫不对,不是只有大哥的人:“大哥,大哥。” 项心锦也发现了,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在吗。 项逐元看他一眼,大呼小叫没有规矩:“忠国夫人在此,一会你们修整一下去请安,这两天住在这里没事不要去叨扰。” 项逐言顿时乐了:“七妹在此。”对上大哥不悦的目光顿时改口:“忠国夫人。” 三少夫人有些紧张,忠国夫人吗。 项逐言很快发现娘子异样,立即道:“忠国夫人人很好,性格也好,你别听外面乱说,那都是以讹传讹,忠国夫人其实性子很软绵的又可爱,你见了就知道了。” 项心锦等人闻言不自觉的回头看来他一眼,又均向前走去。 项逐元头都没回,干脆没有理会他。 项逐言向自家娘子说着忠国夫人在府里的趣事,无意他心目中的小七小姐是一个需要人照顾动不动还会哭的小妹妹。 三少夫人嘴角轻颤的听着,怎么与她在娘家听的不一样。 何况她还不止一次因为忠国夫人屡次被母亲接回去,一再强调她若是在婆家见了忠国夫人,一定不要要恭敬再恭敬。 怎么相公口中的人听起来与三妹妹等人没有区别一样。 项心锦看眼玄简。 项逐元走在前面,与往日无恙。 项心锦又收回目光:“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怎么了?可是又染了风寒。” “无碍。” 项逐言也发现了,放开娘子,凑过去:“哥,真没事?” 项逐元停下脚步,目光严厉的看着他:“你说呢?” 项逐言立即缩了,他看着很好、好的不能再好,是大姐眼花。 项心锦见他不说,也猜不出所以然:“可有去看弟妹?” 项逐言急忙道:“对,对,将大嫂接过来,过两天就是三山花节我们一起去玩。” “《天工释解》看完了。” 项逐言快速退到自家娘子身边闭嘴装死。 项心艾掩嘴偷笑。 项逐言立即对妹妹递出一个大哥的刀锋。 项心艾躲在嫂嫂身后,笑闹着让嫂嫂做主。 …… 项心慈揉揉额头,午睡起来身子有些懒洋洋的,这一胎怀的格外困倦一样,说话还有点提不起精神:“都来了。” “回夫人,都来了,在外面等了一会了,是不是让她们进来。” 项心慈借着焦耳的手坐正:“进来吧。” “是。” 项心慈刚刚显怀,但浅紫色的纱裙在胸部将收褶,一副少女的美艳。 “小七,小七——” 项心慈嘴角带出一抹笑:“三哥,你少喊两句也没人会忽略你。”项心慈已经坐正,姿态万千、美不胜收。 项心锦等人也走了进来。 三少夫人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忠国夫人,顿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如此小,如此好看,就像这些年书里的红颜从文字中走出来一点点幻化成坐在那里的美人,瞬间空灵了思绪。 项心锦心里瞬间七上八下,她比以往姿容更美:“参见忠国夫人,忠国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先皇和皇上都没有夺她千岁的称谓。 三少夫人急忙跟上。 项心慈让几人起身,没有看到大哥,大概是事务繁忙没有过来。 项逐言兴奋的上蹿下跳的向娘子显摆着自家温柔可人的七妹妹,项心艾在一旁附和着。 三少夫人偷偷用余光打量着传闻中的女子,心中惊骇未消,都说甜儿漂亮与忠国夫人比便黯然了,这边是让先皇不惜一切宠爱着的忠国夫人吗? 项心素坐在大姐旁边自始至终没开口。 项心锦藏着心事,偶然搭两句话都已提到世子夫人。 项心慈瞥都没瞥她一眼,提她讨厌的人她为什么开口,有那功夫不如看三哥耍宝。 项心锦的心一点点沉下来,他们两个住在庄子上多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三山花市,是如今梁都城花卉交易最密集、最繁华的地方,因其在城西三座山之间而得名。又因花种繁多,花期能从初春持续到冬末而瞬间名扬梁国花卉界。 但又已每年春夏花种最全,而形成盛大的集市,继而有了三山花魁争斗的盛景,渐渐有了三山花节。 所以近些年春末夏初,便是三山花朝节的日子,为期七天,今日是盛世花招的最后一天,将评选出三座山上最美艳的十株花。 项心慈约了明西洛,是早就说好的,青天白日,明西洛对上项逐元没有什么好心虚的直接从后门进来:“你几位姐姐来了?”后院有几处住上了人。 项心慈噗嗤一笑:“怎么,你要去打声招呼?”她挑了一枚长穗耳坠戴上。 明西洛没有理她的调侃,让长安将他带来的小食与焦耳准备的放在一起,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刚刚的耳坠上,才发现她身上衣服无处不绣着项家的族徽,甚至耳坠上的粉玉滴和头上的玉簪都有项家家徽的图形:“心慈……我们一起出门?” “嗯。”项心慈起身,张开手臂,她知道,要不然他过来做什么,一起再去荒野山,肯定也不错。 秦姑姑将最后一层绣有项家族徽的纱衫为小姐穿上。 明西洛忍不住苦笑,她这样明目张胆的穿着,是唯恐别人看不到她们吗,项家小姐与他—— 他曾是城西的父母官,他这张脸城西多少人认识。 项心慈懂了:“你要带斗笠,我这里正好有几顶……” 明西洛想到以前她出门也很少带面纱,就是未出嫁时在菊香山上也不曾,倒是后来与梁公旭时戴过几次,显然,他没有那样的待遇。 “你想都不要想,我不戴面纱,这个季节不适合,热。”也挡视线。 明西洛心想,他可没那么敢想,只是,明西洛看着几步外的她,晨光下比晨光还柔美的容色,笑起来仿佛阳光都点缀其中。 “不好看吗?” 好看,太好看了些,明西洛接过焦耳手里的斗笠:“我们……要不要一起戴,也很有意境不是吗。” 853一更 项心慈看眼他手里丑的……也不是很丑,但:“不。” 明西洛就知道,若以项家七小姐的身份和颜色,出门遮挡一二是必须,但心慈从小未出过门,不习惯这些也自然,似乎他也甚少见她带斗笠出门。 可又隐隐不死心,毕竟,那样好看:“出门在外,戴了更安全。” 项心慈嗤之以鼻的看他一眼,全身上下的绣品都绘着项家的标志,族徽与花纹交相辉映,醒目的颜色、大小不一的家族图案,华贵的造型,烟沙的质地,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绕道走:“有什么不安全的,天子脚下,何况你当过父母官的地方,谁敢胡来,我就是走丢了,恐怕都有好心人把我送回去。” 明西洛看着她:“夸我?”视线停留在一枚枚项家族徽上。 项心慈走过他身边。 明西洛的手不自觉的抬起,纱裙上的刺绣滑过他手掌,突然觉得这些族徽……她身上还可以有另一种颜色。 项心慈走了几步发现动不了了,不解的回头。 明西洛松开了手,神色与平日无恙:“真如此太平,你需穿如此谨慎,可见你不过是随意说说,本意是不想与朕一起带帷帽。” 项心慈身上的轻纱落地,薄如蝉翼其上却绣品清晰:“怎么谨慎了?”项心慈打量自己一眼:“你说家徽?” 项心慈笑了:“怎么也是我的子民,不忍心他们死在我手里,所以提醒他们勿靠近用的,这和谨慎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该赞我仁德?” 明西洛突然间心里的郁结散去不少,不过如此沾沾自喜的夸只有她做的出来。 明西洛无奈的上前,从后面抱住她,变不舍的再放手,手掌忍不住揉搓着她的腰肢:“项逐元和你几位姐姐都在,你就希望到了三山我配着你吗?” “不是给你带了斗笠?” 明西洛挫败的将脸埋到她颈间,深深吸口气,心神安静平顺:“是,是。” 郑管家又来催了,心里埋怨那人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出发,外面多少人等着! 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世子可以冷着脸让他一次次来催,可里面的人……郑只能陪着笑,一次次来问,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压下去,还要恭敬万分,只希望小姐能理解他们的难处,快些带着那人出来。 别庄外。 项逐言早已套好了马车,进去拿了东西出来,见众人还是站在原地:“大哥,怎么还不出发?小七……忠国夫人呢?” 项逐元神色依旧,只是落在旁人眼里更严厉些:“已经去请了。”皇上进去有一盏茶的功夫了,项逐元的脸色也更加冷肃。 项心锦看眼项逐元,一时间有些摸不清项逐元的态度,怎么了?他看起来脸色很不好,苍白中夹杂着梳理的冷漠,出什么事了吗? 还是……两人吵架了? 忠国府的马车停了过来,古朴雅致、铜玉横陈,四匹高头大马威风凌凌。 项逐言先笑了,不过自家妹妹,怎么气派他也觉得应当应分。 侍卫如贯而出,肃穆萧杀,瞬间拉开了与家丁仆妇的差距,让人望而生畏。 项逐元、项心锦立即带着弟弟妹妹们向门口方向行礼。 项心慈从门内出来,直接上了马车。 明西洛自然不可能这时候带着斗笠在后面跟着,项家的人如何想他的身份。 项心锦看着一行车马越过他们走在最前面,轻甲碰撞,马蹄铿锵,地位尊贵,心中亦感叹她如今的身份,曾经那位门都出不得的妹妹…… “大姐?” 项心锦回神。 项心素抚着姐姐,视线同样落在远去的队伍中,想看大哥一眼又不敢,如今的忠国夫人在大哥眼里,是不是就不用护着了,以往她可怜,如今她可不可怜,却没胆子问,更没胆子想那日大哥仿佛要杀她的神色。 项逐元最后一个上马,为其断后,护老幼弱,却问也没问皇上去了哪里,跟不跟心慈去三山踏春。 明西洛待人走后才从门内出来,负手而立,江山永固。 长安看着手里的斗笠,不过已经换了一盏黑色的,自然也有男子戴斗笠,可…… “走吧。” “是。” 马车上。 项心慈悠闲的歪靠着,身子不重但乏。 秦姑姑看一眼自家小姐,为小姐道杯果奶,想起了皇上手里的斗笠,皇上是小姐叫来的。 小姐平日是不喜欢戴面纱,但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去见老夫人、或者随小殿下出行的时候,再或者先皇在时,何况若是太阳太晒,小姐也是会戴面纱的。 这么一算小姐戴面纱的时候也不少。 “你看我干什么。”项心慈睁开眼。 秦姑姑可不敢惹了有身子的小祖宗:“自然是觉得夫人又美了几分。” “贫嘴。” 后面的马车上,项心素看眼大姐:“姐,你有心事?” “哪有?” 项心素也说不好,只是觉得这次见姐姐似乎有些不一样:“这里距离大嫂住的地方不远,大哥是不是为了大嫂过来的?” 项心锦直接认了:“嗯,娘让大哥过来看看。”娘或许跟本不知道大哥在哪里。 项心素笑了:“自从那件事后,大哥每次出门都要检查她好几遍,这次却没有,估计是她身边人多了吧。”心里却有些开心,大哥毕竟是她亲大哥。 项心锦看妹妹一眼,妹妹是不是也察觉到神来,忍不住伸出手握住妹妹的手背,心里却不像妹妹一样宽心,玄简跟着小七来了庄子上,家中没有一个人知道。 淡淡的花香,在山脚下飘荡,满山的花卉装点着春日的盛景,一团团一簇簇,一片片一丛丛,种类繁多、成海滚浪,连无人栽种的小路上,山石间,似乎都嗅到了花的气息,争相开放,醉人心脾。 三山之地,如今早已当得起城西春日城的美誉,越往前走,山下的行人便多了起来,每个人手里都应景的拿了一束鲜花,有从路边无主的路上采的,有从商家手里买的,花的品种如人一般,一眼便能分辨出有没有被精心呵护过。 854二更 野花的那点野香在一片金尊玉贵的品种中,如滚入大海的雨滴,便不足提了。 项心慈闻到花香,掀开车帘望出去,一张花色隐在锦帘后,带着看淡世俗的平静与淡然,竟有分比花娇的灵动。 不远处越来越拥挤的人群和满山姹紫嫣红的色彩,犹如步入了花的殿堂:“城西每看一眼,都比去年更胜一筹。” “回夫人,那是,皇上治理有方,河道宽广,沃土千里,是百姓之福,尤其这两年,家家安居乐业,城西更是一天一个样了,就连咱们三山的生意都好了很多。”这说明百姓富足,人人欢乐。 “他又不在这里,你说给谁听,再说,即便是国仇家恨的时候,梁都城也没少了依红傍柳的乐趣,花市的生意反而不降反涨。”不是有一句诗是那样说的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赏花的永远不是略有结余的子民:“项逐元呢。”项心慈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没看到。 林无竞上前:“回夫人,世子在后面。” “他在后面干什么?” “……”难道不该在后面? “让他过来。”本就约好的,又是青天白日,又生什么气。 不一会,项逐元骑着马过来,湛蓝色的连绣锦袍,衬的他沉稳练达,金贵不凡:“有事?”语气自然,看不出喜怒。 项心慈看他一眼,心里冷哼一声,没管他是不是真在生气:“哥,真正看到高兴吗,城西毕竟当年是你力排众议,为百姓解难的。” 项逐元看她一眼,移开目光。 “你说三山花节好还是菊香山的庙会好?” “……” 项心慈又稳稳的重复了一遍,只是语气慢了三分,最后落句时带了一分不耐烦。 项逐元开口:“两者不是一个概念,菊香山清高雅致、君子棋局由来已久;三山花节这些年繁华热闹,亦无人能及。。” “就说我这里不如他那里清雅高尚呗。”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对了,跟明西洛说过。 “为什么听不到我夸你经营有方。”项逐元看向她, “哼。”项心慈将帘子甩上,不一会又掀开:“你在后面做什么?” “……”不在后面在哪里。 项心慈看着他,矫情:“身上的伤不疼了?” 项逐元立即像被踩到猫尾巴一样,纵马走了。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放下了车帘,切。 马车停在广阔的停马场,人来人往,欢颜笑语,客流每进进出出如织如诉。虽然每一辆马车与马车之间有两人高的花树隔开,但也有众多互相认出来招呼的人群呼朋引伴的离去。 项逐元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扶着项心慈下来。 项心慈的脚故意歪一下,欲往他身上靠去,看你怎么假正经。 项逐元已一只手稳稳的将她拖正,不容许她身子歪靠一步。 项心慈努力半天无果,只能不甘心的站直,在外人看来也只是他在扶人下车,没有任何越矩的举动。 项心慈冷哼一声。 秦姑姑讨好的对世子慈祥一笑。 项逐元也看不上这个姑姑,好在愚忠,跟着心慈也够了。 项逐元去扶长姐等人。 项心慈向周围望去,人来人往、比肩接踵,因为是三山花节最后一日,有品花会、招花节、曲艺、杂耍,比往日都要热闹,也不是一座菊林小山头能比的规模。 这里是城西三山交汇之地,山峦更高,更加广阔。 项心慈吸引了周围众多视线,能出入停马场的人均自视甚高,什么美人也不觉得不能看一眼,但乍然对上美人周围的侍卫、华贵的马车,一个个金贵的人,又快速移开目光,匆匆离去。 项心慈全然无所觉一般,这是半数是她的产业,三山交汇、花种繁多四季花盛,同一解气,山下能开牡丹,穹顶之上亦能夏日开梅花,山峦之高,高到一山三季的程度,单凭这一奇景,这些每年也能吸引很多人。 哪里是菊林能比的:“无竞,你说是我的三山花节好还是……” “夫人的无人可及,也正因为夫人,三山才是三山节,城西平定需要天下大治,繁荣——则需要夫人。” 项心慈看林无竞一眼,看不出来啊。 林无竞苦笑,他听她问过两人了,如果还不能从中总结出两句她爱听的、想听的,未免太榆木了,何况他本也不榆木。 项心慈嗔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上,率先走了。 “大哥,小七怎么自己走了,用不用我们跟上?” 项逐元亲自将长姐的马安顿好,中规中矩:“不必,有林统领跟着。” 项逐言听说林统领的威名,自然知道厉害,也放心不少:“我们也走吧。” 项心锦有些佩服两人在人前装相安无事的本事,没有这等本事怎敢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山脚下已经聚集了很多摊贩,还未等进去三山,已经形成人潮,山下的摊贩的东西不算精致,但重在琳琅满目、品种繁多,汇集了四面八方过来赶场的人,颇得趁着农家不忙来游玩的人。 项心慈自然不会去挤,不管哪里都有供贵人们行的雅致小路,她走的是更里面的一条。 三山花山上没有红叶如火、没有金色大道,但有火红的牡丹花海,也有垂落的紫色花廊,爬满红鸢的凉亭和一路野花铺就的花道。 项心慈也很长时间没来了,如今吹着香风,看着满山花海,偶然走过身旁的人,眼角不自觉的多了几分笑意:“看来武远方越来越堪大用了,回去给他升一升位置。” “都是娘娘领导有方,武管事已经是一方管事还能怎么升,能升到宫里去不成。” 项心慈笑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看看。”项心慈在一株胖嘟嘟的一人高的蝴蝶花树前停下,手指抚上粉色的蝴蝶花,小小的一朵,却挡不住它们一簇簇的开,一团团聚在一起,便把那牡丹也比下去了。 “小姐,前面便是紫刹瀑布。” 项心慈把玩着手边的蝴蝶花微微转头。 便有两位女子在婆子们的拥簇下走来。 855一更 项心慈又转回目光,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何况又是‘自家’做东招揽客人,玩的尽兴便好,专心的把玩着这朵小小的蝴蝶花。 隐隐约约的窥视不断从前方传来:“那人是谁啊?”好漂亮的小夫人,谁家最近有新娶的夫人吗? “不认识?”站在那里人比花还要好看,让人忍不住想看。 而且,她身上穿的是家徽吗?家徽还能这样穿在身上?会让人笑话的,因为像故意炫耀自己的家世一样。 不过,家徽做底的绣裙是这个样子吗,像幅话一样,小姑娘忍不住探头一看再看,会是谁家的夫人,没听说最近谁家娶了如此国色添香的夫人,但:“晴姐姐,家徽好像……有点眼熟?” “眼熟吗?”她单顾着看人美了,顿时羞红了脸,顺着闺友的话看过去,好像确实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哪家? 就在两人下意识边看边想时,旁边年长一些的婆子瞬间拉住了两位小姐的袖子,低声道:“小姐,别看了,令国公府项家的族徽。”一品国公府,不是她们这种出门要租马车的人家能看的。 两位小姑娘闻言,惊的立即收回目光,她……她们不知道,令国公府对她们来说无异于庞然大物,再不敢多看,疾步走远。 走到远的再也看不见了,两人忍不住互看一眼:真好看啊,这便是世家贵族家娶的夫人吗,天仙一样。 “紫刹瀑布?咱们也去看看。” 紫刹瀑是悬在半山腰的一片姿色花海,并不是简单的紫色花组成的一片条状带,而是远看像一条瀑布一样宽广奔腾,在阳光下明暗交织,竟有波关粼粼之感,仿佛活了一样,驻足远望的人不知凡几。 项心慈没有到人前挤,站的远了些,在想当初这片紫海是怎么无意形成的,便听到旁边有说话声。 “出来散散心也好,在家里待着也没有个结果。” 房甜儿对说话的兴致不高,甚至觉得这些话就不该说,她们是去‘宫里探望太后’怎么能说探完太后要出来散散心。 只是房甜儿无意和姨母多说,姨母此人……又收住思绪,她是晚辈不好评说长者。 房甜儿只是略有心事的看向不远去的紫刹瀑布,下一瞬心中微微震动,明知只是一片花海,这个角度望过去竟然山崩虎啸的气势。 “你听说有谁家同意婚事了吗?”声音尽量平稳,却还是隐隐透出打探之意,目光晶亮的看着自己外甥女。 房甜儿看姨母一眼:“姨母,你看瀑布好看吗?”她母亲不想应付三姨,却让她来陪自己,自己何尝愿意,哎。 三姨母推心置腹的拉过外甥女,都什么时候了看什么瀑布,小孩子再聪慧也是不懂事:“傻丫头,你可别犯浑,你们可是进过宫记过档的,只要你不嫁天家还不给你个交代,到时候……什么人家的当家主母有那个位置德高望重。” “姨母。”房甜儿的语气重了一些,这里是外面。 “我说的是事实。”中宫皇后多威风,看看前皇后,不过前皇后不能说,最近半年更是被要求不能提。 但如今谁不知道中宫皇后的称谓是个香饽饽,这个位置彻底让忠国夫人盘活了。 如今提到中宫谁能不说那是一个可一手遮天的位置,遮不住那是你家闺女没本事,她们家甜儿定然有那个本事,到手不求跟着鸡犬升天,但看看如今令国公府几位出嫁的姑娘过的什么日子,谁敢说什么。 她也不求多好过,只求到时候能给自家儿子谋个好前程,三姨母见她不想听,急忙拉住外甥女道:“你什么容貌,别人家未必有那个福分,像你这样的女子注定要……” 房甜儿转身就走,再听下去才荒谬!只是刚从花树那头走出来,顿时惊了一下,这里有人,她们听到了多少! 三姨母也急忙追了出来,也发现这里有人,但随机仰起头,有人怎么了,她,她又没说什么,再说她外甥女可是房家的女儿,当朝皇上的小表妹。 项心慈没听见脚步声走过去,诧异的转过头。 房甜儿心瞬间咯噔一下,与百花美景中依旧活色生香的容貌,眼睛仿佛雨后的天空,五官精致难描,最让人惊艳的是她的气质,仿佛在黑渊边缘独自行走的最洁净的气质, 房甜儿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女子,一眼便万物生的空灵深沉。 三姨母也惊讶的睁大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人是谁?从来没听说过梁都城还有这等……这一代最美的小姑娘不是她外甥女吗。 三姨母毕竟年纪大,很快发现眼前的人梳了夫人髻,忍不住松口气,她为什么松口气,长的漂亮就,就一定能比她外甥女优秀吗,她外甥女可是有九王妃照拂的。 三姨母下意识想找优越感,却发现小夫人周围伺候的人,好像也不是等闲人家的样子,可她怎么能弱了气势,下意识就要挑对方的不好。 项心慈已经移开目光,不是掉山崖了啊。 房甜儿还有些怔愣,她竟然不知道对方是谁,按说如此人物,她若是见过定然不会忘记。 三姨母很快挑出了对方的不是,如发现了珍宝,故意声音不大不小的开口:“你看她竟然将家徽穿在身上。” 多给家族抹黑的人,才如此大张旗鼓的炫耀自己的家世,哪家世家大族的千金、公子,不是低调、谦虚,不靠身份行事,即便被人发现了出身,也说一声‘祖上恩赐不敢托大’,她到好,家徽挂一身。 房甜儿才注意到三姨说的家徽,顿时有些尴尬,实在是刚刚那一眼太惊艳,她一时忘了关注其它,如今视线落在三姨说的家徽上,顿时一惊,令国公府! 房甜儿立即神情严肃的拉住了还要说什么的姨母!毫不客气的警告让她闭嘴。 三姨母觉得自己……自己……她怎么了! 房甜儿低声道:“令国公府。” 三姨母闻言立即闭嘴,闭的严严实实,脸色苍白,那,那个令国公府? 856二更 将姐夫胸口扎了洞还逍遥法外的令国公府,主要是,是他们家还有个不讲道理的大灾星,外人不知道,她身为房夫人的妹妹却知道,根本不是令国公府铲除异己,是忠国夫人不讲道理的杀人。 三姨母丝毫不敢与出了个杀星的令国公府撞上,唯恐忠国夫人与自己一般见识。 房家与项家早已闹僵,房甜儿自然不会上赶着与项家人说话,拉住三姨母就要走,突然想到刚刚与三姨母说过的话,又站定,放开姨母的手,转身回去,礼貌问礼:“甜儿见过世子夫人,刚刚是我两人无礼言行无状,还请世子夫人不要告诉第三人。” 三姨母猛然想起自己说了什么,腿已经开始抖了,大姐家与项家有仇,她刚才的话是不是被对方抓了把柄,怎么办,怎么办,她…… 项心慈回头,这个称呼——她喜欢,因为喜欢,所以回头:“叫我。” 房甜儿神色僵硬:“还请世子夫人不要说出去。”项家的女眷她基本都认识,唯一没见过的便是世子夫人。 项心慈浅浅一笑:“你认错人了。”虽然她很喜欢。 房甜儿愣了一下,认错人了?“对不起,我……” “无碍。”她的确有那个风范坐那个位置。 房甜儿顿时有些尴尬,认错了吗?那她是谁?项家的远亲,不可能,若是远亲,不会用项家的家徽出去:“还请夫人不要……” 项心慈温柔如风:“我没有听见。”小姑娘真可爱,‘世子夫人’。 项心慈心情不错的转过头。 房甜儿本应松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跟更加紧张了,她真没听见还是已经想好了回去怎么治房家的罪名。 三姨母急忙拉着外甥女走,她可什么都没说。 房甜儿被拽着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向刚刚的方向。 三姨母催命似的要跑,赶紧走回去告诉她姐姐,谨防项家恶人先告状。 房甜儿想到她是谁了,项家除了世子夫人她没有见过,还有一个人没有见过忠国夫人。 那人是忠国夫人!?房甜儿被姨母推着往前走,整个人怔怔的,是忠国夫人吗,伤了她父亲的人,伤了朝廷命官还能堂而皇之出门的人! 房甜儿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怨气,就是她仗着长相迷惑去了先帝,如今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忠国夫人。 她凭什么,为后不任、为女作恶,却还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就凭一张脸长的好看吗! 房甜儿握紧手里的丝怕,那人极有可能是她们家的仇人,她还冲着自己的笑,她自己做了什么是不是早忘了,根本没有在乎过! 房甜儿却不敢上去质问,甚至连质问的事情都极有可能说不明白,她父母都退让的人物,她也只是听了一点的事件,在这件明明与自己有关的事情里,其实她也一无所知。 进宫,就能有这么多好处吗? 林无竞随着房小姐被推院,收回了阴鸷的目光。 “明西洛上哪里去了,让他在半山腰等现在还没有上来吗,白白错失了见到他未来娘子的机会,没福气,多漂亮的小姑娘。” 林无竞看眼夫人,房间的小姐,这样的人得宠了七小姐能有什么好下场。 “看我做什么。”项心慈突然笑道:“好看吗?刚才的秀女。” 林无竞移开目光,紫刹瀑布很好看。 项心慈嗔他一:“好看就好看,又不是不让你们说。”项心慈抬步向上走去:“我想着过两天给狄路送个美人过去,到底在外辛劳身边要有个人伺候,就是回来的时候不用带回来了。” 林无竞说什么,没得说。 “你听见没有。” “嗯,狄大人的事,夫人做主便是。” “那你说刚才的小姑娘好看吗?” “……” “很没意思耶,模样是人家自己长的,好看难看还不能说实话了,到底好不好看?” 林无竞向下看一眼,脚下铺的野花也别具一格,踩上去刚刚好:“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被落山下了。” 焦耳噗嗤一笑。 秦姑姑也忍不住笑了:“好看,奴婢觉得好看。” “你觉得好看有什么用,要有人觉得好看才行。”项心慈笑着看林无竞一眼,继续往前走。 另一边,房夫人听完女儿的话顿时从座位上起身:“大家先聊,我去去就来。” “你可快点,下一局猜香马上开始了。” 房夫人将女儿带到一旁:“你确定?” “女儿确定,女儿没有见过她,但是她梳着妇人髻,却说不是世子夫人,能将项家家徽当绣品一样随意穿在身上,定然是有那样穿的资格。”寻常子弟谁敢将族徽那样亵渎:“只能是她……” 房夫人还是不放心:“长的好看?” 房甜儿目光黯然了一瞬:“好看。”她一直觉得自己有傲视的资本,刚刚一见不得不说她有魅惑君主的资本,她虽没见识过先皇的性情如何乖戾,但想来一个有不治之症又备受宠爱的皇子是什么性格,可她却成了唯一不曾殉葬的皇后。 房夫人看眼女儿的神色,便觉得是了,因为忠国夫人当真好看,如果不是当今圣上不爱美色,不定发生什么难堪的事了:“你赶紧去通知你的哥哥妹妹,让他们立即离开。”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无辜发难。 “娘,为什么走的是我们,忠国夫人孝期未满三年却私自外出,德行有亏的是她。” 房夫人何尝不知,不想报夫君的仇,不想给她告到御前,如果可以他们恨不得让忠国夫人和项家名誉扫地。 但现在根本不会成功:“先皇尸骨未寒,别说她只是外出,就是做出更过分的事,都动不了她。”刺杀朝廷命官,她不一个寒毛都没有伤到:“她还失了皇子,养育着先皇的帝安殿下,皇上不会不顾念兄弟之情,所以我们现在动不了她,你让你妹妹们先避一避,赶紧去,一个都不准留下知道吗。”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无缘无故波及到他们,莫名让人抓了尾巴。 857一更 “娘。” “韬光养晦,忍别人所不能忍,”房夫人十分坚持,只要忍过这两年,什么不能改变,本以为女儿可以进宫,这样她们家与项家现在就能一较雌雄,怎奈女儿不争气。 房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眼女儿,连个男子都迷惑不住,又一想,自己生的女儿又不是狐媚男人的,哪像项家那女儿,一堆见不得人的手段。 房甜儿还想说什么。 房夫人赶紧让她去办,又叮嘱:“一定要让你大哥看着家里的孩子走完。”她可是见过忠国夫人迁怒人的手段,连呼吸都是错的。 “是,让音姐姐家也赶紧离开。” 房夫人瞬间拉住女儿。 房甜儿回头,怎么? “私下告诉你大哥就行。” 房甜儿瞬间睁大眼睛,她们家与音姐姐是世交! “你以为你父亲落难时没有人看咱家笑话,此消彼长,多少人明着关系,私下里不是嘲弄你父亲跌了个大跟头。”如今好了,那个魔星就在三山上,谁家不长眼的撞上去了,当真是不长眼了。 房甜儿不想,至少音姐姐不曾让她难看。 “我平日太纵着你,你看不到家里的难处,当初九王爷与先皇对峙的时候,你当他们家跟咱们还有来往吗,如今不过看你表哥当了皇上又都涌了上来。”房夫人叹口气,慈爱的上前摸摸女儿的头,语重心长道:“她对你好,你指望你进宫照拂她呢,算了,你们小女儿的情怀,娘无意说她坏话,快去吧,别出了什么事。” 房甜儿垂下头,神色落寞:“女儿这就去。” 房夫人看着女儿走远的身影,无奈的叹口气,虽然舍不得,但孩子都有个长大的过程,以后对她有好处。 房夫人确定女儿走远了,瞬间冷下脸将缩着不敢见人的三妹叫过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姐,大姐,您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啊。” “没出息,还没有怎么样就吓成这样。”想想如果自己对上忠国夫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当真是不守妇道,这样的热闹也凑,不怕辱了先皇在天之灵,却丝毫不敢将心理的想法表现出来。 …… 项心慈转了一圈没看到明西洛,连自家大哥和姐姐一行人也没有遇到。 项心慈不禁怀疑的向后看一眼:“我走差了?” 林无竞看花不说话。 秦姑姑叹口气:“夫人,您走到现在看过路吗。”就是驴子也没有在这么大片山上明眼识人的能力。 项心慈笑笑,她似乎是走的有些远,往回走走就是了。 一路上侧目看向项心慈一行人的很多,秦姑姑习以为常。 这些人中自然不会都是善意,但因为有夫人醒目的‘衣服’在都不会入夫人的耳。 不过秦姑姑觉得,或许真应了夫人一句话,这件衣服是她的大慈大悲,保每个看到她的人不死,否则不知道,三山花节一散多少人家要家毁人亡。 项心慈没走多远便看到了站在石猴旁淹没在人群中,远眺彩虹花桥的明西洛。 项心慈没有上前,只是瞬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山对面的彩虹,那里依旧是众多花卉形成的彩虹一样的幻视,但同样美轮美奂,如雨后一般山清水美。 项心慈又将视线拉回来落在明西洛身上,恍惚发现,即便做了帝王,他还像以前一样,轻易融入在人群中,却又卓尔不凡,这便是父亲说的‘心有万物,万物供养’吗,与人群中还如此显眼。 林无竞上前一步:“皇上在看什么?” 项心慈看他一眼,挺敏锐,男人眼里果然野心第一:“他在看他的天下。”项心慈这次从半山腰看出去,人头攒动,花团锦簇,欢腾一片,国泰民安。 可是,这才哪里到哪里,未来他的江山,版图宏大辽阔、绵延万里、繁华峥嵘、百家齐鸣、兵强马壮,除了,女儿不争气,简直是一部教科书版的摄政王史, 项心慈手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又拿开,凑合着养吧,大不了打折了腿,不继承皇位。 项心慈转身向上走去。 “夫人不叫皇上吗?”秦姑姑等人立即跟上。 “让他多看一会儿吧。”没几年逍遥日子了,等以后他儿女开蒙的时候发现自己儿女愚不可及,心高气傲的他还不得傻眼。 “夫人,您又笑什么。” “笑世事无常。”项心慈迎着花香,笑容明媚灿烂。 林无竞看着她,移不开视线,明明伤感的话,为什么还那么高兴,好像她就没有不高兴的时候。 林无竞不禁觉得自己好笑,她怎么可能有不高兴的时候,都是别人不高兴。 明西洛下意识向后看一眼,没有看到人,不禁无奈,说好这里等,如今从只有两三人的平台等到了人满为患还没有看到人。 明西洛走出人群,人已经多了,她即便到了也不会过来:“卢虎。” “属下在。” “可看到夫人了?”时间未免天久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那一身的项家族徽想遇到什么事也难。 “夫人刚刚上去了。”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看到的时候夫人一行人已经走远。 明西洛顿时心中无奈:“是朕太平庸还是不够威严。” 长安汗毛一炸,怎么可能,御书房里没人敢喘气儿,还不足以证明皇上的威信,至于平庸,更无从谈起,明大人时期也光芒耀眼。 明西洛说这些无疑,也不是情绪化的人,何况心慈从没把他的情绪放在眼里。 只是被磨的‘淡薄’如他也不禁好奇:“夫人可曾顾念过梁公旭。” 长安这次冷汗都炸了起来,怕把先皇气死了算不算? 明西洛见他不答,看向他,他就是好奇,又不是攀比,至于吓成这样。 长安才颤颤巍巍的开口:“娘娘性情真挚。” 明西洛觉得这词用的尚可,不过自己问得多余,梁公旭恨不得她皱一下眉便什么脏的臭的都捧到心慈面前,这一点就无人能及,怎么可能惹她不快:“殿安殿下出生时,太医院说什么了吗?” 858二更 说什么:“回皇上,小公主身体已经出乎很多人意料,太医说是母胎里养的好。” “性情呢?” 什么性情?长安不解。 明西洛看着他,心慈每年会吃一个月的药,他问过太医,太医说应该无碍,他也觉得没什么,只是即将为人父,还是想问一问,确定一二。 长安恍然,是那个啊:“皇上,应该没影响……”夫人的病情后天形成的。 明西洛有些头疼:“希望皇长子别像她才好。” 长安垂下头,心中又定了几分,因为皇上说这句话时,没有一点忧心的意思,似乎觉得皇长子、皇长女就是精神有点什么,也不影响那是他的儿女,和皇上会拱卫他们上位的决心。 长安随即释然,觉得自己多虑,皇上何须放在心上,先皇不是一样登上大宝,天生贵胄,若是良善是百姓福分,若不然,也是他们的招呼,何况生来哪有那么多福,天降灾祸才是寻常。 …… “是项家的世子少夫人吗?”凉亭里几位年长的妇人遥看着不远处的人。 “不知道?不曾见过。” “应该就是项家世子夫人了。”几位少奶奶和项家女眷她们都有印象,不是这样的长相。 “项家世子夫人长的这样好看啊。” “不好看能哄的项世子……”立即闭嘴,项家可不是随便能议论的。 在坐的几位妇人想起从未在梁都城露过面的世子夫人,心中便有了数,那可是以为性情刚硬的说不回来做宗妇就不回来的做宗妇,好大的架子。 可既然那么大架子,有本事别沾项家的光啊,如今还不是火急火燎的将族徽都穿身上,唯恐别人不认的她。 项家娶了这样一位长媳也够倒霉的,当初的柳家小姐多好,不过现在也是个拎不清的,非抛头露面做什么女官,想什么样子。 几位年长些的妇人好奇的看着,毕竟可能是项世子夫人,谁人不好奇这位传说一般的人物,若是真见了,回去够说半个月了,平日里可没有如此近的见到过这样的人物。 秦姑姑觉得夫人脾气性格越来越好了,顶着这多各类心思的眼睛,还没有挖出来几双。 项心慈不至于跟没有见过她的人计较,踩蚂蚁也得看她肯不肯屈就,至于见过她的人,估计没人肯往前凑。 “夫人,老爷过来了。” 项心慈被林无竞的称呼噎了一下:“你不是该叫哥。” 林无竞撇开头,当她空气。 项心慈已经停下脚步,转头看去,不会在明西洛在时跟林无竞多说话,免得给他添麻烦,毕竟明西洛小气。 明西洛已经带上斗笠出现在他身边:“这边风景不错。”若不然为什么走这么快,都没有看见他。 “舍得上来了。”项心慈看眼他头上的斗笠:“万紫千红没有迷了眼。” 明西洛苦笑跟上她的脚步,恶人先告状。 “刚才遇到进宫的秀女们了。” 明西洛不置可否,遇到便遇到了,那么多人入宫,以后怎么可能不遇到,没什么稀奇。 “挺可惜的。” 秦姑姑闻言瞬间落后两步,不想受无妄之灾。 明西洛直接忽略。 “听她家人的意思十分惋惜。” 明西洛早料到她无聊时或者心情好会碎碎念,习以为常。 “你不替对方长辈惋惜?” “孩子我都没资格管,操别人长辈的心做什么。” “谁不让你管了。” “这么多人,山路崎岖,孩子的娘不是想你去哪里就去哪里。” 项心慈噗嗤笑了,眼若星光。 亭子内的几位夫人像引了鹿血酒一样激动:“是项世子吗?” “不是,不是,别挤我,根本不是项世子。”项世子她远远的见过。 “天啊。”项世子夫人如此肆无忌惮吗私会男子!什么正经男人戴斗笠,肯定是,是那种见不得人的那种人,难怪项世子夫人从来不会令国公府,更没有露过面,这……这……简直不像话。 “哎呦喂……”没眼看了,还冲戴斗笠的男子笑,看那笑容里的狐媚劲,说他们两个人清白都是瞎了看的人眼睛。 那不正经的男子也是不要脸,堂堂男儿身竟做出如此下作的事,甘愿做小白脸! 最不要脸的还是项世子夫人,怎么能背着世子爷做出这种事,项世子多么风光霁月的人物,这女人怎么如此不知足,简直该遭天打雷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怎么敢。 明西洛察觉到周围的视线,很是无奈,刚刚还好,虽然男子戴斗笠的少但不是没有,但与女子走在一起,又不是仆从关系,而女子不戴,男子戴的估计就他们。 明西洛没什么不适应,只是这样一来,看向心慈的目光就令人玩味了。 明西洛叹口气:“太阳烈了,不如你也遮挡一下。” “还好吧。” 明西洛无奈:“我是无所谓,但你这样显眼,难免有人认识你,我这个样子跟在你旁边,你让认出的人怎么看你。” 项心慈还真没有想过,她只是图自己看风景方便没有想戴,这样一被提醒,突然觉得,的确那么回事:“放心,他们不认识你。” “她们认识你。”真以为没有一根筋的官员弹劾忠国夫人,明西洛觉得自己顾念她的声誉都是白操心。 “认识便认识了。” “他们会弹劾你,与你名声不好。” “我都带你出来了,还图什么名声?”美色与名誉兼得吗,还有如此好的事:“放心,不会牵扯到你。” “我还得谢谢你。” “小事。”她又不是靠名声活着,她靠项逐元,就是养几个男人怎么了,被弹劾又怎样,大不了夺了她的封号,那她也有银子养男人,只是因为权势小了,男人的质量可能差一点,其他没什么影响。 明西洛看她一眼,无语了。 项心慈提醒他:“斗笠戴好了。”说着担心他系的不结实,亲自伸手帮他检查了一下:“你可不能被人发现,否则你就完了,遗臭万年懂不懂。” “是,下官多谢七小姐厚爱。” 859一更 项心慈大方的认下自己‘怜香惜玉’的品质,也真这样一位,得意的觉得自己给予了他们最好的照顾,如万千男子一般,觉得自己对家中妻子、妾室都温柔疼爱。 秦姑姑突然连夫人的表情都不想看到了,她笑什么,没看到林统领都看山下的花不再看她了吗,可见被呕到了。 明西洛无奈,却不敢因她不在乎,就真以为她与当朝皇上有染和普通人有染是一样的。 若是她爆出一些‘丑事’,无非是名声受损、千夫所指,可若是换成皇上,她则是万劫不复,生死徘徊:“世子他们呢?” 项心慈四下看看:“不知道?上面去了吧?也或许在他一直不怎么喜欢明西洛。 项心慈埋怨的看眼只看到斗笠的人,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喜欢呢,看人无竞和狄路,祸国妖姬,才没人喜欢。 “你想我什么不好?”明西洛放心一些,他也不太希望项逐元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以后在大殿上见了怎么服众。 “我想你好。” 项心慈话刚落,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伴随着尖叫声,观赏彩虹桥的人突然向这边跑来。 明西洛、林无竞立即护着项心慈后退,有两位惊慌的女子突然慌不择路的撞了过来。 明西洛护着项心慈,挡住了突然冲过来的人,女子一下撞入了他怀里,明西洛眼明手快的推开。 一大群人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惊慌的女子再次随着人流前涌撞入明西洛怀里,明西洛这次瞬间将人拨开。 项心慈纹丝不动的站在几人隔开的真空地带,有些好奇看着人从自己身边跑过去,下一刻饶有兴致的看向明西洛两次拨出去的如小鹿般慌张的小姑娘。 小姑娘似乎被吓傻了,完全没有从刚刚的惊慌中缓过神来,根本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只知道要跑,当被人像丢石头一样丢开时,才清醒了一瞬,想到自己刚刚撞到了男子身上,惊的脸色煞白。 此时不远处传来清晰柔美的女子嗓音:“大家都冷静,冷静,我们是都城司的人,人已经被控制住了,大家不要拥挤,不要惊慌,有序分散。” 项心慈顺着闻声慢慢停下的人群看过去,便见刚刚事发的源头已经站满了衙役,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拿着一个小巧的装置对人群喊话,声音好听、镇定,带着安抚人心的魅力。 骚动的人群似乎对这样的声音十分信任,或者说对如今衙署的执政能力十分信任,人群很快镇定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很惊恐,小鹿一样的眼睛惊慌无措,脸绯红一片,似乎因刚刚无头苍蝇一样往男子怀里钻的举动混乱不已。 项心慈又看向她,小姑娘刚刚因为跑的急,掉了一只鞋,她年纪真的很小,有十五岁吗,眼泪含在眼睛里要哭不哭,正焦急的找着什么人。 明西洛紧张的转向项心慈:“你没事儿吧?” 怎么会有事,她裙摆都没有被惊动一下,只是随着明西洛靠近,嗅到了一股别人残留在他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少女清香。 项心慈的脸冷了下来,将人推开一点,看他有些不乐意,当真好闻,温香暖玉。 明西洛被推的…… 秦姑姑只恨自己退不开,聚到这里的人群不走了,都在看那边的热闹,她只能在这里护着夫人。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明西洛上前去扶她的腰,受了惊吗?肚子不舒服? 项心慈坚定的推开他:“你身上有小姑娘的香气。” 林无竞闻言下意识的悄悄看眼秦姑姑,以秦姑姑的神色判定这件事的走向。 秦姑姑虎视眈眈的看着身边的人群,仿佛没有听见。 林无竞亦‘尽责尽责’的看着远方。 正在旁边慌乱找人的小姑娘脸色顿时白的惨淡,怎……怎能如此说……她不是故意的,何况事有轻重缓急,她也没有投怀送抱,她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而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会被这人挤了过去,她是没有站稳,才撞在了那个人身上,却别人羞耻的提了女儿香,这种事对刚刚及笄的她来说犹如失贞一样难以启齿。 而且还被对方的夫人点出来,小姑娘只觉得羞愤不已,委屈万分,而且想到自己刚刚真的两次装入一个男人怀里,她……她隐约还能感到对方坚硬的肌理,宽广的能轻易容乃她的身形,脸色白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明西洛没理会她风言风语:“身体无碍?”不放心的去拉她的手,号脉 “真的熏人。” 小姑娘险些厥过去,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连解释都不会,可如果对方计较,就等于在这里毁了她的名声,她岂不是。 小姑娘羞愤的想跑,可周围都是刚刚慌乱后的陌生人,根本看不到自己的侍女、姑姑,让她不敢往不该跑的地方跑,唯恐落入坏人手里,否则处境比名声不好更加糟糕:“我……我不是故意的,而……而且我也没有熏香……”她没有。 项心慈打开明西洛的手,看向那努力争辩的小姑娘,小小的如蒲风弱柳般的一小只,小鹿般纯净的眼睛,透着几缕娇憨。如今梗着脖子努力与自己对呛的样子可爱娇憨。 项心慈突然看向明西洛。 明西洛哪有功夫乱看,刚刚虽然挡住了冲撞的人,但心慈向来娇气,大声说话都能惊了她,谁知道有没有被吓到,只想先检查她的脉象:“一会儿就去洗,先让我看一下。” 项心慈拍开他的手,示意她看旁边的小姑娘。 明西洛再去抓她的手。 “让你看呢,都温香暖玉在怀了,不娶回去对人小姑娘负责吗,人家还等着呢。” 小姑娘闻言似乎受了莫大的屈辱,眼泪瞬间落下来,这位天仙一样好看的夫人,怎么如此毁人清白:“我没有!” 项心慈甩开他再次伸过来的人:“别碰我!衣服脱了!恶心!” 860二更 小姑娘脸色刷白。 秦姑姑、林无竞立即转头看向夫人,明明刚才只是调侃,怎么突然发火了! 秦姑姑立即转身站到夫人身边,‘挤开’皇上,完了,这是不知道触到那跟神经了,立即示意皇上先被说话,别跟情绪不稳的夫人讲道理,人已经站在夫人身边,慈爱的的手抚上夫人的背脊,声音卑微温柔:“夫人,您看您消消气,小贱人不懂事,h……老爷也不像话,待会就剥老爷一层皮,浸他们猪笼,咱们不气,犯不上。” 明西洛当真是—— 项心慈已经冷静下来没了挖烂对方眼睛的冲动:“你看什么!没有吗,你刚才撞我的人身上了吧!” “我……我……” 秦姑姑松口气,手却没有停下安抚夫人的举动,讲道理就行,讲道理就行。 “你撞了我的东西,我讨回公道天经地义,现在我不想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你立即给我解决了!” 小姑娘都懵了,她……她…… 明西洛伸手解身上的衣服,生气对身体不好,而且秦姑姑一直没敢离开心慈身边,定然是…… 明西洛没有管周围有多少人,已经将扣子解开。 长安有点慌,他就一个人,挡不住皇上脱衣的举动,怎么办,怎么办!却还是急忙上前去挡,求助的看向林统领。 林无竞没动,他的人和他都不能动,前面就是人潮,肯定是先挡夫人,皇上……随即快速脱自己的衣服。 长安也想脱自己的,但自己算个什么东西,皇上怎么可能穿他的衣服。 明西洛直接将外袍脱了下来。 林无竞的外袍立即罩在皇上身上。 长安见状立即上前整装。 明西洛不等扣子完全扣好,已经快速上前抬起了心慈的手。 林无竞斟酌再三没穿‘沾染了气息’的衣服,而且……他不觉得有什么气息,但夫人鼻子灵敏,可能闻到的不一样。 项心慈这次没有躲。 秦姑姑为不可查的松口气。 小姑娘完全愣住了,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妻子如此无理取闹,他竟然就这样不顾脸面的当众脱了衣服? 她以为,她以为男子这时候被质疑两人会争吵起来,一走了之,甚至和离,自己难免被牵连其中到时候难堪的就是她。 想不到他竟然顺着女子的话,就这么……就这么……齐燕琼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甚至都忘了害羞。 周围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过来,当更多人的视线还在 齐燕琼不解,男子,不都是不会这么好说话的吗? 明西洛松了一口气,脉象平稳,神色也平静下来了,她刚刚是要犯病吗,明西洛试探的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学着秦姑姑的动作摩擦着她腰背。 齐燕琼下意识的看向戴着斗笠的男人,除了知道他很高,似乎还有刚才惊鸿一碰时虬的肌肉小姑娘脸瞬间又转为羞红。 长安立即挡住了她的视线:不想活了! 齐燕琼惊慌不已,她没有那个意思,她…… 娇蛮又理所当然的声音响起:“你就该把她扔到山涧里。” “对,对,夫人有先见之明,承蒙您教诲。”明西洛护着她向旁边走去:“现在就把人扔下去?” 林无竞已经重新穿上换洗的衣服。 项心慈冷哼一声:“我跟她一般见识。” 齐燕琼看着走远的两人,茫然地站在原地,拥挤的人群重新将她淹没,没了刚刚的空隙。 一位老妇人快速挤过人群,抓住自家小姐的手,吓死她了,没事就好,幸好小姐没事儿,否则她们就等着被发卖吧:“小姐,不要怕,没事儿了。” 齐燕琼感受着手里颤抖的手,视线下意识向后看去,茫茫人海中,清晰的看见戴着斗笠的男子走在他夫人身边,手虚虚伸出护住她的周围,即便行进中,也依旧为其隔绝出一片天地。 惊吓不已的老妇人顺着小姐的视线看过去:“小姐在看什么?” “没……没有。”却下意识的又转头看了一眼,世间竟有如此温柔的男子。 “刚才太吓了,前面死了人,刚刚被官府抬走了。” 齐燕琼才想起刚刚那边的混乱,如今依旧吸引着众人的视线,而她发生的事紧紧引的几人回头,如今已经无人再看,可那人的夫人当真配不上他,怎能如此莫须有的怪罪她人,他太没脾气了一些,难怪被如此欺辱。 前方的骚动已经平息下来,齐燕琼不情愿的收回目。 老妇人不甘心的再往前看一眼,没发现什么可以的问题,莫不是刚刚小姐与什么郎君在一起,为何如此魂不守舍。 高处的小路上,项心慈也注意到骚乱平息了下来,从混乱发生到人群平静,再到现在人群开始散去,不过她从台阶下走到台阶上的世界。 项心慈向下看了一眼,衙役也已经散去,不禁看眼身边的人不吝夸赞:“他们现在越来越中用了。”完全不见刚才的无理取闹。 明西洛自然不会提,何况她本身脾气也不好,只希望孩子别学了她如此情绪化。 明西洛转头向下看去,便看到重新维持秩序的人:“走吧。” “刚才是柳雪飞吗?” “……”明西洛扶着她的腰。 “她不是正六品吗?怎么在这里,还管这些小事。” “……”明西洛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回答:“ “她气色越来越好了,跟以前比没有什么不一样,反而更精神了。” 柳雪飞于人群中突然向上面看了一眼,只觉得有一个身影很熟悉,但又很快淹没在向上的人群中。 “大人,你要给我评评理,刚才这可是我的地方……” “明明是我的地方,不信你问周围的人,是不是都买了我的头花。” “信口开河,你是见我站在这里卖的好,趁乱站了我的位置!” 柳雪飞转过头,非常耐心的安抚双方的情绪,再从双方的利益出发,为各自找到了位置。 柳雪飞再次向上看去,她刚刚好像看到了忠国夫人,但又并不是很确定。只是忠国夫人有将项家的族徽当符纸穿的习惯,而刚刚那身衣服,不得不让人想到忠国夫人。 ------题外话------ 抱歉,懵了,忘了十二点,汗。 861一更 可,如果是忠国夫人,扶着她的人是谁,所以,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雪飞!”施维掀开帷帽惊喜的带着丫鬟婆子向她走去:“远远看着像你没有敢认,想不到真是你,你今天当值?” 柳雪飞摇摇头,先示意同僚去忙,跟着施维向前走去:“今天不当值,碰巧遇到了过来帮忙。” 施维羡慕的挽住好友的胳膊,刚才她也在附近自然知道多凶险,听说还有人死了,想不到这么快就处理好了:“真羡慕你,来去自由,还有自己的事业。” “你的嫁妆铺子不一样有声有色。”柳雪飞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在外久了不怎么喜欢闷在家里,就是做宗妇也不行。 施维看好友一眼,突然觉得好友越来越不一样了,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光辉,仿佛比以前更美更有味道了,可惜莫世子也那福气了。 施维有时候难免为好友鸣不平,明明是她们中最向往平稳过日子的人,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皇上将秀女退回来了。” 柳雪飞闻言神色短暂的怔愣了一下,这件事她身在官职内,自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惊异:“皇上自有皇上的考量。” 施维敏感的捕捉到了好友刚刚的神色,以前提到皇上柳姐姐可不曾变过眼里的敬重,但刚刚似乎…… 施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明大人何等风姿她自然知道,如今九五之尊,恐怕更令人神往,雪飞不会是。 可又觉得如果是,也不是不能立即,皇上这次对秀女的用心的确令人心折,没见各施家小姐都不太愿意答应婚事正跟父母僵持着,何尝不是对进宫还抱有一线希望,都觉得别人如果嫁了,万一太皇太后让人进宫就会轮到她们。 施维不觉得柳姐姐配不上皇上,只是,立即笑着道:“皇上就是说的好听,其实,我看他就是对女子不感兴趣,当初我也貌美如花,最后还不是被人退了。”自家姐妹彼此之间当然知道不是施家主动退婚。 柳雪飞看眼施维。 施维怕她情落最不该落的人身上,就是那个人再好再优秀也不行,如果行,东南两年皇上根本不会看不到柳姐姐:“你在她身边当过差,见过皇上身边有女人吗?” 所以别像她一样,蹉跎了自己,何况如果误在皇上身上,她怕柳姐姐这辈子都成不了婚,因为不想再屈就别的男子。 “皇上身边的才人有孕了。”柳雪飞下意识不想有人恶意揣测皇上的私事,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知道的人还不多而已。 施维有些惊讶,真惊讶,什么国色天香入了那个木头的眼,当初他可是一眼都没有看自己。 柳雪飞噗嗤一声笑了:“你想什么呢。”皇上又不是急色的人,而且:“你自己什么容色你不清楚。” “那就是那人幸运,皇上正巧想要个孩子选中她了呗。”施维神色间忍不住带出几分酸意,她成婚了有了孩子也酸。 当初她都低三下四去讨好员外郎夫人了,不也什么没捞到:“命真好。” 柳雪飞思绪飘的有些远,皇上心目中的女子比她们想象中还要高远,让她觉得未来有无数种路可以走。 “人怎么不见了?” “找半天了也没看见。”妇人的声音颇为惋惜,如果没有刚才的混乱她们就看见了,项世子夫人冲那戴斗笠的男子笑不算,还伸手要牵对方,绝对是牵对方。 但混乱初起,正好挡住了她们的视线:“项世子夫人竟然如此大胆,当中跟别的男子……” “恃宠而骄,不懂珍惜,如果是让世子爷知道了,她这辈子就到头了。”像什么话,简直没眼看!没了世子妃的身份,空有容貌有什么用,而且肯跟妇人纠缠的小男人,心思都坏,没了好处还不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施维从艳羡才人的思绪中回神,瞬间看向柳姐姐,是她想的那个人吗? 柳雪飞眉头微皱,心中却已没涟漪,只是惊讶,项逐元的夫人跟其他男子在一起?怎么可能? 妇人更觉得不吐不快:“西北女子多豪放,听说那边的女儿没成婚有孩子都正常,什么再嫁、叔嫂、娶父亲妾室,总之乱的不得了,那位夫人恐怕恶习难改。” “简直有伤风化。” “有伤风化。”说着急急忙忙走了,也不知道急什么。 施维震惊不已,比刚刚知道明大人铁树开花还震惊,项家那位大妇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这……这也不可思议!全梁都城谁不知道项世子对夫人宠爱有加,什么都依着其夫人,竟然惯坏了? 柳雪飞也震惊了,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项逐元,谁会有项逐元一心一意的宠爱着还不知足,这得多不像话、不懂事的女人才做的出来。 两人互相看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震惊,回不过神的震惊。 施维快速拉住好友的胳膊:“快,我们走快一点。”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怎么能不去看一看。听那几位妇人的意思,他们刚刚还在这里,她们走快一点说不定就赶上了。 柳雪飞被拽的踉跄,却忘了阻止,因为实在太不可思议。 …… 沿途的茶肆内座无虚席,二楼的雅间也高朋满座。 难得休沐日与三山花节撞到一起,来往赏景的官员也不少。 “林大人这次举荐有功,皇上也刮目相看啊。” 林大人屡屡胡须,虽没有父亲林阁老的高度,但也稳扎稳打走到今天。 而且,他还有个小儿子统领五千禁卫军拱卫忠国夫人府,按说是没什么可说的,但保不齐忠国夫人做事没道理啊,还是有人忌惮林无竞在忠国夫人面前参谁的。 这种顾虑,让他如今在同行中,甚少听到不入耳的话:“哪里,只是分内的事,不值得皇上挂在心上。” “那也是林大人不拘一格降人才,慧眼识珠。” 林大人喝了一口茶,含笑的受了,既然提到了皇上便很自然的开始歌颂西城的水渠。 862二更 用俯瞰半个西城一般的眼光,不吝啬的侃侃而谈。 林大人劳神在在的附和着,视线自然而然的往外望去,人头攒动,花团锦簇,当真是花中仙境。 林大人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道身影有些眼熟,他们从一旁的山道弯道处走来,只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因为山道上能行走的人不多,并没有什么遮挡他的视线。 林大人看的更清晰了,而且又是他无比熟悉的儿子,怎么可能不认识,那人分明就是他的儿子。 走在儿子前面的人是谁?!林大人瞬间茶醒了三分,缕胡须的手顿住,能走在他儿子前面的女人,忠国夫人? 忠国夫人出来游三山花节,那跟在忠国夫人身侧,带着斗笠还扶着忠国夫人手臂的人是谁? 侍卫?太监?如果如此用得着戴斗笠,林大人心顿时一颤,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忠国夫人年龄不大,莫不是受不住了! “林大人你看什么呢?” 林大人顿时回头,手指颤抖的再不敢缕胡须:“看那俩卖花的小贩,秋菊开的正盛。” 刘大人顺着林大人的视线看过去。 林大人扫向刚刚的位置,一行人已经消失在弯道上,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第一个想到的是无竞定然要被牵连其中! 看护忠国夫人不利,发生如此丑闻,皇上第一次杀的肯定是无竞,林大人现在如何能坐的下去,知道皇家丑闻的哪个有好下场。 虽然不至于抄家灭祖,悄无声息的消失是肯定的,他就说不能当什么禁卫军统领,果然出事了,亏他不止一次而提明面不能接近忠国夫人,想不到忠国夫人如此大胆,竟然…… “林大人做什么?” 林大人已经起身,腿都有些软,但他撑住了:“刚才看了两盆花有些喜欢,吩咐 “大人可要快了,花也讲究有缘人。” 林大人哪有心思管花,出来后快速叫过随性管家:“去上面找老么,告诉他,我看到他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能看见别人就有看见,忠国夫人没有人认得,他林无竞就是活靶子! 可千万别被人撞到了,什么男人竟然戴个斗笠,穿身侍卫衣服也好,至于是女子? 林大人不觉得,身量太高,而且是男式帷帽,带帷帽的男人,能是什么正经人,梁都城内男娼妓馆里的男人才戴帷帽! …… 林无竞看到父亲的人,眉头皱了一下,将人送走后若有所思。 秦姑姑提着一篮花草走来:“怎么了?”远远就看到了林统领这边有人。 “我爹看到我门了。” 秦姑姑理解的叹口气,她们夫人我行我素惯了,从不将人的意见放在心上:“要不然跟皇上说一声,你避一避。”林统领的身份很容易让人想到忠国夫人,而与夫人说没用,夫人不会同意,皇上会同意,何况还有其他人在。 “行,我去跟皇上说一声,让申德顶替我的位置。” 明西洛避着项心慈同意了,免得又不高兴,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品行不端一样。 这么一会的功夫,明西洛再转头便看到心慈身边有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女子摇着薄扇,身形不魅而魅,端的一副妖娆风流之态:“妹妹,你家小郎君身形真好看,比那身后的树还挺拔三分。”说完以扇掩口忍不住清灵的笑起来,随轻浮散漫却也魅惑人心。 项心慈向后看一眼:“是好看。”带了斗笠也遮不住的风流写意,比女子更让人想一窥究竟。 女子将手里的扇子递上去,这位漂亮的不像人的小娘子看中了她手里的薄扇才让她上前的,本以为只是雾里看花觉得小娘子好看,想不到近看更好看,肤如凝脂、眉似远黛,一丝瑕疵也无,身上穿的也给人富丽堂皇之感。 只是这绣品花样没有见过,想来是新样子,还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好,自从皇上登基后,对女子的约束渐松,可是她没想到都能让男子戴斗笠了。 女子看着那男人越走越走,忍不住笑出声,声音更加好听:“这位相公好。” 明西洛吸取上次的教训,距离她远远地,更不会多看一眼,对心慈会接触这样的人却不惊讶,她自己什么脏的臭的都想玩。 项心慈把玩着手里的薄扇,不同于时下的轻纱、绣棉、蚕丝,才是一种草,薄如蝉翼,粘贴而成,自然带光一样轻薄精美:“好看吗?” 明西洛实话实话:“与你的比,差强人意。”也地区差强人意,心慈用过的团扇哪一个不是巧夺天工。 项心慈嗔他不懂:“胜在巧妙。”她还能跟外面的人比扇子的名贵吗,那也太不像话了。 女子被逗笑了,于是就看着帷帽后的男子笑,她是真好奇,按说这样站在女子身边的男子多弱不禁风,再不然……再不然也是自己这样的,怎么这人,看起来像正经人家一样:“听到没,巧妙。” 明西洛依旧没有看她,只是对心慈总能发现与众不同的东西无奈:“你喜欢就好。” 女子还是第一次被人无视的彻底,但随即理解,妻主在旁边,他还敢违逆了去。 项心慈看过后将扇子放回女子手中:“下去吧。” “妹妹看完就不——”她骤然发现自己被人毫不留情的扣住肩膀,不容反驳的向外拽去,她想说话在对上对方肃杀的脸时,刹那闭嘴。 申德将人扔出他们的包围圈后,如雕塑般重新站定。 女子心下一顿,才发现周围站满了如同此人的人,他们站在并不容易让人注意的地方,却将那女子周身所有方位都围了起来,在这个‘圈子’里,还有几位丫鬟样的人在闲聊。 女子心下一惊,再没有卖弄风情,总是直不起来的背脊都站直了三分,她定然是遇到贵人了。 女子心下不由生出一丝不甘,出身是一辈子都甩不开的烙印,有人出生便锦衣玉食,俯瞰众生,天生高人一等,有的人什么都不是,碾落成泥,还有人嫌它不够卑微,让人踩了又踩。 863一更 可那又如何,她们这一行也是出过传奇人物的,还不是将她们都喜欢的世家笼在手里,就是平日里,她们高高在上的这些夫人拥有的男子,还不是都是她们的入幕之宾,有什么可得意的。 真论起来,自己出身也不俗,她们观悦楼的前身便是忠国夫人母亲所在的怡心阁。 只是这种事如今再无人敢提,经由令国公府斩草除根,姑姑能带着她们逃过一劫,重新办起观悦楼也早已没了昔日的辉煌。 颗娘也知道,说这些都是虚妄她依旧是在泥地里自求自乐的人,而不远处的女子,能对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在看什么,怎么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越来越没规矩。”老迈的声音带着受损的暗哑,说完还咳嗽了两声。 颗娘立即挽住姑姑的手臂:“姑姑怎么亲自过来了,还早轮到怎么上场,我就出来走走,正巧遇到一位夫人要看我手里的折扇,我才无奈被叫了过来,可没有乱跑。”说完还是以姑姑看前面那个不把人当人的夫人,扣的她手臂现在还疼呢。 哼,不就是男人,现在能对她言听计从?就以为真的是她的,等她找机会把人抢过来也试试,就当她日行一善,让她就知道男人是怎么回事了。 老姑姑随意的看过去,本就是随意一眼,她深知颗娘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不定又犯什么蠢自以为事靠了过去被奚落了,才阴阳怪气。 可这一眼,让春姑姑怔了一下,虽然仅是远远一瞥,但…… 不是像,入化姐姐便是年岁最好的时候也没有不远处的女子夺人心魄。 可是一眼春雨便确定她极有可能是入化的女儿,她有一双与入化相似的美人眸,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颜色,依稀仿佛看到当年的姐姐拉着她的手说开办观悦楼的情景。 那时候她们心中的观悦楼定然高朋满座、夜夜笙歌,曲美歌艳引无数名流雅士流连忘返,楼里的姑娘也定富足美好,得以颐养天年。 谁知,如今只剩她一人,如今同行业中谁人不羡慕入化姐姐当年名动梁都城的故事,忠国夫人的身份,更是让楼里有点姿色的姑娘自命不凡。 在年迈的春雨看来,简直痴人说梦,入化姐是真心敬重得以让她温饱的楼中生活,对待客人更是细心周到,为了记住每位客人的穿戴喜好、饮酒乐趣,她像要考状元的秀才一样,每天莫记到很晚。 恐怕秀才要不高兴了,觉得拿他们的勤奋与一个女支比是折辱,但在春雨看来,是他们的努力不配与入化姐相提并论。 别说当年的令国公府小公子,就是其他世家公子谁人没与家里闹过要将入化姐纳入府中。 但她和当时的妈妈都没有料到,在她们商量着颐养天年时出现了项五公子。 对她们来说完全意料之外的惊慌无措,她们也想了无数办法,可五公子铁了心。 其实五公子铁不铁心不重要,但入化姐姐有了孩子,入化姐这辈子做的最不符合她身份的事,便是随着孩子在肚子里一日日长大,她想落胎的心踟蹰、犹豫了。 她们楼里的姑娘,到了她们这个年纪身子早就垮了,更没办法生养,谁能想到就有了那么小一个孩子。 孩子会在肚子里动的时候,她便知道入化姐要折在这个生命手上,结果…… 春雨看着不远处的人,老迈浑浊的眼里立即盈满了泪水,真好,那样明媚、幸福的一位贵人,站在阳光下,无人能及的好,入化姐姐的孩子,与她那么进却那么远。 但她就是高兴,为入化姐拼死相待的孩子没有辜负她的以命相搏,不为出身自艾自怜,不以几身自责,但听说就是太自我,令梁都城贵人们苦不堪言。 春雨又忍不住笑了,她身在泥泞不知道贵女们应该什么样子,但她知道项七小姐高兴,忠国夫人生活无忧,就高兴,就觉得死而无憾。 “姑姑你怎么哭了。” 春雨姑姑已经转头,声音沙哑:“风大。”五公子以贱记嫡,彻底断送了前程,项老夫人大怒,将怒火发在怡心阁上。 怡心阁被一把火烧了,楼里的姑娘飘零四散,她也被毒哑了嗓子、打折了腿,再跳不成舞,唱不得曲,曾经的荣光早已消失殆尽,只留下伤痕累累的身子。 可这些年陆陆续续死去的昔日姐妹们,没有一位责怪入化姐的,因为项家七小姐的存在,是她们无怨无悔的寄托,是她们的梦,一个从来不敢想不敢圆,能堂堂正正做人的梦、能把她们当人的梦。 为了那个梦,肮脏的奢靡不在又如何。 春雨继而苦笑,若是让入化姐知道她说她们的行当肮脏又要什么都不做的念叨她了。 可是入化姐不在了,会温柔的教她抚琴、涂脂、怎么做降低伤害的姐姐不在了。 而她的女儿,站在云端,高不可攀,真好,天气好,花也香:“走了。” 颗娘舍不得刚刚被人拥簇的周遭繁华,可更不敢忤逆姑姑,急忙追上:“姑姑,你那里不是还有很多精巧的小东西吗,我看那位夫人挺喜欢的,不如我们拿来,讨了她欢……” “胡言乱语!我们算什么东西,辱没了贵人!还不快走,赶不上演出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你扒呀!没了我看谁还来你的小破院子。”颗娘瞬间超过了春姑姑,不就捏着她的卖身契。 项心慈转头看了过去,她觉得有人刚刚…… “怎么了?” “有人看我。”她对这种感觉敏感。 明西洛觉得没人看她才奇怪。 项心慈瞬间看向秦娘。 秦姑姑正看着那老妪离开的方向愣神,春雨姑娘?是春雨姑娘吧? 项心慈顿时道:“把秦姑姑叫过来。”她吩咐的自然,挨她最近的明西洛听命也习惯。 秦姑姑很快便到:“夫人,您叫奴婢?” “刚刚的人你认识?” 秦姑姑急忙道:“不认识。” 项心慈闻言就这么看着她。 864二更 明西洛也看向她。   秦姑姑犹豫的看了皇上一眼,有外人在呢,但顿时觉得自己找死,敢嫌皇上是外人,急忙道:“奴……奴婢看着像春雨姑娘……”   “什么东西?”   “曾经名满梁都城的春雨姑娘。”与芬老夫人没得比,但这么一说……夫人肯定就知道了……   项心慈的确知道了,梁都城这些年的名妓多了,能让秦娘多看两人的:“我娘的熟人?”   秦姑姑又看了皇上一眼。   “你总看他做什么!”   秦姑姑慌忙开口:“认识……”   “关系很好?”   “……”秦姑姑硬着头皮开口:“……好。”   项心慈直接道:“把她叫过来本宫见见。”   “夫人!”秦姑姑急了,知道是一回事,若是见……让人知道了,别人怎么看夫人,见昔日亲娘的好姐妹,那可都是……   “让你去没听见!”   “是,是。”秦姑姑后悔自己嘴贱、眼贱,她怎么就没收住眼神,也怪春雨变化大,她看着眼熟多看了两眼被夫人发现,坏事的老婆子,自己如今越来越老,越来越不堪大用,早晚害了夫人。   让你眼贱,让你眼贱,秦姑姑抽了自己两嘴巴子,却跑的飞快的去找人。   秦姑姑是在乌烟瘴气的地方找到春雨姑娘的,与以往丝竹奏乐、出入香软的春雨姑娘比,这个地方是给泥腿子消遣的地方,表演的也都是庸俗的不能再庸俗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里果然也是,阴暗、狭小,专供没身份的人取乐的地方。   春雨佝偻的身体刚将闹脾气的颗娘推上台,台下响起一片欢呼声,春雨正探头看着,唯恐她闹脾气除了什么岔子,便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春雨回头,一位身着锦缎、保养得宜的妇人,一看便锦衣玉食、尊贵不凡。   周围穿着廉价襦裙的女子和带着女子来的妈妈们也好奇的看着一看便与眼前格格不入的人,见她叫的是这里最廉价姑娘的春妈妈更是好奇,那老虔婆什么时候攀上这样的好人家了。   秦姑姑无意被人观赏,低声在春雨耳边道;“我家主子要见人。”拉了人便走。   春雨甚至忘了台上的人,怔怔的被人拉着走,隐隐约约她好像猜到对方是谁了,只是更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那样的贵人根本不可能认识自己,而且怎么会要见她,谁还认识她。   春雨刚走出阴暗的小道,下意识就要挣脱锦衣贵人的手,要跑。   秦姑姑瞬间抓住对方的手,才发现对方手腕细的像把小葱,肌肤耸拉着粘腻不堪。   春雨战战兢兢的被带到阳光下,周围侍卫环绕、仆妇在外候命,她身边还站了一位戴着斗笠但直觉能轻易踩死她的人   春雨甚至不敢抬头,不停的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项心慈笑了:“起来吧,你知道我是谁?秦姑姑说你叫春雨,春雨,与我娘的名字有关系吗?”   春雨不敢置信的抬头,脸上沾着草屑显得更脏乱不堪,便看到一张让她睁不开眼睛的脸,周围仿佛发着光一样,神圣庄严。   “入化是我的母亲。”   春雨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有满足、有痛苦、有思念、有二十多年的沧桑过往和往昔的不可回溯,都因为眼前人的这一句,尘归尘、土归土,祥和平静。   她纵然死也无憾。   春雨双手举过头,头深深磕在地上:“贱民参见忠国夫人,忠国夫人万福。”这是她心中想过无数次却觉得一辈子也不会行出礼,为了这一礼刚刚涌到嗓子的咳嗽,生生咽了下去。   项心慈声音柔和:“起来吧。”   明西洛搬了张凳子放在心慈身后,她站了好一会了。   项心慈坐了上去。   春雨却不敢起来,她甚至不敢相信忠国夫人会见她,还如此温柔的与她说话,即便忠国夫人下一刻便命人杀了她也值了:入化姐,我看到孩子了,她真好,说不尽的好。   “你还没回答我名字与我母亲的名字可有什么关系呢?”   春雨从未听过有贵女如此与自己轻声细语的说话,她觉得自己开口都侮辱了贵女的耳朵。   明西洛心里叹口气:“夫人问你,答便是。”   这人谁,戴个斗笠?但这都不是她应知道的事:“回……回夫人……贱民的名字是……是……”春雨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称呼姐姐:“是五夫人取的。”   项心慈笑了:“春雨,想来姑姑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好看,才得此名字。”   春雨老泪纵横的说不出话来。   秦姑姑擦擦眼泪,她是见过春雨姑娘的,自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若不然也不会跟在老夫人有幸得夫人调教,可惜造化弄人。   “姑姑楼里的生意不好了吗?”说不好尚算委婉,看对方这样子,估计温饱都捉襟见肘。   春雨哪里敢说当年国公夫人做了什么,更不敢担个挑拨的罪名:“回夫人,好,都好着呢。”   项心慈心想我眼瞎吗,刚才那姑娘那水平,狐媚气都要透出来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目光更是直白的不加掩饰,这样的人想来也没有伺候过什么大人物:“哦——”   春雨感动着,她此刻真心觉得好,哪里都好,能面见忠国夫人怎么能不不好,好的不能再好。   “衣服上的补丁是花样子了?”项心慈问的天真。   明西洛无奈摇头。   春雨老妪窘迫不已,但贵人家的千金自然不懂这些,答的高兴:“回夫人,是,是。”   项心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这人怪有意思,当她何不食肉糜了。   项心慈刚想问什么,不远处的守卫处传来争执。   “她的人跟人打起来了!你怎么就不能通知一声!春姑!春老娘你家姑娘跟人打起来了!你还不来看看!”   春雨顿时慌张不已,想起身又舍不得,但更舍不得这些话脏了夫人的耳朵,她就是没了唯一能赚银子的姑娘,也没什么,可这些事实在不堪入耳:“夫人……贱民过去看看……” 865一更 项心慈看眼不远处的人:“我陪你一起去。” 春雨闻言急忙摇头:“不用,不……怎么行,贱民能处理,那腌臜地方夫人不能涉足!” 项心慈已经伸手将她拉起来,神色温柔含笑却不容反驳:“走吧,想必不是大事,我陪你去。” 春雨被笑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拒绝,粗糙的手放在柔软的小手里被拉着往前走。 秦姑姑想拿开小姐的手,这人的手不定被多少人摸过,怎么能…… 申德快速看眼皇上,见皇上没有阻止的意思,立即带人跟上。 明西洛看眼已经走远,完全忘了他存在的背影,无奈跟上,她高兴便好, …… 转过百花从后,一座不起眼的两层茶楼的地下一层内,乌烟瘴气、烛火幽暗、呼喝声一片。 “扯她!扯她!干什么呢!快呀!脱下来,脱下来!” “啊——脱呀!” “是不是男人!没吃饭吗!扒她衣服扒她衣服!” “打她那呀!” “哈哈!抖的好看!” “嘘——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你们下来,让兄弟们上啊!” “就是,就是——” 随着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激动的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项心慈刚刚站到门口,声音几乎将她掀出去,除了一个个后脑勺什么都看不见。 申德见状,立即带人上前,如火炮一般,强势的推开一条通道。 “谁他娘推老子!” “不想活了是不是!” “没他娘长眼睛!” 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却也压不住前方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 春雨敏感的捕捉到了颗娘的尖叫声,顿时有些紧张,虽然那丫头张扬了些,但也一直留在院子里与她们相依为命的长大。 项心慈安抚的拍拍春雨的手,声音很轻,目光甚至尚算温柔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话语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出言不逊的,杀了。” 申德立即刀起刀落,距离他最近的骂的最嚣张的几人头瞬间落地。 周围瞬间掀起惊恐的尖叫声。 春雨目瞪口呆。 去门口叫春雨的老妪瞳孔睁大,瞪目结舌,杀……杀人了……杀人了…… 人头! “杀人了,杀人了!” “杀人,杀人了。” 距离门口最近的人惊恐地往外冲。 “喊什么!别拽老子!”里面的人还在兴致高昂地看着前面的打斗:“脱她!脱她!” 申德等人纹丝不动的站成两排人墙,犹如坚固的堡垒,不管是后面惊慌失措的人群还是前面喧闹的人们都不会跨入堡垒半步。 春雨回过神儿来,身体本能的颤抖,放在忠国夫人手里的手更是抖的厉害,她不是害怕眼前的人,她怎么会怕她,眼前的人高高在上,本就与她们这种习惯钻到土里的蝼蚁不同,只是因为单纯的看到人头落地而本能的害怕。 项心慈神色依旧温柔:“我们走吧。” 项心慈随着申德推开的人潮,一步步向前,面容天真祥和,她像开在血泊中摇曳的雪莲,圣洁而开、向阳而生,是这片灰暗的天地里比烛光还耀眼的太阳。 明西洛看着她,不得不说,她与某些场合莫名契合,带着让人心颤的冲动。 明西洛立即收起轻易被撩动的情潮,像个可有可无的内侍,随侍在侧。 项心慈不一会儿便站在了看台下。 申德轻易的推开了所有挡在夫人面前的障碍。 “谁啊!让开!” “还不他娘让开!” 项心慈置若罔闻,牵着春雨枯燥、褶皱的手,看着台上被几个男人殴打的衣衫凌乱的女子,不必再问,从春雨激烈的要冲上去的反应就能看出被打女子就是春雨姑姑的人。 项心慈放开春雨的手。 春雨下意识像看台冲去,无奈看台太高根本上不去。 项心慈没看春雨,直接开口:“怎么了?”她声音不大,但瞬间引起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她如耀阳的太阳站在常年暗无天日的炼狱里,炼狱里的生灵本能的朝圣般的向往着阳光。 更何况她比光更加耀阳,散发着这里人望尘莫及的欲念与富贵繁华,一看便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却又不断向往,让本喧笑的场地瞬间鸦雀无声,连看台上动手到兴奋的男子,也怔怔地停下了手看着 项心慈神色如旧,金色的融入绣品中的家徽收敛了月色般的光华,越发内敛高贵:“挖了他们眼珠子。” 宋子宁闻言足见点地快速飞身上台,手里的刀尖精准的戳爆他们的眼球。 ——“啊——” 呆滞的人们发出凄厉的尖叫,看台下的人仿佛才看到天仙背后的魔鬼,吓得连连后退。 最外面的那一批人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向后一看,瞳孔瞬间睁大,顿时发出更凄厉的惨叫:“头啊!死人了,死人了。” “血——” 外面混乱一片。 项心慈仿佛没察觉到后面的变化,她与众人中依然独立,无波不澜,依旧神色如常地看着看台。 刚才拿眼睛注视着她的人,此刻抱着头在看台上痛苦的打滚,血从他们指缝中流出来。 刚刚还在爬看台的春婆婆手脚颤抖的停下来,以手掩口才没有发出尖叫。 贵人们草菅人命她见多了,但如忠国夫人这样随意的她……她…… 去叫春婆子的老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出面,心里后悔不已,甚至不敢出去攀交情,春婆子从哪里认识的如此……如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魔头声音很有礼貌:“有能说话的人吗?”她不是来以势压人的,只是这些人确实没有资格看她,所以只是简单的小惩大戒,已十分温和,不必感激。 春雨感觉到忠国夫人不以为然的态度,腿脚发软,站不起来。 缩在角落的人团的更严密了,她何曾见过如此霸道的人,从进门口到现在,血流如注。 看台后本来看戏的衣着暴露的女子们此刻也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看台上,颗娘尖叫过后,抱着衣不蔽体的衣服,看着流到脚边的鲜血,眼底迸射出仇恨的光,他们该死,该死! 866二更 累累的人也不敢发出痛苦的声音。 秦姑姑见自家夫人等得不耐烦了,开口道:“谁是能做主的人!这里没人了吗?” “没人的话,我们就接管这里了!” 此事,一个微胖的穿着绸缎的男子,颤颤巍巍地放下手里的棍棒,从一堆不断后退的家丁中走出来,却没有一个人护在顾主前:“……是,是小民……” “有人便好。”项心慈命人将看台上衣不蔽体的女子拉过来,方看清是刚刚给她团扇看的女子:“怎么回事儿?”问的是掌柜的。 微胖的老板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刀尖上的血还在一滴滴往下滴,下一刻极有可能就扎在他身上,目光丝毫不敢乱看,就算眼前是仙女脱了衣服,在生死面前他如今也提不起兴致:“是,是她,是她突然冲上看台打乱了演出,草民才动手的……”真是如此,绝无虚言啊。 项心慈看向那名女子。 颗娘很恨,恨不得冲过去再踩他们两脚,但她也怕,非常怕,那些刀又好像戳在自己眼珠上一样,她更不立即自己的春妈妈怎么会找来这样的人帮忙,她们什么人,给这位贵人提鞋,这位贵人都会嫌她们脏:“是他们,是他们说好了,给一两银子,结果就给了几文钱!”凭什么几个几文钱! 项心慈看向那位老板:“是吗?” 掌柜的见话语落回自己头上,快吓傻了:“草,草民不知道……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定然是误会,这些事儿也不归草民不管……快!快去问问,不,将后台账房叫过来!还不快去!” 账房早已缩在桌子下瑟瑟发抖,此刻毫不留情的被人从桌底下拉了出来,吓的便失了禁:“我没有……我没有……” 却惊慌的闭着双眼,他什么都看不见,不能戳爆他的眼睛,不能:“银子……银子我给,我给……” “问你刚才是不是没有给够。”项心慈声音不紧不慢,十分平和,回荡在寂静的场地里十分好听。 听在账房耳朵里却像催命符一样两人胆寒:“我……我……不,是她还没有表演完,才只给了一部分,草民没有想赖账,就等着一会她表演完了,把另一半给她,真的。” “你胡说!你根本就不打算给我!” 掌柜的见状,急忙道:“还不快把银子给够了!”简直不要命!可谁又能料到这种人背后竟然有这种人! 账房急忙伸进怀里掏银子,掏出一个银袋子也不管多少银子直接扔向那女子,希望她赶紧带着煞神离开。 项心慈并没有去看后面的补救,只是点点头:“就是说确实是没有给够。”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内继续响起。 掌柜的有些发抖,不是……给了吗?还给了那么多? 项心慈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是酒窖改良的,上面也还有两层小茶楼,开在这片山上也算不错的产业:“为表你们的歉意,这里给了她们吧。” 掌柜的一惊,险些抬头:“这……”又快速垂下头。 “你有意见?” 申德的刀立即半出鞘,刀锋在镶嵌着宝石的刀鞘内散发着森森寒光。 掌柜吓的立即后退一步,血液险些凝固了:“不敢,不敢……” “敢也没什么,把你们都杀完了,自然也就是她们的了。” 掌柜的、账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不不,就是她们的,是这位姑娘和这位大娘的。” 春雨怔愣在原地。 颗娘也惊住了,这里……给她们。 项心慈对他们的态度尚算满意,觉得自己调节的不错,只是你歉礼寒酸了些:“虽然不怎么够看,也勉强凑合,你若是想反悔,要收回去了,也行,你就去令国公府问问,项世子同不同意,同意了就行。” 掌柜的立马磕头,他有眼不识泰山,他罪该万死:“小的罪该万死,小的罪该万死……” “行了,再说一句话,让人割了你舌头。” 掌柜的立即鸦雀无声,钱财是小性命为大,何况令国公府,他什么东西敢于令国公府对上,他更没料到,一个小小的舞姬你竟然认识令国公府的人,既然认识令国公府的人,还出来跳什么这种舞,这不是害人! 项心慈随即温柔地看向春雨:“他们也认识到错误了,权当给你的赔礼道歉,你可还接受。” 春雨看看掌柜的,再看眼被打的不成样子的颗娘,又看看站在忠国夫人周围佁然不动的侍卫,急忙点头,她满意……满意…… “不过这里离都成远了点,若是不方便你也可以折现了去城里再买宅子。”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春雨战战兢兢的不敢有任何违逆,不自觉的拉开了与忠国夫人的距离,彻底明白了她与忠国夫人之间本就遥不可及的距离。 项心慈没有放在心上。 春雨不是害怕,是敬重,压在心里对皇权即便是愚昧也彻底的敬重,君要民死也是恩赐的敬重!畏惧! “没什么,就是这些人比较麻烦,万一我走了,他们反悔也是问题……以防万一,不如这样……”项心慈眼睛微亮,为想出解决问题而高兴:“本宫帮你把他们三代之内都杀了如何?” 掌柜的脸色煞白,裤子都湿了:“小的不后悔,小的绝对不后悔,永远不后悔,小的愿意双手送上,小的很愿意送上,若有半句不实,让小德死无葬身之地……”他真的愿意啊! 春雨更是慌不择法的摇头,诛人三代,这……这,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有人会因为自己被牵连他人,如今还是一下三代族人。 春雨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她何德何能,不,绝对不能。 颗娘惊怔着,诛别人几代?这是别人没有,只有皇权才有的权利,是吗…… 她刚刚只是觉得此女子贵气逼人,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对她招之则来会指责去,定是哪家权贵的夫人,可如今…… 皇家吗?是公主?高高在上,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出身?春娘认识公主? 867一更 项心慈深色温柔地看着春雨:“行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强求,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准你一次见我的机会,当时看在曾经的老交情上。”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贱民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春雨头贴在地上,老泪纵横,她没有想到夫人不但不嫌弃她们还会帮她们至此你,此等恩情,没齿难忘。 “那你们先忙着,我先行一步。”项心慈说完又看了春雨老妪一眼,虽然同与母亲一样没了昔日的光彩,但母亲眼里依旧精神烁烁,而她却苍老的了无生机,如今看还重病缠身。 项心慈自然知道那一行当是不好的,大部楼里的人没有机会活到终老,就是老了也晚景凄凉,项心慈叹口气,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就是这里!官差大哥就是这里,死了好多人!你们快去看看吧——” “太惨了,太惨了——”吓的腿软到跑不动的人跌在路边,呕吐不已。 “人已经跑了,往那边跑了——” 负责这条线上巡视的衙役脸色难看,今天是怎么了,都被他碰上了:“留下一部分处理这里的事,剩下的跟我去追。”胆大包天,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 …… 另一边,施维带着柳雪飞绕了好几圈才隐约看到前面一行人,也亏得她们的身份能去很多人去不了的地方:“是不是她们说的项世子夫人?”项逐元藏起来的人,什么天仙美人还怕人看见似的藏着。 柳雪飞觉得这样不好。 “怕什么,看一眼怎么了,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让他连你都不娶,偏要这么供在家里。” “阿维——” “就看一眼。”更何况是疑似给项逐元难堪,就不想看看吗,施维忍不住笑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将族徽穿的如此‘别致’的人,就是怕闹鬼的也不会像她一样贴满身符咒。” 柳雪飞噗嗤一声笑了,但随即脸色一变,她隐约记起自己不久前也这样想过一个人,立即定睛看去。 当柳雪飞看清前面的女子时,顿时脸色一僵,瞬间扣住施维的肩膀,不准她更进一步,能将一身流光溢彩的家徽完全压下去的容色,她纵然再不长心也不会认错。 “柳姐姐,怎么了?那些人说的是她吧?长的怎么样?身边是不是有男人?”却没有非要更进一步,因为雪飞不会无缘不顾扣住她:“怎么——唔唔——” 柳雪飞掩住她的嘴,快速将她拖到后面的紫草花田,示意她不要出声,待确定没人发现,拉着她就要往回走:“走,不要看了。” 施维不明所以:“怎么了,我还没看到?姐……” 柳雪飞脚步不停,怕她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急忙开口:“那是项七小姐……”没提忠国夫人,似乎那四个字更令人心中不安, 施维一愣,项家七小姐?那个项家七小姐!还看什么,那只腿跑的快赶紧跑。 “就在前面!就是他们!站住!官府办案!站住!” 柳雪飞闻言,立即惊慌的拦住为首的人,喊什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衙役已经从几人身边率先冲了出去。 为首的人一看是柳大人,停下来:“茅舍茶楼发生了命案,正在捉拿凶手,正好报案的人说主谋是女人,柳大人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一听是女人,柳雪飞便猜到大事不好,刚刚她们就在这边只看到了一行人:“快让他们回——” 可惜已经晚了,冲的最快的、义薄云天的第一批衙役已经被禁卫军按在了地上。 柳雪飞立即和卫捕快上前。 施维见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前面不是普通的皇亲国戚,她实不想与之碰上,弄不好便会万劫不复。 可柳姐姐去了,她怎么能自己跑,施维现在万分后悔听信三姑六婆的话就不管不顾的过来看戏,如今自己说不定就要被人当戏看了。 施维跺跺脚,硬着头皮上前,大不了跪的时候孙子一点。 柳雪飞没让卫捕快开口,直接跪下道:“申统领开恩,是我们的人冲撞了夫人一行,请申统领看在我们急于办公的份上,饶了我等。” 卫捕快自认秉公办理,如今衙署清明,平常勋贵根本不放在眼里,见了他们也得绕路走。 但柳大人不是普通的大人,她还是辅国公府大小姐,更是皇上立起来的女官标杆,平常同级官员根本比不过她,更何况让柳大人诚惶诚恐的跪下求情。 卫捕快不是傻的,立即闭嘴不严,心知可能提到了铁板,能杀了人还大摇大摆逛街的几个是善茬:“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请……请申统领赎罪……”是这个称谓。 项心慈已经看到了那边的人,牵着明西洛的手并没有松开,正为秦姑姑说起的春雨姑姑以前的事抿嘴而笑。 “奴婢也知道一点,奴婢到老夫人身边的时候,老爷已经为老夫人已经另外买了院子,奴婢又是粗使伺候的,见不到春雨姑娘。”但当年的春雨姑娘当真色艺俱全,堪当大任的姑娘。 秦姑姑顺着夫人的目光看过去,柳小姐? 项心慈也看见了,调侃的看明西洛一眼,夸道:“现在的都兆府值得嘉奖,这才多大的功夫已经追过来了。” 明西洛不以为意:“都是他们分内的事。” 项心慈嗔他一眼:“是你劳苦功高。”项心慈招招手让柳雪飞等人过来,如今梁国不曾积弱,恐怕没有那么多机会让她上战场了,但似乎也不印象她与明西洛认识,东南几年不是一样崭露头角了,只能说她实力不俗,在哪里都能发光。 也不枉史书要为她立传,民间多是她的故事。 施维见状瞬间看向柳雪飞:怎么办? 卫捕快也看向柳大人,招呼他们像招呼猫狗一样,梁都成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卫捕快心里隐隐一颤,他不会‘撞’到最不该‘撞’到的人手里了吧。 柳雪飞也看眼施维,两人都从对方眼里解读到了紧张,柳雪飞深吸一口,现在七小姐叫她们过去,她们也不能不去。 868二更 申德放开了卫捕快等人;“还不快去!都去干什么,衙役去一个代表就行!” 施维没与前皇后娘娘打过交道,但还记得项七小姐在令国公府做姑娘时的样子,她唯一的一次亮相,便引起了昏乱,性格桀骜不驯,做事不计后果。 即便是当着她们所有贵女的面,也能当着木质的秋千,拿秋千的一角毫不客气地往小姑娘身上撞,那姑娘能活着,全赖柳姐姐手快。 端的心狠手辣! 可现在却无人敢忤逆她。 卫捕快看到申统领刀背上的宝石时,头瞬间垂到膝盖上,背都不敢挺直,梁都成中带刀的侍卫不少,但能将没把刀装饰成这样的仅此一家,他怎么能不怕,房太仆都折进去了,他算老几。 “参见忠国夫人,忠国夫人千岁。” 卫捕快和施维才回过神来,已经跪在地上:“下官(臣女)参见忠国夫人,忠国夫人千岁。” 柳雪飞心情有些复杂,当初她因为不满项七小姐的所作所为与项世子闹过不愉快,她还不止一次含沙射影的让项世子向大夫人提规劝项七小姐的事,如今都成了她的自以为是。 项七小姐张扬跋扈、得理不饶人又如何,不曾改变,不曾被人磨灭了棱角,也已是忠国夫人。 她并没有绝对这类行为对的意思,只是造化弄人,偏偏有她生存的土壤,除了让她知道她当初多管闲事、自以为是,已经无它。 “起来吧,刚才就看到柳大人了。”项心慈松开明西洛的手,她不讨厌柳雪飞,帝王都不讨厌为他打天下的臣子,曾经江山就是她的,她一样不讨厌殚精竭虑的良臣。 “下官不敢当……” “听你们在找什么,找到了吗?” 柳雪飞为忠国夫人的温和微微惭愧,刚刚她们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她,却无用武之地,反而显得她们小气:“夫人挂念了,没找什么,打扰到忠国夫人,望夫人见谅。” “见你们冲的匆忙以为怎么了,如果有棘手的事可以让申德他们去帮忙,刚才在彩虹桥那么就看到你了,看你忙着就没让人招呼你,休沐的日子也不能好好休息,辛苦了。” 柳雪飞惭愧不已:“都是下官该做的。”项七小姐的宽和无意衬的她们小人之心,也只有她们还在用以前的眼光看她的所作所为。 施维也察觉出项七小姐的转变,以往,项七小姐可是不屑于跟任何人废话,眼里的桀骜几乎要漫出来,若不然她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令国公主的寿辰宴上。 可不管施维在想什么,她发现自己被忽略了,彻底忽略,忠国夫人的视线完全没有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施维自然不敢计较,曾经的大小姐脾气一点不敢发,只求自己被忽略的彻底,只是游移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地上,半径范围内,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戴帷帽的男子大腿以下。 她知道不该想,弄不好就给家里带来没顶之灾,但是……刚刚她们过来的时候,忠国夫人是不是拉着他的手。 施维不禁想起了来时几位夫人的对话,行为亲密,小白脸,如今两人又站如此近,刚刚还……这么说他真是忠国夫人养在身边的男子? “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不过柳姐姐天生丽质,气色还是这么好。”项心慈实话实说,只要她不嫁给项逐元,的确长的不错。 施维悄悄掀起眼皮向斗笠男子的方向看去。 帷帽遮住他的面容,他如松柏般站在明丽绝艳的女子身后,似乎完全不显眼,又似乎让人无法忽略。 施维瞬间垂下眼帘,她疯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身形和气质,莫名让人觉得此人不凡,如此不凡的人怎么会委身与人? 但他身上穿的是侍卫的衣服,禁卫军的人?林统领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是,不是。就算是林统领也不用戴帷帽啊?也不是,如果要牵手当然戴帷帽更方便? 她都在想什么! “……在如今的职位上对身边的女子有什么期许,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以写成折子呈给我,我让我大伯父尽尽力。”毕竟是首屈一指的女将军,这次做不了女将也定然是名垂千古的女官,单凭她的功绩和表率作用,帮帮忙也没什么。 柳雪飞没想到会从对方口里听到这些话,心系苍生、温和善意,当初是她以貌取人了,难怪项逐元如此不高兴,即便这对忠国夫人而言是举手之劳的事,那也是她有帮助女子的心,才会说出这番话:“皇上仁德,一直以来广开门路,比下官等想得更多,百官已经慢慢接受,并没有让人为难的事情。” “那便好。”她就是随便说说:“刚才 柳雪飞有些回不过神来,刚刚不是在说国家大事:“回夫人,是两户人家蓄谋已久的私仇,因田地争分已经僵持很久了,今日又缝节气,失手杀了人,现今已经处理明了……” 柳雪飞将夫人没说停,又继续道:“后续如果可以,下官会尽量将两家分开,分出不同的村落,重新开始定居,最好永不相见,不再继续仇恨。” 项心慈点点头。 明西洛却听的明白,竟然积怨已久,这次又发生了命案,接下来几代人肯定还会动手,乡里乡亲的住着,那面有意气用事的时候,祖宅家业不是说换村落便是换村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利于两家生活。 如果有官府介入会好一些,柳雪飞办事,他还是放心的,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对她女扮男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对于他兄长,柳雪飞留在家里埋没了她。 “刚才有人冲撞了我母亲以前的徒弟,我教训了一二,你们随后处理一下便是。” “是。”看刚才卫捕快冲过来的速度和人数,恐怕不简单,却是夫人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想来你们还有正事,退下吧。” 869一更 “是,夫人,下官告辞。”柳雪飞不敢多留,恭手退下,转身的时候下意识看到忠国夫人旁边站着人神色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熟悉? 柳雪飞不敢说对皇上很熟悉,毕竟东南时期明大人很忙,忙的根本无暇与上……尚算熟悉,尤其她是家臣身份,更要揣测上意,自然了解。 此人便给她这样微妙的熟悉感,不必亲见容貌,不必听到声音,只是目视所及三寸之地便要揣测出主子心情如何的本能。 但怎么可能?一定是她眼花,或者太远没看清,若不是便是刚才太紧张。 因为谁都有可能,就是皇上不可能,她承认忠国夫人好看,或许很多男人喜欢。 但明大人不是那样的人,也许是她最近总想起他,才会不自觉的带出了这样荒谬的感觉。 几人走出很远,卫捕快才松口气,‘教训了一二’说的真轻巧,他当时在门口扫了一眼,可是好几条人命和惨烈现场:“柳大人,没有那位夫人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柳雪飞回神,脑海里依旧不自觉的闪过那种大逆不道的念头:“不管如何要处理好,毕竟忠国夫人……” 卫捕快心中尘埃落定:“真的是忠国夫……是,下官明白。” “行了,你去吧,千万不要埋下隐患。” “属下知道,多谢大人指点,属下谢大人出手相助。” 柳雪飞叹口气,她身份今非昔比,国法家规又不针对皇家,忠国夫人即便出手重了些也没地方说理,何况以忠国夫人的身份,挡住了她看景都是死罪,更何况那些人,估计不用找理由,就是忠国夫人看了碍眼,都能处死,没有争议的可能。 施维待捕快们走后一下子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苦笑不已,刚刚整个过程,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谁能想到曾经她们不屑一顾的女子,如今把她当空气,还有这样的威慑力。反而成了她们这一批女子中身份最风光无限的。 而她们这些昔日名义上‘名动梁都城’的闺秀,都嫁人生子,泯然众人。 施维想想便觉得有一些好笑,不过没什么,什么泯然众人,她们的夫君如今也是朝中的中流砥柱,以后便是朝中众臣,比大多数女子好多了:“她让人越发高不可攀了。” “……” “刚才七小姐一丝目光都没有落在我身上,就像当初我们在令国公府……也不觉得需要多看她一眼,我怎么说也是险些与皇上在一起的人,哎。“名妓生的女儿,在当时的她们眼里,项七小姐与她们犹如云泥之别。 柳雪飞还是不自觉的想起刚才的身影,越想越像,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眼确定一下,又觉得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便是玷污了那个人。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她看错了吧? 施维打起精神看向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不会她们刚才有什么得罪忠国夫人的地方? “你看到夫人旁边的人了吗?” 施维有些不解,雪飞姐不提她刚才都吓忘了:“你也注意到了?” 柳雪飞心中咯噔一下,小维也觉得。 施维不等雪飞姐说话,松口气后,忍不住苦中作乐的调侃:“看到了,当真好气质,虽然未窥全貌,但想来也是风姿卓绝之辈,你说真像那几位夫人说的那种关系。”那也太令人刮目相看了,即便是公主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乱来,更何况她还是前皇后。 施维有些佩服项七小姐的魄力了,即便是自命清高、高人一等的自己,当初被退婚后也曾险些一蹶不振。 柳雪飞想的不是这个,她越想越觉得身影眼熟,见不到的时候更是往那方面想:“应该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她们过去的时候,两个人牵着手,可别说那位是忠国夫人的弟弟,项家五房的小少爷才十岁,长不成那样子。 柳雪飞不是的是另一回事,可若是不是‘明大人’,对方又穿着侍卫装扮,为什么要戴哲唯帽? 何况除了明大人,谁能给她熟悉感觉,还有谁有这等气质:“你觉得那人眼熟吗?”有一个!项逐元! 但更不可能,倒不是这两人站在一起不可能,自从那件事后,项逐元对这位妹妹颇为照看,牵一下手…… 或者不是牵手,扶一下极有可能,施维不同,施维没有接触过项逐元,但她见过明大人,甚至喜欢过,如果她也觉得熟悉…… 柳雪飞迫切的看着施维。 施维何等人,被刘雪飞一点,神色瞬间有些怔愣,继而见鬼的看着好友:“你是说……” 柳雪飞愕然的是,施维下意识就想了最不该想的人,这时候她不该随便想个谁,或者完全想不出来,为什么会直接想到最不该的那一个。 柳雪飞瞬间开口:“什么都不用说,你已经先入为主了,再判断便有失偏颇!”不用说了。 “不是。”施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他,当刚刚一直萦绕在脑中的身影,和雪飞姐提起时的神色,让她下意识便想到让她震惊的人。 施维也为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人惊愕,她就觉得刚才那个身影…… 如今更是越想越心惊,她曾倾慕过的男子,自然心有涟漪:“我……” “我那么问你,你不可能不往哪方便想。”柳雪飞矢口否认。 “不是,我是觉得你想的是对的。”施维神色突然严肃:“我在后面比你看到的多,那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现在连你也这样想,就不可能就是我们多心。” “……” “你说有没有可能,自始至终他窥伺的就是项七小……”施维瞬间闭嘴! 柳雪飞立即否定:“不可能,项世子不是那种人。” 施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在说‘明大人’,这时候谁也不敢用两人现在的身份想两人,那是找死。 870二更 柳雪飞神色坚定:“你难道不是在想项世子?” 施维觉得…… “项世子向来疼项七小姐,当初也是因为她,我们有了分歧才闹的生分,刚才他扶着七小姐,我便怀疑是她。”柳雪飞本能的不想施维将皇上想的不堪。 “可……如果是世子爷,为什么带帷帽?” “毕竟也算男女有别,项家姐妹又多,避免麻烦吧。” 施维被打断了思路,可是想想刚才仔细看过的身影,简直魔怔一般,觉得越想越觉得不是:“可我觉得是‘明大人’。”她还是说了。 柳雪飞有些叹息,如果是皇上,扶忠国夫人也轮不到他,何况两人当时牵在一起的手:“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明大人什么人,就是忠国夫人再漂亮,也不可能做出兄弟阋墙的事,天下女人又不是都死光了,何况他并不重美色。 是她想差了?而且那些人当时说的事项世子夫人,莫非真是项世子? 施维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可笑:“我们说这些有什么用……”真被她们发现了什么,她们是能捅出去还是能搅动局面。 柳雪飞若有所思。 施维看好友一眼,想到什么:“雪飞姐……” 柳雪飞抬头:“嗯?” 施维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不用说,雪飞什么不知道,只是有什么身在其中,会不由自主,与那样的人接触久了,怎么会不喜欢上,自己当初不也做过不少傻事:“我腿软,姐姐扶我去亭子里坐坐可好。” “好。” …… 项逐元神思悠远的陪着大姐等人走了片刻,便听到旁边有人说。 “真的是项世子身份,可好看了,美人如画,难怪从不露面。” “我也见了,我也见了,身上的衣服也好看,金光闪闪的你,像你仙女一样。” 项逐元目光悠悠的看过去,君子如玉。 项心锦也恰巧听到,转过头,见路过的几位妇人说的热闹,便客气的上前一步:“你说看到项世子夫人了?” 两位妇人看这一行人一眼,一看便知身份不凡,至少身上面料和身上的首饰就比她们好了不止一个档次,立即客气的道:“可不是,天仙一样好看,就在后面看到的。”热切的想要满足对方的好奇心:“周围可气派了,还有侍卫守着,你们要是想看,等一会说不定就遇到了。” 项逐元已经移开目光,刚才她们一开口他便想到是谁,这些人没见过小七,她又穿成那样,人们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他从不露面的夫人。 项心锦自然也想到了,能被赞一声‘仙女’的,除了她还有谁,只是她没想到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会觉得她是玄简的夫人,简直眼瞎口斜。 但若真跟她们解释,才是可笑之极。 项心锦不自觉的看眼玄简的方向,见他好像没听见无动于衷的样子,松口气。 他从上山到现在一直跟着她们,不曾去过心慈哪里,可见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或许也是他们主动避嫌。 项心素待人走后,冷哼一声:“胡言乱语!” 项心艾也很无奈,这些人真会乱想,偏偏她们又没见过七妹妹,可有觉得架子有些家底,便随着臆想胡乱揣测。 也亏得她们想的出来,如果知道是忠国夫人,还不把眼睛吓掉了。 项心艾想到那样的场景,忍不住笑了。 项心锦看了两位妹妹一眼,才故作不经意的看向项逐元:“心慈估计在后面,你也是,没事多带弟妹出来走走,也不至于引出啼笑皆非的误会。” “大姐也说是误会了,没人会放在心上。”他并不为这样的误会窃喜,他心目中那个位置上没有人,因为心慈是堂妹。 但又因为永远是堂妹,所以行得正做的直,并不为这样的误会急于澄清、恼羞成怒。 项心锦见他如此,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他是真不在意,还是只是对着她们演戏? “三妹不是要去清泉湖吗,再走上一段就到了。” 项心艾不急,何况三山相连,每一处都好看,都香飘四溢:“既然七妹在子跑哪里去了,也只有大哥耐心的护着她们,这时候就看出其他哥哥的不靠谱了。 还是大哥好,有时候心艾觉得大嫂不在府中挺好,至少大哥还是大哥,大哥始终像她们做姑娘时一样看顾她们。 甚至大姐也可以一直住在她原来的院子里,府里也将大姐当大小姐时一样对待,如果大嫂在家,大姐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项心艾为自己自私的想法吐吐舌头,对大哥来说当然还是大嫂在家里好,毕竟大哥才有一个嫡子,孩子多多益善才好。 项逐元不觉得心慈愿意碰到他们,她身边又跟着人,估计早忘了上山的路,才会落到他们后面:“不必,让她跟上来了,你们哪里都别想去了。” 项心艾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可不是,她七妹妹向来觉得她想去的地方叫地方。 项心素、项心锦勉强笑笑。 项心锦敏感的主意到,这也是上山以来项逐元露出的第一个笑容,虽然清浅却发自内心,可见他是真觉得心慈来了一定会独断专行、我行我素,而这些在他眼里都只是姑娘家要纵着的小脾气。 “那行,我可不能让小七扰了我的清泉湖行,你们可不能给我告状让小七不理我。” 几姐妹符合的娇宠着最小的妹妹。 项逐元神色又恢复了刚刚的冷淡,只是转头状似不经意的看眼山下,她走到哪里了,可觉得无聊想过追上他们,还是有人陪着,早忘了怎么迈脚。 …… “项世子夫人?那感情好,姐姐,我们还都没见过项世子夫人呢那。” “可不是,世子平日宝贝着,都不让我们这些当姑母的见,今日能见到当真是巧了。” “所以夫人,您还等什么,赶紧让你的侄媳妇过来坐坐,我们也开开眼,不会是怕我们吧世子夫人看跑了吧。” 几位富贵逼人的夫人善意的笑着,但心里也是真好奇,项世子夫人的真面目可是梁都城一景,自然想先睹为快。 871一更 这还不是地位高就能见的,因为人家根本不出门,侯夫人也甚少应酬,所以没人见过世子夫人。 难得来城西走走,便遇到世子夫人出门,可不是缘分,当然要见见。 “好,好,我这就让人去请,让几位老姐姐饱饱眼福。” “哎呦,你可真敢说大话,别到时候不美,看我们怎么编排你。” 项家老姑奶奶也是爽利的人:“不好看,难道就不是让你们盼着见的人了。” “说不过你,赶紧请人吧。” 几人兴致勃勃的盼着。 只是去叫的人回来的很快,伺候的姑姑凑到姑奶奶耳边说了什么。 老姑奶奶神情有些尴尬,她在家时排行第二,是项侯爷的亲妹妹,五老爷的亲姐姐,她的人竟然没有靠近世子夫人身边就被驱离了? 几位夫人都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状不解的开口:“怎么了?” “没事,可能被你们的热情吓到了,不敢过来。”说着又对自家仆从说了什么让人去请。 这次,去请的人依旧回来的很快,仆妇为难的在主子耳边重复了刚才的话。 老姑奶奶神色不悦,她让人带了自己的身份去竟然也没有见到人,这小辈未免也太猖狂了些,真以为有玄简在,她就能为所欲为,横行跋扈了。 “项家妹妹怎么了?” 项姑奶奶慈祥如旧,笑容爽朗:“我那侄媳妇脸面薄,不好意思,我这不得你亲自去看看,我可是为了你们奔波操劳了,一会我那侄媳妇到了,你们可要温柔些。” 众人跟着嗔笑:“好,好,就看妹妹如此用心,我们也得好好捧着。” “何止捧着,还帮你捧好了,绝不磕到碰到。” “就打趣我吧。”项大姑奶奶出去了,关上门后脸色顿时沉下来。 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平日不来往也就罢了,如今碰到了还敢如此不像话,她项家娶这样的媳妇做什么,供着吗!她何德何能! “夫人,这边。” 项大老姑奶奶轻易便找到了在一楼看花戏的人,他们一行人十分显眼,在高朋满座的一楼内,只有她周围一个客人都没有,且守卫森严,不让人靠近。 项大老姑奶奶也第一时间看清了此人是谁,什么世子夫人,是七姑娘,忠国夫人。 项大老姑奶奶自然知道这位侄女,这些年更是如雷贯耳,立即收起刚刚的不悦,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冲撞之处,才上前,与禁卫军说的是拜见。 申德为难的看眼自报家门的老夫人,有些为难,一来,对方是主子的姑母;二来,他主子正在看戏,恐怕不想有人打扰:“姑奶奶,您看能不能先坐会,等夫人看完了这一幕,您再过去。” “好,好。” 一直跟在老夫人身后的婢女见状不敢再乱看,拘谨小心的盯着脚下的地砖。 项老姑奶奶心中忐忑,她若是知道是忠国夫人,定然不会轻易出来拜见,伺候好了不见得有功,但若伺候不好绝对有过。 项老姑奶奶没心思看前方演了什么,下意识看坐在正中的小七一眼,便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误会,她穿的项家的族徽,又没有什么人认识她,便被模棱两可的人误会了。 戏曲唱到换场的时候,项老姑奶奶趁机问了安。 项心慈跟她们不熟,除了项逐元和五房两个,她跟谁也不熟,随意的打发了。 项老姑奶奶恭恭敬敬的退下,待自己长长的松口气,才发现从见到她开始竟然一直紧张到现在。 项老姑奶奶忍不住回头再看,看台上戏曲重新开始,她坐在那里头也没回,不禁想起当初这位没人在意的侄女被抱回来时,家里鸡飞狗跳的样子,五弟好好的一个孩子,是死也要将她写入家谱。 一转眼,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不单走出了那个家,她们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这便是命,生来便有人保驾护航一般的命。 “项家妹子,你那侄媳妇呢?”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刚才便觉得一趟趟请不来人的几位老夫人更是兴致勃勃的让她赶紧把‘藏在背后的’侄媳妇带出来,不要让她们盼着了。 项老姑姑没有理会她们暗语中的意思,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她们看错了,不是玄简媳妇,是忠国夫人。” 雅间里瞬间安静,安静的落针可闻。 在坐的都是家中的老辈,有的还是老封君,自然深知忠国夫人的事,此刻都安安静静的无人再敢起哄。 项老姑姑顿时身心舒畅,连刚刚战战兢兢的在外面等了很久也不是事了,心想,刚才不是还阴阳怪气的要叫人吗,去呀,就在外面呢,怎么现在不起哄了。 项老姑姑心情那个好啊,别说让她们去拜见了,恐怕忠国夫人不走,她们都不会出雅间的门。 毕竟谁也不知道与忠国夫人呼吸同一片空气,会不会惹恼了脾气不好的忠国夫人,哎,有人对比着,她这个至少能去请个安的就好看多了。 项老姑姑觉得她还能再喝一壶茶…… 不过……刚才是不是有人坐在心慈身边? 项老姑姑刚才只顾着紧张没有仔细看,应该是有人坐在她旁边吧?还是自己看错了? 肯定看错了? 看的迷惑的何止项老姑姑一个,这里不同于台上一览众山小的酒楼非有身份的人不接待。 来此赏花看戏的尊贵客人们,自然也看到了一楼毫不避讳的一行人。 只是这些人与项老姑姑想的一样,即便看见了,也没人敢轻易下去问礼请安,都是站在紫金殿上的人精,此刻恐怕出了什么岔子,甚至二楼纱帘后都不再站着男客,退后了三尺之远。 虽然不想知道,但也有人看到了坐在忠国夫人身边带着斗笠与其一起看花戏的人。 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如此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几位能站在早朝上的中年官员,只是互相看一眼,竟然没有人一个人率先讨论。 872二更 在座的都不是傻的,即便是‘光明正大’的一个疑问,此刻也没人挑头第一个提。   似乎谁第一个说了,后面一定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何况想拉忠国夫人下马,几身也得剥一层皮,何况他们又不是房家与项家更与忠国夫人没有利益冲突,家世虽然可以,但不算显赫,如果乱说话,恐怕不是一层皮,而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明目张胆的事!项家不管?不怕穿到皇家耳朵里?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似乎说了无尽的话,嘴里却一句话没吐,不是信不过同僚,而是,谁惹上谁一身骚。   一楼内。   项心慈随着剧情里二丫头撒泼打滚的言语笑了,笑的饶有兴致。   明西洛有些疑惑,没什么可笑的:“怎么了?”   “没什……”见他蹙眉,无奈的靠近明西洛:“你看她头上的花,落了只蜂。”   明西洛转头看去,更是无奈,这也值得笑。   项心慈笑的高兴,自然不是笑花上落的蜜蜂,而是笑捕蜂的人,二丫头在舞台上翻滚着,那只蜂香甜的在花上钻来钻去,书生‘镇定的’几次想用桌上的毛巾盖上去,都被二丫滚跑了,怎么能不好笑。   尤其轮到书生唱时,他还要镇定的丝毫不差的唱出戏词,少年那老成的做派,便让项心慈想笑,明明怕了,还勇往直前,怎么会没有意思,尤其书生的眼睛生的真好,带着些稚气未脱的孩子气,但身量已经长高,逗一逗一定脸红心跳的厉害。   项心慈不禁看的兴致盎然,有些蠢蠢欲动。   二楼的雅间内。   “忠国夫人身边坐的是谁?”穆济一身深色直缀长袍,即便年龄已长,依旧显出劲瘦的腰身,在百官中鹤立鸡群,此刻威严转身直接看眼聂常司。   聂常司闻言,一个激灵急忙上前看一眼,又立即缩回头:“回尚书大人,不……知道。”护的那么掩饰谁知道。   穆济微蹙着眉看着绕了一圈又快速移开。   这个小姑娘眼中的傲气就没有散过,并不是因其母身份反向而生的不自信,而是真的桀骜,因生的灿烂,很难不让人多看一眼。   这样的小姑娘也的确没有令人失望,一路走到现在依旧开的灿烂。   只是他以为时间久了,林无竞会与她传出点什么,她未必会放在心上,想不到一年不到,她便带人出门,面纱都不遮一下她那张辨识度很高的脸。   聂常司等了一会,见穆尚书不说话,可也没有纱窗后的意思,不禁佩服不已,不愧是穆大人,不怕p;   穆济见她笑的高兴,视线不禁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戏台,他记得这不是一个喜剧,便看到了书生屡次三番‘扑’蜜蜂的一幕。   穆济喝口茶,神色依如当年名动梁都城时遥不可及,还是个孩子,一点小事也能高兴。   项心慈突然转头向二楼看过去。   穆济亦看着她,没有移开视线,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秋水潋滟的目光,她未必看到他的,眼里的光至今未灭,依旧璀璨,当真年少轻狂的可爱,如果早些年……   “怎么了?”   项心慈收回目光:“没事。”并不令人反感,没有冒犯她的意思,反而宽和浩瀚。   而这种感觉,她也不陌生,有个人就喜欢这样看她。   项心慈的思绪已经不在台上的书生身上,小书生慌忙无措的样子依旧可人,但她已经兴意阑珊。   穆济亦师亦友?不尽然,他自有岁月沉淀后时间造就的成熟男子的魅力,波澜不惊,沾染智慧,仿佛让靠近他的人也能分薄他一分睿智。   项心慈不太记得对他的第一印象,下官之妻,和一部尚书,项心慈觉得一开始应该挺不喜欢他的。   后来,就认识了。现在想想,能认识,多少都对彼此都有些兴趣。   而这个人,当真有股让人想撕开看看的味道。他宠一个人时,很容易让人迷失了方向,加上年长,节奏这个东西,不一定掌控在谁手里,相处起来便格外让人有征服欲。   不是做不做的兴致高昂,而是看到他便想斗一斗的覆水难收。   项心慈想到两人以前的相处过的点滴,不得不说,项逐元和明西洛与他比,在对付女人的手腕上就不够看了,毕竟也曾阅人无数,自然不是善男信女。   项心慈看着台上的书生,手指抵着下巴,有了几分战栗的兴致。   明西洛突覆上她的手,神色严肃的看着她,觉得那‘书生’碍眼了。   项心慈见状,顺势握住他的手,拉倒自己唇边,吻了一下,继而眉宇含笑的看向他,如水的眸光中,只有他一个人:“不及你一分。”   明西洛骤然想把人拉过来将她揉进怀里,吻到她的嘴里再也说不出撩人的话。   可这是大庭广众之下。   明西洛的拇指带着欲念,摩擦过她香软的手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项心慈嗔他一眼,下一刻突然转过头,掀开他的帷帽钻进去,在他讶异的,却也越发灼热的目光中吻上他的唇。   明西洛不由分说的攻城略地,呼吸急促,可在他意犹未尽之际,项心慈已经推开明西洛,退出来,眉眼含春又羞涩的看向舞台上的演出,整个人熠熠生辉,目如秋水。   穆济目光深沉了几分,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身形依旧笔直,小姑娘像偷了鱼的猫,慵懒的舔了舔她高贵的猫爪,一双眼睛盛满了雾霭,令人探求不出其中情动时的波澜壮阔。   穆济的目光落在带着帷帽的男人身上,当真是年少的刚刚好,看着便能撩动人心。   项心慈‘十分认真’的看着换上老妪的舞台,嘴角微扬,年少璀璨,散发着灼灼生机,想来某个老人家如今一定一本正经的好玩。   项心慈突然想问问春娘,当年某个人,可曾是她的入幕之宾,是否引得她自艾自怜,恨几零落不配。   项心慈已然起身。   明西洛紧跟而上,手已牵住她的手将人半带入自己怀里,情思未退。 873一更 项心慈才想起他来,见他握住自己的手激动的发颤。 明西洛浑身躁动,心神激荡,被撩拨的情不自禁,脑海里都是她靠过来吻上自己时香甜柔软的触感,这时候见她起身,想着她也是那个意思,自然急切,挨的更近。 明西洛顺手抓着她去了二楼,手掌灼热。 项心慈还没回过神来。 明西洛已慌忙上了楼,快速关上雅间的门,不由分说的将人抵在门上,压上香甜柔软的唇,迫不及待的覆上柔软的肌肤。 秦姑姑被关了一个闭门羹。 焦耳傻笑的看眼秦姑姑。 秦姑姑脸色难看:“都杵在这里干什么!”唯恐别人不知道夫人皇上进去了吗:“还不从后门离开!”连申德一起训了。 申德低着头:“是。” 穆济目光沉稳的看着露出一角的楼梯,上面已经没了刚刚坐在大厅里的人,不禁对身后的人使个眼色。 侍卫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聂常司当什么都没看见,倒是没有多想,也许是夫人不想在大厅看戏去雅间了,毕竟忠国夫人身份尊贵。 不远处雅间内。 明西洛气息微喘,声音沙哑,即便半饱,也依旧情动的没有放开她,吻着她的脸颊:“他那么好看……” 项心慈身体放松,带着事后的慵懒软糯,声音就像裹着蜜一样甜腻,手指闲闲的卷着他的发丝,又顺着发丝爬上去,穿过他的头皮,引得他吻的更重:“谁?” “你说谁,你说谁。”声音闷闷的。 项心慈笑了。 明西洛听到她笑更来气,一个唱戏的书生也就皮囊好看些、人无知点,因为年龄小没接触过什么事,显得单纯了些,说直白了就是蠢,书都没读姑哦基本,哪一点比他好,却看的目不转睛,不定脑子又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他想想都来气! “嘶……”项心慈被咬了也不生气,反而揉揉他头皮,安抚他莫名的脾气,但刚刚因为穆济挑起的情丝已经淡的烟消云散,一个没边的‘书生’都胡思乱想,换成穆济他还不把房子掀了。 项心慈想起以往因为狄路、林无竞,他闹来烦去的样子,便觉得心累,何况明西洛不是一个不拈酸吃醋的人,相反,他很能折腾,以前更能闹,那是弄不死自己身边的人不罢休。 这辈子虽然好一些,但也能让她头疼,没必要为了一个穆济引得家宅不宁,她身边又不缺伺候的人。 明西洛抬起头,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你要把他弄回去,我就把林无竞宰了。” 项心慈悠然的卷着他墨色的发丝,发现他头发比以往柔滑了不少,不过也是,帝王之身,什么秘方不往他身上养,脸头发都养上来了:“宰了就宰了。” 明西洛冷哼一声:“总是数量就这样,多一个就杀一个。” 项心慈看他一眼,把玩他发丝的举动停了一下。 明西洛突然撇开目光,脸埋在她肩头:“有什么可看的。”声音更闷。 项心慈又恢复了手间的动作,只是……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明确的提他对林无竞和狄路的态度——默认存在。 但也在婉转的,或者说别有用心的提醒他,他只能接受到这里,若是再有,他就不客气了。 什么脚‘多一个就杀一个’,那是多出一个就杀多出的那一个,跟林无竞等那种在他这里已不足为惧的人有什么关系,谁不知道新鲜的永远能调动人的情绪,至少在她这里新鲜的并不用多优秀,就那股新鲜劲她就喜欢。 明西洛突然急切又温柔的吻着她,声音有些不确定的暗沉和小心试探:“你听到了吗……” 项心慈突然有些心疼,想让一直以来都没被眷顾过的他高兴一点,少操心一点,至少能活的轻松一些,毕竟,肚子里这位如果出来了,还扶不上墙的话,他晚年又要奔波在操劳的路上,说不定入土时都不得安静:“嗯……听了……” 明西洛突然吻的更急了。 项心慈伸手抵住他想往下的头:“累了……”是真累,她本也是贪图的人,只是这一胎让她有些兴致不高。 明西洛便不动了,手指摩擦上自己刚刚咬的地方。 项心慈笑了,也很无奈:“就你敢明目张胆,还成天闹。”换做别人敢咬她,早让人把牙齿敲碎了。 明西洛想瞪她又懒得瞪,项心慈这个人生下来就是挑战道德礼法的一般,如此有违女子德行的话也能说的理直气壮,甚至让人觉得大气妩媚,竟让他丝毫不觉得违和,而是觉得她真的有将他放在心上才允许他如此放纵。 明西洛无语的不想抬头,不知道是鄙视自己,还是想让项心慈抬头看看天,观观她自己在做什么。 明西洛看着自己咬的浅的不能再浅的牙印,突然道:“你背上怎么了,有点红……”很浅,但的确有些暗红。 “哦,拉伸的时候碰到了吧,要不然就是蚊虫咬了一下,没注意,很严重吗?” “没有,就是有点红,你平时小心点,身边的人不敢多管你,但你怀着身子,你自己要有数,还是要小心。”明西洛想想都想念叨,三个多月的身孕还要做早课,但据说帝安时她也如此,他也不能强说什么。 明西洛说着已经起身,随便套上衣服,急忙扶她起来顺便看看背上还有没有伤。 项心慈柔顺的让他检查,将长发撩到胸前:“知道了。”她背上当然没有多余的痕迹了,否则她也不会没有阻止明西洛。 项逐元那晚下手有些重,但都是表面淤痕,养了几天就好了,留下的这一点并不能看出什么。 明西洛确定没有了,松口气,给她把衣服穿起来。 项心慈懒懒的将长发撩回背后。 明西洛为她系扣子的手一顿,呼吸有些重,垂着头,看着她被包裹住却微微起伏的呼吸…… 项心慈以往自然喜欢这些,就好像汲取养分的花树,恨不得溺死在醉生梦死里,只是孕后没那么急了,不禁单手揽过他脖颈,柔软的手指在他脖颈后揉捏了好一会,他在靠在她身上不动了。 874二更 项心慈突然有些心疼,难得真心道:“留一个人在身边伺候你吧。” 明西洛本还迷离的神色突然冷下来,因为过于阴暗、暴怒,他没有抬头。 项心慈不至于完全感觉不到,否则她也不配说对他好:“为了我。” 明西洛想弄死她:“……” “有点高兴,但也心疼你。”项心慈抚着他的背,真心实意:“如果可以我想给你,你想要的一切,甚至只有我们两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但我这个人吧……” “你别吧了……烦。”不用听后面也不好听,就林无竞、狄路两个,多一个都不行。 “你别太过,我即便喜欢你,你要是再这么跟我说话,我也不客气了。” “你不是最喜欢我,你见谁家喜欢的好脾气。”明西洛心里对她有一层愧疚,就是无论如何,让人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她都是被人指点的那个,林无竞和狄路,勉强算是弥补,对,弥补,否则他早让狄路死在任上。 项心慈看他冷着脸,懒得跟他计较:“你说什么都对。” 明西洛更心烦,她在敷衍他,随即起来自己穿衣服不想管她,但看她像花一样摇曳生姿的坐在那里,又不甘心的拿起衣服套她身上。 “你干什么,拉到我头发了!” 明西洛闻言不甘心的放轻了力道,他现在已经不想为这些莫须有的问题跟她吵了,吵来吵去最后也是他呕血,不如看着她痛快。 项心慈被他穿的,哭笑不得,又发什么邪火。 明西洛动作重新恢复温柔:“你说给狄路送两个丫头过去。” “无竞跟你说的?” “这件事我来安排。” “嗯,你看着办,叫秦姑姑进来梳头。” 明西洛已经拿起梳子,将她转过去。 项心慈并不喜欢明西洛如此,也并不觉得柔情蜜意,林无竞和狄路如此她能接受,甚至逗一逗哄一哄,再滚一滚也觉得有趣。 但她更希望明西洛将时间、精力放在他该放的地方上,随即又觉得自己不近人情,为了江山稳固,不管他愿不愿意。 哎,明西洛一直格局不大,却无心插柳,缔造了梁国百年稳固。 她这个人权利心重、喜欢高高在上、还喜欢别人对她卑躬屈膝,本质却一无是处、。 想当皇帝那会,也只是小女人的那点斤斤计较、肆意妄为,被项逐元、明西洛惯坏的蛮不讲理,实没有柳雪飞的魄力,所以项逐元到死也不支持她称帝。 “想什么?” 项心慈良心很好的温柔一笑:“想你手艺好,描眉梳妆,都舍不得拆了。” 明西洛脸上的阴沉才散去了,只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弄死看台上唱戏的书生,既然想,还是做了好。 项心慈的手突然摸了下肚子。 明西洛顿时从阴暗中回神,紧张不已:“怎么了?” “……动了一下……”项心慈笑了,虽然不怎么喜欢以前的孩子,但突然有些好奇会生出个什么品性的来。 明西洛闻言有些茫然,既然眼里迸发出灼热的火焰,将手放下去:“哪里动了,哪里动了……” …… 穆济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一袭波光潋滟的衣裙,裙摆上绣着牡丹与家徽相应的金色花边,摆动间仿佛鲤鱼跳出水面波光粼粼。 他不禁诧异,刚刚不是走了? 项心慈神色无恙的看他一眼,已经没了刚刚的意动,也许是交手过,所以不甚感兴趣;也许是觉得不值得为了他,后院起火;也许是因为明西洛不喜欢,多多少少是为了他吧。 不管如何,项心慈只看了一眼,便走了过去。 明西洛斗笠罩在身上,没有向后看,对心慈不好。 聂常司看着前面两个人,慢慢睁大眼睛,他们……又慢慢沉寂下来,看到了又如何,他又不敢去告状,何况跟谁告,这种事,皇上如果不管,就是人家家世。 穆济看着简单挽了发,清丽的仿佛不染尘埃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明明应该做了什么,却丝毫不见妩媚,也不是不谙世事的清纯,而是高不可攀的娇柔清灵,多看一眼都是造物主对宠儿的恩赐。 聂常司自认自己不敢说,但也没料到忠国夫人如此明目张胆,皇上忙的秀女顾不上选,忠国夫人已经广开后宫,至先帝与何地!世风日下,品性败坏、有负先皇恩德! 但又不得不承认,忠国夫人有一张倾国倾城到让人望而生寒的脸,那天她就那样坐在龙椅上。 虽然于理不合,但又莫名让人血脉喷张,仿佛那就该是她的位置,整个大殿都因她的到来,换了支撑穹顶的石柱。 聂常司正想着,便听到穆大人说话,他没听清,立即诚惶诚恐的仰着头茫然的看着穆尚书。 穆济神色冷了三分,突的不再重复,想必刚才一见其中肮脏的想法令人不耻。 聂常司没等到穆尚书示下,顿时急了,万一是很重要的话,或者哪位官员的升迁,他错过了怎么办:“穆尚书,穆尚书您等等我。” 穆济脚步未停,他不过说了句‘应该不是林无竞。’ 那道身影从二楼看不是林无竞,刚刚虽然近,可能因为衣裙太耀眼,毕竟将家徽穿的如此别致的她当属第一个,便没有注意她身边的人,可觉得应不是林无竞。 到是胆大包天,项章的头发估计该白了。 …… 明西洛打开折扇,遮住心慈头顶的太阳,举目看着周围一片一片的花墙,想起久远的不愉快的回忆,他追着乱跑的小妹,撞到了躲在花墙后一看便没做正经事的两个人。 那时候他惊讶又……嫉妒,仿佛云端上的姑娘攀着别的手臂,却不耐烦的看着他,仿佛他是碍事的臭虫,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明西洛记得当时自己几乎是抱着妹妹落荒而逃,为心里隐晦的想法,为她眼里的不耐烦,明明是他们大庭广众之下……却好像他做了什么扰人好事的事。 这一切,本该是不怎么样的记忆,但只要想到她的莫国公府一句话很随意的哄了两个人,似乎多想一句都怕累到了她小脑瓜,便觉得好笑,觉得容度、莫云翳在她人心也不过如此。 875一更 林无竞眼中,皇上也稀松平常,靠着不依不饶、放低身段上位,而夫人也不会多想一句话哄他,都是世子爷那里不用的。只是皇上自己不那么觉得。 只是……皇上确实成功了,至少他从项世子那里‘截’了夫人。 林大人抽空看眼儿子,见他正看着窗外出神,他当年也没想到没报希望的小儿子会超过长子,做到禁卫军统领的位置:“看什么?” 林无竞已经收回目光:“没什么。” 林父向多,只能忍着作罢:“等散场后,你回去一趟。” “我没时间。” “怎么没时间,你不下职的,晚上回去。晚点也没什么,让管家给你留门。” “知道了。” …… 项心慈避开人群,找了个凉亭坐下,周围花开灿烂风景宜人,越往山上走人越少了,清静中花香仿佛都浓郁了几分。 秦姑姑早已上前,跪在夫人脚边为主子捏腿:“夫人今天走了不少路,让人将轿撵抬上来吧。” 明西洛倒了一杯果汁送到她手里,觉得太阳有些大:“还好吗?” 项心慈远眺着山下缤纷的颜色,偶有微风吹过,浮动脚下的裙摆,似乎也带起阵阵清香,远离了刚刚喧闹的人群,这份宁静的祥和别有一番意境。 明西洛见她没接,换了一个带瓷管的杯子递到她唇边。 项心慈媚眼如丝的看他一眼,抿住了小猴子的尾巴,风清、水美、花香,好像很久没这样舒心的歇一会了。 明西洛将杯子交给焦耳,坐在她身边,将她肚子处的衣服抚平:“身子重了,坐一会就回去吧,轿撵已经上来了。” 项心慈看着一望无垠的山谷,目光温柔。 明西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碟戏光飞,缤纷成片,花香怡人,看过去有一种世外桃源的美感,只是人工痕迹明显,少了大自然恢弘浩瀚又震慑人心的深渊之感。 山腰处,房夫人没胆派人盯着忠国夫人的去向,但散落在各处的人还是会报上忠国夫人的位置,她本以为…… 结果…… 房夫人得知忠国夫人已经走过福寿庄园,远离人群到了高处时,心中一阵惋惜,怎么就过去了,就没有人给她寻个不痛快。 伺候的贴身大丫头沉默着,有身份、地位的多数认识忠国夫人,谁会不长眼的上去找死,那些身份不够,跟着瞎起哄叫‘世子夫人’的哪个能近的了她的身,忠国夫人又怎么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所以,夫人的心思根本不会成功,房家这样与忠国夫人有仇的都知道绕着忠国夫人走,别人会傻傻的往上碰。 至于那几个碰不到忠国夫人衣角就死了的,犹如路边蝼蚁,等不得大雅之堂。 房夫人神色难看,亏得她早早将儿女打发走,那些平日里斗鸡遛狗的纨绔子弟都是瞎的。 他们当然不瞎,这样的大美人即便嫁为人妻又如何,跃跃欲试的大有人在。 只是身份高贵的认识项家的标识,身份不够的摸不到带刀侍卫的边,怎么可能让宵小轻易触到忠国夫人身边。 “房夫人在这里做什么呢,都等着你开牌呢。” “来了。”都是不中用的,忠国夫人简直贪生怕死,将那么多项家族徽穿在身上,至皇家颜面与何地,皇家难道护不住她! 甜儿也是个不争气的,连个男人都勾不住,还让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怀了皇上的子嗣,所幸是个身份低的,在子凭母贵的皇宫,做个透明皇子公主就好。 嫡子还是要从尊贵世家女的肚子里生出来,只要皇上多看看甜儿,不是没有机会。 项心慈上身越过栏杆,手指随意从亭外掐了一朵小花,粉红色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着迷人的光:“好看吗?” 明西洛看着他:“好看。” 项心慈抬手将花别在他斗笠上。 明西洛哭笑不得却没有摘下,她愿意戴便戴吧。 “七妹妹!”项心艾热情的挥着手:“这里。” 小米急忙扶助主子胳膊,唯恐她站不稳摔了,小姐还怀着身子呢。 明西洛已然起身。 项心锦看到项心慈,与妹妹对视一眼,嘴角勉强露出一抹微笑,刚才她尚不解玄简为什么还往山上走,原来上面还有人:“小七走这么远了。” 项心慈没有起身,随意招呼她们坐:“三哥呢?” “不知道与嫂嫂去哪里了。” 项逐元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明西洛斗笠上的花上,落在众人后与之颔首。 明西洛也微微点头。 “七妹,他怎么戴着斗笠?”项心艾有些好奇,七妹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个人了,上山的时候还没有。 项心锦也注意到了这个人,在一众侍女守卫中,他这个形象尤其突兀,好像……帷帽上还有一朵花?的确是多花。 这便更令人不解了,虽然山上簪花的男男女女不少,可这簪在帷帽上又是如此小的一朵,怎么看也不像是男子们自己簪的。 项心锦目光中露出一丝疑虑。 “可能是长的难看。”项心慈答的随意。 项心艾嗔了七妹妹一眼,哪有这样说人的:“不过,七妹身边怎么会多了这么奇怪的人?” 项心锦同样看向心慈,也只有心无想法的心艾可以问的如此坦然。 “我山上的管事叫来报备荒野山示意的。” 项心艾懂了,加上是外男,自发不问了:“还是你有远见,当年买下了荒野山,现在城西的山头和土地可不是谁能买的起的了。” “你看中哪一片了,看看能不能送你。” 项心艾掩嘴笑了:“七妹妹现在不一般了,城西的土地说送就送。” “你以为呢,送不起才奇怪好吗。” 项心艾笑的更开心了:“可不是。”已经将刚才关注的男子抛之脑后:“不过七妹省了,我在城西没有产业,现在的情况也不方便在这里置产,就不找妹妹要了。” “谢三姐放过。” “大哥,你坐啊。” 876二更 “我站一会。”皇上站着,他不适合坐下。   “三姐怀着身子也跟着走了这么远?”项心慈拉回了她的注意力,没看一旁的项逐元。   秦姑姑已经泡好了花茶,含笑的倒入茶杯中,烧制的特制花型茶杯,配上甜香的花茶,比身后的花香还要清冽   项心艾抱怨的嘟嘴:“哪有,坐了轿撵,我都说我可以了,大姐还是不依,我哪里是来玩的,分明是被变相看顾。”   项心慈喝了一口花生牛乳:“小心点为好。”看她这样子,这辈子嫁的人家,日子还算顺心。   “我已经很小心了……”两人说这话。   项心锦的心思却在戴斗笠的男子身上,刚刚她们来的时候,他应该在和项七说话,而且距离很近,是有什么事吗?荒野山的仆从来见主家需要戴斗笠?   还是替心慈处理一些私事的的人们?而且看项逐元的样子似乎不惊讶,那就是项七身边本来就存在的人。   项心锦没有往其它地方想,项七身边也不可能出现那样的人,毕竟项逐元还在。   所以,他一定是另一种身份,不隶属于禁卫军,却能直接面见忠国夫人。   可,如果这样才奇怪,项七身边什么事不能直接让禁卫军处理,需要养这样一批人,主要是他帷帽上还簪了一朵小花?   这朵小花……   “七妹喝的什么,闻着真好。”   项心慈无奈的推过去:“你是饿了。”   项心素却看了一旁戴斗笠的人和他头上的花,刚刚是她第一个发现七妹在此,才是三妹喊出来,那个时候戴斗笠的人是坐着的,距离项七很近。   如果是家奴需要坐着,而且他帷帽上的花一看便是别人簪上去的,项心素不由自主的看向项七,是七妹簪的吗。   项心锦顿时握下妹妹的手。   项心素瞬间收回‘肆无忌惮’的目光,但她刚刚真的看见了,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她们来了以后却起来了,如果是在身份上能与项七坐在一起的人,他何须现在像仆从一样站在这里。   而项七刚刚说这个人是荒野山上管事派来的,身份如此低下会靠她那么近坐着,除非项七特许。   而忠国夫人会在什么情况下,特许一个身份不高的男子戴着斗笠坐在自己身边,那个男子又为什么敢。   项心素已经成婚,大梁没有出过豢养面首的公主,但不代表私下没有,她还是挺过一些母亲她们私下传的话,而项七又那么好看,想与她‘交好’的大有人在。   所以——项七被人哄骗了!项心素直直的看着带着斗笠的人——   项逐元突然道:“三山花节越来越热闹了,刚才在荒野山近来的新品种?”人说着已经走了过去,挡住了二妹看向皇上的视线。   明西洛恭手,这个动作并不违和。   项逐元却避开了半步,与之走出来凉亭周围,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他身量也落后了明西洛半步,走在从属的位置。   项心素看着大哥,却没有注意这些,满腹心事都在抓住项七的小辫子上,大哥知道吗?如果大哥知道还会将最好的头面都给了项七。   这是项心素心里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痕,她成婚的时候大哥只是例行给了添妆,心慈的时候却不是。   项心素心里越想越难过,突然开口:“七妹妹,他多大了?”   项心锦诧异,心素怎么突然问如此没头脑的问题。   项心艾也有些奇怪,问男人年龄?何况她正与七妹说的高兴,二姐突然来如此奇怪的一句。   项心慈似乎也有些不解,反映了一会才平静道:“没问过,二姐想知道,秦姑姑,将人叫回来,二小姐有问题要问他。”随即笑道:“难得二姐好奇这个,二姐府上如果缺花匠师傅,问完将人带走便是。”   秦姑姑躬身就要去。   项心素又突然道:“不必了。”她竟然不着急,还让她将人带走,刚才他们分明还靠那么近。   项心慈似乎不解她为何又不问了。   项心艾已经没心没肺的开口:“七妹妹花山上的花匠肯定厉害,七妹妹也跟我一个,我院子里有几株芍药总是伺候不好。”   “好,送你几位。”   项心锦皱着眉看眼心素,怎么会问出如此无礼的话,询问一个外男的年龄做什么。   项心素没看大姐的目光,有些拿捏不住项七的想法,她说送给自己,是‘欲盖弥彰’还是她不感兴趣了。   不管哪一种项心素都如坐针毡,项七知不知道她刚刚在做什么,如果不是自己看见是别人看见怎么办!   而且……而且他头上的花是不是她放上去的,她身为忠国夫人,怎么能做出如此轻浮的事!   项心慈撩撩被风带起的耳环:“二姐总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   项心锦也看向妹妹,笑道:“不会是许久没见七妹,看花眼了吧。”   项心艾觉得肯定如此,她就是如此,忍不住想盯着看,原来二姐与她一眼:“是吧,七妹越看越让人喜欢,有时候我都恨不得多看两眼,让肚子里的孩子能有她姨母一半好看才好。”   项心慈看眼秦姑姑重新给她倒好的花生牛乳,温声细语:“三姐姐好看,孩子肯定好看。”刚才看到了,看到便看到了,别说她认不认,就是抓现行也轮不到项心素。   项心慈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只是被不懂事的看了又看,才点她几句。   项心素看着项七继续神色自若的与心艾说话,有些费解,那个人已经跟大哥走了,她不担心穿帮,那人总不能真是荒野山的花匠。   项心锦立即拉下妹妹,越来越不像话,没见项七不高兴了还看!   项心素顿时看向大姐,想说什么,又因为项七在场生生吞下,她们怎么就不懂!如果不管,迟早因为项七出事!   项心慈坐了一会儿便有些累了,对外面的事件也没了以往偏执的喜好:“时候不早啦,几位姐姐是否一起回去。” 877一更 项逐元目光淡淡的看着越来越接近山脚下的一行人,停下脚步,目光冷淡,才平静开口道:“大人,时候不早了,大人事务繁忙,下官便不留了。” 明西洛停下,叹口气,帷帽上的花已经拿下,视线在前方的心慈身上停了片刻,这件事确实是他考虑不周才让项逐元发现。 何况项逐元的出发点是为心慈好,何况这件事到底是他理亏,会让心慈为难,自然不想再惹项逐元不快,以至于他迁怒心慈:“也好,劳烦你照看好心慈。” “这是下官分内的事。” 明西洛看他一眼,再次觉得无能为力,他再留下恐怕就是项逐元不满,而是让人看轻了心慈。 项心慈上车的时候看了一眼项逐元:“他走了?” 项逐元扶着她上车没有看她,自然也没有回话。 项心锦掀开车帘的时候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两人似乎有些不高兴?来时还不曾? 不过,项逐元上山的时候好像也没有执意带着项七上山,下山也不曾说过话,所以是吵架了?因为她们这些人不请自来? 项心素等了半天有些急,她有话要对大姐说:“大姐,你怎么还不进——” “来了。”项心锦钻了进去,还在想刚刚两人冷淡的一个上车,一个离开的身影。 若是能就此断了,当然最好。 项逐言和夫人的马车腾出来装了一车的鲜花,有选来特意送长辈的,也有自己喜欢,项心艾便和嫂嫂一辆马车,项逐言骑马去了。 “驾——”项逐言意气风发的追上大哥,眉宇间还带着年少时的无忧无虑:“吁,大哥,刚才的人是谁?”就带着斗笠那个,他七妹都不戴,他一个大男人戴那个,一看就见不得人。 项逐元看他一眼:“说了点事。” 项逐言疑惑,继而兴致勃勃:“是不是咱们家培养的秘卫或者探子什么的。”一听就很高大上那种,他们家原来真有那种人物。 “没事少听街头巷尾说书的胡话。”项逐元说完驾着马去查看前面的路况。 项逐言觉得自己冤枉,他就问一句。 项心素掀开车帘向外面看一眼,才开着帘子迫不及待的转向大姐,低声道:“姐,我刚才看到那个戴帷帽的人挨项七很近!” 项心锦正在想项七与玄简的事,闻言有些没听清的看心素一眼。 项心素有些急:“真的,千真万确,我看见了,当时两人离的很近,而且那个人是坐在项七身边根本不是站着。” 项心锦才听懂了,继而震惊的看着心素:“你是不是听错了?”项七不是…… “没有,我怎么会看错,我当时吓住了才没有开口,后来心艾才冒出来的,你忘了。” 项心锦没注意,但这个消息太惊悚,怎么可能,项七和玄简好着,两人还为此到背着人到了庄子上,她急的嘴都长泡了,心素却看到项七与其他男子坐在一起还挨得很近?! 项心锦立即抓住心素的手:“你都看到了什么,你说的近是多近?” 项心素觉得关键是:“项七说谎了,他们头都要碰在一起了,那个男人却避嫌站了起来,项七还说他们只是主仆关系,如果真是主仆关系何必避嫌,她们绝对有不好的关系,就是现在没有,以后孤男寡女难保不会有,大姐,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大哥和爹爹,万一出事了,咱家必会受牵连——” 项心锦震惊的任妹妹攥着自己的手,心慈竟然背着玄简与其他男人还有牵扯? 所以……刚刚两人是因此闹了矛盾! 项心锦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还能发展到这个地步,在她看来定然是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才有了如今玄简不让弟妹回府,心慈平凡往家里跑的局面。 心慈怎么可能这时候跟其他男人有牵扯,至玄简与何地! 可如果小妹说的是真的,心慈就是那样做了,并且毫不顾忌玄简在场,也许是顾忌了的,否则不会说是‘仆人’。 玄简知道了吗?玄简是因为那个男人的事不高兴,还是玄简以为心慈身边出现了其他男人只是不悦其实并不知道他们极有可能已经很近,心慈背叛了玄简? 或者说,一开始心慈就没有认真对待她与玄简的关系。 “姐,姐,你有没有听我说!” 项心锦一时间又高兴又恨项心慈三心二意,她就说项逐元今天怎么一直怪怪的原来是因为她,还有没有礼义廉耻,尽然把人弄身边来,还不避讳项逐元! “姐,姐——” 项心锦回握住妹妹的手:“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先别跟别人说。” “我知道,兹事体大。”她不敢瞎说,要不然她早吧上次大哥与七妹不是那次意外后才亲近起来的事抖出去了。 她就是知道这些事闹开了,倒霉的也是自家,在外难以立足的事项家女儿,才一忍再忍。 可没想到竟然让项心慈觉得她还能做出更不要脸的事,她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别其他人看见,项家的声誉就完了,她实在不像话! 一盏茶后,项逐元停下车,将心慈的车队留在庄子上,书籍准备送大姐等人回去。 项心锦却突然掀开车帘下了车。 项心素下了一跳,怕人看出来又急忙坐好。 项逐元疑惑的转头:“大姐?” 项心锦温柔一笑:“回去也没什么事,就在庄子上住两天,虽然花节今天就结束了,但我看中了几株兰花,想明天再过去看看,你先送小妹她们走吧。” 项逐言也调转马头过来:“哪几株兰花?大姐既然看中了,直接买回来便是,有什么舍不得的,大哥不出银子,我给大姐出银子。” 项心锦失笑:“知道,我们三少爷长大了,都会在大姐面前提银子了。” 项逐言顿时有些羞涩,他才成婚,职务又不是与大哥比,当然没什么银子:“嘿,大姐住几天也好,和小七做个伴。” 项心锦点头:“也好。” 项逐元看大姐一眼,他驱逐了院里的大丫头,却也不是不知道大姐窥视过他的书房。 878二更 项逐元收回目光,没有任何异常:“大姐留下来也好,外面天气热,大姐先进去,我和逐言送二妹她们回去。”   “路上小心。”   车队重新上路。   项心素焦急的掀开车帘看了大姐一眼,项七是个不讲理的,她未必肯好好听话,大姐就是太好心了,看不清项七的真面目,项七就是要抢走所有属于她们姐妹的一切,大姐却还想着对项七‘晓之以理’根本不可能管用!   项心素怕大姐吃亏,想下车帮大姐,这样就算项七死搅蛮缠,大姐也有帮手!   项心锦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光。   项心素颓然的趴在窗口,看着越来越远的大姐,担心焦急。   项逐元突然出现在她旁边开口道:“你在看什么?”   项心素吓了一跳,快速收回目光:“没……没看什么……”放下帘子。   项逐元见状,不禁向后看了一眼,又看向放下车帘的窗户,目光淡漠的驱马离开。   别庄内。   项心锦对项七和玄简的事难以启齿、羞愤难当、开不了口,但对其他人没有。   更何况项七和玄简的事已经让她憋了很久,但凡项七觉得还是项家的人都不该做出如此让人唾弃的事,让项家蒙羞、难看!   项心锦的目光沉下来,带着人转身向庄内走去,她自认在家时候不曾亏待项七,五叔更是对她宠爱有加,甚至不惜与曹氏交恶,她竟还能至家族荣辱与不顾!   院子里的奴仆忙进忙去的伺候归来的主子。   项心慈有些累了,靠在软塌上,揉着眉心,人山人海的看着眼睛都要花了,更何况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   焦迎立即接过夫人手中的动作。   焦耳为夫人除鞋除袜子,准备用温水缓解夫人脚上的疲惫,让后让夫人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项心慈靠在焦迎身上,身影懒洋洋的,外面的日头有些毒:“秦姑姑呢?”   焦耳将夫人雪白娇嫩的脚捧在手中,将水小心的淋上去,水顺着夫人的脚面滑落,几个来回后,让后才将夫人的脚小心的放入温水中:“回夫人,秦姑姑出去了,奴婢想着应该是遇到了故人高兴,去与老夫人说了。”   项心慈不置可否,那是属于她与母亲的记忆,她想找人聊聊便聊聊。   项心慈闭上眼,身体困乏,准备小憩一下。   “夫人,大小姐求见。”   项心慈声音慵懒:“不见……”   不一会,又有人进来:“禀夫人,大小姐说有急事求见,要见大小姐一面。”   “……”   焦耳等了一会,看眼夫人,下一刻,起身怒道:“没长耳朵吗,夫人已经睡了,你还一次一次过来,小心你的脑袋,下去,等夫人醒了再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传话的人诚惶诚恐的走了。   焦耳将小姐的脚碰出来,用熏了花香的白毛巾小心的逐一裹住,再放入毛茸茸的拖鞋里,放轻声音开口:“夫人,可以上床睡了……”   院子外。   项心锦脸色难看,几次要闯进去,都别冰冷的刀拦住了。   申德如一堵墙,站在那里,无动如山的拦着所有未经允许的人。   项心锦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简直大开眼界,刚刚从外面回来就睡下了?“这里是我家。”   申德不动,如一尊石质的雕塑,听不见看不见,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只知道擅闯者,杀无赦。   “申统领,你知道你拦的是谁,我是忠国夫人的姐姐,我进去了也是我和夫人之间的家事……”   申德神色如旧。   林无竞刚回来便看到院外有人挤着:“怎么了?”   项心锦立即道:“林统领您来的正好,这里是我家的院子,我想为什么不能进去了,而且我只是来看妹妹而已。”   林无竞有些疑惑:“这里不是夫人的别庄?大小姐的嫁妆里有这座庄子?难道夫人的嫁妆单子写错了?”   项心锦惊讶的看着林无竞:“这座庄子是忠国夫人的嫁妆?”   林无竞很肯定。   项心锦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玄简真舍得,这么一座庄子说给就给了,二妹成婚的时候也不过是得了寻常的东西,公中的东西也是案例,只是她和母亲添了一些贵重的东西,玄简也不过是出了一柄玉如意,可没有这么大一座庄子。   项心锦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克制着情绪开口:“林统领,我有重要的事求见忠国夫人,麻烦林统领通传一声。”   林无竞看眼申德。   申德恭手道:“回大人,夫人睡了。”   林无竞闻言看向项心锦,三分疑惑,七分不解,夫人睡了,你在这里闹什么?   项心锦被看的神色发青,她们前后脚进院子,项七就睡着了,她更不敢相信,项七敷衍都不敷衍,理由如此直白!“我能进去看着她睡吗……”   “项大小姐,君臣有别,如果不是念在您是夫人的姐姐上,您在休憩的夫人的院外如此吵闹,本官直接把您送到官府严查了。”   申德看林统领一眼,又立即目视前方。   项心锦握紧手里的香帕,没想到对方一点颜面也不留,她怎么说也是项家大小姐,但这里站着的人无论哪一个品级都高于她,她羞愤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无竞看着项大小姐的神色,叹口气:“大小姐,虽然有些话不当讲,但是您要明白,按照规定,您要见夫人,该以臣女之礼先递交宫中拜帖,然后等待宫中将拜帖转交忠国府,再等待夫人召见,如果夫人定了见您的时间,您需沐浴焚香,大状朝见夫人,可是大小姐,您现在这样……”颇为不屑的上下扫眼项大小姐:“刚从外面回来,是不是过于冲撞夫人?”   项心锦闻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是臣女不曾有官身,甚至还曾离异,她这样的身份见忠国夫人是不配,林无竞分明就是这个意思:“多谢——林大人教诲。”   “大小姐客气,在下先行告辞。”   项心锦压下满腔自尊:“恭送大人。” 879一更 林无竞进去的时候,心慈已经睡了,顿时神色惊讶:“真睡了?” 焦耳觉得这话有些奇怪,睡了就是睡了,还有真睡假睡,不睡还做什么,夫人怀着身子呢,走了一上午,能不累。 林无竞有些担心,那他刚才在外面对项大小姐……这么说夫人不是不想见项大小姐,而是真的睡了? 他却在外面对项大小姐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夫人醒了岂不是…… “林统领,你怎么了?” 林无竞闻言直接向里面走去:“没……事……”他……怎么也算在夫人面前有点脸面的人,夫人应该不至于大义灭亲:“对了,谁在为夫人打扇?” “没人……” 林无竞立即道:“我去好了。”人已经绕过屏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焦耳莫名奇妙的看着林统领,补全了后面的话:“用了冰……”不用打扇,焦耳随即一笑,想进去就说想进去伺候,找什么借口,林统领也是可怜,上有皇上、前有世子爷,伺候夫人的时候本就少,可不得见缝插针才行。 …… 项逐元还未下马,善行已经上前将大小姐去了七小姐的院子,但七小姐没有见她的事说了。 项逐元脸色冷下来,将马缰交给善行:“大姑奶奶人呢?” 善行心想,大小姐都不叫了,姑奶奶自然就是外人:“在林雪院。” 项逐元直接向后院走去。 项心锦已经洗漱完毕,一言不发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下人为她梳妆。以为这样她就不会去了吗。 小江将发簪没入小姐的发间,几次欲言又止,七小姐本就不好相处,更何况七小姐身份贵重,自家小姐何须去寻不痛快。 “大小姐,世子爷——” 项逐元已经站在门口,背着光,站在那里看着梳妆一新的人。 项心锦看过去,本含笑的神情看到他的表情时心骤然一冷,玄简看着她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 项逐元走了进来,不急不缓,仿若无意,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大姐怎么会想留下来。” 项心锦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玄简怎么了?为什么让她觉得如此陌生,她想做什么。 项逐元依旧背着光,等着她的回答,他不管她知道多少,这件事都不能从任何一个项家人嘴里说给心慈听,否则就别怪他不念家族情分。 项心锦像被毒蛇盯上一般,不敢相信这是平日端方稳重的弟弟,他想做什么:“你要包庇她!”项心锦觉得紧绷的心都要炸了。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他没想如此,是项心锦知道的太多。 项逐元一步步走过去。 项心锦见状惊慌的后退一步,撞的脚步踉跄,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包庇她!她和那个戴斗笠的人绝对不止主仆关系!”为什么!如果他和项七真有情也是项七背叛了他! 项逐元停下脚步,不是说他和心慈? 项心锦心跳如鼓,她觉得她快要死了,她向来敬重的弟弟绝对能做出欺师灭祖的事,但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项心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知道她还有一线生机:“你们到的晚没有看见,我看见了,那个戴斗笠的人绝对居心叵测,她还小,分辨不出好坏,又自己另开一府,手里数不清的金银宝物,难免不会被人钻空子、打主意,我身为大姐,不该看顾好她。” 项逐元身体越发放松了,没有再上前一步,语气也放松下来。 项逐元不是不怀疑她知道什么,但知道和说出来是两回事,有些事,她要明白,就是知道了也要一辈子压在心里,直到想开了、忘了为止:“这样啊……” 项心锦呼吸顿时沉重,像刚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一样了,果然吗……他也怕暴露……他也知道没脸见人…… 项心锦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不管不顾的找上项逐元摊开,刚刚那个想杀她的人根本不是她弟弟,根本不是项家世子,那是一个恶魔,一个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满腹私欲的恶魔! 项逐元自然不反对有人拆散明西洛和心慈,如果别人几句反对能拆散他们,不用他们做,他自己就做了。 但,有什么用,心慈尚且没有听自己的远离明西洛,就会听所谓的‘大姐’的,和所谓的‘大伯父’的话? 至于祖母,心慈口中的‘老妖婆’又能指望她在心慈有什么威慑力。项心锦提了也是惹她不痛快。 既然是不痛快的事,何必要提:“大姐确定看清了?” 小江脸色发白的扶着站不住的大小姐,她不明白怎么了,但刚刚世子爷好恐怖,世子竟然要杀大小姐! 项心锦紧紧地抓着侍女的手,指甲几乎掐入侍女肉里,面对着冷静下的玄简,她才发现两腿发软,背脊发寒。 她还有孩子,她不能死,项逐元为了心慈疯了,项家知道吗,项家还想把一切交付在这样的身上,他骗了所有人! 可项心锦猛然发现,即便骗了所有人又如何,项家能换世子吗,不能! 项心锦捂住胸口,让自己打气十二万分精神,刚刚,至少刚刚她赌对了,他能容忍她提‘别的男人’却不允许他和心慈的丑事曝光,谁曝光他,他就让谁死! 项心锦懂了心素为什么一夜一夜睡不着觉,那个时候,他是想心素死的,因为她丢了心慈,心素便不配活着。 好一个当哥哥的,虎毒不食子,他竟然要弑妹。 可她项心锦怕死,项心锦可悲的发现,她并不是为了项家不顾一切的姑奶奶,也不是冒死觐言的忠烈,她普通渺小到自私也平庸。 项心锦再不敢触他眉头:“何况如果让人知道……对项家对忠国夫人都不好……玄简,你跟那人接……触过,他可以吗……” 项逐元坐下来:“所以大姐一回来就去了心慈的院子?” 他知道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对。” 项逐元看眼桌子上凉了的茶:“大姐有没有想过,大姐以什么立场去与忠国夫人提这件事?太皇太后?还是皇上?再不然是父亲?大姐觉得父亲有资格向忠国夫人问罪?” 880二更 项心锦顿时看向项逐元,他什么意思!而且项心慈身边有人他就这个反应? 项逐元却没有管她怎么想:“我知道大姐是好意,但身份不同,大姐只是令国公府我们的大姐,不是前皇后娘娘的大姐,忠国夫人的事也是皇家该管的事,即便做错了、有什么,也只有太皇太后和皇上可过问一二,大姐明白吗?” 项心锦后退一步,玄简的是非观呢,那是与认私通,是被发现了杀头的大罪,就放任不管吗:“项家呢……”这是牵连九族的罪责。 项逐元把视线从凉茶上拿开:“如果不是先皇恩典,项家未必能有从龙之功,大姐就当项家那时候站错队了。” 项心锦不敢置信的看着项逐元。 项逐元只是在赘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项心锦怀疑自己耳朵聋了:“明明是能规避的事……” “可她如果不听你的呢?而且,她就是喜欢不想规避呢?你想做什么?提前杀了她——” “我没有,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觉得心慈还小……对她还小……” “那大姐就把嘴闭紧了,那样便不会有人发现,大姐觉得怎么样,毕竟小侄子还小不能没有母亲。” 项心锦想不到自己疼爱了这些年的弟弟,一直是家里骄傲的弟弟…… 可她还要仰仗人鼻息活着,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以后孩子的仕途还要舅舅照看:“你就不怕这件事被皇家知道。” “皇上不是说了,他一个大伯哥管不到弟妹身边去。” …… 秦姑姑回来的时候,夫人刚刚醒来。 秦姑姑赶紧忙前忙后的伺夫人起床:“夫人,您没见,老夫人今天买了一盆牡丹回去,奴婢看老夫人是觉得日子有奔头,要在梁都城常住了。” 项心慈看她一眼:“不怕遇到我父亲了。” “夫人,哪有那么巧的事,再说,都多少年了,见了也认不得。” 项心慈将另一只手伸出去:“春雨的事跟她说了。” 秦姑姑为主子将手上的水沾干:“说了,奴婢看老夫人还有些感慨,毕竟是昔……”秦姑姑又立即尴尬的闭嘴,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说了便是冲撞夫人。 项心慈起身。 焦耳立即拿上薄薄的云纱给夫人披上。 “等春雨不忙了,让她配她坐坐。” 秦姑姑只是笑笑不答话,老夫人怎么可能再跟以前的人接触,只是老夫人也没想到当年项老夫人那样恼怒五老爷的事,即便入化姑娘死了,还要牵连到她昔日的楼内。 “她就是多心,谁还能揪着她不放。”算了,她怕的是项承,也确实见了尴尬:“帝安呢?” “回夫人,奴婢回来的时候,殿下正和庄子里的孩子在外面跑呢。” “也好,有人陪着她总好过跟宫人们玩,对了,我睡的时候项心锦是不是要求见?” 林无竞眉头动了一下,但这句话不是问他。 “回夫人,大小姐已经回去了,后来也没有来。” “哦,那就不是重要的事,晚饭可备好了?” “夫人,这就让人传。” 项心慈也很无奈,最近总容易饿,也容易累,不会是孕像随孩子,这么小就显露出来了。 “夫人这一胎怀相真好,能吃,能睡,一看就知道心疼夫人。” 项心慈觉得:“你这样解读也行。” …… 入夜的风带着白天的热意,墙外传来小心火烛的打更声。 林大人已经在书房里转了好几圈,隔一会便问一句少公子回来了没有。 如今梁都城内隐隐有两个声音,一个在说项世子夫人美若天仙,一个在不解忠国夫人身边带斗笠的男子是谁。 后一个几乎都是目光暗示,或者是小范围询问,无人敢大张旗鼓的问出来。 自然了,讨论后一个问题的人,自然不屑第一个问题,没有认出忠国夫人本人,也就够不上第二个问题的门槛。 林父不会认错忠国夫人,更不会认错儿子。 “老爷,少公子回——” 林父闻言没来得及等,直接没顾念身份的迎了出去。 林无竞毫无转圜余地的拦住了父亲的话;“不用人云亦云,夫人恰巧出来吹吹风,因为荒野山是夫人的产业,夫人才会出现在三山花节。” 林父有些惊讶:“荒野山是忠国夫人的产业?” 林无竞直接绕过父亲,向自己院落走去。 林父立即跟上:“夫人当年很有魄力。”那么大片地方,又是连年水患之地,也不怕打了水漂:“跟着你们一起山上的带着帷帽的男子是谁?” “管事的,因为三山花节一直在山上忙碌,最近得了眼盲症,大夫不让见光。” 林父有些:“这个原因?” “不然呢?”林无竞突然停下脚步看向父亲:“爹,您怎么突然问这个,什么意思?” 林父不在官场行走了,敢胡思乱想:“没,就是随便问问。” 林无竞似乎非常不解父亲的询问:“爹最好知道,祸从口出。、” “你爹我什么不知道,还用你提醒。” “爹,你在小弟这里做什么?又是吗?”林大公子走过来,恭手:“见过爹爹。” 林父顿时有些尴尬,但绷住了:“找你弟有点事。” 林无竞直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林大公子看老么一眼,本来家里并没有将么儿的前程看在眼里,如今他的品级却直接跃过了爹爹去,祖父也对他青睐有加,连父亲这么晚了,听说小弟回来也脚不停蹄的过来,而不是叫无竞去书房。 “你有事?” “回父亲,孩儿听了。” “嗯。” “爹找无竞有什么事?”是朝廷上的事?还是只有祖父和爹知道的事。 林父没有忽略长子的意思,长子始终是长子,只是最近长子有些…… 林父不至于没脑子说公务,更不可能提忠国夫人的事:“还不是他的婚事。”婚事。 林大公子何尝不知道幼弟至今未娶,梁都城不少人家都在有意无意的打探,身份均能跃过他夫人娘家去。 881一更 “爹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没有,但总不能说自己找无竞打探忠国夫人事实:“听说皇上私下里给秀女们指了婚吗,爹想着,说不定哪位秀女手里拿着就是你弟弟,想让他私下打听一下。” “皇上给秀女们指婚了?”林大公子有些惊讶,这一点他没听说,只知道皇上拒了这次选秀,但这届秀女最低家里都是五品,林无竞本身四品,怎么也不可能是五品官员的女儿,定然是四品以上。 林大公子神色便沉了下来。 林父不是没看见,但这种事慢慢就习惯了,但大儿子嫡长子的位置也无人能跃过去,老小肯定是要出去建府的,以后无非是他们妯娌之间或者从属关系上动一动,家里有什么决定征询一下无竞的意见是肯定的,习惯了就好,别想不开。 “也不一定,这些消息是从个别人家传出来的,说是以女方意愿为主,不愿意的估计就说没有指婚,也不知道你弟在不在别人家的书信上。” 林大公子不说话了,如果哪家秀女婚配纸上写的是林无竞不愿意才奇怪,四品官职,三品分量,又与御林军关系密切,可以说是皇上近臣,谁会不愿意,林无竞的婚事分明是进了! 林父见状,心里叹口气:“还有事吗?” “尽然是无竞的婚事,孩儿陪爹一起和无竞商量商量吧。” 林父闻言更想叹气了,大儿子恐怕都没有听说今天三山花节的事,哎,如果他无法更进一步,以后这些消息都是千方百计大厅,而不是别人用尽心力从他那里打听消息。 这些年他也感觉出无竞的决定,已经不跟他祖父商量自己就决定了,就更不可能和老大商量,老大在无竞心里,恐怕早没地位了。 林父不会让大儿子觉得这点事都参与不了,那就:“一起进去吧。” 林无竞脱了外袍,将毛巾扔在水盆里,搅了一下拿起来盖在脸上:“皇上没有给我指婚。”皇上早前跟他说过,说到底不过是皇上别不过忠国夫人,否则会不给他指婚。 林父有点急:“怎么会没有你的,你也没有成婚。” 林大公子为不可查的松口气,但随即又觉得无用,本来没有皇上指婚,也多的是人暗示。 “你怎么在自己洗漱?伺候你的丫鬟婆子呢。”刚才他还没注意,结果越看越别扭觉得少点什么:“你房里的人反了天了,你回来了怎么不过来伺候!” 林无竞已经习惯了,皇上还好,项世子身边没有侍女伺候:“我让他们出去了。” “那也该有一两个人伺候你洗漱,不像话。” “爹刚才说的婚事,我再问问皇上。” 林父的思绪被拉了回来,问皇上啊,是,的确要问皇上,所以这些年他和内子都不好插手,也不敢盲目给他定亲。 林大公子心里吃味,不过是婚事还要惊动皇上。 “爹和大哥还有事吗?” 林父看眼大儿子,是不是该走了,他还想再问点别的? 林大公子等着父亲,不管什么事,他身为家中长子觉得自己都能听一听。 林父见状起身:“你回头好好问问,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当值,我和你大哥先回去了。” “送父亲。” …… 九老王爷一大早就进宫了,不等散朝,便等在紫金殿回御书房必经的花园里走来走去。 “九王爷,皇……” 九王爷远远的看到人出来,没等 明西洛看九王爷一眼:“出什么事了?” 九王爷有些无奈,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淡了,有事情的时候叫一声父亲,无事了绝对不多喊,说到底,不过是没有养在身边,与自己不亲近。 所以这回他一定吸取教训,而且他的确想帮着照看孙子:“听说你身边有人有身孕了。” 明西洛没有瞒着这事,心慈不能光明正大,他的子嗣肯定要站在人前:“嗯。” 九王爷屡屡胡须,慈眉善目,好,好,他儿子没有他这个毛病很好:“你看,你母亲在家也没事,你又国事繁忙,是不是让你母亲进宫帮忙照看一下孩子的母亲。”以后孩子也顺理成章的让王妃进宫照看着,他也进宫陪陪王妃,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他和王妃都还没有身份,进宫是不太方便,当时谁也没有料到梁公旭会突然让位他儿子。 而明西洛上去后也没有封九王府的苗头,他不觉得有什么,他也不用明西洛奉上就能凭自己高高在上,只是出入皇宫照看孙子就不方便了。 所以,是不是……抽空了封一下太上皇什么的,然后小才人啊,有孕的身份又不够的女子啊,就送到太后哪里照看,以后孩子生下来就养在太后膝下,也方便照顾。 九王爷现在觉得后宫没有高位份女眷很好,不选秀也挺好,这个习惯可以一直保持。 明西洛看九王爷一眼。 九王爷清晰的从儿子眼中看到了六个字:九王妃有经验? 九王爷脸色有些僵,换成以前谁这么看他,他把他头剁下来。 但儿子这么看他没事,应该的,看的有道理,怎么说也是儿子的长子谨慎些是应该的:“不是还有奶娘、稳婆,放心,九王府人员简单,你母妃定能帮你照看好人。” 明西洛有些犹豫:“这到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九王妃年纪大了与皇子的生母相处不来。” 九王爷立即保证:“怎么会,肯定相处的来,你还不知道你母妃,性格好、人也慈善,最是和蔼不过的人。”一个小小的才人,也就肚子还算争气,按说他是要照看太子,这不是没有,勉强有个孙子先照看着吧。 明西洛点点头:“那也好。” 九王爷哈哈一笑,这小子越来越懂事了。 “只是委屈九王妃了,我一直以为九王妃与心慈不慕,不愿意照看,一直没说,其实我也想等心慈月份大了,让九王妃帮忙照看着,毕竟九王妃身份贵重有什么事能……” 882二更 “等一下,你说谁?”九王爷脸色暗了下来。   明西洛没有瞒着,因为对面的人九王爷,与他最亲近的人,他想,他希望至少有一个家人,这个家人能理智的分享他此刻的喜悦:“心慈,项家七小姐。”   九王爷看着他。   明西洛也看着他,不等九王爷开口,率先道:“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母亲你是知道的,她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但我觉得生养是大事,应该,至少有个人与之分享。”   九王爷心里……但还是不满:“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能接受!他是梁公旭的妻子,你,你这是什么行为!”   明西洛看着远方,身后的人早被长安带走:“我当初但凡有另一条路,也不会看着她嫁给四皇子……”   九王爷冷着脸,却没有再说埋怨的他,他的儿子,已经凭借他当年的身份做了最好的努力。   如果养在自己身边,何至于给梁公旭机会,就算她与梁公旭海誓山盟了也要抢过来按在自己碗里,可那个项七,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对你可未必是因为爱情。”女人陷入爱情该是什么样子,他不至于看不出来。   “我对她也未必是爱情,执念吧。”   九王爷都想打死他们:“你别以为,我这么大年纪才有了你,觉得对你有愧,你就可以百无禁忌——”   “朕有负天下苍生了吗?”   九王爷没说话,倒也没有。   “不过是在生活作风上有点问题。”   九王爷快被明西洛气笑了:“你也知道你在生活作风上有问题。”   “也是当年身份低下,项家门第太高造成的。”   “你——你别以为百试百灵!”   明西洛含笑的看向父亲,一国之君,即将三十而立,他的笑,宽容深邃:“其实……很新鲜,明家孩子众多,从小到大的东西都需要我们自己去争取,走着就有可能饿死、病死。   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好,对我的迫切,也非常庆幸你除了我没有任何孩子,否则,我在你这里一样不值一提,今天的事也就没有人与之方向,父王,从一个家的角度将,我非常感谢——你如今对我的宽容,否则,我们父子早已反目兵戈相见,而我现在除了她,没有一个分享朕心情的人。”   九王爷想让他闭嘴,他这个爹不是这么当的!不是每次有事了让他叫的。   但明明如此有违人伦的事,听他说一说,又小的不过是家里的一些琐事,何况梁公旭也不在了,项七那个不守妇道的也勾搭了大舅子,不存在胁迫关系。   只要他这个大家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就不事。   可九王爷知道这件事是多大的事,明西洛鬼迷心窍被那个女人迷的没有章法,偏偏明西洛还很清醒的告诉他确实有些‘昏头转向’,就这么‘昏着’也没什么。   “你别以为,我认了!”不守妇道的女人!   明西洛没说什么,还是以前说过的她生他生。   九王爷越想越不痛快:“你的声誉,我的存在,难道还不如一个女人重要!”   “父王,我先认识他才认识的你。”   九王爷指着他的鼻子,指了半天想骂什么,又将手指放下了:“没什么好下场!”   “她还是我?”   “我管你们谁,你把这件事盖严了,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否则你就等着遗臭万年吧,还有那个项心慈,也等着被人唾弃——”   明西洛恭手:“多谢父王担心。”   九王爷想吼,‘谁担心你!’如果可能他绝对不想让项家那个什么老七或者!勾三搭四、不守妇道的东西!梁家的耻辱:“你对你母妃……最好好一点。”   “是,只是孩儿应该的。”   九王爷脸色才好一些,负手立在亭子里:“没事了也到她跟前尽尽孝道,去看看她,你虽然不是她生的,但她是把自己当你母亲的。”   明西洛恭手:“是,只是——”   “你只是什么!”   “我相信母亲支持我,可是心慈的事能不能别跟她说。”毕竟他不是从小养在九王妃身边,如果从小养在九王妃身边,他相信九王妃对绝对等同亲母,会以他喜乐为考量标准,可如今没有不是吗。   九王爷冷哼一声:“知道了,你办的都是什么事。”九王爷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碍眼,刚想走,又突然折返:“不选秀是不是因为她——”   是,他前脚选秀,她绝对府里会肆无忌惮的进人:“不是。”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房家的女儿回头你接到宫里来。”   明西洛神色无恙:“朕决定加封九王妃为太后,入住宁祥殿,尊父王为太上皇。”   九王爷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是不答应了:“我稀罕一个太上皇,我连皇上都不是!”甩袖走了!再听一句废话都是给自己找气受。   明西洛看着九王爷离开的背影,神色难得的轻松,但又有些无奈,如果以后他孩子不多,他几乎能遇见以后被孩子气的说不出话,还不能打死的未来。   明西洛不禁摇头失笑,只希望他的儿女懂事些,别用此拿捏他。   长安走过来,见皇上神色放松,身体为不可查的也放松下来。虽然九王爷刚刚走的时候看着生气,但以他之见没有气到心里,这么大的事,九王爷竟然睁只眼闭只眼了。   “夫人起了吗?”   长安立即恭手:“回皇上,没呢。”那边起了,这边会有人报过来给她,路途远也会,虽然路上会有时辰差,但最近这两天夫人都不会这么早起来,怎么也要临近吃午饭了才会起床。   明西洛看着已然升起的太阳,有点想去看看她了,只是项逐元那里……   明西洛叹口气。   长安心立即揪了起来,皇上为什么叹气?!   九王爷突然毫无预兆的折返回来,平地一声雷:“以后关于她的事你少跟我提!根本不要提!”越想越他娘的憋屈,还不无处发泄。   明西洛疑惑的转头:“不是父皇问的?”太上皇,便也能称呼一声父皇。   九王爷瞬间更来气,简直气冲九霄,转身就走:“我不是你父皇!别叫我父皇!”谁稀罕一个补偿的太上皇,他不稀罕! 883一更 长安小心地看眼皇上,九王爷他……好像生气了。 明西洛无奈的转过头,重新看向一望无际的碧绿荷叶,这件事有什么可不忍的,他就是自己兴兵,也无非是皇上和太上皇,何况还不见得能赢,九王爷还是要稀罕一下为好。 宫门外,九王爷不管狗屁的宫内不能跑马的规定,直接跃上马背:什么父皇,他可没认!以后那混账就不要叫自己父亲!准没好事! 九王爷握着马鞭心里还是不忿,都是项城教女不严!明西洛他管不了,还不是治一个区区刑部尚书:“项承呢!一天到晚不相妻教女,就知道钻营官位!传本王令下去,让他明天去西南挖铁矿去!” 小巫将军小心的看眼九王爷,项尚书是朝廷正三品刑部尚书,轮不到王爷下令,何况挖矿不好吧…… 九王爷看着周围不动如山的人,脸色更加难看,直接冲了出去:一群废物! …… 九王妃已经迎了上来,温柔如水,慈祥端和,轻声化雨:“皇上怎么说,可愿意将才人交给咱们照看?”九王妃是有私心的,皇上没有养在自己身边跟她毫不亲近,便想照看下孙子拉近与皇上的距离。 若说她对小皇子有更多的私心,绝无可能,她这把年纪了,总不能指望小皇孙长大了,继承大统后,对她言听计从; 也不指望九王爷发动政变拥护孙子上位,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国泰民安,安享晚年。 何况她真喜欢孩子,这么多年九王府都没有小孩,她也想有孙子承欢膝下,皇上这个孩子也不是微分高的娘娘生的,她抱来养着也不影响什么,毕竟长大了是为自己焚香护陵的人,心里自然真心偏爱。 九王爷闻言,愧疚的看发妻一眼,羞于提明西洛那点儿事儿。 想到明西洛还小人之心的不想让王妃知道,他就更来气,也不看看他自己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还怕人说,再说王妃知道了都嫌脏耳朵:“自然答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人什么时候接过来,我想过了,就将旁边的梨春院腾出来给……” 九王爷拉着王妃回房:“外面天气热,不着急。” “能不急吗?” 九王爷心里叹口气:“皇上怕才人不懂事,身份低,冲撞了你,想等孩子出生后,再抱过来让你照看。”至于让不让,以后再说。 九王妃停下脚步:“皇上是不是不愿意?” “怎么会。”九王爷哈哈一笑,仿佛九王妃讲了什么笑话:“成天胡思乱想,他巴不得把人给你照看,我提的时候他正愁宫里每个做出的人,要把人扔给你,我没答应。”谁稀罕照看项心慈,提起来都咬牙切齿。 “你这是干什么!”明知道她愿意。 “区区一个才——” “皇后的儿子女儿轮得到咱们养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九王妃甩开他的手向了里面走去,心里有些欣慰,皇上没有完全拒绝,她也不求皇上像母亲一样待她,有表面的尊重就好。 九王妃想想不甘心,又停下脚步看着九王爷:“那另一件事呢?” 令一件事啊,九王爷神色更加纠结,也实在不忍心欺骗,更何况按说房家的事对王妃来说更能直接受益,王妃却先问了孩子的事,在王妃心里始终是将王府和他放在第一位的,是他荣辱与共的发妻:“今天……他跟我说了一件事儿……” “什么?”那么严肃? 九王爷看妻子一眼,觉得自己混账不如:“你别多想,其实……他跟我一样,不容易有孩子。” “什么!” “小点声,现在他身边有子嗣的,是跟在他身边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怀上的。” 九王妃震惊了,难怪刚刚王爷说话吞吞吐吐,还没有将人带回来,是不能轻易出宫,更不能交给自己照看,万一出了意外……“怎么会这样?” “而且他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并不贪色,你何必让你侄女进去受那个罪,万一以后老了,在宫里没有孩子,身边也没个男人,家里人想见也见不到,多凄凉。” 九王妃沉默着没说话,她并不怀疑王爷说的话,明西洛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梁都城内已经有人这样怀疑,宫里一直没有承认。 她是在求子路上过来的,虽然后里她和王爷看开了,可是多多少少是个遗憾,而且她是王爷发妻,王爷也位高权重、重情重义,甜儿到时候可什么都没有,发妻都不是:“哎……难怪他不选秀。”若是选了,岂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他这个毛病? “你还有闲情为他着想。” 九王妃神色温柔:“你怎么说话呢,他心里也不好受,以后若是女方身份高了,确实让他为难,甜儿是好孩子,未必介意这些,若是皇上真心喜欢,许个后位,再将皇子抱在皇后名下,甜儿还能不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想来他是不喜欢甜儿吧。” 九王爷这次没有耍心眼,明西洛就是不喜欢对方。 “我知道了,你看你,我还能强买强卖不成,就算是他碍于我的颜面收了人,就在后宫里那么凉着,甜儿以后连个孩子都没有,更没有那个身份,一生就毁了。” “是我对不住你……”一点小事也办不好。 “什么对的住对不住的,严格来说后院归我管,当初出了这么大纰漏,你没有怪我,还让他在外这么多年,是我疏忽了?” “说什么呢?谁能想到……”九王爷想到自己酒后竟然那么了个人,他都羞于见人,明西洛还一口一个母亲的叫,一个奴才也配称母亲,但到底底气不足,不曾多说。 九王爷在项心慈这件事上,心里是有别扭的,一方面不耻项心慈为人,另一方面也确实因为她,拉进了他和明西洛的关系,否则他未必愿意与自己虚以为蛇。 “你又提这个,再怎么样,她也生了皇上。” 九王爷不愿意提:“房家那边我去说。” “净添乱。”他去算什么,以势压人,说房家‘贼心不死’:“我说吧。” 884二更 九王爷握住王妃的手,心里愧疚:“不如,我们抱个孩子养在身边。”他们两个的孩子,以后好好教养长大,继承整个王府,承欢膝下,有明西洛在前,也不会有人图谋兵权。 九王妃敏感道:“是不是皇上不愿意将孩子交给我们照顾?” “说什么呢,怎么会,他听了不知道多高兴,还要下旨封你做天后,让你出入宫方便,我心想封太后关他什么事儿,你是我娘子,诰命、妃位、皇后都改由我来挣,他算什么就敢说这种大话。” 九王妃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但只有太后,确实是该儿子封的。” “你——” “好了,别闹了,你说的是真的?”九王妃不怎么相信的看着他? “真的!这种事儿我能跟你说谎。” “如果那样,我抱别人的孩子做什么?我等着看我亲孙子不就好了。”九王妃好以整暇的看着他,编。 九王爷也很无奈,唯独这件事他没撒谎:“是真的,回头他旨意下来,你别应。”谁稀罕进宫当太后。 九王妃反而有些不敢置信了:“你说真的。” “还能有假?”那个混账为了项心慈什么承诺给不出来。 九王妃有些感动,她以为…… 九王爷见发妻抹泪,顿时一句‘你老母’从心头踏过,明西洛不值得:“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心里高兴,我也没养过他,没照看过他,他还愿意……” “这是他该做的,你是他母亲,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不封你想封谁!”自始至终他就没想过认下那个粗野妇人,别做东西太后的美梦,就是有太后,王妃也是唯一的一个。 “行了,有他这句话就够了。”什么太后不太后的,她还能离开九王府。 九王爷拿过她手里的帕子,细心的为她擦着眼泪:“那你要不要?你要是不要,我就让他。” “放着吧,总是孩子给我的。以后我去宫里看孙子也方便。” “那就给她个表演的机会……” 九王妃噗嗤一声笑了。 九王爷看着心里一阵发热。 九王妃顿时面红耳赤:“你干什么,也不怕让人笑话……” 九王爷死缠烂打:“生一个,我们生一个……”就当那混账不存在。 …… 令国公府内。 项章散了朝没去属衙,直接回了家,还让人火急火燎的把儿子叫回来,不等儿子见礼,直接问:“你昨天带她们去山上,忠国夫人——” “爹,怎么可能,没有的事,你也跟着人云亦云。” 项章更气:“你也听说了。” 不是听说,自从房家的事后,谁还敢说什么,不过是近臣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项章今日也少被看,看的多了,他才抓了一个人问,谁想到尽然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真没有?” “爹,当然没有。” 项章才松口气,没有就好,他也觉得不可能,但他这不是怕嘛。没有就好,万一跟皇上怎么着,她这儿再找一个怎么着……简直。 项章叹口气,这群好事者,无中生有、胡乱揣测、思想龌龊:“以后提醒她身边别带可疑的人,还带帷帽,万一是刺客呢。” “父亲教训的是。” 项章皱着眉:“你回头跟皇上说说,把林无竞换下来。”瓜田李下,都是血气方刚的人,先皇不知道怎么想的,弄这么些人在身边伺候。 “爹……” “你别不当回事,你……”想到跟儿子说项七跟皇上的事为老不尊,这件事他们知道和不知道就是两个概念:“就是让你提一提,又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事,你最近怎么在庄子上?那个女人跟你闹了。”那个女人自然是指,该在庄子上该安分分的人,结果听说去三山花节了,还闹的沸沸扬扬。 “没有。” “你别包庇她,她是不是觉得委屈,不愿信守承诺了!” “没有。” “但到底活着,她还知道你的事,回头,让她称病吧。” “我的事不至于因为她有什么变化,爹不用管。” “心慈手软,她死了更安全。” “这件事我心里想数。” 妇人之见,就算负了那人又如何,难道等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了再处理,玄简的尊严何在! 项章还项再说什么,可到底不忍再跟他谈这个问题,既然玄简下不了手,他处理了就是:“忠国夫人那边,你看顾周到些,让你大姐住到忠国府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外甥最近病了,大姐抽不开身,再说过了病气给夫人也不好,何况小七也没应。” “你跟她把里面的道道摆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大姐还能碍到她!” 项逐元不说话了。 项章见状便知道没戏,至于让项承去说,项承更没戏,项承在他那个长女还有他那个死了的元配那能办成什么事,真若是个一言九鼎的,也养不出如此张扬的女儿。 “行了,行了,让她亲妹妹去总行了吧。” “十二妹要成婚了,不宜出门做客。” 项章深吸一口气,不生气,不能骂,他这个大伯总不能住进去!这个逆子怎么就不懂,看住了忠国夫人,千万不能让她…… 行了,他操什么心,反正横竖是个死,要不然就是被人戳脊梁骨死:“你忙去吧。” “孩儿告退。”项逐元直接转身走了。 项章看着儿子潇洒离开的身影,目瞪口呆——他都是为了谁!他一个侯爷连国公都不是! 一个胆大包天,一个装死到底,有能耐……又能耐把皇上也迷的晕头转向,皇子都出在他们项家人的肚子里。 想到宫里有人有孕了…… 项章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他在想什么!他怎么也是一个老臣、忠臣,临老还晚节不保吗!十恶不赦、大逆不道,胡思乱想。 项章将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除去:“项承呢!五老爷呢!他又不是刑部尚书,那么卖命干什么?难道他还想靠实力做上去!” 管家被喊声叫进来,听到最后几句缩在门口不出声。 项章看眼进来的项盛冷哼一声:“要你儿子有什么用,跟了世子那么多年,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过!” 传出来了,您更担心:“……侯爷还找五老爷吗?”如果找,小的给您叫去。 885一更 找?找回来干什么!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出去,出去……” 项盛转身,他觉得,在官场上,升官还是靠实力,不能靠家世,不过五老爷这把年纪才靠着忠国夫人进入仕途,而且上来就封了与侯爷一样的正三品,侯爷嫉妒一些,说些酸话也能理解。 …… 项逐元停下脚步看向善行:“你安排下人手,那边的事谨防侯爷插手。”那点事,不用谁死了掩盖干净。 “是。” …… 一晃,三山花节已经过去三天,可项家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有过命交情的人,告知了没有亲见的人,没有人知道。 就是看见的人,提起这个话题,也只是含沙射影的说两句,不敢深入。 因此忠国夫人与人同游山花节的事儿,因为人人忌讳竟然没有传出顶级勋贵圈的范围,但又因为忌讳莫深,让提的人均遮遮掩掩放不开手脚。 以至于这件事,莫名成了一种标志,懂的人‘引以为傲’‘自命不凡’,毕竟没几把刷子没人能从顶级勋贵那里知道这件事,不懂的人‘泯然众人’‘不值一提’,证明上面没人。 可除此之外,人们最想看到的还是忠国夫人明目张胆带男人游‘三山’的惩罚,毕竟……大逆不道,需要大快人心,何况此人嚣张跋扈,谁不攀着她倒霉,不等着看项家笑话。 但怎么到现在一点‘混乱’的征兆都没有,这让‘苦苦等待’的人变得焦急。 “项家真不知道吗?” “应该不可能吧?”多少人对着项家欲言又止,项侯爷没有察觉出一点问题? 但凡心有疑虑都应该打听一二,知道后,这么严重的事,项家能不出面警告忠国夫人? 以忠国夫人的性格,一定顽固到底,然后双方冲突,这不是顺理成章能闹出来了,他们这些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议论、探听,进而给忠国夫人治罪,然后祸及项家,完美收官。 “项家知道什么?”同僚不解的发问。 说话的人看他一眼,似乎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随后一挥:“没什么,一些小事。”继而跟同伴说的更大声:“莫非真不知道?”万一没有人敢说到他们面前,也有可能。 “不会吧。”岂不是这么大的事就这样淹没了? 如果那样,太让人憋屈,多少人在等一个答案,等着不守妇道的忠国夫人得到报应,身为女子怎么能不贞守名节!勾三搭四,至女人的脸面于何地! 再说很多人看到忠国夫人带着一个人游三山节,岂容忠国夫人狡辩,证据确凿的事,如今就等着项家和忠国夫人闹出一点儿动静,将忠国夫人浸猪笼,以儆效尤! 可结果到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怎么能不让人百爪挠心、心中不忿。可传出去,议论的人多了,上达天听,谁敢?谁敢担第一个传出去的人,被忠国夫人报复。 谁也不知道‘正义’和‘报复’哪一个先到,万一死在‘嚼舌根’的路上,除了将自己的官职便宜别人,没有一点儿好处。 可就这样风平浪静,更令人憋火,简直恶心!现在女子已经有柳雪飞那个异类,绝不允许忠国夫人这样的臭虫! 定然要想办法让忠国夫人的恶心昭告天下。 …… 御书房内。 延古将新探听到的消息呈上,关于那天三山花节的事,依旧没有收敛的迹象,虽然各方没有大张旗鼓的说,但私下里会提,所以最近几天小规模的私下聚会不少。 明西洛将东西看完,神色如常,这点小事,聪明的当没有看到就行,不聪明的闹出来砍了就是。 偏偏那些自命不凡的,又不想当出头鸟又憋得受不了还要一提再提。 明西洛是无所谓,只要不摆在明面上说,这些人憋在他们肚子里,愿意滚几个滚就滚一个滚,什么时候气死为止。 但谁若敢跳出来‘诬陷’,皇家会第一时间为忠国夫人‘伸张正义’‘主持公道’,杀的多了,以后再见到的人自然就不敢提了,慢慢地,就会默认接受:“出去吧。” “是。” …… 林府内。 因林阁老清廉公证、诗书传家,林宅多年来并没有添置什么值钱的物件,但古朴厚重,一砖一石都有历代文杰来此吟诗作画,每一块石砖和花木都有其脍炙人口的佳作,反而成了百年来最赋文化底蕴的宅子,即便是地上的一株草,仿佛都有哪位状元为它你作诗一首,让它身价不凡。 林夫人悠闲打着络子,笑盈盈的看着邻里间的‘好友’:“哪有您清闲,又得了一个孙子。”显了半天了,不就是想得这一句,给就是。 郝夫人‘爽朗’的笑了,眼珠一转,将话题往自己要听的上引:“皇上这次定然也给林大人指婚了吧。”听说那些秀女都指婚了,他们家林无竞怎么也能分一个,谁能想到他们家老么攀上了曾经的东宫,明明都要日薄西山的家族。 林夫人只是笑笑不说话,自从小儿子任禁卫军统领后,关于小儿子的事都是只听不说,免得犯了皇家忌讳。 尤其最近更是被儿子嘱咐了再嘱咐,就跟不会说了。 郝夫人羡慕道:“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有那福气。”心里却想着,福气什么,她都看见了,林家小儿子大庭广众之下戴着斗笠跟那人走在一起! 郝夫人心里乐呵,面上愁苦:林夫人还背蒙在骨子里呢!等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哭。 她就说林家小儿子眼泛桃花,不安分,这才一年就勾搭……哎呦哎呦,林家死定了:“就怕你小儿子眼光高看不上眼。” “你这个花样子挺好看。” “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你要是喜欢,让人描去就是。” “好,我就不客气啦。”林夫人让侍女去描,也省的她提无竞。 郝夫人不觉得,她是好意才告诉林夫人,让她们家主动承认错误,弄不好只是流放不用杀头,她心多善:“林统领也去三山花节了吧。” 886二更 林夫人低头看侍女描花样。 “那真好看,谁能料到区区几年间三山花节办得如此盛大,比菊香山都要繁华隆重,姐姐没去可惜了。” 林夫人依旧笑笑不应这些,她再废话她就送客。 郝夫人突然拉住林夫人的手,示意自家的侍女出去:“姐姐,我真心把你当姐姐才说的,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也是为你好。” 林夫人只是示意自己侍女后退几步。 郝夫人心中一喜,成了。 林夫人却先一步开口到:“妹妹不必为我好,我挺好的,如果是不想人知道的话,妹妹还是别说了,我这人嘴不严会说出去的。” 郝夫人嘴角有些抽,她在说什么。 林夫人又不是第一天做禁卫军统领的娘,自从忠国夫人紫金殿上一举后,多少人想走林家的路子、在她这儿打听消息。她自然学会了能不说就不说,能不听就不听。 主要的是,像这种摆明有问题的话,她干脆知道都不要知道。 郝夫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舌头打了个结才勉强捋顺:“您看您……” “这样的花样子,你还有几幅,我看着都挺好。”林夫人转移话题。 郝夫人急啊,她怎么就不懂:“我真有大事,了不得的大事,事关你家生死,算了,我还是说吧,我要是不说,我都觉得对不住你。” 林夫人还没来得及阻止。 郝夫人已经开口:“林大人与他主子同游三山节您知道吗?”她这句话说的很别致,等着林夫人阵脚大论,追问她天因后果,这样她也能探听到一点消息,肯定比她家老爷知道的还多。 林夫人脸色难看的看着她,直接拍了茶杯:“胡言乱语!三山节无竞一直跟我和他父亲在一起,很多人都能作证!你居心何在!” 不可能,林夫人说谎:“我亲眼所见,正四品禁卫军服侍,你有什么不承认的,我还能到处说。” 林夫人气的不轻,竟然如此说她儿子,这不是要害死她儿子:“你不信,我现在我把林无竞叫回来,您亲自问问他!” 郝夫人闻言顿时有些慌,好端端的你不焦急、害怕,叫你儿子回来做什么:“不,不用,我跟您说这些……” 林夫人亲自按住她:“傻愣着干什么,不能让她走了,来人,快去请小公子回来!”胡言乱语、信口雌黄,她儿子以后怎么做禁卫军统领,她傻了容这个人污蔑她儿子。 郝夫人吓傻了:“你干什么!你压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没说,放开我,来人!她的人在外面。 但这里是林家,林家人更多,郝家的侍女很快被制住! 郝夫人更慌了:“不,不,林姐姐,你放开我,我是为你好,我是看在我们两家交情的份上才跟您说的,你不能这样对我。”林家小儿子在忠国府当差,忠国夫人若是知道了,她就死定了:“姐姐,你饶了我吧,是我胡言论语,我没有看清,林姐姐你当我糊涂了,我给你赔不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放了我吧。” 林夫人冷眼看着被婆子们按住的郝夫人,神情真挚:“我也是为你好,您在我这里问,我放了你,万一你在别处问让有心人听起来,你岂不是大逆不道,所以,交给林无竞,你也长长脑子。” “林夫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林夫人当没听见。 林无竞回来的很快。 后院第一时间禁止人员出入。 郝夫人哭天抢地。 两旁带刀侍卫直接将人压趴在地上,手里的刀直接杀了她带来的侍女,血渐的到处都是。 林夫人瞬间目瞪口呆,手脚发颤。 林无竞的手落在母亲肩上,这一幕是做给母亲看的,避免她以后踩入别人陷阱,引火烧身。 郝夫人发出刺耳的尖叫,血全渐在她脸上:“我没有那,我罪该万死,饶了我吧……” “没事了,娘做的很好。”林无竞才松开手,看着地上的人:“带出去,地上的血擦干净。” “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林大人饶命啊……” 林夫人见人走了,颓然的坐在榻上,她只是让儿子回来吓唬吓唬她:“你要干什么,她……” “她要至您与死的,让我林家万劫不复。”他从夫人那里要来的饶母亲一次,可不是用在这些小事上的:“她跟您说的就不是她该问的,她说给您,您询问我,娘知道这件事如果被夫人知道,会是什么后果,母亲想怀疑忠国夫人什么,还是质疑夫人什么,而我是夫人的臣子,母亲此举是想让孩儿以死谢罪。” “我……” “好在母亲精明。” 林夫人云里雾里,她怎么就英明了。 “娘不要担心,也别觉得这是小事,娘不了解这些人心思多恶毒,娘也别觉得我下手重,只有这样,才没有人想从你这里探听什么,我和爹才能安心,娘知道吗。” 她:“……” “刚才的事,以夫人的性格,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让我们家全部流放。” 林夫人心中恶寒,再也不心疼郝夫人,忠国夫人下手重是人人知道的,而且她还暗示自己儿子和忠国夫人有什么,简直狼心狗肺:“你做的对。” “嗯,娘,我先去处理这件事。” “去,一定不要顾念邻里情分。”一切都抵不上她儿女重要。 林无竞走出来,像后看了一眼,只是无心之举,还是……有人想从他家将这件事闹出去。 “统领,禀告夫人吗。” “这些小事,不用惊动夫人,直接报给皇上。”竟然敢撞上来,郝家杀一杀便是,看谁敢出头。 “是。”不过,话是不是不对,小事可以惊动皇上? 梁都成郝布政司一家一夜之间被查封,两代内郝家所有宗族内官员撤职,凡家族子弟五年内不得参与举世。 其因是冲撞了忠国夫人,惊了先皇唯一的血脉,帝安殿下。 至于怎么冲撞的,帝安殿下怎么了,不得而知。 被广而告之的人便理解了。先皇对皇上有大恩,忠国夫人和帝安公主都是先皇的遗孀,皇上为此大发雷霆应该的,要知道先皇仅剩一位公主,如果皇上照看不好,让世人怎么想。 887一更 可有些人不这么想。 郝家是因为郝夫人获罪的,郝夫人是从林家被带走,在林家怎么冲撞忠国夫人? 所以布政司郝大人的妻子在林家做了什么? “林夫人那天也在场。”入夜,各大府邸的帐中传来私密的低语。 “她看见了?”男人若有所思的声音。 “肯定看见了,我们几人都坐在一起,怎么可能我们看见了她看不见,肯定不是林无竞,林无竞当时和林大人在一起,也有很多人可以作证,你说会不会是郝夫人找林夫人说了什么?”两家挨得那么近,郝夫人忍不住一提,不是没有可能。 男人没说话,眼睛在漆黑的帐子里睁着,不能确定,觉得可能是,又觉得不是。 如果郝夫人与林夫人说了什么,也是丑闻恩怨,不可能因一面之词定论。 而郝家的事,是皇上亲自下的令,涉及布政使多项罪责,还有冲撞帝安公主,后面虽然牵强,但都是重罪,怎么可能是那件事泄露了,林家和忠国夫人肯定都不会提。 如果提了,审讯过程不会这么快,更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如果说不是,这两件事发生的又十分巧合。若是先皇在位时期,无疑是先皇斩杀诬陷皇后的人。 但当今圣上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定然是拿住了布政司的把柄,所以……是不是? 翌日。 忠国夫人之事盖过了皇上拒选秀女的风波,成为很多人纠结在心的问题,连谁家的女儿指给了谁家儿子这种事都不探查了,就想知道郝家到底因为什么获罪。 林无竞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或者说忠国夫人和皇上哭诉了什么不实言论,导致忠国夫人杀人灭口。 如果是见不得人的事,岂不是嚣张至极,明明是她品行有亏,却恶人先告状。 但皇上不知道忠国夫人故意为止,所以,谁去告诉皇上,让皇上看到那个女人的真面目,肃清皇家名誉。 相比于众人火急火燎不知道如何下手,房家更憋气。 本来想让朝中众臣为‘皇上完全不选秀’施压,最后留下一两位入宫,结果现在因为忠国夫人的事,连个递折子的官员都没有,都琢磨‘无关紧要’的事了! 阴魂不散。 更令人气愤的是,忠国夫人明摆着给皇家抹黑了,为什么没有人说,多少天了还没有闹出来,那些人在顾忌什么,一点血性都没了吗! 房太仆一掌拍在厚重的桌子上,震的手臂发麻,心口又开始疼:“恶人当道!” 房夫人皱眉:“皇上没有同意?”连九王妃的面子都没给?老爷子自然一千个一万个不高兴:“没有养在身边,就是不行。” “闭嘴!”口没遮拦,妇人之见。但却不能否认这是事实,皇上不是九王妃所生,没有教养事实,皇上与九王妃关系不近,否则他焉用朝臣摧毁,九王妃就可以做主女儿进宫的事。 他是九王妃的兄弟,自然知道九王妃没有生养,名义上对外宣称皇上是九王妃所出,不过是一个死了的低下女人所出,如果不是九王爷无子,轮得到他耀武扬威。 可说这些都没用,如今那人是皇上,房太仆又有些埋怨九王妃没有教养皇上长大,否则怎会一点情面都没有,另房家几乎无法从皇上登基中得到任何好处。 房夫人不高兴,冲她喊有什么用,又不是她没让女儿进宫。 “连个男人都迷不住!”说完又觉得不对,气的房太仆心口一阵阵抽痛,项家那个狐狸精当初把能把先皇那种疯子迷的失去理智。 房太仆虽然不屑用女人争权夺势,但是有前例在先,反而期望太高,衬出了女儿无能。 房夫人当他怒急攻心,胡言论语,她女儿是正经人生的女儿,怎么会狐媚之术,谁让老爷没本事让女支女给他生个女儿! 可纵然如此想,也不得不说自家女儿不争气,明明容貌出类拔萃,家里给她铺好了路,偏偏不争气。 如今家中大仇人的把柄捏在手里,却像哑火的土炮,送都送不出去,更让人百爪挠心。 简直诸事不顺,事事不顺! 房夫人抛开甜儿的糟心事,免得自己气死自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看着她嚣张,完全挡房家的路,弄的他们一事无成。 房大人深吸一口气,思索着,忠国夫人的事过了这么长时间,项家那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项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哼!道貌岸然之辈,若真清正廉洁、荣誉比命重要,早出来大义灭亲,结果屁都不放一个,还不是看中了忠国夫人背后的利益,是想吃先皇遗愿吃一辈子! 男人们既然不愿意提,那么项家女眷呢?郝夫人的事给了他一点启发。这可事关项家女眷声誉:“你说,我们可不可能从女眷那里下手?” 房夫人看向老爷,项家女眷? “忠国夫人做下这种事,事关她们的名声,甚至子女的名声、婆家的地位,最不想看到忠国夫人做下丑事的应该就是她们。” 房夫人眼睛一亮:“有道理。”不单如此,任何女子听说忠国夫人的行径都会不耻。 “我们不用想着从哪里出手,我们只需要让人把这件事实告诉她们。” “对告诉她们?” “让谁去呢?” “……” “……” 两人咬牙切齿地沉默着,谁会愿意做这个出头的锥子,在郝夫人隐喻的前车之鉴之下,恐怕更难。 明明是伸张正义,需要上达天听的事,怎么就如此困难。 …… 忠国府。 明西洛煲了鸡汤带过来,从早朝开始,到他批了半数折子,这锅鸡汤一直温在御书房的炉子上,整整两个时辰,现在盛出来刚刚好。 “秦姑姑说你最近容易疲乏,太医怎么说?” 项心慈没什么精神的坐过来,从庄子上回来前和项逐元又闹了一场,简直莫名其妙,明明以前挺好,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就甩脸色。 明西洛将汤盛在白玉碗中,加了一点葱花放到她面前。 888二更 项心慈看他一眼,他眼下有淡淡的血丝,玉冠锦袍,精神很好,好像只要他出现,无论是梁公旭还是项逐元都会闹的很厉害。 不就是一个‘厨子’,闹什么,说好了不放在心上的事,也没事含沙射影,谁又闲情天天受着。 明西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拿过秦姑姑拧干的温毛巾给她擦擦脸:“看什么?” 项心慈手指勾住他的腰带:“当然是看你好——唔——看。” 明西洛将她拿过来,一根一根指头擦着,那些话就当随便听听:“喝吧,温度刚刚好。” “谢主隆恩,”项心慈胃口还行,清澈的鸡汤上浮着半片柠檬,几粒清脆的小葱看着更加可口,都是御膳房传下的手艺,不会让孕妇反胃,只是:“哎,我真累,明明不到吃饭的时间,我还要为他吃,我爹都没有享受过我不饿还看他面子的权力,我真辛苦……”头委屈靠在明西洛腹部,蹭了又蹭。 明西洛苦笑不得:“是,你辛苦,最辛苦,喝吧,别凉了。” “嗯……我还听话还乖……”项心慈喝口鸡汤,眼睛一亮,嗯:“好吃。” “特意找师傅学的。”明西洛伸手将她头上的簪子扶正,靠在餐桌上就这么看着她,目光温柔。 “特意别歪的,你别乱动。”声音娇憨绵软,没有任何棱角。 明西洛想起昨天的事,无声的叹口气,他想给她属于他给与的后位和封号,却不能光明正大。 但他已决定,皇子生母的位置上不会真有人,他会将‘她’从‘才人’一步步封为‘皇后’,将来与他的谥号同在的皇后。 明西洛手掌拂过她的发丝,目光有些涣散,被人精心伺候了一段时间的手掌,没有勾缠住一根发丝:“太医怎么说?” 项心慈娇气的挡开明西洛的手,碍到她喝汤了:“太医又不是没有告诉你。” “想听你再说一次。”几天没有见她,就像多听她说说话。 项心慈嗔他一眼,什么毛病,半个巴掌大的小碗盛不了两口汤,项心慈将碗递给他:“太医说你儿子女儿很好,生龙活虎的,你夫人我,都快枯萎了。”说完又压在他结实的肚子上。 “乱说。”明西洛给她再盛一晚,撒了一点葱花:“好了,等孩子出生了,让他给你赔不是。” 项心慈没有接,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我稀罕。” “我稀罕行不行。”明西洛一只手抚着她的头:“跟你说个事。” “说。”酸鲜可口的鸡汤令周身暖洋洋的妥帖,项心慈环住他的腰,恍惚觉得有些想他了。 明西洛神色越发温柔,一点一点的喂完手里的鸡汤才开口:“过段时间九王妃会被册封为太后,九王爷也会有封号。” 项心慈没兴趣,依旧懒洋洋的靠着他,新皇上台了,封赏母亲是常理,这鸡汤炖的果真好喝。 明西洛便知道她没听进心里,但也怕两人发生冲突,九王爷不是能容忍九王妃受气的人,这几次都没有在他这里讨到王妃想要的,九王爷未必没有脾气。 明西洛抱着她,隐晦的开口:“九王妃为人尚可,有时候看着虽然苛刻了些,但本性仁善,只要彼此相处……有点距离,相信太后是很好相处的人,你说呢。” 项心慈觉得这话似乎有什么不对,太后好不好相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在宫里。 项心慈松开抱着他的手,不禁看向他? 明西洛不禁想拉回她。 项心慈没有让他得逞。 明西洛急忙又盛了半碗汤:“你喝。” 项心慈将碗放下,她又不是饭桶喝什么喝:“什么叫‘我说呢’?” 秦姑姑心一颤,又干什么。 项心慈冷哼一声:“你是怕我欺负了她,还是让你明帝身上有污点,你倒什么不好做人。” 明西洛急忙把碗放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会那么想,太后品级高,我怕以后如果在什么场合遇见了,你吃亏。”九王妃不会跟一个小辈认真,加上以前的事,九王妃也不会跟她认真,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项心慈撇他一眼,把她想成什么人了:“出去,出去,看见你了心烦。” “心慈……”九王妃不在忠国夫人之上,但太后在,他也是怕她吃暗亏虽然不太可能,梁公旭留个禁卫军就是让她不吃亏的,如果用了,明西洛心里也别扭:“好了,是我不好。” “不好,你出去清醒一下脑子清楚了再回来。” “心……” 秦姑姑见状和善的开口:“皇上,刚刚长安一直往这边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皇上要不去看看?夫人这里奴婢伺候着。” 明西洛看秦姑姑一眼。 秦姑姑笑着。 明西洛才看心慈一眼,很无奈:“是我不会说话,那我先去看看。”他自然不会为了这点事就走,但秦姑姑开口,明显是提示他别说了,在照顾心慈情绪上,明西洛相信她。 秦姑姑上前一步,看样剩下的鸡汤,笑道:“这鸡汤够火候。” “你喝了便是。” “夫人,您还真为了这点小事跟皇上生气啊,看把皇上吓成什么样了,皇上不会说话,夫人宽宏大量,不与皇上计较就是。” 项心慈也不是多生气,就是刚刚有些心烦,看不见人了,情绪自然也就淡了,搭理他都废眼睛:“我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 “是,是,夫人海量。” “让他一个月别过了,免得看见了烦。”项心慈起身。 秦姑姑立即跟上,心里叹口气,本是小事,可最近不知道是有了身子还是与世子吵架的缘故,夫人最近脾气是大了些,听不得不顺耳的话:“是。” 秦姑姑无奈,皇上也是哪有暗示她们夫人会与人起冲突的,她们夫人性子多好,心软、善良,怪皇上不会说话。 花园内。 明西洛听完长安的话,神色如常,项家的女眷他没怎么注意过,转头看到焦耳走过来:“焦耳?” 焦耳向皇上和公公问礼:“皇上,秦姑姑来让奴婢问一声,皇上明日再来可好,夫人最近身子重,情绪不好,但夫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明日说不定就忘了。” 889一更 明西洛闻言一言未发的看着焦耳。 焦耳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僵硬在原地,皇上他…… 明西洛没跟一个丫头计较,他的去留是小,他竟不知道心慈最近‘浮躁’,前段时间去庄子上看她还好好的:“夫人这样多长时间了?” 焦耳神色越发恭顺:“回皇上,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脾气有些大,已经让太医看过,太医说可能是孕期反应,没什么大碍,或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明西洛皱眉,都是不确定的词句:“夫人在庄子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回皇上,没有。” 明西洛看着她,心慈的丫鬟婆子有个一问题,涉及到心慈的事容易问不出真话,但不会对他隐瞒对心慈不利的事,对心慈十分中心:“项大小姐为什么留下后又突然走了?” 焦耳有些紧张,不是害怕,只是夫人不在时对着皇上会越来越紧张:“回皇上,奴婢不清楚。”焦耳详细的将那日她知道的事情说了。 “行了,你先回去伺候着。”那天的事他自然知道一二,说是放在府里的孩子突然病了才赶了回去,如果孩子没病,她想找心慈说什么。 “是……”焦耳有些犹豫,她想知道皇上走不走,她好回去交差,夫人这两天脾气非常不好,说过的话 可……焦耳又不敢问,更不敢多留,除非她想先被皇上打死。 长安看眼焦耳的方向,又重新弯腰恭候皇上的方向。 明西洛声音低沉:“让人盯紧了,朕看看谁忍不住先动。” “是。” 明西洛没有离开,丫头婆子的建议只是建议,他还能当命令停。 不过,心慈安脾气确实忤逆不得,否则谁的面子也不给,即便是他也不敢硬着来,不知道此种目中无人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水榭荷园的凉亭下水流潺潺,金黄、鲜红的鲤鱼跳出水面又快速钻入水中,碧绿的荷叶铺成一艘艘小舟,舟上结出一朵朵各色的花骨朵。 水面上的八角内,明西洛盘坐而下。 长安立即端来放了香料的水盆。 明西洛洗洗手。 一遍阳光下仿佛与水色金波融为一体的木琴,敛去所有风华静静的躺在桌上。 明西洛擦干净手掌,手指落在木琴上,一首《安道曲》如水般流泻而出。 年轻时琴艺只是琴艺,虽未登峰造极,但也技法娴熟,堪称一方大家。 可到底不是闲来雅趣,可信手拈来可诉万般愁绪的公子、小姐,与意淫其中的项心慈差之千里。 但明西洛却弹出了另一种意境,境界上的浩渺淡然、广阔自在,娓娓道来,轻轻诉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闲庭信步,包容万象,愁苦、困顿、挫折、光明、未来,每一帧均缓缓铺开,不曾急切也不曾沉溺,俯瞰、珍惜任何一种被天地赋予的情绪…… 水榭荷亭距离心慈的院子并不进,若心慈不想听,也只是关上窗子便能将声音隔绝在外的事。 秦姑姑听到琴音,心咯噔一下,皇上还没有走? 焦耳面都不敢露,皇上也不可能听她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也不能敢人。 秦姑姑皱眉,小心的摇着折扇,观察着夫人的神色。 项心慈躺在摇椅上,有一个没一下的晃着,枣红色的红木摇椅停在繁花绿柳间毫无逊色,晃动间没有一丝声响。 秦姑姑见夫人没有摔手里的团扇,松口气。 清浅的琴音隔着院墙悠悠传来,过了好一会,项心慈才缓缓开口:“他还没走。” 秦姑姑看着长廊尽头探头的焦耳,瞪她一眼,没出息:“回夫人,皇上不放心夫人,估计没舍得走。” 秦姑姑等了一会,见夫人没有开口,更加尽心的摇着扇子。 一曲结束,又是一曲,曲风平稳祥和,不诉大义、不讲辉煌,缓缓而行,如水载舟,轻缓流淌,曲径通幽。 “他倒是有耐心。” 秦姑姑急忙道:“皇上对夫人总那么有心。” 项心慈叹口气:“行了,让他过来吧,一曲一曲的又不是卖唱的,也不怕把手指弹废了捉不住玉笔。” 秦姑姑笑了:“是,夫人宅心仁厚。” 项心慈身体微微用力,摇椅摇晃的幅度大了一些:“有些人可不那么认为。” “那是他们对夫人有误解,时间长了就懂了。”慌忙挥手让焦耳去叫人。 焦耳目光一喜,转身跑了。 入夜十分。 项心慈洗漱完烘干了长发回来,见明西洛正在灯下涂抹什么。 项心慈冷哼一声:“现在知道疼了。”人已经坐在床上。 秦姑姑将夫人的腿扶上去,薄毯盖在娘娘身上,装聋作哑。 “不疼,就是批折子的时候有些不方便,裹上一层鹿皮会好一些。” “皇上没当几年,手倒是先金贵了。” 秦姑姑抚着夫人的头躺下,将娘娘的长发拢到枕旁。 明西洛裹好了指腹,穿着里衣走过来,坐到床边:“你说的有道理,我以前弹几首完全没有问题。” “不中用了呗。” 秦姑姑将冰盆放到窗下,熄灭了屋内的灯。 明西洛笑笑躺在项心慈旁边,清幽的沐浴香萦绕在他鼻尖,安宁祥和,屋外的烛光隐隐约约照进来,床内金线描边的帐子仿佛星辰一般荧光闪闪。 明西洛忍不住将手从中间伸过去,钻入衣衫内,覆在她柔软的肚子上。 项心慈闭着眼把他手拿开:“划到我了……”手上粘的怎么东西。 明西洛看看自己的手,又在自己腹部感觉了一下,他特意选用的小鹿皮,不划手啊? 明西洛突然翻身覆上去:“嫌弃是不是……” 项心慈不屑于顾:“嫌弃你怎么了,下……” 项心慈本来没想,但没一会便在过分温柔的月光下,羞涩了寂静的夜…… 屋外,听到动静的秦姑姑松口气,夫人那口气算是下去了吧。世子也是,不知道和夫人生什么气。如今好了,夫人回了忠国府,世子就是想道歉,也找不到地方。 890二更 秦姑姑突然精神一震,急忙迎上去:“林统领?”不是今天不当值,呵呵,怎么突然回来了,好在某些声音不钻进去听,听不到。 长安见状恭敬恭手。 林无竞看眼他一眼,心里冷哼一声,皇上在?皇上托太医嘱咐他的话,如今看来就是嘱咐他的:“没什么事,五老爷去了老茶馆。”林无竞脱了外袍。 秦姑姑接过来,放在屏风上,没回过神来,这么晚了五老爷去茶馆喝茶?突然神情一僵:“老爷去了花山?” 林无竞看秦姑姑一眼,默认,向房屋尽头的浴室走去。 秦姑姑立即追上去,心中隐隐紧张:“五老爷去做什么?都这么多少年了,万一有人重新翻起旧事,对春雨姑娘她们只会不好。” “所以才趁夜去。”林无竞没有推浴室的门。 秦姑姑皱眉,那也最好不要,一点风声就会让人提起夫人的身世,更会提起当年名动梁都城的入化姑娘:“老爷不会……还没有放下吧……”即便是昔日老夫人的姐妹,也要去看一眼。 林无竞叹口气,女人想问题简直:“为什么不可能是警告,警告对方不要接近夫人。” 秦姑姑闻言看向林统领,好像……似乎……也又可能,她刚刚太紧张了,没反应过来,先入为主了:“五老爷是去警告春雨姑娘?”又觉得五老爷如果这样做,未免太不近人情,可从五老爷的立场出发,似乎又无可厚非。 林无竞也不清楚:“五老爷是背着人独自过去,院子里当时只有五老爷和春雨嬷嬷两个人,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申德问了,春雨嬷嬷没说。而且这件事严格算起来不算涉及夫人,即便有人知道,姑姑认为有人敢提?逼问春雨更显得小题大做,五老爷不可能做出有损夫人的事,想来提的应该只是旧事,如果姑姑想知道什么,或许秦姑姑以私交的身份问去比我合适。” 秦姑姑便知道自己失礼了:“林统领请。” “姑姑客气。” 林无竞关上了门。 秦姑姑心里还是有些记挂,五老爷怎么知道的,又觉得五老爷会想到也不奇怪,时隔这么多年,属于老夫人和五老爷的那段往事都过去了。 …… 夜色更沉了,一年一年、一轮一轮,掩盖了所有过往、送走迎来一批又一批人,看似友情又实则没有一点留恋。 项承像被岁月掏空了一般,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已经多年未曾敢想起她,仿佛一把刀扎在心口,不去触碰,就不会存在。 如今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依旧历久弥新,他甚至恨自己的出身,恨母亲要致她与死地,更恨自己生是项家人,享受了令国公府给与的高高在上的一切,却什么都不是。 他以为他可以,他自命不凡的以为能坐到一切,结果却害死了她,那么努力活着的她,他凭什么! 项承没有来得及走上台阶,便顺着廊柱蹲在了地上,痛苦几乎淹没他的神志,可偏偏活着的人是他,他没人可报仇,没人能诉说,甚至依旧仰赖家族苟延活着。 项承深吸一口,苍老的手扶住旁边的栏杆,坚定的起身,他有什么资格自艾自怜。 他就是一个杀人凶手,一个自私的比所有人都可恨的凶手。 她明明过的那么精彩,笑起来的样子,生气的神色,脆弱又坚强漫游她的人生。 第一次见她,不是她主动,是他像个登徒子被她折服。 人人多说他年少轻狂,什么都不懂才没见识的被他骗,那么那些不年少轻狂的,自命不凡的老一辈,又有哪一个不想见她!难道他们也配说一声年少轻狂。 项承一步步往前走,今晚因为她昔日的旧友,一份可回忆的往事,让他尘封久已的爱恨,才敢稍稍探头,可这一丝过往就足以冲毁他所有的坚信。 他年轻时,爱过的惊才绝艳的女子,吸引了当年无数人的目光,她像一株雪莲,不是清高孤傲的一支。 只是平凡的生寒冷,在茫茫一片的寂寥中,闲来无聊磨砺出的不一样的筋骨、形态。 她不注重外在,也不觉得不凡,她安心扎根冰天雪地间,好奇又宽和的善待这个世界,柔韧又坚强的绽放,孤芳自赏,脆碎易碎,又历经寒风依旧清冽洁净。 爱过她,怎么还看的到尘世泥沼。 “父亲?”项心敏带着人提着灯笼站在长廊的尽头,有些疑惑。 项承起身,平日挺直的脊梁如今好似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将他撑起来,却依旧风采照人,沉稳坚定:“十二,怎么过来了?” 项心敏急忙带着人走进,刚刚她好像看到爹爹:“父亲……”可看着父亲又仿佛没事,地上莫非刚刚有什么东西,或许是她多心了:“没什么,母亲吃了药睡下了,祖母有些身体不适,女儿刚从祖母那回来。” “大夫看过了没有。” “看过了,大夫说换季时有些着凉,吃几服药就好了。” 项承点点头:“你的婚事已经定好了日子,这些天就别出去了,安心准备嫁妆。” “荒野那边还有些事,不太方便,嫁妆都是家里和姐姐给我备好的,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项承看她一眼,没在说什么:“你心里有数就行。” “嗯,父亲安。” 项承点点头,转身走了。 项心敏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神色慢慢恢复如常,以前她觉得父亲偏心,同样是儿女为什么父亲从未曾那样温柔的看过他们。 长大了便明白,她父亲没什么不好,尽职尽责,竭尽所能对他们,只是不偏爱他们而已,他只偏爱大姐,对她母亲多年来也照顾有佳,锦衣玉食,仁至义尽,只是不爱她罢了。 不偏爱,不是什么过错。 在现在的她看来,如果母亲不爱慕父亲,不是看不透,在这只有她一个女主人的院子里,会是过的最体面,最逍遥自在的一个,只是她将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别人不想回应她,她便没了方向,这能怪父亲吗。 就像父亲亦有深爱的人,不是一样没能如愿。 891一更 “十二小姐……”   “走吧。”所以,女子对婚事为什么充满期许、为什么抱有不切实际地愿望,并理所当然的把它加注在一位男子身上。   项心敏转身,想起姐姐嘱咐的话,‘婚事没什么好期待的,不过是门当户对,结两家之好当然了,当然了家世上他赢不过你,你可以自由些,但要记得夫妻关系,就是你对丈夫礼遇有加,丈夫对你尊重谦和,少一分,你都可以弄死他。’   项心敏忍不住笑出声。   “小姐……您笑什么?”   “没什么。”母亲隐晦的讲拿捏妾室的手段,笼络男子的话语,便显得多此一举。   她是项家五房二小姐、姐姐是忠国夫人、父亲是代刑部尚书,祖父是令国公,她要做的就是不要趾高气昂,对夫家指指点点就可,犯不上对谁笼络讨好。   这也是大姐一直做的,不管任何人高不高兴,她高兴就行。   项心敏背脊挺直了三分,神色孤傲冷静,行走在暗夜中依旧不惧鬼神。   ……   项心慈刚刚起床,长发随意的挽着,热浪穿过冰壶组建的屏障袭来。   项心慈穿的单薄,肚子已经明显。   秦姑姑递上信笺。   项心慈坐在餐桌前,看了一眼又放下,拿起玉勺:“他早朝去了。”   林无竞坐下,将几道清淡的小菜移到她旁边:“嗯。”   “这么早。”   林无竞没看外面的太阳,因为已经升到头中央,现在是他午膳时间。   “最近外面很忙吗,早出晚归的?”   林无竞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皇上来都不用人伺候,他吃饭自然也要亲自动手:“都是一般的事物,可去可不去,家里没事儿,我便去看看。”林无竞看她一眼,夫人最近情绪低沉,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宋少宁表演了十八班武艺也没见她笑。   项心慈看着碗里的汤:“我爹最近怎么样?”   “夫人怎么这么问?”   “十二来信说,我爹似乎身体不舒服,但没让请大夫。”   林无竞:“五老爷昨晚去了老茶馆,春嬷嬷那里。”   项心慈点点头,懂了,忆往昔了。   项心慈突然放下勺子:“你说我去跟我娘住一段时间怎么样。”突然有些想她。   林无竞险些咬断手里的筷子。   项心慈嗔他一眼:“出息。”   “不及夫人敢想。”至于去不去住,也没人拦得住:“夫人喜欢便好。”   项心慈叹口气,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这盘糍糕挺好吃,你尝尝。”   “喂我?”   项心慈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勾勾手:“你过来……”   ……   “无竞啊,无竞。”林夫人从儿子一进门就跟在儿子身后:“娘觉得你还是要赶紧成婚,成婚才是大事,还有平日当值时也要多注意,不要行至踏错,懂不懂。”林夫人越想越担心,心惊胆战的。   忠国夫人明显是在排除异己,外面人不知道,她知道,郝家就是因为郝夫人跟她说了什么,被儿子……也就是忠国夫人提前弄死的。   也就是说,忠国夫人可能真在个人作风上有问题,这是多大的事情……她怎么能不害怕,可这种害怕还不敢说。   尤其现在看看自己儿子,再想想年华正好的忠国夫人,林夫人就心惊胆战,她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万一忠国夫人要求,林无竞能逃的了,那忠国夫人可有一张妖里妖气的脸,连先皇那样的都折在她手里。   林无竞微微皱眉,突然停下脚步。   林夫人险些撞在儿子背上?   林无竞回头:“娘。”   “嗯?”   林无竞让母亲身边的侍女下去,开口道:“什么事学会放在心里,何必步郝家的后尘……是不是……”   林夫人顿时脸色发白。   ……   项心慈有些苦夏,也提不起精神,想去烟花柳绿的场所走一走,一个个容色又不够惊艳。   平日里郊外的大校场、人猎场,自从明西洛上台后关了七七八八,如今没有私人场所敢顶风作案,项心慈首次觉得明君上台失了很多乐趣,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   秦姑姑小心翼翼的护着夫人,外面人多,夫人又怀着身子,即便带着护卫,她也不放心。   项心慈带着面纱,一袭水红长裙,百无聊赖的在街上走着,她爹身体没什么大碍,这些天正常上衙,倒是看着自己时,几次欲言又止,不过他没说,她就当不知道:“这街上走几次也腻烦了。”   秦姑姑陪着笑。   至于看戏听曲,甚为无趣:“梁都城教坊司也没什么新意,什么落魄书生、琴艺大家、罪臣之子里就没有几个风华绝代的。”   秦姑姑背脊发寒,不想回忆刚刚夫人是从哪里出来的,可为了防止小七下次还去,小心道:“有气节的和真正的世家公子,充入教坊司的时候就自尽了。”可千万别去了,就是真看了喜欢的,也极有可能是您和皇上的仇人,因为十有八九是您下令充女支、流放的。   项心慈突然停下,看着不远对一对卖煎饼的父子,父亲穿着短衫,不断的擦着头上的汗,卖力的招呼着迎来送往的客人,小孩子脸上脏兮兮的蹲在火炉边玩耍。   父亲几次用脚让他离开火炉。   小孩子都没有走,顶着熏的热烘烘的小脸,偶然铲一铲粗碳扔进火炉里扒拉两下,脸上混着着汗水和煤渍,更加面无全非。   秦姑姑顺着小姐的目光看过去,松口气,不是‘卖身葬父’的小公子就行,若是弄回去,林统领和皇上能把她炖了。   项心慈歪着头看着,如果……她从小到大跟在母亲身边,是不是也这样长大?   项心慈突然收回目光:“老夫人呢?”   秦姑姑急忙道:“老夫人住在三条街外,不过,老夫人今天没有出来摆摊,老夫人没有生病,只是做一天休息一天而已。”   是吗:“去看看。”   ……   项心慈只带了一个人去——庄姑姑。   芬娘穿着洗的发白的粗布对襟小衫,头发挽的一丝不苟,正拿着簸箕在院子里喂鸡,见到人进来,抬起头。 892二更 项心慈微微一笑。 芬娘有些怔愣,慌的立即放下簸箕,手下意识在往衣服上擦,但她没有这个习惯,一时有些紧张,可再去整理整理自己再见人显然已经不合适,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夫人来了……”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快里面请。” 庄姑姑拎着吃食看着老人家笑。 项心慈踏了进去,虽然院子里养了鸡,地上却很干净,旁边的空地上晒着一些陈麦,也没有被琢乱的痕迹,院子里摆放着几盆开的很盛的花,开的耀眼的仿佛与这座院子格格不入,应该是前段时间她派人送过来的。 芬娘将人迎进客厅,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摆设,与当年明西洛在东文街的宅院差不多。 芬娘手脚利落的给她泡了茶。 庄姑姑殷勤的将糕点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芬娘也看到了她微微凸起的肚子,自然的移开目光:“喝茶……”拘谨的不知该站还是坐着好。 庄姑姑示意老夫人尝尝家里的典心,热情的扶了老夫人坐下。 芬娘也仅仅只做了巴掌大的边角。 项心慈摘了面纱,随意的放在一旁,喝了一口茶,是上好的贡茶,也是她让人送来的,记得当时拿来的不多,现在却还剩着,想来是没舍得喝。 庄姑姑无法从眼前的老太太身上看到一丝一毫当年的影子,但她是夫人的生母,定然是不介意夫人‘无理取闹’的是不是,不禁谄媚道:“夫人,可好合胃口?” 芬娘只抿了一小口,酥软合宜,一看便是伺候得宠的贵人吃的:“好吃,好吃。” 庄姑姑笑的更憨厚、灿烂了:“老夫人既然觉得好吃,那老夫人可否让夫人在您这住两天多吃一些。” 芬娘顿时看向旁边的人!眼里充满了不敢置信,还有为不可查的紧张。 项心慈看看院子里的鸡,当没发现,也有些不好意思,当初说好了,她留下来自己不打扰,更不会让爹察觉到她的存在,可若是她住下来就另当别论,是有可能让爹发现她老人家的,春嬷嬷的事就说明了这一点。 但她是人子,她任性。 庄姑姑陪着笑,笑的就像街头巷尾大丰收的老婶子:“老夫人,奴婢知道您这里不方便,但……夫人怀着身子,最近又有些苦夏……” 庄姑姑说着停了一下,小心的看眼夫人,又凑近芬老夫人耳边低声道:“脾气还大,奴婢等伺候的是无所谓,但就怕夫人心情不好,孩子折腾,到时候苦的还是夫人。” 芬娘不是那个意思,女儿肯在她这里住她自然高兴,否则也不会坚持生下她,如果她的父亲不是位高权重,女儿也定然是生活在她身边的好孩子,可是…… 哎,芬娘不管自己顾虑什么,都无法否认当这位她只是梦中念着的女儿出现时,她就已经脱力了本来的掌控,在一步步的退让了:“好……” 庄姑姑激动的笑了。 项心慈松口气,她有些担心老夫人跟她提约法三章,到时候她不走也得走,不过她父母缘从来不错,没有一个肯为难她:“我睡哪个房间,有些累了。” 芬娘还有些纠结,她这里怎么照看她,闻言,立即抛开思虑急忙将孩子往自己房里引,待心慈真进了房间,才发现自己房间的摆设灰扑扑的不适合千娇万贵的女儿。 可项心慈已经躺了上去,粗糙的皂角味,还有一丝太阳晒过的清爽。 芬娘见状看着床上的孩子,嘴角忍不住露出慈祥的笑意,眼中泪光盈盈,她是一个好孩子,哪里都好的孩子,就是做梦都没想过她能被养的这样好,五公子用心了。 庄姑姑上前为夫人搭上薄被,夫人在外逛了一天是真的累了。 芬娘跟着庄姑姑走出来,拉住她的袖子。 庄姑姑回头:“老夫人……” 芬娘笑着,不面对女儿时,她是一位健谈明硕的老太太:“我这里没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她,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她没觉得自己见不得人,现在对着女儿,也有些不自信了。 庄姑姑比老夫人想的还周到:“老夫人不用担心,估计夫人一意孤行时,秦姑姑就准备好了东西,估计快送过来了,对了,红芝小姐呢?” 芬娘松口气,真让怀着孩子的心慈在她这里粗茶淡饭,估计孩子的父亲会不愿意,虽然只是一面,看到出来孩子父亲是位细心的人:“她在街头那户绣花样子,晚饭就回来了,不必叫什么小姐,都是刨土长的的,叫她红芝便好。” “那好老夫人,奴婢最近几天在这次伺候,就不对红芝小姐客气了。” “应该的。” 项心慈醒来的时候,已经用上了镶金边的脸皮和绣着繁杂花纹的毛巾,房间的东西焕然一新。 客厅里虽然是同样的木质家具,但细看便知道换成了黄花梨木与上好红杉,茶也换成了她平日的口味。 客房另一边的房间也已经收拾整齐,成了老夫人和红芝的卧房。 庄姑姑伺候的小心翼翼,可即便如此好几次惹恼了被人精心伺候惯了的夫人。 项心慈瞪了她几次到底忍下了,谁让是她自己非要来,且只有庄姑与这里相得益彰。 项心慈被伺候着换了一身不怎么闪光的衣服,但也是与她平日的着装而言,如今她身上穿着的依旧是千里选一的布料,精细加工每年只产十几匹的布料,只是颜色没那么讲究罢了。 项心慈走出房间,几步就走到门口的感觉让她有些恍惚。 芬娘见她出来,立即放下收陈麦的动作起身:“醒了,桌子泡了蜜桔茶,喝了没?” 项心慈看着晚霞在她身上度了一层光,院子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她脚下是篡起来的麦粒,她站在麦粒中那样清晰温暖:“嗯。”直接坐在了门槛上。 芬娘下意识想说怀孕的女子不能坐在门槛上,就见庄姑姑搬了一把厚重的椅子过来,椅子上铺了柔软的小垫。 项心慈看这傻大个一眼,没事搬这把椅子过来做什么,她像是那种走到哪里还带椅子的人,让她母亲怎么想她。 893一更 而且还是那么重一把椅子,单手就搬出来了,粗鲁!算了,当初看中她的就是这一点。 庄姑姑被看的疑惑丛生:“夫人……”不是夫人说的……坐有坐处、行有花木,所见皆美、所食都爱…… “还不放下。” “是,是。” 芬娘和蔼的笑了,放下手里的工具,在腰间的围裙上擦擦手,背后的麦粒在余辉下颗颗饱满,走上前,问的小心翼翼:“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就是做的不好,你别见怪。”刚刚那些人送来不少东西。 项心慈没与她真正相处过,即便有交流也浅尝辄止:“都好,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不会,都是平常手艺,就是怕夫人吃不惯……” “我不挑。” 庄姑姑撇撇嘴。 “你在做什么?” “哦,去年的麦子有些生虫,拿出来晒晒。” “现在是要收起来吗?” “……诶,担心晚上下雨就收了。” “我帮你吧。” 庄姑姑一怔,夫人要干嘛? 项心慈起身。 庄姑姑本能去扶。 芬娘更尴尬,一位起来、坐下都要人伺候的人去做活计,而且还怀着身子。 但看她很有兴趣的样子,芬娘犹豫再三,最终没说什么,她喜欢就好,可也没要上前帮忙的意思:“那我去做饭……” 芬娘站在简单搭起来的厨房里,透过格子窗,看着神色好奇的蹲在地上将晒干的卖力装入簸箕中,想起身往铺了油脂的筐子装的人,第一下似乎没起来?第二下本来还很有兴致的人突然气恼的将簸箕里的麦子都撒了出去,气呼呼的起身踢了簸箕一脚。 庄姑姑立即紧张的去检查她的脚,又赶紧心疼的去篡撒的到处都是的麦粒。 芬娘目光柔和的垂下头,准备摘菜,被人伺候管了的公子、小姐,谁没有脾气。 项心慈十分恼怒,这东西这么沉的,但看着母亲刚刚篡起来,又被自己弄的到处都是的麦子,不禁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没看到,腰板不禁直了些:“你能干什么,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能伺候好。” “夫人说的对,夫人这样呢……”庄姑姑机敏的往簸箕里装了一丢丢麦子,交给站着的夫人。 项心慈面前看一眼,还凑合吧,端过没什么重量的簸箕,帮母亲倒入筐子里,瞬间扬起的灰尘,呼了项心慈一脸:“咳咳——咳——” 庄姑姑顿时生无可恋,这就咳嗽上了!但她不能嫌弃,立即诚惶诚恐的跪地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思虑不周,奴婢……” “起来,还不起来。”说完立即往厨房的方向看一眼,还好,没看到。不会看人脸色的东西。 庄姑姑立即起身,脑子一亮:“奴婢去娶个东西。”不一会从房间里拿了一块川锦:“夫人不用担心,奴婢给夫人挡一下就好了。” 项心慈瞪她一眼:不中用,勉强用着吧。 于是庄姑姑劳心劳力的用簸箕装一点点麦粒交给夫人,然后给夫人挡着‘灰尘’,由夫人高贵典雅的倒入木筐中。 芬娘切菜的功夫往面前看一眼,见两人‘玩’的高兴,神色越发慈爱,不时见她因为庄姑伺候的不好皱眉,庄姑就仿佛天塌了一下想跪,又在她一个怒目里,跪了一半的腿急忙挺直,赶紧干活。 芬娘险些笑出声,也不嫌麻烦,继续低头切菜。 庄姑姑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才将她眨眼就能干好的农活,花费了十倍的力气收拾整齐,累死她了。 项心慈走到厨房门口,低矮、灰暗、闭塞的空间让她犹豫一瞬,收回了迈进去的脚:“我收好了。” 芬娘闻言爱怜的看她一眼,慈爱道:“辛苦你了。” 项心慈闻言目光动了一下,又很快暗淡下去,慢慢转身回到了院子里。 夕阳照在飞起的鸡头上,项心慈坐在庄姑搬的那把椅子上,旁边放着洗的水嫩的葡萄,目光微微涣散。 她以前遇到她的时候,都已三十有几,尘埃落定,大业初成,儿孙满堂,没了母慈子孝的基础,每次见也只是匆匆一别,或者根本不就见,只是偶遇一瞥,那么每一次一撇的别后,她可有如此温柔的待过她。 应该没有。 毕竟都不小了,又那么陌生。 红芝拿着今天剩下的绣线高兴的从夕阳中跳进来:“奶奶,奶……”便看了院子里比锦缎还要华美的人,愣在了原地。 项心慈没有看她。 芬娘已经从厨房钻出来,对心慈的方向笑笑将人拉了进去。 红芝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椅子上已经没人了……以前伺候的家住的女儿?红芝有些不解,不过,她还得先把绣线挂起来。 芬娘无奈回头:“不是说了,不用帮……”随即不知道该跪还是该跪,拌菜的手险些拿不住菜盆。 明西洛神色如常,蹲下身动作熟练的控火:“庄姑是粗使婆子,但现在就她一人在心慈身边伺候,肯定抽不出时间帮忙,还让你操持一家子饭菜,辛苦老夫人了。” 芬娘瞬间收回失礼的目光,她纵然心境超然,也不是指皇上就在身边的情况下:“不辛苦,不辛苦……您不用帮忙,草民能行,习惯了。” “没事,我小时候经常烧火,做饭也会一些,给老夫人打个下手。” “那……也好,我也不知道夫人喜欢吃什么……”芬娘用余光谨慎的打量他再三,心中慌张不已。 虽然见过,但也是九五之尊,刚从宫里出来,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九五之尊的威严。 芬娘深吸一口气,实在不想提她当年也是见过皇子的,但明帝给她的感觉不一样,这是一位会走到田间踩一脚泥泞的皇帝,会问路过的行商生意如何的帝王,江山黎民能担在肩上的人。 芬娘看着他将火烧好后,洗洗手打了三个鸡蛋,熟练搅拌,随后拿出豆皮切丝…… 芬娘不动声色的揪着手里的面疙瘩,却只盯着面盆目不斜视,她听说过皇上一些事,只是没想到九王府真舍得让独子受这份苦,果真什么都会。 894二更 “心慈,最近有些苦夏。” 芬娘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垂手站好,恭敬应是:“听夫人身边的人提了……” 明西洛将葱切片:“我希望她心情能好。” 芬娘回答的更小心了:“应该的……” “老夫人放心,等她离开时不会给您添麻烦,这是朕的承诺。” “怎么会……夫人很好,能来,草民很高兴……” 明西洛看她一眼,母亲这个身份会麻痹很多事情,但一个混迹烟火场所多年,在令国公府必杀之下谨慎逃脱。 对当年名满圣都的五公子追求无动于衷的人,会单纯无害?她甚至对心慈与他在一起接收的没有任何讶色,很快便接受了,明西洛便有些皱眉。 这个看低卑微的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老人家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离经叛道,她是绝对不会管心慈身边有几个男人,甚至还能传授一些歪理邪说的老妪。 如果可以,明西洛并不想两人多接触,他会尽所能的照顾好她晚年,也会与心慈相守到老。 但是心慈似乎最近改了主意,竟然相与她住在一起:“你在做溜鱼面?该下锅了。” 芬娘急忙上前,端过面盆,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揪面的哪一头。 林无竞看眼低矮的厨房走进来,对老夫人点点头,在明西洛耳边说了什么。 明西洛冷哼一声:“让人盯好就行,兴不起什么风浪。” 林无竞将胡萝卜拿给皇上。 明西洛将它剁碎:“要不要留下吃饭。” “不了,还有事。” “嗯。” “微臣告辞。” “走吧。” 林无竞离开前又看眼老夫人,转身走了。 芬娘安分守己的捻小面鱼,那个林统领是吗……以后东西他恐怕会递的越发自然。 “老夫人……” “在。” “锅好了。” “是,是。” …… 明西洛伺候着项心慈用膳。 项心慈有些不耐烦,谁让他过来的! 庄姑姑站在夫人身后,掰着自己的手,当不存在。 芬娘坐在桌子另一头,同样垂着头低头吃饭,这不是她该开口的地方。 红芝缩在奶奶身侧更安静的吃饭,觉得……她长这么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她本也不是拿不出手的性格,从小如村里的小姐妹便相熟,来了这里,也很快与巷子口绣花家的女儿成了朋友,也寻了活计。 但今天这样的用饭氛围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说话,明明对方就三个人,却给她一种轮不到她张口的感觉。 明西洛见递出的筷子没人接,立即给心慈盛了两勺面鱼:“这是老夫人做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项心慈本不想理会他,在家里的时候没有跟他一般见识,不代表她希望他出现在这里。 明西洛伸手递着勺子。 项心慈看眼碗里犹如鱼一样的面片,还是接了过来:“你今天没事?” “有,一会回去。” 项心慈神色才好了些。 明西洛伺候着她继续用膳。 芬娘小口慢咽的吃着,一片片面片数的清清楚楚,皇上做的菜一样没敢吃,那可是皇上做的。 红芝跟着奶奶吃饭,奶奶吃什么她就吃什么,碗里的面片数的比奶奶都仔细,自然也没夹到不该夹的菜。 明西洛服侍人用膳虽然没有秦姑等人流畅,但也做的可圈可点。 芬娘不得不说,这位皇上刷新了她对这个贵族的认识,尤其他是九王府唯一的子嗣竟然这些不该会的都会,九王府多狠的心。 “这个……”项心慈不知道叫什么。 明西洛开口:“溜鱼汤。” 项心慈笑道:“溜鱼汤很好吃。” “夫人喜欢便好。”并没有建议她多吃,桌子上的吃食,恐怕哪一样都不错。 红芝虽然拘谨,但并不想奶奶知道对方身份避讳的彻底,红芝好几次看到对面的男当家的伺候女当家的,差点点瞎她的眼。 直到红芝准备睡下时,都惊叹不已:“奶奶,奶奶,你看到没,那位老爷还给他娘子擦嘴!”简直……她从来没有见过。 芬娘神色自若:“你觉得不应该?” 红芝想想那位夫人的样子,真美,是她见过最好看最好看的女子,不但美,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好似能伺候她也是恩赏一般:“好像……也应该……” 芬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仿佛没有在与孙女说这个问题,自发忙着手里的事。 “奶奶,我们是不是见过那位夫人……”那么好看,她好像上次来都城时见过。 “应该吧。” 红芝缕着手里的长辫子,为什么是应该,不是奶奶旧主家的夫人吗:“奶奶,你说那位老爷晚上出去做什么?”晚上有没有店铺开工:“他不会背着他夫人……” “红芝。” 红芝立即闹了个红脸,她还是为成婚的姑娘,她就是好奇吗,明明那么喜欢娘子的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红芝缕着头发,不算好看的五官充满疑惑,甚至因为年少总结不出一句‘男人没什么好东西’。 庄姑姑推着冰鹤在外面敲墙,这样的三间房在一间间之间没有门,只能敲墙:“老夫人,您睡了吗?” 芬娘立即让红芝别说话,掀开了帘子:“庄姑姑,没呢,快进来。” 庄姑姑将冰鹤推进来:“老爷临走时交代的,怕天气热,让给老夫人房间放一座。” 红芝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推进来的冰块做的仙鹤,栩栩如生,纤毫毕现,问题是还有颜色,就像一只真正的仙鹤立在莲化上一般,若不是刚才对方说‘怕天气热’她还一位对方送来了一只鹤。 芬娘客气的手下:“让明老爷费心了。” “不会,不会,我们老爷性格很好,我们夫人也好,夫人也想到了……赫赫……”夫人绝对想到了,应该……想到了,只是不习惯照顾人,没有老爷想的周到,若不是老爷提醒,她估计想不到此,回头夫人再没想到,她就完了。 芬娘还会跟自己女儿争一点孝心,女儿怎样都是好的:“也谢谢您家夫人。” 895一更 红芝看着人走后,穿着单衣,惊叹的站在仙鹤前,真的是冰做的吗?想摸一下又舍不得,看着便更心疼了,弄点碎冰不就好了,这样的一定很贵,够她绣一年绣品了,就像是自己的银子无缘无故流走了一样心疼。 芬娘看她一眼,上了床:“睡吧。” …… 鸡鸣声瞬间打破凌晨的寂静。 庄姑姑在晨曦中神色挫败的看着手里的黑色布条,她‘机敏’的想到了这两只公鸡,想勒了它们的脖子,但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 庄姑姑生无可恋的扔下布条快速向里屋冲去。 项心慈冷着脸睁着眼看着看不出什么图案的床顶。 庄姑姑顿时哭丧着脸,噗通一声跪在床边,她完了……彻底完了,她真的是想到了啊,两只鸡也有能力勒死,可这鸡也不是只有老夫人家养了,隔壁的和后巷的都开始叫了啊,听,狗、鸡、鸭,她就是长了十只手也掐不过来。 芬娘已经起床,精瘦的老太太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张饱经风霜依旧精神烁烁的眼睛本来想看看孩子醒了没有,就从缝隙里看到庄婆子告状的身体跪在床边瑟瑟发抖。 芬娘听着外面的鸡鸣,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声音很轻:“可是醒了……” 庄姑姑老泪纵横的看眼老夫人,她以后不能在夫人旁边伺候了,老夫人要转告秦姑姑以后一定照顾好小姐…… 芬娘安抚的看她一眼,走到床边,距离床两步处停下,看着床上的人,语气不似她平时说话一般干练,反而温柔如水、慈爱小心,很怕惊了她一样:“可是声音太杂,吵醒你了……” 项心慈悠悠的转头看过去,犯困、焦躁的眼里带着残存的怒气,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吵醒过! 但触及到老太太眼里的探求、关心、小心和她也说不清的柔软、在乎时,项心慈眼里的怒火一点点淡了下去:“无碍……” 庄姑姑瞬间如蒙大赦,她们家脾气暴躁的主子竟然说无碍,夫人宽和仁慈、大慈大悲、天神在世! 项心慈起身。 芬娘冲动的想扶,又停住了动作。 庄姑姑已激动的冲上去,小心翼翼的服侍主子起床,恨不得把主子当宝贝一样供着。 “我……去做早饭……” …… 庄姑姑用尽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轻手轻脚,耐心细致,胆战心惊的给主子穿了衣服、洗了脸。 可摸上夫人金贵的像缎子一样的长发时,她觉得完了,从穿衣服到洗脸夫人已经很忍耐她了,如果她再敢扯到夫人一根头发,夫人肯定要打杀了她。 庄姑姑看眼自己粗糙的树皮一样的手,默默地放下梳子,小心开口:“夫人,奴婢去打个香脂,怕污了夫人的头发……” 那你刚才穿衣服、洗脸的时候都没有打吗,秦姑姑呢!“去去。” 庄姑姑如蒙大赦,快速跑到厨房,掀开帘子,看到老夫人拿柴的手,顿时觉得自己好运到头了,她怎么忘了老夫人也做惯了粗活。 “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庄姑姑摇摇头,转身回去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当初是她傻,觉得一辈子在庄子上没出息,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拼着一股气,伺候了来庄子上的七小姐。 那时候她们都觉得七小姐不得老夫人喜欢,没人上前,她想着,怎么也是一位小姐,去小姐院子里浇花也比挑粪抢。 能有现在姑姑的身份,还见了这么多大人物,甚至天天见到皇上,比朝廷命官见的还轻易,她已经赚了,死就死吧。 芬娘拉住了神色颓败的庄姑姑:“可是有事?” 庄姑姑摇摇头,更做不出让人替她的事,庄姑姑刚想走。 芬娘又拉住了她,笑道:“你不是近身伺候她的吧,可是要梳头了?” “老夫人知道?” 芬娘的手尴尬的在围裙上擦了餐,觉得不干净又用衣角擦了擦:“如果你不介意,我来吧……” 庄姑姑急忙摇头:“不,不,我们夫人的头发……不是,不是,还是我去吧……”扯疼了夫人头发,夫人六亲不认。 芬娘看着她,想去,又觉得不配,可是庄婆子好像……又咬咬牙追了两步:“让我试试吧,我想去……”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是……是奴婢家夫人头发不好伺候……”她怕老夫人挨……骂…… “我试试……” …… 芬娘伺候人的手艺很久没练,手的底子和功夫都大不如从前。 可虔诚的犹如朝圣般,手抚上她的长发,嗅到她头发上熟悉的比以往更清冽的香气,认真小心的给心慈挽了一个发髻,她还能阔别二十年后重新摸到她的头发。 项心慈安安静静的坐着,偶然被带到了头发也没有吭声,何况她手艺真的好,并没有扯痛她,便已经挽好了简单的发髻。 芬娘放下玉梳…… 项心慈突然伸出手覆上了她的手…… 芬娘没有抽回去,只是看着她,眼里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她的女儿,天人永隔一般的女儿,她纵然觉得自己不低贱,都觉得不配抓的太阳般存在的女儿。 项心慈握住了她的手。 芬娘过了好一会,才握了她一下,娇娇软软的,像刚出生时一样,比刚出生时更令人心颤:“我去做饭……”芬娘慌忙放下她,跑了。 待芬娘做好饭,重新与坐到地桌前时,已经恢复如初,看心慈的目光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亲近:“昨天问了明老爷,明老爷说你早饭喜欢这么吃,尝尝合不合胃口。” 红芝不晚起,她还帮着做饭了,依旧躲在奶奶身后。 庄姑姑抽空看了她一眼,为她捏把汗,她们夫人占有欲强,若是觉得娘就是她的娘,这小丫头就得让贤:“夫人,闻着真香。” 项心慈尝了一口,笑了。 庄姑姑夹的更殷勤了。 芬娘看着她,吃的也高兴。 红芝吃完去上工。 芬娘给鸡拌食。 项心慈坐在椅子上,迎着还不烈的晨光,摆弄腿上的琴,待觉得姿势对了,手指压在琴弦上,云淡风轻的合着晨光弹了一串音符。 896二更 芬娘听到动静,转头看过去。 项心慈垂着头,一首蝶恋花从她指缝中流出,随意散漫却又轻松写意,好几处曲子明明不在调上,却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芬娘惊讶不已,震惊她在琴艺上的天赋,当时她已经算个种翘楚,想不到她竟然随了自己这一点。 或者说芬娘从未没想过,她会有什么像自己,尤其见了她后更不敢想,可她却实实在在的像自己。 项心慈察觉到她的目光看过去,随意的问:“怎么样?” 芬娘看她一眼,掩下思绪,低头拌食:“你觉得呢?”意境悠远,指法散漫,但真的天赋奇高。 项心慈难得有些得意,平日不屑卖弄的东西,今日有些炫耀:“我觉得挺好。” 芬娘笑了,没有抬头:“好,人间仙音。” “那是。” 项心慈拨弄着琴弦,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小时候练琴的趣事,和自己拥有的一把把琴:“……项逐元蠢死了,檀香重琴又不是说琴音,非要用它弹破阵曲,不弹还不行,就给我弹坏了,后来……” 芬娘听着,喂完鸡又将干菇拿出来,一点点摊开,中间没有一次打算她絮絮叨叨的声音。 尽管令国公府世子殿下出现的频率让她心惊,可她手法依旧很稳,塞满项家七小姐学琴生涯的你不是同辈的姐姐、妹妹,不是项五夫人,不是令国公府老夫人、伯母婶娘等,而是堂堂令国公府世子。 她说起来理所当然又随意,仿佛那不是外人口中小时候精雕玉卓,如今戎马天下的世子爷,而是陪她玩耍的小童、顶天立地的大哥,可肆意言论嗔怪的身边人。 “……所以娘喜欢那种琴。”这一声叫的自然也不纠结。 芬娘却愣了一下,但尽量接的稳:“都……喜欢……” “总有偏爱的吧?” 芬娘想了想,还在消化她一声‘娘’:“庭兰一系吧。” “曲可撼鬼神的庭兰。” 芬娘方看向她,见她抵着下巴,坐在那里,精美的仿佛画中走出的女孩,正眼巴巴的望着她,丝毫不见高高在上的脾气:“古往今来,谁家不言可撼鬼神。” 项心慈笑了,想起皇家史书,吹的更神乎其神。 芬娘也跟着她笑,活了这么多年,真正的高兴平和。 …… 项心慈和娘熟悉的很快。 主要因为芬娘也不是拘泥的人,更何况孩子在身边,愿意亲近她,她不想孩子失望。 项心慈是很能被娇惯坏,且能感觉到别人娇惯她的人,还喜欢挑刺,没几天就傲娇上了:“你这个汤都把灰落进去了,” 芬娘摆着碗筷,回的自然:“那是宝,吃了对身体好。” “那怎么不吃灰。” “你咽的下去。” 红芝低头吃饭,她昨天听到这个美的像天仙一样的夫人叫奶奶娘了,但她不说。 项心慈只能气呼呼的吃饭,竟然让她吃灰…… …… 还没有显出人群的街道上,小贩们热火朝天的抢占着摊位。 开着的门市不停驱赶着敢占门口的摊贩。 项心慈穿着粗布衫,挽着没有任何饰品的发髻,带着面纱,悠闲的坐在身后的台阶上。 旁边庄姑姑与芬娘热火朝天的铺开毯子,摆放卖着干货。 项心慈看着经过了两次的林无竞,当没看见,天子脚下,大街上哪里有恶霸。 林无竞不是怕恶霸,经过秦姑姑的暗示,他是怕有进都城赶考的穷秀才,正好丢了盘缠偶遇他们夫人的事,当年了,卖身为奴但长得好的也要清一下。 庄姑姑手脚麻利。 芬娘拿了一只大荷叶给台阶上的心慈,这个比扇子管用。 项心慈看了一眼,随手顶在头上。 芬娘见状叹口气,帮她整了整大大的绿盖子,盖的更整齐好看些:“哎,像什么样子。” “破落江山样。” “从何说起?”如此自恋。 “以我的身份,沦落成这样子,难道不是男人没用,战火四起、民不聊生、转朝换代中。” 芬娘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但想想也对:“确实换代中,如果换代后,你就被斩立决了。” “中肯。” “中肯什么,也不怕人听见。”芬娘让她少顶嘴,又给她整了整‘帽子’,确定晒不到宝贝女儿了,继续拎一袋干货,往铺好的布盖上摊。 项心慈往下拉一拉帽子,实话,又掀起来看着对面跟他一样滚在台阶上的小屁孩面对面…… 小屁孩冲她做个鬼脸。 项心慈捧着下巴金贵万分。 “你家儿媳妇是有了吧,几个月了?”没有闺女有孩子在娘家的道理。卖肉饼的隔壁大婶感慨的装了一个大肉饼,示意给那偷懒的儿媳妇:“刚出锅的先让她尝尝,给孩子长肉。” 芬娘客气的立即抓了两把菌菇给旁边临位:“快五个月了,谢谢大妹子。”滞涩了一下,还是像普通人一样‘火急火燎’的将肉饼拿给‘儿媳妇’:“先拿着。” 项心慈把头一扭,傲娇不已:“沉、烫手。” 芬娘直接塞她手里:“能沉死你。”起身继续忙。 肉饼大婶十分热情:“经常看你在那边摆摊,但还是第一次离我们饼摊这么近,缘分。” 芬娘敷衍的点点头。 “你家儿媳妇,月份大了,看着身子到轻便。” “还好。” “我跟你说,这样好生,孩子可别太大。” 芬娘随口应一句。 大婶子不见外:“我看着像小子,我看这个可准了,我生了两闺女四个小子,孙子孙女也有几个了,就没有出错的。” 庄姑姑下意识看过去,想探讨一下孩子问题,邻里街坊的不就是说这个,但下一刻立即缩了,她讨论夫人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脸怎么那么大。 芬娘不怎么热络,但也客气:“借您吉言。” 大婶子立即低声道:“你这儿媳妇太娇气了,五个月胎早坐稳了也不给你搭把手,我快生了还抬大缸呢。” “您真能干。” 大婶子也觉得自己能干,热情的开始将她当年怀几个孩子时多么多么能干。 897一更 芬娘含笑的的听着,手里的活计没停,不时看台阶上的心慈,见她果然没吃,但放在了另一边的台阶上,又转过头对着说到兴处的大妹子笑。 大婶子兴致丝毫未减,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你家儿媳妇是不是长的俊?若不然戴个面纱干嘛。” “她就是怕热。”说着又看了孩子一样,见她正看着街的另一头。 芬娘搅拌着手边的木耳,不动声色的顺着女儿的目光看过去,见街道那边一位蓝衫男子在铁匠摊旁拿着刚打好胚胎的铁锹正与老板说着什么。 男人背对着她们,芬娘看不到容貌,但身形修长,站姿笔直,肩宽腰劲,如松木白杨般笔挺,让看到的人自然而然的想看第二眼。 男人颠了一下手里的铁锹,手臂拉过肩部的肌肉,带着瞬间拉直的美感,而那铁锹仿佛一跟筷子落回他掌中。 芬娘瞬间看向心慈,见她依旧看着那个方向。 “这女人啊,皮相好有什么用,要我说秀才家小姐、账房家姑娘也就是说出去好听,能做什么活,咱们这些实干人家,还是要说身体壮能吃苦的才有好日子。” 庄姑姑抬头,笑的比大婶子还爽朗:“比如咱们这样的。” 大婶子也笑了:“可不是,我呀……” 芬娘没听两人说话,又看向女儿,见她还看着那男子的方向,也像那边整体看了一眼,在清晨忙碌的支摊挑担的人群中,他是最吸引人目光的一个。 他的衣着并不突出,与打铁的师傅比也不谈不上雄壮,但有着身形本身的比例美,算的上一道打发时间的视线落脚地。 芬娘收回目光,微垂下视线,若有所思,手里下意识的捡着最大的菌菇放在表面吸引买家。 芬娘想起了心慈说起项世子的语气、神色,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心里微不可查的叹口气。 其实她更愿意猜是先皇有什么变态喜好,让她如此,因为一般而言,心慈这般长的贵女,不能说最初对婚姻充满向往,也该是宽和、明睿的一家主母作风。 但她却堂而皇之的看男人,身边还带了两个男子,即便有了明大人,林无竞依旧在她身边。 可她提起先皇时眼中有情,神情温和平静眷恋仍在,这些说明没有在先皇身边受到伤害。 那么只能是她爱的得不到,别人都没什么了,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所以那个人是项逐元—— 芬娘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脸色发白,堂兄妹! 芬娘突然觉得心口发疼,第一次有推倒重来的冲动,不是怨女儿,而是心疼,压抑痛苦的心疼,恨自己还是连累了她。 项家接受了她又怎么样,难道项家几位夫人就真的不计较她的出身,让她们的女儿跟心慈玩!项老夫人就会看在五公子的份上爱屋及乌的不计较心慈的存在。 恐怕对项家来说,没有心慈才最好不过。 芬娘尽量呼吸着,压平涌上胸口的疼痛、眼中的泪意。 庄姑姑注意到老夫人异常:“老夫人,你怎么了?” 芬娘笑笑:“没事。”客人中也不是都是君子,伤痕累累常有,为了不扫兴,什么痛都忍过,想不到这时候也能用一用。 庄姑姑不放心:“老夫人您要不舒服就跟夫人去座一会,奴……我来。” 芬娘看起来已经没有异常:“真没事,听你们说的热热闹闹的挺好。” 大婶子更来劲了。 庄姑姑又看了芬娘一会,见她招呼着客人,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芬娘行为有些迟缓,藏污纳垢见的多了,心慈和项逐元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冲击,让她痛苦愧疚的是心慈的童年,感激惭愧的是即便如此,她还能如此明朗、有情,甚至对她没有怨恨。 本性如此善良的孩子,小的时候对恶意又会是如此敏感不安:“庄姑,你看一下摊位。” “好?”做什么? 项心慈正看的入神,手里突然被塞了一块热乎的糯米糕,她抬头,见母亲笑盈盈的看着她,示意她吃:“刚蒸出来的,我吃过几次口感不错,你尝尝。”说完又回到了摊位上。 项心慈打开油纸,里面是巴掌大一块糯米糕,软糯的白色见铺着一层层红色的枣和红豆、坚果,红枣是去了皮的,红色的枣江周围的白色染的泛着糖霜一样的香甜。 项心慈看着看着,便低头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清香在口中晕开,真的很好吃。 项心慈捧着手里的糯米糕,小口小口的吃着,视线又落到那男子身上,因为也没什么可看的,难道让她看小孩子和泥,何况那男子还未转身,便还有无限遐想。 芬娘见她安安静静的吃着,心里没有一点舒畅,移开目光,心依旧吨疼,可……她更怨恨自己,即便重构往事,依旧找不到比现在更好的局面。 芬娘有些埋怨当年不思进取的自己,自私的觉得一切都好,不想跳出火坑,更从未想过孩子是不是愿意有一个她这样的母亲,她却先享受了孕育的欣喜。 刚开始,她确实不想要这个孩子,甚至觉得麻烦。 但芬娘不敢说五公子坚持后,她没有一点想博一下的冲动,毕竟一个孩子,对她们这个行当,老无所依、疾病缠身、没有念想的人来说,孩子是天大的诱惑,是精神的寄托。 孩子最终带给了她希望,她却孩子最悲惨的命运,她们之间一开始就是她亏欠了孩子。 男人慢慢的转过头。 项心慈下意识停下咀嚼的动作,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的脸,仅仅一个侧颜,好看吗? 项心慈重新小口小口的吃着,应该说很男人,非常男人的一张脸,男人该有什么容貌,项心慈不好评说,但那张脸就想到男人,不是明西洛的内敛,林无竞的贵气,而是单纯的男人。 项心慈笑了,还挺好看。 男人没笑,若有所思,思虑并不乐观。 项心慈有些疑惑,不觉的他是买不起铁锹的人,他穿着虽然不讲究,但精气神很足,步伐沉稳,定也出自讲究人家,不至于为一把铁锹伤筋动骨,那他怎么了? 898二更 项心慈没必要让自己的疑虑过夜,何况他真不懂,在一个小小的铁器摊前那么久,就买了一把铁锹不说还思虑重重的人在想什么?杀人应该买菜刀。 项心慈待人走近时,直接开口:“拿铁锹的。” 庄姑姑听到声音,脸色顿时一黑,周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散去,就剩下夫人刚刚的声音,清凌凌的让人清醒,快速看过去。 芬娘无动于衷。 温禹门转头,四下寻找,视线最终落到头上盖着荷叶,带着面纱,露出一双星光闪耀的双眸中,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正对着他笑。 温禹门皱眉,继续要走。 “你等一下。” 庄姑姑已经恭敬的站到夫人身边。 项心慈扶着她手臂起身,粗布衣裙垂落丝毫不损她的容色,头上的荷叶奇怪不堪,在她头上却多了一抹俏皮,她站在那里,便瞬间淹没了整条街的烟火夏色。 温禹门眉头皱的更紧,如此姿容,身在市井?以温禹门的性格,转身就走:不正经。 庄姑姑觉得:“奴婢给夫人将人……‘叫’回来?”林统领就要巡视过来了,‘叫’个人轻而易举。 芬娘也看了过来,因为周围看过来的人太多,她拉过女儿的手,将人从台阶上带下来,拉到一旁转角挡住了众人视线:“怎么了。” 项心慈没隐瞒,而且只是好奇而已:“我想知道他对着铁锹愁什么。” 芬娘拍拍她手:“知道了。”自己走了出去。 不一会人便站在温禹门身前,两人说着什么。 温禹门对老人家客气有礼,但也没有将最近察觉的大事,说给普通老妪的道理,何况没有必要。 温禹门敷衍了两句,已经有些不耐,任谁有公务在身,被人无理的堵住也好不到哪里去。 芬娘却像不讲理一般没有让开脚步,心慈要知道,看眼他身后,招招手。 林无竞已经看见,加快脚步走过来,通身贵气,锦衣玉带,器宇轩昂:“老夫人,怎么回事?”他先看了不远处的夫人一眼,确定夫人没事,才看向两人。 温禹门诧异,虽然不认识来人,但不代表不会看,此人明显出身不凡,再看眼前的老妪,能被眼前的人叫一声‘老夫人’,显然不是摆地摊的老妇如此简单。 温禹门顿时警惕,有人跟着自己?杀人灭口?但他没跟任何人说过,现在为止也只是怀疑。 “夫人想知道他对着铁锹想什么。” 林无竞看向男人,不是他自视甚高,而是对方与他和皇上在容貌上至少没得比,夫人看他做什么! 林无竞看眼夫人的方向,见夫人同样看着这里,再次看向男人,无奈的从腰间拿出令牌:“这铁锹有什么问题?” 温禹门看眼令牌上的标识,正四品禁卫军统领,温禹门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称谓忠国夫人,林无竞,实在是前者比后者有名望。 虽然以他的级别不可能知道房家与令国公府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上封等对忠国夫人忌讳莫深是事实,而令国公府在那件事后全身而退也是事实。 温禹门心里顿时一惊,握紧了手里的铁锹。 林无竞看着他:“怎么了?”心中不喜这人,莫不是夫人在老夫人这里住了几天,眼光凋零。 温禹门看着林无竞,林阁老幼子,正四品禁卫军统领,上达天听的皇上近臣。 温禹门目光顿时火热奴,如果说这件事到了谁耳中不会被压下,林统领绝对算一个。 芬娘已经退开几步。 林无竞也察觉到不对,看向他手中的铁锹。 温禹门直接将铁锹给了他,示意林统领借一步说话,至于会不会撞到‘主家’门上,只能算他活该。 林无竞看眼不远处的夫人,带着人到了另一边的巷子,两边隔着遥远的距离,稍微错位便看不见。 芬娘走到心慈身边,将她吃的还剩一点但是凉了的糯米糕拿过来,吃了:“看起来是出事了。”那人神色不动, 卖肉饼婶子疑惑的看着她们:“我说老姐姐,怎么了?!” 庄姑姑回一句:“没事,遇到我老乡不确定让芬婶子给看一下。” “老乡啊……” 温禹门恭手:“……下官并不是盲目定论,以下官走访两月的观察,这批铁产出的铁器不是登记在册的任何铁矿产出,大人对着光看一下这把铁锹……”想起对方不属工部,对这些不清楚:“工部做巡检的不是没有人怀疑,但都不确定,下官并不是要越级上报,只是……” 林无竞的确看不出什么,但‘不是登记在册的铁矿产出’他听得懂:“你确定?” “下官从事巡检五年,所有铁矿山的初上的铁,以及铁器、熔点都有涉猎,下官觉得不是。” “这件事工部多少人在查?”林无竞神色严肃。 “据下官所知不下三人反应过,但最后上面都给出了合理解释,但属下觉得不对,后来属下也对原铁进行过煅烧,并没有这样的光泽度,但下官走访过出售这种铁器的铺面,都表示没有技术上的不同,只能是原铁上的不同。” 林无竞将铁锹收下:“这件事容我上报了再说,你先等一下。” “大人——” “本官不杀你,如果杀你,你开口时就死了。” 温禹门不是怕死:“如果怕死,下官也不会与大人说。” 林无竞看他一眼,有点烦他,不得不说夫人看人……或者说瞎猫碰到死耗子:“等一下吧。” 林无竞将温禹门的话说给了夫人。 项心慈看他一眼:“铁矿?” “还不确定,要具体派人查了再说,兵权私有的事皇上并没有大力整顿,不排除有人……” “不会,应该是个人盈利为目的,他不忧心个人屯兵。” 林无竞看着她。 “私兵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你去处理吧。” “扰了夫人清静,属下告辞。”说完却没有走,手拉住她纤弱的胳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既然是夫人拦下了,用不用属下将人带过来陪夫人?” 项心慈也看着他,颇为赞赏的拍拍他的手:“你说呢?” 林无竞:“我说不。” 899一更 项心慈闻言眸光潋滟的看着她,一双眼睛坠魔飞圣,直击人心。 林无竞嘴角动了一下,最终败下阵来,慢慢的收回手,皇上的话夫人尚且不听:“我把人带来……” 项心慈拉住他快落下的手:“不用了,听你的。” 林无竞瞬间看向她,真的? 项心慈手指勾着他的手心,看着他的人,心思有些意动:“你……怎么赔我?” 林无竞瞬间欲靠近她,想到在大街上,又立即拉开距离,握紧她的手,目光灼热:“怎么赔都行。” 项心慈有些烦在外面了,如果在家里,姿色当前,想吻便吻了:“晚上过来吃饭。” 林无竞嗯了一声:“我先去处理了那人。”以后都别想出现在夫人面前。 “去吧。” 林无竞又不舍的捏了手里的柔软一下,转身走了。 项心慈看着人离开后,无奈的笑了笑,又坐会了台阶上。 卖肉饼的大婶才敢凑过来问:“你们认识,好阔气的大人,衣服上镶宝石了。” 芬娘没应,直接向心慈走去。 庄姑姑见状,转过头开口:“查货的大人。”说着凑到卖饼的大婶耳边,神秘的道:“刚才是塞银子去了,让他不要查。” 大婶子一副世风日下的感慨,收摊位银子的都能穿那么好的衣服了,小心皇上摘了他脑袋。 芬娘细心的帮心慈整理下荷叶,声音温柔:“还想吃什么?” 项心慈手掌支着下巴,依旧四下乱看:“不吃了,出来的时候刚吃了饭。” 芬娘看着她兴致不高的样子,再想想那位她看中的‘男子’没有过来,可能‘有人’不愿意。 芬娘觉得自己不该说,但还是安慰道:“不用惋惜,不如你身边这位好。” 项心慈一开始没听明白,继而惊异的看向她,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些’。 芬娘有些不好意思,并不是对‘那种事’的顾虑,而是第一次与女儿说这些的生疏,和也不知道宽慰的对不对的不自信。 项心慈有些懵,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与大多数女子不同,至少她喜欢的人和事,很多女人都忌讳莫深,唯几交过的几个朋友,别说让她们多看男人几眼,就是见一见外男也会惹恼了她们,比如汪棋。 所以没人在男色上与她说过什么。 芬娘见她不语,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她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那个意……” “为什么?”项心慈不解,真诚疑惑:“娘怎么知道那人不如无竞好?”她觉得还行,姿色上佳、腰峰劲瘦、屁股也很翘,上手时肯定触感不错? 芬娘见她不介怀自己点破了什么,松口气:“还行吧,但你身边的人行伍出身,腰身更有力,比他还是好些,错过也不可惜。” “从哪里看出来的?” “感觉。” 项心慈若有所思,‘感觉’的话就玄妙了,证明是熟能生巧生出来的玄妙感,不好传授:“新鲜感总好过无竞。”所以应该更有兴致不是吗? 芬娘服了,如果说这个,自然是新人更秒:“为了秒那么两天,家宅不宁不值的。” 项心慈闻言托着下巴叹口气:“谁说不是。”否则早叫人过来与她坐台阶了,算了,不至于为此让林无竞不高兴。 芬娘见她感慨上了,有些无语:“少看一会,太阳大,一会让庄姑带你回去。” “不能带走,还不能看看了。” “有什么可看的,还能好过你跟前的。” “那可不一定。”她就还知道一个好的,秀色可餐、一本正经,像是高山流水一样的高贵人——上官子都,当真是百吃不厌,可惜啊,他现在还小,有十岁了吗,提起来也没意思。 当初她遇到上官子都时,明西洛都快稳定大梁江山了,她孩子也大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跟明西洛闹和离了,生气出门时遇到十五六岁的少年公子,让人怎能没有解钗的冲动,恨不得当少女一样接近他。 芬娘没想到她还真惦记着其他的。 项心慈被母亲看的非常无辜,她就是说说,现在又没有:“林无竞……是还不错。” 芬娘闻言终于松口气,林统领和皇上放心将人交给自己,万一在这里多了一个人,她怎么好意思面对林统领与皇上:“是个好孩子。”林家小公子,她听过。 “他晚上过去吃饭。” “好,咱们做好吃的。”芬娘转身,想了想又转回来,看着她:“放宽心,你都好。” 项心慈疑惑的看她一眼,点点头:“嗯。”爱憎喜恶,有固若磐石的,也有轻如浮萍的,她觉得她是前者。 芬娘觉得她没听懂,没懂就没懂,总会好起来的,不知道……五公子知道吗。 项心慈看着母亲走回庄姑身边,总觉得她似乎有些不一样……比如为什么安慰自己?因为自己没能把想聊聊的人叫到身边聊聊? 或许…… 太阳越来越烈。 项心慈坐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反而不那么显眼了,这期间当然也看到了几个勉强能入眼的,但也没什么让人说话的欲望,何况就如母亲说的,不错是不错,但没有好到,容忍后院起火的地步。 人群突然向两边让开,四处乱跑的孩子被各家各户抱住,本来喧闹的街上有片刻安静。 项心慈没动,这种情况只是代表有高官乘轿或马车经过,一上午已经好几场了,习以为常。 项心慈垂着头,拿着手里的小棍子在台阶上画着凤冠霞帔,捉摸着是不是听母亲的话该回去了。 太阳有些晒了,项心慈抬头看向母亲的方向。 穆济的马车刚好从这边经过,从卷起的帘幕里好似街边有一张面容一晃而过。 穆济下意识要确定一下,但没动,或许是刚刚想到了。 “穆尚书十几年如一日。” “谁说不是。” “这辆马车,穆尚书就没有换过。” “清廉的好官。” 项心慈转头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穆济吗?看着那辆配不上他官身没什么特色的马车,的确像十几年没有换过。 900二更 但不换马车跟清廉没有关系,穆济有几座风景宜人的宅子。 项心慈想到穆济,忍不住看向母亲,见母亲并没有看向穆济的方向,有些诧异,莫非没见过? 芬娘察觉到女儿的目光,擦擦手走过去:“怎么了?” 项心慈突然笑了,拉过母亲的胳膊,让母亲靠近自己,低声道:“娘觉得穆尚书如何?”问完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她觉得有些事能分高下,但一直以来就像棋艺高手没有对弈者一样,世界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人。 芬娘看着她发亮的眼睛,认真的想了想,她们那些年,正是现在朝中老去一辈风华正茂的时候,哪一个都曾独领风骚。 芬娘对当年风头正盛、经历传奇的穆大人自然也有印象:“是为数不多,让楼里姑娘觉得占了他便宜的人。” 项心慈恍然的‘哦’了一声。 芬娘莫名:“你哦什么?” “惊叹娘对他评价高啊。” 芬娘想想的确是那个意思:“悟性不错,你赶紧回去该晒黑了,一片荷叶顶不了多长时间。” “是该回去了。” 一刻钟后,穆济的马车再次从此路过,没有再看到一身而过的身影。 穆济收起折扇,那件事,表面上还无人问津,但他知道很多人都在等着三山的事闹出来…… …… 项心素特意找了理由回了娘家,与母亲和小弟说了几句话,急忙去找大姐:“大姐,项七的事,你问了她没有?”她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她怎么可以。 项心锦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声音有些重:“心素。” 项心素吓了一下,不明所以:“姐?”怎么了。 “那件事不要再说了。” “大姐……” 项心锦看眼妹妹,叹口气,尽量平稳好情绪,让身边的人出去,才看向受惊的妹妹,神色温和下来:“问就是跟你构陷项家的机会,你想过没有,这件事如果不是真的,就是你信口雌黄,如果是真的,你觉得你有什么办法,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是让她停止她的行为。” “她如果不听呢?” 项心素有些哑然,随机道:“杀了她……”这是必然的,总不能全家跟着她沦陷! 项心锦闻言看着二妹。 项心素紧张的攥着手里的丝怕。 项心锦突然懂了,妹妹想杀让家里杀了项心慈,或者说,那天三山的事情后,她就等着自己将事情告诉爹,让爹出面除了项七,不是因为项七身边有人,而是因为那年项七在庙会上失踪的事她看出了什么。 项心素被姐姐看的心虚:“总不能……坐视不管。” 是啊,可是有人不想心慈死,当年他能为此几乎弑妹,今天依旧可以。 项心素如果知道她不在乎,如果自己和项心慈一起死也不在乎,因为她会毁了大哥,大哥是爹和娘,是他们大房的一切。 “这话你永远不要再说,当年的事没有长记性是不是!”项心锦神色肃穆,唯恐她做出冲动的事,到时候不止兄妹相残那么简单。 项心素被大姐严肃的样子吓到,依稀想起当年大哥的样子,心底一寒,自己死了没什么,尤其能拉着项七一起死也是赚了,但大哥不能。 项心素想到什么,顿时所有的心气就像被人打了一拳。 项心锦何尝不心疼:“心素,算了,为什么要让厄运提前……” 为什么是厄运!“大姐!” “你还有父亲、母亲,何必再对他的事儿念念不忘。” “我不开心,我不服!她凭什么!她为什么那么做!”他明明是她们的大哥,是项家的骄傲,她怎么可以让大哥对她那么不同,她考虑过她哥吗!可所有的无助、痛苦,说出来的话只能是:“大哥他偏心,大姐,他太偏心了……”一句那样的猜测都不能说,她怎么不痛苦、压抑、害怕,为自己也为大哥为娘家。 项心锦心疼的抱住妹妹,她何尝甘心!可事已至此!可只要项逐元想杀掉她们,保下项七,在这场对决里,她们就毫无胜算,她同样不想看到妹妹出事,不想看母亲流泪,都是她至亲的人。 项心素哭的压抑又痛苦,像溺水的人非要抓住一根浮木:“祖母呢?祖母也不管吗?祖母不是说让你去忠国府住着……” “祖母的话她何曾听过,曾经我们管不了她,现在更管不了她……” “姐姐,姐姐……”为什么这样。 项心锦抱着她,哭吧,哭过能好受一些也好。 …… 莫国公府老夫人的院落内。 莫老夫人难得这个时间看到孙子,高兴自然高兴,但想到儿媳前两天跟她说的事,莫老夫人看着孙子突然有个猜测,下意识脱口而出:“她身边的人是不是你?” 莫云翳疑惑:“什么?” 莫老夫人看着给自己捶腿的折文,叹口气:“你的婚事也耽误这些年了……” “上次是家中要求太多,柳小姐无法接受,但现在母亲已经在准备,估计也快了。” 莫老夫人看着他没任何期待期许的态度,心中很不是滋味,曾经让他欣喜不已的那个少女、让他眼底有光的岁月彻底过去了,如今抵抗都没有了。 莫云翳见祖母久久没有开口,看过去,安抚一笑:“孩儿都好,哪家的姑娘都是家里好生养的,能娶,是孙儿的福气。” 什么福气,嫁到莫家又不是委屈了她们:“你……” 莫云翳先一步开口:“祖母,不管谁家的女儿,能照顾好您和娘就好。” 莫老夫人闻言,有些语塞,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这是当年的她怎么都想不到的。 莫老夫人犹豫再三,开口问:“她的事你听说了吗?”大儿媳说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恐怕是不敢乱传,只能说给她这个老婆子听。 莫云翳帮祖母揉着腿,祖母的腿这些年越来越不好了:“……听说了一些。” “倒是……像她的性格。”皇上才走了多久,就守不住了,何况还是那么的性格,当初没成婚就毫无顾忌,现在更是肆无忌惮了吧,实在不是正经女儿家。 莫云翳没有说话。 901一更 莫老夫人还想说什么,比如,说她不是良配,说这样的女人娶回来你能安心出门,说你不怕他背着你跟别人不三不四。   但看着孙子低着头仿佛时过境迁的侧脸,莫老夫人又心绪发堵。   她可以退一步让孙子娶一位身世不好的孙媳妇,可绝不能娶一个不守妇道的狐狸精,那才是霍乱的根源,项七小姐这样的,他们莫家可受不起,他孙子一直活着还罢了,如果去了,她是不是灵堂都不守!“折文……”   莫云翳还没有应声。   莫夫人突然生无可恋的地闯进来,未语人先哭,手一下下打在儿子身上,身边的人怎么拦也拦不住。   莫老夫人吓的够呛,也赶紧拦着:“你这是做什么!”   莫云翳却一动不动,任母亲的手一下下落在他身上。   莫夫人泣不成声:“折文,你怎么能问都不问我和你爹一声就申请了外调,还是去那种苦寒之地,你是想要娘的命啊……”莫夫人不顾形象的瘫坐在地上,让她死了算了,她活着干什么,儿子都留不住。   莫老夫惊讶的看向孙子,她刚才就奇怪为什么这个时间他会在家,平时都要落了灯才看到人。   侍女、丫鬟们苦涩的扶着夫人,劝着夫人起来。   莫夫人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折文不单是她的儿子,还是她在国公府的寄托,是莫家世子,是骄傲,为什么又要离开,还是去那种一年死一个太守的苦城,就是犯了错流放的官员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莫云翳心里叹口气,神色如常,伸手去扶母亲。   莫夫人没让她碰,除非他收回意愿!   莫云翳无奈,劝道:“娘,孩儿身为人臣就要为国尽忠,何况北部没有您想的那么差,安王府驻守北部多年,一样血浓于水,这次皇上开通北东陆海双贸,需要一个了解这方面又分量够重的官员坐镇,孩儿去更好合适,再说我想去。”   “你想去,我呢!你祖母呢!国公府呢!你考虑过我们没有,那种地方战火不断,现在他们是消停,可万一打起来你敢说你不上战场,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国公府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活!”   莫老夫人也简章的拉住孙子的胳膊,绝对不能去,她这个孙子她最了解,若是去了,肯定亲力亲为,要是开战那还了得,定时要上战场。   她不同意,城西那件事家里就几乎绝望,外放那些年她们也提心吊胆,就怕孙子这性格让人暗杀了去,这次说什么也不准。   莫云翳无奈:“祖母,娘……”   莫夫人不松口:“你少说那些,项逐元怎么不去,而且你申请了常驻,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折文,你到底在想干什么?娘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娘,你别这样。”   “我还能怎么样,你回来没几年如今又要走,那种地方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莫老夫人更慌张:“常驻,你不打算回来了!你外放过轮也轮不到你去,为什么要走,是不是因为她?”   莫云翳不想祖母那么想:“不是,我身为朝廷命官,本就该为梁国效力为皇上分忧,怎么能留在安逸之地。”   莫老夫人不信他这个,这么多年了,所有的事实拿到不足以证明那个女人不是良配:“大梁官员多了,项逐元能去,你爹能去,不行了皇上的近臣也能去!怎么也轮不到你,你还说不是因为她,她对你影响就那么大,让你连梁都城都待不下去!”   莫夫人本伤心欲绝的哭声停下,疑惑的看向婆母:“为了谁?”继而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柳家那个姑娘,我造的什么孽呀,为什么非要给折文说柳家的孽障,我好心为她,她却不领情,都是我不好,我鲁莽,折文你要是喜欢,娘同意她继续为官,只要你不走,折文,你不走娘什么都答应你。”   “娘——”   莫老夫人见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示意嬷嬷带人下去,自己亲自去拉儿媳妇:“你别这样,你让折文怎么做人。”   “我又没跪下求她!”她心里的苦谁能知道,谁现在不觉得折文没有娶妻是她的过错,是她一次次看中不合适的女人,说她自视甚高,高不成低不就,结果杨家女儿死了,柳家没成,都是她看中门第,舍不得低就。   难道她想给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错了,难道她儿子配不上,她凭什么从那群等着攀高枝的人家里挑。   再说,她挑吗,她现在有何脸面挑,怎么没有放低标准,谁知不巧了赶上选秀才搁置下来,如今又有皇家指婚一说,她才不敢冒然打听谁家女儿。   她这也错了吗。   莫云翳看着母亲如此,心中愧疚:“娘,你快起来,地上凉,我对柳小姐没看法,她有她的追求为支持,您别这样想。”   莫夫人瞬间抓住他手臂:“那你为什么走,不是为了她为什么走。”她没想到儿子看中的是项逐元的未婚妻,为什么前些年一直不答应杨家的婚事。   “娘,您又胡思乱想,我对柳小姐没什么,而且我答应你,等成婚了再走,但凡娘喜欢就行。”   莫夫人闻言心里更苦了,哪个正经人家嫁女儿两个月就行了,他的婚礼也不可能两个月就准备妥当,听他的语气,娶回来了也不可能带去任上,这算什么,还不如折文跟她闹就要娶柳雪飞。   莫夫人有些怪儿子在女色上不开窍,她宁愿儿子不那么优秀,贪图女色,也好过去什么正北送死。   莫夫人干脆来硬的,一意孤行:“我不管,我不同意你外放!你现在就去跟皇上请命!”   “皇上已经批复了,出发的日子也定了。”   莫夫人颓然的看着他。   莫老夫人的眼泪流了下来,枯瘦的手臂一下下打在他肩上:“你个不孝子,不孝子……”还说不是为了那个狐狸精,如果那个狐狸精整天花言巧语他舍得走:“不孝子!” 902二更 “祖母……”莫云翳真的很无奈,怎么弄的像生离死别一样:“孙儿上任就是正三品官员,多少人抢那个位置,只是我觉得我合适吧了。” “让那些抢的人去,你让着他们先去!你未来的正一品国公需要一个正三品的位置。” 莫云翳不说话,这不一样,一个是蒙荫,空有头衔俸禄,另一个是实权,可说这些没用,他们莫家是皇家近臣,不可能只是空头衔,但他还是想出去。 莫老夫人也有脾气,她一忍再忍,显然莫云翳没有理解她的用心,说什么权利、说什么想去、说什么为了大梁国,满口仁义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外放丰年郡你根本不想走,现在就不得不走了!我不提,不代表你能一直沉寂过去,这些年你不成婚,你敢说你不是因为她,我的一条腿不能让你清醒,你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你好友定了亲,等找到更好了,容家的亲事也不要了,现在夫君死了,身边就能站着别的男人还不能让你清醒!” “祖母!”莫云翳难得大声。 莫老夫人没有让着他:“你也说了是你不愿意,那你现在干什么!如果要尽孝,我和你娘现在把话放在这里不准你走!” 莫夫人完全傻住,他们在说什么! 莫云翳愧疚的收回刚刚几乎控制不住与祖母顶撞的冲动:“不是……都过去了……”他与她的事情已经结束。 “胡说!” “你们在说谁?”莫夫人捂着自己胸口,有种不好的预感,整个人在发懵。 莫云翳直接道:“娘,那些不重要,我们自家现在的事才是你该考虑的,你不是一直要抱孙子,那好,也不用要求那么高,与你和祖母相处的来就好,你也不用觉得两个月亏待了对方,你和祖母都是宽和的人,还能让女子到了咱家受了委屈,婚事最好五天内定下来,身份高了的不行,就低一点。” 莫夫人目光更空了,为什么突然这么急,为什么不让老夫人说:“那是给你选娘子,总要你喜欢吧……”莫夫人觉得自己仿佛游离自己之外说了这些话。 “古往今来也没有子女喜欢才娶的道理。”莫云翳语气坚定。 莫夫人忽然抬头:“你心里的人是……” “娘,她已经成婚了,有自己的生活,娘不要乱猜的好。” 莫夫人看着儿子坚定的不容人再议的目光,恍惚间如晴天霹雳,折文何曾强硬与她和婆母对峙过。 而她这个母亲,竟然第一次知道儿子心里竟然有人。这些年,她自认对儿子关心有加、对他的婚事也尽心尽力,更是开明的母亲,却从不知道儿子心里竟然有人。她这些年忙碌的都是什么?!还不如婆母吗! 莫老夫人盯着莫云翳,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他走! 莫夫人坐在地上,她自认愿宽和仁善,可她扪心自问多年前会同意崭露头角的儿子放弃门当户对的杨家吗? 而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你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你好友定了亲,等找到更好了,容家的亲事也不要了,现在夫君死了,身边就能站着别的男人还不能让你清醒’。 是那个人吗,项家七……她不会同意,绝对不会同意,就是她死也不会让有那样的母亲的女子进门,莫家丢不起那个人。 更何况那个时候她就传出在祖父寿宴上逼的项大小姐的妾室流产的丑闻。 从来觉得离她很远,只要远远看戏就行的人,原来曾经与她那么近过,甚至与她儿子有什么? 莫夫人完全无法想法,她正直公正的儿子,跟那个离经叛道的女人,两个根本没有交集的人,他们两个怎么会认识? 莫夫人茫然的看向婆母的腿,婆母的腿是什么时候伤的,好似很久了,跟忠国夫人有关系? 莫夫人想到那个名字都心底发寒,更让她胆寒、害怕的是项七小姐此人,纵然心狠手辣,却美的让人心底发毛。 忠国夫人好看,这是放在她们心底谁都不愿提及的事,但却无法否定,她每次出现带给她们的冲击力。 她们尚且如此,男人呢?莫夫人又看向儿子,她从不动凡心的儿子被怎么样打动过,才让婆母忌讳莫深。 “娘,娘……”莫云翳看着母亲空洞的目光,刚要让人请大夫。 莫夫人突然开口:“不用,项……” “娘!已经过去了都不要再提,我外任跟任何人没有关系,而且我每年都会回来看望你们,你们何必胡思乱想!” 莫夫人收回话语,就这样看着莫云翳。 莫老夫人瞬间心如死灰,莫云翳没有答应她们,说她心里不恨忠国夫人是假的,她恨不得把那个女人挫骨扬灰! 那个女的明知道她是什么还来招惹她孙子,她甚至不以嫁入莫家为目的而招惹折文,不就是说了她几句,说错了吗何至于…… 莫老夫人想到这些年说忠国夫人几句的人的下场,瞬间开始捶自己的腿:“不中用,不中用……”是她这个该死的老婆子给孙子招来这样的劫难,她怎么不跟着国公爷一起去了,为什么还活着。 莫云翳见状,急忙拦住祖母:“来人,来人!快去请大夫,祖母,你别这样,祖母——” “我没用,我没用。” “祖母,不关你的事,祖母你停手!” 莫夫人就呆坐在床边看着,她儿子和项家七小姐有过一段感情……前皇后……忠国夫人,她天天还像傻子一样一无所知。 “是祖母对不住你……祖母对不起你……” 莫家的闹剧一直到两位长者喝了安神药才平静下去,府里的气氛低沉压抑。 书房内,莫国公久久不语。 莫云翳没有说劝解的话,因为他一定会走。 …… 御书房内。 延古将莫家发生的事报给了皇上。 明西洛负手站在窗边,想着心慈什么时候回去。 他不是因为心慈的事让人盯着莫国公府,如果谁当的起顶天立地几个字,莫云翳当属一个。 而是这次莫云翳外调,他也有些诧异,看来是莫家不太赞同。 903一更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回皇上,温工提的几家铺子属下派人取了样品回来与登记在册的原铁做对比,确实不一样,目前源头正在让人跟进。” 明西洛点点头,有胆子私开铁矿,销路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的,朝中数的过来:“这件事私下查,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皇上。” 明西洛转身回到案前:“夫人最近有没有提过他。” “温工?回皇上,不曾听林统领提。” 明西洛拿起一份折子,那就是不记得了,街上走一走都能看见几张脸当真是——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这两天林统领在那边留宿了?” 延古没说话:“……” “出去吧。” …… 芬娘看到明大人提了一条鱼进了,下意识的看眼椅子上挑选珍珠的心慈,急忙找了个盆把鱼放进去:“托大人的福,今晚有鱼吃了,我拿到厨房去。” 项心慈抬头看他一眼,焦急的招呼他过来:“你快来看看,用在长裙上是粉珠好一些,还是银珠好一些。” 明西洛松口气,弯腰站在她身后,看着摆放在前面的十盒不同种类的珍珠:“如果用在大裙摆上,又是现在的季节,银色好一些。” “那就银色?” 明西洛点点头:“其实什么颜色都好看,” 芬娘出来看到两个人有说有笑,嘴角也漾开一抹笑意。 油灯熄灭,狗吠渐消。 红芝穿了一件小衣躺在炕上,睁着一双眼睛比油灯还大,此刻她毕生的信仰都快散架了。 芬娘听着她翻来覆去的声音,非常无奈:“赶紧睡吧,明天还要上工。” 红芝瞬间坐起来想跟奶奶说说惊世骇俗的所见,又赶紧躺下,奶奶也看见了为什么无动于衷,主卧的那位夫人昨天还跟……跟……亲亲我我,今天晚上就换了个老爷…… 但,她怎么能随便换老爷……红芝觉得世界都变了! “睡吧。” 她睡不着!说着睡不着的人没一会便安静了。 夜色温柔的延伸侵占…… 翌日大朝,天不亮,芬家小院里静悄悄的站满了人,长安捧着龙袍侯在客厅外。 芬娘睡的浅,听到声音已经醒了,穿上衣服出来,乍然看到这么恭敬而立的人,顿时垂下手。 长安急忙小声问安:“老夫人早。”顺便解释一下:“主子今日大——”朝。 明西洛掀开帘子出来,先对老夫人点点头。 长福已经端着水盆上前,长安展开了手里的龙袍。 一切悄无声息的开始,前前后后十几个忙碌了一盏茶的功夫,又悄无声息的结束,明西洛临走前对老夫人道:“火上煲了鱼汤,等她起了让她吃一点。” “是。”芬娘目送皇上离开,再看眼静悄悄的里屋,不自觉的在客厅里站了好一会,看着风吹不起一点的练字,忍不住想,以明大人如今的地位怎么忍下林统领的。 芬娘最终叹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 项心慈睁开眼,瞬间将林无竞脑袋推开:“你差点吓死我。”明西洛走了。 林无竞主动站定,阴沉着脸将一封信递给夫人。 “什么?”项心慈接过来,看眼信封上的落款,起身,手放在林无竞肩上:“好了,无关紧要的人。” “夫人无关紧要的人真多。”林无竞说完直接转身去了大厅。 芬娘端着鱼汤,看到他出来,急忙道:“林大人,喝点鱼汤。” 林无竞立即客气的端过来:“多谢老夫人,老夫人喝。” 项心慈疑惑,莫老夫人?这个老太婆还健在。 …… 众生入色的二楼雅间内。 项心慈穿了一件紫色宽松的广袖抹胸飞仙长裙,将肚子遮的不漏痕迹,头上随便戴了一枚东珠翡翠掐丝金步摇,手腕上套了更简单木镯,整体素净又明艳,身后也只跟着秦姑。 莫老夫人盛装坐在轮椅上,身后是憔悴不堪的莫夫人。 项心慈看她一眼,便绕过她们坐到主位上。 莫老夫人乍然看到她,立即握住轮椅的椅臂,唇角忍不住发颤,克制着对老天不公的怨恨才能止住心底的恨意,她凭什么还好好的,却轻而易举的毁了她孙子一生,最让她不甘的是,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她什么都做不了、说不了,还要求她开恩! 秦姑姑将桌子上原有的茶杯推开,换了新的茶为主子沏上,清雅的香气在房间内蔓延。 莫夫人眼睛红肿的站在婆母身后,她知道忠国夫人容貌瑰丽,但从未细究过竟如此绝艳,小几岁的时候又是怎样的青涩动人,让她从不动心的儿子深陷其中。 莫夫人只要想到那样的场景便恨不得杀了自己,她当初就不该让折文住在庄子上。 项心慈没空跟她们耗着:“捡重点说,你时间有限。” 莫老夫人更没想到她说出来就能出来,信件转到她手上的时间那么短,说明整个忠国府都在她手里,她出入自由,府中严令禁止,否则不会这么快。 不过随即释然,那样的境遇下尚且心气高,如今今非昔比才是。莫老夫人抚着轮椅要下来跪安。 “行了,说事。” 莫老夫人没有坚持,以为莫夫人搀扶不动她,她自己的身体起床都难,更不可能凭一己之力跪在地上:“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请安!” 莫夫人急忙跪在地上:“臣妇参见忠国夫人,忠国夫人千岁……” 莫老夫人余光看眼她不耐烦的神色心更凉了,但凡她对孙子有一分期许也不会看着莫夫人下跪时无动于衷。 莫老夫人压下心底所有的不甘,恭敬又屈辱的开口:“求夫人看来往日相识一场……阻止老妇孙子外任……” 项心慈:“莫云翳要外任?”她没听说。 “……是。” 项心慈看着眼前两个女人,突然觉得好笑:“你们觉得因为我?” 难道不是!莫老夫人却不敢说,但她更不信如果当年他娶了眼前这个女人,他放着温香暖玉不管要去什么外任,也不怕他前脚走,后脚这个女人就让他蒙羞! 904二更 项心慈不客气的笑了:“在你眼里,你孙子是一个为了女人晕头转向的人?” 莫老夫人沉默着,默认。 项心慈端起茶杯,看着莫老夫人,这个老太婆看不上她,或者说,她们那一辈分的老太婆都不喜欢她:“当年在城西郊外,本宫差点被大水冲走他先想到也不是先救我,首先是他的河堤,再次是河堤下的万千黎民。莫老太婆,你看不起你孙子也该有个度吧。” 莫老夫人顿时看向忠国夫人。 项心慈含笑的看着她:“而且,当初还是我救了他和容度,就你孙子那种他死也要别人活着的行事作风,你觉得那样的大灾下,他不想着营救更多的人?我跳下去找到他的时候,他都沉底了,拎上岸后,叫都叫不醒,我没跟你们家要清白,逼着你孙子娶我,是我仁义,你不会这些年不感谢我,还天天诅咒我吧。” 莫老夫人瞬间愣住! “你真天天诅咒我!” 莫老夫人这张老脸第一次没脸见人。 项心慈大度,不跟治下子民一般见识:“说你什么好,遇到这种事,还好意思给我写信,简直是看不起你孙子。” “可他……” “我跟他,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而且已经结束,结束也不是应该你的腿,你的腿没有意义。实不相瞒,梁公旭走后,我们联系过……” 项心慈满意的看着两张险些昏过去的脸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天跟芬娘生活久了,她看她们两个并不反感,老太婆、老妖婆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忍了:“是他觉得我们不合适,所以分开了。不是什么求而不得,也不是你们两个会拦着,你们对我来说不是事,所以是我们不合适,理性的决定分开。他外任,应该是他深思熟虑后的考量,与个人感情没有关系。” 莫老夫人像被扎破的祈求,没有蜡油的孔明灯,整个人精气神都别抽干一样,态度恭敬下来:“夫人……说的是真的?” “骗你的意义在哪里?” 莫老夫人觉得自己像小丑一样,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志得意满的过来,结果却是如此:“折文他……” “他把你们放在第一位,你们差不多也尊重一下他。” 莫夫人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她,印象中她任性妄为、胡作非为、以色侍人,是个狐媚子。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她坐在那里,虽然看着一样不正经,但骨是骨、相是相,当得起惊艳绝伦四个字。 秦姑姑:“看什么!夫人是你能看的!再看挖了你眼珠子!” 项心慈耳朵有点疼:“你喊什么,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秦姑姑张张嘴,又闭上,行,她多管闲事。 莫夫人立即垂下头。 莫老夫人觉得自己何止腿瘫了:“当年是你……救了折文……” “要不然他为什么谢我。” “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我弄的,但你要知道,是你活该对我评头论足,而我刚好性格不好,能报复你。” 莫老夫人无话可说:“是老妇唐突了……” “所以莫云翳要外任?” 莫老夫人与莫夫人提起这件事,顿时萎靡下来,生无可恋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可又因为是孩子自己的选择,似乎又能接受了一些,只是仍旧心疼,仍旧伤心,怕不知道遇到什么,天人永隔。 项心慈叹口气:“对大梁来说,有这样的臣子是福气,对二位来说就未必了。” 莫老夫人没想到有被眼前人安慰的一天,恍惚觉得或许让折文娶了她也没什么不好:“多谢夫人……体谅……” 项心慈起身:“实在不愿意,你们跟着去就是了。” “岂不是给孩子添麻烦。” 莫夫人也急忙道:“哪里天寒地冻,婆母的身体受不了,也让孩子担心,我到是可以跟去,但……”莫夫人颓然:“我还要照看家里,哪有我跟着上任的道理……”舍不得儿子又不能跟去,说出去让人笑话。 项心慈看着两人,觉得吧……说不到一起,都说不经她人苦莫劝她人善,但她也算经历过她们的苦楚。 当初她女儿一心贴在男人身上,就差将摄政王府拱手送人了,但明西洛说,不过是他女儿喜欢的一样饰物,只要女儿能拥有在身边,送点地位权势算什么。 所以项心慈觉得,莫家,没明西洛的格局,不够狂妄,换做明西洛,什么香的臭的,只要他子女喜欢,就得给他儿女弄回去。嘴上再不愿意,皇位不也给老大那蠢笨的猪了。 不过项心慈觉得,说给她们,她们也没那格局,就像莫夫人不会离开丈夫、婆母去跟着儿子走一样:“没事,我走了。” 莫夫人见她要走,突然有些……夫人不再给她想想办法?可忠国夫人还是走了,就像她的突然一样,走的也不曾回头。 莫夫人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恍惚觉得:“折文……或许真不在乎娶不娶妻。”珠玉在前。 莫老夫人不那么想,突然道:“夫人不是说折文不同意,折文为什么不同意,你回去跟折文说,说你同意了。” 莫夫人完全不明所以的看着婆母,她同意什么?! “你同意她们两的事。” 莫夫人瞳孔一点点睁大,婆母在说什么胡话! “所以你觉得折文该娶一个女孩,然后两地分开这样过一辈子,既然都这样了,何必不同意,怎么都是不在一起,他四五年回来见夫人一面,开心开心,就当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成全她了!至于孩子,我看她也不稀罕!” “娘,你何必跟她置气!”明显的气话,莫夫人快要慌了。 莫老夫人的确生气,生孙子的气,也佩服孙子的选择,可,就如夫人说的,谁知道哪一刻他看不得别人死自己想死了,她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回去问问他是不是还喜欢,如果还喜欢,我就认了!” “娘——” “他,总该有一件事是喜欢如意的。” 905一更 莫夫人难以置信,老夫人在说什么胡话,这怎么可以! 她不是说这件事不对,而是这件事不可以,抄家灭族的大罪!忠国夫人是谁!“娘不是我理解的那样……” 莫老夫人突然觉得十分疲惫,声音有几分倦怠:“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算来,七八年了吧,那时候他很喜欢那姑娘,不像个孩子一样偷偷带着她翻山来咱们家玩……” 莫夫人觉得老夫人在说陌生人。 莫老夫人却笑了:“不像他是不是,我也惊讶他那样一板一眼的人婚前与人私相授受……可那就是他……”莫老夫人的神色又沉默下来。 “可……” 莫老夫人脑海里下意识闪过忠国夫人说话的态度,不自觉的反问出来:“为什么可是,他不能要想要的吗。” “娘,那是忠国夫人,何况……折文总要,生儿育女。” “你缺孙子孙女!” “但折文缺,总要有人继承他的衣钵,给他养老送终。”老夫人太想当然,谁又能事事如意、处处顺心,她承认折文有遗憾,可谁没有遗憾。 “你,你……”莫老夫人气的够呛:“然后他为了我们两个人老不死的,成了家,每年从关外回来,还要应付一个记不得名字、认不清样子的妻子,劳心劳力的做好人相公。” “娘,你严重了,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莫老夫人冷吭一声:“国公一辈子收边关不回来,你心里没怨恨。” 莫夫人底气不足,但:“被宫里知道了……”死无葬身之地。 “他几年才回来一次……” 莫夫人觉得老夫人疯魔了。 …… 不单莫夫人觉得老夫人疯了,莫云翳听完母亲的话也觉得母亲病的不轻:“娘,你在说什么。”简直—— 他以为母亲和祖母这些天没有动静,已经接受这件事,想不到会说出如此没有分寸的话。 莫夫人看着儿子,莫名松口气,她想不出自家沉默寡言、循规蹈矩的儿子怎么偷偷带女孩子回家,情难自禁。 但她希望儿媳妇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别说十年八年见不到,就是一辈子不见,也愿意无怨无悔的守着儿子。 更何况他莫家什么人家,嫁给她出类拔萃的儿子,世子妃的荣誉和莫家掌权人戳手可得,足以抵消所有顾虑。 但是……老夫人的话又让她犹豫,她也怕儿子真不管不顾的上了战场,还往最危险的地方去。 莫夫人想起折文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事不关己,至少他曾强烈拒过婚,说明,他很喜欢当年那位女孩子吧:“你别激动,娘没有怪你的意思。” “这不是怪不怪我,是娘怎么能说出如此失礼的话,您将忠国夫人置于何地。” “娘没那个意思,而且娘现在才知道这件事,就想着如果你喜欢……” 莫云翳严肃的看着母亲,他没想到母亲又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她母亲私下里没少不耻忠国夫人,现在却提出这种可能。 莫夫人被看的尴尬,说的更没有底气:“短短数载,娘想着你如果喜欢,我就当认了。” “娘连大梁礼仪法度都不顾了,忠国夫人什么身份,容你我在这里推阻,祖母年纪大了,有些事喜欢胡思乱想,娘也跟着她胡闹,难道娘觉得皇上和太皇太后是瞎了聋了,又怎么看忠国夫人的的品性。” 品性?“她身边有人的事儿还能是假的?那么多人看见了,她身边肯定有人,她都敢做,何况你又……喜欢……”最后两个字说的有点低,其实她也怕,这是杀头的大罪。 但她儿子不是要外任了吗,不一定几年回来一次,谁能想到她儿子,女人吗,得不到的时候想的不行,得到了未必会在坚持,怎么算,对她儿子也没有坏处。 莫云翳无语:“……异想天开!”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跟他说这些,他让他将牢底坐穿。 “你敢说她没有。”看她那样子,恐怕没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紫金殿想去就去,皇位在她心里恐怕是先皇让给皇上的,皇上表面还不敬着她,她早晚:“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是你?” 莫云翳拍案而起:“娘——” 莫夫人吓了一跳,对儿子她有本能的敬畏:“我……就是看你喜欢……” “我不喜欢!”莫云翳眉头紧皱,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不喜欢她的生活态度和毫无道德感的肆意妄为,简直没有束缚,怎可…… 莫夫人有些懵,又有点高兴:“不喜欢……”太好了,不喜欢,她也怕死。 莫云翳目光黯然,其中种种,他亦说不清楚,他甚至准备冒天下大不为违娶她,看她只能给一个随便相处一二的位置,简直—— 莫夫人放心了,只要不喜欢一切都好,还是他儿子好:“那你觉得城中谁家女……” “娘,不要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我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找好了人,准备成婚。” “……”莫夫人一时无言,突然觉得儿子很陌生。 莫云翳觉得有必要提醒母亲:“娘刚才的话如果被上面知道,轻则全家流放,重则诛灭九族,娘还是不要再说忠国夫人身边有人的话了!” 莫夫人看着儿子的眼睛,瞬间打了个寒颤,他……不高兴什么? “孩儿告辞!” …… “去查一下夫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和小七之间的事,除了祖母、五老爷没人知道才对,而这些人都不会说出去。 “是。” …… 项承对莫云翳即将外放的事,叹息、尊敬、松口气都有,说到底希望他走,毕竟对莫云翳曾经想做的事‘心有余悸’。 三山花节的事,他差点怀疑莫云翳,怕心慈受不了莫云翳的蛊惑,现在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走了就好,虽然是个不错的孩子,但无份吧。 项承又想到了芬娘,如果……哎,即便有如果,莫家恐怕也未必愿意次嫡家的嫡女嫁过去,到时候也是受委屈,不想了。 “小项尚书,皇上传您和工部尚书进宫。” “知道了。” …… 906二更 莫云翳打探一件事不至于过夜,祖母与母亲同时出门的消息令他头疼又觉得自己可笑:“她们见了忠国夫人?”莫云翳语气疲惫,他没想到祖母会做如此没有章法的事。 阿图看眼世子,这么多年了,世子一样没有走出来:“回世子。”恐怕:“是。” 莫云翳觉得自己非常可笑,又自嘲,但最近母亲不再提不让他去的事,是她说了什么吗。 莫云翳又想到了以前,有些过往就像植入了记忆,想忘都忘不掉:“试试递下拜帖……” 阿图心里叹口气:“是。” …… “要外任了。”项心慈想到他会因为莫家二老的事见她,道歉也罢、愧疚也好,只是没想到拜帖来的这么快。 项心慈没什么事,除了安胎也轮不到她优思国家大事,每天只是想想怎么帮她母亲晒野山菇。 莫云翳看着眼前的茶杯,久久没有应声,他没有注意她穿了什么,熟悉的淡雅却缠人的香气,一如曾经一样清晰,好像不管多久,她都是山洞里安静乖巧坐在他身前,任她梳发的少女,做不来她的从容淡定。 项心慈看他一眼,见他不说话,没说什么,她也是打发时间而已。 秦姑姑看莫世子一眼,想到了自家世子,世子这次气的时间有些长。 莫云翳收回放在杯子上的手,声音不高:“我以为你不会出来。” “不至于。” 莫云翳苦笑,撑起的底气几乎烟消云散,她散漫的过于不在意,但他依旧坚持把话说完:“对不起,我祖母和母亲失礼了。” “没什么。”项心慈听着外面的曲子,坐的累了,白皙的手腕撑住自己小巧的下巴,放松随意:“她们也是担心你。” 莫云翳突然抬头看向她,一张桌子,隔出那么远的距离:“曲艺坊的技艺越来越精进了。” “嗯。” “三山花节时身边有人了。” “嗯。”项心慈喝了一口茶,茶香悠长,回甘绵柔。 莫云翳瞬间压住腰间的玉佩,没想到多少人暗自揣测不敢问的事,她如此轻易说了。 莫云翳自嘲一笑:“像你的风格……”当初也好不犹豫的与容度订婚。 项心慈看他一眼:“你冒犯了。” “我知道。”莫云翳端起桌上的茶一口饮完,手指笼着茶杯没有放:“谢谢你……劝了我母亲。” 项心慈移开目光,透过纱窗看向外面:“是她们自己想开的。” 莫云翳觉得自己幼稚了,或者说他有太多不甘心,赤诚捧上她却不屑一顾:“你真正喜欢过谁吗?” 项心慈又转过头,不解:“怎么了?” 莫云翳觉得自己可笑,她根本不屑回答他,他记住的她说不定全忘了:“以后跟人外出,注意一点,多少人盯着人,难保不会让皇家知道。” “嗯。”项心慈又看向窗外。 莫云翳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而且一句‘嗯’什么意思,她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莫云翳看着她明天就能掉脑袋的行事作风,不得不提醒:“很多人看到 了那天的事你知道吗!”只是没让想当出头鸟而已。 “嗯。” “你嗯什么。”莫云翳不想急都急了,他还想问她想过他没有,这么快就:“我没有别的意思,至少你注意隐蔽……” “谢谢。” “心慈,你别像以前一样不在意,以前你只是五房七小姐,没有那么多人盯着你,现在多少人想除掉你,以此撬动令国公府。” 项心慈看着他的样子,态度也认真了一些:“知道。” “知道你还大张旗鼓……”还…… “不是我要他跟着,是他非要跟着,你问他去好了,咦,这首曲子好听……新曲吗……” 莫云翳看着又去听曲子的她,她很多东西都没变,只是当年愿意骗他时收敛了一二,所以‘你问他去好了’这个人他认识,还是朝中人,细作? 莫云翳手不自觉的握起,有人要害她:“我认识……”莫云翳问的小心。 项心慈觉得这首曲子非常不错,明快晴朗,漫漫闲事,也没空跟莫云翳猜来猜去;“明西洛,问他去。” 莫云翳脸色陡然一变,不是容度,不是林无竞! 秦姑姑突然看门口一眼,顿时恭敬的躬身。 林无竞看了里面的人一眼,默默地关上雅间的门。 明西洛一身常服走进来。 项心慈没有转头。 莫云翳看着来人,艰难的起身,想起此人手里的一万骑兵,想起他站在心慈身后的样子,想到他的过往,项家门臣。 莫云翳敛下心底的焦虑,他威胁心慈:“微臣参见皇——” 明西洛先一步开口:“起来吧,出门在外不必拘礼。”人自然的坐在项心慈身边,语气亲昵:“出来怎么不说一声,我也没事和你一块听曲。” “随便走走而已,无竞告诉你的。”项心慈瞪他都嫌费力气,懒得管。 明西洛笑笑,将她面前的水倒掉,重新帮她沏一杯:“莫爱卿别站着了,坐。” 莫云翳脸色灰暗,林无竞,明西洛。 明西洛仿佛没觉得有外人在,跟着心慈听了会窗外的曲子,赞道:“确实不错,喝茶,莫爱卿要外任了你知道吗?” “听说了。”项心慈看莫云翳一眼,见他还站着:“坐。” 莫云翳看她一眼,没再推辞,恭手:“是。”他沉默着坐下来一言不发,对茶杯里换了的水不置可否,宣誓主权?或者说,他为什么来这么快,不放心什么。 项心慈自觉跟莫云翳之间没什么,就算有,也不惧人看:“他外任那么远,你决定的?” “是莫大人志在四方。” 项心慈想着也是。 莫云翳听着两人间的对话,刚刚升起的想法,因为项心慈没有改变的语气,没有任何立足之地的土崩瓦解,心思郁结。 他宁愿是皇上逼迫。 明西洛见心慈没跟他秀恩爱的自觉,他也不好做的太明显,勉强转向莫云翳:“莫爱卿怎么和夫人遇到了?” 莫云翳想都没想直接道:“如皇上一般巧遇。”皇上不也在这里,难道不是巧遇。 907一更 明西洛看着他,没有退让。 莫云翳也可以看着他,完全可以不妥协,他出现在这里就有问题! 但,直视帝王为大不敬,莫云翳收回目光,却没打算为一时口快解释什么。 明西洛沉下神色,他不意外莫云翳如此,但会不悦,他一直知道没有明面上的身份,他就与林无竞等人无异,都是藏在暗处见不得人的存在:“如此……倒是巧了。” 莫云翳这次没有开口。 房间内莫名安静下来,秦姑姑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不自觉的看夫人一眼,见夫人神色如常仿佛没察觉什么,心里叹口气,垂着头也不吭声。 莫云翳坐了很久,明西洛自始至终没有走,项心慈也没有‘让’明西洛离开的意思。 莫云翳缓缓起身,声音想吸饱水的海绵沉甸甸的:“时间不早了,有机会再拜见夫人,微臣告辞。”最后四个字对上明西洛。 明西洛看着他微微颔首:“嗯。” 莫云翳余光又看了心慈的方向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最终默默的退下。 项心慈待莫云翳走后,方收回听曲的悠闲,神色一点点沉下来,看向明西洛:“莫云翳怎么样?” 明西洛心咯噔一下,脸色瞬间黑下来,想提醒:他们说好的,只有他们三个! 项心慈不等他回答,冷哼一声,起身走了。 秦姑姑焦急的看皇上一眼,急忙跟上夫人,还不忘小声嘀咕:“夫人怀着身子,老爷千万别跟夫人一般见识……”人已经追了出去。 …… 项心慈脸色难看的踏入芬娘的院子,直接让林无竞跪下,看都不看他回了里间。 庄姑姑看跪着的人一眼,赶紧擦擦手进去伺候祖宗,绝对不敢求情。 临近傍晚,芬娘拎着卖剩的半袋野山菇回来,刚推开门就被跪在影背墙处的林统领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林无竞身体跪的笔直,不吭声,是他让人通知的皇上! 芬娘看他这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赶紧把菌菇放到厨房进了屋:“怎么了?” 项心慈能跟一个奴才生气,还不被他们气死,已经换了衣服坐在窗前画画,声音平和:“没事啊。” 芬娘看她一眼,再想想外面杠着的林无竞,坐在女儿对面,大概明白了:“外面那位差事没办好。” “你说林无竞,多此一举,自以为是。” 芬娘想到两人不久前还腻歪歪的样子,无奈的看心慈一眼,看她无所谓的样子,估计跪了一段时间了,劝道:“怎么也是自己人,偏爱一些还是要的。” 项心慈不耐:“我平日就是对他们太好了,想把狄路支走就把狄路支走,想调走宋子宁就调走宋子宁,那个小木匠也依了他们,怎么就没完没了,以为能当家做主了。” 芬娘提醒:“铁匠,温工是铁匠。” 随便是什么:“我要是想跟莫云翳在一起屑于看他们脸色问他们意见!” “那当然不屑,但问还是要问,问了是态度问题,表示对家庭的尊重,当然了,定夺还是要你拿主意才行。” 项心慈想杠的所有的话憋会肚子里,觉得母亲说的对。 芬娘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可你要记得,该问的时候一定是要问,你问了后还强硬的决定,和你不问就决定是不一样。” “难道不都是生气?” “不一样,前者代表你们都在彼此心上,就算你硬定了,事后也是家里矛盾,能三言两语的哄好;你不问就定,是不相干的人才做的事,莫云翳?莫世子?” “娘知道。” 到是会挑人,也是,女人和男人毕竟不一样,只要能暧昧的,多多少少是入了眼喜欢的,难怪他们不愿意。 芬娘起身:“怎么可能不知道,梁都城有名有姓的就那么几个。”项世子和莫世子最顶尖的两个,如今莫世子还没有成婚,不用说,心慈是见了不该见的人:“我去做饭。” “让庄姑做吧。” “不用,习惯了,不做反而不习惯。” 项心慈才看向庄姑姑:“让他起来吧。”想了想又道:“告诉他,以后有事直接跟我说,难道拉上明西洛我就一定妥协,他自己说我就不宠着了,这次跪着就是让他长长记性。” 庄姑姑不太懂,但夫人让说什么就说什么:“是。” 芬娘生了火,切好菜,水烧开的时候,林无竞神清气爽的从房里出来,殷勤准备帮忙做饭。 芬娘赶紧客气的让他去淘米,林统领是世家公子没做过活,还不如皇上帮的上忙,只是……这么简单就哄好了? “老夫人您贴的饼子真香。” 芬娘慈祥的笑笑,肯定的,里面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粗玉米粉,有也是细的,否则心慈能吃,不知道五公子怎么养的孩子,挑食不说,甩筷子还快,简直…… 芬娘赶紧吹散脑海里膨胀的想法,世家贵女,精致些应该的,应该的。芬娘手里的米还没有倒完,就听到厨房外喊:“娘,你把我的彩色石蜡放哪了?” 芬娘温和道:“在你桌子 不一会厨房外又开始说话:“我没有看见。” 林无竞急忙去看看。 三息不到,项心慈又在外面说话;“娘,桌子 芬娘正在贴饼子,腾不开手:“应该在床下,到你床下找找。” 不一会,项心慈再次回来:“娘,床下也没有,你过来给我找找。” 芬娘看着满手的面,一肚子气,她要做五个人的饭,因为心慈找东西,林统领和庄姑都没有帮忙! “娘。” “娘!” “一共就几间房,你不会四处看看!还能上天了!”芬娘甩上帘子,重新捏个饼子,深吸几口气,耐心,耐心,大户人家出来的,伺候的人和事都讲究,主张登记在册,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心慈只是不习惯,孩子偶然事多是应该的,应该的…… 项心慈懵住,被吼的有点傻眼,转过身气鼓鼓的将客房的木门甩的震天响!她生气了! 908二更 芬娘当没听见,告诉自己冷静、冷静,门坏了有人修,越理她越没完没了,让看桌子明天就走。   庄姑姑、林无竞聚在窄小的客厅,苦口婆心的劝着拿门撒气的主子。   项心慈盯着院子里厨房的布帘,漆黑的破布稳稳的落地,没有一点掀起来看她意思。   晚饭桌上。   芬娘将透着奶香的饼子掰好放在碗里,递给心慈。   项心慈看了一眼,嫌弃菜不好吃。   “筷子都没动,就知道什么味了,怎么那么神,吃你的饭。”   红芝缩在饭桌上努力降低存在感,安静的像鹌鹑一样。奶奶是没耐心哄着人了吗,本来她奶奶也不是那么小心翼翼的性子,她小的时候奶奶还提着锄头打架。   项心慈看红芝一眼:看什么看!   红芝立即垂下头吃饭,好吃。   项心慈胜利了,才拿起碗,勉强秀气的开始吃。   庄姑姑有些无语,别吃啊,刚才老夫人掰饼子可没有吸收,夫人不是最讲究这些吗,怎么不发脾气了。   庄姑姑觉得秦姐该来学学,还不是什么都吃,一点脾气都没有,他们以后这样伺候夫人行不行。不过,估计不行,老夫人是娘,她们是奴才。   “你干什么,一副霜打了的样子。”   庄姑姑冤枉:“回夫人,奴婢是被晒的。”现在是盛夏没有霜。   红芝头埋的更低了。   项心慈决定明天就换了她,没眼色:“红芝,你几年多大了?”   红芝惊讶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从碗中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她,这位天仙一样的夫人住了一个多月从来没有与自己说过话,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我……我十六了。”   “该成家了。”   红芝立即羞红脸,她做不到被两个男人伺候着,还面不改色的地步。   芬娘闻言提醒心慈:“她的婚事你别参与。”   “看你宝贝的。”语气酸的不幸。   芬娘给她加一著子青菜:“吃饭。”   项心慈勉强接受:“无竞呢?”这句问庄姑。   “回夫人,衙署那边有事。”   ……   莫国公府内,夜色渐渐深了,莫云翳坐在凉亭里没有动手里的酒杯。   容度靠在椅背上,已经酒过三巡。   莫云翳望着天边的月亮,想她未来的路,她知不知道前路是什么,危机是什么,她不怕皇上那天‘杀她安天下’或者‘断红尘、了夙愿’,无论哪一种,都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容度绿色的眸光在月色下越发诡秘,他前几年在海上,这一年敢回来,人打磨的越发有海珠的风采:“怎么不喝。”   莫云翳看着手里的酒,烛火月光映照其中,抬起手,浅浅抿了一口,没什么特别。   容度将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终究在莫云翳这里一次一次未曾如意:“为什么外任……”他以为他们可以联手,至少项七这件事上他们有默契。   莫云翳想到了明西洛坐在心慈身边的随意,手下意识捏了一下酒杯,又松开,回答兄弟的话中规中矩:“公事而已。”   狗屁公事:“你忘了她。”   是她忘了他们,莫云翳想到明西洛,莫名觉得他即便与心慈说,心慈也不会听,很多时候,他并不知道心慈想什么,这样危险的关系她也敢开始:“你喝多了,我让你送你回房。”   “我不甘心——”   看来真喝多了:“阿图,送他回去。”   ……   项承今天有外务,不过最终不欢而散,公示之外夹杂着私事试探就没意思了,何况事情过去一个月之久,是觉得项家放松警惕了吗。   项承负手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收敛好情绪往回走,但下一瞬,项承突然停住脚步,他……好像看到了皇上?   项承觉得不应该,这个时间皇上当然在宫里,再说皇上怎么可能独自出宫,可能是他看错了。   项承肯定自己看错了,但前面的身影拐入糕点铺子,项承也便无意识的多走几步,没怎么认真的一看。   项承随后惊异,快速退后,皇上?!怎么可能!   项承快速四下看去,街上人来人往,他没有发现侍卫模样的人。皇上自己出来的?这怎么可能,皇上安危关乎江山社稷,怎么可能独自出宫?何况皇上出宫做什么,体察百姓疾苦,不可能!   项承莫名诧异。   明西洛提着糕点出来,走入人群中,与人群融在一起,身影时隐时现。   项承惊讶,未经思考快步跟上,首先想到的是保护皇上安危。   明西洛突然转脚进了茶楼,没有看身后,要了一壶茶,糕点也已经打开。   项承见状犹豫再三走了过去,他知道自己扫了皇上的兴致,可是,皇上贵为君主安全更重要。   项承歉意的恭手问安,男人身形修长,风采不坠当年。   明西洛顾总惊讶的看他一眼,前面的巷子就是老夫人住所,撞见老夫人没什么,未必认的出来,遇见心慈可就未必了:“五老爷。”   “不敢当。”   明西洛从容恬淡:“五老爷怎么在,不必客气,坐。”   “微臣不敢。”项承看眼桌上简单的吃食,心中赞叹,皇上圣明:“微臣斗胆跟了皇上一条街,皇上一人外出?”   “无碍,延古一直在。”   项承错愕,他没发现,神色更加惭愧,哪里还敢坐:“微臣莽撞,请……主子责罚。”   “五老爷太客气了,坐,聚香楼刚出的点心,正热乎,五老爷尝尝。”   项承怎么敢,聚香楼的点心远近闻名,他家老夫人和小七都喜欢吃,皇上估计也是难得有雅兴吃一口,结果还被自己这等没有眼色的冲撞了:“主子有事,属下便不叨扰了,属下告退。”   明西洛没有留他。   项承小心翼翼的退出来,重新站在阳光普照的街头才松口气,不禁心生感慨,皇上的爱好也如此朴实无华,万民之福啊。   项承往前走着。   芬娘等在巷子口,不时在人来人往的接头张望一二,准备接栗子糕,算着时间该到了,怎么还美到,凉了她该不吃了。 909一更 项承随着人群走过去,人来人往的街上步履从容、因君而傲。 芬娘一眼看到了他,却仿佛看到每一位经过的路人,不慌不忙的移开目光,自然转移,继续观望皇上的身影,心想:应该快到了。 项承也看到了她,目光平静犹如滑过所有人,没有任何停留。 芬娘心无波澜,那段过往随着往事烟消云散。 项承慢慢的走远。 芬娘耐心的在街口等着,自始至终没有回头,逝去的过往,没必要再见。 明西洛去买了新的栗子糕,来的晚了。 芬娘觉得自己要客气一下:“要不……您进去坐坐?” 明西洛看眼老夫人背后的胡同,莫云翳的事她还在不高兴:“不了,看到我她也不高兴。” 芬娘接过糕点:“那行,谢谢您跑一趟。” …… 大福寺内。 项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从佛前起身,一身酱红色暗绣对襟长衫,手里盘着紫檀佛珠,手上戴着碧绿的玛瑙,脸上挂着富贵老太太的慈祥端和。 “还是老夫人有福气,几个儿媳妇、孙媳妇都听话懂事。” 项老夫人宽和道:“都是能自立门户的人了,还跟我这个老太婆待在一起,委屈她们了。” “瞧您说的,您就是大福星,孩子们都喜欢围着您。” 项老夫人喜欢听这些,越老越喜欢儿女都在身边,一大家子和和睦睦怎么能不高兴。 “老夫人天生是享福的命,老夫人,我们去苦禅石那边坐坐,这里就留给她们年轻人玩。” “好,你们呀就会哄我高兴,你们哪个不是享福的命。” 大福寺的后山是香客和贵人能去的地方。 项老夫人刚刚与老姐妹们在凉亭坐下,便听到假山那边有说话声,应该是说了一会了,此刻正说的兴致勃勃。 “你看错了,项世子妃身边不是项世子,项世子没有戴帷帽。” “那项世子妃身边戴帷帽的男人是谁。” “谁知道,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好人,我看那项家世子夫人根本——” 凉亭内,几位老人家脸色沉了下来,有眼尖的直接呵斥道:“谁在胡说八道!” 项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但还维持着本有的体面,不至于跟一群嚼舌根的长舌妇计较。 众老夫人身边跟着的婆子嬷嬷立即闪到假山后拿人。 项老夫人虽然不高兴这些人乱说,可毕竟身份尊贵,何况关于孙媳妇的事她也懒得问,问也问不出所以然,除了几年前孙媳妇刚回府的时候吃了她一口茶,她就没见过人,她也懒得管:“算了,人赶走就是。” “老夫人您就是太宽和,这些人才敢胡说八道。” “是啊,老姐姐您这菩萨脾气何时能改改,看谁还敢在背后乱说。” 说话间,山后的人已经被带了出来。 几位绸缎在身的夫人看到几位碧玺在身的老太太顿时吓的跪在地上:“见过老封君,我们不知道这里有人,冒犯几位封君了,求老封君开恩。”所谓民不与官斗,她们绝对不是有意的。 项老夫人冷下脸:“算——” “你们这群长舌妇,胡乱嚼舌根,还有脸求情!”急着为老姐姐出气的聂老夫人当仁不让:“每人掌嘴五十,一年不得踏入大福寺。” 跪在地上年轻些的妇人,一听顿时耿直了脖子:“我们没有嚼舌根,我们说的是事实,我们议论是非,五十巴掌我们认了,可凭什么不让我们踏入大福寺,我们有没有胡乱说话,惹恼佛祖。” 聂老夫人气笑了:“你们编排世子夫人,你们还有理了。” “我们没有编排!”年轻的夫人被人拉了一下依旧不妥协:“为什么不能说!那天很多人看到了,又不是只有我们看到了,项世子夫人身边的确有陌生男子,我们这些见到的人也只是正常好奇,为什么就不能踏入大福寺!” 聂老夫人顿时有些骑虎难下。 项老夫人脸色更难看,她就说让这些走了就是,现在难堪了吧! 亭子里几位听说过这件事的老夫人见 这件事压在众位有头有脸的夫人心间一个月了,犹如炎炎夏日,都要发酵的臭了却没有人掀开让人呼吸个痛快,如今终于有人‘舞’到了项老夫人面前。 聂老夫人见状立即想为老姐姐挽回一点颜面,赶紧把人打发走:“胡说八道,世子夫人一直在庄子上养伤,你们随便见个人就说是世子夫人诋毁世子夫人声誉,还在这里狡辩,来人,将她们丢出去!” 几位富户夫人挣扎着,不甘心、心气傲的不服气:“我们没有!” “世子夫人怎么会认错,她就穿着项家的族徽,很多人都看到了,在场的老夫人肯定有人知道,凭什么说我们诋毁世子夫人声誉!” “就是!” 凉亭内,很多老夫人移开了目光,又是兴奋又是无奈,可千万别问道她们,这些人无知者无畏,她们可担心自己等人祸从口出,到时候步了流放的后尘。 聂老夫人急了:“你们还说!都愣着干什么!堵了嘴带下去!” 不远处还能传来唔唔的挣扎声。 凉亭内气氛变得古怪。 聂老夫人更尴尬,想上前安慰两句,可是看现在的气氛好像不适合说话。 项老夫人见刚刚还围着自己说话的姐妹们,现在都闪闪躲躲的样子,险些气死:“这么说,你们都听说一些事了?”这副样子根本就有猫腻! 几人急忙摆手:“没有,没有……” “不曾,不曾……” 项老夫人更生气,欲盖弥彰、遮遮掩掩,分明是有!她当真小看那不中用的女人:“你们都见到了!”竟然闹的人尽皆知,她却被蒙在鼓里! 亭里的老夫人们急忙避嫌:“没有,没有……” “不曾,不曾……”反正不能是从她们嘴里说出来。 项老夫人已经不能算气,而是恼,竟然还有这等事,反了天了,项家哪点对不起她! 项老夫人顿时看向聂老夫人:说,怎么回事! 910二更 聂老夫人一脸懵,她不知道,她真不知道。 “那就把人拉回来问问怎么回事!”聂老夫人说完察觉到周围都是人,立即起身:“今天时候不早了,老身有些累了,先走一步。”说完拽着聂老夫人往刚刚被带走的几位富商夫人那边去了。 留下的人见状顿时张望过去,激动的想跟又不敢,什么项世子夫人,分明是忠国夫人,这件事被项老夫人知道了,项老夫人会善罢甘休,可有的闹了。 几位老夫人激动的比自家儿子升了官还兴奋,可碍于身份不够凑过去,大家又都聚在一起,唯恐被人抓了把柄,只能强压下心底的期许,纷纷隐忍的互相告辞,赶紧回家告诉家里的男人。 项家要闹起来了! 果然如此,这件事在心知肚明的人眼中,不亚于异常朝堂大事,都竖起耳朵等令国公府的动静,只要项家要管教忠国夫人,这件事定然有人推波助澜。 今天熟知这件事的官员们,难得没有应酬,守在正妻房中,耐心的等着后续。 …… 项老夫人没料到庄子上敢出这样的乱子,这么大的丑闻,这些年项家何曾亏待过庄子上,老大家那个软柿子一样的媳妇更不可能拿捏儿媳妇,对方竟然还不知廉耻的做下这等事! 项章、项逐元被匆匆忙忙叫了回来。 同一时间,项章、项逐元提前下衙的一刻,很多关注此事的人同时收到消息,心中不免隐隐激动。 项老夫人会容忍家族之耻,再次让项家蒙羞!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气的喝了三碗药,也压不下心头的火气。 张嬷嬷劝着效果也不明显。 项老夫人见到孙子回来,向来对孙子疼爱万千、舍不得说重话的老人家第一次看声色内敛:“跪下!” 项章诧异的看眼母亲:玄简刚回来这是做什么! 项逐元见状什么都没说,掀起衣袍跪了下来。 “娘,出什么事了!”怎么能让玄简跪,孩子这么大了,又是朝中重臣以后让玄简怎么管理下人。 项老夫人没有妥协,呵斥周围的人下去,让张嬷嬷去守着门口,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子,心中难受又心疼:“你说,你媳妇是怎么回事,外面议论的是不是真的,她外面有人,还堂而皇之的带出去!她什么意思!我项家哪点对不起她!又将你置于何地!” 项章闻言恍然,神色严肃下来:“娘,你今天不是去礼佛了,听说了什么,谁说的?” “你还管谁说的,这么大的事你在外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还不管不问!要纵着那个女人到什么时候,既然身体不好,不能回府履行职责,那就退位让贤,娶个身体健康的回来,省的留在庄子上丢人现眼!” 项逐元跪的稳稳地一言不发。 项章看眼玄简,第一时间是心疼,人在庄子上自然有在庄子上的道理,平白无故会让她在庄子上。 老夫人的话无意在玄简身上撒盐,玄简心里怎么想!但对方是自己的母亲,项章尽量沉下情绪,已经知道什么事,安抚母亲:“娘,您看您,多大的事也不问问我,就发这么大脾气,那件事我知道,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穿着我项家的族徽!?” “是了这么一出。” 项老夫人看着神色自若的大儿子,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孙子,想到今天老姐妹们欲言又止的态度,还有问话时那些人的描述。 她们口中的‘项世子夫人’,不是她见过的毫无优点的高胖的女人,相反……她们的描述让她想到了更符合的人。 项老夫人宁愿是那个女人,至少,至少…… “娘?”项章试探的叫了一声,便道:“都是误会,娘先让玄简起来,你也气到现在了,静一静,让厨房做些好吃的压压惊。” 项老夫人看着老大要息事宁人的态度,心里惊的突突直跳,过市,项章知道了,还不把人杀了祭天,有工夫在这里胡扯! 但她根本没有听说过,家里最近有什么对外的事! 项老夫人整个人软在椅子上。 “娘,娘,你怎么了?”不是都说清楚了,怎么还:“来人,快去请……”大夫。 项逐元也急忙赶过去。 项老夫人手握住儿子的手腕:“你告诉我……是不是项七……”能让人被打了,形容外貌时也让人姿容万千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如今老大又这样遮遮掩掩,岂不是表明了就是,项老夫人觉得要玩啊,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没有见过项七,有的人未必猜不到是谁! 天要亡项家啊! 项章:“娘,您想什么呢,不是。” “那你说是谁!而且那么多人看见了,会没有一个人认出来,项章啊,我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祸害,她是唯恐咱家好了。” 项逐元闻言,站定,看着祖母疏远的态度你,心中对老夫人家的愧疚一点点褪色,声音也冷淡三分:“祖母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揣测,祖母有听谁说是项七吗?” 项老夫人诧异:没有,但还用说,不是她会是谁!谁身边用的上侍卫! 项逐元捉住祖母的手腕,将祖母的手从父亲手臂上拿开:“如果是忠国夫人,现在恐怕早已闹的人尽皆知,可祖母有听人提吗?既然没有,自然是不是,祖母说对不对。” 项老夫人闻言恍惚觉得有道理,如果是项七,以项七的身份现在早已满城风雨,怎么可能没有人知道。 项老夫人又忍不住松口气,才发觉自己腿脚发软,如果忠国夫人做出这等事,对项家无疑是灭顶之灾,不是就好:“那是谁冒充我项家的人!做下这等事,胆大包天!” 项逐元神色自若:“所以,祖母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吗,孙儿看看谁如此猖狂故意误导祖母。” 项老夫人恍然,此人用心歹毒。 911一更 项逐元神色自若,看向祖母惊诧的目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是又如何?谁敢先放在明面儿上说,既然不敢说,又有什么好提的。 项老夫人将今天去大佛寺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每一个都是她的忘年交,去苦禅石那坐一坐也是每次去都会有的安排,她无法想象有谁想害她。 项逐元心中了然,重新看向老夫人,随口安抚:“祖母不要多想,这件事我和父亲处理。” 项老夫人心中惊慌,她这把年纪了,还被人阴一把,怎么能不忧心,那些人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结果?处置玄简的夫人?也仅仅是丑闻而已? 项老夫人年纪大了很少出门,不代表没有脑子,立即警觉:“是出什么事儿了吗?”要不然怎么会有人苦心积虑的将心计用到她这。 “没事。” 不可能没事,项老夫人还是不放心,而且一开始她没想到忠国夫人那里,可如果是忠国夫人呢?项逐元的夫人如果不值得,忠国夫人值不值得! 现在想想,那些人极有可能是冲着项心慈品性去的,也许就是项七那里出了事!就算这次不是,她也觉得那边早晚会出问题:“忠国夫人那里可有人看着?” 项逐元语气冷下来:“夫人那里前前后后上千人伺候着,怎么会没有人?” “我不是说那些。”项老夫人想到她身边还有林统领,血气方刚的年龄,当年还是梁都城内一等一的小纨绔,这样的人,成天和忠国夫人待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不行。”项老妇人想起项章提议让心锦过去住的事,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她当时觉得项章想多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少了,项心慈未必觉得自己是皇家儿媳,就收敛一二,就凭她那梗着脖子不认错的性子,加上老五将她惯坏了,说不定真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项章!让人看好忠国夫人!她极——” “祖母!谨言慎行,夫人不是你我该冒犯的!” 项章闻言看眼儿子,那件事后他与项七走的项来亲近,见不得人说项七不是。 项老夫人赶紧拽上项章:“老大,你跟他说。”孤男寡女,玄简别太信任她! 项章收回目光:“娘,你就别操心了,爹都不过问朝堂的事了,你还操这份心。” “你说我多管闲事!他知道什么?项七什么性子?你们不清楚我清——” “既然知道多管闲事就少说一句。” 项老妇人愣住。 项章也愣住,玄简对家里向来和善,心里不痛快时对下也只是不说话。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他最近情绪欠佳,一时没控制住:“我的意思是,说不定有人想让祖母这样想。” 项老夫人看着他,刚才玄简的情绪明显冲她来,项老夫人盯着他声音缓下来却没有妥协:“是有人,还是她会这么做,我要亲自住过去。” 项逐元语气不紧不慢:“夫人让你住?” 两人沉默下来。 项章立即挡在两人中间,尽力缓和气氛:“娘,您看您说的什么话,儿子都在呢,您去嫁出去的孙女那里住,别人怎么想咱家。”” 项老夫人过了一会,才缓口气,玄简说的对,项心慈不会让她去,因为项心慈对她们任何一个人没有情分。 可正因为没有情分,才更肆无忌惮,才不在乎会不会把项家拉入无底深渊!既然孙子不听:“老五呢,把老五叫过来。” “娘——” 没完没了:“子虚乌有的事,祖母若是再追究就不怕适得其反!” 项老夫人看着项逐元:“你什么意思!” 项逐元也看着她! 项老夫人不喜欢项心慈,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这些年隐忍下来。 项逐元快气笑了:“老夫人还是别胡思乱想,以先皇对忠国夫人的用心,恐怕乱猜测的祖母出了事,忠国夫人都不会出事,老夫人与其给自己孙女泼脏水,不如多考虑考虑自己!” “项章他什么意思!他说的什么话!” 项章也觉得项逐元说的有些过,怎么可以如此和老妇人说话?“娘,您确实多虑了,没有的事,您说这些不是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 “你们——你们——” 项逐元转身就走。 项老夫人险些气死。 项章见状,急忙哄着气的脸色难看的母亲:“不生气,娘咱不生气,快让大夫给您看看,您好好休息休息,一切都有我们,他小孩子,也是怕母亲乱说话,娘好好养着。” 父子二人从房里出来。 项章不认同的看项逐元一眼,想说什么,但见他站在院子里,负手而立,遗世独立,又将话咽了下去,他们在外要应付的太多,难免有情绪:“这件事你来办。看来有些人还没有死心。” “知道了,祖母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安稳日子过久了,都是闲的,有时候他也懒得应付。 …… 半夜里,项老夫人被惊醒,察觉是梦,松口气的同时,同样胆战心惊,总觉得忠国夫人那里是他们的软肋,早晚有一天有人会通过项七置他们项家于死地。 项老夫人急忙坐起来:“来——” 张嬷嬷已经掀开了床幔:“老夫人……” “你明天拿本《女戒》来给忠国夫人送过去。”她但凡念及一点项家的养育之恩,都该谨言慎行。 “老夫人您身体还虚着,静心将养才是。” 项老夫人捂着心口:“连你我也命令不动了。” 张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不是,老夫人,让五老爷知道了又要……”不高兴。 项老夫人想到小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如果不是因为那对母女,他何至于现在才坐上那个位置,现在人们提起来,也以为他是凭女儿上去的,怎么不说,如果不是项心慈,项承已入内阁了:“明天你就给我送过去!” 张嬷嬷心里叹口气:“……是。” 明日再说便是,与七小姐结怨不是明智之举。 …… 翌日一大早,张嬷嬷伺候着老夫人起床、用膳,尽量不提送《女戒》的事。 912二更 “老夫人,聂老夫人的书信。”小丫头将信拿过去。 项老夫人立即想到让大妹子打听的事,当时她听到那些人的描述就觉得有问题,便让聂老夫人去打探一二,至少昨天就少不得有人知道什么。 项老夫人放下筷子:“拿过来。” 聂老夫人的书信很直接,没有编造事实,也不煽风点火,连惊讶的叙述都没有,反而有些慌,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也在力求权和。 开篇点名,人不是世子夫人,希望老夫人没有造成误会,经她打探是忠国夫人,但这中间就有意思,因为没有人敢提,甚至这件事过去一个月了,不知道的人一点风声没有听到。 所以聂老夫人劝项老夫人,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就此打住,因为不会有人闹出来。书信最后一句也是劝向老夫人息事宁人、不要打草惊蛇,令亲者痛仇者快。 项老夫人看完气得心口发颤,她就知道,就是那个见不得家里好的东西。 这受了几年?就闹出这等事来!掩耳盗铃!聂老夫人也是个拎不清的,现在没有人敢说以后就没有人说了! 十年、二十年,情分总有用完的时候,到时候她怎么死的,怎么连累项家死的都不知道! 更何况现在就安全嘛!他们项家就能一手遮天了,遇到跟他们项家有仇的,谁不会按住不放,就是房家知道了,岂能不告到御前,岂有此理:“还愣着干什么!把《女戒》给她送过去,让她抄一百遍醒醒脑子!问问她都干的什么事!丢人现眼的东西!” 张嬷嬷急忙道:“老夫人!”让人听见。 项老夫人怕那个,现在恨不得把她撕了,招祸的东西:“还不快去,项章呢,五老爷呢,都给我叫过来!”气死她了,昨天信誓旦旦,以为瞒得住! …… 秦姑姑在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项心慈看秦姑姑一眼,嘴角溢出一抹冷笑,那天的事,她差不多已经忘在脑后,想不到还有人提起。 项心慈起身,拍拍身上的菌菇屑,一身尊贵的傲气尽显,透着三分漫不经心的冷淡。 芬娘抬头看她一眼,她这位女儿即便坐在这个院子里也有七分贵气,更何况如今那不屑于顾的态度,更衬得她目空一切,又极致的俯视众生。 芬娘垂下头,压下心头的悸动,这是她一辈子都没有的骨血。 项心慈泥漫不经心,当时是明西洛非要跟着,她无所谓,也没有不让人跟的道理,想不到,如今还有人惦记着这件事:“既然这么有雅兴……回府。” 芬娘再次抬头。 项心慈的衣裙扫过晾晒的菌菇,她顺手解下外面的粗布衣裙:“我有点儿事儿,回去几天。” 秦姑姑立即将一件绣百花铭文的月华长裙给夫人系上,如水的三层绸垂下,在阳光下如水般清润,饱满的蓝果色颜色,像撒娇的孩子,清纯又高雅。 芬娘点点头,见她要走,忍不住追上两步:“遇事冷静一点,别气到了。”怀着孩子呢,应该吃不了亏,更何况皇上不至于现在赶尽杀绝,芬娘不是很担心,只是怕她不高兴。 项心慈回头看母亲一眼,她站在一堆厚实的菌菇中,细胳膊细腿,缠着脚腕手腕,像风一吹就倒一样,却精神烁烁的看着她。 项心慈嘴角的嘲讽和冷意便降了几分,声音软了下来:“嗯。” 芬娘放心一二,别往心里去就行,气出三长两短不值得。 …… 忠国府的大门打开又关上,内院里,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早已收到夫人回府的消息,房梁、书桌,连夫人常用的不常用的笔杆都擦了一遍。 项心慈一眼没看。 秦姑姑把老夫人送来的《女戒》呈上来,瞬间将项老夫人让夫人抄100遍的话也说了 “死老太婆,手还伸那么长,以为这里是她凝六堂,有她说话的份!连我的事也敢插手,脸大!你去,写一本《老不死莫作死手册》给她送过去,让她先抄两百遍,背过了,再到大门外跪着背一遍。” “是。” 手册编撰得很快,忠国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一人一句也能喷死那个老不死的! ……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看到手里册子和烫金的几个大字,显些气的撅过去。 《老不死》说的谁!反了反了,她是长辈!她怎么敢! 张嬷嬷见状赶紧安抚:“老夫人,您冷静冷静。” 项老夫人觉得那几个字,像一道诅咒,戳痛了她的眼、戳痛了她的心。 她活了这把年纪儿慈子孝、孙敬重,第一次被人戳了肺管子,她年纪大了叫德高望重,不叫‘老不死’:“老五呢!老五还没有回来!看看他的好女儿,说的什么话?给我把那本书拿过来,拿过来!” “老夫人,你何必呢?你看那些干什么?”七小姐脾气丝毫未减。 可已经有不敢违忤逆的人小心翼翼地捧了上来。 项老夫人翻开看了一眼,顿时气的眼冒金星、浑身颤抖。 她以为里面是空的,只是弄个名字恶心她,难道她还真敢辱骂祖母,想不到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这么短时间就给她写了一本恶毒的话语,她是多恨她! 什么叫一把年纪了多管闲事?什么是蝼蚁一样的身份管她的是非。 什么叫她不死,五个媳妇就不能分家? 什么是自命身高,身比纸薄,言语皇家。以下犯上。 她三十年了没被人如此恶语相向,更自认对儿媳宽和对孙女疼爱,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到了她眼里,就是自己一把年纪该去死了是吗? 项老夫人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让她抄两百遍,她是长辈,是在长辈,却让她将如此恶毒的话全部抄一遍。 当初她成婚,项家有没有亏待她。而且她为什么送《女戒》过去!她做了什么,她心里不清楚吗?她就一点儿不心虚、一点儿不知道错在哪里! 项老夫人觉得心口疼。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 “老夫人,药好了,老夫人喝药。” 913一更 项老夫人手脚发颤,被焦急的张嬷嬷捏着口灌了一碗药下去才缓过来:“老夫人,老夫人……” 项老夫人已怨不成声:“我喝什么药……我死了算了……我活着让人这么糟践……” 张嬷嬷劝着,屋里的丫鬟、婆子茫然无措:“老夫人……您放宽心,老夫人……” 项承刚回来,踏入院子猛然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急忙大步向里面冲去:“娘——” 张嬷嬷擦擦眼泪,急忙让开位置:“五老爷,您快看看吧。” 项老夫人气的心思郁结,看到儿子更是又恨又心疼,自己一把年纪了被小辈如此羞辱。 项承见状冲到床边:“娘,您怎么了,娘。” 项老夫人瞪着他,伸出手颤巍巍去够那本明晃晃刻着字的书。 张嬷嬷见状急忙让人带着众人下去:“老夫人……”您何必。 项老夫人不停,手抓住册子重重的拍项承胳膊上,声音发颤:“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她脸都丢尽了。 项承看到封皮,脸色变了一下:“谁如此放肆!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项老夫人靠在张嬷嬷身上,气息急速:“还能有谁,你的好女儿!就是她!” “心敏一直孝顺……” “项心慈!你不会以为你只有心敏一个女儿!”有一个就好了! 项承是觉得老夫人与小七隔着这么远,两人闹不到一起,听闻是大女儿,急忙翻了两页里面的内容,里面密密麻麻的字,字字珠心。 项承立即将册子扔在一旁:“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也不是小七的字,肯定有人故意挑拨您和小七的关系。” 项老夫人觉得项承糊涂了,现在还执迷不悟:“就是她让人送来的!你不信——不信你——”项老夫人找了一圈目光落在张嬷嬷身上:“你问她。” 张嬷嬷抚着老夫人的背:“五老爷,确实是忠国夫人派人送来的……” 项承无法理解,小七从来息事宁人,记性不好,不喜与人良交、恶交,说清楚了就是不喜与人来往:“她无缘无故送这种东西过来做什么。”不是心慈的作风。 项章也回来,见丫头、仆妇都在外面候着并不意外,只是觉得母亲小题大做,昨天刚训斥了他们,厉害关系也跟她老人家说了,今天又提这些做什么。 项章因为知道是什么事,回来的有些晚,见老五在这里,脸色顿时有些不好,扯上五弟干什么,老五疼女儿娘又不是不知道。 项章敢走了两步踩到了一个东西,看了一眼,捡起来。 张嬷嬷扶着老夫人敷衍行礼:“侯爷安。” 项章看眼题目,看眼里面,脸色难看,随后扔进香炉里:“什么东西。” 项老夫人没看大儿子,她心寒小儿子这时候还维护那个逆子:“你的意思是不无缘无故她就能给自己祖母送那种东西!还有没有良心!”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激动。”项承急忙上前安抚。 项章明悟,忠国夫人送来的,沉下的脸色变没有好转,不是他要偏袒谁,忠国夫人一直在忠国府,不会无缘无故送这种东西古来,说句难听的,项心慈知道老夫人是谁,又能图老夫人什么,定然是老夫人做了什么惹的那边不高兴,弄了个那种东西过来。 项章脸黑的能滴下墨,他说过多少次了,他会处理,老夫人怎么就不停。 更何况项心慈什么脾气、什么性子,皇上都未必放在眼里,他这个大伯都没有正眼看过,更何况老夫人,非要去项心慈那里当长辈做什么,家里那么多孙女不够她当祖母的。 项章直接对上张嬷嬷:“你说,怎么回事!” 张嬷嬷看眼侯爷,见侯爷脸色不好,直觉看眼老夫人。 项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有什么不能说的。”理在她这边,而且她就是给她送《女戒》了,怎么了!不能送吗! 项老夫人不用张嬷嬷开口,自己直接说了,她就问问这两个儿子,该不该:“碰到这种事,我送本《女戒》过去,规劝她的言行应不应该!” 项承想到是这件事,撇开头,跪在床榻下没有说话,这件事他听说过,但一直没有过问。 项章气的鬓角青筋直跳,他没想到母亲会主动挑这件事,项承不好意思说,他能说:“娘,你这是干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跟项七打交道,她什么时候听过话!你插手它做什么!而且这件事过去那么久了,至今没有人敢说,你非这时候挑出来是什么意思!让人看笑话,还是毁了中国夫人,项家跟着名誉扫地!” 项老夫人没想到大儿子先埋怨自己:“难道这件事还是我的错!” “怎么不是!我和老五好好的上衙现在被匆匆忙忙的叫回来,多少人背后看着,如果你给忠国夫人送《女戒》的事被人挖出来,闹到太皇太后那里,太皇太后过问一句为什么,娘你是说还是不说!” 项承垂着头。 项章气不打一处来;“而且昨天我和玄简说过这件事我和玄简会处理,何况一个多月了,娘见我和玄简过问了吗,不过问当然有我们的考量!但娘现在闹成这样是想怎么办,娘,你说你想咱们办!从此让忠国夫人老老实实在忠国府待着?她听你的吗!她给你回了一个册子,然后把你气死,那般言臣把这件事挖出来,借着让我们令国公府遗臭万年!” “怪我!怪我这个老不死的是不是——” “娘!您别闹了!这件事闹到你面前,就是有人想以你当突破口闹到太皇太后那里,你踩人坑里了!” 项承惊异,他以为事情结束了,想不到还有人在拿这件事做文章,都已经闹到这种地步,大哥还知道? 项老夫人又气又憋屈,她知道有人拿她当筏子,但她不过让人送了一本《女戒》过去,她如果懂了收敛一二,不就完了。 项章冷哼一声,轻易看出母亲脸上的意思:“她会听吗,她会看什么狗屁《女戒》!” 914二更 项承看眼大哥。 项章见状,急忙解释:“我不是说她不看《女戒》,我……” 项承被解释的莫名其妙:“我知道,她不看女戒。”他只是诧异大哥跟母亲说脏话,不是诧异《女戒》。 项老夫人憋的心口发疼,对,项七不看《女戒》,项七也不听她的,所以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倚老卖老,现在还给家里添麻烦,她该死,她不该活着。 犯错的人没有错,她错了,她错在看不清时局,耽误了儿孙们的大事。 项承见母亲呼吸越来越急,焦急道:“娘,娘,您别伤心,小七她不是那个意思,肯定是她身边的人自作主张,娘……” 项章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娘也别生气,事实就是如此,半个月前提这件事的人家被流放了,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人说这件事,这就是她做了没事,你提了管了定然会出事的事实,所以你还觉得你能管教她,并且处理好管教后的一切事宜,还不被她气死,成为别人构陷我们家的证据。” 项承:“大哥!你说什么!”老夫人都要……气死了。 项老夫人的确快气死了,又被灌了两碗药才缓过来,脸色灰败,手脚憋的发颤,连长子都怪她…… “娘,没事了……” 项章就冷着脸在一旁站着,没有上前安抚的意思。 项老夫人心寒的落下眼泪。 项承心里难受,从芬娘时起他已经没了与母亲叫板的傲气,他亏欠父母太多,有些话大哥能说他不能。 他甚至不知道大哥背后为小七三山花节的事做了这么多,甚至现在依旧暗潮汹涌。 项章叹口气:“母亲年纪大了,该享享清福了,张嬷嬷也该知道什么事可以容着老夫人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张嬷嬷瞬间跪在地上:“是。” 项老夫人心凉的说不出话来,抽出小儿子握住她的手,好像那个册子上的字活过来一样,一句句剐在她心上,都成了事实,她却无能为力。 何时起家里变成这样的,她成了多余的老太婆,连办件对家里好的事也成了恶意。 项章拽起项承:“娘好好养病,不舒服了就请大夫,无聊了就去院子里坐坐,让心锦过来陪陪你,不行了心敏也要嫁了,过来陪你住几天享享儿孙福。”说完,项章将项承一起带了出去。 项承满心愧疚,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却因为选择后给家里蒙羞心有歉意。 项章松开老五的胳膊,十分无奈;“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有,小七的事外面……” “你不用管,既然没人说,就是没有。” 项承更加愧疚:“给大哥添麻烦了。” 项章看着老五的样子,想问他知不知道项七和皇上的事,但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又怕他倔脾气上来,恼怒之下辞了刑部尚书一职,让皇上心有芥蒂。 项承以为大哥不好意思说:“大哥放心,心慈的事我一定好好管教。” 项章想到皇上,为了项七不选秀,如今正在兴头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都是人云亦云,娘的事,估计她心里有疙瘩,一会我让管家拟个单子,你让人给忠国夫人送去,让夫人消消气。” 项承心里像压了秤砣一样重,是冤枉了心慈吗?如果芬娘知道,他连礼义廉耻都没有教会心慈,怎么看他:“大哥……言重了……” “说什么呢,一家人。” 项章目送走心事重重的五弟,叹口气,他那个女儿可没学到她爹一分仁厚。 项章转身,大福寺那件事还没处理妥当。 “侯爷,侯爷不好了——” “喊什么,说!” “房家大儿子在大街上被流氓打断腿了。” 项章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断了就断了,随即眼睛瞪大,不可思议:“世子……”做的?! 老夫人这件事是房家指使的!所以下项逐元下了狠手!可,就算是房家指使的也不能张扬的把人长子的腿打断,那是长子……更何况,九王爷、王妃都活着! 也太明目张胆了,皇上就是再图新鲜也不可能兜着这么大的事:“把世子叫回来……回来,不用了。”房家刚出事他就叫儿子回来,不是摆明了有问题。 怎么就把房大少爷废了,这是死仇!房家绝不会善罢甘休!项章顿时觉得头疼,太莽撞了。 项逐元没想那么多,做了就做了,手伸那么长,就要有被剁的觉悟。 善行并不意外,世子最近做事,能一刀解决不下第二刀,一点缓缓推进的耐心都没有,也怪房家倒霉,否则世子可以这件事威胁房家一二,忠国夫人四个字就能让房家乱几天。 但世子心烦—— 善行为主子倒杯茶,自从那天之后,主子很久没有见七小姐,难免心绪起伏不定,主要,恐怕是冲着皇上去的。 …… 御书房内。 明西洛头有些疼。 万象躬身等在 长安伺候着,小心翼翼的磨着墨不敢出声,那天是皇上非要跟着,山上人多眼杂,房家知道了,想做文章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谁也没想到项世子反击的如此直白。 万象去查的时候,项世子什么痕迹都没有打扫,摊在明面上的证据直接指向项世子的人,恐怕是……摆明了不满皇上那日的行为。 与其说项世子私下针对房家损害忠国夫人名誉,不如说这件事背后一点余地没给皇上留。 房家自然还没有查出来是谁做的,私下的证据也是留给查证的皇上的,但犹如项家出了事首先怀疑房家,房家定然也第一个怀疑项家,更何况房家私下安排了那么一出戏后。 房家现在也就是没有证据,可即便这样,也将梁都城内所有的小混混犁了一遍,能杀的都杀的,闹得人心惶惶,还闹到了应天府和九王府。 皇上不想管也得管。 长安为皇上叹息,也为项世子无奈,忠国夫人有什么名誉可言,不是皇上也会是别人,是皇上更好。项世子错就错在将忠国夫人想的太单纯,表态太坚决,皇上怎么好收场。 915一更 “房太仆去九王府了。”明西洛疲惫的靠在龙椅上。 万象实事求是:“回皇上,属下来的时候……去了。” 大殿内又静默了一会,明西洛神色恢复过来,叹息一声,不是因为房家,是因为项逐元不认同这段关系,声音平静无波:“没有证据的事,房家多说无益,不足为惧。” 万象:“……”死不承认。 明西洛想的是另外一件事:“铁矿的事有眉目了?” “回皇上。”万象拿出折子,呈上。 长安急忙接过来。 明西洛看完,将东西扣在桌案上,手指若有所思的在桌面上面敲了几下,心中已经有了成算,等着九王爷出招。 …… 令国公府内。 项章等了一天,终于等到儿子下衙,焦急的将人叫来,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太莽撞了:“是你找人做的?” 项逐元看父亲一眼,眼中清风朗月。 项章顿时头大:“真是……房家岂会善罢甘休!”又不是在紫金殿上,又不是忠国夫人动手,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能吃哑巴亏!这件事,别说什么房家没有证据,不需要证据,合理的怀疑也会怀疑到项家头上,到时候以牙还牙,防不胜防。 何况他们项家又不是没有把柄,单是玄简这桩婚事,如果有心人想做文章,就能拿住把柄,到时候别人怎么看未来的项国公:“鲁莽了!” 项逐元:“……” 项章焦虑的走来走去。 项逐元看着父亲,无奈道:“我有说是我做的?” 项章怔了一下,顿时看过去:不是吗? 项逐元觉得父亲过于天真:“是我做的。” 项章顿时指着长子——气的指了半天又收回手,说正事:“你祖母今天找项七麻烦我拦下了。” 是吗,房家自从皇上即位后,便有些自视甚高:“所以,父亲担心什么,别人一样要置我们于死地。” “我是怕你被针对。”项逐元在女人一事上,恐怕会被人试探。 项逐元没悔过神来,待明白父亲的意思,更不会在意:“这件事,孩儿心里自有定数,父亲还有事吗?没事孩儿还有事先行还告辞。” 你哪里那么多事,但项章看着他,便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甚至不明白长子为何如此极端行事:“你……心里有数就行。” “孩儿告辞。” …… 忠国府内的荷叶晒的卷曲萎靡,到了傍晚还没有恢复过来。 项心慈百无聊赖的等着老太婆出招,你情仇旧怨再一起算算,结果等来了向家的礼单,没意思。 项心慈将礼单扔回托盘里,从自家的船上下来,“我大伯就爱多管闲事。” 秦姑姑陪着笑:“老爷也有意化干戈为玉帛。”不看僧面看佛面。 项心慈听到父亲方收敛一二:“我爹恐怕在胡思乱想。” “夫人多虑,老爷是信任夫人的,定觉得有人在背后胡说。” 项心慈莞尔,往院子里走去:“我爹过于迂腐。” 秦姑姑陪着笑,不置可否,以前老爷不这样,只是后来‘谨慎’了罢了。 “夫人,林大人回来了。” “回来了就回来了。”莫名其妙,多此一举。 侍卫有些尴尬,退了出去。 林无竞换个衣服的功夫,项心慈已经回了院子,脱了外衫。 林无竞刚好进来,没别的意思,只是让人通传一声,看看她有没有急事,没急事他可以再洗把脸。 林无竞洗的清清爽爽的进来,身上被房间内清香的薄荷气息萦绕,外面的暑气又降了几分:“房家的长子被人在大街上打断了腿。” 项心慈放下账本,诧异道:“我祖母的事是房家在中间挑拨离间。” 林无竞走过去,看眼上面的账目,不是布匹玉器,而是粮食,便移开了目光:“恐怕少不了他们的责任。” 项心慈无所谓给他,解释了一句:“给狄路的,以备不时之需。”靠天吃饭,总有收成不好的事后:“我哥做的还是皇上做的?” 林无竞有些羡慕狄路,他去外任不要紧,粮草、兵马携带充裕,完全没有后顾之忧:“项世子。” 项心慈久没有听到大哥的名字,闻言,纤细的手指动了一下,将账目放在一旁,心底空落落的,但她不会低头。 项心慈打起精神,神色间没有任何异常:“冲明西洛去的。” 林无竞闻言看了她片刻,点点头,走到她身后,手放在她的额头轻轻按压,语气温和:“都是外面的事,会处理干净,夫人不用放在心上。夫人若是觉得无趣,可以让老夫人来府上住了几天。” 项心慈闭上眼,斜身靠在林无竞身上,声音倦怠下来:“不用,我也叨扰她一段日子里……”林无竞的手法越来越好了:“还是你让人安心。” 林无竞没接如此盛赞:“皇上和世子也有彼此的考量。” 项心慈冷哼一声,如果让她选,她只喜欢听话事少的,身不身份不重要。 夜色越来越浓,卷起的荷叶在月光下重新舒展开叶子,耸拉了一天的柳条重新吸饱水,在月色下柔韧鲜亮起来,星光一点一点,密密麻麻、交相辉映。 明西洛回来的有些晚,长廊上的灯已经熄了,秦姑姑留了一队烛仆引路。 明西洛到的时候,项心慈已经睡了。 林无竞听到动静,从里间出来。 长安公公见到人恭手问安。 明西洛看了他一眼。 林无竞没有说话,恭手退了出去。 明西洛洗涑完,换了里衣,借着月色坐在床头,看了脚边一眼,床角榻上放着叠好的毯子,林无竞不是越矩的人。 明西洛的手放在她肚子上,微不可查的叹口气,本来忙了一天,有些困倦的情绪,此刻看着床上睡的安静的人,便没了睡意,她不动不说的时候,就这样睡着,安静的像柔顺乖巧的女子。 可若睁开眼,便是谁的话也不肯多听一句,威胁更是没用,明西洛已经放弃了跟她讲道理的可能。 但那天不过是两个人走在一起,便已有如此多是是非非。 916二更 明西洛收回手,取下银环上的扇子,给她扇着风,顺便将她将长发拢到一旁,散散暑气,那天是他想当然了,觉得以他如今的身份,陪她走一走的小事,还是给她找来了麻烦,闹到现在的局面。 项心慈舒服的动了一下。 明西洛笑了笑,神色温柔下来,和衣躺下来,手一下一下的扇着扇子,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神色越发温柔,还有几个月,就能出生了,他并不后悔走到这一步,只是牵连了她多少让他不悦。 项心慈向有人的地方靠了靠,抓着他的衣角又睡了过去。 明西洛神色越发温柔,心中早已有了衡量,这件事必须尽早有个结果!不容人再胡乱揣测。 …… 明西洛走的很早,下朝后直接传了等候已久的的九王爷,开门见山:“九王爷有什么证据?” “证据!你敢说那天的人不是你,事情不是你做的!”让祝家闭嘴的事谁,是谁把把柄递出去,让房家出手的,如今又是谁对付房家,九王爷觉得明西洛简直无可救药!“这件事儿不需要任何证据,明人不说暗话,这件事不是你就是项家做的,再不然就是项心慈做的,我希望如果是后者,你能秉公处理!不要养虎为患!寒了良臣的心!” 明西洛刚下朝,朝上的耐心还在:“九王爷,凡事要拿证据说话。” 狗屁证据:“房家就是做错了,你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敲打一二,或者让王菲提个醒,非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明西洛看眼火冒三丈打算把他钉在耻辱柱上的九王爷,拿起龙案上一本奏折递给九王爷。 长安急忙呈给王爷。 九王爷不想看,有什么可看的,他自己做了什么他自己清楚! 明西洛很有耐心,一切等他看完说话。 九王爷不信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气不顺的夺过来看一眼,顿时脸色大变西北铁矿……岂有此理:“什么时候的事!”好大的胆子! 明西洛毫无火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九王爷的左膀右臂们,以前这些人不敢,但现在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们自认为有所一张未必不敢,但私挖铁矿……是死罪:“王爷何必动怒。” 九王爷捏着手里的奏折,颜面无光! 明西洛并不急着问罪:“朕让人初步了解了一下,涉及到了蒋家和季家的人,恐怕还有一些西北军政要臣,而蒋将军一直深受您和王妃庇护,上次的事后更是延请名医,加官进爵,想必九王爷和王妃自有打算,而这件事……” 九王爷看着他,西北是他盘踞的地方,如今铁矿能堂而皇之的流出,波及多个管辖地,定然与西北驻军脱不了干系,如果皇上彻查,西北整个体系就会覆灭,但那些人都是跟了他十几年二十多年,出生入死的老臣。 九王爷等着明西洛后话。 “换房家从此安分守己,替忠国夫人洗刷冤屈如何。” 九王爷沉默下来,西北…… 明西洛说完便有些心意阑珊,九王爷同不同他都有处理方案,只是这样对心慈更好:“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行事鲁莽,九王爷就当我第一次没有经验让人抓了把柄,但她现在怀有身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我也是看在九王妃的面子上,不想对房家赶尽杀绝寒了王妃的心,铁矿的事,不过是父亲的家室,对我来说可处理可不处理,王爷觉得我在与王爷谈条件也好,觉得是孩儿的一片孝心也罢,对朕来说问题都不大,这是……” 明西洛并不介意动手,只是这件事房家并不算错,这件事是他的问题:“房侍郎虽然受了伤,但坐在轮椅上的好男儿也不少,他未来的路不会因为他的腿有任何影响,但同样的房家以后擦亮眼睛行事,朕以后不会再看在王爷和王妃的面子上,对房家口无遮拦网开一面。” 九王爷想说什么,但捏着手里被他捏成碎片的奏折底气不足。 明西洛挥挥手:“我的事,我自有考量,绝对不会有下次,父王如果没事退下吧。” 九王爷看着略显疲惫的明西洛,什么傲气也没了:“她只要一天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容不得你胡来。” 明西洛知道,否则今天也不会拿铁矿的事跟他换,可让心慈离开现在的位置。她不会答应:退下吧。 九王爷见他执迷不悟的样子,直接攥着折子转身走了,那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倚老卖老! …… 项章打起十二分精神等着房家反击,甚至敲打了自家几个兄弟,约束好几个爱闯祸的子侄,严阵以待。 结果三天过去了,梁都城内风平浪静,房家哑火了一样,房太仆每天上朝散潮经过他身边一个冷眼都没有扫过来、恶狠狠的瞪视都没有,甚至在躲着他们走。 但这件事理亏的事项家,房家握了忠国夫人这样一个把柄,长子又吃了亏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奇怪了,出什么事了。 项章越等越心焦,尤其传出房家大夫人狠狠斥责了说忠国夫人不是的好友,甚至以污蔑罪检举对方诬陷太皇太后给忠国夫人配的暗卫时,达到了顶峰。 项章不安地将长子拉进书房,觉得房家是不是疯了:“怎么回事?他们家被打傻了,房价转性了?还是要跟咱们鱼死网破。” 项逐元心虚不佳,皇上出手了,且不留余地,便是他不会放手:“难道不是好事,房价亲自辟谣谁还会不信。”语气嘲讽。 项章看着儿子,突然神神秘秘地指指上面:“出手了。” 项逐元没说话。 项章叹口气,这么大的事儿,皇上亲自下场平息,能让房家改口,恐怕与九王府也达成了一些协议,为了心慈做到这地步,说昏庸都不为过,玄简对皇上失望也在情理之中:“皇上其它事上……还是很公正的。” 项逐元依旧没说话。 项章拍拍儿子的肩,如果项七不是嫁了先皇……可惜,哎:“往好了想……” 917一更 项逐元神色冷淡,莫不关几。 项章看着不松口的儿子,有些慌,察觉不出他是不高兴还是不满意,还是另有看法:“事已至……” 项逐元起身:“今晚约了同僚,时间差不多了,先走一步。 项章还想说什么,又转了话语:“去吧……” 项逐元穿过一条条长廊,走过假山庭院,心底压抑的茫然几乎让他愤怒,心他更项知道项心慈知道这件事后,是不是很满意明西洛的所作所为,所以是他给了明西洛表明立场的机会! 项逐元的手不自觉的握紧,随即冷笑一声,她以后是不是就不需要他了,毕竟已经有更能为她遮风的人挡在了前面。 “世子……”善行欲言又止。 项逐元停下脚步,再往前是山水湖,简陋的不配有名字的窗中景而已。 善行垂下头,从早朝后开始,世子一直心绪不佳。 “去忠国府!” 善行急忙跟上:“是。” …… 忠国府后巷有一面横框整条后街的墙,阻挡了外界对忠国府后门的窥视。律法规定,擅闯者格杀勿论。 此刻,项逐元站在忠国府后门外,守卫仿佛两尊雕像一动不动。 项逐元看着厚重的木门上两只铜狮环,久久没动,距离上次不欢而散已经一个多月,这是他们争吵时间最久的一次,她没有往前走一步。 是不需要吗,她心里难道没有一点这样的想法,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都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 项逐元知道两人间无法用一件事衡量,但难道不是有人动摇了初心,不再紧抓手里的绳子。 如今明西洛没有犹豫压下了这件事,不久的将来,她们甚至还会有一个家庭,尽管有违常理,但没有人伦…… 善行看向主子,见主子久久不动,整座忠国府仿佛要吞尽周围的浮华愿景。皇上如此绝然,恐怕不会轻易放弃七小姐;而七小姐上次也没有向世子妥协。世子如今站在这里,等于是世子……退了一步。 善行收回目光,不退,世子又能如何,在世子心里,至少两人,有一个人是如意的。 “去敲门。” 善行怔了一下:“是。” …… 亭台楼阁,水声潺潺,数不尽的雕梁画栋,看不完的别有洞天,一草一木都如这里的主人一般精致富贵,踩着的每一块青石都千挑万选,在这里当值的人,出现和消失有章有序,沉默寡言,却不压抑沉闷。 项逐元不喜欢这座精雕玉刻的府邸,它来自于另一个人的馈赠。 踏上水廊的一刻,丝竹声透过水声传入耳中,曲音婉转妮妮喃喃,水廊两侧轻纱飘舞动荷香袅袅,宛若仙境。 水廊尽头豁然开朗,茶几、书案,软塌、书房,名贵的摆件随意放着,蝴蝶从纱帘间飞进来落在其上,水岸的另一头,戏曲声咿咿呀呀的传来。 项逐元停下脚步。 项心慈倚在榻上手指随着曲调打着拍子,没有回头。 秦姑姑见状,悄无声息的命人放下了所有的纱帘,带着人退了下去。 善行也站到了水廊上。 项逐元站在亭子中,看着她的背影,青年锐气尽敛、山水悠长,直到她出现在视野中,才松口气,算进入真正仙境。 项逐元沉重的叹口气,拖着更茫然的脚步一步步上前,他可以与她对峙,可以等着她开口。 但时间太长了,他没有耐心,也不忍她委屈,只是内心茫然还没深思他今天在想什么:“如果我不找你,你不打算见我了。” 项心慈停下合曲的手指,或者说在他进来的时候,周围的声音远去,语调轻快又似不珍惜:“怎么会,我不是怕你看到我碍眼。” 项逐元看着她,长发随意散着,一层层的褶裙不珍惜的落在地上,似乎这些年没什么变,还是只能到他肩膀的高度,但时间更迭,她已经嫁人生子,顶立门户,能自己走的更稳。 只是说话诛心‘她怎么可能碍眼’,但说了就说了,口无遮拦又怎样。 项逐元只是觉得那个人不合适,现在依然觉得不合适:“他不是最好的选择。” 项心慈语气傲慢:“他还用选择?” 不用吗?项逐元没有否定她语气里的笃定,为什么如此坚信,什么让你可以对皇上如此肆无忌惮,一个孩子?不至于。 那是什么?项逐元整个人都在颤,他想问,想知道她如此不在意的口气因为什么。 但又没有勇气,更没有立场,项逐元茫然的上前两步,站在她身后,熟悉的香气萦绕鼻尖,所以他让你安心,让你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不会背叛你。 项逐元有很多话可以说,却单纯的发现自己多想眼前的人。 项逐元不自觉的地伸出手,缓缓地、又沉重的落在她肩上,仿佛触碰到了珍贵古老的文物,稍微用力便会烟消云散,终是不能见光。 项心慈察觉到他的异样。 项逐元按住她,不让她回头。 “哥。”项心慈停下所有想跟项逐元较劲的小心思,安静、担忧地坐在榻上,她没有跟项逐元生气,刚才就是习惯性的闹脾气,毕竟他很久没理她。 “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项心慈:知道吗? “如果换做别人,我若不同意,你还会坚持吗?” 项心慈想回头,但被止住了:“……大哥,不一样的……”项心慈有些急。 项逐元不想看她的神色,怕看出更多的东西:“不用说了。” 项心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不一样。 项逐元看着安静的心慈,周围的一些与她相应其中那般般配,都是别人能给与她的。 重要的是,跟着自己比三山与皇上的事更见不得光,项逐元用力握了一下她的肩,不舍,却不得不放,不得不承认一个击垮他的事实,她不需要他了。 项逐元慢慢的将手收了回来:“……你长大了……” 项心慈瞬间拉住他的手,猛然回头看向大哥,急切的将他两只手都握在手里,他眼中的茫然、空洞刺激到了项心慈。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了无生气的那个人:“大哥……” 918二更 “……” “大哥。” 项逐元低头看着她的手。 项心慈生气了:“项逐元——” 项逐元眼里的光彩一点点的聚集起来,凝聚成他这个人,站在那里,日月悠长,山河无恙,依旧是昔日的名门公子。 项心慈才松口气,她跟明西洛也不是夫妻,没有名正言顺的关系:“哥,你担心什么?我只是怪你那天说的话对我太强硬才不理你,不是因为他,我这几天也没有跟他在一起。当然了,你说话软一点儿我也未必会听。” 项逐元哭笑不得,笑她这时候还不忘把路堵死。 项心慈见他笑了,立即撒娇的凑近:“是你先凶我的,说话那么大声,我当然生气了。” 项逐元看着她的眼睛,天真妩媚:“嗯,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至于他嘛,你也知道有他在,日子过的会简单一点,不是吗。” 项逐元整理整理她额前的碎发:“没有他,又有多复杂。” “哥……多双碗筷的事。” 不想为他废那点木头,但氛围正好,他不想惹她不高兴,项逐元另一只手轻轻腹摩擦着她的手背,柔软细腻、却修长分明,她不会听的,他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想飞出他的手心,他还握着不放。 “哥?” “嗯。” “你不高兴。” “没有,就是好久没见你了。” 项心慈仰着头,看着他:“那哥哥想我吗?”乖巧又依赖。 项逐元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自问自己可以放手吗,不可以。只是如此想想。都觉得像挖心一样。 项逐元耐心的用手指梳理着她落下的长发,这是他从小带在身边的人,没有了她,还有什么意义:“你说呢?”不管不顾的带走心慈更不可能,她受不了外面的风雨。左右都是不可能,他又能怎么办。 “哥……”项心慈撒娇,尾音甜腻又亲近。 “那就当你想我了,上次的事也既往不咎,你别不高兴了,这段时间我想跟你认错的,但你知道我要面子吗,所以哥,我很高兴你来了。”项心慈环住他的腰。 项逐元信她,是不是不重要,她嘴甜:“小心椅背。” 项心慈晃着他:“哥哥……” 项逐元笑了,淘气:“最近有时间了回家里住几天,院子里新来了几个厨子,去试试菜色也好。” “嗯。”项心慈点点头。 项逐元的手落在她头上:“你呀,多大了。” 项心慈头靠在他胸口,不想长大:“还不到二十岁,而且下次你不许跟我顶撞,也不能转头就走。” “嗯。” “哥哥刚才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你有,你刚才都生我气了,我要不拉着你,你就走了。” “你看错了,我怎么会走。” “觉得你在骗我。” 项逐元将她头按回去;“你感觉不准。” 项心慈不服气,又抬起头;“很准的,你别弄我头发,你弄乱我头发了。” “它本来也没多整齐。” “整齐的!” 亭子外。 林无竞刚回来看到所有人都在亭子外头候着,放缓了脚步。 秦姑姑亲走过来。 林无竞便知道谁来了,如果是皇上,没必要避讳他。只有一个人会,那个人比皇上更不适合让人看见,最好提都不要提。 自从别庄之后,世子很久没有出现了,现在过来是妥协了吗?房家的事确实值得让项世子来一遭。 林无竞转身往后院去,不管是哪一种,他也不好揣测世子和皇上这次过招,谁更胜一筹,但大体都不是他能插手的。 他只关心,既然项世子来了夫人的心情应该好些了吧,毕竟别庄回来后,夫人心情一直不太好。 …… 梁都城风向一夕间变了,本来房家出事,都等着有一场暗潮汹涌的人突然发现房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甚至不计前嫌,为忠国夫人正名,莫不是疯了。 等着来龙去脉的人们瞬间沉默下来,猜测频频。 吏部属衙内已经来来去去走了很多人。 穆济站在十二扇凭窗前,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结束。房家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竟然既往不咎? 穆济把玩着手里的核桃,所以,谁能让房家毫不犹豫的闭嘴? 窗外的知了叫的燥热,满院的杨柳死气沉沉,明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 穆济把玩儿核桃的动作微顿,整个人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觉得不太可能,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未必不是。 可怎么可能!?皇上……会有那种想法?但,皇上是不近女色,个人私欲也不强,亦不寻仙问道,但不代表皇上瞎。 穆济微微蹙眉,突然想到皇上是东宫属臣,当初是随着项家七小姐一起跃入众人眼前的。在东宫身边四五年之久,而且,谁能让房家忌惮。、 穆济越想越心惊,眉头皱的越近,这件事甚至可能是最近的事,宝珠山庄时,皇上给忠国夫人挡过箭,是他疏忽了! 穆济从没往那方面想,因为皇上是不可多得的明君,所有人估计都没往那方面想过,但是,如果是呢? 如果皇上亲自出面别说房家,但凡有脑子的,也知道怎么闭嘴,毕竟吃一点亏总比把全家生死搭进去强。 紫金殿上,皇上将自己与忠国夫人的关系撇的很清,可是,事实得利的却是忠国夫人。 穆济脑海里闪过项家七小姐的样子,如此姿容,是他太理所当然了——难怪房家吃了这么大的亏,也不敢吭声。 穆济有些惋惜,有骨有象的人难寻,能将三千佳丽比下去,也唯有她。 穆济突然有些兴致盎然,皇上未必在项七小姐那里讨了什么便宜,否则那天戴面纱的不会是皇上,如此有个性,皇上怎么会无动于衷,可惜了。 穆济放下手里的核桃,看着它们在阳光下的色泽,有些想笑,看来没有眼拙的人。 项家知道吗?知道多少?自命不凡的名门望族有胆量清理门户。 “老爷,夫人传话说……”来人有些胆怯:“大少爷还没有回去。” 穆济揉揉眉心,如此不争气,现在想来长子和项大小姐和离的没有余地,项七小姐也功不可没。 919一更 说来可笑,当初他废了多少心思给长子定了这门婚事,也无非是想抬高一下长子的身份,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女支生子又如何,令国公府嫡出,就足矣让她高高在上。 穆济想想,当初像他这样根基不深的人家,能给儿子娶到项家长女,是祖坟显灵,可惜长子不争气。 穆济没有不满的意思,人各有命,长子立不起来是事实,扶上大道也不会走是无能。 一个无才、无能还不懂做人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头了,所以他不在了,穆家没落下去是早晚的事儿。 “老……爷……” “知道了。”穆段还有几年好日子过,等他死了,也是变卖祖产的人,活到他这个年纪,他又何尝有继承衣钵的人? 有的时候穆济不得不想,开国功勋人人想得,百年大族底蕴深厚,这辈子子嗣不行,还有下一辈,只要世袭罔替的爵位在,就能等到后起之秀,莫家不也等到莫云翳的一代。 穆济船上外衫,神色已回复如初,可惜啊,皇上捷足先登了。 “走了。”他这一辈子走到现在的位置,已了无遗憾,妻子儿女是不是如意,有什么关系。不如想想,皇上那什么说服了九王府,他能从中窥到什么先机。 …… 三山半腰的老茶馆内。 心慈的事情已经转了风向,太皇太后亲自为心慈作证,按说是绝对没有翻盘的可能了,项承却独自坐在老茶馆二楼的露天平台上,一杯一杯喝着苦茶,满山的花色也洗不净他的担忧。 项承总觉得未必是‘子虚乌有’,如果哪一天‘谣言’成真,他能做什么。 颗儿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裙,将托盘上的茶摆放整齐,掐了一朵开的正好的花放在茶壶旁,扭着腰肢走上来:“五老爷,您的茶。” 项承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的荒野山,眉头紧锁。 颗儿见状,拉低自己的衣领,手扶住额头,语气娇柔:“哎呀,太阳好晒,都快把人家晒……”说着就要往项五爷身上靠。 春娘急不上来,一把拉过颗儿,将人往楼下推:“你干什么!不想做了。” 颗儿心烦的扫开妈妈的手,她们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都是出来卖的,现在装什么生意人,再说了,这是一条大鱼,妈妈年老色衰了,还不能让她抓住! 春娘恨铁不成刚的把人弄走。 颗儿不甘心的看眼不解风情的老男人,冷哼一声,扭着腰下去了。 项承转过头:“怎么了?” 春娘急忙上前,重新为他倒茶,他让整个老茶楼都不凡起来:“没事,没事,小孩子不懂事,扰了五公子喝茶。” 五公子,对项承来说已是很久远的称呼,不禁苦笑一声。 春娘看出他有心事,五公子最近经常过来,一个人从上午坐到中午,孤零零的。 项承看着手里的茶杯,仿佛看到女儿从小到大燃着火焰般歪理邪说的眼睛。 项承放下茶杯:“你说如果芬娘健在,她会希望小七成为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怪他没有教导好孩子。 春娘谨慎的侯在一旁,粗布衣衫让她十分拘谨,枯瘦的双手交叠放在不服:“七小姐很好,对……对姐姐来说……七小姐怎样都好。”能活着,尊贵的身份,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何况:“……七小姐人……很好。” 项承闻言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笑意,他的女儿心思柔软,没有像任何人一样排斥芬娘昔日的旧友,便不是看不起她的生母。 项承似乎陷入了回忆,神色越来越温柔,芬娘那样与众不同的人,岂是寻常女子能比的。 春雨枯瘦的手紧紧的扣着手背,五公子风采丝毫不示弱当年,依旧如天边云月让人望尘莫及,他念的也唯有一人,姐姐这一生,能得五公子赤诚相待,了无遗憾。 项承突然想开般起身,既然如此,他怎么能拘泥礼数不管不问。 项承放下一锭银子:“不打扰你做生意了。”起身向外走去。 春娘见状抓起银子急忙追过去,太多了。 项承摆摆手,几锭银子而已。 春娘停在当场,握紧手里的银子:他有心事,是公务上出了什么事吗? 颗儿等人走了,不屑的甩着手帕靠在楼梯上,看眼学小姑娘般望眼欲穿的春娘,不屑道:“别看了,当年如花似玉的时候都没有看上你,更何况人老珠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小颗!你胡说什么?” 颗儿扭身往楼下走:“最好是我胡说,区区一锭银子,令国公府会缺,每次都追,你无不无聊,还是你觉得你也有那样的好命,你要真有那个心思,还不如把我送到他府上,至少我还算风华正茂。” “你算个什么东西,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哼!”有什么了不起,都是臭虫,谁还不知道谁,一把年纪了还做白日梦,难怪当年五公子看不上她,不过当年的芬娘真有倾城之姿吗,让那样天人之姿的老爷念念不忘。 …… 项心慈快被父亲看的脾气上来了,从进门坐到现在一句话不说:“爹,你有话就说,跟我摆什么脸色。” “我是给你摆脸色吗。” “难道是和颜悦色,我知道我不该对祖母放肆,你也不能罚我陪您坐着啊,这样我保证祖母年纪大了,以后少惹她生气行了吧。” 项承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番话来,神色不自觉的柔和下来:“你有这份心爹很欣慰。” 项心慈翻个白眼,不置可否:“我什么时候没有心了,是她总挑我毛病看不上我,我一直对她不错。” 项承闻言揉揉眉心,但依旧知足,并不觉得他如此低的要求有什么不对,但他这次来,主要不是因为老夫人的事。 项承心里深吸一口气,手自己想拿起杯子又放下:“心慈……” “嗯。” 项承看着女儿浑然不觉的样子,再次怨自己没管教好女儿:“……皇家对你的包容是有限度的。” 920二更 项心慈闻言不明所以:“嗯?”所以呢?包容她什么了?她自从旭旭去后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旭旭的房间也每月带女儿打扫,一个新人都没收,还被明西洛送走了一个,看来看去都是熟面孔,有问题吗。   项承看着她坦然无畏的样子,无奈又生气:“三山花节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   “发生什么,爹别人云亦云。”再说是明西洛非要去的:“我就去逛个街,我以后还不能出门了吗?”   “你那是出门吗,出行的人里为什么非戴斗笠,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还是你做了什么——”项承闭嘴,觉得他说这些不妥,但又气不过:“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项心慈:“我不知道!”   “你——”   项心慈看着她爹快把胡子气没的样子,体谅他当爹不容易:“知道了,知道了。”   项承看着她应付人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事情多严重,还有你现在还在守孝期,以后这些绫罗绸缎、新款新样,不要往身上穿。”   “那我干脆穿未出阁时的旧衣服好了。”   秦姑姑悄悄扫眼主子遮肚子的衣裙,的确是今秋即将上市的新款。   “我有那么说吗!你非要曲解我的意思是不是——”   “哎呀,你别总说了,我知道了,我以后注意,这不是在家随便穿穿,你就先念叨上了。”不过,看在他最近似乎情绪不高的份上,不跟他犟:“听说爹最近总是去春老板那里。”   听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项承懒得理她乱找的借口:“总之你以后一定要注意,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我成亲又不是为了不出门。”项心慈挑挑眉,顿觉没意思,但想到母亲总是念叨她爹怎么不容易,怎么失去了前程,明显就是向着她爹不向着她的态度,闭嘴不提:“我以为你爱屋及乌,想把春老妪接回家里养老呢,反正爹后院也没有人。”要不然为什么去那么勤。   “简直……”胡言乱语:“别听些不该听的,管好你自己,她是你娘收在身边的人,家里……容不得别人。”   项心慈撇撇嘴,站在他面前都认不出来的人,说的那么深情做什么,即便是有那份心,爹想的也只是回忆中的她母亲罢了,可不是现在昨日黄花的老妇人。   再说了,如果家里容不得别人,曹氏算什么?   哦,曹氏是老夫人娶的,是爹的家族责任,生儿子用的,曹氏因为第一胎生了女儿,才有了第二胎的儿子,生完儿子后便再无所出,所以曹氏不算人喽:“让心敏听见了,显得我这个当姐姐的虐待她。”   “你没有!”   项心慈抬头看看房梁,壁画不错:“……”   项承叹口气:“有时间了给你大伯回个礼,你大伯为你的事没少奔波……”   “……”   “有时间了也向你祖母认个错,低不下那个头,就让秦姑送些吃食过去,一家人别生分了……就当看在你大伯的面子上,你也该懂事些。”   “知道了,每次都教训我。”   “那是因为你不让人省心。”   项心慈张张嘴,又念在他不容易闭嘴,哼。   “帝安呢?”   “帝安觉得他姥爷啰嗦不想见他!”   项承被噎了一下,早晚被她气死。   ……   项承从忠国府出来的时候还没消气。   林无竞亲自从项五爷出来。   项承转头看眼正直当年,人模人样的林无竞,心里更是无端郁闷,先皇弄真没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当禁卫军统领,在想什么。   项承突然停下脚步,和蔼道:“林统领,该成家了吧。”   林无竞闻言十分客气;“回五爷,是该了,前些年在外耽误了。”   “现在回梁都城也快一年了,禁令也解了,该成家了。”   “多谢五爷关心,家里已经在安排了。”   安排就好,安排就好,不成婚成何体统:“林统领留步,不必远送。”   “哪里,林某也没事,送项五爷,五爷请。”   ……   傍晚的余辉映照了半个天幕。   明西洛将筷子放在心慈手中:“五老爷来过了。”   项心慈早已换了轻便的衣服,小腹隆起,起居已有些不方便:“你直接叫名字就是。”   明西洛看她一眼,又夹了一块鱼放在心慈碗里:“今天胃口很好。”   “当然了。”项心慈笑眯眯的,周身散发着明快的气息:“是你做的好吃。”   油嘴滑舌,明西洛同样心情不错:“孩子有没有闹你?”   “他敢吗,不怕他爹揍他。”   明西洛伸手捏捏她的脸:“老夫人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了。”   项心慈告状:“她不好,每次都凶我,也就是我脾气好受得了她的气,她上哪儿找我这么听话乖巧的女儿?”   “对,我们心慈最温柔善良。”明西洛磕了一个鸡蛋:“你现在月份大了,我将帝安带到宫里住一段时间如何?”   项心慈想想:“不用,我爹今天来了,看样子好像不太高兴。好像春娘是什么恶毒的诅咒一般,自从她出现后,我爹就一直萎靡不振,所以我想着让帝安去我爹那住一段时间,驱驱邪。”   明西洛被她的说法弄的哭笑不得;“公主殿下知道她还有这个作用吗。”   “她会很骄傲的。”   明西洛喂她吃了一口蛋白,见她难得心情好,有件事一直想说,毕竟她月份大了,自己不在她身边,照我看总不放心,今天的契机不错。   明西洛试探性的开口:“宫里备了一些产婆和经验丰富的婆子,我想着,要不然你去宫里住一段儿时间,我也方便照顾你。”   项心慈想都没想过,下意识想否定,但……随即笑笑,为了表示自己不那么霸道,她冒似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算了,宫里的院子太深,出入不方便。”   明西洛剥鸡蛋的手一顿,怪皇宫天大,耐心道:“宫里的产婆经验更丰富一些。”   “我身边也是用过的,经验不差。”   “奶娘我也选了几个,你正好看看。” 921一更 项心慈甜蜜的笑笑,眉色如画,温柔似水:“你选的我信得过。” “我还是想让你过目一下。” “不要对自己那么不自信,你做的很好,你孩子不敢嫌弃你。” 明西洛看着项心慈微微露出的不耐烦神色,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说,她没想过跟着他回宫了,甚至孩子也未必会生在宫中。 孩子呢,孩子是不是也未必会给他,两方奶娘绝无可能,就是说他以后要用她这里选出的人,他顶多能安插一二人手。 姓庄的还是大教养姑姑,明西洛想想就不愿意,他想反对,但相比于没什么建树的庄姑,他更不能接受他孩子身边没有她安排的人:“心慈,宫里的……” “吃饭吧,要凉了。”项心慈说着给他夹了一块鱼:“很新鲜。” 他抓的怎么会不知道,明西洛看着她透出不耐烦的神色,有些无奈,只能转移话题:“无竞呢,怎么不过来吃饭。” 项心慈当没听见。 秦姑姑见状,急忙开口:“回皇上,林统领有事……刚才出去了。” 明西洛沉下脸:“什么事那么要紧,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怎么那么多事儿。” 秦姑姑垂下头,不吭声,心想林统领不‘事多’,在这里像丫鬟一样站着伺候皇上吃饭,林统领怎么说也是男子,偶然一两次还可,天天那样像什么样子,佞臣? …… 橘黄色的烛火悠悠的亮着,床帐内旖旎的声浪刚刚散去。 项心慈头发散乱的铺在软枕上,柔弱无骨的散发着仿佛蒸馏过的清冽香气,让嗅到的人精神都侵染了一般,沉醉在懒洋洋的氛围里。 项心慈拒绝了明西洛的搂抱,身体如水般舒展着,眉宇间妖媚从容,还未从致命的吸引力中挣脱出来,声音也透着三分娇软:“我明天回家里住几天。” 明西洛庸碌的神经立即被唤醒:“你刚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何苦你现在的身子根本不方……” 项心慈不耐烦的转过身,背对着他。 明西洛立即闭嘴,知道她不愿意听,但她去的这几个地方都不方便他照看她,更何况她月份大了。 明西洛手放在她肩上,无奈妥协:“回去几天也好,让秦姑姑费些心,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项心慈握住他的手:“睡吧。” …… 项承最近早朝时,总觉得皇上在看他,刚开始他觉得是自己敏感,但最近几次发现,皇上确实在看他。 可,这样更奇怪,皇上为什么看他!是刑部的案件哪里出了差错,还是那件事没有办好,还是,皇上有意让他对现在争论的事发言? 但现在朝中商议的是各地支出预算,没他们刑部的事,那皇上为什么还看他? 项承被看的汗毛倒竖,唯恐自己没有领会皇上的意图,可无论他如何整理重编,最近朝中也没有大事,刑部示意也在全大梁有序推进。 所以,是他忽略了什么事吗? 明西洛倦怠的将手臂搭在龙椅上,心慈回去住有段时间了,他总不能直接去项家见人,但她现在五六个月的身孕,项承如果用些心,不可能发现不了,所以项承知道了吗?他什么态度。 明西洛又看向项承,项心慈很在乎她父亲,如果项承反对,心慈会怎么样,最让他担心的是,项承会不会一时冲动说重话,害心慈情绪波动大,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或者精神受到刺激,心慈喝的药对孩子也不太好。 明西洛担心又焦躁,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的长在别人的肚子里,他还需要的时候,完全落于下风。 明西洛只能紧盯项承的反应,小朝会没他的事也让他来听朝。 明西洛不是没痴心妄想的想过,项承如果答应了项逐元有什么立场反对,但,那只能是‘痴心妄想’,项承无论行为和处事风格,都没有离经叛道的地方。 明西洛又觉得如果项承像老夫人一样也没什么不好。 明西洛越来越烦躁。 项承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频频看向兄长,莫非户部有问题,项家有不臣之心。 沉闷燥热的太阳刚刚崭露头角,三朝的鞭声终于响起。 项承如蒙大赦,出了紫金殿急忙越过众人拉住大哥,将大哥拉到一旁:“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项章莫名其妙,但立即想到另一个人,神经瞬间紧绷:“出什么事了!?”项七和皇上的事被人挖出来了?! 项承被大哥紧张的神色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项章有些急:“我问你呢?” “我怎么知道。” 项章见鬼的看着他:“你不知道,你急急忙忙拉我。”你知不知道你代表了什么。 项承从被大哥带跑的情绪里转回来,闻到:“你就没有觉得,皇上最近总是看我?” 项章闻言猛然想起来项七最近住项家后面的宅子里,名义上是回家住着,但因为身份上不便,项七是自己住。 所以,皇上觉得忠国夫人在外住的时间太长了,项章笑笑:“你想多了吧?” “我一开始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但是,我仔细感觉了一下,皇上的确在看我,大哥,皇上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还是大哥现在提议的事让皇上不满意?在提点咱们。” 项章想说是你占了…… 穆济从紫金殿出来,便见项家两人在汉白玉砌成的栏杆前说话,出什么事了? 项章察觉到目光看过去,微微颔首, 穆济也客套有礼。 项承看到穆大人,也远远问了一礼。 项章对穆济比对自家幺弟认真,虽然两家因为儿女的事有些隔阂,但朝中是朝中。 而且穆家在孙子的问题上并没有多做争论,穆济甚至力排众议,将穆家长孙的养育权交给了他女儿。 以穆济如今的地位,远不用如此,所以这个人情,他项家认。 项承等着穆济走远。 穆济看了眼身侧的同僚,撇下众人,直接走过来:“两位有事?” 项章、项承和蔼一笑:“喝茶,一起?” “好,请。” “穆大人请。” ------题外话------ 唉。 922二更 项心慈斜躺在躺椅上,腰间盖着今春新织的透光蓝纱,饶有兴致的拨弄着善奇买回来的回旋木塔:“它看起来好复杂啊。”声音娇娇怯怯的。 善奇跪在躺椅旁,向七小姐展示拆装的步骤:“小姐看,这样也不会倒。” “你好厉害呢。” 郑管家路过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对善奇冷哼一声,抬步去室内换纱,善奇、善行、善史、善庸不怕被世子知道了扒了他们的皮,不过好在都是有分寸的人。 就连他这个糟老头子都想亲近不发脾气的七小姐,更何况看着七小姐长大的几个人:“善奇,善奇!过来帮下忙。” 善奇随便指走廊上一个侍卫:“你去看看。”继续为七小姐演示高塔的其妙处。 项心慈捧场的惊叹着,尽管善行昨天已经摆弄过了,但不妨碍她欣赏他们的用心。 郑管家抱着换上的窗纱出来,不悦的瞥眼善奇,随后大度的不跟他计较,又温和的看眼一脸认真的七小姐,视线不自觉的移到小姐的腰身上,又急忙离开。 皇上的长子、长女,看现在的局面,只要七小姐点头,皇上的长子定然要出在七小姐这里,太子…… 郑管家急忙停住天马行空的思想,世子不愿意听,更不愿意提,打住! “哪有这样子的,都塌了……”天真疑惑的声音在长廊的躺椅上响起。 胜券在握的男声紧跟其上:“不会,七小姐看这里。” “哇!好厉害。” …… 林无竞最近的确在忙,忙着办了一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带着温禹门在茶楼与正和友人相聚的莫云翳碰了一面。 两方人自然而然的坐到一起后,林无竞提到了温工的功劳是怎么立的,以及背后‘贵人’相助的事。 温禹门认为林统领说的是皇上,一时间尴尬颇多。 林无竞但笑不语,甚至没有看莫云翳。 莫云翳坐在几人中,只是静静地喝茶,仿佛没听动林统领在说什么,所以是……心慈觉得工部这位大人不错。 莫云翳看着手里的茶杯,安静的看着,林无竞的意思他多多少少明白,而且林无竞不至于‘冤枉’他的主子。 只是,林无竞不觉得失了气度,模糊了做人的底线,以后他还要继续这样的事多久,还是他连他那点心思都不愿隐藏,明西洛会同意。 莫云翳将茶杯放在桌上,心浮气躁,却压的越发平稳,本来就是他选的路,相比于什么都没有,总比林无竞像个人。 林无竞不管莫云翳怎么想,他只知道他目的是什么,就是不让莫云翳再进一步,那样的想法有都不要有。 而这一点很容易,只要将夫人的事摊开来说,谁会趟这个浑水,林无竞不得不说,男权至上,没什么不好,家教好有家教好的好处,所以莫大人安心赴任最重要。 “莫大人,觉得这里的茶不好?” 莫云翳起身,不想看林无竞的嘴脸;“你们慢慢吃,我心走一步。” 林无竞没有留:“莫大人慢走。” 莫云翳回头看他一眼,对着他的脸,一句多雨的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待莫云翳走后,才有同僚道:“莫大人似乎心情不好?” “哎,柳小姐悔婚后莫大人心情一直不太好。” 同僚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这么说……” “少说。”柳小姐毕竟曾经是项世子的未婚妻,现在不少人猜测莫大人至今未婚是因为一直在等柳小姐,好不容易两家议亲了,谁知道柳小姐为了仕途拒绝了莫家的提议,多少人为莫大人哀怨不值,多少人想嫁痴情的莫大人。 林无竞给自己倒杯茶:“为什么不能说,这样凄美又可歌可泣的故事。” 在座的另两个人立即道:“是,是,可以说,悲壮、凄美,莫世子和柳小姐都是真性情,虽然可惜但可歌可泣的人物。” “的确,很般配的一堆佳人,可惜各自有志,一切为了大梁,令人佩服。” “佩服。” “配股。” …… 深秋的落叶带着凄凉的荒芜,尽管无数文人墨客描写过它的丰盛、热烈、哲理。 但成片成片的落叶堆积在一起,覆盖在路上,风一吹,卷起层层叶浪,即便是回归本真,也有种说不出的萧瑟。 项心慈没有悲秋伤冬的情绪,也抵不住一片片的萧瑟近在眼前,和不受控制的焦躁、不耐。 项逐元没有一定让她留在日益院的意思,毕竟那是她最反感的生活。 项逐元下衙后到火炉前暖了暖和,才走到榻上,将半睡半醒的人从软塌角落里拨拉到身边,盖好被子,捋顺她遮在脸上的发丝,耐心的问:“要不要回去住几天。” 项心慈嗯了一声又卷回角落里,不太想动。 项逐元叹口气,将人拨弄过来:“你也住了一段时间了,不能总不出门。”皇上的焦躁显而易见,心慈也有一些,长时间不挪动地方,她就会情绪,但这次应该是临盆给她带来的身体变化,让她最近脾气很不好。 项心慈拉过被子,转过去继续睡。 项逐元坐在榻上看着她,再动她要发火了,但还是语重心长道:“我这里没有留产婆,你要是不走,我让管家备上。” “……” 项逐元见她不说话,锦被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热气熏的他额头有些汗:“行,我备上,你想在哪里生都行。” …… 御书房内。 明西洛沉着脸在书案前踱步。 长安时不时看长福一眼。 长福更没有发言权,忠国夫人临产在即,却没有回忠国府的征兆,这是要在项家那边生? 长安觉得若皇上有很多子嗣,忠国夫人这一胎愿意在哪里生根本不是问题,可问题是,这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当然了他不是说忠国夫人会对这一胎做什么,会不会混淆皇家血脉,但忠国夫人明显会随便生生,属于那种,生不下来也不会委屈自己多用力的人。 长安便有种若是皇嗣有个三长两短,皇上还没有看到,他们这些人脑袋都得掉地上的感觉。 明西洛的手重重的落在龙案上,沉重的龙案发出沉闷的响声。 993一更 长按心头一颤,肝胆险些吓出来,娘娘到底想怎样生! …… 众臣觉得皇上最近肉眼可见的暴躁,以往什么事都冷眼旁观、和稀泥的主上,最近极尽苛刻、不耐烦,让近期汇报各地风土的官员提心吊胆。 太府少卿脸色灰白的从御书房出来。 等在外面的同僚眼疾手快的搀住他:“还好吧。” 太府少卿缓和下情绪,借着老友的力道摆摆手,示意出宫,乌沙差点就交代到里面了。 太府少卿拖着年迈的身体,心有余悸:“你说皇上怎么了,秋洪平稳,如今还没到深冬,也没有哪里受灾,国库日渐充盈,西北今年还撤了不少九王爷老部下,皇上……” 老友心有戚戚:“哎,圣心难测。”侯爷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九王妃足不出户,后宫除了太皇太后和一位怀着身孕不够品级的才人,连个打听消息的人都没有。 朝中的气氛日渐低迷,伴随着低迷气氛而生的是高效的运作机制,唯恐惹恼了没有耐心的皇上。 …… 穆济看眼旁敲侧击的下属,心中也有些不解,皇上最近怎么了?朝中上下没什么不妥才对,但皇上现在明显是心情不佳,脾气暴躁,可……如果不是朝中的事…… 穆济不得不老不羞的想到项家七姑娘,因为不是公事定然是私事,皇上私事必然包括项家七姑娘。 穆济大胆揣测一下,莫不是七姑娘不想跟皇上好了?令国公府寿宴上,桀骜走在众臣中的小姑娘,目光都没有眨一下的傲慢清冽。 穆济忍不住笑了,如果是项七姑娘,绝对有可能跟皇上闹不和。 “大人……您,您笑什么?”大人,快想想办法吧,若不然皇上就把自己送刑部了。 穆济收敛神色:“慌什么,丢官弃爵的又不差你一个。” 来人快哭了,他自己差啊! …… 项逐元没理会皇上的焦虑,即便皇上冷脸摆出花来,他也没有多看一眼。 项章看着冷静的儿子,不得不佩服儿子睁眼瞎的本事,这份佁然不动的态度,一看便沉得住气,但,身为臣子?是不是该适当的关心一下皇上的情况? 项逐元揉揉眉心,这几天休息不好,有些头疼,距离生产的时日越近,他越睡不着,越能感觉到比皇上更多的焦虑:“爹,你不忙吗?属衙没事了?没事就先回去陪小弟。” 项章有事,怎么可能没事,他想知道皇上怎么了?是不是跟心慈…… 但他不好意思问,更不好意思让儿子去问,弄到他们不像朝臣一样:“晚上跟你五叔一起坐坐?”侧面探听一下消息? 项逐元没时间,他现在恨不得十二个时辰看着心慈,他不在乎皇上焦不焦虑,他是焦虑不已,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都关在新买的院子里养着。 项逐元怎么不知道皇上忧心什么,可他只能建议,根本不敢说重话,万一生心慈不高兴动了胎气,情况更糟糕:“爹——” 项章也觉得有些老脸挂不住,但皇上总这样……不是,万一真是心慈跟皇上闹了别扭呢?以项心慈的性格绝对有可能,她还想把皇上气死吗。 项章想对侄女说,皇上又不是先皇,脾气收敛一下,做事低调一点,做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子不行吗,要不然干脆告诉她,兹事体大,不要跟皇上闹影响了朝局,成何体统。 但……项章看眼儿子不认同且不耐烦的神色,无奈的冷着老脸走了。 …… 哐当! 明西洛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长福瞬间打个激灵,余光扫眼怀着皇嗣那位主子……好伺候一点…… 毕竟那位是连皇上都敢围攻的,身边还养了两位…… 长福感觉到御书房内的低气压,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只能用长安的话安慰自己,等殿下出生就好了,出生了就是独立的个体,可以抱在怀里不用看夫人脸色了。 长福却觉得,万一娘娘不给皇上孩子呢,岂不是大家一起完蛋!夫人千万别那样做才好! …… 项心慈没想如何,生个孩子而已又不是没有生过,没有那么多事儿,在哪都能生。 只是这一胎格外倦怠,最近哪里也不想去,床都不想下,日益院更懒得出,戏曲都不想听,便也没想过子在哪生、怎么生的事,就是自己随随便便泛着懒罢了。 不过,昨晚项逐元的话提醒了她,算算时间,她有段时间没有出门,没有见过明西洛和林无竞,孩子估计最近半个月就该临盆。 项心慈才想起来,孩子快出生了。 项心慈勉强打起精神,虽然帝安生的顺利,大哥也会保障她的人身安全,可到底不方便。 大规模传召御医,或者紧急用药都不方便。项心慈对活着不留恋,但也没到随时想死的地步,何况她最近觉得活着也没什么不好,有母亲,有父亲,有大哥,还有明西洛他们,也有听话懂事的孩子,远不至于想死。 项心慈叹口气,懒洋洋的看着头顶日渐萎靡的阳光,她来时还阳光正好,现在已经到了深秋,时间过得好快:“郑叔。” 郑管家风驰电掣的赶来,身后还跟着善行,小姐月份大了,世子不敢让小七一个人待着:“七小姐。”郑管家笑颜如花。 项心慈被他热情了一脸,跑那么快做什么,回头再闪了腰:“通知秦姑姑一声,让他傍晚前来接我。” 郑管家闻言粗糙的眉宇险些飞起来,也不知道该激动还是该惋惜,赶紧打住脸上扭曲的表情。 他当然希望七小姐住下来,只要世子高兴,他一辈子伺候小祖宗都行,但七小姐现在状况特殊,真的不适合住下来,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万一孩子有个什么,他们说他们尽力了,有些人未必觉得他们尽力了,到时候他有几条命,也不够人砍的。 所以听到七小姐如此‘通情达理’的话,郑管家有些高兴,又不敢高兴,这个态度郑管家拿捏的面目狰狞,十分违和:“是……” 924二更 项心慈看着他古古怪怪的样子,依旧懒洋洋的,本也不是什么需要深思熟虑的事,他自己的戏份挺多。 项心慈伸出手。 善行自然而然的伸出胳膊。 项心慈起身,对他们的表情没放在心上:身体重的不舒服。 项心慈走了两步,便把重量都放在善行身上,软绵绵的开口:“有点热。” 善行圈住她,声音小心:“属下让人撤些碳火。” 项心慈嘟嘟嘴:“喝杯冷乳吧……” 善行当没听见,临近生产和产后,七小姐的食品单上严谨出现冷饮。 “好吗,好吗,善行哥,就吃一口……好吗……哥哥……”软软的声音拖着少女的语调,像小时候项逐元不在时,偷偷做坏事一样可爱娇气。 善行头皮快炸了:“……不行……”怕小姐不高兴又补了一句:“凉,对身体不好。” “那你含了给我吃呀。” 善行脸色涨红,想死。 郑管家闻言跑的比兔子还快,他怕被缠上的是他!自求多福吧兄弟! …… 忠国府内热火朝天,喜气洋洋。 秦姑姑激动万分地将人接回来,好水好香好景的伺候着,香软棉锦,雕栏玉砌,歌功颂德。 秦姑姑高兴的忙活了半天,想起没通知皇上,立即让人去通知宫里,总算回来了,皇上的脸都快拉到脖子了:“夫人您不知道,老夫人念叨您很长时间了,您要再不回来,老夫人都要去找您了。” “我娘?”项心慈突然道:“我上他那儿住几天。” 秦姑姑赶紧按住小做周宁过,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夫人,别,别,老夫人说……老夫人说过来看您,对,过来看看您,这不,天凉了老夫人腿脚有些酸,想在咱们院子里住几天。”住几天。 项心慈又坐回去:“还等什么?让我娘过来呀,我早就说不要在她那个院子里过冬,能将人冻出冰渣来。” “是,是,夫人说得对,夫人英明,奴婢这就去请老夫人。” 明西洛跟秦姑姑撞个正着。 秦姑快速退到一旁,躬身行礼。 明西洛急忙冲了过去,他孩子,不是,他也想她,但是情况不同,他自然更担心要出生的孩子多一些,尤其是跟着这样一位心思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娘。 明西洛非常担心,项心慈随便生一生,然后裹一裹,奶娘、产婆都不用的把他孩子抱回来。 更令他惊恐的事,孩子或许还是庄婆子抱回来,告诉他,是她接生的。 明西洛自己没有太子病,但希望自己孩子有,总觉得他和心慈的子嗣从怀上的一颗都该享受最好的,是一等一重要的人,怎么伺候都不为过。 当然了,这样隐秘的,不符合他对外形象的简朴印象,他是不会说的。 但心里又傲慢的这样认为,认为他的子女及其重要,胜过一切,帝安也不能比拟。 明西洛撑住最后一丝理智,没有失了时间打磨的年龄沉稳,看到心慈的一颗已经收了急切,信步而来,只是脚步依旧不慢。 明西洛看着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她松了一口气,大步上前,人已经坐在软塌的一旁,揽住了她:“五爷还好吗?怎么不多住几天,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让人去接你。” “你没事吗?” “有啊,忙着,秦姑派人过去的时候正好歇笔喘口气,所以就过来了。”明西洛的手下意识的环住她的腰,头放在她头顶上方,优雅安宁的香气瞬间充斥鼻尖,他像慢慢吸饱水的海绵,逐渐饱胀起来:“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你别贴着我,热。” “我冷。”而且他很克制,根本没有贴上,心慈冤枉他,明西洛没有舍得离开,孩子和她都舍不得,熟悉的气息更让人贪婪,便没有动,赶紧开口:“产婆都安排好了吗?” 项心慈叹口气,自己宠着的,还能如何,但也没给他好脸色:“刚才听姑姑说了,你一直盯着还问我。”没话找话。 明西洛笑笑,头还是埋在她发间蹭了一下,心里大石落定,回来了就好,说明想他:“我看看你有什么安排。” 项心慈被他蹭的心底柔软了三分,手抚着他的手臂,结实流畅的触感,让她没有收回手:“你决定就好,我没什么可操心的,无竞呢?” “无竞今天正职,不能轻易离开岗位。”禁卫军和御林军的调令,是恩泽也是桎梏,林无竞每个月有半个月是正职,不能留在忠国府。 项心慈无奈的笑笑,心情不错的将手从他的衣袖里伸进去,肌肤与肌肤相处,心也靠近了两分:“这两天身体有些倦,才没有回来。” 明西洛立即关心道:“现在好些了吗?”仿佛从来没有因此不满。 项心慈感受着充斥手心的热度:“看到你,好多了。”她心里觉得没有一点情欲成分,只是想这样摸摸他,脉动的活力和他整个人。 明西洛呼吸有些重,更激动的抱住她,却克制着有不敢对她如何,但又因为她此刻的动作,最近郁结的心思慢慢消散,这种想又得不到的撩拨,让他比真做了什么还心猿意马…… 项心慈察觉了什么,笑了笑,收了收,若不是他不爱听,她会建议他在宫里养一个,何必委屈自己。 明西洛不委屈,这种感觉刚刚好,不比太满,更心驰摇曳。 明西洛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将她抱进怀里。手抚上她的腹部,稍微描绘已能很轻易感觉到它的轮廓。 明西洛下巴擦过她的头顶,声音暗哑:“我这几天不上朝了。”手拉着她的手迫切放在自己后颈。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别闹。” 明西洛像尝到蜜的蚂蚁:“心慈……心慈……” 待撩拨平息,骚动归巢,明西洛郑重解释刚才的话:“我是说陪陪你和孩子,担心你有什么不方便。” 项心慈要笑不笑的看他。 明西洛理直气壮,他确实是那个意思。 “好。”项心慈认:“不定哪一天生,该上朝上朝去。” ------题外话------ 本以为今天能生,明天生。-_-|| 925一更 项心慈半夜醒来,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项心慈不精神的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才看眼睡了的明西洛,纤细的手指掀开被子,起身。 林无竞站在门口正和秦姑姑说着什么,猛然看到项心慈出来,急忙上前扶她:“吵到你了。” 秦姑姑闻言垂头去端吃食。 项心慈看眼他还还没换下的官袍:“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无竞看眼里面,不再听到动静,扶着她向座椅上走去:“有些事,耽误了,知道你回来了,就想过来看看,没想到吵到你了。” 项心慈握着他的手:“本也睡不好,经常醒,跟你没什么关系。” 秦姑姑端了一盘核桃酥,郑管家向她交接了夫人的事宜,夫人最近有半夜起来吃一点东西的习惯:“林统领也吃一口垫补一二。” 项心慈示意他坐下:“一个多月没见你了,一起吃吧。” 林无竞坐下来,神色带着男人的强势:“那你想我吗?” 项心慈抬头看他一眼,笑了,他比明西洛小,因为出身好,性格鲜明又锐气,放松的时候透着世家公子的纨绔锋芒,安抚道:“想,怎么会不想。” “那你还那么长时间不回来让我陪你。” 项心慈挑眉,这话,说的绕口:“所以,你想我怎么补偿你,孩子生下来给你抚养怎样。” “好,我无所谓。”他有什么不敢应的,这里就他和她。 项心慈闻言,两人笑了。 秦姑姑觉得核桃酥不够粘牙,才让林统领什么话都敢说,里面的人如果听到了,分分钟让他仕途逆流。 林无竞一口气吃了三块核桃酥,他知道心慈是特意出来看他的,否则根本不会出来:“你身体乏,去睡吧。” “没什么,想你了。” 秦姑姑心里翻个白眼,但照旧佩服夫人睁着眼随便说的能力,可若真让夫人多坐一会失了困意,夫人绝对冷脸。 但夫人‘柔情’的性情又要立住,只能她温和的‘劝道’:“夫人,时候不早了,也让林大人去洗洗,林大人累了一天了。” 林无竞也劝道:“你身体重,明早我过来吃饭,就见到了。” 项心慈叹息一声,手覆在他手上,似乎颇为无奈不舍的嘟着嘴:“那我去睡了……” 林无竞心也软了下来,怎么可能不想她,回握住她的手:“去睡吧。” …… 明西洛为心慈盛了一勺汤,看眼侯在身后布菜的林无竞,如常道:“坐下一起吃?” 林无竞也答的自然:“回皇上,属下一会去接老夫人,时间紧,刚刚随便吃过了,就不坐了,谢皇上好意。” “以后别在厨房吃,陪夫人吃一点也好。”明西洛将筷子给心慈。 项心慈一听接母亲,也没有开口留坐:“牵我的马车去。”有暖炉。 林无竞看她一眼,情意绵绵,我过来看你:“是。” 项心慈也看他一眼:真吃过了? 林无竞笑笑:吃过了,你好好吃。 明西洛转身拿勺子。 林无竞立即收回视线,垂下头,安安分分。 明西洛看他一眼,将勺子放在心慈碗里:“我还是不去宫里了,一会林无竞不在,家里也没人。” 项心慈淡漠的指指秦姑姑。 她们又不能做主:“我还是不放心。” “无竞一会就回来了,我娘也跟着来,家里也有产婆、大夫,一会的功夫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不是不想上朝。” 林无竞闻言,觉得自己不该听:“皇上,微臣先去接老夫人。” 项心慈看他一眼:德性。 林无竞不认:智慧。 明西洛摆正面孔对向林无竞:“嗯,快去快回。” “是。” 秦姑姑伺候着怼皇上的夫人吃饭,有些羡慕林统领,她也好像出去,每天都窥探皇上的被‘教育’的隐私,总觉得活不长。 …… 明西洛无奈的被‘送’出门。 长安扶着皇上上车,笑的像朵花一样:“娘娘精神真好,小殿下也定然健康聪颖,娘娘还有几天待产,到时候夫人肯定拉着皇上不让皇上走。” 明西洛没理会他,上车,他考虑到还有段时间,所以没有坚持。 …… 觉得自己不会这么早生的项心慈,在明西洛前脚去早朝后,后脚便发动了。 起初不太确定,但确定后,项心慈也不急,身处望族,她没见便宜曹氏多生,也是天天听着家里哪房哪位又添了一位公子小姐,听的多了,自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顺利是常态,不顺利才是惊奇的变数。 项心慈慢悠悠的喝口水,还不忘叮嘱无忧苍蝇一样要去传话的小太监,不要乱了分寸闯什么紫金殿,徒惹人笑话。 秦姑姑没工夫管皇上的小太监,更没被夫人脸上的镇定传染,焦急又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接生的事宜,房间的安置。 忠国府准备充分,有经验的产婆、老妈子,和一直照看夫人脉象的太医,都已经纷纷就位。 项心慈挑剔着人参、帘子上的玛瑙进了花团锦簇的房间。 芬老夫人到的时候,房间的门已经关上。 林无竞也没想到这么快,老夫人都顾不上了,焦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夫人精神怎么样,去通知皇上了没有?” “回大人,通知了,夫人精神很好,刚才还让奴婢们换帘子呢,说帘子丑。”说完赶紧挂新帘子去了。 芬老夫人镇定的坐在门边,其实不怎么担心,告诫自己谁家不生七八个,可又忍不住担心,心里复杂的觉得没事又怕出事的不安,最终只留下担心。 但她觉得林统领压力更大,除了担心心慈,应该也有皇上不在怕出事的其它考量,这没什么不好,顾忌的越多,越知道谨慎。 芬老夫人看着进进出出一言不发的下人,再看着一排排一列列的施维,担心之余依旧心潮涌动,属于项家七小姐的荣耀和出身,带着她望尘莫及的倾慕和心颤。 …… 去皇宫报信的大太监快马加鞭,更不敢等皇上下朝,急忙通知长安。 长安一惊,这么快,急忙低头通知坐在紫金殿上的皇上。 926二更 响亮的哭声在忠国府响起。 众人齐齐松口气。 林无竞蹲在床边,握着心慈的手,忍不住笑着撩开一缕孩子头顶的头发:“他头发好长……还是黑的……” 芬老夫人慈爱的看着哭的大声的孩子:“像七小姐出生的时候。” 林无竞想说,老夫人您别乱说,这是小殿下,像夫人就女气了,皇上未必想听,不过下一刻又笑了,忍不住用手指戳戳婴儿的脸颊,皇上不在,可以多说,他也可以摸。 项心慈这一胎生的很顺利,从察觉不舒服到孩子落地仅仅是两盏茶的功夫。 明西洛再怎么赶,也赶不上陪生,他火急火燎的赶到的时候,刚好听到孩子第一声嘹亮的啼哭。 长安顿时眼睛一亮:生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明西洛顿时觉得腿软。 秦姑姑喜气洋洋的推开门,高兴不已:“生了生了,是位少爷,庄姑姑还愣着做什么!给大家派银子,还有——”秦姑姑乍然看到门口进来的皇上,立即诚惶诚恐的跪下改口:“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位小皇子。”不是少爷,是皇子:“皇上洪福齐天,皇佑梁国。” 明西洛嘴角激动的上扬,刚才冲的太快,猛然停下腿还有些软。 长安喜悦万分地跪下来。 长福也不甘落后,噗通跪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得皇子。” 长安瞪他一眼,投机取巧:“恭喜皇上娘娘,贺喜皇上娘娘,喜得皇子殿下,小皇子洪福齐天。” 长福恨得牙痒痒,他特意让人守着就是为了给皇上说吉祥话,结果长安更无耻,连娘娘都带上了。 院内的人都跪了下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悦,恭贺声成片成浪,这里的下人是真的高兴,小皇子。 明西洛喘口气,直接冲了进去。 林无竞和芬老夫人早接到通报已经撤到后面。 房间内没有熏香,放了清爽的薄荷、蒸馏过的柠檬水,开着一簇簇的花,血腥味儿已经散去,孩子的哭声从后面传来,心慈闭着眼躺在床上养神,听到门响也没有睁开。 明西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的人。 景姑姑立即抱着裹好孩子上前。 明西洛看一眼哭的卖力的孩子,推开了他,人已经坐在床边:“心慈……” 项心慈嗯了一声,刚要睁开眼睛。 明西洛手已经覆在她眼上:“不用。”他就是忍不住……想来打扰她:“大夫看过了吗?”这话是对秦姑姑说的。 秦姑姑站在床边:“看过了,夫人一切都好。” 秦姑姑看着床上的主子,即便顺利生产,恢复气血也是漫长的过程,接下来几个月,夫人的主要任务是养精蓄气、恢复身体,孩子会交给奶娘照看。 项心慈精神可以,但气息依旧放缓:“怎么还是赶来了?散朝了没有。”柔软的不肯费力。 明西洛握着他的手:“散了散了。”明西洛握得更紧一些,目光一寸寸落在她身上,这时候的她娇弱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有着震撼人心的安静,他们有孩子了,他盼了很久的孩子。 “散了就好,免得闹笑话。” 明西洛知道被讽刺了,但有什么关系,明西洛帮她盖盖被子,看着她闭眼休息的脸,又有些说不出的放松,出生了就好,他家孩子总算能自己做自己的主了,不是被心慈带着到处跑。 明西洛被自己这些想法逗笑。 “你笑什么?”项心慈气息不足。 明西洛垂下头,怜爱的蹭蹭她的脸:“笑他终于出来了,不用再黏着你了,我看他也顺眼些。” “不顺眼是不是就不要了。”不要了就给林无竞。 明西洛赶紧闭嘴,他调侃一下孩子而已。 秦姑姑当没听见,接过桃红手里的清水老鸭汤,试了试温度,开口:“夫人,先喝一点汤。” 项心慈被三只手扶起来,睁开眼。 明西洛亲自接过汤:“我喂你。” 项心慈看一眼茶杯大的一口汤,前两天不能过量滋补,直接端过来喝了下去。 明西洛看着空荡荡的碗,笑得眉目温柔,知道自己再打扰她,她该赶人了,开口道:“我能把孩子抱走吗?宫里那边儿还等着……”总要见一见。 项心慈挥挥手,人又躺了下去:“去吧,晚饭前抱回来就好。” 明西洛看着她,天气凉了,他其实一直担心,心慈不愿意让孩子出门,建议他随便找个孩子充数。毕竟孩子小,其实这不算过分。 但,他不太愿意,他的长子第一次露面……以后的任何一次露面,都是他本人:“你休息……” 林无竞见皇上过来,立即收回握着孩子手的手,神色恭敬、严肃:“见过皇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他很乖,已经不哭了。” 芬老夫人已退到一旁,见面的场合不同,芬老夫人下意识要跪。 林无竞伸手拦了一下。 芬老夫人立即心领神会, 明西洛微微对她颔首,人已经站在孩子身边。 他已经不哭了,安安静静的睡着,白皙的小手攥着拳放在脸颊边,幼小的可怜又可爱。 明西洛刚才没注意看他,此刻看到了,说不清为什么,伸出手想碰,又几次缩回来,大概盼的太久,觉得不真实又各位珍重。 焦耳垂着头,憋着笑。如果告诉皇上刚刚夫人生完的时候,跟林统领说:孩子给你抚养,不知道皇上还会不会如此小心谨慎,是不是抱走了就不给夫人抱回来了。 当然了,夫人的话只是一句玩笑,可,也说不准啊,再尊贵无比的皇子也是她们夫人生的,她们夫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做不出来,若是皇上惹恼了夫人,夫人执意交给林统领抚养,皇上未必讨的了什么好。 明西洛当焦耳是为孩子高兴,越看襁褓里的孩子越喜欢,嘴巴红红,很白很白,白的能看到小手上的血管,小脑袋歪着,好像大孩子一样。 明西洛忍不住问老夫人:“胖不胖?”胖嘟嘟的真好。 ------题外话------ 生了,生了,为绝色倾城的皇子殿下,求个月票o(∩_∩)o 927一更 芬老夫人刚才抱过,急忙道:“不胖。”严格控制了摄入的食物,所以,体重刚刚好:“太医已经检查过了,孩子很好,哭声响亮。”皇上可以放心。 不胖?明西洛又仔细看了看,明明胖乎乎的,怎么就瘦了,定然比别人家的旁;“无竞,他是不是很好看?” 林无竞想了想看眼芬老夫人,说好看是不是不合适,万一皇上‘高兴感’过后‘秋后算账’的话…… 芬老夫人谦卑的开口:“好看。” 明西洛笑了,他也觉得好看,小鼻子、小嘴巴都好看。 明西洛将孩子又裹了裹抱起孩子:“刚才跟心慈说过了,我先带他回宫。” 林无竞立即恭手:“应该的恭送皇上,恭送殿下。” 芬老夫人也跟着行礼。 长安、长福等众多侍女太监走了进来,挡风、遮雨、保暖,浩浩荡荡的将两人接走。 林无竞待人走出很远,直起身,紧绷到现在的神经才缓和下来,才看向景姑姑:“夫人睡了?” 景姑姑:“睡了。” 林无竞客气的看向老夫人:“我带老夫人去您住所看看。” “劳烦林统领了。” 芬老夫人与林统领走在迂回气派的长廊上,每一处都有忙碌的人,守护的侍卫,他们对林统领异常恭敬。 芬老夫人的余光扫眼身侧的人,又恢复如常,这样的地方站久了,会走不出来吧。权势、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皇上也不敢轻易将他怎么样。 芬老夫人觉得这样的感情更稳固,不参杂利益、威慑的生活反而脆弱不堪。 “老夫人,这边请。” “辛苦你了。” “老夫人客气。” 芬老夫人更谨慎了,刚刚以林统领的身份却没有‘随口’接皇上随意的问话。 …… 临近中午,皇宫内喜气洋洋,昭告天下的文书从皇宫出发传遍大梁国每个角落——大殿下出生了。 九王爷、九王妃激动的看着抱出来的小皇子,纷纷上前。 九王爷走在最前面,只是碍于身份,只能认认真真的看着,不好上前抱:哎,这么小的孩子。 九王妃眼睛里都是慈爱的笑意,身为女性,因为家族的传承繁衍带着迟来的欣慰:“来,给我抱抱。” 明西洛看九王爷一眼,将孩子给了九王妃。 九王妃抱的小心翼翼,又疼爱万分,眼睛就没有从小家伙的脸上移开过:“王爷,您看,长的真好看。” 九王爷立即凑过去:“好看。” “你看他小嘴巴红彤彤的,哎呀,小手动了。” 明西洛、九王爷围在她左右兴致勃勃看着只会睡觉的小东西。 九王爷突然道:“有胎记吗?”皇家不是谁都又胎记,可有胎记只要不是脑子不清楚都是一代战王,当然了脑子不清楚也力大无穷。 明西洛没看:“他这么小,没有熏过香。”熏香后还得热敷,没有必要。 九王爷不认同:“龙涎而已,香气绵柔,宫中谁没有闻过,你不点才奇怪,点一点,点一点。” 明西洛有些意动,下意识也想知道是不是可素之才,谁也不嫌自家孩子身上的筹码多,但是想到龙涎香不好消散,他又担心项心慈知道了,觉得他想要一个文才武德俱佳的孩子,不是了就会对孩子失望:“算了,等他再大一点。” 九王爷觉得莫名其妙,等什么,点个香再用温毛巾在孩子后腰敷一下而已,有什么好等的。 九王爷突然想到什么,小声的失望问:“没有?”否则为什么不看看。 明西洛不知道九王爷哪里得出的结论,“是没有看。” “为什么不看?”检查一下而已,有当然更好,没有……没有是有些失望,但皇家没有的多了,有时候好几代都没有,也很正常,就是有,更好一点。 明西洛不能提他担心心慈不高兴:“一个胎记而已,不用这么着急。” “怎么不着急,那是一个胎记吗?”有和没有差别大了,如果有人也不蠢,这位就是太子。就算以后有了其它皇子,也干不过他。 何况还是项心慈那女人生的孩子,有才麻烦,但又忍不住期待有,毕竟胎记难得,万一以后别人生的都没有呢。 九王爷又想孩子有胎记,又不愿意孩子有胎记,毕竟这么一个有违常伦生下的孩子做太子…… 可九王爷的眼睛依旧牢牢的黏在孩子身上,眼睛带着满意的慈爱,白白净净的是好看,如果没有胎记,他是不是就能接到他家里养着,所以还是要看一下。 明西洛没应声,他更担心,心慈觉得他在验孩子血统,到时候跟麻烦。 九王妃见皇上不说话,开口道:“你干什么,刚才盼着皇上给你生个孙子就好,如今是位小殿下了,你又盼孩子天赋异禀,你怎么难么多事。” 九王爷闻言,又看了不说话的皇上一眼,冷哼一声,不开口了,看个胎记而已,啰里啰嗦,这点主难道都做不了! 九王妃用脚小心翼翼的踢下九王爷,胎记不重要,问问皇上,她可不可以帮着照顾两天,孩子多可爱,她想帮着带。 “太皇太后到——” “我的曾孙儿呢。”太皇太后已经走了进来,区区一位才人生的孩子还不至于她亲自过来,但这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她又与孙子关系不亲近,封太后的事情,她没有应,但应该拖不久,更怕儿媳妇要留在宫里照顾新出生的曾孙,她当然要赶紧过来:“哎呦,快给太奶奶看看。” 九王爷、九王妃立即向太皇太后问安。 明西洛紧跟其后。 “一家人不用多礼。”太皇太后看眼被九王妃抱着的襁褓里的小孩子,心理闪过一万种计较:“长的真好。” 九王妃慈爱道:“是啊,还乖巧。”视线又落在孩子身上,怎么看怎么喜欢,抱着不愿撒手。 太皇太后立即转向皇上:“小皇子的母亲升位份了吗,她能生下皇上第一个孩子,哀家高兴,就破例升个昭仪,也方便她带孩子。”位份低,是没有资格抚养皇子的。 九王妃闻言,本看着孙子的目光瞬间看向九王爷。 928二更 九王爷让她稍安勿躁,太皇太后未必是那个意思,何况升位份是应该的,再说,根本没有什么才人,就算升了位份,皇子也不能交给一个莫须有的人照看,还可以跟皇上商量。 太皇太后仿佛没察觉到儿媳妇的目光,又和蔼道:“我一看这孩子就投缘,见了就喜欢,不如这样,让才人去我宫里养着,我也顺便看顾我的曾孙。” 九王妃从来温柔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太后的事她一再推脱身体不适也就罢了,本来她也没有必须要,可孩子…… 九王妃瞪向王爷,孩子怎么也是交给她照看才对:您看您母亲,她必须是那个意思,不自觉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九王爷也无奈,不明白从来好好的婆媳,怎么就因为一个太后的位置产生了隔阂,何况太后而已,他的王妃能真在皇宫住,他还没死。 可一方是自己越活越斤斤计较到孩子气的娘,一方是自己的发妻,他也只能一直在中间活稀泥。 但照看孩子的事,哪有让太祖母照看的道理:“母后,您清修多年,孩子最是吵闹,岂能让孩子扰了你清静,有九娘在,一定能照顾好孩子。” 长安默默地侯在一旁,余光看了几位主子的裙摆一眼又收回,他亲耳听到娘娘让皇上傍晚前将小殿下抱回去,皇上尚且没有照看权,九王妃与太皇太后,更不可能有。 明西洛脸色沉下来,她们是来看孩子的,还是给他的孩子找住所,若大的乾明殿养不下他的孩子。 明西洛伸出手接过孩子。 九王妃瞬间没工夫布满太皇太后,小心叮嘱:“皇上小心些,皇上会抱吗,小心。” 明西洛没有客气:“家里几个弟弟妹妹都是我抱大的,习惯了。” 九王爷、九王妃、太皇太后闻言,心虚的互相看一眼,尴尬的不说话了,明西洛是别人家受苦受累长的,竟然还要给别人家抱孩子。 九王爷恨不得把那个粗使婆子大卸八块。 九王妃有些心疼,是她管理失职,让那样的人家带走了他。 太皇太后也有些磨不开脸面,她就是因为与孙子不亲,所以才怕自己老了老了成了被人丢弃的太皇太后。 三个人默契的略过这个话题:“孩子起名字了吗?” 九王爷心思没有那么细,何况明西洛怎么说是他儿子:“取了什么名字?” 九王妃也殷切的看过来。 明西洛将孩子交给奶娘。 奶娘小心的接过来,抱下去。 九王妃、九王爷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被抱走,想说什么,又没有说。九王爷就像知道孩子身上有没有胎记,九王妃是真舍不得孩子,她知道自己将孙子带走照顾的可能不大,只能寄希望于住在宫里随时看看。 太皇太后又不是真喜欢孩子,她不缺孩子,更不缺孙子和曾孙,只是明西洛毕竟是皇帝,她只是不得不学着他们重视。 明西洛松口气,面上丝毫没表现出来:“准备了几个还不算满意,想再看看。” 九王妃背着皇上拉拉九王爷的袖子:帮忙照看孩子。 九王爷安抚的看王妃一眼,点点头,觉得该慎重:“走去你书房看看,帮你参考参考。” 太皇太后急忙道:“孩子生母生位份的事……” 明西洛转头:“孩子放在我这里照顾。” 太皇太后急道:“你是皇上日理万机,怎么能照顾孩子,让你赶紧大婚你又不听,如今宫里连个皇后都没有,这种事还用你亲自操持像什么样子,要不这样上次选秀时杨家表妹还没有定亲,接进宫来当个皇……” 九王爷不等九王妃瞪他,已经开口:“母后,国母兹事体大,怎么能说的如此随便。” 明西洛也道:“谢太皇天后关系,一个孩子而已,不会麻烦什么。” “我也是为了皇上好,你们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九王妃心中嗤之以鼻,吃相难看,这些年她们也是因为距离远,她回梁都城的时候不多,几年才回来一次没有必要让太皇太后难看,所以关系才显得‘好’。她都没说让甜儿当皇后,太皇太后也敢想。 太皇太后:“皇上自己照看也好……更放心。”既然用不上她这个太皇太后,当然也用不上太后。 九王爷不想夹在两人你中间,赶紧招呼明西洛:“走了,宣钦天监一起选一选。” 九王妃急忙向九王爷暗示。 九王爷让她稍安勿躁。 …… “为什么不看胎记?!”九王爷直接发难:“他的身份是不是有问题?”否则为什么不查看。 明西洛恼羞成怒:“你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看!” “我为什么要看,如果他没有胎记,不是天赋异禀,就不是我儿子了!” “既然是,为什么不看,看了你能抛弃他娘,再生个有胎记的!” 不会! 九王爷盯着明西洛:他不过是查看一下胎记!多少皇子皇孙被查看过! 明西洛不是不知道九王爷没有恶意:“龙涎香久久不散,这件事我改天跟她说一声,再验。” 九王爷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看个胎记还用得到她允许?!” “九王爷,一件小事而已,你何须过分解读。” 九王爷不想多想,但明西洛的行为不得不让他多想:“你是多喜欢她……不对,你怕她?!她有什么值得你忌惮的!”九王爷头险些冒火,喜欢那个寡妇已经让他不悦,如今连这点小事做不了主是吗,她是不是还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明西洛缓和下的神色又冷下来:“九王爷,你逾越了!” 九王爷如此说一不二的人快气死了:“你……你……我今天就要知道他有没有胎记,你看着办!”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想把九王爷踹出去的心止住,告诫自己这就是禅位的弊端,但又很快冷静,因为对心慈没有好处:“西北的人都处理干净了……”九王爷交上来几个,但九王爷器重的保下了。 “你……选的名字都有什么,我看看。” “长安。” 929一更 九王爷又不甘心,但态度已经和缓下来,略显底气不足:“……总是要看看有没有胎记。” 明西洛看眼九王爷,片刻后投桃报李,也没有跟他急:“过两天给王爷消息。”他要问过心慈。 九王爷对明西洛因为一个女人束手束脚的作风,恨铁不成钢,早知今日……当初宁愿不生,竟然让一个那样的女人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九王爷想完又后悔,还是……要生,他现在有孩子有孙子,心里满意,至于项心慈那个落在织锦上的黑墨迹,也不是不能容忍一二:“也行。” 长安恭敬的捧出一卷装裱整齐的卷轴,与长福缓缓打开,缓缓打开,再缓缓打开,一个个名字,随着还在展开的卷轴,慢慢展现。 九王爷瞠目结舌的看着粗状卷轴越来越长,名字越来越多,直到长福走到门口长卷还有一部分没有打开。 九王爷让他停住,赶紧停住,心中隐隐来气,不就是一个孩子,又不是太子,太子也没有这个待遇。 那个女人给他儿子灌了什么迷糊汤,把他迷成这个样子,为了她生的孩子,成天……成天取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名字。 明西洛觉得也太长了,嘱咐长福:“公主的一部分不用打开了,九王爷,你看看哪个合适?” “打开啊,为什么不开,公主的名字落你长的唇红齿白的儿子身上越长越倾城。” 明西洛看九王爷一眼,快速道:“王爷喝糊涂了。” 你才喝糊涂了! 钦天府尹来得很快,五十多岁上下,没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气息,低头哈腰,尽情谄媚,对皇长子歌功颂德一番后,小心询问:“小皇子何时出生?” 明西洛骄傲的将长子出生时辰报给他。 九王爷脸色彻底沉下来,恨不得时光倒流问问明西洛他们像傻子一样在外面等着时,等的是什么。 他和王妃看到孩子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明西洛报的却是另一个时辰,如今看来,当时他们等的是孩子吃奶的时间吗! 而且孩子是不是没生在宫里!从外面抱回来的!还妆模作样的在宫里“生”了半天?! 九王爷当着外人的面什么也不能说,还要安慰自己:儿子没有瞒着自己的意思,只是要对外交代,否则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轻易说出来——狗屁! 钦天府尹殷勤的根据孩子的生辰八字尽职尽责的从长卷上圈出了三十多个名字,并盯着这幅长卷,将这三十个名字和皇上的用心,滔滔不绝的赞美了一遍。 他又不蠢,看皇上这架势,长子定然十分受重视,他自然要捡着好的说,甚至生辰八字的命数上都美化了十分,只是看着九王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才停下来避让。 明西洛十分受用,觉得钦天府尹好眼光,他也觉得儿子必成大气。 九王爷忍着心里的火气,耐心地看着剩下的名字,最后更细的与明西洛斟酌再三后,选中了——轩晟二字,万一以后就这一个孙子怎么办,名字还是要用心选。 钦天府尹退下后,九王爷才找到机会道:“孩子刚出生,让你母后在这里陪几天如何。” 明西洛诧异的看眼父亲,陪什么,孩子又不在宫里:“不用,一会儿我带孩子回去,他刚出生,离不开母亲。” 合着孩子还不在你手里!九王爷闻言,火气顿时冲到脑顶,这是皇子,要生活在宫里。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还要跟他那个母亲住在一起不成! 九王爷火冒三丈,唯恐孩子不知道自己是谁生的,让他长大以后怎么做人,怎么治理天下! 而且,他第一次听说刚出生的孩子离不开母亲,宫里人都死绝了吗?宫里的下人、嬷嬷伺候不了皇子。 历朝历代的皇子、公主是怎么活下来的,去查查帝安公主一岁之前被她生母照顾过几次,都是奶娘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拉到皇后身上伺候公主的人都要心惊胆战几天。说什么离不开生母!笑话! 九王爷心里无数槽点,简直想喷死明西洛,但想到西北铁矿的事儿,气势又生生矮了下来!咬牙切齿:“你最好知道他是皇子,姓梁!” 明西洛莫名的看着九王爷,他当然知道,不姓梁姓什么,姓明?他无所谓。 九王爷一刻钟都不想多看到他,转身走了! 后面跟着的九王妃几次追都没有追上,气的干脆不追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知道发他的王爷脾气,让他自己做没炉子的轿子去。” 王妃娘娘说的对。 …… 忠国府的喧闹已经落幕,安静的丝毫不像刚刚生完皇长子的圣地,均轻手轻脚的忙碌着。 项逐元悄无声息的进了卧房,没有让人叫醒项心慈,他站在火炉便驱走了一身的寒气,才来床边。 秦姑姑小声开口:“小姐,还睡着……” 项逐元颔首,悄悄的坐在床边,深蓝色的下摆落在深紫色的床单上,快速淹没其中,岁月描深了轮廓的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睡的香甜的女子,嘴角渐渐露出一抹微笑,轻柔的将心慈的手,放在他手心里:没事便好。 秦姑姑殷切的端了一杯茶,低声道:“世子放心,清早生的,小姐没事,刚才喝了一碗老鸭汤睡下了,中午又喝了山药玉米糊糊,孩子也很好,皇上抱去宫里了。” 项逐元已经收到消息,皇上刚刚大赦天下,举国大庆已经拉开序幕:“是个皇子也好。” 秦姑姑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看皇上的态度是好。 项逐元握着她的手,玉白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在生了暖炉的房间里,指尖带着零星凉意。 项逐元看着她,神色温柔:“……三天后,若是皇上没有封太子的意思,你就将帝安公主带到皇上面前,暗示一下帝安的封地和荣耀。” 秦姑姑瞬间懂了,凡事都怕攀比:“是,世子。” “刚才过来的时候见你在跟一位老妪站在一起说话,看起来像是生面孔,是谁。” 930二更 秦姑姑心抖了一下,世子眼睛真厉,她们看到世子进来时,两人急忙躲了,想不到世子还是看见了:“回世子,产婆。” 原来是产婆。 “世子放心,产婆没有看到您。” 项逐元不是那个意思,那也不重要:“小殿下被皇上抱走后,以后就养在宫里了?” 秦姑姑松口气:“回世子,应该不是,皇上和小姐没有说这件事,皇上早上将殿下带走时,小姐说让晚上抱回来,皇上没反对。” 项逐元表示满意,可:“未必是长久之计。”两人上的亲属关系,注定不能共同抚养孩子,如果只是外室和寡妇还好说。 秦姑姑明白世子的意思,小殿下还小,估计小姐……没有想那么多:“……” 项逐元叹口气,若是个迂腐的,不养也罢。 项逐元帮她盖好被子,她哼了一声,又沉沉睡过去。 项逐元笑笑,将长发帮她放好,坐正:“她睡的到安稳。” “是啊,小姐需要多休息,房间里点了少量安神香。” 项逐元依旧看着她,好一会才收回目光:“皇上如果有什么安排,让皇上不用与夫人发生冲突,也不要操之过急,回头我劝劝她,不让她将孩子带在身边。”带的时间久了,难免舍不得,总不能让孩子知道自己的爹和娘是那种关系。 “让世子费心了。” 项逐元起身:“我过两天再来看她。” “恭送世子。” …… 秦姑姑看着人走了,松口气,没问芬老夫人的事她就放心了,要不然世子肯定要不高兴:“告诉老夫人没事了。” “是。” …… 芬娘收到消息放下心来,她当心项世子猜到什么,不愿意心慈与她来往。项家长子,乍然一见当真非同凡响,眉目如山、气质卓然,比之当年五公子更胜一筹,难怪…… 哎,她与心慈来往,对心慈和项五老爷都不好。 “老夫人,您的燕窝。” “还劳烦你们照顾我。” 焦耳清脆的声音响起:“老夫人说什么,照顾老夫人是奴婢的本分,老夫人……有心事?” “有些放心不下红芝。”是她想走。 焦耳立即嘘了一声,故作焦急的道:“老夫人小点声,千万别被小姐听见,小姐小心眼。” 芬老夫人笑了。 焦耳也笑了,她们主子可不是针尖大的容量,如今刚生产完,更惹不起。 …… 烛火亮如白昼,亭台楼阁、奇珍山石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下,庆贺皇长子出生的活动还没有落寞。 明西洛已经抽身而回,在忠国府的内院,抱着孩子殷勤的在孩子生母旁哄着。 项心慈换了衣服,头上裹着织着天地锦绣的抹额,抹额前端缀着一圈圈菟丝花,漂亮又讲究,细白的手里端着轻便的汤碗,合着三红暖宫粥。 明西洛小心道::“名字取好了,轩晟你喜欢吗,若是不喜欢,咱们再改。” 项心慈将碗放下,不是她印象中任何一个孩子的名字,也是,怎么会是以前,当初几个孩子出身的时候都在他微末时,很多字词要避讳:“你决定就好,名字而已。” 秦姑姑立即用浸了热水的毛巾为夫人擦擦嘴角。 明西洛松口气,若真换了,九王爷怎么想他,他不介意,但对心慈总归不好。“小名叫给你起。” “就叫乐乐吧,安安,乐乐。” 明西洛为心慈的速度惊了一下,是不是……太随便了些:“好,简单,好记,乐乐,快快乐乐,好名字。” “你总抱着他做什么,他那么小,让他安安静静的睡觉不好吗。” 明西洛想抱着,抱着孩子看着心慈,心里安稳:“你看,他长的是不是跟我很像?” 项心慈重新躺下去:“刚才秦姑姑说了半天像我了。” 明西洛急忙改口:“是,对,更像你。” 项心慈让秦姑姑将枕头垫高些,突然道:“你们家不是有什么胎记?他有没有。” “孩子还小,不着急。” “你看看呀,我挺好奇的,你们一生下来就天生神力,还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叠加。” 明西洛:“……” 项心慈来了兴致:“秦姑,你去准备一下。” 秦姑姑也有兴趣:“是。”急忙去了。 明西洛看着突然忙碌起来的人,莫名有些紧张,是与不是他也好奇,只是:“如果不是,你会不会失望?” “会。”怎么不会,天赋异禀和后天努力,是两个概念。 明西洛的脸耸拉下来,抱紧怀里的孩子,不想满足她的好奇心。 房间里陆陆续续进来不少心腹下人,庄姑姑也找人换了班过来了,想知道小殿下身上有没有神奇胎记。 梅姑姑不逞多让,挤在庄姑姑身边。 玉焕也悄无声息出现在房间内,装作整理百宝阁的样子。她自从先帝去后就去照顾帝安殿下了,但不影响她好奇忠国夫人生的这一子,毕竟如果未来皇子念旧肯照顾姐姐是好事。 当然她现在没想这么多,就是好奇小殿下有没有胎记,毕竟皇上这个胎记无疑是未来君主首选。 林无竞听说要看胎记,眼睛一亮,因为这一千古奇迷,不顾皇上在此,悄无声息的进来,此乃大事,怎么能不让他抓耳挠腮。 立储大事,他自然希望这个孩子天赋异禀,如果有,这个孩子必然会是太子。当然了,如果没有,只要孩子想,他肯定站在他这边为他争皇位。 明西洛看着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难看,见长安的脚,也从门外跨到门内时,明西洛的不悦到了巅峰:“干什么!都没事做了吗!” 庄姑姑、梅姑姑、焦迎、玉焕等人心颤了一下,急忙退了出去。 长安也赶紧把叫收回去。 小皇子嘴角瞥了一下。 明西洛立即哄着,又将儿子哄睡过去,一个个抱着什么态度过来,这是他的孩子,难道没有胎记?他们还想反了天吗! 明西洛主要还是不高兴心慈说的,会失望:“一个胎记而已,难道他没有胎记,我就不能把他教成举世无双的未来帝王。” “你怎么那么多话,就是看看他有没有胎记。” 931一更 林无竞看着两人,觉得事要不好,心虚的往外靠靠,准备往外走。 明西洛盯着项心慈,没有胎记分明会看不起他儿子,可明西洛不能跟刚生了孩子的心慈呛声:“你走什么,在这待着!” 林无竞站定,知道受了无妄之灾。 明西洛掩下心里的不悦,到了他儿子这里,没有胎记就失望:“你在那里站着干什么,不是要看胎记,不知道搬几个炉子进来!自己去搬!” 林无竞像孙子一样:“是,皇上。” 项心慈看着他:“你跟他嚷什么?” 明西洛看着怀里睡熟的孩子不说话,难道现在把林无竞赶出去,不让林无竞看,事后心慈还不会告诉他。与其让两人多说一句话,不如在这里看着!他会让他们知道,有没有胎记,轩晟未来都独一无二! 项心慈快被逗笑了,歪着头,看着他:“在闹别扭?不高兴了?” 明西洛郑重的转向项心慈:“不管他有没有胎记,我希望你能一视同仁。” “我又不是有七八个孩子,还一视同仁。” “皇家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胎记,又时候很多代都没有胎记,所以有没有胎记,都不影响他将来的成就。” 她又不是没生过没有胎记的,难道没有养大?“万一你下一个孩子有胎记了,你也要压着你二儿子,势必把这个送上皇位?” 明西洛:“……” 项心慈心情不错,哎,人心啊。 明西洛却激动的道:“你还愿意生一个。” 项心慈缕头发的手顿时顿住,这个已经很麻烦了,怀孕后期很长一段时间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对啊,如果这个没有胎记,下一个有呢,你还这么维护的抱着。” “这个……要等有了才知道……要不?过段时间再生一个。” 项心慈瞥他一眼收回手:“走开,所以我只是看看有没有胎记,看看而已,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 秦姑姑点起了龙涎香,温毛巾浸在雕刻着麒麟兽的水盆里。 林无竞将小床推到了床边,屋里又加了几个火盆,热气将人脸颊熏得通红。 被赶走的焦耳假借伺候热水的名义,又溜了进来,激动不已。 外面的长安抓耳挠腮,想掀开帘子看一眼,又知道看不见。 项心慈抚着林无竞的手,探出头,兴致勃勃。 林无竞握住心慈的手:别急,稍安勿躁。 明西洛撇去一眼:“无竞,过来搭把手。” 林无竞松开夫人:“是。” 小皇子被放在床上。 秦姑姑悄悄看眼皇上的脸色,打开小皇子的襁褓,脱下小皇子的衣服,光溜溜的小家伙‘开心的’腿蹬了一下,睡的更加沉了。 项心慈忍不住摸摸他的小胳膊:“真嫩。” 明西洛眼疾手快拿开她的手。 奶娘将小皇子翻过来,雪白的背脊展露在外。 温热的毛巾放在小皇子后腰。 轩晟小手动了一下,又睡了过去。 项心慈趴着林无竞的肩看过去。 林无竞本目不转睛的视线,忍不住往心慈身上移了一瞬,鼻翼间有淡淡的奶香味,林无竞意识不受控制的往下,但立即收回视线,贵女极少自己喂养下一代,又急忙看向小皇子。 明西洛聚精会神,隐隐企盼。 秦姑姑、焦耳握紧了手里的丝帕。 温毛巾拿开,一个小酒杯口大小的花瓣轮廓显了出来。 激动的抽泣声响起,一时间无法分辨是谁发出来的。 项心慈哭笑不得,让她看看谁如此上心的。 林无竞紧绷的眉眼松开。 明西洛瞬间激动的看相项心慈,见她靠在林无竞肩上,顿时不想跟她分享喜悦,但见林无竞循规蹈矩,又激动的看着心慈:怎么样?胎记。 “刚才谁说有没有都无所谓的。” 明西洛没应声,赶紧让人将孩子裹起来。 秦姑姑、焦耳也笑了,激动、高兴、什么情绪都有,听皇上的意思,这胎记证明小殿下‘天赋异禀’,皇上和九王爷都有胎记。 项心慈看见随着毛巾拿开,本浅淡的痕迹一点点地消退,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项心慈叹口气,其实有没有这个胎记确实不重要,可她知道那位好吃懒做、耳根子软的成不了皇了。 项心慈离开林无竞肩头,昔日的子女彻底离她远去,算了,梁明猪是做皇帝的人,未必愿意在这里做个闲散王爷。 林无竞感觉到空落落的肩头,柔然的触感还留在背上,忍不住心猿意马的看过去。 项心慈察觉到他的视线,顿时掐住他腰间的肉拧了一下。 秦姑姑刚好转身看见了,帮两人挡了一下。 明西洛将穿戴好的长子重新抱在怀里,心里有了更大的梁国版图,古往今来,帝王征战都是大忌,但中宫如果有贤明善战的太子呢。 这是上天给大梁国的恩赐,是大梁从百年衰败走入百年昌盛的契机,九王爷和他已经浪费了一代,如今怎可不构建更广阔的未来。 无论是西北之位外族的战马,还是跨海之后更富饶的物资、水产,都能增加大梁应对天灾、瘟害的能力。 这个胎记是恩赐,也是百姓的福祉:“他身上有胎记。” “你已经说了一遍了。” 林无竞恭手,锦上添花:“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得麟儿。”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天佑我大梁。” “都好,都好,只是一个胎记而已,没有那么重视。” 那你别抱得那么高兴。 长安听到里面的动静,背脊挺直,忠国夫人是他的旧主,旧主得势,他的地位越稳固。 …… 芬老夫人也听说了,一大早陪在女儿身边,听着女儿说皇族胎记的事。 芬娘惊讶的长大嘴巴:“还有这样神奇的事?” 项心慈本觉得不稀奇,但见母爱一脸惊讶,又兴致盎然的向母亲讲起皇家的辛秘,结合者几年前她从皇家藏书里看到的,逗得芬娘笑意不止。 秦姑姑在一旁看着,心中高兴,七小姐和老夫人在一起就像一个孩子。 …… 令国公府主院的书房内。 932二更 项章看着寄予厚望。” 项逐元没有反驳,大赦天下之日后,又减免税赋一年,全国百姓都会记住大皇子的出生,以后在万民心中,大皇子与其他皇子都会不一样。 项逐言第一次参与家里的讨论,长兄不说话没有他发言的余地,只是附和的点点头。 项堰颇为认同,减免赋税,只有新皇登基才会用到。 项承觉得是皇上仁德,为了减轻子民负担寻的借口。 项章心里叹口气,无上的荣耀,可惜啊……好在宫中才人没有娘家在朝廷任职,但已现在的趋势看,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生育有功,才人娘家肯定要被嘉奖:“大皇子的洗三礼备的再隆重些。” 项逐元:“已经交代下去了。” 项堰道:“宫中这位才人很是低调,没有听说她娘家有谁,也不曾传出她与哪家的夫人亲近。” 项章立即坐正,老二虽然投机取巧,但总能抓住关键,项章刚想顺着二弟的提议说些什么。 项逐元直接道:“宫女出身,与外面没有交集也情理之中,抚养皇上长大的明家封了员外郎后不也一样安分守己,皇上不是会乱了朝中律法的人。” 项章点点头,有道理。 项堰心里便有了数,确实,明员外郎家一个子嗣都没有早朝任职,为此暗地里不少人说皇上不念旧情,皇上不也没有给与更多的封赏,但:“趁这次洗三礼,不如让虞氏再备些下东西进宫。”项家对外的应酬都是他内人走动,大夫人甚少出门。 项章看眼项逐元。 项逐元没有抬头,一个莫须有的人,明天任何命妇都不会看到所谓的‘才人’。 项章点点头:“也好。”两手准备,交好一下总不会有错。 …… 被提起的明府内。 明老夫人一天没有出门,等着宫里给她递请柬,小五有了孩子,告知她一声理所当然。 明老爷子见老婆子等的像模像样,难得没有出门,在家里等着。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皇上’的生父,跟儿子‘感情’十分亲近,更何况这个儿子还是他的骄傲,他心里是偏爱老五的,虽然他经常偷老五东西,那不是因为他没银子。 但他对老五真心不错,要不然家里这么多孩子,他当初能给老五一个独立的房间,虽然他经常去住,但他觉得自己最宠老五。如今他有了孩子,明老爷子多少也想看看。 可如今等的太阳落山了,一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明老爷子不屑的看眼穿着凤袍也不像贵人的季桂娘:“也不看看你的样子,还看皇子,自己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往脸上贴金。”明老爷子起身往外走去。 季桂娘脸上挂不住:“那我也是他生母!你这么晚上哪去!” “你跟我喊算什么!你跟你儿子喊去,听说九王妃在宫里呢!那才是他的生母,你——哼。” 大儿媳突然激动的跑了进来,话都快说不清了:“娘,娘……爹……” 明老爷子停下往外走的脚步。 明家大儿媳妇喘口气,激动道:“五……来信了,说几两天带孩子回来看看!”小五……皇上惦记着家里呢。 明老夫人顿时挺直了背脊:“你个老不死的,看到了没有,是我生……”生,声音卡了半天,那句话没说出来。 明老爷子冷哼一声,没再出去,转身去了后院,眼中有些激动,那是他虽然没有好好养,但也是当儿子拉扯大的孩子,怎么能说是别人的就是别人的了。 …… 项心慈揪着手里天蓝色的床幔,声音软软的撒娇:“这个粥好难喝。” 林无竞洗洗手,看她一眼。 芬老夫人没有松口,她穿了一件绣回纹压金线的对襟小袄,手上戴着一枚帝王绿的镯子,头上是水头一样足的玉簪,衬的十分精神:“难喝也得喝,补气血恢复的快。” “我生帝安的时候也没喝,无竞你帮我喝了好不好……” 芬老夫人当没听见,又舀了一勺儿塞项心慈嘴里。 项心慈忍着嘴里的苦味吞下:“乐乐闹了吗,无竞你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看看。” 林无竞走过来,笑着往她嘴里喂了一口酿过的蔓越莓:“吃了睡,睡了吃,好着呢。” 项心慈觉得甜了,笑容比甜果还甜的看着林无竞。 芬老夫人垂着头盯碗:腻歪。 “夫人,五老爷求见。” “我爹?”项心慈下意识看眼母亲,身体坐正了几分。 芬老夫人淡定的看着手里的碗,无波无漾。 项心慈收回目光:“无竞,去跟我爹说,本宫进宫看小皇子了。” “是。” 芬娘才又给女儿喂了一口药膳。 项心慈眉头又皱了起来,真的有些涩。 “五老爷来做什么?”芬老夫人单纯疑惑。 项心慈忍着又吃了一口:“能有什么事,提醒我明日洗三礼的时候,不要在皇宫里惹事。” 芬娘闻言忍不住笑了。 项心慈觉得冤枉,蔓越莓都不甜了:“我最守规矩,但总有些人心寻不自在。” “谁寻不自在?”明西洛抬步进来。 芬老夫人立即起身向皇上问安。 明西洛示意老人家不用多礼。 项心慈:“你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有没有碰见我爹。” “看到了,让长安绕到了后门,五老爷来做什么?” “提醒我,别被你新进的贵人欺负了。” 明西洛看眼芬老夫人:“宫里没有这个人,九王妃明早进宫,受命妇朝拜,老夫人辛苦了,我来喂吧。” 秦姑姑急忙道:“皇上让老夫人来吧。”您来恐怕喂不到夫人嘴里,说完赶紧拿着抹不去擦擦抹抹,不敢看夫人脸色。 明西洛明智的收回手,当什么都没说:“你妹妹的婚事要不要再隆重些。” “不必。” 明西洛坐到床边:“嗯,明天一早我把孩子抱走。” “太麻烦了,一会儿你就把他抱走,省了早起,也有精神。”她想让无竞留下。 “没关系,多陪陪你,喝啊,要不然凉了。” 项心慈:不想喝。 933一更 初冬的天际泛出一抹鱼肚白,梁都城各府四品以上官员、命妇,冒着严寒,盛品大状,参加皇长子的洗三宴。 一名贵妇人披着狐裘的斗篷,手里揣着盛世华裳的精致暖炉,在丫鬟的搀扶下踩在昨日落下的雪上,悠悠叹口气:“又不是嫡子,劳师动众。” 官老爷瞬间回头看一眼:“少说一句。” 妇人闭嘴,老爷心里就高兴了,母亲出身不显,庶长子还如此张扬,谁心里痛快。 …… 外面天还没亮,提着灯的长随照亮了房府前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抬着贺礼装箱。 房夫人扶着女儿上马,慈爱的为女儿整整衣襟:“到了宫里跟好你姑姑知道吗?” “是,娘。” …… 天光未大亮,宫门外已经等了无数华贵的马车,盛装的命妇,盈盈烛火照亮整个广袤的门前广场。 三三两两相熟妇人聚在一起说着话。 “不过是一个才人生的孩子,排场这么大。”让众多命妇在个一个庶长子行礼。 “毕竟是皇上第一个孩子,重视些罢了。” “那也要子凭母贵,哪有母凭子贵的道理。” “等以后宫中孩子多了,便好了。” …… 柳雪飞也在受邀之列,她的品级不够,但出身辅国公府,能随姓氏出入很多场合。 柳雪飞一直以来很好奇,皇上身边这位奴婢是谁,在东南时,皇上身边没有亲近的女侍,唯一浣洗衣服的也是城中老妪。 那便是宫里的宫人?皇上登基,江山初定,延续子嗣便是人之常情,可不可能是因为宫人放弃了选秀,皇上不是那样的人。 但今日,皇上却为其生下的子嗣大办,外界的传闻似乎也没那么可信了,毕竟不是子凭母贵,便是母凭子贵,这位奴婢出身的贵人,不可能是后者。 皇上很喜欢这位贵人?柳雪飞无法想象明大人那样冷清的人会对谁有这样的感情。 莫非……曾经在东宫时便看中了,一直隐忍至今,现在才名正言顺在一起? 柳雪飞心无端被拧了一下,越发想见一见贵人。 城门次第而开。 莫夫人与柳雪飞的马车碰巧走在一起。 双方都因为车中暖炉掀开了车窗,此刻不其然视线碰到一起。 柳雪飞并没有因为两家婚事不成退缩,微微颔首。 莫夫人憔悴了许多,见状,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因为柳小姐不识抬举悔婚,对她多有指责,反而客气尊敬的点柳雪飞回点头礼。 柳雪飞微微惊讶,自从两家因为她做官的事未谈妥后,莫夫人一直苦大仇深,逢人便说自己不是,还是第一次,眼中平静的以礼相待,过往已经悉数放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夫人的确不生气了,相比于柳雪飞只是不想辞官,项七小姐和莫云翳的事对她打击更大。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向来循规蹈矩的儿子喜欢的竟然是那一款,而她竟然傻了风,在折文离开时,没舍得给他娶妻。 莫夫人整天天人交战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再想柳雪飞。 气势磅礴的祈天殿今日对女眷开放。 九王妃一身华服坐在正中,殿内奇花异果犹如盛春,花团锦簇、奇珍异宝不知凡几。 因为九王妃慈爱,众命妇其乐融融、饮茶听曲,悠然自得,相比于忠国夫人在时天上地下,歌颂声一片。 柳雪飞的到来引起了小小骚动,这么大姑娘不成家,天天抛头露面,难免成为谈资。 柳雪飞习以为常,做到了招手的施维身边。 房家的到来把对九王妃的推崇推向了高峰。 房夫人看着女子至高无上的位置,再看你来我往,被奉承的更加慈眉善目的你九王妃,辛酸不已。 房甜儿见状,瞬间不敢说话,她怕母亲又要埋怨她不能勾住皇上,不能进宫。 房夫人心里像滴血一样,一个才人生的孩子,都有今天的荣耀,若是她家甜儿这样尊贵的身份生的,岂不是要被封为太子。 房甜儿看着母亲与人寒暄,不自觉的垂着头,显得格格不入。 柳雪飞看见了,忍不住招招手让她过来坐。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就像当初的她一样,不过是没有嫁给人人认定的人家,便好似做错了一般。 施维撞一下好友的胳膊,嗔道:“你就是太心善。” 柳雪飞无奈一笑:“举手之劳罢了。” 施维更感慨的是,忠国夫人三山花节的事,竟然这样悄无声息的散了。让人不得不说,相比与忠国夫人,在这里坐着的人活的真累。 房甜儿坐过来时,施维比柳雪飞还热情的靠过去,殷切的挽住小妹妹的手臂笑道:“妹妹一定见过贵人了吧。”有九王妃在,两家又是亲戚,定然见过,她都要好奇死了,明西洛那样冷心冷肺的会宠幸什么样的女子。 柳雪飞不自觉的凝心静听。 房甜儿顿时有些无措,施家姐姐真好看,相比与施小姐的夫家,施小姐本身做姑娘时的名气更大,这样的容色当初皇上却拒绝了,房甜儿再看看自己,觉得自己还不如施姐姐妩媚:“我……我没有见过……” 施维有些失望,不过到底是房家大小姐,还是要照顾一二:“没关系,一会我们就能去拜见了。”到时候一睹真容。 可就在众女眷殷切期盼,能与生下皇长子的新贵结交一二,九王妃以太后之尊宣布,刚刚荣升贵人的皇长子生母,因为身体不适,无法接受拜贺,等稍后皇长子从前殿回来时,众人在外面行个礼便可。 施维等一阵失望,竟然见不到风头正盛的女主人。 柳雪飞也微微失望。 …… 前殿内。 九王爷异常高兴,他已经从皇上知道长孙胎记的事,几次激动的想抱一抱都被明西洛拦了。 中朝臣对睡的香甜的皇长子一片不过大脑的称赞之声,就差说其有天地之象、龙凤之姿。 项章坐在众同僚中喝酒,上次这样的盛况还是帝安公主出生的时候,前二皇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没有也好,否则也是被清算的下场。 934二更 想想帝安公主当年一出生就被封了长公主,享一城俸禄,觉得今天的阵势也没什么好谈的:“来,来,喝。” 高位上的皇上突然起身。 喧闹中的群臣快速放下酒杯,酒醒了一半,急忙跟着起身,纷纷恭手。 明西洛高兴,发自肺腑的高兴,豪情满志,大手一挥,当众宣布——立其皇长子为太子。 众臣愣了一下,觉得皇上喝多了胡言乱语!或者是自己喝高了,耳朵不好使。等着推杯换盏的重大臣惊在原地,太突然了。 九王爷也愣了一下,恋恋不舍的从孙子身上移开视线,再看着像按下开关的众臣,虽然他及其反感项心慈,但不得不说她命好,孩子争气。 明西洛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高呼万岁的声音,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九王爷见状,不愿意也得恭手认下:“恭贺皇上,贺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幡然惊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洪亮的声音在广阔的天地间回荡,明西洛心情万分舒畅,帝安公主的路不可复制,但他也不至于不如梁公旭,身为两人的孩子,他自然能给的更多。 众臣入座,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推杯换盏的兴致都被惊的手抖了不少,怎么就封太子了? 项章坐下来羡慕不已,太子啊 九王爷暗地里恨不得将项承五马分尸。 穆济坐在人群中,心中亦十分差异,如此急的封太子,皇上这是不打算再生了,随便生个孩子向江山、帝位交代,从此只心系忠国夫人一人? 穆济很难不这样想,才出生三天的孩子,便急着立太子。于理不合。 穆济看眼对面的项章。 项章隔着距离与他对饮,太子,是不是一样羡慕,懂的:喝。 穆济见状,打消了心中更疯狂的想法,这个孩子是忠国夫人生的!穆济随即苦笑,老了,什么没根据的是都敢想,不过看项章的样子,也不可能。 “皇长子的母亲是……太子的母亲是奴才出身吧?” “嘘,不想活了。” 穆济听了一耳朵,心中冷笑,这些自命不凡的人,几代都改不了陈腐的观念,又时候穆济想提醒他们:别要求太多,差不多行了,万一以后连奴才出身的太子都没有,他们上哪哭去。 项章亦觉得乱言太子生母的人迂腐,他们家当年就是小看了一个女支女生的女儿。 明西洛不管他们想什么,小心翼翼命让人将孩子抱了下去。 九王爷立即跟上,一眼都不想看明西洛,他一定不能让孙子步明西洛后尘! …… 消息传入后宫,九王妃也惊了一下,昨天的时候没人说啊:“你没听错,封了太子?” “是。”千真万确。 九王妃立即重视起来,让去接小皇……太子的人再健身一些。随即热情洋溢的向在场所有命妇宣布这个好消息,大梁国后继有人,皇长子被册封为太子。 众女眷哗然。 房夫人立即去瞪自家女儿,发现女儿不在身边,也不在九王妃身边,找了一圈才在柳雪飞和施维见看到她,顿时更生气,不中用的东西,太子之位没了! 施维瞬间挡住了房甜儿,她可是和皇上有过婚约的人,平日她低调,但自认也能跟皇上讨个人情,不比房夫人地位差。 只是她也惊讶,才出生三天的奶娃娃竟然被封为太子,这是多迫不及待,不怕折寿? 柳雪飞更不可思议的看着施维。 房甜儿见两个姐姐目露诧异,一时间年纪尚小的她不知道该回以怎样的表情。 几位夫人间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才出生几天就封太子。”小孩长大多艰难,怎会如此急切。 “皇上是喜爱极了孩子吧。” 几位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明白了另一层意思,皇上是喜欢极了孩子的母亲吧,所以迫不及待的封赏。皇上没有选秀,是不是也是因为她? 众人好像终于找到了诘证所在,顿时义愤填膺,这是狐媚宫闱,知道自己出身不高,便进谗言,不许身份高的女子入宫,这女子手段了得! 更甚者,云贵人知道自己孩子即将被封为太子,所以才称病不出,故意躲过风头浪尖。 平日循规蹈矩、遵循标尺至今的贵妇们,顿时恨透了手段用尽的人,竟然还让那样心思多端的人不声不响的将事情做成了,如今更是用狐媚手段让自己儿子成了太子! 众人如何甘心! 这些个出身低下的,一个个手段了得,例如忠国夫人,但没人说出声,如今又多了一个太子生母。 众命妇自发总结出,定是那‘侍女’狐媚了皇上! 施维看眼柳雪飞:皇上是能被狐媚的人? 柳雪飞神色不变:不能,但及其爱重才会如此。 施维看着好友的眉目,无声的叹口气,走不出来就糟了。 …… 入夜时天空飘起零星雪花。 忠国府内暖意融融。 项心慈睡了一天,精神很好的让母亲抱着孩子给她看,顺便问明西洛:“封太子如此轻易?” “还有一系列祭拜,但已经定了。” 芬娘不禁更抱稳了孩子三分,或许她这人庸俗,总是先看到他人的身份,比如太子,金贵的像太阳一样才对。 项心慈捏捏孩子的脸:“听到了没有,是太子了,太子乐,让娘捏一捏。” 芬娘立即将孩子抱开,此乃太子,怎能随意捏。 项心慈看着空落落的手:“娘,你这是慈外婆多败外孙知不知道。” 芬娘才不管:“不要乱说,太子金尊玉贵,掐坏了怎么办,你又没轻没重的。” 明西洛见状,洗漱完也没走过去,远离战火之外。 “娘,你看清楚你第一顺位继承人是谁!?” “红芝。” 项心慈被呛的无法反驳,顿时期期艾艾的倒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要死要活。 明西洛走过去,坐在床边,抚着她的背,柔声细语的安抚着,老夫人应在这里多住几日才是。 935一更 “你是不是在心里暗自高兴?” 明西洛眼里写满冤枉:“怎么可能。” 项心慈伸手指过去:“那你现在命令她出去。” 明西洛:…… 芬老夫人冷哼一声,不等命令,抱着孩子扭头走了。 项心慈委屈的睁大眼睛:…… 明西洛急忙安抚:“好了,好了,娘年纪大了不要跟老人家生气,你看看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饿死!” …… 深冬的寒冷席卷大地,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两天,天空终于放晴,从令国公府到易府的路上的雪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两府内更是张灯结彩,人潮涌动,祝贺声不断,今日是两家大喜的日子,天还未亮已经有人在催促餐食。 项家五房更是人来人往,恭贺的、添妆的络绎不绝,五福夫人一会就来给姑娘梳头。 本来嫡次女出嫁没有这么大的片场,但因其姐姐忠国夫人的关系,项家大大小小的子女均修木在家,远方亲眷悉数而来,脸远在边关的三夫人也带着子女亲自回了梁都城。 外援来往的朝廷命官、预计的开席数量,比之长房长女也不逞多让。 项曹氏从来哀怨的脸上,难得笑的高兴,见到三嫂更是笑开了花:“还劳烦嫂嫂回来一趟,三嫂舟车劳顿辛苦了。” “哪里,哪里。” 项二夫人站的远,低声在大嫂耳边道:“小人得志。” 项大夫人急忙道:“小点声,让她听到又要闹。” 项二夫人不屑于顾:“越活越回去,好好的日子不过,就知道跟五叔闹腾,我看就是没有女人给她添堵……”骤然想到大嫂的院子里也没有女人给她添堵,顿时觉得弱了气场,立即闭嘴。 项大夫人当没看见她的狼狈,体贴的迎上了三弟妹。 项三夫人早不想与曹氏寒暄了,直接握住大嫂的手道:“忠国夫人回来了?” 项曹氏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今天是她女儿的好日子。 项二夫人看见了,心里不屑于顾,‘有什么想不开的,今天谁不是冲着忠国夫人的颜面来的,就连她出面亲自操持,也是因为忠国夫人’蠢货,心里又不可遏制的嫉妒,小叔子虽然不得志,但后院干净,没人分薄财产,更没有被惯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媚子,真该进几个年轻漂亮的曹氏就不成天无病呻y了!“怪冷的,都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赶紧进屋,娘等着呢。” 五房院内,巴掌大的红色灯笼挂了满院,丫鬟婆子各个喜气洋洋。 项心慈已经出了月子,从昨日起便带了女儿过来给妹妹做脸,只是低调的住在成婚前的葳蕤院里,没凑前面的热闹,却细致的为妹妹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在寒冷的冬季,项心敏的房间内铺满了红色花瓣,待会她要经过的长廊和出了大门后的道路上摆放着一盆盆盛放的红色芍药,房屋的梁上挂满了金边红绸,金银玉器、店铺、宅院数不胜数。 此刻金碧辉煌、瓜果环绕的房间内。 帝安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盛装后亲自画眉的小姨,笑的像个瓷娃娃:“小姨是新娘子。” 项心敏笑笑,公主一直住在父亲这里,都是她带着,两人十分熟稔,不禁点点她的眉心:“公主真聪明。” 帝安骄傲的挺起小胸膛,犄角上的金铃铛叮铃作响:“当然了,安安最聪明了。”随后俏皮的招招手让小姨附耳过来,小骄傲的道:“娘说我比小弟弟聪明哦。” 项心敏诧异:“弟弟?” 帝安开心的弯了眉眼:“嗯,家里有个小弟弟。” 项心敏脸色顿时变了一瞬,瞬间看向周围,发现旁边只有自己的心腹丫鬟,脸色也没有好多少,公主家里怎么会有个弟弟? 大丫鬟看眼小姐的脸色,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守在外面,现在还有点时间,全福夫人未到,添妆的堂小姐们刚刚散了。 项心敏担忧的看向公主:“哪个家里有个小弟弟?你家里怎么会有小弟弟?”她姐姐该不会…… 帝安天真可爱:“就是家里呀,我回家后就见家里有个小弟弟了,非常小哦,比小猫大一点,小弟弟非常可爱。” 项心敏看着公主孩子气的脸说出的惊悚话题,脸瞬间白了,忠国府里只有守寡的大姐,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小的孩子! 而且帝安公主前些日子直接从这里回了忠国府,哪里都没有去,她说的‘家’就是忠国府。 项心敏顿时有些心慌,小姑娘成亲该有的娇羞都没了,是大姐做了什么吗。 项心敏顿时拉过公主:“不要告诉别人,知道吗?” 帝安小脸涌动着纯真的茫然。 景姑姑找了一套红烛过来,后面跟着不敢拦人的大丫鬟。 项心敏示意大丫鬟出去,急忙让景姑姑到角落来压低声音:“姑姑,公主刚才说……总之看管好公主殿下。”所以不管忠国府有没有多一个弟弟,都不能让公主说出去。 景姑姑闻言看眼公主殿下。 帝安笑的像个向日葵:“我跟小姨说了弟弟。” 项心敏顿时一慌,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景姑姑并不慌,笑道:“娘娘说公主殿下身边都是家人,说了也无碍。”何况如果不是心敏小姐在,她不会离开公主视线:“小姐看红烛放在这里合适吗?” 项心敏神色有些僵,这时候看什么红烛,忠国府里真有‘小弟弟’? 项心敏有些懵,背后不禁冷汗直,压低声音:“姐姐那里真多了一个小孩子?” 景姑姑看了二小姐一眼,没有明说:“夫人喜欢带在身边,就带着了。” 项心敏快厥过去了! 景姑姑见状,急忙道:“皇家都知道,都知道。”大好的日子,别吓出三长两短。 项心敏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盯着景姑姑:皇家知道。 景姑姑看二小姐可怜,大喜的日子,脸色白成这样,夫人也是,知道帝安与小姨亲近也不拦着公主的‘童言童语’:“知道,知道,二小姐安心待嫁。” 936二更 项心敏方松口气,但抓着景姑姑的手依旧不自觉的颤抖,肯定不是她想的那样,肯定不是。 “心敏妹妹。” “妹妹,可梳妆好了。” 三五表姐妹如鱼贯入。 项心敏立即收敛眉宇间所有颜色,手松开景姑姑镇定的坐在那里,下一刻笑逐颜开、含羞带怯。 景姑姑收敛目光,体贴的带走了天真无邪的帝安公主:“姑姑带殿下去看灯笼好不好。” “好啊,好啊。” 门口的表姐妹纷纷见礼。 帝安已经从几人间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门口的几位表姐妹顿时心思活泛起来,这便是帝安公主了。 食俸整个济东郡,富可敌国的帝安公主。 “姐姐成婚真热闹,帝安公主也来了。” “小公主真好看。” “听说忠国夫人也到了是吗。” “对呀,怎么没见到人,是不是在葳蕤院里,我们也该去请个安的。” “是啊,是啊。” 项心敏没听见,笑着岔开了话题。 她怎么会给别人机会,今天她成婚,别说母亲惊讶,大姐能来她也十分惊讶,一直以来都是她一相情愿往大姐身上贴,这是大姐第一次主动反馈她;还有刚刚公主的话,除了惊吓,如今更多的竟然是感动,大姐……没有把她当外人。 虽然有时候大姐对他们不加辞色,可大姐对外面的人更没好脸色,这样一想……不能这样想,大姐人很好。 …… 项心敏在二哥背上被迎亲队伍拥簇着上了花轿。 大门处,项逐元眉目带笑,偏偏如玉,吸引了在场众多女眷的目光,压住了梁都城小一辈‘名仕’的所有风采。 引得众多人心猿意马又怜惜不已,都觉得世子夫人太不懂事。 “大家里面请。” 令国公府内高朋满座。 后院也人数众多,等待开席的夫人陪着项老夫人等在大厅里,闲来无事聊着天。 女眷们商讨最多的是如今风头正劲的太子生母。 趁着今日人多,都在偷偷打探,谁有幸见到了这位云贵人。 众人探听一圈下来才发现,宫里的云贵人竟然没与任何人亲近,也没有近期云贵人亲眷进都城的消息。 怎么可能? “如此沉得住气?” “是不是……皇上根本不喜欢?当初是她们想多了?若是喜欢,生了太子,为什么两个月过去了只封了云贵人?” “也是啊?” 她们当天被惊讶冲昏了头脑,觉得一个奴才生的太子怎么能乱了礼法才会将所有的恶意揣测加到云贵身上。 可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宫中的云贵人一点儿别的消息都没有,满月宴更是没有出面,甚至品级都没有变一下,若说椒房专宠是不是寒酸了些? 众人面面相觑,因为说不过去? 就在众人趁着疑惑,大张旗鼓的四下问时,外面传来小太监嘹亮的声音。 ——忠国夫人到。 特有的传音方式在大殿内久久不散。 饮茶闲聊的夫人们顿时惊了一下,房间内诡异的出现片刻安静。 连坐在主位的项老夫人都听下说话。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众夫人本黏在座椅上的身体,犹犹豫豫但又十分坚定的起身,不管身份高低、年龄多少,众夫人发现竟然都站起来了,心中不禁疑问:是不是太谄媚了些? 门口,身着华丽侍女缓缓而入。 随后,项心慈扶着琴姑姑的手笑逐颜开的走进来,一袭深紫色滚白边儿波纹金线冬装长裙,外面罩了一层薄薄的细纱,纱上绣着银边回旋花纹,头上简单地一套珍珠发簪,简单又随和,却将她精致、漂亮的眉眼,衬的越发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臣妇参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忠国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项心慈越过众人坐在了主位上,心情颇为不错,声音温柔,却还掩不住二十岁的清灵:“起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小心翼翼的起身。 “做啊。” 又小心翼翼的在椅子上坐了小小一角,谁也没指望先皇走了,忠国夫人会低调行事,毕竟房太仆也没讨到好。 “刚才聊什么呢?怎么我一到都安静了,继续。” 众夫人尴尬地握着手里的手帕,后悔自己刚刚怎么没有出去,如今被忠国夫人堵个正着,对一众身份高贵的老妇人而言,忠国夫人身上不能讨到好处,只能维命。 项心慈见没人说话,热情的就近问一位夫人:“刚刚在聊什么?”丝毫不觉得自己闻到别人的私密话题怎么办,反而觉得自己特别体贴入微,主动加入别人的话题。 王夫人闻言吓得瑟瑟发抖,顿时觉得自己倒霉不已,怎么就问了自己,旁边的人不行吗1 旁边的陈夫人更紧张,刚刚就是她们两人在聊天,忠国夫人万一不满意她们聊的内容怎么办,会不会连同她一起杀了给婚事助助兴。 王夫人面上丝毫不显更不敢隐瞒:“在……在……在聊太子生母。” 众有头有脸的夫人闻言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项老夫人心底涌动着说不出的亢奋,没出声更没阻止。 项心慈哦了一声,十分感兴趣:“聊出什么了吗?” 王夫人茫然,茫然的看看陈夫人。 陈夫人当自己已经死了,宝珠山庄的事告诉她们,不要在忠国夫人表演‘姐妹’情深,没用。 王夫人不自觉的看向忠国夫人,见对方一脸寒暄的样子,顿时既紧张又害怕,赶紧垂下头,这可是忠国夫人,手握五千禁军,若能搭上她,就可以在梁都城横着走,谁不想与之交好? 但现在自己还没有与之结交,就被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答不好万劫不复:“没,没,我等地位卑微,不曾见过太子生母。” “也没什么好见的,我也没有见过,既然没有见过,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谁敢说太子生母不是重要的人,忠国夫人敢。“呵,是啊……”王夫人觉得将来太子登基后,她王家子孙前途会葬送在她这句话里,王夫人突然想哭。 但她身位四品大员家属,忍住了。 937一更 大厅里气氛再次压抑下来,唯恐下一瞬忠国夫人将‘送命题’递到她们面前。 项心慈不解的看着她们,聊的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项老夫人的手焦虑又怅然的摩擦着手边的椅臂,项七已经有了这样的威望吗,历朝历代……不用说远了,就是现在的太皇太后和九王妃都不行。 众夫人余光殷切的看向项老夫人,希望她出面救场。 项老夫人思虑再三,默默移开目光没有脱大,万一项七不合作,她什么脸面都没了,《女戒》的事足以证明项七丝毫不敬重她这个祖母,更不会因为当着外人给她这个祖母留面子。 何况,那件事又有多少人推波助澜才将项七的事闹到她面前,既然这样,那么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大家一起倒霉。 项心慈‘明悟’,应该是不喜欢聊太子生母,没什么的,她不介意。 项心慈用手帕擦擦嘴角,准备说话。 们不真诚。 “喝茶呀,都这么拘谨做什么?” 众夫人手里瞬间端起东西,不管手边有茶的、没茶的,有几位抢的慢的夫人甚至端起了旁边的茶壶,纷纷‘优雅’的喝茶。 秦姑姑睁大眼睛,又恢复入场,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项心慈习以为常,慢悠悠的品着杯里的茶,以前她们就这样,可能是见到自己太激动,毕竟她这辈子温柔可亲,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她们还如此不讲究,只能是她们待人本质热情,她不好驳了她们的意,所以随她们去吧。 项心慈放下茶杯。 众夫人急忙跟着放下茶杯。 项心慈心想这么闲的吗:“你们……没安排吗?” 马上开席了,算……安排吗? “既然夫人们没有安排,本宫做主,咱们投壶或打叶子牌如何?” “好啊好啊,投壶。” “甚好甚好,叶子牌。” 下一瞬,声音快速调转过来。 “好,好,叶子牌。” “甚好,投壶。” 项心慈眉头微皱:“就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想玩什么。” 众夫人心中一颤,下意识攥紧手中丝帕,这次学聪明了,丈夫品级低的夫人看向品级高的夫人,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开口:“投壶?”充分考虑到忠国夫人年纪小,叶子牌恐怕坐不住。 项心慈满意起身。 众夫人殷切的跟着起身,口中已经赞道:“投壶好,还能出去晒晒太阳。” “源远流长,意义深远,投壶还能锻炼身体,我这老胳膊老腿早该动动了。” 即将开席的众人谁也没有等在大厅内,纷纷走到了外面的花园儿里,争先恐后抢着要参加游戏、等着为中国富人投壶喝彩。 “令国公府的壶做的真精巧,早知道刚才就让四夫人待着我们来试试了。” “就是,就是,箭也做的讲究。” 四夫人尴尬的赔笑,这里的人她哪位也得罪不起,更知道她们想夸的人是谁:“夫人们谬赞,谬赞……”马上要开席了,没有人在好吗。 “怎么回事?”端着席面的仆从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急忙出去找人。 凝六堂四季如春的畅花园内,根据难易不同摆放了几十种不同类型的壶口。 畅花园周围的垂院、东亭、花房内探出一张又一张面容:“那边在做什么?” “怎么那么热闹。” “好像是我娘?” “还有我娘。” “是婆婆?” “她们怎么突然出来了?屋里还没有开席吗?”她们都已经开席了,没道理主房还没有,如果开了,她们怎么出来了? “被围在中间的夫人真漂亮,姐姐,那是大红色织金狐裘对不对?” 被叫姐姐的女子闻言,立即捂住妹妹的嘴,快速将人带离窗前。 剩余的年纪小姑娘们不解的看着这一切,又看向不远处的院落内被围在中间的夫人,不禁看直了眼,真的很漂亮。本以为房甜儿已经是她们中最美的了,如今看来房姐姐反而没了任何光彩。 可那是谁? 年轻的媳妇们已经变了脸色。 项家六姑奶奶走到窗前,笑了:“是我家七姑奶奶,忠国夫人。” 十五六的小姑娘顿时睁大眼睛,顷刻间想到什么都谨慎小心起来。 项六姑奶奶含笑的扶扶金钗,自从那件事后,她婆婆和蔼可亲多了。 花园内,镶着宝石玛瑙的壶器闪烁着耀眼的光泽,缀着鹅羽的箭支打磨的光可鉴人。 平日高高在上的众夫人仿佛一群陪衬,围绕在忠国夫人身边,殷切的让夫人开场。 项心慈兴致勃勃的站在投壶线上。 为她叠袖子的、撑斗篷的、烘烤箭支的、重新摆放投壶的夫人争先恐后。 不管这些人私下里多看不惯忠国夫人言行,清高的命妇们此刻都恨不得将忠国夫人捧出花儿来,仿佛这一投,不是简单的一支箭,而是投壶界的未来,这项活动的意义所在。 项心慈兴致盎然,优雅地身体前倾。 “优美,忠国夫人的腰真细。” “是啊,是啊,夫人真好看,一个简单的起手式就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忠国夫人腰间的玉佩是紫血玉,稀世珍品,听说佩戴者冬暖夏凉。” “鞋子是盛世华裳的珍品吧,我当时都没舍得买。” “毛色如此透亮的整块红色斗篷,更难得。” 项心慈放下举了半天的胳膊,无奈的看向她们。 众夫人立即禁声,投壶重要。 秦姑姑笑着看着夫人,夫人高兴,她就高兴。 ——叮凌凌 众夫人争先空口的一阵夸赞,无与伦比、精妙绝伦、出神入化、鬼斧神工、登峰造极。 技艺的词语被人用完了,赶紧接上对忠国夫人美色的赞美,夸忠国夫人发美的、夸忠国夫人指甲好看的、夸眼睛有神的,总之忠国夫人呼吸的空气都能夸上一夸。 …… “娘她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总围着忠国夫人,刚刚王夫人是不是在给忠国夫人整理大氅? 还有陈夫人,在帮忠国夫人扶箭吗?“看不出来,投壶吗。” 938二更 可她怎么觉得自家娘笑的那么谄……她母亲明明不苟言笑的,即便对她也十分眼里,没有被选中留在宫里后,对她更加严厉。 看的人忍不住点起脚尖,但碍于身份不够,没有人敢上前。 …… 花园里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和乐融融。 项心慈再次站在起投线上。 众夫人又是一阵伺候,然后站在一旁加油鼓劲。 “哎呀,你们这样,万一没有投中,我怎么办。” “肯定是因为壶不懂事。” “箭羽不好,该换了。” “天气太冷。” “地上太滑。” 已经得罪了太子‘生母’的王夫人赶紧道:“主要还是壶不好。”说着,‘懂事成熟的壶’已经‘自发’摆放到忠国夫人面前。 项心慈放心一笑:“你们这么说,本宫就放心了。” “夫人尽管放心。” “不值得夫人忧心。” “夫人,加油,你是最棒的。” 项心慈众星捧月的再次投出一箭。 箭还没有落地,便一阵叫好:“夫人姿势真好看。” “夫人衣服上的花纹在阳光下舒展开,就像天仙下凡一样。” “诶呦,中了,夫人好厉害。”王夫人把捡起的箭放进壶口中。 “夫人好技艺。” “夫人百发百中。” “夫人再来一个。” 项心慈谦虚地转转手腕,火红的狐裘将她衬的如一团灼灼火焰,火焰谦虚的开口:“很久没玩,生疏了。” “不,丝毫没有。” “对没有,夫人惊艳了我们的眼才是。” “夫人技艺高超、熟能生巧才会有一击即中的能力。” “对,对,所以还是夫人厉害。” 项心慈开怀,不禁也觉得自己是神射手,方才就是风吹偏了一点:“那我再投一回。” “应该的,夫人这样的记忆不出来展示委实屈才了。” “谁说不是,夫人一出手臣妇才知道什么是投壶。” 项心慈心神荡漾。 众夫人硬着头皮准备新一轮夸赞,心里首次庆幸年少跟着先生读过的书。 项老夫人怕这边出事,在二儿媳妇的搀扶下出来,还没走近,便将一群人围着中间的人高兴的笑开,一个个神采奕奕、精神饱满、其乐融融,不禁松口气。 项二夫人也松口气,今天最怕出事的是她,刚才管家来报这边房里没人时,她都快吓死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项二夫人扶着老夫人转身时,看到不远处阳光下被拱卫在中间,被人小心伺候着的项七时候,不禁心生感慨,项七这姑娘因为不是她生的她不喜欢,但不得不说,项七的性格比心艾更得她心,至少不受委屈的性格,她就喜欢:“娘,小心脚下。” 畅春院周围观战的众小姐、新妇人,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说几位妇人在切磋投壶技艺,而是……众年纪一大把的夫人,在伺候忠国夫人投壶,偶然几位下场的有头有脸的夫人,也无人敢把箭投在镶金戴玉的壶中,超过了忠国夫人。 这便是忠国夫人吗? 先皇为其抄了无数族的忠国夫人?传闻中大梁国第一美人。 还未成婚的小姑娘们怔怔的,被耳提命面无数次从来不服气的少女,看着平日高高在上、对她们不加辞色、需要小心讨好的夫人们殷切的‘照顾’着为首年少的忠国夫人,第一次从心底里想进宫、嫁给皇上。 并不是她们慕了繁华,而是隐约懂了,家族想要的荣耀、懂了什么是前方的路、懂了什么是家族脸面。 已经有人收回了视线,乖巧的回去用膳。 有人按下决心,告诉父亲她接受拿出来的赐婚,想——再搏一次。 亦有小姑娘觉得,她拿回来的赐婚信封,是皇上最宽和的一次赐婚,是她们高嫁、嫁的好机会,决定回去接受御赐安排。 …… 前院内,项逐元坐在席间听了管家的汇报,宠溺的颔首,她玩的高兴就好:“记得让焦耳准备些糕点,给她垫垫肚子。”免得只顾着玩,饿了。 …… 宴席已经散了,宾客走了大半,项心慈在众星捧月中,已经兴致盎然,已经饿的快夸不动的夫人们,看起来依旧中气十足。 还是项大夫人看天色晚了,温柔慈爱的叫忠国夫人跟她一块去看看老夫人。 项心慈才意犹未尽的结束:“有机会我们再玩啊。” “这是我等荣幸。” “夫人,千万记得叫我们。” “恭送夫人,夫人千福、万寿。” 待忠国夫人走出很远,众人才从地上起来,刚刚还笑逐颜开的神色瞬间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口干舌燥、饿的前胸贴后背,恨不得躺在地上睡过去算了。 但立即察觉不对的往周围看一眼,顿时身份高贵,平时高冷的夫人们默契地垂下头,快步离开,都不想交流刚才的经验了,当然了最好出去了也不要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只说与忠国夫人愉快的投壶便好了。 王夫人……王夫人的事也不提了…… …… 日益院内,项逐元身着常服,将毛巾拧干,给她擦擦手:“今天玩的很高兴。” 秦姑姑喂小姐喝着红枣粥,红枣是将枣皮磨成粉的高原气候下的金丝小枣,产量极低,运输困难。 项心慈喝也小口,乖巧的将另一只手也递过去:“心敏成婚,我当然高兴,” 项逐元点点她额头。 秦姑姑笑了:“世子是说,夫人今天玩儿的也很尽兴。” 项心慈眉眼弯弯:“嗯,我今天发挥的好。” 项逐元让人将水盆移开,提醒她:“是参加的人都很懂事。” 项心慈瞪他一眼。 秦姑姑笑得更高兴了,只要夫人玩儿得好就好:“世子说笑呢,是夫人技艺高超。” 项心慈又满意了:“我从小学什么都快。” 项逐元突然想捏捏她的脸,但……只是这样看着她,即便捏不到也没什么重要。 …… 项心敏的院落内。 吵闹着要见小姨的帝安公主被项心慈哄了又哄,没哄好后,‘放’在五房内。 景姑姑大气不敢喘。 帝安在认错不认错之间仿佛衡量,最终觉得她在疼她的姥爷家里‘有底气’,不认错。 939一更 项心慈不是不允许孩子顶撞的人,这样无伤大雅的小事纵容她闹就闹了,何况她愿意在这儿抗议就抗议好了,方正不可能让她去找心敏。   景姑姑战战兢兢的熬走了女主人后,艰难万险的将小公主哄到二小姐床上,盖上了被子。   “我刚才是不是惹娘生气了……”   “夫人不会怪公主的。”   “可是我还是想小姨……”   景姑姑心疼地看着小主子,觉得将二小姐叫回来陪主子一晚上有什么关系,新婚之夜不也是一夜吗,何必看重,但夫人显然不希望公主那么做:“后天小姨就回来了。”   眼泪又聚集到的帝安水汪汪的眼中。   “公主不哭,不哭啊。”   ……   “老爷。”   项承送完最后一位好友,听说项心慈扔下哭泣的帝安走了,脸色顿时难看:“走,去看看!她就是没耐心,她小的时候不懂事我什么时候甩袖走了。”   “是,是。”   ……   天色已晚,外面亮起了烛灯,院落打扫的整整齐齐。   五房的院落内,项承耐心地给帝安讲完一个故事,又一个故事。   眼看外孙女快睡着了,项承想了想,忍不住为不争气的女孩儿说几句话,声音温和:“你娘虽然凶了些,但是好意,她怕我们帝安在外人眼中成为不礼貌的孩子,但等明天天一亮,你娘肯定又舍不得我们安安,来接我们回去了。”   帝安模模糊糊的回答:“天一亮太早了?叔叔说娘要多休息,还要照顾小弟弟,等娘照顾完小弟弟再来接安安就好了。”   正在旁边收衣服的景姑姑闻言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故作镇定好像没听见一般继续叠衣服:她什么都不知道。   项承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但已经脱口问出:“什么小弟弟?”谁弟弟?哪来的弟弟?   帝安的声音更低了:“……就是小弟弟啊……”   项承急忙再问发现帝安睡着了:弟弟,心慈照顾什么弟弟?逐霖已经十岁,帝安从来叫舅舅!   景姑姑正抱着衣服向门口走去。   项承瞬间看过去:“景姑姑。”   景姑姑笑着回头,神色自然:“老爷,有事吗?”   项承看眼睡着的帝安,直接起身将人带出去,扔在长廊上:“心慈身边有小孩子!”   她就说不能让公主什么都说,夫人不听:“是……是啊,皇上新得了太子,公主非常喜欢缠着夫人要抱到家里住几天,夫人拗不过公主……就抱回来了……”   “这是能抱的事!”项城闻言气得眼睛发疼:“胡闹!帝安不懂事,她也不懂事!”   景姑姑垂着头。   项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们:“她要做什么都任由她胡闹!一个个不知道劝着些!”想到自家女孩儿的脾气,又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女儿不受气了就这点不好,教养嬷嬷的话也不听:“胡闹!”   景姑姑缩下脖子:“……”是挺胡闹的,但她已经捡最轻的可能说了,就怕五老爷晚上睡不着。   “明天她来了让她来见我!”走了两步又不放心:“一定让她来见我,要是没通知到,你以后不用在公主面前伺候了!”   “是,老爷,奴婢一定转告夫人!”公主可是她的命根子,希望夫人……不要牵连自己,她已经尽力。   ……   树上的积雪落下来压弯了树下的常青藤,屋檐上的冰凌滴答滴答的在阳光下融化,   项心慈任由林无竞为自己梳着长发,不解:“我爹叫我去做什么?心敏不是明天才回门,帝安昨天闹他了?”给了无竞一瓣剥好的橘子。   林无竞垂头咬入口中。   “回夫人,来报的人没说,奴婢差人去问问?”   “不必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能是昨天投壶的是惹脑了父亲,他总是为一些小事而殚精竭虑也不怕老的快。   项心慈吃一瓣橘子:“我娘呢?”   秦姑姑接过林统领手里的活:“老夫人在太子房里。”   项心慈娇嗔一声:“我是不值得她用心了?”   林无竞靠在梳妆台前,抛着手里的橘子:“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我大侄子出生的时候,我的地位——一落千丈。”   “那——要不要我疼爱你一下?”   “……”   ……   项心慈到项家的时候,发现父亲没有上衙,直接在家里等着她。   只是投壶而已,至于如此劳师动众,严重到模范官员的父亲不上衙。   项承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看着日山三竿才来,还一脸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女儿,更气不打一出来:“你看什么?都出去!”   项富带着人下去。   秦姑姑看一眼夫人,也跟着退下去。   项心慈莫名,这是怎么了,坐了下来。   “谁让你坐了!”   “我还是坐着吧,不至于话不投机,转身就走,只是投个壶而已,又不是我主动提的,是她们——”   “是投壶的事吗?投壶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说,你是不是把太子抱到你那里了!”   这件事啊,项心慈看父亲一眼:“嗯。”   项承气的后仰:“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那是太子,目前宫里唯一的孩子,皇上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殿下,你说抱走就抱走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吗?”   “您应该去质问皇上为什么让我抱走吧?”   项承:“……”   “他要不同意我能抱出来,最好写个折子,当众揭穿他的恶行。”   项承被她搅合的险些真觉得她对:“你……少胡搅蛮缠!皇上宅心仁厚,帝安又是先皇唯一活着的孩子,皇上怎么忍心拒绝她,可帝安毕竟是个孩子,你是个大人,你不阻止帝安还跟着她胡闹,你知道万一出了事多严重,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项心慈很无辜:“我说了不,是皇上不听。”让他带着太子在宫里住着,他非要回来:“我就想着皇上都答应了,我总不能扫他面子,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项承噎住,没有一次跟她讲道理,没把自己气的血流过快的:“总之不行!将太子还回去了没有?” 940二更 “还回去了。”明西洛一早抱走了。   项承松口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么大的人了,心敏都成婚了,帝安也这么大了,怎么做事还不知道瞻前顾后——”   “这不是个好词吧。”   “你就缺犹豫不决的自觉!”   这样的话——项心慈起身:“爹,外面太阳不错,咱们出去晒太阳呀?”   “我在跟你说什么!”   “晒太阳啊?”   项承气的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你记着!以后不准把太子抱去忠国府!”   “皇上硬给我怎么办,不接很尴尬的,好像我看不起太子一样。”   项承扶着桌子才没有被她气死:“出去!给我出去!”   “哦。”   项承看着女儿走了,心口痛的毛病险些犯了,又深知女儿的德性和帝安孩子气的任性,这件事必须有个知道事情严重性的人阻止才行。   项承没等过夜递交了进宫觐见的牌子,接皇子去忠国府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   “项承?准了。”明西洛第一时间传了项承觐见。   项承没想到这么快,他刚刚递了牌子,但下一瞬便懂了,皇上定然也十分苦恼项心慈和帝安的行为有意敲打自己一二。   正好,他也有此意,赶紧穿上官袍,绝不能让皇上再松口。   ……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明西洛翻着手里的折子:“平身吧,项爱卿有事?”   项承起身余光第一时间看到不远处的婴儿床,太子在这里?   但有先皇带着帝安公主上朝的先例,在御书房见到太子也没有什么惊讶的,毕竟太子身为未来的储君,从小耳需目染治国之道是百姓之福。   “微臣有一事恳求。”项承掀起官袍重新跪了下去:“皇上,微臣是来为小女请罪的,太子是国之未来不该任由忠国夫人和帝安公主轻慢,更不该带到忠国府过夜,如今夫人和公主都已经认识到自己错处,还请皇上也严厉监管,勿再让忠国夫人和帝安带走太子殿下!”   明西洛早已放下手里的折子,神色慢慢严肃下来,若有所思,并没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忠国夫人跟你说什么?”否则项承怎么会知道轩昇在心慈那里。   项承十分愧疚:“回皇上,是帝安公主说的,微臣知道皇上重情重义,疼爱帝安殿下,可太子关乎国体,不可轻易许诺,望皇上慎重。”   明西洛思虑更深的是既然能被帝安说漏嘴,恐怕心慈没有瞒着项承的意思。   他更不想瞒着,但要怎么说。   明西洛看着放在砚台上的朱笔,又缓缓看向bsp;   项承等了很久没听到皇上的回答:“皇上……”   明西洛突然做正,缓缓开口:“项大人记不记得,荒野山的水道是朕修的。”   当然知道,项承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说这些:“回皇上,略知一二。”当时心慈还和皇上闹了不愉快。   “自那时起……朕与七小姐一直有联系……”   项承突然心底一颤,有种不好的感觉,觉得这种开场方式有些熟悉,心里本能的闪过拒绝。   明西洛却在继续:“一起听过曲,在街头吃过馄饨,逛过街,一起……商讨过嫁给先皇的利弊。”   项承骤然抬头,顿时脸色苍白:皇上什么意思!   明西洛却不觉得自己说了话,只是见项承似乎……所以话锋一转,给他充足的时间思考:“当然了,七小姐和皇上关系很好,后来……也一直没过问过朕和七小姐的关系。”明西洛修饰的很有技巧:“先皇在位的最后几年,是我主动提了去东南,七小姐与我……对先皇无愧于心……”   项承简直——皇上怎么能说的如此干净平静!项心慈是皇后,他和心慈就是——就是大逆不道!   项承不想听,明西洛对帝安的宠爱、明西洛为心慈挡的那把弓、明西洛拒绝选秀,如今还将太子抱给心慈带着……都改变不了,这两个人在先皇在时早有龃龉的事实!   亏他还能说的理直气壮、轻描淡写,修饰的光明正大,难道他不愧疚,不觉的对不起现在受到的赞誉!   明西洛看着项承的脸色,心里焦躁,他和心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项承何必如此看他:“宫里根本没有云贵人。”   项承无疑听到一颗炸雷,快速抬头又瞬间垂下,没有云贵人太子是谁生的!   “所以……太子在心慈身边,朕,十分放心,只有她可以照顾太子。”   太子是心慈和皇上……你们是伯哥和弟妹!是帝王与忠国夫人!!项承现在宁愿答应莫云翳当初无理的请求也不想看到现在的局面!太子竟然是——   心慈是太子的生母!让人知道——芬娘怎么会原谅他!   “项大人,朕只后悔当年没求您成全!其它的——无怨无悔!”   “别说了!”项承不顾君臣礼仪的直接甩门出去。   明西洛见状急忙示意长安派人跟上他:“切记不能让他去找夫人麻烦。”   “是。”   明西洛揉揉眉心,知道了就知道了,早晚的事,他也无意让自己儿子没有外公,好在心慈以前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项老爷子还是尽快接受该接受的才是。   不远处小床上的小人动了一下:“吭……吭……哇……”   明西洛急忙起身走到婴儿床边,将孩子抱起来:“饿了是不是,不哭,爹带你去吃饭。”   明西洛不会让乳娘亲近孩子,以后也不会允许对方掌轩晟院子的权利,一年换一个乳母,三年后彻底禁用,三年中,乳母除了哺育太子,不接触宫中任何事物,与普通宫人无异。   ……   人来人往的街头,项章已经转了好几圈了,不报希望时,终于看到了老五的身影:“老五!老五!”丢魂了!   项承回头,眼中毫无焦距。   项章急忙从车上跳下来,有人说见五老爷魂不守舍的在街上逛荡他还不相信,原来对方说的已经很委婉,老五哪里是丢了魂,根本就是魂:“你这是你怎么了?” 941一更 “……” “老五?” 项承又移开目光。 “老五,阿承,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癔症了?“身体不舒服?” 项承后退一步:“我……没事……” “魂不守舍的在大街上逛悠,你说你没事儿。” 项承勉强打起一丝精神,羞愧难当,心慈虽然我行我素,但一直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定然是皇上做了什么威胁心慈:“大哥,我真没事儿。” 项章拽住他:“上车。” 项承下意识挣开:“我想自己走走。” “然后让人看见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以为令国公府要完了。” 项承心中愧疚更甚,他在御书房想的不是项家荣辱兴衰,更不是大哥以后怎么面对外面的口诛笔伐,而是……芬娘会怪他没有把孩子待好,竟然让她…… “走了。” 他有什么脸面与大哥共乘。“我不……” “赶紧上来!磨蹭什么,以为你特立独行,你这副样子多少人报到我那里,我这在大街上找你两圈儿才找到你还嫌不够丢人!” 项承不再说话,跟着项章上车。 项章脸色有些难看:“出什么事了?”当年跟个女支女闹成那样,也没见他这个鬼样子。 项承:“……” 项章忍着脾气,想到老五今天往宫里递了牌子:“皇上免了你官?刑部杀了不该杀的人?总不能是皇上遇刺了?” “大哥!” “看来不是。天没塌你哭丧这脸干什么!”项章口气不好! 项承宁愿如此!手不自觉的握紧,沉下的目光阴沉无比,他想说:皇上威胁了心慈!他不配先皇托孤更不配先皇看重! 但是看着大哥虽然生气依旧关切的目光,项承忍不住咽了回去。大哥做事公允,万事以家族利益为重,当年被封了侯爷,虽然心中未必没恨,也没有怨言;自己与芬娘当年一意孤行,大哥虽然不认同,也因为他求到大哥面前,大哥忍着气为他承担了父亲大部分压力,即便事后项家名誉受损,也没有因此怪罪他。 皇上和心慈的事……他不敢赌大哥会不会为了项家荣耀杀了心慈,掩盖这场丑闻……“没……事……” “你可不像没事样儿!心敏刚成婚,明日便三朝回门,你现在这样子是查到易家那小子骗婚、还是父亲重病,即便父亲重病,这个年纪也是喜丧。” “不是。” “不是就精神点!” 项承沉默的闭上眼,痛苦不堪,项家怎能容她,明西洛欺人太甚! 项章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猛然咯噔一下,他这个弟弟,年少时才华横溢、我行不素,从不将他们几个哥哥放在眼里,入化死后虽然收敛了些,但只要碰到心慈的事,依旧偏执、狠辣,将所有恶意挡在心慈之外。 所以他现在这副样子是因为……“最近去老茶馆了?” 项承:“……” 项章神色如常:“如果想照顾那个老妪带回府上就是。” 项承:“……” “心慈的事你知道了。” 项承猛然看向项章,下一刻镇定的挪开目光,声音异常平静:“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项章放下茶杯,明白项承听说了,难怪没半条命一样。 项章心里叹口气,他当初知道的时候何尝不心急火燎、想下杀手,项承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首先就要担心项家会不会为了名誉‘先下手为强’。 更何况他项章还被蒸馏了一番人性,实在难堪:“皇——” “公主跟你说心慈抱太子回去的事了?”项承的脑子转的飞快:“你早就知道。” “侄女将太子抱回忠国府了?” 项承紧紧盯着项章,发现事情超乎预料,不是太子,那大哥知道心慈什么事:“大哥知道的……”项承问的谨慎小心。 项章还在想项七将太子抱去忠国府的事,项七抱太子去干什么?给云贵人难堪,这项七也太……哪个男人喜欢女人不懂事的争风吃醋:“凡事不要放在心上宽和些。” “我知道,所以……大哥知道心慈什么?” 项章看着他,项承的样子不是不知道,他像一只随时暴起欲致他与死地的野兽,老五选择了心慈。 项章不意外,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闹成那样,可他印象中入化并不是一位狐媚的女子,琴棋书画江南风韵,看起来弱不禁风,酒席上,以她的身份尚且会让着姐妹们先选为首的男子,这样的人对项承绞尽脑汁?当他们这些听过入化琴曲的都是木头疙瘩,不值得入化姑娘出手,只能是项承动了心思,只是想不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当年他们都以为是他一时行至踏错。 项章没有瞒项承,免得因为掩盖,到了刀剑相向的一步:“我也是三山花节后知道的。” 项承不知道三山花节,猛然想到三山花节的事,简直:“当时心慈身边是他!” 项章点点头:“两人都还年轻,又是这个年纪,你也别想的太复杂,那个人未必没有真心,你说是不是,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没有……”成婚。 “你早知道你不告诉我!” “你让我怎么说,不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皇上绝对不会提,心慈也不会,所以?“你……撞见了?” 项承手掌再次攥紧,比那严重! 项章叹口气,皇上也是,项承更是没事去忠国府干什……项章想到老五刚才说项七将太子抱到忠国府的事,估计项承知道了去找女儿说教,不听下人阻拦,一时堵到了两人。 皇上也是没轻没重,就是讨好小七,也不能用太子,把那个云贵人杀了就是,还是算了,太子长大了知道皇上因为忠国夫人杀了自己生母也比较麻烦。 项章想到这一点,突然有些头疼,若是太子以后知道皇上为了忠国夫人冷落了生母云贵人,恐怕也没有好下场。 项章觉得有些烦,太子和云贵人有点麻烦,不知道能不能废了太子? 项章为自己突来的想法惊到,急忙收敛心神。 942二更 项承见大哥突然眉头紧皱,神色也严肃下来,一字一句道:“你会怎么做。”神色冷静的让人心中发寒。 项章看着项承,心中骤然冒起一股无名火,他哪点对不住他,就是现在他也是愁心慈这种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以后被太子圈禁磋磨死,项承还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怎么!如果他对忠国夫人出手,项承就要杀了他是不是,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我是能管的了那位,还是能管的了你家那位!你与其阴阳怪气的对着我,不如想象你宝贝女儿怎么不得罪太子和云贵人!” 项承看着大哥!没有云贵人。 项章:“项七将太子抱去忠国府了?项七就是被你惯的,不懂事!她想过没有,云贵人怎么想她,太子以后会饶了她,宫里的女人一个个心思重、能隐忍,你没事也劝劝她,实在不行了……”项章心一横:“吹吹耳边风,废太子!”自己生一个,管她是不是祸国殃民!“已经走到这一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明白了就是,项家可以不杀心慈,心慈也要保障这件事不要让人抓了把柄,更不要最后万劫不复! 所以……是不是考虑下,一不做二不休! 项承看着大哥。 项章镇定自若,他是一家之主,路这么走了,就要走稳。 项承心目中大哥有些迂腐,看看他后院森严的妻妾立场就能略知一二……“爹怎么想你?”竟然对这么大的事不闻不问。 “爹早已不过问国事。” “……” “你什么态度,你就女儿那脾气、性格,她不愿意,那个人能讨到好,三山上戴斗笠的是谁?她戴一了忠国夫人?” 项承浑身紧绷:“难道不是!” “皇上至今没成婚,身边也没有让人忌惮的女人,房太仆现在入秋、初冬心口还疼,她出事了吗?项家前脚杀了她,皇上后脚就能灭我们满门!你以为敢知道的时候爹没有想动手!你都废了,我项家又不是没有你这一房就倒了,当然是因为不能杀!” “你们还是想过杀!” “你急什么!当务之急是别让她开罪太子生母!到时候项家不想杀她,她死活往项家刀口上撞!” 项承仿佛泄气一样靠在车框上,大哥竟然知道、爹也知道:“心慈未必……愿意……” 项章提醒他照照镜子,反思一下:你女儿是什么样的人。 项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脚,但…… “行了,与其在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别让她‘寻死’。”竟然还挑衅太子生母!她脑子是不是有病!还是真以为大梁是她的了! 不过看皇上真抱了过去,估计现在大梁真是她的。 项章头疼的揉揉眉心,又气不过:“她就不能长长脑子!都是被你耽误的!” 项承不愿意听!心慈怎么可能没有脑子,太子怎么不能抱过去:“宫里没有云贵人!” 项章茫然的看向项承。 项承直接掀开帘子:“停车!”直接跳了下去,别跟没脑子的孩子爹说话! 项章慌忙去抓没抓住,什么意思!宫里没有云贵人,怎么个没有,项章立即不管不顾的跳下去,追项承:“项承,项承!你走那么快干什么!项承!”话说全! 项承没听见,他也是看大哥对小七宽容。 “项承!”项章快速跑几步拉住项承的胳膊:“你看你干什么,说跳车就跳车。”不禁压低声音急切的问:“是一直没有云贵人这个人?还是云贵人最近——没了?”区别大了。 项承看着大哥殷切……总之不稳重的样子,有些幻灭:“一直没有云贵人这个人!” 项章神色瞬间精彩纷呈,没有云贵人,那太子是谁生的?项章险些没有跳起来,太……太好了。 项承甩开大哥的手,往前走。 项章觉得自己该再确认一下,以免会错意,急忙又追上:“阿承,所以……咳咳,是侄女的……孩子?” 项承不想说,走的更快,他直白的话他还说不出来。 项章却不急了,追的十分有耐心,比刚才劫停魂不守舍的项承时可亲多了,甚至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和善道:“路上滑,别走那么快,你看你小心点。” “……” “商量一下心敏三朝回门的事,忠国夫人来不来……” …… 忠国府内。 项心慈坐在窗边的书桌前,翻看着昨日成品的图册。 芬老夫人和秦姑姑坐在一旁的榻上打络子。 房间里烧着暖融融的地龙,淡淡的香气从五子捧寿庐内缓缓散开,焦耳偶然进来取些东西又离开。 “参见夫人,夫人,刚刚五老爷将帝安公主送回来了,公主和景姑姑已经到内门了。” 项心慈抬头看传话的人一眼,一双坠魔飞圣的眼眸道尽了人世美景:“送回来了?” 芬老夫人与秦姑姑商量着打着手里的络子。 “怎么送回来了?”项心慈合上图册,知道帝安闹着要将太子抱回来,所以生气了。 项心慈起身,多大的事,而且都过了多少时辰了,现在闹脾气,何况明天心敏回门,他现在送回来,明天难道就不去了,何必多此一举,不过,随他了,年纪大了,可以任性。 “我去接一下。” 秦姑姑起身。 林无竞突然快速走进来。 芬老夫人眼女儿一眼:出什么事了。 林无竞见芬夫人也在,恭手向老夫人问安,挥退了众人:“夫人,刚才长安传话说,五老爷见了皇上,皇上把太子的事说了。” 芬老夫人闻言,又出下头继续打络子。 秦姑姑焦急的看向夫人:“夫人……”所以老爷知道了,才把公主送回里,心里在怨怪小姐! 项心慈有些无奈,自从她成婚,他爹哪次不生气,总是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恨不得她瞬间与别人家的女儿一样老老实实相夫教子。 “夫人,要不要去看看老爷……” “看了能怎样,被训一顿吗,等他心情平复了,接受了再去吧。” ------题外话------ 月底了,求月票O(∩_∩)O 432一更 林无竞觉得:“……也好。” 芬娘听着两人对话,手里的络子妥妥的打个结,无奈的叹口气:五公子带孩子辛苦了。 …… 曹氏一大早便忙里忙外的指挥着下人准备姑爷、姑奶奶吃食:“小心点,都是金贵的东西,那个屏风小姐最喜欢,仔细擦干净了。” “夫人气色真好。” 曹氏笑的更加开怀,她女儿回门她高兴。 突然外面有人兴匆匆进来:“回夫人,忠国夫人到了。” 曹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怕人看出来,将打气精神,从她身边的忠仆死的死、被打发走的被打发走后,她便什么都不是,至少项家五房大小姐在的时候她就什么都不是。 可她心里无论多厌恶对方,都不能表现出来,以前不能,更何况受了那么多苦后,更不敢再挑衅一二。 但声音本能的带着退却,可又不得不低头:“我知道了,马上去迎。” …… 项心慈一袭深蓝色大氅,头上金珠玉坠如星河般垂落在肩头,绣粉珠鹿皮粘花小靴踩在红木的下马鞍上,高贵绝丽。 “娘。” 项心慈反身抱住帝安从车上下来,没真等到父亲消了气,毕竟父亲年纪大了,气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趁着心敏回门,该表态还要表态。 项二夫人瞬间超过慢吞吞的曹氏热情的迎上去:“臣妇参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着人已经笑颜如花的站到心慈另一便,像下人一样扶住她的手:“您看看您,大冷的天还跑一趟,太辛苦了,帝安殿下万福,小殿下越长越可爱了。” 项心慈扫二伯母一眼,面无表情。 项二夫人虞氏毫不尴尬:“夫人要在哪里歇息,都给夫人准备好了。”今非昔比,她虞清菊不至于不识相。 “参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项心慈扫了一圈,父亲没有出来,看来还气着呢。 “我去葳蕤院。” 项二夫人松口气,去葳蕤院好,不用人作陪:“这边请,伯母带你去,你三伯母……” “不用,我认识路,没事不要让人打扰我。” “应该的,应该的,夫人慢走。” 项二夫人和项五夫人待人走的看不见了,才挺直背脊。 曹氏脸色如常般难看,按理说,国礼行完是家礼,虽然家礼不强求,但是但凡懂事知礼的女子都会对长辈行简单家礼,以示尊重。 曹氏早习惯长女的傲慢,对二夫人道:“二嫂别介意,小七还是个孩子,心里是敬重您的。” 项二夫人吓了一跳,急忙跟她拉开距离,这是要害死她,她什么都不介意,就忠国夫人那性格,肯让她扶一下就可以了,这个曹氏什么意思,还是见不得自己好想陷害自己。 项二夫人一点不想沾染上这个曹氏:“忠国夫人很好,真性情、人也好,我看着从心里喜欢,我先走了,你自己随意。”赶紧走了,免得项心慈误会她和曹氏有什么,或者和曹氏说项心慈坏话。 就项心慈那讨人嫌的性格,定然把莫须有的罪名叩自己头上,不如躲远些。 曹氏瞬间搅紧手里的帕子,眼里盈满泪水,她是为谁好!谁不知道项七在家里时二夫人最看不上项七,现在装什么好人! …… 项承猛然一拍桌子! 项富吓了一跳,老爷这是怎么了,平时七小姐回来老爷……如今连公主也不见。 项富不敢说七小姐的事,但是老爷这么板着脸不是事:“老爷,新……姑爷应该快到了……” “老五,老五快出来看看我给你新买的鱼竿!”项章已经大步流星走进来,直接按住老五坐下,出去迎什么,都是一家人:“怎么样,鱼线是工部用在军弓上的好东西。”他知道项心慈回来,想到太子急急赶回来,看来还不晚。 项承没心情看鱼竿。 项章看了看,心慈没有在他爹这里,估计在葳蕤院了,那孩子孤僻,不喜欢跟人亲近像玄简,都喜欢待在自己的空间里。 项章看项承兴致不高,捡了项承喜欢的开口:“忠国夫人越来越友爱姐妹,心敏三招回门她也过来看看,孩子长大了。” 项承本就沉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什么给他送鱼竿!醉翁之意不在酒才对! 项章丝毫不在意小弟冷脸,他脸本来就臭,再说了以后地位不一样,自然要有点脾气,怎么能怎么人来讨好都帮忙,但:“你在这里杵着做什么!帝安来了,你还不带着孩子去园子里玩雪。”他也可以帮忙堆个雪人,趁机问问公主太子昨晚在哪里睡的,毕竟自己外甥,他关心一二。 项承直接没吭声。 项章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还没想开,都一个晚上了还想什么,他是能阻止,还是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难道把太子塞回对子里! 项章便有点不高兴,神色严肃:“你还在生气,我说你图什么,看你这张脸拉的,嘴都快耷拉脚上了,你就在这摆脸色吧,回头易家小子过来,还以为你对新女婿有意见。” “我对他有什么意见。” “那你还拉着长脸!你别说一会你收的住!” 项承被噎了一下:“大哥,衙门不忙?”忙就赶紧走。 “不忙!我服你了,我告诉你啊,你见了小七不能摆脸色,本来就小姑娘脸皮薄。”当然了你家的除外:“孩子也还个孩子,宽容一点,往前看。” 项承想让他赶紧走,他用大哥教他怎么管孩子吗! 项章突然凑近老五开口:“项七带太子回来了吗?”听说以前经常偷带帝安公主回来,今天有没有! “大哥!” “我就是问问,急什么,我的意思是她以前经常带着公主殿下到处跑,我是提醒你不能让她带着太子随便上街,我是这个意思。” 项承:“……” “行吧,你在这里等人,我先回属衙。”项章落寞起身。 项承知道大哥是好意,何况大哥今天是因为心敏回门来的,对易家是震慑:“既然都回来了,吃了饭再走也行。” 433二更 项章立即坐下:“好。太子真不再。” 项承险些火了!谁也不准再提太子!太子跟他们心慈没有……任何关系! “你瞪我干什么,回头小七将太子抱过来,你就这态度!我是无所谓,跟你隔着几道院子,什么也不知道,但你想想你自己,想想你捧在手里的女儿,那么小的孩子,还吐奶泡泡呢,怎么说也是你的外孙,真抱你面前了,你就关门不见,以后孩子大了,怎么想你这个外公。” 项承直接道:“大哥你不饿,上衙去吧。”他是气孩子吗!他气小七现在都不知道错了!往常做了错事,早跑到他这里一堆大道理!她现在却在葳蕤院,摆明了没有将他的脾气放在眼里! “好了,年纪一大把了,咱们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多久……” “我还很多,心慈是我十六七的时候生的,大哥还有少时间我就不知道了,没事了是应该多陪陪小儿子,毕竟大哥年纪不小了,小侄子才几岁。” 项章——忍了:“说的……对,所以你多出的时间抓紧和小七吵架,否则多的多没意义是不是。” 项承:“……” 项章冷哼一声:“我看你是疯了,敢跟我顶嘴,长本事了是不是!” 项承:“……” “看到她们的时候就和颜悦色一点,支持一点。行了,我懒得说你,真见了人你能板着脸我还得佩服你,否则你的祖宗能养的横里横气,看看前天那些夫人们投壶的成绩,谁比的上小七。” “……” “鱼竿不喜欢?” 项承将鱼竿放在项章碰不到的地方:“挺好。” 项章不屑于顾,小人之心。 项承突然道:“大哥说的对,是我狭隘,这么多年侄媳妇儿从来不回来,大哥也没说过什么,堪称表率。” 项章瞬间吞下嘴边的话,认了:“所以——你给我学会了!” 项承被噎了一下,以为大哥会反驳,准别跟项章理论,。其实这件事也一直是他们几个兄弟的疑惑,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只可能是玄简很尊重女方吧:“我……知道……” 项章拍拍他的肩:“放心,这件事除了你、我没人知道,玄简也没说。” “……多谢大哥。”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项承叹口气:“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是好事儿。” “是,我知道,有太子在总会好一些,不会有人提的。” “自欺欺人罢了。”但也像大哥说的,有太子在,就算以后感情淡了,也有希望留一线。 项章明白,宽慰道:“你要……实在闲了就把那个春娘接回来养一养,睹物思人也好。” “大哥,你还是去属衙吧,心敏我一个人能招待。”什么乱七八糟的! …… 易建安没想到忠国夫人会在。 项心敏向父亲、母亲、大伯父行完礼,听说大姐在,立即整整身上的衣服,带着新婿去拜见。 易建安,现易健,避讳了帝安大公主的安字:“忠国夫人……”他是去科进士,年少有为,但这与见忠国夫人…… 项心敏脚步很快,没有等他,让他追着自己急行的脚步,大姐不喜欢等人:“你想什么,我大姐很好相处,人也很和善,只是被外面那些人以讹传讹罢了。” 易健看她一眼,‘以讹传讹’能这么用,更何况那些事都有证人,没有一件是被人传的,是梁都城众人家认同的。 易健不会信项心敏的话,平稳一下心绪、打气十二分精神,其实昨天父亲母亲甚至大伯、叔父把他叫到书房,嘱咐他,如果见了忠国夫人要怎么行礼,怎么说话不出错,怎么不容易开罪忠国夫人。 但无论是哪一种,长辈特意从项家已出嫁的女儿婆家打探到的内容都是,忠国夫人并不会出现,前面的姐夫甚至没有见过忠国夫人。 所以这次出门前,父亲相对放心,只是嘱咐他,如常便好,想不到他第一次陪娘子回岳父家便碰到了,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运气好。 项心敏已经跪下,恭敬万分:“心敏参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易健垂着头,跪,眼前三尺所见,光可鉴人,头顶上雕梁玉栋,倒影的多宝格奇珍异巧,二十四把红木高椅分裂两排,房内气势恢宏:“参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项心慈点点头示意秦姑姑把准备好的见面礼分下去,并没有看心敏的女婿如何,爱是怎样的人就是怎样的人,叮嘱了一句:“起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项心敏、易健同时谢恩:“谢夫人。” “小姨!”帝安冲进来扑入项心敏怀里。 项心敏笑容瞬间如昙花般绽放,温柔如春风:“殿下千岁。” 易健怔了一下,从两人见过,到现在,现在是她笑的最不设防的时候。 帝安孩子气的蹭着项心敏:“小姨,安安可想你了,小姨是不是又能像以前一样和安安玩了。” “当然了。” 项心慈皱眉:“别惯着她,帝安过里啊,小姨忙着呢,一会忙完……” 帝安攥着小姨的衣角。 项心敏也想外甥女:“大姐,无碍,我们一会也是去祖母和几位伯母那里拜会,公主都熟悉,带着公主就好。” 项心慈颔首:“她最是闹人,别让她闹了你。” “公主很乖。” 易健和项心敏退下的时候余光看了一直距离他们很远的人一眼,仅仅一瞬、惊鸿一瞥,仿佛传奇、典籍中皇后一次瞬间活了过来,有了母仪天下的仪态。 易健快速垂下头跟上项心敏的脚步。 项心敏牵着帝安的手,看了一眼身侧的人,状似告诫又似乎只是闲聊般开口:“大姐喜欢清静,对人和善,只要不是自作聪明的人,向来温和,你不必紧张。”不要将今天见了夫人的事乱说,更不要随便提及。 “娘子所言极是。” “才不是我娘超凶的。” 项心敏笑了,忍不住戳戳安安可爱软嫩的小脸,声音温柔:“那是因为我们殿下最可爱啊。” “小姨也可爱。” 945一更 易健看着两人若有所思,随后慢慢跟上。 …… 易健回到家,客气的安顿好新婚妻子,在管家的催促下疾步去了书房。 易家所有男眷都等在书房里,气氛凝重、复杂,当易健进来时候所有的人目光都看了过去,又矜持的收回。 易健知道他们要问什么,躬身站在一旁,等着他们开口。 易老爷子看眼开口:“听说今天忠国夫人也去了。” “是,祖父。” 书房内沉默下来,他们打听过,项家现有几位新女婿都不曾见过忠国夫人,项曹氏因为不是忠国夫人的生母,忠国夫人与项曹氏和她生的几个孩子关系一般。 何况忠国夫人高高在上,长兄孩子周岁宴都没去,他们以为忠国夫人不会出现,看来忠国夫人与亲妹妹的关系比外人想象的要好:“估计可做全了。” “全了。” “都说了什么?” 易健将在项家的事说了一遍。 易老爷子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帝安公主是先皇唯一留存的骨血,按说该长期与忠国夫人生活在忠国府,想不到跟项心敏关系如此好,可见忠国夫人心里这位亲妹的地位不同一般:“往后你岳父家的大小事多上心。” “是,本就是孙儿分内的事。”易健觉得就像心敏说的,不必过激揣测,也可以说,忠国夫人根本没有将易家放在眼里。 易老爷子起身,最后一句话对着儿子们说的:“嘱咐后宅都安分些,别没事找事。” “是。” …… 项章连续几次没有在早朝上看到老五的身影后,脸色变的难看,下衙后直接去了老五那里。 项承刚刚下衙回来,换了常服在看卷宗。 项章挥退项富,站在门口负手而立,威严肃穆:“想如何!以后都不上朝了!” 项承皱眉,看着手里的卷宗:“……没有。” “我看你就有,心慈那你不敢闹,就跟皇上闹是不是!” 项承被说的尴尬:“我怎么跟皇上闹了。”说的像女人一样:“我只是没有事上凑,才没有早朝。” “堂堂刑部尚书,统领全过刑法律例,你没有事?我都不敢说户部没有事!” 项承哐的一声将卷宗合上,脾气也不好:“我就是不想早朝如何!他身为皇上,该以身作则,当为表率,他做了什么!” “你身为宗师子弟,还该你报效国家,你都做了什么!” 项承:“……” “好好当你的臣子,后天去上朝!肚子里去了!老子第一次有感激入化姑娘成全你不能入仕,否则就你这木头脾气,当了道,也是那些碰死在石头上的谏臣!”项章甩袖走了。 项二老爷提着酒找老五刚好碰到大哥,立即将酒垂在身侧,躬身:“大哥。” 项章停下来看着他:“你做什么?” 项堰小心开口:“找五弟。” “废话!”难道找曹氏:“我问你找老五做什么?” 项堰:“没事,就是找五弟喝杯酒。” 项章看着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酒看一眼,还是上好花雕,舍得花这个银子,看来是大事:“你 项堰:“没有,大哥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既然没有,别找老五喝酒了,我跟你喝怎么样?” 项堰陪着笑:“大哥事务繁——” 项章直接把酒扔他怀里:“管好你身边的人,再没有建树,吏部第一时间动你。”项章转身就走。 项堰下了一跳,急忙追上:“大哥,大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大哥,大哥——你等等我——” 明西洛摇着手里的拨浪鼓,逗着笑个不停的儿子:“谁在傻笑,我看看谁是个小傻子……” 梁轩晟笑的口水泛滥,开心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够父皇手里的拨浪鼓。 “拿不到……” 梁轩晟继续够,够不到也乐,碰到了小圆球更乐。 长安在一旁磨着墨,看的眉眼上挑:“太子殿下爱笑,又活泼、喜庆。” 明西洛闻言转个方向,用身体将儿子挡住,继续跟笑的欢快的傻儿子抢拨浪鼓。 长安奋力磨墨,不是让他们夸赞太子的时候了。 长福恭着身快速走来:“皇上,九王爷来了。” 梁轩晟趁机抱住小鼓,一口咬上去,啃的十分开心。 明西洛让儿子坐到腿上啃,冷淡拒绝:“告诉九王,朕身体不适,让他回……” “乐乐!”九王爷已大步走进来,声音洪亮:“让爷爷看看我们乐乐在吃什么。”说着不顾长福挡路,畅通不无阻的走到明西洛身边,上了案台‘自然而然’的伸手抱孙子:“让爷爷看看,想爷爷了是不是。” 明西洛不想给他。 九王爷自己感觉到了阻力:“你做什么,你政务繁忙,赶紧忙你的,我和你母亲带乐乐去外面晒晒太阳,就在外面御花园,走不远,再说你看天气这么好,又没有风,小孩子该多出去晒晒,不信你问——”太医。 ——砰——梁轩晟将鼓捶揪了下来,就往嘴里塞。 明西洛、九王爷一人一只手,一个从孩子嘴里将圆球转出来,一个把小鼓上另一个圆球拽了下来。 梁轩晟嘴巴一撇—— 九王爷立即用力将人从明西洛怀里抱过来:“不哭,爷爷带你去外面玩。”头也不回的走了。 明西洛将两个圆球拍桌子上,瞬间拍成粉末:“还愣着干什么,看着老王爷,不准他将太子带出皇宫。” “是。” …… 项心慈搅拌着瓷罐里新调配的颜色,桌上放着今天各地送来的账本,侧头看眼回来后脸色难看的明西洛:“怎么了?” 明西洛不想说话:“……” 项心慈收回目光,爱说不说,继续调自己的颜色。 明西洛突然道:“九王爷今天在宫里抱走了乐乐!无视禁卫军阻拦直接抱走!性质何其恶劣!” 项心慈调配颜色的态度更认真了,不想陷入这样无意义的问题里。 946二更 “林无竞!林无竞在哪!”   秦姑姑急忙跑进来,她和老夫人在耳房挑花药:“回皇上,林统领休沐,回林府了。”   “不在岗不在位,要他何用!告诉他!不愿意要这个职位就滚回老家去!”   秦姑姑见皇上说完了,又等了一会,确定皇上不再需要听众,方默默的退下去。   秦姑姑回到耳房松口气,低声道:“估计又和老王爷因为太子的事闹不愉快呢,皇上今天没抱太子回来,一看就没抢赢。”   芬娘无奈,没几天就要闹一次,如今都初夏了还没有解决办法:“蒋将军家没有孩子吗?”蒋将军虽然无法再骑马打仗,但不影响有孩子,也给对九王爷和王妃聊表慰藉才是。   “那能跟太子比吗。”秦姑姑说着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在老夫人耳边道:“蒋将军的夫人……勾引九王爷,被九王妃发现了闹的很难看。”   芬娘没听说,瞬间打气精神听是非。   秦姑姑知道很多辛秘,自从老夫人来后,她终于有人说了,以前老夫人不过来住,她也隔三差五跟老夫人说点是非,调节下生活:“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差点成事了,说是九王爷喝醉了,啧啧,胆真大,九王妃气的火冒三丈,直接把人绑了,水嫩嫩的小妇人,说绑就绑了,直接丢回来季家,九王妃险些没把季家围了!季家也狠,直接淹死了不孝女,九王妃才消了气。”   “……”   “哎,九王爷年纪一大把了,不知道小蒋夫人图什么。”   图一个也许会存在的孩子,看看明大人,就不难理解季家小姐所图,何况有忠国夫人这样的权势地位在前,难免会给人不该有的错觉。   “九王妃也太不年情面了些。”   “乱家之源,干净利落的处理更好。”换成任何一个下人企图一飞冲天,九王妃都不会这么做。   秦姑姑叹口气,都是命:“希望九王爷慈悲,明天能把太子送回来。”否则还是让林统领躲一躲吧,免得成了出气筒。   ……   项承自然不敢托大,但皇上这件事做的才是不计后果,他想过这件事会给心慈带来什么吗!如果心慈有个三长两短,皇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何况皇上的选择很多,偏偏有这些手段缠着他女儿……   项承心里的确恼怒,但在御书房里看到被小太监扶着,穿着小虎鞋四处‘游荡’的太子殿下时,项承便心软了。   梁轩晟还没有御书房的茶几高,伸手刚刚够到高木椅上软垫穗,胖乎乎的小手抓上去,一扯,小垫子便掉了下来。   梁轩晟低下头不懂的盯着地上的小垫子看。   项承的心瞬间软了,视线落在太子身上,一时间忘了行礼,是身边的侍郎拽了他一下,他才不舍的一开视线,两人才同时问安:“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听跪拜声听的多了,一动不动,仍旧盯着被自己拽下的小垫子。   项承起身后视线又黏了过去。   梁轩晟连脸带腿全扑在垫子上,小说抓垫子上用金线绣的龙纹,发现抓不下来,便全身趴在垫子上,胖乎乎的小手不断的抓着。   项承叹口气,突然想走过去将孩子从垫子上抱起来,人也不受控制的往侧面踏了一步。   左侍郎瞬间按住上峰,不明白上峰今天怎么了,太子一直在御书房,何须如此大惊小怪,想到上峰几个月未曾单独面见皇上可能有些不适应,但,上述不是这样的人才对。   项承停下脚步。   梁轩晟慢慢膝盖落地,手掌撑在地上,快速向高椅下爬去,小太监抓捕不及,梁轩晟已经爬了过去,爬向了香炉。   明西洛起身,走过去,抱起儿子,抱着他去抓香炉的耳朵。   左侍郎洋洋洒洒的讲解着新政的内容。   明西洛认真的听着。   项承看着太子在皇上怀里俯下身,嘴巴咬住香炉的兔耳朵,发现咬不动,不甘心的又咬了一下还是咬不动,便用两只小手抓住兔耳朵,全铜的半人高的香炉突然晃动起来,底部碰撞在地毯上,只有几只铜环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项承眼睛险些看直了,那个香炉——   刑部左侍郎声音卡了一下,那个香炉——又急忙接上后面的话。   明西洛不时提出几个疑问,将滑下去的梁轩晟往上抱一些。   梁轩晟再次俯下身,下手抓着兔耳朵开心的时间摇晃。   明西洛单手抱着他,一手拿着笔写着什么,左侍郎的声音和实心的铜环撞击声交织在一起,铜环声越来越大,压得左侍郎声音不断提高,你来我往,频率越来越快。   明西洛突然扣住香炉,听着左侍郎汇报。   梁轩晟使劲摇了一下,又摇了一下,偌大的香炉纹丝不动,梁轩晟疑惑不已,又使劲摇了几下,还是不动。   便抓着父亲的衣袖,直起上半身,好奇的看着说话的两人,一双酷似母亲的眼睛漂亮的惊人。   项承几乎瞬间上前,伸出手:“皇上,您先写字,微臣抱着殿下吧。”   左侍郎想拉都没有拉住。   明西洛看项承一眼,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明白他伸手的意思,除了九王爷是抢的,没人跟他争孩子,心慈也不会。   项承执着的伸着手,他抱抱。   明西洛瞬间放下笔,将单手抱着的孩子改成双手,直接绕开了项承,他的确需要讨好项承,但不是用乐乐:“不用,刚才说到哪了,继续。”人已经绕开项承几米远。   左侍郎赶紧拉住还想跟上前的尚书大人,一头汗,不能去!   项承看着坐在龙案上抓着毛巾往嘴里塞的太子,目光温柔无比,像,真像。   ……   项心慈看完父亲的信,有些不解,转向身旁的林无竞:“我爹怎么突然想见乐乐?”他一直忌讳自己与乐乐接触,怕以后乐乐介怀自己身世,想让她疏远太子,今天是怎么了。   “老人家嘛,想看看孩子。”   ……   项承想的很简单,御书房他不好直接抱到太子,但从心慈这里可以。 947一更 明西洛把孩子交给林无竞,解下身上的外袍:“乐乐留在家里做什么?打扰你忙。” 林无竞接来,用力蹭蹭小家伙的脸:“想叔叔了是不是。” 乐乐抓住林无竞的头发笑的前仰后合。 项心慈上前,将乐乐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顺便打了他爪子一下。 明西洛将衣服搭在屏风上:“庄姑带孩子你是知道的,哭一下就把人抱在你跟前哄,你还怎么去店里,我带走吧。” 林无竞借着孩子阻挡,赶紧拉心慈衣袖一下,让她好好说,一点小事别不耐烦,自己先抱着太子出去了。 项心慈看着林无竞出去,再看看屏风后的明西洛,坐在刚刚林无竞坐的位置,叹口气:“你怎么那么多事,无竞在呢,就不能别那么多理由,让他怎么想你。” 明西洛换了一身盛世新款从屏风后走出来,气质卓然,不怒自威,冷哼一声:“他怎么想我,不如你说说。” 项心慈欣赏的看着他。 明西洛便在原地站着,广袖长衫翩然如玉,又不失九五之尊气吞山河的气质。 项心慈拍拍椅臂上位置。 明西洛:“不去,林无竞怎么想我。” 项心慈撇他一眼:“你怎么那么多事,他怎么想你,你在乎吗,过来。” 明西洛“……” “过不过来,不过来我去忙了。” 明西洛走过去。 项心慈顺势拦住他的腰,手抚过他肌理分明的腰上,旧事重提。 “乐乐难带你是知道的,我担心他伤到你,他年龄……” “让你放家里而已,你怎么那么多话。” “不是……” “无碍,也不是我带,是我爹想见见他,明天让庄姑送过去,我想着孩子出生这么久,他还没见过,正好让他看看孩子。” 明西洛抓住她乱放的手:“他今天刚见了乐乐。” “也许是因为见过,所以更想了。”随即了然:“我说他怎么突然要见孩子,你和乐乐今天没做有失国格的事吧?” “想什么呢?” “那可说不定,以我爹的性格,我怕他让我把孩子抱过去训我们一顿。” 明西洛想到项承要抱孩子,他没给他,其实他确实不喜欢别人带乐乐,即便是九王爷他也不太愿意。 可能是他狭隘了,他有些担心,乐乐被他们像猴子一样让人看,成为父亲对面表演徒手拍木头赚铜板的工具。又觉得自己可笑,他的确有根深蒂固的不该有的狭义。 项心慈晃晃他:“怎么了?” 明西洛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软,捏在手里像一团棉花一样:“没事,就是乐乐有些闹,我怕项承照顾不过来,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项心慈闻言突然笑了,伸手拦住他脖颈,将他拉下来,吻上他的唇,又很快退开:“担心什么,我爹又不是你爹,晚上就给你抱回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爹前段时间身体不好,我怕乐乐闹人。”明西洛说完扣住她脖颈,化被动为主动…… 林无竞直接抱着太子进来:“吃饭了。”看到不该看的,依旧走过去,背着明西洛将心慈快把人衣服扒下来的地方拿开:“吃饭。”径自向餐桌走去。 乐乐吃着手看着两人。 明西洛拿起桌上的茶杯向林无竞扔去。 林无竞接住绵软的杯子随手放在一旁的多宝阁上:“某些人自从有孩子后就没做过饭。” 项心慈随即放开明西洛,还真是:“他不说我都没发现?” …… 项承怎么看太子怎么可爱,眼睛尤其像心慈,心慈这双眼睛长在男孩子身上丝毫不显女气,真好看。 项承想到他轻易就能摇动实心铜质半人高香炉,更觉得后生可畏,但一想到太子背后乱七八糟的身世,又不禁叹息、天意弄人。 但下一刻又被外孙的笑脸感染的笑逐颜开,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太子与外孙的身份交织在一起,又是自带能力的太子,让项承从心里又骄傲又不是滋味,但到底骄傲居多,抱的更小心翼翼了一些。 “呜哇……” “哇——哎呦,像,长得真像你娘……”想想这话又不对,四下看看又急忙收回去。 项富端着碗急忙进来:“五老爷,鲜奶取来了。”再看看年画一般的宝宝,忍不住问:“老爷,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真好。” 项承与有荣焉:“长的好吧,福气。”将勺子里的鲜奶吹凉:“来,我们喝点儿鲜奶填填肚子。” 项富觉得这孩子还有点眼熟,但主要是好看,又喜庆,忍不住想上手捏一捏。 项承赶紧拍开他手,太子是能捏的,抱都要小心再小心。 项富缩回手:“长得真白,又贵气。”如果不是知道老爷不是那种人,他都怀疑是老爷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 “那是,再喝一口。” “真可爱,老爷您看,他冲老奴笑了。” “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项承给太子擦擦嘴角。 外面有仆人急忙进来,看了管家一眼,恭手道:“老爷,夫人来了。” “来就来了。乐乐,好不好喝?” 项富看姥爷那样子,低声提醒:“老爷,孩子……” “孩子怎么了,正吃饭呢。” “奴才是说夫人可能听到老爷抱着孩子回来,特意过来看看。”懂了吗?夫人也是,这么多年了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不该做的事,若是真有心,老爷想往家里纳还怕谁阻拦吗。 项承明白其中的意思后脸色骤然冷下来:“告诉夫人,我身体不适,不用让夫人进来了。” “是。” 项承转而又对外孙客气道:“来,我们再喝一口。” 项富实在好奇:“老爷,谁家的孩子?”世子爷的?二老爷的?长的有主子家人的意思。也只有这两位不好往家里带私生子,当人了三老爷和四老爷也有可能。 项承看项富一眼。 项富立即闭嘴:不该问的不问:“老爷,奴才来喂。”怎么能劳烦老爷亲自动手。 梁轩昇推开姥爷的手,不喝,认真啃手里的大木块。 948二更 项承感觉到手上的力道,瞬间又笑了,好!小胳膊真有力气,国之福气!顿时欢喜不已的,忍不住放下碗,兴奋的摸摸他的小胳膊,结实的小胳膊,听说当年老王爷便是如此,果然虎父无犬孙,将来定是一位猛将。 梁轩晟将自己胳膊抽出来,他要啃木头匣子。 项承抚着他的小胳膊,痴迷的像抚弄一件神器,好:“项富,你去跟外面的人说一声,孩子留在我这里照顾两天……算了,不用了……”万一太子在他这里有点什么事,皇上……“小祖宗你轻点咬,别伤了小嘴,咬我,我不磕牙。” 项富觉得老爷有些诡异,到底谁家的孩子,这么喜欢。 “老爷。” 项富回头,怎么这么多事。 “大老爷到了。” 项承和项富都有些诧异,项承直接问出来:“他怎么来了,不是在属衙?” 项章已经提着新鱼竿,大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天天气好,过来看看你。”视线瞬间落在坐着主位大桌上的小人儿身上,琢磨着这就是是太子了。 果然,他就说让人盯着五房的院子定然有收获,项承到底忍不住将太子抱回来了。 做得好,做得对:“项富,你出去看看我买的酒回来了没有?” 项富不敢相信,侯爷的孩子?不应该啊:“是” 项承看着大哥快速走过来,赶紧将孩子抱起来。 项章将渔竿儿放下:“你干什么!赶紧放下,小心他跟你‘玩’拍脑袋,我听说太子颇有当年老王爷之风,是不是真的,快让我看看。”他虽然经常去御书房,但太子还小多数在睡觉,偶然几次清醒着也是吃东西。 可最近越来越多人说,太子天生神力,有人见太子一手推动了玉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哥。”怎么能随便看,再说:“像也是先像皇上。” “对,像皇上,我觉得老王爷比皇上直观,真的不一样?” “不一样,我见他在御书房晃动了香炉。” 项章诧异,竟然是真的,他以为只是那些人为了讨好皇上乱说:“天赋异禀?” “对。” “那你抱着殿下做什么,赶紧放下,万一失手了……你伤不伤没事,伤了殿下怎么办,快放下。”御书房尚且没人敢抱着太子。 项章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朝拜般摸一下未来的帝王,软的。换做御书房,他绝对碰不到这位娇贵的太子殿下。 如今就不一样了,在他家里,而且他真好奇,这么小的孩子能推动实木的高背大椅?“老五,让殿下试试。” “不……不太好吧。”又有点想显摆的跃跃欲试。 两人互相看一眼,默契的蹲在椅子旁,将太子放在实木全底椅腿边,还连接着踏脚板,兴致勃勃的等待着。 项承还不忘重申:“殿下当时摇铜鼎十分轻松,定遗传了老王爷天赋神通。” 梁轩晟流着哈喇,茫然的看两人一眼,垂下头,继续啃匣子。 项章看眼项承。 项承哄着外孙。 梁轩晟肯的哈喇更多了。 项承赶紧拿手帕擦一擦:“乐乐,乐乐,你看这个椅子,好不好玩?” “太子叫乐乐。” “大哥叫太子、殿下就行。小名。” “都是一家人,乐乐,这个名字好,和公主殿下的名字相呼应?” “先推椅子吧。” 两人使尽浑身解数努力着,项章甚至亲自上场掩饰。 项承更是不断引导:“乐乐,只要推一下,姥爷给你吃糖。” 梁轩晟盒子一扔,屁股一撅,爬远了。 两人急忙把人拉回来,苦口婆心的讲。 乐乐仰着头,学大姥爷张着小手,又疑惑地看看姥爷,好一会儿才爬过去,学着姥爷的样子,用手使劲一推,实木的高背大椅哐当砸在地上。 乐乐咯咯的笑着,酷似母亲的一双大眼睛闪着狡黠的光。 项章项承顿时惊叹不已,好力气!没顾上爬远的小殿下:“你说这要是抱着他的宫女太监有没有被一巴掌拍过去的风险。” “所以……”项承咽口口水:“多数的时候是皇上带。” “你刚才命真大,回头让小七克制克制,离殿下远点儿。” 项承也是这样想的,小孩子没轻没重来一下谁受得了:“太子呢?” 项章急忙去看,见太子已经爬在高高的门槛前,人扒着门槛站起来,半个身子向外翻去。 项章、项承见状,急忙冲过去,抓住快栽过去的太子殿下惊出一身冷汗。 梁轩晟以为有人逗他玩,笑的更开心了,兴奋的要再来一次。 项章、项承急忙拦着。 梁轩晟有些不高兴,他要出去,小手大力拍着半个他高的厚实门槛,瞬间将门槛拍出一道裂缝。 “祖宗!” 待两人狼狈的将太子带出去,看着他坐在铺着厚厚的垫子一个人上玩,松口气。 “以后……不要轻易带回来了……”难怪皇上总是不离手,这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人,死几次都不够的,死都是小事,伤了金贵的殿下怎么办,等一下:“殿下的大姑姑是谁。” “庄姑。” “就是小七从庄子上带回来五大三粗的那个,也好,有一把子力气的才能带殿下。” 项章项承疲倦,但兴致高昂地看到地上爬来爬去的太子,欣慰又劳累:“听说皇家有这样天赋的孩子都有一个胎记。” “有吗?” “有。” 不想看了怎么办。 那就不看了。 即便这样,项章没到中午便眼角发青的从五房走了出来,估计很长时间不会想和太子搞好关系了。 项城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早了两个时辰,将孩子抱给了等在后门儿的庄姑姑。并再三嘱咐庄姑姑:“孩子一定要交给皇上带,没什么特殊情况别让夫人近身太子。” “奴婢知道。”庄姑姑接过小祖宗,粗糙有力的臂膀将主子抱过来,快速检查了一下小祖宗的情况。 项承有些委屈:“你……”他都是自己受伤。 “老爷,奴婢不是那意思,小殿下好动,奴婢看看他有没有碰到自己,回去好编好说词。”皇上不好打发的。不过看老爷这样子是累得够呛:“老爷,您没事吧?” 949一更 “没事,没事,有什么事……” 庄姑姑高兴了,她看老爷也没有外伤,觉得是血浓于水的神奇功效:“那便好,回头奴婢跟夫人说说,多给您带几天。”加深关系。 项承突然笑了,呵呵:“……不太方便,我也有公事要忙,何况太子身份高贵。” 庄姑姑想想也对,皇上哪里便不容易说通:“奴婢看小殿下很喜欢在老爷这里玩。” 项承没有松口,待庄姑姑走还不忘嘱咐:“不要忘了我交代给你们夫人的话!” 庄姑姑险些笑出来:“知道了老爷。”看来老爷还是吃了太子亏,要不然能这样心疼夫人,不过皇上担心多余了,皇上几乎不让夫人不带殿下,夫人实在想了,也是在舞蹈房看着殿下爬来爬去。 而且夫人是大人还好,景姑姑才提心吊胆,小公主最喜欢找小殿下玩,偏偏小殿下这个年龄,开心不开心了都喜欢抓着人拍两下,景姑姑就怕公主和太子在一起,起码短命十年。 就连一直吵着要将太子接到九王府抚养的九王妃,现在也只敢在九王爷带着的时候凑近摸一摸。 庄姑姑点点小殿下的额头:“谁是调皮鬼?” “咯咯咯……” “你是调皮鬼。” …… 项心慈一身常服走在染织场的广场上,一排排高高挂起的彩锦按照色系编号飘荡在炎热的烈日下。 项心慈穿梭在一快快定色的布匹上,将固色差的剔除,合格的留下。 秦姑姑心疼的为主子打个散:“这么大的太阳……”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过来,清晨过来看两眼不就好了。 项心慈停在一片深蓝色系面前:“帧娘呢?” “回东家,苗掌柜去码头了,今天有批重要的货到。” “告诉她,这批色重新配比上染。” “是。” 项心慈一直从早晨忙到太阳照到头顶。 秦姑姑赶紧给主子擦擦汗:“夫人,茶。” 项心慈突然道:“听会曲去。” …… 项心慈没进自家曲院,选了未出嫁时经常去的乐艺坊。 乐艺坊这两年因为竞争激烈,少有新曲问世,但依旧被老东家倩姨经营的有声有色,听说是引起当年的王牌星垂姑娘嫁给了闲散王爷做妾室。 但不管如何,项心慈觉得主要原因还是这里的曲子好听、舞姬技艺纯熟,加上倩姨宅心仁厚、管理有方,年长的乐女也不曾驱逐,反而是她们更能表演舞曲中的意境,每次听来都新鲜、悠长。 饭菜一道道摆上来,香炉里换了更绵长的熏香。 项心慈静静的听着,一曲《离殇》百转千回、断人心肠,仿佛萧条城门中茫然的等望,又如戍北边疆急促的城门关闭声…… 项心慈不知为何想起了几乎没有印象的安北王,想起大哥从西北带回来的‘大嫂’,或许年龄大了,总能因为一首曲子想起一些遥远的事情,挖出本不该她现在记起的事。 好事回到了她年迈的时候,一个人,一个曲馆就能坐上一天,除了回忆和身边仅剩的人什么没有留下…… 项心慈心里浮现一抹茫然…… 只是茫然还没有来得及扩散或者寻到更深的归处,琴音在低诉处猛然停止,楼下传来一阵争执声,又很快消失,但《离殇》没有继续,而是换了一首新曲。 秦姑姑快速看眼夫人。 项心慈微微蹙眉,揉揉眉心,她最烦曲子被打断,仿佛构建的什么世界塌了一样让人烦躁。 秦姑姑立即道:“夫人,奴婢去看看,很快便会恢复原样。” 片刻后,《离殇》再次响起但曲风、意境完全不对,明显换了乐师。 项心慈快速看向门口。 秦姑姑刚好进来,神色无奈:“回夫人,那位乐师被林家大公子拉进了房……奴婢将人带出来时,姑娘手腕受了伤,无法……再弹……” “死了吗?” 秦姑姑顿觉事情不好:“没。” “只要没死,都让她给本宫弹。” “是,是……”秦姑姑觉得夫人可能犯病了,就算没有,也是有了负面情绪。 楼下,《离殇》忧创的曲调响起,低沉、暗淡被赋予了无尽离散的曲子笨拙却亦趋于完美的更上了刚刚被打断的意境。 项心慈慢慢靠在椅背上,神色一点点放松,继续沉寂在刚才漫无天际的忧伤里…… 二楼各个雅间内,不少人推开了窗,有些好奇又有些无聊的向下看了一眼,不解反反复复换曲子,最后又换回这一首有什么内意。 曲子中断和骚乱不算什么,在这种场合有些人喝多了,失了礼数或者硬让人去房间弹唱十有八九发生,并不足为奇,甚至没人愿意多看一眼。 只是像今天这样,反复几次又将原本弹琴的琴娘弄上来继续谈的少见,毕竟被带走的这位琴娘应该还没有给刚刚带走她的人弹完一首曲才对。 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圆形的舞台中央,拨弄着悲戗曲调的小丫半边脸上红肿不堪,左手了然无力连琴弦都压不住,里面的衣服更是松松垮垮,但为了上台,那位嬷嬷一样的人匆忙为她披了一件外套便快速将她推了上来。 她想哭吗,现在不想了,相比于在那个房间里……在这里弹琴算什么…… 倩姨在台下看了一眼,叹口气,小丫是星垂培养的接班人,她也极为看重,长的更是水灵,只是没想到有人会借口闹事。 倩姨即便心里不高兴,也要赶紧上去安抚喝高了正在砸东西的林家大公子,毕竟林公子‘喝高了’,她们这种地方再说自己的地方干净,也挡不住这些人借酒闹事。 还有刚刚将小丫从林公子房里拎出来的客人,她也有些介意,敢从林大人房里拉人?要知道这位林大人有位亲弟,在忠国府当差。 “倩姨,倩姨,不少客人在打探发生了什么事?” “告诉他们一些小事罢了,很快解决。” “倩姨,客人问谁要听这种《离殇》。” “都说不知道。林公子您看您这酒劲儿过了没有,还愣着做什么,拿毛巾去”倩姨热情的上前,她就不信林家大公子不要脸面了,林阁老还没死。 …… 950二更 项心慈叹口气,一曲《离殇》到底没了刚才的妙处,随着曲子铿锵收尾,也草草结束。 秦姑姑试探的上前:“夫人,用膳了……” 项心慈接过筷子。 秦姑姑松口气:没事儿了就好。 …… 项心慈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酒醒’的林大公子由一位容貌不俗的姑娘‘扶’着从房间出来。 倩姨笑的小心翼翼,不停说着什么,骂着小姑娘不懂事,右夸林公子心善。 小姑娘半边脸肿着,一只手没有着力点,另一只手‘扶着’林大公子。 “弹琴的姑娘?” 秦姑姑闻言,斟酌一瞬在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项心慈突然停下,快速看申德一眼。 申德立即会意,快步走过去,一脚揣在林大公子身上,将刚刚怎么出来的人又怎么重新踹回去,里面的人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发出霹雳吧啦的声响。 倩姨惊呼不已:“啊!快,快扶林公子起来……” 小丫也惊讶的睁大哭肿的眼睛,怎……人突然就‘飞’了,活该:“快来人!” 倩姨惊慌的看眼走远的一行人,再看眼七手八脚扶林公子的众人,突然觉得……刚才是身影,有些眼熟? 林大公子嘴角带着血,捂着胸口:“……是谁……给我……出,出来……不知道老子是谁吗!” …… 申德回去后,直接让宋子宁顶班,去找林统领说了这件事:“夫人脸色很不好……我不渴。我看秦姑姑那态度一路都没敢往夫人跟前凑,如果不是看在统领您的面子上,夫人当场就把人杀了。” 林无竞怎么不知道夫人的脾气,撞到夫人面前简直不知死活:“夫人回来了?” “回来了。” “我去看看。” …… 林无竞直接跪在洗漱完由秦姑姑烘发的项心慈面前:“微臣有罪。” 项心慈闭着眼躺在躺椅上确实有气,没砍了妨碍她听曲人的手,总觉得惩治轻了,心里堵得慌,不过,无竞在她这里要过恩典,她也给了,总不能不给情面。 项心慈手搭在林无竞的肩上,手慢慢顺着他脖颈伸进去,一下下捏着他锁骨安抚自己刚才没尽兴的脾气。 林无竞一动不动。 项心慈揉了一会,叹口气:“又不是你的错,跪着做什么,起来。” “微臣有罪,是家兄冲撞了夫人。” “的确。” “微臣定给夫人出气。” 项心慈收回手,声音懒洋洋的:“不用了,我让申德踹了他一脚,估计申德没敢留情,够他养十天半个月了。” 林无竞还是觉得不安心:“夫……” 秦姑姑为夫人烘着发,见林统领着急,看夫人一眼,为林统领解围:“统领大人,不是奴婢说您,您家怎么也是书香世家,林大公子也是个体面的读书人,怎么就做出青天白日拉一个清白姑娘进房间的道理,传出去让人怎么想林阁老、怎么想统领您。” 林无竞感激无比:“嬷嬷说的是,回去我定让祖父肃清家风,给大哥一个教训。” “也就是夫人仁慈,也是在自己家里,若是换做别人知道了,不定怎么笑话您林家。” “是,夫人开恩了。” “夫人还不是因为统领您咽下这口气的,否则夫人非让把那不穿衣服的扔大街上碾碎了不可。” 林无竞更惭愧了:“多谢夫人开恩。”他觉得没脸见人,大哥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还被夫人撞见,简直…… “说这些做什么,到底是你哥。” 林无竞试探着握住她的手。 项心慈睁开眼看向他。 林无竞温柔的看着她:“真不生气了,我怕还不高兴,对身体不好,要不然我把他打断的曲子给你再弹一遍,你看看满意吗……” 项心慈笑了,饶有兴致的侧过身看着他,君子六艺他们家无竞是妥妥的名门公子:“听说我们无竞以前什么都会,最会的便是哄女孩子。” 林无竞想死的心都有:“都是逢场作戏,而且我们家管的严……”但发生大哥的事后说家教严好像有些讽刺,但:“我十六就跟你了……”没说进宫了。 项心慈顿时心软了:“还说不会哄女孩子。” 林无竞靠在心慈耳边忍不住也笑了:“好像确实很有天赋。”小时候祖母、姨母都很喜欢他。 “你还得意上了……”项心慈点了下他嘴角。 林无竞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项心慈的手重新攀上他脖颈,一双眼睛美的令人目眩,突然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若是不能让本宫满意,本宫就把你也扔大街上废了……” 秦姑姑烘发的手顿住,不想做了。 林无竞将人抱起,消失在大厅。 秦姑姑不紧不慢的将腿上的毛巾收起来,有点饿了。不过林大人到底含蓄,若是夫人自己,估计觉得这里气氛更好。 秦姑姑起身,将手炉收起来。皇上没事上什么朝,青天白日什么不能做。 …… 林无竞脸色难看的回到家。 林母哭的眼睛通红的闯进来:“无竞,我的儿,你快看看你大哥吧,你大哥被人伤成那个样了,这是没将我们林家放在眼里,梁都城内,都敢如此猖獗,你可要为你大哥做主严惩那些不法之徒。” 林无竞脸都丢没了,皇上知道了,怎么看他,幸亏狄大人不在梁都成,否则他什么脸都没了:“娘问大哥为什么被人打了吗!” “还能为什么,嫉妒你大哥招人喜欢,何况就算有什么,也不该下那么重的手,当我们林家没人了吗!” 林无竞气笑了:“因为我们是林阁老家,因为我在忠国府当值,因为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大哥就不能被人打!娘怎么不问问我家这样的身份,还有人敢打他,打他的人又是谁。” 林母看着儿子的神色也察觉出不对:“你大哥惹了了不得的人?” “他在乐艺坊,把正在弹奏的姑娘拽去房里被忠国夫人撞见了,他这一脚是申德踢的!娘觉得忠国夫人踢的不对。” 林母心顿时有些慌:“忠……国夫人……”怎么会是忠国夫人。 951一更 “怎么不说话了,娘也看人下菜碟,觉得是别人打了大哥,我就能以势压人!我到想!但他招惹的谁!以忠国夫人的性格,遇到这种事儿,没把他就地处决都是他命大!” 林夫人心里害怕,猛然抓住儿子的胳膊:“忠国夫人会不会事后算账……” 林无竞抽回手臂,依旧气的头疼:“他配!如果不是申德再三求情,如果不是秦姑姑不断跟夫人提起了我,他还有命回来!” “是,是,那这……对你有没有影响?”会不会让夫人不满意她儿子。 林无竞闻言,心里一软,语气温和下来:“我和我哥同出一门,一荣俱荣,我能置身事外。” 林夫人急忙道:“那我让你哥现在去给忠国夫人跪地请罪!” 林无竞拉住母亲:“忠国夫人哪有闲情记着他的事。” 林夫人觉得也是那个道理;“那就好,可你……” “我还好。”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林无竞:“娘也管管他,看他现在那样子,哪有一点未来当家宗主的样子。” 林夫人连忙应着:“是,应该的,可,你也别这么他,怎么说也是你大哥,让他听见心里不高兴。” “我怕他不高兴!” 林夫人慌忙想阻止,小儿子已经冲口而出! “他做了多少让人看不起的事!我还不够忍让他吗!” 林夫人赶紧向外面看看,急忙吩咐贴身侍女把门关上顺便去外面守着,不想兄弟阋墙:“娘知道你受委屈,你别那么大声,你以后就算自立门户,也要回宗族,何况以后孩子守望相助,何必跟他撕破脸。” “不需要。”他没有子嗣,有也是帝安、乐乐,两人谁也不稀罕和林家宗族守望相助! “你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他怎么也是你哥,不高兴了?”林夫人哄道:“你换个想发,你哥这辈子也就如此了,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若了自己的威风。”林母推推儿子胳膊。 林无竞本就不是惹母亲哄的性格,脾气软下来,握住母亲的手:“我就是太生气,没让娘为难的意思。” “娘知道,你贴心,也知道你在同僚面前丢了人。” “我了母亲,没什么。” 林母十分欣慰,小儿子从小便贴心,又心疼在他副将面前折了颜面,哎:“但你哥这个事儿,你还是要给想想办法,忠国夫人……我们家得罪不起。” “知道。” “要不,让你爹去忠国夫人认个错?” “娘——” “是是,娘知道,让外人知道显得咱家没骨气,但娘不是怕忠国夫人抓着你哥在乐艺坊方做出那种事攻击咱家。以前你大哥虽然也没什么建树,但还不至于如此混不吝,这一年来越来越不像话。” “他不是就担心我娶位门第高的娘子,在家里挤压了他们的生存空间,我不成婚了还不行。” 林夫人立即打上去:“说什么呢。”婚还是要成的。 林无竞看母亲一眼。 林夫人有些心虚,这确实是老大一家子的心病:“你……也可以娶个门第低一点的……” “我还是出去住吧。” “无竞——” “说笑呢,如果不是爹和娘,我决不在家里受这个委屈,但为了让娘高兴,放心,我低娶。” 林母闻言,心疼的不行,她这么好的儿子凭什么低娶,哪家小门小户的 的女儿配的上她小儿子,还是要娶个配得上她儿子的,让她再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平衡好老大家那边的关系。 林无竞见状,便知道成了,够她母亲再琢磨两年了。 林母:“你可不能出去住,让人知道,以为想咱家,这次我一定让你爹好好教训他,无竞,只是忠国夫人真不会秋后算账?”万一弄个抄家的旨意,她手里可有禁卫军! 林无竞叹口气,转身扶着母亲坐下:“不会,其实,我跟忠国夫人要过一个承诺,如果忠国夫人以后在宴席上看到母亲,万一母亲有什么言语失当、或者冒犯的地方,请忠国夫人看在我有功与禁卫军的功绩上,饶恕我母亲一次,结果,用在了我哥身上,娘!我能高兴!所以今天刚回来就这么大脾气,还让娘担心了,是孩儿不好。可那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恩典,莫名其妙被大哥用了,若是咱家再有个什么,我怎么好开口。” 林母心里有些恍惚,想安抚小儿子又一阵肉疼,,那是她的啊,从忠国夫人要恩典的机会? 林母虽然疼儿子,但这是小儿子为他求来的恩典,何况那是多威风的事,谁不知道忠国夫人说一不二,说弄谁就弄水,老王妃和太皇太后在都不行。 何况后宅女眷见到忠国夫人的可能性很高,上次项家女儿成婚,多少夫人子啊忠国夫人身边讨巧,若是她有这个恩典,简直—— 林母可惜的不行,心都在滴血,没想到就这么被大儿子浪费了:“他实在不像话!” “可我一个当弟弟的也不好说什么,爹和娘看着办吧。” …… 不用任何人看着办。因为这件事涉及到忠国夫人,林阁老和林父不等下衙,也不用林夫人告状或者压事,已经听说了此事,纷纷脸色难堪的往家赶。 知道详情的人,没有一位觉得他们反映过度,天知道忠国夫人会不会半夜醒来又想起这事,觉得林家教导不严要他他们发配苦寒之地,永远不能回都城有什么稀奇。 幸灾乐祸的直接想让林家完蛋,最好牵扯到林无竞,将禁卫军统领的位置空下来,多少人等着上。 “林家要完吧。” “谁知道,惹谁不好惹那位……”煞神! “受伤了也得修养办年吧?”那阁老的位置和赋官的位置…… …… 林阁老险些把长孙从床上拎下来打死:“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做下如此丢人现眼的事!” 林老爷怕爹气出三长两短,急忙上前扶住他老人家:“您消消气。”顺脚踢过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林大公子疼的在地上打滚,本来还很怕,但爹和祖父的态度让他眼睛发火,恶向胆边生:“是不是林无竞告状了!” 952二更 “你——” “我就知道是他,他早就想抓我错处!我做了什么?不就是被人灌了几杯酒,灌酒也是因为他才有人看不上我,想让我出丑!” “你还有脸说!是有人拉着你的手把人姑娘拉进房间的!” 林大公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喝多了。” “好,你好得很,我以前只是觉得你能力不足,守成也是好的,现在看来,你简直要把林家死路上逼,还不知好歹!你知道你今天在乐艺坊得罪了谁吗!” “谁……”一个乐姬而已,他还平白被人踢了两脚。 “忠国夫人!” 话落,房间里片刻安静,死赖到底的林大公子也慢慢脸色刷白,怎么……会是忠国夫人…… “忠国夫人可不管你是哪根葱?你是谁的孙子,谁的哥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你是不是喝了酒?你挡了她听曲,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踢你一脚的是谁知道吗,是德,申副统领。如果不是他看事情不好第一时间通知无竞,无竞马不停蹄的去忠国夫人面前跪着求情,你以为你还可以躺在这里,死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林大公子趴在地上,像死了一样一声不吭。有一个人可以让所有人梦回先帝在时,就是忠国夫人。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心里不痛快,你努力了吗!问过无竞的意思吗,一个老鼠洞大的地方,他愿意继承吗!何况无竞跟你争家产了,还是跟你争长子的地位了!但你出了事,他第一时间冲出去,就算他为了保住林家,结果保住你了吗!等我们走了,能替你压住事的,只有他,他走的高一点对你有什么不好,你心里介怀成这样。因为你,他现在都还没成婚。你还不满意,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像大哥的样子!” 林大公子趴在地上,突然放声痛哭:“祖父!爹……” “哭有什么用,跪无竞去,否则就等着我给你收尸!”林阁老说完转身走了! 林父无奈的摇摇头:“能在夫人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有无竞。”说完也挣开他手走了! “爹,爹……” …… 清晨的风吹过湖边的垂柳,湖面上开着大片大片的荷花,三五个下人们正在采摘莲子。 湖旁不远处的凉亭外,明西洛拉满长弓,手里的箭矢飞速射出稳稳的定在不远处的靶心上。 梁轩晟坐在青石板上,手里攥着羽箭,一口将羽毛咬在嘴里开心的砸吧、品味儿。 庄姑姑见状赶紧将箭羽从他嘴里拔出来。 “啊——” 明西洛再次搭弓。 几步外的演武场上,林无竞晨练完,收了刀,解下手腕上的互带,额头上滴落下大颗汗珠:“夫人还没醒?” “回大人,没有。” 林无竞接过毛巾,擦擦脸上的汗,转头看眼不远处的皇上,重新拿了一条毛巾过去。 明西洛卸了手上的扳指,箭交给长安,接过林无竞手里的毛巾,看他一眼:“你哥没事儿吧。” “没事。” 明西洛将毛巾放在托盘里,拍拍他的肩:“别放在心上。” 林无竞还有些尴尬:“这件事是我哥品行不端,触怒了夫人。” 明西洛抱起儿子:“跟谁对错没关系。她如果当天心情不好,遇到你哥,也可能因为你哥长得不好看,给他一脚,你以为她每次都给你理由,不会,你只能一次次接受,所以不用标榜那么公正,否则也是心里难受,想开点。” 林无竞闻言抬抬眼皮看眼皇上,又垂下。 明西洛看看四周,发现只有庄姑姑,便小声道:“我娘好几次也是善意靠近她,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林无竞也四下看看,低声道:“有。” 庄姑姑探过头,两人再说是什么? 两人默契地低头看一眼,绕过庄姑姑,回去吃早饭,不过,林无竞觉得:“皇上,微臣觉得您确实好久没下厨了。” 明西洛疑惑:“她想我的厨艺了?” “没有。” 明西洛抱着孩子:“……”不想跟林无竞说话,刚才也不该好心安慰他。 …… 项心慈将荷叶重新盖回自己脸上,继续在花园里晒太阳:“避暑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什么时候出发。” 明西洛身上的祭祀服还没有脱,以为她会高兴自己带来的消息,明西洛解扣子的动作停住:“为什么不去,帝安去,乐乐第一年去,你不陪着俩孩子四处走走?” 不配:“那么多人在,谁带不是带。” 明西洛又将她头上的荷叶拿开。 项心慈被晒得皱眉,赶紧拿回来盖自己脸上:“家里也不热。”她这里用冰自由,不比宝珠山庄差。 明西洛真没料到她不去,衣服也不脱了,顶着太阳直接坐她旁边:“我去。” “嗯。” “很多大臣带着子女去,包括选秀时没有出嫁的秀女。” 项心慈哦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点担心,毕竟你这颗萝卜这么水灵……”项心慈盲伸出手,呼上他的脸,恋恋不舍的摸着,似乎有些惋惜:“想吃的漂亮母老鼠一定很多。” 明西洛扫开她的手,怎么说话:“谁是老鼠。” “还是母老鼠。” “那你是什么?” “老鼠药。” 秦姑姑噗嗤一声笑了。 明西洛瞪秦姑一眼,也有些没脾气:“就当陪陪我,我想吃老鼠药行吗。” 项心慈扣着荷叶的脸转向明西洛:“吃死了怎么办。” “好好说话行不行,梁都城就这么大,不想出去走走吗,去外面看看风景也好。” “没兴趣。”项心慈把头转正:“让林无竞留在这里陪我就行。” 明西洛心里陡然升起警觉,不是对林无竞,他不在这里的时候,他俩人还不是一样。、 他是怕林无竞看不住她,心慈真做了什么,林无竞未必敢告诉他,回来之后万一……自己会不会弄死别人也弄死她:“一起去吧,我想带你去。” “然后大伯哥和他的漂亮弟妹——” “项心慈!” “不说了还不行吗。”假正经:“不去,又不是没一起去过。” 明西洛看一眼旁边的秦姑:“把林无竞叫来。” “是。” “你叫他过来难道我就去了,你这是怀疑你的魅力,你这样不好。” 953一更 明西洛看着她挑衅的神色,无奈叹口气,继续解扣子。 项心慈拿开荷叶,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色诱啊,这个我考虑接受哦?” 明西洛看她都懒得看:“难道不是看腻了,成了萝卜和老鼠药的关系引不起你的兴趣。” “看你,又妄自菲薄!”说着又将荷叶盖眼睛上:“辣眼睛。” 明西洛恨不得过去将她从躺椅上踹进湖里。 长安当自己聋了,殷勤的接过皇上手里的衣服,为皇上穿上轻便的夏衫:“皇上,林大人来了。” 明西洛看着她脸上的荷叶梗,气的牙疼,有本事永远别看:“让他进来。” 林无竞笑着安抚好皇上,站在夫人两臂开外,温柔的开口:“夫人,老爷和项世子他们都去,何况夫人去过了,老夫人没有去过,老人家受不得热,又不能总用病,夫人何不陪老夫人住上两月,聊表孝心。” 项心慈脸上的荷叶拿下来,神色有些异动。 明西洛看眼林无竞,说话跟个太监一样谄媚!魅臣!想想林无竞存在的意义,又觉得这两个对他褒奖太过,自己把自己气的心肺疼。 林无竞余光看眼皇上,快啊,乘胜追击。 明西洛威严颔首:“无竞说的对,老人家年纪大了,带老人家出去走走也好,宝珠山庄气候合宜,适合养生,你陪老人家多住几天,到时候我给你安排个合适的院子,不至于让人打扰你们。” 林无竞立即道:“皇上想的周到。” 明西洛见马屁拍自己身上,心里也没痛快:“今年如果不去,就要再过两年,老夫人年龄大了。” 林无竞接上:“是,夫人前两天不是说想骑马,那边的马场宽阔。” 明西洛骤然看过去:她什么时候说要骑马! 秦姑姑突然想去亭子那边看看,摘点莲蓬什么的。 …… 晨练的时候,项心慈觉得腰有些酸,单腿撑在低杠上,手指险些够不到脚尖:“你跟他说骑马的事干什么!”不知道他那人小气。 林无竞转头看看开的茂盛的花,突然上前两步单手拦住她的腰。 项心慈足尖快速蹬地,一个后空翻漂亮的脱离他的掌控,牢牢立在地上。 林无竞不禁笑了:就知道她没事。 项心慈也笑了,一袭粉色及脚裸粉色舞衣站在夏日的晨光中,娇俏的犹如三月桃花:“给你跳只舞如何。” “多谢我爱的姑娘。” 长裙舞起,犹如缤纷的花瓣从空中落下,柔软的腰肢带动飘飞的丝带,如长虹惊月,在白玉铺就的舞台上缓缓而舞…… 痴迷了所有看客的心神…… …… 芬老夫人不想去,年纪大了,她如所有老人家一样并不想长时间离开家。 更何况前段儿时间一直住在女儿那里,红芝这里疏忽了很多,她还给红芝做饭。 但皇上和林统领接连劝说,务必要在项心慈那促成是芬夫人要去的假象。 只是林无竞有些疑惑:“皇上,我忙什么!夫人去不去我无所谓才对,毕竟我留下来陪夫人,您说是不是。” 明西洛看他一眼,直接走了:“没事回林府住几个月,我怕林阁老年纪大受不住刺激。” “皇上!皇上!我不会说话!” …… 芬娘又不是傻的,看他们那意思,就知道用的上她,能真拒了皇上和禁卫军统领。 …… 芬娘与心慈坐在西行的马车,身上穿着大嬷嬷的宫服,手里打着络子,想起锅里给红芝温着的午饭,不知道那些带自己上车的人,知不知道把柴灭了,不禁冷哼一声:“自己决定的事儿,还能让别人劝说成功一点儿主意没有。” 项心慈莫名奇妙,放下手里的花卉书,看母亲一眼:“说我。” 芬娘:“……” 项心慈看秦姑姑一眼。 秦姑姑急忙摇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项心慈又将书看了一遍,确定不是书发出的声音。不是:“我怎么了?” “你好。” “我当然好。”还用别人承认。 秦姑姑噗嗤一声笑了,芬娘没忍住也笑了。 芬娘又不是要跟女儿生气,何况她不生气,看着女儿当然也好,她真正要说的是:“我并不喜欢四处走,我住那里偶然去看看你就很好了,我若是有什么需要,会给你说,如果没说,是觉得好,我不会委屈自己,因为我想多陪陪你,所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放心,知道吗?” 项心慈懂了,明西洛那个蠢货!但,项心慈看母亲一眼,扔下书,冷哼一声,躺一旁榻上,谁也不理了! 秦姑姑立即熟练的上前:“夫人,奴婢的好夫人,咱不跟老夫人生气哦。” 芬娘将一枚玉竹穿入络线中,叹口气:“气性大。” 项心慈猛然转过头:“娘,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好讨好?” “没有啊,我从来笑脸迎人。”无辜又诚实。 项心慈被噎了一下。 秦姑姑头垂的很低,诋毁惹夫人不快的人无意是安抚夫人最快的途径,但老夫人不能诋毁。 项心慈气的又把头转过去。 秦姑姑无奈的赶紧哄。 “项世子在前面带队呢吧?” “是啊,好看吗?”项心慈又转过来。 “好看。” 项心慈已经做起来:“你打的络子比秦姑姑好看。” 芬娘想说,她上次住了三个月,打了三百多个络子,以为够她用半年,结果她一天不定换几套衣服,一套衣服换一个络子,为了应景也换络子,一个月就用完了,偏巧心慈用过一遍的东西,再不会上身。 芬娘叹口气,难怪皇家都不长久,明帝节约的那点东西不知道够不够他女人糟。 …… 宝珠山庄外,接待的官员、豪绅跪了一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忠国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家轿撵后,太皇太后被迫众目睽睽下收回了要下撵的脚,死死抓着大太监的手背,气的浑身颤抖。 项心慈径自从人群带着人走过去,手搭在秦姑姑手上,脚步未停,先与皇上越过众人,走了进去:“起来吧。” 954二更 项章低头看着地,宝珠山上的土都如此凉爽,沁人心脾,对,沁人心脾。 项承惊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最终安安静静的站在人群中,等候皇上发话。 项逐元无奈叹口气,最终无垂首等太皇太后下撵。 穆济低垂的余光看眼同样低着头的项章,又移开眼,那小姑娘当真不怕死。 太皇太后压着心里涌动的怒火,一步步走下来。 朝拜声再次响起:“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的呐喊声在耳边回荡,可太皇太后觉得是奇耻大辱!项心慈!她怎么还敢! 明西洛器宇轩昂的站在群臣中央,谦逊的示意太皇太后先行。 太皇太后自认做不出当众撒泼的事,更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让皇上下不了台,只能将血气往肚子里咽,还要替那个混账收拾这个烂摊子,简直——“外面天气热,皇上也快些。”太皇太后带着随从离开。 明西洛又客套的送走了九王妃先行,才站在这里和当地官员寒暄。 所有随行官员陪皇上一起站在宝珠山庄外看着皇上与当地官员寒暄,内眷都已先行进去安置。 所以刚才并不是忠国夫人抢行了? 众官员互相看一眼:是吗? 是吧? …… 项二夫人进去的时候脚还有些软,自家的前皇后没有一点前皇后的自觉啊,但她能说什么,敢说什么,就是觉得腿有些软,早知道也学婆母不来了,心里受不住啊。 …… 林家老夫人回到自己的主锁,忍不住拍拍胸口,接过丫鬟手里的茶,一口饮下,还有些惊魂未定:“我就说不要来,老爷偏偏不听。” 这还没进门呢,太皇太后和忠国夫人争权大戏就开始了,以后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她这回最好也像几年前一样,不要出门,当死了!她的‘免死旨意’被大儿子用了,她要老实一点。 …… 九王妃坐在主位上,悠闲的吃着下人端上来的冰露,如果是以前,她当然为太皇太后鸣不平,现在嘛,看看就好,太皇天后不一样没让她住进皇宫,太后的旨意都下来了,宫里也安排好了住所,太皇太后却一再阻止她入住。 本来就仰仗客气维持的婆媳情分,如今也单薄了,忠国夫人的这一出,所以也没那么碍眼了,毕竟,谁没受过谁的气呢,受着就好。 “娘娘,先午歇,还是用膳。” “用膳吧,清淡些。”她现在胃口不错。 “是。” …… 芬娘看着身边井然有序,忙忙碌碌,却无一对庄园外的事表示惊异的人心才慢慢沉淀下来,刚才……她心颤了,万人朝拜下…… 秦姑姑走过来,将人拉到无人处:“老夫人,没事吧……” “没事。”站了高了,一样会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局面’心慈做的更自我一些,何况……她背后站了皇上、项家、太子,第二个走下来,也是……应该,应该的。 秦姑姑看着老夫人不似作伪的拍拍自己的手,走出去,跟着众人一起忙碌了,突然有些……有些怀疑夫人的性格是不是遗传老夫人,只是老夫人出身低没显出来。 不对,其实是显出来的,只是关注她的人不多,没被人发现? “秦姑姑,首饰箱子的钥匙。” “来了!” …… 太皇太后气的头昏脑涨,不打算好了:“都愣着做什么!还不传太医,没见哀家都要死了!” 殿内的人瞬间跪了一地:“太皇太后切勿如此说,太皇太后长命百岁!”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不被那孽障气死,就算哀家命大!” 太医来的很快,太皇太后躺在床上,一副睁不开眼的样子。 太医把了左手的脉,又小心翼翼把了右手,无论怎么看,太皇太后身体都没有任何异样,但看太皇太后起都‘起不来’的样子,显然不能如此说。 “王太医,太皇太后身体怎么样了?” “是啊,太皇太后回来后就一直说头疼,至今没吃一点东西。”说着已经哭了起来。 太医哪里还不懂,立即小心放下太皇太后的胳膊:“太皇太后气虚脉浮,是苦夏之兆。” 太皇太后身边第一大嬷嬷瞬间开口:“只是苦夏?”不是被孙媳妇气的脏腑染疾!不敬长者,辱没长者,什么时候都令人不耻。 太医顿时硬着头皮道:“太皇太后引发了心疾,需好好静养。” …… 明西洛有些头疼。 长安小心翼翼用余光看皇上一眼,过一会又看一眼,觉得……还好,山庄外发生的事…… 至少长安觉得先皇在时忠国夫人就没少走在先皇前面,而今天只是走在太皇太后前面,忠国夫人不会觉得她自己有错,皇上头疼也白头疼,所以皇上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只是,不对啊,皇上以前跟在先皇身边,应该了解才是?那皇上揉眉心做什么?长安心中一惊:不会真头疼了吧。 长安急忙上前,手指快速按压在皇上太阳穴上,声音谄媚小心:“奴才来……” 明西洛瞪他一眼:“以为你瞎了。” 奴才该死,奴才不该低估皇上,重看太皇太后。可能是皇上太正直,一时间觉得皇上是旷世明君,眼里揉不得沙子。 …… 项章与项承分别前拍拍项承的肩,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算了,他能管什么,别回去生闷气就行,散了。 …… 项承推开项富的手,一口茶没喝,恨不得现在把项心慈叫过来好好说道一二,她今天办的什么事!太皇太后还没死!皇上也没走,轮得到她第一个进! 项承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后悔跟来了,他为什么要来! “老爷……” 项承闭着眼不想说话,再没有被时代清算前,他还能自由呼吸多久。 “老爷……” 项承坐直身体,决定先吃口冰茶缓和缓和情绪,顺便享受为数不多的人生,早晚被那不孝女坑死! …… 项心慈吃口宝珠山庄特产的山楂红枣糯米慈,满足的点点头:“好吃,宝珠的山楂甜多酸好肉厚,做的这道山楂慈最好吃。” 955一更 明西洛看她一眼,见她吃的满足,叹口气,给儿子整整脖颈上的围兜,不再管她在山庄门口做的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好吃也不能吃太多,太晚了,不好克化。” 项心慈笑着靠过去,将流心山楂馅抹儿子口中一点,嗔明西洛一眼:“山楂开胃,让人知道了笑话。” 明西洛止住太子扑山楂慈的举动,虎口夺食,也不怕挨打:“行,你吃吧。” 项心慈看他一眼:“你不吃?” 明西洛抱起抗议的轩晟,边走边哄:“不饿。” “他要吃就给他吃吗,也不是很甜。” “你还说,都什么时辰了还招惹他。” 项心慈咬下一口,软糯适中,香甜可口,真好吃。 轩晟看着吃的幸福,自己一口也捞不到的母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依不饶的往老母亲手里扑。 项心慈三四口解决到手里的山楂慈,喝口解腻的茶:“不哭了,娘抱抱。” 明西洛让她一边歇凉去,正哭着呢,别添乱,乱扑腾一下把她压地上。 项心慈叹息的看着哄孩子的明西洛,‘伤感’的托着下颚:“生了个空虚,连抱一下都可能天人永隔。” 明西洛:“……”不想说话。 项心慈下一刻又笑盈盈的捏着手里缂丝手帕,眼里星光闪闪:“我今天对你好不好?” 明西洛抱着已经不怎么哭的轩晟,有些回忆不起来‘好’在哪里:“怎么说?” 项心慈双手捧着下巴,灿烂、热情的像盛开的太阳花:“与你齐齐临听相合啊?万岁、千岁,不觉得很美好吗?” 明西洛恍然的看着她。 项心慈开心眨巴着夺天地造化的一双眼吗:“是不是很感动,就我们两个人。” 明西洛瞬间有点感动了,抱着还落泪的儿子,幸福的靠过去:“那我也吃一个。” 项心慈捏了一个山楂慈放他口中:“好吃吧。” “好吃。” 明西洛两三口咽下比铜钱大的糕点:“你是那么想,才下车的?” “当然,不然因为什么。” 秦姑姑觉得房里好冷,是谁说自己舟车劳顿先走了,等都不等所有人。 梁轩晟扣着父亲不断蠕动的嘴,最后什么都没有掰出来,哇的一声又哭了! 项心慈拍拍他小屁屁:“就知道哭。” 明西洛拿开她的手,已经幸福的抱起儿子,哄去了:“我们乐乐吃饭睡觉去。” 项心慈看着他转去了耳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目光渐冷:“谁说本宫什么了?”来了就一副死了的样子。 秦姑姑心想您终于想起您做了什么了,还知道问一声:“回夫人,太皇太后娘娘病了,刚住下就传了太医,说是心疾情况不太好,皇上和九王妃娘娘,以及有名望的几位老夫人都去看望过了。” 项心慈神色缓和一下,她以为什么事,那老家伙:“给她送两身衣服去,让她们备着,免得毙的急,身边的宫女没准备。” 秦姑姑心险些没跳出来:“呵呵,夫人……您只是说笑是不是?” 项心慈态度坚定:“送过去!” …… 项心慈一袭明紫色骑装,腰间束深紫色盘凤云纹腰带,发丝全部盘起,用一根明珠玉簪固定,手中一条马鞭,英姿飒爽,骑在疾电如风的马背上,明媚耀眼。 申德站在跑马场内,看着跑了两圈的夫人,有些惊讶,不禁看眼林统领。“夫人骑术如此好?” 林无竞站在一旁,视线一直黏在飞扬的人身上,更茫然:“夫人骑术不好吗?”他跟夫人时间更长。 申德陷入了深思:好像…… 项心慈突然策马疾冲而来。 申德惊了一瞬。 林无竞微丝不动,痴迷到看着耀眼的光。 项心慈瞬间勒住马缰,马蹄急速停下,在林武警周围扬起一阵尘沙,她对着林无竞笑,热烈如火:“站着做什么,上马!驾——”马再次疾驰而出。 林无竞茫然看眼广阔的马场,再看一眼不远处如紫电的身影,目光一点点亮起,牵过马,翻身而上,快速追了上去:“驾!” 秦姑姑追过来的时候,林统领已经加入跑马的行列,急的够呛,太危险了! 不一会,两匹马如两只箭齐头并进,沙尘飞扬。 申德不忘摇旗呐喊:“夫人第一、夫人厉害!” 秦姑姑快愁死了:“别喊了,多危险。” “没事儿,夫人骑得多好。” 秦姑姑心更抖了,夫人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不过她们夫人天生聪明,学什么都快,只是能不能慢一些,看着实在怕人。 两匹马同时飞跃出偌大的广场,向丛林场急速而去。 秦姑姑险些吓晕过去:“哎呀,怎么进林子里去了?那里地形复杂,申德快派人追上去啊!” 申德也有些担心,但是那边也是皇家跑马场,以夫人的骑术:“秦姑姑,您冷静点,林统领骑术了得跟着夫人。” “那坐下也是畜生,万一受了惊,” 申德无法反驳,可:“林统领不会让夫人出事的。” 秦姑姑焦急的往丛林里看着,可是除了茂盛的枝叶什么也看不见。 跑马场口传来一阵骚动,一行有说有笑的年轻官员策马而入。 “世子,这次您可一定要下场,我们一较高下。” 项逐元婉拒,今年逐兽战也没有和年轻一代参合:“不了,不如以前了,免得让你们知道我实力下滑,你们玩。” “世子谦虚,谁不知道您是……那边是不是已经有人了。”他们来的已经够早了,有人比他们还早? 后面的人早注意到那边有人,一排排侍卫想让人不注意也难,只是谁敢在宝珠山这么大排场。 “跑山林场了吗?” “应该是。” “看清谁家的私卫了吗?”竟然还有人带私卫进来? 项逐元本没有注意,但看见为首的秦姑姑后,眉头为不可查的皱了一下,骑着马走了过来。 秦姑姑看到来人立即俯身见礼:“奴婢参见世子爷,世子万福。” 后面跟着的人也看清了这一行人是谁,瞬间打气十二分精神,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默契的纷纷下马。 956二更 忠国夫人的禁卫军,谁也不想在这时候出头。 昨天太皇太后入住宝珠山庄后便传了太医,闹的人尽皆知,私下里水人不知道是被紧跟着皇上后面下车的忠国夫人气到了。 他们以为忠国夫人和太皇天后怎么也要在山庄内为了权势、地位斗几个回合,家里的女眷也都这样认为,昨晚睡前没少听她们念叨,想不到忠国夫人一大早竟然出来跑马,不去太皇太后面前侍疾吗。 还是……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哎,没了皇后的位置,依旧要争皇宫第一女尊的位置,忠国夫人这性格也太…… 但不管皇家在闹什么,他们这些人最好不要成了出头鸟,更不会觉得自己的脚比太皇天后的金贵,不能落地,所以不一会几位新生代官员都默契的站在了地上。 项逐元看眼密林,虽然是皇家马场,为了迎接圣驾定然都维护过,但:“夫人呢?” 秦姑姑正愁没人说:“回世子,夫人骑着马进去了……”秦姑姑急的想说要不世子爷去看看,可瞬间住口,担心夫人和林大人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想想夫人的骑术,又担心夫人的安全,可转头看一眼世子一眼,到底没开口,毕竟林统领也会保护好夫人。 项逐元皱着眉,就她那点三脚猫的骑术,就敢跑丛林场,不禁向后看一眼:“你们先跑,我进去看看。”说完策马向丛林内跑去。 “世子小心!” …… 项心慈与林无竞并肩疾驰在复杂的山林道路上,两头你追我赶跑得飞快。马身你越过我,我超过你,拼足了力气往前奔,飞扬的鬃毛急速向后卷去,两匹马跑得像一道光。 林无竞跑的畅快淋漓,风声将他的声音撕的粉碎:“夫人在都城不跑马可惜了。” “我看你还心有余力!”要不然哪有时间说话:“驾!”马又开始提速。 林无竞立即追上,神色也认真了几分。 两匹马呼啸着穿过丛林,惊起一路飞鸟走石。 项心慈一圈儿跑下来,十分过瘾,马匹放慢了速度往外走,微湿的鬓发散发着灼热的魅力,淡雅的香气在微风中悠悠飘荡。 林无竞骑在马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最耀眼的明珠,亮的让人飞蛾扑火,宿命相搏!热血涌动,想—— 项心慈从丛林出来。 林无竞看到马场上的人,立即收敛心神从马上翻下来,恭敬地走在夫人马匹身后。 秦姑姑见状,早已经飞奔过来:“夫人,夫人——”太好了,没事就好:“夫人,毛巾。” 一直没动的新一代梁都成新锐不其然看到了从马上下来的紫色身影,她的目光轻悠悠的扫过来,又漫不经心的略过去,接过秦姑姑手里粉色的毛巾,按压在自己修长的脖颈上,一众人瞬间屏住呼吸。 林无竞突然咳嗽了一声。 众人恍然大悟,急忙收回目光,脑海里依旧樱粉一片,散发着清烈的甜香挥之不去,这边是忠国夫人吗……惊心动魄。 林无竞脸色无比难看!为什么没有人封场! 秦姑姑有赶紧给夫人递上杯谁:“夫人,看到世子了吗,世子进去找你们了。” 项心慈将水杯放下:“我哥?”唇色嫣红。 旁边几位初出茅庐的官员错过了一开始的问安机会,此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找机会补礼,可余光所及都是耀眼的紫色,和一道从丛林中走出时耀眼的身影,明艳的让人睁不开眼。 不然呢?“夫人没看到世子?”怎么可能? 项心慈突然有些心虚,可又觉得虚什么,她什么都没做:“我没看见我哥呀?” “我看到你了。”一道威严肃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项逐元牵着马,慢慢的从林子里走下来,公子如玉,山河悠长。 项心慈突然笑了,站在广袤的跑马场中,在晴朗的阳光下,对着他,让山河褪色的笑了。 项逐元眼中的责难为不可查的退去,他一进去便直接登上高台俯瞰整个林中跑道,虽然丛林掩盖,但是疾驰而行的马,不要命搬极速奔驰,还有那道让人心惊胆战却移不开目光的身影一样震撼他的心神。 项心慈上前两步,甜甜开口:“大哥。” 众人瞬间屏住呼吸,心里突然像被挠了一下,自持冷静些的借着给项世子问礼的功夫想补上刚才欠下的礼数。 项逐元已责怪的开口:“胜负欲那么强,如果林无静不在第四个路口减速,你就撞到山石了知不知道。” 众人又瞬间收回行了一半的手。 “不会啦,他不减速我就减速了,哥哥”项心慈立即讨好地笑笑,凑上去转移话题:“大哥也出来跑吗?我们一起呀。” 项逐元没有看她,转向前面众人:“你们先回去吧。” 呆愣在原地的人,顿时回神,说他们,余光忍不住想再看眼那道身影,又停住,恭手:“夫人,下官等告退。” 这就是忠国夫人? 穷凶极恶、忤逆不孝、桀骜不驯、杀人放火的忠国夫人? 可……明明是一位女孩子才对,尤其是,还是个孩子。 所以,太皇太后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不过是先一步下撵而已,也许是夫人觉得轿子太热,或者孩子心性想出来看看,何须如此为难忠国夫人。 父母等人也过分了,如此想一位跑马遇到家里,怕家里人不高兴还甜甜讨好的小姑娘。 忠国夫人真好看,不同以往,灼热刺目的好看,与忠国夫人跑马的是林统领吧,竟有这等殊荣。 旁边站的是申副统领? 林无竞让人走了,脸色才好看些,立即嘱咐申德封锁马场,恨得再上前为心慈擦擦热浪熏蒸的粉嫩脸颊。 项逐元才看向心慈,神色不悦:“刚才多危险知道吗。” 项心慈就知道没好事:“哪有。”不过是跑场马而已。 项逐元看她这样就知道没听进去,还是跟他们这些人:“林无竞!林场你跑过多少次,到了第四个弯道为什么不提前减速!” “你说他做什么,是我让他跑的。” 957一更 项心慈有些不高兴,是她让无竞跑的,再说每次都把无竞拿出来说事,上次大哥对无竞动手她就…… 秦姑姑快速看夫人一眼,想提醒夫人少说一句,又立即闭嘴。 项逐元因为项心慈回嘴,气势陡变。 本想上前认错的林无竞刚刚迈出的脚,又落回原位。 项心慈见大哥如此,丝毫不退,不关无竞的事:“比赛比的是什么,跑马就图痛快啊,不竭尽全力还有什么,你总不能让他让着我,他干脆不要跑了。” “你以为他必须跑吗?” 林无竞沉默的站在原地。 项心慈觉得他有点可怜,再说他让行了还想他怎么样,他干脆什么都不做,像个木头一样好了:“他怎么不能跑了,我——” “好了。”项逐元看她那样子,不想让人看笑话,尤其对着林无竞,语气瞬间软下来:“你说的对。”说着拿过托盘里的丝怕,将心慈拉到自己身边,细心的为她擦着头上的汗渍:“跑那么快,眼睛都不眨一下,说你两句,你还那么多话,跑的这一头汗。” 项心慈也软下来,乖巧的任他整理自己,娇气的嘀咕:“那是因为你说的不对嘛。” 项逐元笑着点点她泛粉的额头:“就你说的对。” 项心慈哼唧着撒娇,脑袋往他怀里靠:“本来就是,疼啦。” “让你长长记性。” “我知道危险的,我看到无竞减速我才冲过去的,没有拿自己开玩笑,哥,别生气了。”项心慈勾住大哥衣袖,轻轻晃着。 项逐元笑了。 项心慈也笑了:“不生气啦?” 林无竞心里一阵憋闷,看丝帕不顺眼,看项逐元站在那里更压抑的难受,与皇上的感觉完全不同,他还上前,可根本不知道上前能做什么,心慈会不会直接忽略他。 “大哥要不要跟我跑一圈?”项心慈勾着大哥的衣袖仰头看着他。 项逐元无奈:“刚说了你什么……” “去嘛,去嘛。”项心慈晃着他的手臂:“我想跟大哥跑一场,哥,哥——” “别晃了,都被你晃倒了。” “哥都没动一下,哥,跑一圈嘛,大哥,项逐元。” 项逐元头疼:“能不能别那么磨人。” “那你同意。” 项逐元还是有些担心,柔声道:“山道不行,我陪你跑内场。” “内场多没意思,跑山道啦。”说着踮起脚凑近大哥耳边,气息温柔的扫过,带着点点清香:“我想和你……齐头并进……” 项逐元、项心慈坐在马背上。 项心慈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眼睛里都是身侧男人的身影,手里的马鞭闪着金灿灿的光,却不及主人笑的耀眼:“要开始了!” 项逐元无奈的看着她,担心又不想她不尽兴,何况已经上马,再嘱咐她小心难免扫了她兴致:“知道了。” 林无竞手里的旗帜快速落下,两匹马同时飞奔而去。 琴姑姑看着消失的两道身影,叹口气,脸上却没了刚刚的担心,世子会照看好夫人的。 林无竞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有什么紧绷的思绪扯的他发疼,……即便是皇上与夫人跑马,他也不至于如此介怀。 丛林中,两匹马如离弦的箭般,疾驰而出。 申德拿出瞭望镜,兴致勃勃,走近林统领:“大人,我们去看台,那边看的清楚,你说谁会赢?” 林无竞脸色难看:“项世子马上的功绩是吃饭吃出来的。” 申德见林统领神色不对,悄悄收起瞭望镜,退回原位。 秦姑姑察觉到气氛不对,转头看过去:“怎么了?丛林多危险,林统领也不劝着点儿。” “秦姑不是也没劝。” 秦姑姑被怼的噎了一下,见林统领神色不对,转身去给夫人沏茶。 林无竞站在刚才的位置,平复自己的心绪,他怎么了,焦躁什么,林无竞深吸一口气,站定:“申德,不是要看比赛,去吧。” 申德看林统领一眼,没敢忤逆:“……是。” 但申德没一会就下来,在林统领身边道:“皇上来了。” 林无竞立即看向马场门口,在是申德耳边说了什么,申德快速向丛林而去。 明西洛带的都是身边亲卫,延古、万象等人,延古手里抱着带着金项圈的太子殿下。 林无竞、秦姑姑等人立即上前行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 明西洛一身黑色劲装,让人牵马过来:“起来吧,还是这里清爽,四季温度适宜,快中午了也不是太热。” 秦姑姑从善如流起身:“多亏了皇上的福,夫人昨晚休息的也很好。” 明西洛没接这话,她休息的是不错,他晚上被太皇太后叫走了何止一次,就差闹病危了:“夫人去跑马了?”明西洛接过太子。 林无竞上前:“快回来了。” 万象看林无竞一眼,又收回目光。 片刻,两匹马一前一后从丛林出来,项心慈在前,项逐元在后。 女子如骄阳柔光,男子从容深远,女子回头认真的与男人说着什么,男人眉眼含笑,眉目温柔眼里都是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女子似乎觉得男人不够认真,就要拉着他的袖子再说一遍,男人无奈,只要驱马上前,让她拉住衣袖,用更张扬自信的语气再重申一遍。 项逐元宠溺应和:“是,你赢了。” 项心慈扬眉含笑,得意嚣张,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都是项逐元的倒影。 林无竞移开目光。 明西洛久未有过的感觉不其然爬上心头,但又空洞的抓不住痕迹。 项逐元下马,远远向皇上致意,先伸出手照顾马上的心慈。 项心慈理所当然的借着他的力下马,绝对不自食其力一下。 项逐元却定项心慈落地后,方上前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怎么来了,不忙了吗?乐乐,看你高兴的,是不是想骑马了,你还小,不可以。” 延古、万象等人见世子起身,立即跟上:“下官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项世子万福。” 项心慈抱过乐乐。 958二更 明西洛急忙握住乐乐的手,那点本就不多的痕迹,因为顾念儿子‘闯祸’,彻底烟消云散:“不忙,半休朝,本也没多少事,乐乐不可以咬娘。” 延古纹丝不动。 万象就知道不是邀他们骑马那么简单。 项逐元上前,不慌不忙的将手里的温毛巾递给心慈,语气温和:“满身的灰,就抱殿下。” “我都忘了。”项心慈将孩子给了明西洛,擦擦手:“小乐乐。” 乐乐不依,不要爹爹抱,张开手要娘抱。 项心慈见状笑着捏捏他的脸:“等一下哦。”简单的擦擦脸:“你也擦一擦。” 项逐元接了过来,慢慢的擦着手。 明西洛看过去…… 项心慈看眼他身后的人:“你们也过来跑马?” 明西洛一手抱着孩子,一首端了长安送来的柠檬蜂蜜水给她:“听说你在这里,过来看看。”太皇太后闹的那一出看来没影响她心情。 项心慈接过来,下意识先给项逐元。 项逐元手里已经有了,他这一杯本来也是……示意她自己喝,顺便接过她手里毛巾。 项心慈笑笑,又转向孩子,抿了一口赶紧放下,接过乐乐,对明西洛道:“你去跑吧,来了马场不跑两圈有点遗憾,我带着他。” 项逐元已虚牵住太子的手。 明西洛见状便没有再伸手:“你跑的外场?” “嗯。” 梁轩晟不买舅舅的账,小手想抽出来抱娘亲,但没有成功,好在习惯了这样的不被允许,小脑袋立即开心的往娘亲脖子里钻,拱的十分开心,手不能用力,头就使劲拱。 项心慈脚步踉跄了一下。 明西洛立即去扶,手不其然压在另一双手上,快速拿开。 项逐元神色尽量稳住,因为心慈距离他进,他便:“皇上不防去跑两圈,这里有我们看着,太子也听话。”说着收回心慈腰上的手,将太子的小脑袋从心慈脖颈上稳稳拿开:“殿下,不可以。” 梁轩晟嘴巴一瞥,哇的哭出声。 明西洛急忙伸手接过孩子。 项逐元有些无措,他刚刚只是…… 明西洛:“项世子和众位爱卿去吧,心慈也再跑一圈。” 梁轩晟不让爹爹抱,抻的上半身要找娘,呜呜的哭的好不可怜。 项心慈看着心疼,哄着小祖宗。 林无竞悄无声息的将太师椅放在夫人身后:“夫人……” 项心慈接过了哭闹不休的孩子,坐着好一些:“你说说你,长大了学会撒娇了,你爹生气喽,不喜欢你了。” 梁轩晟满足的将小脑袋靠在母亲肩头,吃着小手手,漂亮的眼睛里还闪着委屈的泪花:要抱抱。 项心慈无奈:“我来是来跑马的吧……” 万象、延古像空气一样在一旁站着, 项逐元、林无竞等人静静的站在另一边。 明西洛怕心慈不高兴,想把孩子哄自己怀里。 梁轩晟头一转不看爹爹,继续吃手手,咯咯笑了起来。 一阵微风扫过,带来些许凉意,气氛更安静了。 项心慈让他算了:“我带着吧,都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去玩吧。” …… 明西洛刚从外面回来,便被太皇太后身边的大总管叫了过去。 太皇太后憔悴的靠在床头,地上跪满了伺候的人,地上散落着一些不吉利的衣物和用具,太皇太后气的仿佛不能哭戏了一般:“皇上,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什么!她是唯恐我死的慢!” 明西洛看一眼地上的东西,示意后面的人收起来,抱着孩子上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就是她的人明目张胆送来的,我还能冤枉她,你问问阿彩是不是那边的人送来的!” 彩嬷嬷立即跪着上前一步,脸颊红肿:“回皇上,是忠国夫人身边的焦耳送来的,说是……说是给太皇太后备着……” 明西洛神色肃穆:“既然让你们备着,东西怎么会传到太皇太后面前,你们是觉得太皇太后身体好,容的你们在中间欺上瞒下、胡作非为吗!来人,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彩嬷嬷惊慌的向太皇太后看去:“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救救老奴……” 太皇太后也有些看不懂:“皇上,你干什么!做这件事的人是那个不孝女!” 明西洛将儿子换个手:“太皇太后说如何。” 太皇太后张张口,猛然一想似乎怎样都不解气:“让她去哀家宫外跪着。”杀杀她的威风,让她知道宫里现在谁最大。 “如果她不来呢。” “她敢!” 明西洛将儿子的手从脸上拿下来:“为什么不敢,以前她身为太子妃,您的传召她就没有去过,祖母认为她现在就听了。” “那就容忍她给哀家送这种东西!” “自然不可,那就将把这些东西捧到祖母面前的人杀了吧。” 彩嬷嬷吓的脸色苍白:“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饶命,太皇太后饶命啊……” 明西洛知道孩子快饿了:“身为太皇太后身边得力的宫人,将这种东西送到太皇太后面前居心何在,唯恐太皇太后身体好了吗!”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皇上赎罪,求太皇太后赎罪,求皇上开恩……” 明西洛没有理一个老奴,看着要开口的太皇太后:“忠国夫人不太懂事,祖母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何必今天特意跟她计较,让人知道了以为祖母特意等先皇去了欺负她们孤儿寡母,那岂不是应验了先皇给忠国夫人留禁卫军的用意,先皇就是觉得他走后有人对忠国夫人不利,才留的禁卫军,孙儿怎么好替您出头,何况……您什么身份,她什么名声,何必自降身价,我母亲的事已经有很多非议了,祖母好好养病,等身体好些了,和母亲去游游湖,不枉这里的好风景。” 太皇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皇上,再看看盯着自己看曾孙子,皇上让她就这么受了,那是寿衣,她还活着,那个不孝女就盼着她死:“她盼着我死!” 明西洛安抚的拍拍儿子的背,语气平和:“祖母多虑了,全梁国,最不可能盼着你去的就是她,您健在或者去了,丝毫不影响她生活,更不妨碍她什么,她怎么会盼着你去了。” 959一更 太皇太后一口血堵在心口,咽不下去,她还要谢谢她是吗! 明西洛神色平静,但这是事实。 梁轩晟歪着头,看着床上憋的脸色发青的人,好心的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想‘摸摸’她。 明西洛赶紧压下他的手。 太皇太后不自觉的向后挪一挪,瞥曾孙一眼,看着他小胳膊小腿,嫩的仿佛三月的新芽,再见他看人时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心里一阵烦躁,更谈不上喜欢他,难道她还能活到他登基! 太皇太后心里最不愤的还是项心慈,儿子是她的,皇位是她孙子,凭什么让她咽下这口气,项心慈那个外人却能处处压在她头上。 “祖母?” 太皇天后噎的难受,更可气的是,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她花了这么多心思以为能让项心慈害怕、服软,最后却得一堆寿衣吗!这个事实更扎的她心口疼。以前梁公旭在,那就是一个疯子,她除了忍让,还能怎样,可现在是正常孙子当政,难道现在还让她忍让:“皇家的风气也该正正了,不然迟早让人看笑话,何况她那是不懂事!” “祖母想正?怎么正?”明西洛下意识跟她拉开一定距离,一副任她怎么做都可的姿态。 太皇太后见状,立即想到自己的人和项心慈的人在宝珠山庄大打出手的样子,心里更气,但她就是知道,项心慈根本不会管她是不是她祖母,一定跟自己硬碰,完全不像别的孙媳妇那么好拿捏。 明西洛见她老人家久久说不出所以然来,反而气又深了三分,安抚道:“她不懂事这么多年了,何须跟她们一般见识。” “那就让哀家受着!” 不然呢:“可能是昨夜动静太大,宫人们传错了话,她会错了意,送错了东西,回头朕让长安跟她说一声,东西送回去就是。” “怪哀家传了太医!” “祖母身体不适传太医天经地义,她还能管祖母看诊,手也太长了,只是让昨晚看诊的太医去跟忠国夫人讲解一下太皇太后的病情就好。” 梁轩晟抱住父亲的脖子,有些闷了。 太皇太后不接受,她闹了这么久,就这个结果,让跟来宝珠山庄的妇人们怎么看她!她回了宫谁还将她这个太皇太后放在眼里。 太皇太后立即放软了身段,拿出老人家的长着身份:“子恒。” 明西洛安抚的拍拍儿子的背:“我在。” 太皇太后哭下几滴眼泪:“不给忠国夫人个教训,她以为天下是姓项的。” “嗯,祖母说的对,你教训便是。” 太皇太后闻言气愤的瞬间拽过明西洛!听不懂吗!她如果打的过他,用得着告状! 梁轩晟突然被晃动,惊吓的一巴掌拍太皇天后脸上,自己哇的一声吓哭出来。 房间内瞬间乱成一片,孩子高亢的哭声,宫女、太监查看太皇太后的急切,传太医的呼喊,此起彼伏。 明西洛急忙哄着儿子:“不哭,不哭祖奶奶不是故意的——” 太皇太后脑子里都是轰鸣声,头昏眼花,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不至于晕过去,什么叫他不是故意的,自己这样了,明西洛只知道安抚他那个低宫人生的儿子,半路的孙子就是靠不住,九王爷脑子不清楚了让他继承皇位!“皇上——”她想怒斥,却发现出口的话虚弱不堪,心里又把梁轩晟骂了个来回。 明西洛抱着哭声弱下来的孩子,不情愿的从太监宫女让出的位置上探头:“祖母。” 太皇太后捂着火辣辣的脸更生气了,到现在还不舍得打小畜生一下:“你说!你处不处置忠国夫人!”她今天必须让皇上表态! 明西洛闻言站在距离床一步外的地方,惋惜的看着太皇太后,难掩失落:“祖母,朕一直觉得您把朕当亲孙子看。” 焦急安抚太皇太后的大宫女、太监,心陡然一紧。 太皇太后觉得这控诉有点大:“哀家怎么没有把你当孙子看,你是哀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孙子……” “不是。” 太皇太后急的就要起身。 明西洛看着她:“太皇太后一向大度,以前和忠国夫人和平相处,没道理到了我这里,就让我对养着帝安公主的前皇后出手,让史册怎么写朕!” 大宫女、大太监纷纷跪了下来,这等诛心的皇家辛秘她们怎么就听了! 太皇太后被问的……“哀家,哀家……” 明西洛转身。 太皇太后急忙向前扑:“哀家没有让皇上动手的意思。” “所以太皇太后是想在朕在的时候调动御林军,或者让禁卫军把你的人杀个七七八八,让天下人都知道太皇太后与忠国夫人不合,都来看看朕是怎么管家的,朕的后宅有多乱!” 太皇太后瞬间瘫在床上。 大太监、大宫女头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被传唤来的太医见气氛不对,跪在外面不敢进去。 明西洛看也没看这里的人一眼,抱着孩子走了。跟随皇上来的太监也跟着走了。 太皇太后像被人扒了皮一样,恨和怨只能往肚子里吞,脸上的巴掌印都不顾了,指着将寿衣带到她面前的彩嬷嬷:“没听到吗!拉出去打二十大板!安的什么心,将这些糟心的东西带到哀家面前!” 太皇太后宫里的人闻言,知道大梁国以后恐怕还是忠国夫人说了算。 “都冷着做什么!哀家还没死——” 众人急忙胆战心惊的起身,上前伺候。 …… 项心慈刚刚吃了一点莲子,清爽可口,粒粒饱满,见明西洛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淡蓝色的长裙垂落在褐色的地毯上:“她怎么了?真病的起不了床了?” 明西洛将乐乐交给庄姑,抱下去吃饭:“乐乐拍了太皇太后一下,好在没拍到脑袋上,只是刮到了脸,刚传了太医,应该没什么事,我出来的时候,九王妃过去看她了。” 项心慈给明西洛剥一颗莲子,粉嫩指腹间,雪白的莲子看起来更加可口:“九王妃真有意思,那老家伙如此不给她面子,她还过去凑什么脸,图什么。” 960二更 明西洛从她手心拿过莲子放入口中,不回这话,古往今来,谁家婆婆好相处。 项心慈擦擦手。 秦姑姑立即为夫人手上敷上雪玉膏。 “明天我和我爹带安安去游湖,中午不回来用饭,你不用赶过来了,你正好午休。” 明西洛闻言想想明天的安排,看了长安一眼。 长安立即点点头,皇上明天什么安排,几个不能推的事,也能安排在晚上。 明西洛看向心慈:“明天陪你们一起去,乐乐还没有游过湖。” “平时游的是水沟?你还是别跟着了,我爹在不方便,你知道我爹的,一路给你行礼,他也得腰酸背痛,你如果想去,后天我们再一起去。” 明西洛想想也行,项承的确有些……“也好。” …… 翌日一早,明西洛站在莲花湖的凉亭内,听完万象的汇报,神色没有涟漪:“知道了,下去吧。” “是。”万象退了出去。 明西洛负手站在亭内,看着一望无际的莲花池,远方是连绵的山脉,凉亭进处亭台楼阁、雕梁玉栋,绵延不绝:“长安。” 长安立即恭手,心中忐忑,皇上竟然让万象去盯忠国夫人此行的人数,为什么呢:“奴才在。” “夫人和项世子走的很近?” 长安有些明了又有不太明了,但更多的是皇上果然问了的尘埃落地,忠国夫人似乎与项世子关系非常不错,两人几次见面都屏退了所有人:“回皇上,项世子与夫人在闺中时,关系便很亲近。” “夫人进宫后呢?” 长安闻言,把几次项世子从西北归来来宫里看望夫人的事说了。 明西洛左手压着右手上的扳指若有所思:“当时有什么重要的情况?”否则为什么屏退下人,比如载德帝病危,或者当时的太子妃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长安想想:“好像……没有……但也说不准,宫里本来就有很多秘密,夫人想和世子商讨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明西洛站在亭子内,若有所思,是他想多了吗,项逐元偏疼项心慈当初在府邸时他也见过。 但是项逐元像是如此偏疼妹妹的人?明西洛想到了那天他情急之下放在心慈腰上的手。 项逐元虽然不迂腐,但和堂妹关系是不是太亲近了些,如此不避嫌吗?今天游湖,他竟然也去了,可林无竞也在,平日心慈身边都跟着林无竞,林无竞没有任何异常,是自己想多了吗? 明西洛觉得自己想的龌龊,没敢让人知道,万一传到心慈耳朵里。 明西洛舒口气,想多了吧,转身往回走,碧绿的水面上突然飞来两只水鸟,一只刚刚落停,另一只急忙俯冲而下,两只水鸟恰好撞在一起,第一次飞下的水鸟瞬间扑腾着翅膀飞走,另一只水鸟再次跟上。 明西洛猛然停下脚步,项逐元的动作很熟练,而且,心慈没有躲,甚至不觉得有异,客套的道谢都没有,仿佛项逐元会扶住她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长安急忙跟着停下。 明西洛脸色严肃,他宁愿自己想错了,但第一次或许是他小人之心,如今又一次,难道不是两人间有问题! 可如果顺着这个思虑想,明西洛骤然发现几乎不能想,项心慈一年中多半时间住在令国公府后面的私人宅院里,她见了谁? 项心慈这样的性格项逐元知道多少,项逐元的元配为什么这么多从不入住令国公府,堂堂令国公府世子也,仅有一个子嗣,和一个从不出入家中的夫人正常吗! 明西洛从来没想过项逐元,他们是堂兄妹,往近了说一奶同胞,一个是令国公府寄予厚望的世子爷,一个是因母亲身份不得见人的女儿家,这两个人如果有交际…… 明西洛骤然发现,即便这两人有交集,谁会有注意到他们,或者说谁会注意项心慈,谁又敢忤逆项逐元! 明西洛心里骤然惊起一阵巨浪:“长安……” “皇上。” 明西洛张了张嘴,最终身体虚软的什么都没有问出口,不可能,如果是,林无竞不可能不说。 长安心中焦急:“皇上?” 明西洛摆摆手,声音有些虚,不断告诉自己是他想错了,如果是真的,他和林无竞以及梁公旭算什么!所以,不是:“林无竞回来后让他来见朕。” 长安心颤了一瞬:“是。” …… 林无竞刚回到房间,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便有宫人传话,皇上召见。 林无竞莫名:“在夫人哪里?”才刚回来,两人又怎么了需要他过去。 “回大人,在宣德殿。” 林无竞刚打算换衣的动作停下:“皇上没有过来?” “回大人,没有。” 林无竞又将刚刚解开的扣子扣上,心里思虑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宣德殿今天传召大臣了吗?”彼此住的近,禁卫军和御林军隔一段时间便会换岗,不算窥探皇上行踪。 “没有。” 那便不是边境有急:“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 长安小心翼翼上前,皇上已经坐了一天了,殿下一直在庄姑姑那里,这是绝对没有过的事情,长安便更谨慎了:“皇上,林统领到了。” “……” 长安久久等不到回答,又小心的恭手:“皇上,林统领到了。” 明西洛动了一下:“让他进来。” 长安如释重负:“是。” 殿外。 林无竞快速拉住想溜的长安,低声问:“皇上有事?”长安神色不对。 长安心里不安一天了,紧张的看眼里面,快速道:“一天情况都不对,大人小心点。” 林无竞又将他拉回来,跑什么,越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长安觉得林无竞也得完,但至少比自己好命,林无竞背后有夫人保着,可就怕夫人也保不住林大人,长安凑近林无竞,声音压的更低了:“皇上一大早问了陪同夫人出游的人,然后问了奴才夫人和世子的关系。”夫人和世子……凭他的直觉,肯定……哎:“大人快进去吧。”等久了谁也好不了! 961一更 林无竞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是这件事,不禁放开长安的袖笼,皇上以前从没怀疑过?那现在皇上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 林无竞眉头微皱,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糟糕情况,就是皇上不知道,他知道,而皇上想从他这里知道不知道的事,这种事一旦开了先河,他在项心慈那里便彻底没了信誉,成了明西洛的附属。 林无竞神色沉凝了一瞬,下一刻瞬间整理好思绪,想到了今天项世子与夫人避开所有人远远站在一起的样子…… 可就算知道了,这种事对皇上来说也不是第一次,皇上纵然心中不悦,应该……也不会与夫人有大的隔阂。 林无竞想到这点,突然希望他们闹起来,最好项世子再不可能……但最终稳定占了上风。毕竟无论如何他都讨不了好。 林无竞做好准备,走进去。 长安犹豫再三没有跟上。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 “起来吧。”明西洛转过身,声音低沉,僵了一天的思虑有些混沌:“回来了……” 林无竞垂着头,从皇上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但能让长安如此不安,定不会如此简单:“是。” 明西洛看眼桌上凉了的茶,仿佛找回些身上的热意,神色更加平静:“辛苦了。” “回皇上,是微臣分内的是。” 明西洛思索着心里的用词,并没有听林无竞的话,他想问,近到眼前却不想开口了:“湖上风景可好?” 林无竞心里隐隐不安,皇上似乎很介怀即将问出口的话:“回皇上,与几年前相比,水鸟的种类增多了,夫人还做了一幅画,说要拿给皇上观赏。” 明西洛没什么反应,很长时间没有开口。 林无竞心里更没底了,皇上很在意心慈和项世子的事? “项世子也去了。” 林无竞立即回神:“回皇上,是。” 明西洛声音很慢,一字一句十分清楚:“项世子与夫人关系很好。” 林无竞沉默着,没有答这句话,垂头默认,即便是明面上,夫人和世子关系也很好,没什么可说的。 “那么……你觉得项世子与夫人关系如何?”明西洛看向他。 林无竞快速在心里斟酌一二,恭手:“回皇上,项世子对夫人照顾有加,夫人也十分信赖项世子。” 明西洛依旧看着林无竞。 林无竞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态。 明西洛声音突然犀利:“你知道朕在问什么!” 林无竞只是将头垂的更低,始终没有开口。 明西洛的心一点点沉到谷底,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什么不抬头!这些人隐瞒什么!信赖那个词用的当真微妙,林无竞! 明西洛没想到这么严重的事,林无竞像个哑巴一样,他知不知道厉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无竞直接跪下来,却什么也没说,但该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他的身份不可能向皇上隐瞒什么,更不可能过多地说什么,这样的表态已经是极限。 明西洛哐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你好大的胆子!”后面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更不知道这句话是说林无竞还是项心慈!“岂有此理!” 林无竞跪的更安静了。 明西洛盯着仿佛事不关己的林无竞,心像被人打了一拳,沉闷的喊不出任何声响。 林无竞没想那么多,在斟酌皇上到了夫人面前的胜率,两人上次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了,结果又和好,皇上不是没有除掉项世子的可能,皇上手里毕竟有太子,夫人就算不满意应该会顾及他一二,收敛与项世子的关系才对,毕竟,堂兄妹之间也没有什么好标榜的。 明西洛哐当一声,扫落了桌上的笔案。 林无竞看着扫到近前的断笔,心里咯噔一下,皇上反应有些不对。 “好!她好得很!你也可以!这么大的事现在才说,朕要是不问你是不是一直不说,要你有何用!” “……”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站在那个位置,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你就不能警醒点儿!项逐元什么人!他是谁你不知道!”什么不同意?什么去看世子夫人?是她们两个在庄子上才是真的! 明西洛一脚踢翻了沉重的龙椅!心里扎了一根刺,她们两个人一开始就背叛了所有人!在项心慈眼里,他和林无竞算什么?梁公旭又算什么! 明西洛脸色极其难看!那两个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年花灯会项逐元出动了多少人找她!是他一直忽略了,没有想过她们敢大逆不道!还自以为是自己是不一样的,至少……至少她一开始选择了自己,现在看来—— 明西洛像被人压扁的碗筷,在这里枯坐了一天,更令他细思极恐、浑身战栗的是,很久以前,项逐元身上偶尔无法掩盖的不属于他的气息、项逐元的书案上莫名丢了的文案,他甚至还想过项世子为什么有乱放东西的习惯,他完全不像那种人,那么那时候的人是谁!? 如果两人那么早,他们这些人,算什么!亏林无竞还跪的如此理所当然。 明西洛狼狈不已,什么感情能让克制的项逐元失了分寸,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在乎,让项心慈那样的人,对这件事忌讳莫深,她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那为什么藏着项逐元,有能耐和全世界作对,让项家一开始就因此废了项逐元好成全他们! 明西洛心里压抑不已,她连跟自己都如此坦然,梁公旭在世时给她的人她都敢享受……她对自己的祖母尚没有三分恭敬,却将项逐元掩得这么深! 明西洛越想焦躁,心像被人抽干了一样,想找人发泄,却找不着目标,项心慈……她怎么能……明西洛扶着桌角喘着气,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林无竞久久等不到皇上开口,微微抬首,见状,急忙道:“皇上!” “滚!”明西洛眼睛赤红。 林无竞惊了一瞬,没有上前。 “让你滚听到没有!” 林无竞起身,一点点后退,或者说,他无法理解皇上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962二更 明西洛嗜血一般盯着他。 林无竞不敢耽误,又不放心的小心地看皇上一眼,慢慢的退出来,直到将门关上,林无竞才站直脊背:皇上想到了什么?他不觉得皇上对夫人的品行要求多高。 那就是……这件事本身不对。 哪里不对?夫人没什么道德感约束,先皇在世时身边便有伺候的人。在家时不管因为不得已,还是她过不得苦日子,因此与堂兄有染,虽然听起来不好,可这在深宅大院儿虽然龌龊,但不是没有,可以说谁家没有几件拿不出手的事。 可皇上的态度不对…… 长安见林大人出来,立即紧张的上前:“林大人,怎么样?” 林无竞答非所问:“皇上这样多久了?” “一天了,连太子殿下都没有抱到跟前。” 林无竞眉头皱起,那么皇上的点应该不是夫人做错了什么,而是这件事本身触碰了皇上忌讳的东西。 林无竞想着,如果换成温工与夫人有什么,皇上根本不会问,直接杀了他,然后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就这么过去了,但皇上现在的态度…… “大人……大人……” 林无竞:“进去吧,什么都别问、别说,别往皇上跟前儿凑。” 就是事情没有解决:“多谢林大人。” …… 项心慈洗完澡从浴房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烛火着凉了青山绿水的皇家园林。 她们回来了本就晚,现在已经到了落匙的时候,项心慈躺在躺椅上,随口问着:“皇上没有过来。” 秦姑姑为夫人擦着长发。 焦耳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为夫人涂着香膏。夫人如果没说,两人都没注意:“回夫人没见,应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估计让人传过话了,梅姑姑呢。” 梅姑姑出现的很快,在竞选太子身边大姑姑时失了力,但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太子她真带不起:“在呢。” 秦姑姑握着手里绸缎般的长发:“皇上有没有留话?” “皇上?回夫人没有。”皇上没有回来? 秦姑姑闻言,拭发动作一顿觉得稀罕,但又恢复如常:“皇上难得回来的晚了。” 项心慈没有在意,疲惫的闭上眼任两人收拾自己,在外面玩儿了一天有些累了:“随便涂一涂就可,困了。” “是,夫人。” …… 林无竞晚了没有睡,心里想着皇上和夫人,越想越担心,皇上情绪不对,万一…… 林无竞起身你,今晚虽不该他当值,但不看看他不放心。 一刻钟后,林无竞站在烛火幽静的廊下,深夜后廊下的烛火减了一半,只照亮了前行的路。 林无竞环顾一圈安静的院子,眉头微皱。 如此安静?皇上没有和夫人闹起来,以皇上在宣德殿的态度,事情不会如此结束,但这里尽然有序,不想皇上和夫人闹完的局面,何况如果前院吵起来,他不可能听不到动静。 林无竞拦下巡夜的侍从:“皇上和夫人已经睡了?” 内院巡视的禁卫军都是他的亲信,知道一些辛秘,见问话的是林大人,直接到:“皇上今晚没过来。”林大人不知道? 林无竞眉头皱起:“皇上一直没过来?” “是。” “让人传话了吗?” “属下就不知了,林大人问问秦姑姑。” 林无竞若有所思,心虚有些乱,挥挥手让人下去,怎么会没有来,心里突然拿不准皇上什么意思,无论是不满还是要找夫人理论一二,不应该兴师问罪? 但却没有,皇上有事耽误了?没听说宣德殿有事。那便是,不能说?或者说,提了不好收场! 为什么不能说,这件事本就是夫人做的不对,皇上手里有太子,完全可以质问夫人为什么隐瞒。 林无竞想到夫人一向是走在一起的场景心里那种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两人放在对方身上的目光……作画时偶然见的小动作,彼此默契的目光……项心慈难得的女儿姿态,林无尽猛然想到什么,心底也陡然一寒。 项心慈与项逐元之间—— 林无竞几乎无法相信,如果这俩人……那么,他和皇上——算什么!他们这些人是闲暇时打发时间的玩具,还是无关大局的可有可无!也正因为无所、不在乎,所以忠国夫人从不过问皇上身边是不是有人,给狄路安排的通房顺不顺利,更不关心他家里在给他想看什么人家! 林无竞简直——因为不在乎,所以她看他们才宽容、无求。因为再多的便不能有了! “林统领,林统领,你怎么了?” 林无竞回神,才发现手掌不知合适握紧,身体紧绷:“……没事。” 巡夜的侍卫松口气,刚才林统领看起来很不好。 林无竞尽量压着心里的思绪:“夫人呢?” “夫人睡了,主殿很早便熄了灯。” 林无竞浑身无力:“我知道了。”待巡夜的人消失在长廊尽头,林无竞一步步往回走,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去的只觉得浑身发冷,郁结憋闷。 忠国夫人精神状态不好,是因为求而不得、偏执癫狂,还是这两人之间,自始至终就是任何人都进不去的状态, 林无竞握紧拳狠狠捶在桌面上,任谁也不想知道这让人无法接受的结果! 她心有所属。 他一直以来不喜欢项逐元,甚至介怀两个人相处清静,是因为她与项逐元之间让人无法介入的感情! 他尚且如此,皇上呢,皇上想到了什么,又是何种悲哀!项心慈根本没把他们当人,就像后宅里随时能发卖的妾室…… 林无竞自嘲一笑,妾室,他们连妾都不算,妾尚且还有个名分,值得卖一卖,他们廉价的卖都不用卖,就能滚的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他们计较了这么多,退让了这么多,原来什么也不是!凭什么! 林无竞承认他这个身份就见不得人,可也不允许这样被人践踏、玩弄! 但下一刻,林无竞陡然从蒸腾的愤怒中回神,他跟夫人时,就是先皇送到夫人身边打发时间的人。 963一更 何况他背后还有林家,他本质上不具备跟夫人谈感情的身份。 虽然……项心慈是很容易让人忘了……可不至于关键时刻想不气力啊,而这仅有的清明让他瞬间回到皇上对这件事本身的态度! 他尚且不甘,皇上呢!以皇上今天的情形,他会甘愿这样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会愿意扮演掩盖忠国夫人与项逐元丑闻的一个棋子!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们! 林无竞骤然起身,向夫人的寝殿走去! …… “林统领。” “皇上有没有来?” 又是这个问题,林统领怎么了:“回林大人,没有。” 林无竞没有再理会他,径自推开殿门向快速内殿走去。 玉焕姑姑被惊醒,从榻上起身刚要说话,林无竞已经走了进去。 玉焕姑姑见状,站在内门边向内看了一眼,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又退到了榻上。 寝宫内。 林无竞站在床边看着褐红色的床上睡的安静的人,心里的担忧在见到她毫无防备的睡容后,安下的心又想到了她加注在他们身上嘲弄的冷漠。 林无竞忍不住想,现在看似什么都无所谓她,是如何温柔、小心的爱着另一个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她单纯又无望的仰望过她心目中心心念念的目标。 林无竞想到那样的情景,心又开始焦躁,她可以谁都喜欢,唯独不可以—— 林无竞的手握紧又松开,又忍不住握紧,想到她还一无所知的时候,懵懂闺中的时候,单纯执着的为谁付出过,便觉得心中不忿,心有不甘! 为什么是项逐元! 还有项逐元那个伪君子,心慈年幼不懂事他也不懂事!根本就是伪君子!畜生!他该做的难道不是纠正心慈的错误,斥责心慈的行为,引导她去追求她的生活! 结果项逐元做了什么!如果说项逐元没有放任项心慈的心里不管他第一个不相信! 他堂堂项逐元,以礼义廉耻、君子端方立足的人,熟读圣贤书、争的朝堂中步步为营的地位,他会管不了后宅里一个行至踏错的孩子! 卑鄙! 林无竞的愤怒全然转移到项逐元身上,如果一开始就知道!项逐元当初有什么脸面处置他! 林无竞怒火一点点旺盛。 床上的人不舒服的动了一下。 林无竞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压抑、愤怒又无措的看着她,他在家中时又何尝听说过项家七小姐的名讳,若大令国公府,百年名望,她一个小姑娘悄无声息的死在里面谁又记得她。 她是不是将自己全无保留的祭献出去,不管不顾,孤注一掷。 项心慈悠悠转醒,顿时看到床头影影绰绰站了一个人,吓的瞬间已经,随即又呼吸沉重的躺平回枕头上,碧藕放在额头上,平复刚刚的心跳,声音带着未睡醒的娇软:“你站在床边做什么,人吓人很可怕你不知道……” 林无竞一动未动。 项心慈缓了片刻,转过身没理会他,再次闭上眼。 待朦胧的将睡未睡之即,思绪飘忽的落不到实处时,似乎察觉出他未上床,项心慈困倦的转过身,眼睛都没有睁开,或许意识还不清醒:“怎么不睡……”人已经再次转过去睡了过去。 林无竞便一直这样站着看着她,借着窗外的月色和甬道处仅有的烛光看着床上睡过去的人,熟悉又浅浅的陌生,她心里会有个人吗…… 先皇、明西洛和自己,还有从不提出问题的狄路都不曾代替她心里一直有的那个位置…… 难道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不比那个人在她身边的时间更久! 窗外泛起一缕鱼肚白,早起的宫人悄无声息的熄灭了廊下所有烛火。 林无竞依旧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床上,眼中泛着血丝。 芬娘上了年纪,睡的不多,也习惯早起。 芬娘知道皇上昨夜没来,便来正殿这里看看孩子。 玉焕姑姑嘘了一声,低声道:“林大人在。” 芬娘闻言,点点头,转身去了偏殿看帝安。 玉焕待老夫人走后,又小心翼翼的掀开珠帘向内看了一眼,见烛光照耀的林统领的身影已经停在多宝阁上:林大人在床边站了一夜? 玉焕不明所以,莫非想让夫人睁开眼先看到他? 天逐渐亮了起来,外面忙碌的宫人更多了,秦姑姑穿戴整齐过来替班。 玉焕同样对秦姑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指指里面。 秦姑姑懂了,没有急着进去,用口型道:“皇上来了。” 玉焕摇摇头:“林大人。” 秦姑姑疑惑,林统领?这个时间…… 秦姑姑看眼沙漏,到早膳时辰了,皇上一般晚上忙到太晚没有过来,这个时候也该带着太子过来用早膳了,怎么还没有过来?“我去叫林统领起床。”被皇上撞见,皇上能冷一天脸,林统领今天怎么如此不谨慎。 玉焕上前拉了秦姑姑一下,示意她别急,看看里面:“小两口玩情趣呢。” 什么?秦姑姑顺着玉焕掀起的珠帘向内看了一眼,只看到多宝阁上烛光映出的已经浅淡的影子。 玉焕:“站了一晚上了,不知道在做什么,让林大人站着吧,都等到现在了,估摸着时辰夫人也快醒了,皇上来了,让林大人从小门走就是,我去公主那里了,这里的事宜已经交代好了。” “行,你慢走。”秦姑姑莫名又看了里面一眼,弄不懂林大人在做什么? …… 项心慈一大早醒来看到床边的林无竞,顿时醒了大半,无奈又心疼:“你做什么。”不对:“你站了一晚上?”项心慈眼底的睡意完全醒了,打算摇动七彩铃的举动停下。 林无竞没有说话,就那样站着看着她,神态憔悴,眼里混杂了无数情绪,反而让人不好解读出里面的意思。 项心慈见状,起身,淡紫色的薄被滑落在腿上露出她里面薄如蝉翼的柔软里,伸出白皙如玉的手臂:“来,坐。” 林无竞无焦距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她轻拍的位置上,仿佛通过这个动作能感觉到她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温柔。 964二更 这样在乎的举动和收敛了傲气的温柔都是假的? “无竞?”项心慈不明所以。 林无竞走了过去,坐到床边,床帐内属于她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安神静气,慢慢回过神来,自嘲自己站了一夜要做什么,他过来,是怕皇上对她:“我没事……” 项心慈歪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如花似雾,上半身缓缓考过去,抱住她手臂:“你这个样子是没事?说吧。” 林无竞感受着她的温度,贴在肩头的肌肤柔软细腻:“……” 项心慈见他不开口,拉开一点距离再看看他,又再次将脑袋考过去:“他昨晚把你叫去批评你了,还是哪里有战事,他打算让你出兵。” 林无竞转头看着她:“你知道昨晚皇上传召我了?” “嗯,问了秦姑。” 林无竞的心一点点平定下来,手无意抚在她的胳膊上,尽在眼前的人,她浅浅的呼吸,真切的关系,她没有起床气的安抚,都是假的? 林无竞微微侧头,闭上眼蹭蹭她发顶,让她的气息填满他混乱了一晚上的脑子,快速想着,皇上就是再不悦,应该也不会杀了她,就算看在太子的颜面上也不会。 但不排除皇上会深思熟虑后,报复性的软禁她,皇上绝对不会允许心慈与项世子旁若无人的纠缠在一起,而他只能当看客。 只是……皇上如果真的对心慈不利,哪怕终身软禁在忠国府,会留下他吗,禁卫军,甚至申德,只要皇上下令,恐怕会反过来成为看守心慈的工具,这些人说是在他们手上,其实还是皇家说了算,关键时刻,申德不至于不审时度势。 项心慈推开林无竞,坐定,神色严肃三分:“你怎了?”他情绪不对。 林无竞已经想好最好的结果,无非是跟她一起被软禁,即便不行,他也会如此恳请皇上。 林无竞温和的笑了,将她重新抱过来:“没事。” 项心慈没有挣脱:“我又不是傻子。” 林无竞笑意深入眼底,抚着她的背,吻落在她发丝上:“是。” 项心慈伸手环住他的腰,撒着娇:“还没洗呢……”人却没有松开,靠在他怀里,手指勾住他的手指。 林无竞顿时情动,迫切想证明什么:“已经很香了……” …… 秦姑姑没想到……好在今早皇上没有过来,但随即又想,皇上怎么没有过来,这么进,按说不应该。不过,也有可能被太皇太后那老祖宗找个理由绊住了。 秦姑姑想到太皇太后亦很无奈,自家夫人让送的那些东西,也不是善男信女,皇上夹在中间有的受,做位忠孝仁义的皇上真难,换做先皇,才不管太皇太后怎么想,跟不管史书怎么写。 …… 临近中午。 芬娘沉人少悄悄将备善的秦姑姑叫到一旁,低声问:“你觉不觉得林统领有点奇怪?” 秦姑姑疑惑,但老夫人这样问,一定有用意,不禁回想林统领今天的所作所为,似乎、好像:“确实有一点。”林统领晨起从不在夫人这里耽误,今天早上却很晚才出来。 以前就算皇上没来用膳,林统领也不会太过,何况今天皇上根本没让人传话说不来用膳,而是林统领直接就没出来; 好像今天也不是林统领当值,林统领却在职位上,可这样的时候也有过不少;那便是林统领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来来往往叫过不少人来来去去了。 秦姑姑心中一紧:“老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太皇太后她……” 芬娘让秦姑姑注意称呼,山庄人人多口杂,不比在家里:“不是。”太皇天后以心慈的性格完全不会放在心上,林统领不至于为女人间的事外放焦虑:“你能跟林大人身边的侍卫打听出林大人让他出去做什么了吗?” 秦姑姑:“林大人的心腹?” “对。” “老夫人等着,我试试去。” “你又乱叫。” 秦姑姑讨好的叫了声‘芬娘’赶紧去办事。 不一会秦姑姑便回来了,神色疑惑不解,隐隐带了些紧张,看到老夫人,立即将老夫人拉到大厅内,在老夫人耳边道:“林大人让他去打探‘皇上在做什么’?” 秦姑姑说完紧紧盯着老夫人:“是不是皇上和夫人吵架了?” 芬娘反而慈祥的笑了:“你紧张什么,就是吵架了你我能有什么作用,就是问问而已,一起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忙去吧。” 秦姑姑有些不信:“真没事?”她想到皇上昨天没来,早上也没过来,现在中午了也没有过来的意思,这么说,加上昨天,皇上一天半没往她们这里递消息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庄姑姑也没有回来。 芬娘肯定的点点头:“能有什么事,你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发生什么事了吧,难免磕磕绊绊的,去忙吧。” 秦姑姑再次看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神色镇定,也觉得或许是……昨天夫人游湖没有带皇上,皇上在闹情绪?不是没有可能。 芬娘看着秦姑姑离开,脸上的笑容收敛下来,心里叹口气,心慈昨天和项世子游湖去了,回来后,皇上就召了林无竞过去,她是觉得皇上恐怕是…… 但不管是不是,都不是她能插手的,知道了也是不知道,等着结果下来便是。 是好是坏,以在这极致富贵的地方走了一圈,希望彼此都坦然吧,她这把没用的老骨头,不知道孩子需要不需要的只能陪陪她,聊表慰藉了。 …… 林无竞叹口气,神色间焦虑未减,皇上没传召大臣,从昨天到现在更没出宣德殿。 长安回的消息说,早晨的时候太医署来汇报太皇太后的病情,皇上没有见。 林无竞不想坐以待毙,不就前让人传话,让庄姑姑带太子过去宣德殿拜见皇上。 庄姑姑刚刚派人传话回来,皇上留了人,但她听着太子在里面哭了好一会了,却没有听到皇上哄人,她几次想进去,皇上都没有应声,庄姑姑怕出了事,让人赶紧传话过来。 965一更 林无竞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但这时候却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大人……”太子那里,万一…… 林无竞何尝不知道,太子是关键,更不能出事,他已经考虑让夫人出面的可能性。 可这无疑会让还没有思考完怎么决断的皇上,立即做出不理智的回应,甚至失手伤了心慈,可如果放任不管,万一…… “林大人……” “冷静点!”林无竞觉得皇上不会没有理智,否则昨晚皇上就决断了,皇上如此宠爱太子即便一时疑惑和愤怒,想不开,也不会长时间将太子排除在外,更何况皇上不是允许太子进去了吗。 皇上心里定然是念着太子,即便因为恨夫人而恨上了太子,也无法改变太子本身就是太子,还身有胎记,皇上历代族谱上没有出现过同代两个胎记的孩子,以太子的地位,也可以让太子稳坐独一无二的位置,即便皇上心里再不喜欢,也注定要培养太子长大,皇上定然不会让太子出事才是。 林无竞想到此冷静了一些,太子是皇上和夫人的亲生孩子,若说谁最疼他,无疑是夫人和皇上。 现在他们尚且如此着急,没道理皇上会不管不顾。但是也说不定,他对他大哥不是也厌屋及乌了。 林无竞突然开口:“来人!” “大人。”在呢! “你去,午饭时间了,就说夫人让问问皇上过来用饭吗。” “是!” …… 长安看眼焦急地庄姑姑心里有些没底。 “长安公公。” 长安见状,立即跑过去。 庄姑姑也急忙过去:“怎么样?” 长安给庄姑姑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送走了亲卫,整理整理衣服,恭敬的弯腰上前,到门口停下,伸出手轻轻拍拍门,两下后,缓慢开口,声音尖细谄媚:“皇上,娘娘那边派人传话来,说中午做了皇上爱吃的下暑小食,问皇上过去吗?” 长安等了一会,宣德殿内久久没有回应,依稀还能听到太子突然放大的哭声。 庄姑姑急的催促他再问一遍,皇上这是做什么,太子半个时辰了,嗓子都快哑了。 “我知道,姑姑别催。”长按深吸一口气,又谨慎小心的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宣德殿内依旧静悄悄的,但庄姑姑觉得太子的哭声好像距离门口近了些? 庄姑姑眼睛一亮,催促长安继续问,必定是太子听到动静,往这边爬来,想到太子一个人无人过问的哭了这么长时间,庄姑姑便心疼不已,皇上怎么能这么狠心,太子才几个月大。 庄姑姑催促着长安再问几遍,多问几遍,太子就能循着声音爬到门边,到时候她就把门打开抱着太子就走,她就不该听林大人安排将太子抱过来,万一太子有个长三两短…… 长安皱着眉,不敢将时间间隔得那么密。 庄姑姑焦急不已:“你快点!快点!” “你等一会儿,惊到了皇上。”都讨不了好。 庄姑姑等不了,她不知道皇上和夫人发生了什么,但太子等不了,这两个人闹就闹,竟然将太子牵扯其中,昨天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闹成了这样子。 庄姑姑忧心太子安慰,直接推开长安:“你不来,我来!皇上……皇上……皇上……”庄姑姑声音沉而坚定,明显不是引导皇上,而是叫越来越近的哭声,给他爬过来的坚定勇气。 长安没站稳吗,吓得心惊不已,不顾崴到的脚,急得让庄姑姑停下,没有这样的规矩,何况还会激怒本就心神不定的人。 庄姑姑不管,她只知道她是太子的教养姑姑、是夫人身边的人,多多少少习惯了皇上的退让,习惯了不将夫人身边的男人放在眼里,本质上被夫人养出的夫人利益至上冒了出来,坚定的要把孩子带走。 就算皇上和夫人真发生了什么,皇上一怒之下向天下宣告太子不在了,回乐乐也是夫人的儿子,不是在这里随便哭的可怜人,你们皇上爱管不管!我们管的起。 就在长安和庄姑姑拉扯间,长安被庄姑姑一把甩出台阶时,里面,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庄姑姑、长安陡然紧张的向门口冲去!突然,尽在咫尺低呵随即而来:“滚!”声音暗哑。 长安吓了一跳。 庄姑姑下意识要敲门,她要看眼太子! 长安立即忍着身上的痛,坚定的拽着庄姑姑离开。 庄姑姑确定听不到太子的哭声,心里更清楚皇上疼爱太子,如今已经有了动作,就不会任由太子委屈下去,才放心地让人拽着走。 庄姑姑被拉出很远,甩开长安的手,神色已经如常,只是奇怪:“皇上怎么了?”拿太子撒气!真有事跟夫人闹去!他们两个又不是没打过! 长安疲惫的坐在地上:“你少说一句吧,出大事了,皇上昨天传唤了林大人,问的是夫人和项世子的事?” 世子大人?庄姑姑想到什么,顿时有些心虚,但又瞬间恢复如常:那又怎么样。 长安顿时扼腕不已:“连你都知道!”蠢成这样的庄姑姑都知道,那就不是暧昧那么简单了,皇上竟然没有怀疑过,令国功夫那样严谨的地方竟然会出这种事,简直耸人听闻。 上次皇上和项世子在别庄还谈了那么久,可见皇上并没有怀疑过,如今却被像傻子一样欺骗,皇上心里不定如何恼怒。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林大人和狄大人,皇上还没有生气。” “你少说两句吧,皇上平日谦让着夫人,你真以为皇上是你们家夫人附庸了,好好动动脑子!”明大人现在是皇上,皇上懂不懂,他是看得见,知道明帝的性情,不是在忠国府那么好说话,相反,有些无情。 庄姑姑一脸不解:“难道不是,又不是我们夫人拜了天地的男人,合则来不合则散。” 长安惊的从地上跳起来赶紧捂住庄姑姑的嘴:“闭嘴吧。”真敢说,不怕掉脑袋。谁拳头大说了算明白吗!皇上明显不绝对他是见不得人的人。 总之,最近都小心些吧。 966二更 林无竞听完传话,松口气,皇上能照看了太子便好,说明皇上理智尚在,但又觉得更糟,是不是说明皇上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是留子关母,还是…… “你在这里干什么?神神叨叨的。”项心慈扶着秦姑姑的手从台阶上走下来:“在里面看到你的人来来回回好几次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林无竞急忙回头,尽量维持着脸上的息事宁人:“没什么事,你怎么出来了,现在太阳正烈。” 项心慈看着他:“宝珠没那么热。”视线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你今天一天都不对劲儿,不是,昨晚就不得劲儿,出什么事了?” “没有,刚到,换岗上需要重新安排所以……有些忙。” 项心慈:“林无竞,我不喜欢问出的话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谁也一样。” 林无竞只能恭手:“刚才庄姑姑传话说,太子殿下一直在宣德殿哭,但现在已经没事儿了,皇上将太子哄好了。” 项心慈皱眉,依旧怀疑的看着他,乐乐哭而已,他哪天不哭,又不是什么新鲜是,即便他们要表达明西洛哄孩子的狼狈,也该像玩笑一样向传几个亲近的人,嘴上再抱怨皇上过分的溺爱,而不是他现在这里焦虑不安。 林无竞确实在不安。 “抬起头来。” 林无竞硬着头皮抬头。 项心慈看着他,神色突然一紧,难道:“乐乐出事了!”话落慌忙向宣德殿而去。 秦姑姑闻言愣了一下,难道老夫人觉得不对,是因为太子殿下出事了,惊的急忙跟上。 林无竞没料到夫人会想到那方面去,赶忙跟上,但这时候夫人过去,无意撞到皇上枪口上。 一时之间,他只能跟着,不知道该拦下夫人好,是让夫人这样冲动的过去,在皇上或许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两人吵开,还是等待皇上一个深思熟虑的结果对夫人更没有伤害性。 林无竞跟的越来越快,直到夫人星光摇曳的衣角飞落他的手上,林无竞快速拦下夫人,不让夫人打没有准备的仗。 “放手。” 林无竞牢牢地钳制住她,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她,待着自己昨夜同样的不满和埋怨,却又尽量收住:“皇上昨天问了您和项世子的事。” 秦姑姑想上前解救小姐的脚步顿住,皇上……知道了……突然有些慌。 “那又怎样!所以他今天拿着乐乐出气!”项心慈怒火燎动,整个人如火种即将展翅的凤凰,恍的人睁不开眼。 林无竞没想到夫人是这个态度,没有一点心虚,没有对他们的愧疚,更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她真切的在恼皇上对殿下,因此而淡薄的父子关系。 为什么,夫人守了这么久的秘密,难道不该是秘密被切穿厚的惊慌无措,或是心虚胆怯,即便都没有,也该有一丝愧疚,但现在…… 好像这件事根本无关痛痒一样,根本不值一提,夫人不喜欢项世子?怎么可能?没道理。 项心慈非常镇定的盯着林无竞,她怎么可能不在乎,她刚刚脑子瞬间乱在一起,前生就是从此奠定了一切的杯具,争权夺势、你死我活、残杀阴谋的开始。 但如今,最初的惊慌过后,又有一丝尘埃落定的坚韧和解脱,和近乎无情的冷漠,原来……她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并为此做了足够的准备。 最后的结果无非是鱼死网破,死是归宿,上一次又不是没烟消云散。 项心慈重新转身,脚步慢下来,却坦然无畏,这过眼云烟,几世繁华,除了对不起一直无怨无悔照看他的父亲,她没有可愧疚人,而一直握在手里的人,会跟着她离去。 能让她坦然面对的,是她肯定的项逐元始终会落在她身上坚定的目光和跟随。 项心慈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甚至还不如上一世二十多年的沉浮肆意,可又比上辈子,多了心平气和的宁静和安详,不至于歇斯底里,失手害死了撩到困苦的大哥。 这一世他还是骄傲风月的项家长子,定格在没有对自己疲惫的目光里,似乎短短几载比上次四十年圆满、知足。 秦姑姑拉住夫人的衣袖:“夫人……” 林无竞也拉住她:“心慈……” 项心慈回头,看着林无竞,世家子弟,一身好相貌,是喜欢她的人。 项心慈伸出手放在他肩上:“无碍,一些小事而已。” 林无竞却心惊胆战,瞬间握住她的手:“心慈,你和世子没什么对不对?”因为没什么所以不在乎,他迫切想听到是。 “别急,没事,我不会让他迁怒你。” 林无竞瞬间拉住项心慈,他觉得很不对:“我不在乎他迁怒,心慈,心慈……”她怎么了,为什么…… 项心慈异常坚定的抽出自己的手:“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不需要!” 项心慈却没有回头,不管从前,还是这辈子刚开始,她怎么说服自己,她本质上都不愿意放手项逐元,那个人就是化成灰、背叛家族、失去所有、怨恨她,也要之属于她,看着她,一切情绪属于她,只有如此,她才能安心。 所以……这个无论如何最后都会让所有人难堪,让家族蒙羞的结局,随着明西洛的愤怒,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湮没在历史尘埃中也好,对一切都是解脱。 对她也是,否则就不是她自己偏执的弄死了项逐元,而是毁了项逐元,让大伯难堪,让父亲愧对家族,让所有真心相待项逐元的人痛苦不堪。 最后项逐元也会在他们的失望里日渐消磨,再不是她眼中高高在上的大哥哥,如果那样不用别人动手,她也会杀了一无是处的项逐元。 所以,怎么看都觉得现在不错。 她除了需要跟父亲说一声‘保重’,可以接受,甚至可以说让明西洛帮忙安排她和项逐元的结局。归依尘土,留给项家的是伤怀,而不是耻辱。 只是始终有些对不起明西洛,好在彼此没了上辈子拜过天地的承诺,他也没有以前那么恨吧。 967一更 “心慈!” 项心慈已经顾不上林无竞,若是以前,明西洛不会拿孩子出气,而是悄无声息的把已经麻木的恨深埋在心底,只等着伺机而动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痛不欲生。 如今如果恨的不够……她该担心的似乎是明西洛不赐死她怎么办。 还是赐死吧。如果不够气,自己再说些拱火的话,应该也能凑效。 项心慈是抱着成全明西洛的心的,慢慢往前走着,脚步越来越平静,他会非常想让自己这个东西死的无影无踪。 秦姑姑拦住了林无竞还欲上前的脚步。 林无竞焦急不已:“姑姑!”夫人情况不对,她感觉不出来! …… 项心慈站在宣德殿外,长裙摇曳在地,仿佛比权势之巅的虚幻融合在一起,让见到这一幕的人,享尽了一生的地位和容色。 长安等人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项心慈伸出手,关了一天的宣德殿门缓缓打开,她无法体会明西洛切实的痛苦,但如果她尚尊重这个男人,应该与自己失去大哥时不差凡几,所以但后那几年,想安抚他痛苦的心是真诚的。 所以结束在没有蚀骨饮血的痛苦前,未必不是救赎。 大殿内宽广明亮,十二根石柱上,五爪金龙盘旋而上,威严肃穆,陈列的摆件厚重大气,仿佛也带着震慑人心的骄傲,坐在正中位置上的人,稳稳压住这一切,帝王威慑。 项心慈走进去,长裙划过高高的门槛,慢慢落在光亮的青石砖上,姿态轻盈,娉婷妙美。 明西洛看过去。 项心慈无惧结果,自然不生怯心,只是叹息他眉宇间轻生的愁苦,仿佛在越来越接近她曾经更熟悉的明西洛,而不是现在意气风发的他,这一切,让她不自觉得软了声音:“怎么没回去用膳?” 梁轩晟闻言瞬间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西瓜皮,哇的哭出来,嘴里还含着被自己千辛万苦撮下来却怎么也咬不碎的绿条花纹,哇的伤心不已。 项心慈走过去,温柔的俯下身在不惊吓孩子的情况下,将指甲盖大小的西瓜皮从他嘴里取出来,欲抱起他。 明西洛眼中的不甘一闪而过,手臂瞬间收了一下。 项心慈没有妥协,手依旧放在在孩子身上,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色彩,清冷一片。 明西路松开手,似乎更加狼狈,有怨恨有不忿,想质问她什么意思,当初选择自己是不是也知道做了不可见人的事,此生无望,才随便找个人享受私欲! 但又问不出来,有些话一旦出口,两人之间便没有收回的余地,而最后被放弃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不甘,更不想轻易结束,恨与焦躁交织,怎么看现在都不是鱼死网破掐死她的时候,只能忍下要碾死自己的蚀骨怨恨,逼着自己低声解释刚刚的行为:“我看到了……正准备取出来……”为什么要妥协! 项心慈将孩子抱起来,声音同样不高,同样温柔,没有责怪:“嗯,看到了。庄姑!” 庄姑姑快速冲进来,从夫人手里接过哭泣的太子,礼也忘了,头也不回的带着太子下去吃饭。 宣德殿的大门重新关上。 偌大的宫殿内,仅剩两个心思各异的人。 明西洛想开口,缓和突然怪异的气氛,至少不想让项心慈看出他的异常,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公让他不得不退,更不想局面更糟糕。 但沉重的不甘,压的他做不出对他最有利的举动,僵硬的让他觉得狼狈又怨恨自己退却。 项心慈看着他,发现无论多少次都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他,按个从未被岁月好好相待过的,如今又脆弱、纠结的他,这些东西会一点点压垮他,让他心里种满仇恨,无法脱身。 虽然这一切多半是她造成的,同情来的廉价又让人不耻。 项心慈还是上前几步,下意识伸出手,将他头埋在自己腹部,手一下下安抚的拂过他后颈。 明西洛心里烦的像被凶兽挠了一爪,果断拉开她的‘施舍’!中途手不受控制的加重了甩的力道,最后又快速收敛力道:“对不起……” 项心慈看着自己的手腕,自嘲一笑,果然自不量力了,随即收起了没有必要的温柔,高贵从容,冷静的后退几步,做到了一旁的座位上:“客气了。” 明西洛有些不悦,看着她这样,一样心生起伏,他比所有人都看不起弄不死又得不到她的自己,但又沉默下想吸干她血的恶念,克制着解释:“最近被太皇太后闹的有些烦,不是有意的。” 太皇太后,什么东西,明西洛不提她都忘了这个人:“能两次甩开我的手,我还坐在你面前,可见就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一次又一次给你了挑衅的机会,是我的问题。” 明西洛有些急:“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只是心情不好……” 项心慈现在想的,无非是自己两个孩子还小,希望活下来的人看在他们这些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上能照看孩子一二,若实在觉得孩子碍眼…… 不是,项心慈看向他,明西洛什么意思?他没有打算提? 上辈子他忍,无非是他身份低微,奈何不了自己,不得不向令国公府背后庞大的势力低头……但他功成名就后也报复了。 以明西洛如今的地位,他需要隐忍仇恨? …… 林无竞看着不肯让开的秦姑:“秦姑,你是不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皇上非常介意夫人和世子的关系您知道吗!”皇上极有可能—— 秦姑姑明白,可又觉得不会很严重,林无竞和狄路在前,甚至前姑爷是先皇,怎么也不该有什么更坏的结果:“你冷静点……” 林无竞冷静不下来,他看着秦姑,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乐观:“秦姑,就连我也很介意,我尚且一再说服自己不过是先皇挑中的合适人,心中还有不忿,皇上会善罢甘休!所以,没有你和夫人想得那么简单!” 秦姑姑强撑着,她也觉得夫人进去时不对,可:“那也是夫人的决定……” 968二更 何况有夫人和老爷还有孩子在,夫人不会乱来才对,耐心道:“你进去只会让情况更糟……让夫人去,也许只是吵的厉害些罢了,以前又不是没有闹过。” 怎么就不明白。 “如果真的……就算你进去也改变不了结果。” …… 项心慈若有所思的看眼自己手上颜色饱满的丹蔻,小指的指盖上画着一条锦鲤,纤毫毕现,憨态可掬:“没有要问我的?” 明西洛突然想被踩了尾巴一样:“你什么意思!” 项心慈声音依旧平静,欣赏着那条鱼:“还是问了吧,放在明面上来个痛快,也好过你将气撒的不尽兴,到头来我受的莫名其妙,你也烦、我也燥,弄的更难堪。” 明西洛看着她不痛不痒的神色,无名火蹭蹭往上冒,一次次让自己冷静的劝说,真对着她时冲动瞬间占了上风,轻易击垮了他建立了一天的防线,筹谋了一夜的无用‘逻辑’:“你还怕难堪!” 项心慈叹口气,看向他:“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向我欠了他一样跟我说话。” “那你跟项逐元什么关系!”明西洛不管不顾的盯着她,眼中火光肆意!不管不顾! 项心慈让他看着,他以前发怒从来隐忍,无非是将桌上的茶壶打落在地,转身就走,这样质问她的气场他没有。 项心慈仔细想想:“……说不清了,什么都有吧。”项心慈若有所思,似乎也想用一个词总结,却哪个都觉得太浅显。 明西洛被她眼里的坦然激的心瞬间锁紧,恨的一掌拍碎了眼前的桌子,桌子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散了一地,他眼睛赤红的盯着项心慈。 长安、秦姑姑,林无竞心都慌了一下,里面怎么了? 项心慈依旧坐着,除了几滴四散的茶水落在她曳地的裙摆上,让色彩更加艳丽,什么都没有。 明西洛隐忍压抑:“为什么——” “不知道,最初是看他不顺眼吧……不是说吗,一个人对一个人最初的关注可能是他身上有你没有的东西,智慧、财富、权势,甚至自由,很多很多,具体的已经忘了,后来……慢慢便如此了,接受不了?”确实挺让人难做的。 明西洛看着简单诉说的她,发现从她询问的眉眼间给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令国公府的项世子,风靡整个梁都城的世家公子,同代翘楚,折服的不单是闺中女子,他们更能领教这位世家公子的风采,风度翩翩、谦逊有礼、学识渊博。 这样的项逐元无论是谁,都能轻易被他吸引。 项心慈笑了。 明西洛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他是你堂兄。” “嗯,所以有些可惜。”项心慈眼中的惋惜一闪而过,沉入眼底,不让人追寻。 明西洛像被人打了一拳,再问下去就是自取屈辱!他明西洛不过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这个答案让他如烈火焚心,痛不欲生,碾碎了他的尊严和所有!她凭什么如此! 项心慈看着他,似乎担心又似乎解脱。 明西洛第一次后悔认识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永远关在令国公府永远不要出来! 项心慈似乎听懂了,随即温柔无比的笑道,似乎想起了好玩的事:“他心疼我呀,怕我在那座宅子里无聊,他拗不过……”我。 “不要说了!但凡梁公旭活着,你们都不得好死!” “梁公旭吗?不会,他更厌恶你。” 明西洛似乎愣了一下,这句话让他的思绪短暂的从被项心慈气到混沌的脑子中抽离了一瞬。 项心慈被他的反应逗乐了:“要不然你以为狄路、林无竞为什么存在,他烦你,最后都留了林无竞恶心你,他应该临死前还和林无竞说了什么,弄不好,还有什么如果他跟够我二十年,会有一道空圣旨送给林家,不是没有可能。” 明西洛看着她,梁公旭给他添堵的行为莫名的让他的心一点点冷静下来。 项心慈疑惑,但疑惑随即消失,不怎么在乎。 两人突然沉默下来,大殿内除了阳光照进来的暖意什么声音都没有。 明西洛沉默了很久,突然道:“以后……你跟他不要再见面了。” “我最烦别人告诉我可以去哪,不可以去哪,谁也不例外。”神色骄傲自负、不会妥协。 明西洛又急了,还有暴躁:“你这个样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管他。” 明西洛一口恶气噎在胸口,一时间没有对出话来,过了好久,才咬牙切齿道:“项心慈,有没有说过你自私自利!不识好歹!” “有啊。”项心慈认真数一数:“曹氏、你。” 明西洛闻言自己将自己气个半死,他为什么要跟她讲道理!为什么相信能感化这种女人!她自始至终想的只有她自己,根本不配任何人真心相待! 项心慈看着他眼底升起的冷意,觉得可以了:“手法干脆点,我不喜欢拖泥带水,主要也疼,如果可以让项逐元给我收个尸。” 明西洛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你配死得其所!” 果然还是要鞭尸,下慢性毒药,让他看着死个一两个月最后才咽气吗:“我觉得以我们的关系没有必要那么恨吧,差不多发泄一下仇恨,骂两句,给个痛快算了。” 明西洛看着她眼里隐隐亮起的光彩,让她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仿佛即便轮回结束位列仙班的上人,诡异又带着让人灼热的光彩。 明西洛突然上前,手掌顿时压在她肩上。 项心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 明西洛顿时有些急:“来人!” 长安、长福、林无竞、秦姑姑同时推门而入:“奴才(奴婢)在。” 明西洛看都不看他们:“传太医!” 项心慈一脸茫然:“怎么了——”便觉得颈间一痛,慢慢失去了意识。 …… 忠国夫人寝殿内。 太医开了药已经悄无声息退下。 卧室内点起了安神香,清幽的香气弥漫在每个角落。 明西洛沉默的站在窗前,没看床上的人。 焦迎、秦姑姑被打的浑身是伤,不知是生是死的在外面跪着。 969一更 林无竞被人压着跪在庭院中。从宣德殿回来到现在,明西洛没对他下过一丝命令。 玉焕姑姑等人不安的等在外殿,一会看看走廊上的秦姑姑,一会张望外面的林统领,她们雅棠宫里里外外已经守满了皇上的人,属于夫人带来的禁卫军被关押在各地的院落不准外出。 焦耳担忧不已:“姑姑……” 玉焕急忙瞪她一眼:“别说话。”想死吗,长安还带着人在一旁站着,人多口杂,小心被人抓了把柄。 焦耳更担心了,皇上抱夫人回来后,便没允许她们进去伺候,太医刚才匆匆离开,玉焕也拦了没让她问。 焦耳压抑的哭着,焦迎和秦姑姑是因为要往项家传消息被皇上下令打成这样,整个雅棠宫的气氛全变了,她们被软禁在这里连给秦姑姑和焦迎送药都办不到。 玉焕比焦耳要镇定一些,她从小身在宫廷,伺候过两任皇后,朝荣夕灭的荣华见多了。 反而是焦耳她们,被忠国夫人的行事风格带的有些天真,风浪经的太少。 …… 天色渐渐晚了,雕梁画栋的偌大山庄内亮起了烛灯,一隅发生的变动未惊起任何风浪,一切还是如常安静。 芬娘站在走廊的尽头,瘦小的身影如山岳般无畏,路过长廊时,她平静看着‘封禁’的主殿,目光宁寂从容,又坚定的转身离开,一切归心,看破生死迷障。 …… 珠帘轻纱的奢华寝殿内,夜明珠散发着清幽的光,安神香静静的燃着。 明西洛依旧站在窗边,看着夕阳落下,月色爬上树梢,群山化作虚影压下来,心情像夜色一样沉重的喘不过气来,她是最直接的刽子手,手持利器,却不自知的诉说悲怜。 他凭什么听下去!他一句废话也不想听她说!更不想成全她! 结果,明西洛更加悲哀的发现,时至今日,有了乐乐,他依旧像多年前一样没有制衡她的筹码,却让自己一次又一次陷入这个死循环,而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让他清楚看到自己的自大、自以为是,甚至让项心慈更深的捅了他一刀。 果然不长记性,每次都已经觉得是最坏的结果,可还有更坏的等着他! 他当初怎么会觉得自己能改变她!明西洛快被自己蠢笑了,落得这样的境地,就是他咎由自取!甚至连怨恨的人都没有,因为项心慈从来没有向他承诺什么,是他疯了一样跳下去! 明西洛也果然笑了,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隐忍压抑,心有所属! 她凭什么对着他毫无愧疚的说出那四个字! 明西洛突然折返回床边,如深夜降临的恶鬼盯着床上的人,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让她尝尝什么是痛不欲生, 但床上的人躺的安详宁和,一张天下无争的脸此刻弱小的不再散发令人压抑的气息,简单仿佛没有任何攻击力。 可他依旧记得她眼底跃跃欲试的几乎解脱般的光亮,犹如烈阳毫不留情的直接刺入他心底,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成全她的‘心有所属’!他连威胁她生死的筹码都没有! 孩子也不及一个项逐元让她侧目吗! 事实就是……没有。 他,明西洛,容下林无竞和狄路后,比上次更狼狈的将自己陷入连反击的言语都没有的境地。 因为这个人是他一次一次要抓在手里,一次次主动凑过去,如今落得这个结局,就是他咎由自取,他没有资格怪这个冷心冷肺的女人! 他所有不甘、怨恨都只能冲着自己来,时至今日连为自己孩子讨个说法的立场都没有,因为孩子都是他要求生的,是项心慈‘伟大’的成全了他。 呵,多伟大! 明西洛眼底的痛苦、压抑、悲愤交织在一起,每一种都是蚀骨之痛,发不出去、延伸不得,只能反击回心底,一次次冲击他的承受力:“我……哪一点对不起你……” 明西洛眼睛赤红的盯着床上睡颜安静的人,痛苦几乎让他承受不住一次次自厌的反噬,却只能咽下一口口血盯着床上的人。 突然明西洛觉得一晃神的刹那,心底涌出一股直冲脑海的恨,恨意来得干脆又直接,没有迷离纠缠、没有茫然无措、不是压抑痛苦,恨得畅快淋漓、高高在上又骄傲自负,这股恨仿佛要将床上的人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还不甘心! 明西洛觉得目光突然间贪婪、绝望、癫狂的注视着床上的人,身体一步步向前,好像在向前又好像没有,明西洛不像想他有没有上前,意思沉寂在这股肆意的恨中,灵魂都解脱的永生。 明西洛好似慢慢的俯下身,骄傲不屈的阴森目光,让他不屑于坐她躺过的床,他的手缓缓抬起,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颤抖的滑过她温热的肌肤,嘴角露出一抹更为癫狂的笑意,宽大、有力、布满厚茧的手,猛然掐住她的脖子。 床上的人顿时大口呼吸,表情痛苦。 明西洛瞬间小心小心的松开,动作堪称温柔,但如果有人在,便会看到明西洛现在的诡异,他的面部表情仿佛完全撕裂开,一半痛苦一半癫狂。 癫狂明显占据上风,下一刻又猛然掐住项心慈的脖子。 项心慈神色扭曲,手痛苦无力的攀住无法撼动的手。 “挣扎……”刺耳低沉的声音缓慢的响起,没一个字都不着急,慢的似乎有雅兴耗尽一天的时间:“最有资格让你死的人难道不是我……” 项心慈眼睛似乎睁开了一瞬,又在药力的作用下无力的闭上,下一刻却软软的松开了攀在男人手臂上的手,下一瞬手臂突然跃起挠明西洛的脸:“不是……”但声音无力,又陡然归于沉寂。 明西洛瞬间回神,发现手掐在项心慈的脖子上,床上的人脸色青白,已经没了呼吸。 明西洛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情绪快速掐项心慈人中,此刻他心中一无所有,只知道她不能死,她必须活着! 970二更 过了很久。 项心慈痛苦的皱眉,却没有醒来,又昏睡过去。 明西洛瞬间瘫软在地,却不容拒绝的拖着沉重的身体离开床边,坐到距离心慈最远的木椅上,那种被梦境困扰过后的倦怠感清晰明了。 刚刚……怎么了? 那种从心底生出的对一个人的怨恨,毫不犹豫、干脆直接,让人沉迷却也心惊。痛快、坚定、鲜明、执着的恨的浓烈、不屈。 难道,那才是他心底最想做的事,明西洛自嘲一笑,他还不如一个虚幻来的能爱能恨。 可现实里,他不过是自己找上门去要扑火的飞蛾,难道还能怨火势太大?烧死了他! 他什么起也懦弱的开始做梦了,明西洛瘫在座椅上,神色却异常坚定,他就是他,不需要任何载体,不需要沉迷在虚妄中的恨,他不至于懦弱的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 明西洛想着,却被现在身处情绪中心的心绪影响,恨得咬牙切齿,头昏脑胀,又被所有无能为力缠住,怒极攻心,涌出一口血,狼狈不已。 明西洛看着手上的血渍,突然笑的比刚才的发疯时的表情还癫狂,对!失败!他一开始就追求了不属于他的人!自命不凡的追赶了远在天边的星空月色!最终是虚幻、一场空! 明西洛收敛了笑,苦涩的撑着疲惫的身体起身,踉跄的走了出去…… 他承认了,他与项心慈从来就是他强求,他还要感激对方松散的道德,给了他拥有这个人的机会,也算了却过心愿,与星光在一起过…… 玉焕见皇上突然出来,吓的顿时跪好。 明西洛看也没看这里的人,不带一丝狼狈,孤傲冷肃,没有一丝感情的走了出去。带走了所有侍卫。 林无竞在明西洛路过他身边时猛然一惊,觉得这个人…… 明西洛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吗,从此,她的事与他再无关系。 林无竞茫然的望着皇上的背影,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皇上……怎么了? “林统领,快来!” 林无竞瞬间起身,让人先把秦姑姑和焦迎抬下去,请太……林无竞想到刚才皇上的背影,直觉将‘太医’两个字收回去,以秦姑姑等人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请太医,平日里她们可以用,是因为夫人…… 林无竞改口:“请大夫。”并将关押的禁卫军放出来,封锁所有门庭,嘱咐所有当值的人,不能将今天发生的事泄露出去,派人急忙去安抚老夫人。 确定一切处理好,林无竞急忙回应玉焕的呼唤,快速进入殿内,查看夫人的情况。 项心慈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掐痕清晰无比。 林无竞瞬间上前,急着探夫人的气息,确定夫人活着虚脱般的松口气,活着便好。 玉焕见状,腿一软,急忙扶住高脚凳才支撑下来,刚刚一进来看到这一幕再联想到皇上离开,她瞬间吓破了胆,没敢碰床上的主子,幸好,幸好:“奴……奴婢没有让……让任何人看到。” 林无竞握了夫人的手,又松开:“去拿遮瑕膏,一会老夫人和梅姑都会过来,不要节外生枝。” “是。”玉焕深知宫中之事忌讳陌生,神色尽量恢复平静,急忙去做,不能让那些人看见这个痕迹,免得好心办坏事,万一皇上后悔了,最后皇上和夫人之间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最好连夫人都不要知道这个掐很。 林无竞坐在床头,看着床上睡着的人,手指颤抖的抚过她脖子上的痕迹,这样的力道,足以要了夫人的命。 皇上要夫人的命,林无竞想到刚刚差点……心里一阵抽痛,手掌拂过她的脸颊,庆幸又不得不冷静。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这样的掐痕再联想到皇上刚才离开时候的表情,皇上眼底的决绝没有任何悲伤、犹豫,以后忠国府恐怕得不到皇上庇护了。 最坏的也是最好的消息是,皇上带走了御林军,可见没有软禁夫人的意思,林无竞一时间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如果皇上软禁了夫人,证明皇上心里到底在意,但如今……林无竞反而不确定了。 皇上什么意思?结束了吗?如果这样……未尝不是好事:“夫人……夫人……” 玉焕拿着遮瑕膏走了过来:“林大人不用叫了,我刚刚问了大夫,夫人喝了药房里还点了安神香,不到天亮醒不过来。” 芬娘急忙走了进来。 林无竞起身为老夫人让开位置。 芬娘看眼床上的人,松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刚还坚定不已的眼里顿时染上雾气。 林无竞见状,安抚道:“老夫人,没事了。” 芬娘赶紧擦擦眼泪,怕添了麻烦:“林大人今天我守夜,会不会不方便。” 林无竞看玉焕一眼。 玉焕开口道:“方便,方便。”夫人脖子上的痕迹已经掩盖完整:“今晚麻烦老夫人和林大人,奴婢去看看秦姑姑。” 芬娘谦逊的送走玉焕,回到床边,没去擦心慈脖子上的痕迹,也没问淡淡的粉脂香,她们当年少不得这个,最是明白不过,何况还是她的方子,年轻时客人们用了鞭子,痕迹还没有消失就要待客,少不了这些东西。 芬娘苍老粗糙的手,握了一下女儿软绵的手掌,又急忙松开,担心划伤了她。 林无竞见状,看眼没人的房间开口道:“老夫人不用担心,夫人的精神状态没有大碍。” 芬娘点点头:“嗯,我听秦姑提过……” 焦耳急忙端着药进来,刚才她和玉焕姑姑同时冲进来,玉焕突然让她去煎药,她没有多想,以为夫人又发了急症,急忙去了。 林无竞急忙接过慌张的焦耳手里的药。 焦耳已经扑倒床前,见夫人真的没有大碍,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们夫人怎么了,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皇上刚刚将所有禁卫军都软禁了起来,岂不是说皇上说要她们夫人的命,她们夫人就没了!太可怕了。 林无竞被她哭的烦躁:“焦耳,去看看秦姑姑。” 971一更 宣德殿内,一盏烛火孤零零的亮着,偌大的宫殿里一个伺候的宫人也没有。 就连那盏仿佛风一吹就散的烛火,也尚且不及雅棠宫偏殿的侍女宫灯仪态妖娆,但又有谁能说这里的灯光比宫灯要弱。 明西洛下意识握了下拳,依旧维持着回来后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手。 他无法相信他会对项心慈下手,且如此不留余地! 明西洛神情冷肃的将握起的拳松开,他承认当时他恨她不假,但他更确定更多的是怨恨自己一再上前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想发泄的怨气绝对不是让她死就能了解,最愤怒的时候也无非是要看着她求饶,让她求而不得、失去所有,而不是要她命! 她的命怎么能解他的怨。但在她床边时,他仅仅一个晃神,手仿佛不受控制般要杀了她,不计后果、深入骨髓,她不死便不休的恨意肃杀。 明西洛皱眉,他心底深处想杀了她? 明西洛将手放在桌子上,重新看向窗外,神色更冷了几分他十分确定没有……因为没有立场,所以无力感更胜想她死的心,那一刻的恨,畅快却没有依据。 而且,他就是想至项心慈与死地也不会……那么做,简直…… 但明西洛又不能否认那种感觉好像属于他,这也最令他不解,不该属于他却属于他……很矛盾不是吗? 到现在明西洛都不敢相信他有一瞬想亲手杀了项心慈,如此偏激且不留余地,可他偏偏做了。 如今明西洛连解释的心都没有,心慈认为是他本意便是他本意吧,何须再纠缠下去,让自己更狼狈不堪。 长安端着膳食躬身站在门外,神色焦虑,皇上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刚刚从雅棠宫回来虚弱成那样,也不让请太医,这怎么行。 长安看凉的饭菜,咬咬牙,拍拍门,小心呼唤:“皇上……” 宣德殿内静悄悄的。 “皇上……” 殿内唯一的烛火随着窗外的风,恍惚了一下,又缓缓平静。 “皇上……” 明西洛疲惫的撑住额头:“进来。”声音低哑,疲惫无力。 长安如蒙大赦:“是。” …… 宣德殿内点起了安神香。 长安原封不动的收走了为皇上准备的夜食,看着皇上在烛灯下批阅折子的身影,临出去前,又往香炉里加了几片安神片。 烛火静静的燃烧,朱笔平稳的落在纸叶上,势走乾坤安定因果,映照在窗上的身影单薄安宁。 明西洛揉揉眉心,喝了口茶。 月色渐渐暗淡,明西洛朦胧中似乎又看了熟悉的梦境,她一身朱红嫁衣信步走在他身侧,年少绝丽、明艳动人。 明西洛仿佛被抽离的房梁上的旁观客,目视这不止一次看过的场景,亦看清了她院中对这场谋长婚礼的不耐烦。 而里面‘扮演’他的人,不管第几次都能轻易让人看穿他的倾慕和欣喜。 明西洛冷冰冰的看着,以前尚会评价一二,今天却了无兴趣,有什么可看,他们两人连昙花一见的幸福都没有。 一身红衣的女子将高高在上刻在了骨子里,正眼看‘男子’的次数都不多,至于以后明家里的人,恐怕这位七小姐根本不认识。 这场婚姻根本不是结两人之好,自始至终只是女子到了成婚年龄,该有一场婚事而已。 明西洛甚至懒得看,场景不断转圜,也不能动摇他分毫,这里的一切尚且不足夜色、天明的景色吸引人。 画面中吵闹越来越密集,明西洛仰头看着天,对此毫无兴趣。 男人的无奈和退让司空见惯,女人的步步紧逼…… 明西洛突然觉得,应该不算步步紧逼,高高在上的项家七小姐只不过是过着她习惯的生活,享受着属于她的一切,不想不为任何人改变而已。 而男子娶了女子后,便由令国公府私下运作,年底便官升一级,曾经的恩师和岳父更是在女子怀孕后,难得酒后失态的说起,为他铺就的康庄大道。 一直仰头看天的明西洛猛然觉得,如果不是男子太执着要一个缥缈的回应,这应该是一场再完美不过的婚事。 一位不多事且实力雄厚的妻子,一位急需舞台一展才华的年轻人,难道不是天造地设各取所需。 所以,那个男子为什么要强人所难,拿着得到的权势地位、难得的契机,一展宏图,醉卧美人膝不好嘛,何必让大家都难堪。 仰头看天的明西洛无意识的闭上眼,肯定着自己的客观评说。 突然明西洛觉得天空一黑。 他缓缓真开眼,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但又有不同,他年岁更长,周身的气势压的 明西洛正色几分,收起一直的漫不经心。 ‘明西洛’一身飘逸广袖玄衫,腰间悬着龙纹玉佩,静静的与他同时漂浮在宫中,眼中透露着对此人如父对子发泄不出的怨恨,声音更如幽渊的恶鬼:“你刚才想什么。”一字一句。 明西洛声音比他更慢,这种梦境,一次次重复,意义何在,明西洛声音极尽嘲讽:“我想的不对。” ‘明西洛’瞬间愤怒不已,蒸腾的黑渊顷刻间席卷整个梦境,他仿佛被人冒犯,刹那间压碎了所有色彩,狰狞的向明西洛扑去,猩红的眼里留下两行血泪,面目狰狞又可悲:“你滚!” 明西洛乍然清醒,手里的朱笔不其然掉落,晕染出一道刺目的痕迹,烛火摇曳了一瞬又恢复平静,窗外已经泛起一抹亮色。 明西洛才发现自己刚刚睡着了,还做了一个不算有新意却也因为心底的‘魔障’又有所不同的梦。 明西洛将朱笔放回原位,揉揉眉心,有些可笑,梦里的人比他能想像的更可笑不是吗。 明西洛却没有笑,靠在椅背上看着昏暗的龙凤宫梁,梦中人的影像一点点在他脑海重聚,那张本意气风发、携势而来的身姿,最终定格在那样的恐怖、不甘里,看着让人心底发寒。 972二更 试问他会想看到自己落得那境地吗?在一场男女关系中,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样子…… 指望谁同情他、解救他吗?还是梦中的女子拉他一把? 明西洛突然笑了,笑完又慢慢平静,凭什么呢,她不是自以为公平了给了你一飞冲天的机会…… 可……他想要了吗…… 明西洛抹把脸,起身,主动叫了长安:“洗漱吧。” 长安险些喜极而泣,皇上终于传唤他了、传唤他了:“是,是。” 明西洛将穿了两天的衣服解开,所以……何必执着呢,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 “夫人醒了……” 林无竞、芬娘、秦姑姑立即上前。 秦姑姑顿时想到自己的脸色,悄悄借着焦耳的力道退出床边。 项心慈睁开眼,又很快安详的闭上。 芬娘小心捧起她的手,温柔唤道:“心慈……” 林无竞将她额前本就整理的整齐的头发又激动的整理了一遍,太医一直说夫人没事,可如今一天一夜,他们怎么能不担心,如今终于醒了。 玉焕姑姑激动道:“太医说了,如果人醒了就让夫人清醒一会。” 芬娘也激动:“知道,心慈……” 林无竞握了夫人一缕青丝:“夫人……夫人……” 项心慈眼皮沉沉地睁开,目光无光的看过去,仿佛阴云的天空。压抑、无神、没有任何光亮,但又瞬间闭上。 林无竞心头一紧:“夫人——去倒杯水。” “是。” 林无竞若不是见过,定然被吓住,但他知道夫人偶尔会犯癔症,所以,夫人是在宣德殿受了刺激,所以才一直昏睡到现在:“夫人。”林无竞声音轻柔。 项心慈没动。 几人轮番叫了好久,项心慈才睁开眼,如一朵经历了暴风雨的菟丝花孱弱纤细。 林无竞松口气,她的眼睛虽然空洞,但已经没了刚刚一双的压抑、死寂:“醒了……哪里不舒服吗?”又胆子自己力量不够,急忙道:“老夫人很担心你,几夜没睡了。” 项心慈眼中精神气慢慢的越聚越多,渐渐有了生气,看向母亲的方向,她本也没什么外伤,身体没有大碍,只是用了药,身体有些重,想睡觉。 项心慈下意识的握住母亲的手,似乎轻飘飘的吐了句‘娘’,细弱依赖,又很快睡了过去。 林无竞听见了,这样也高兴,总算是醒了,醒了就好,太医说像夫人这种病情最忌讳自己不醒,如今总算醒了,林无竞怎么能不高兴,醒了就好,只要醒了就好:“传太医。” 林无竞如释重负的握了下手里的长发,随即松开,站到床边。 太医随即便到,急忙诊脉。 林无竞看着床上的人,心中总算能安心衡量眼下的局面,已经两天了,皇上没有任何发难的意思,但同样没派人来过问过,太子也没有回来,庄姑姑更是没传回一点消息。 但是雅棠宫该有的一切用度和体面依旧如初,就像周太医一直在雅棠宫待命,说明皇上没有打压夫人现有的一切权利。 这一点无意让林无竞松口气,但庄姑姑那边又不得不让他意识到,恐怕皇上…… 林无竞、芬娘立即看向诊完脉的周太医。 周太医同时松口气,他怎么敢不小心伺候着,忠国夫人的身体一直是他和张大人经手,对忠国夫人与皇上…… 虽然这次皇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过问,但也要小心伺候:“回林大人,下官观夫人卖相已经没有大碍,昨天的方子可以换下了,下官再去配一副药。” “劳烦周太医,焦耳,跟周太医过去。” “是。” 林大人待太医走后,道:“你们也都下去,秦姑姑好好养伤,玉焕看好 玉焕将水交给林大人:“是。” 林无竞坐到床边,心中大安,没事就好,目光温柔,安静的多看了床上的人片刻,才喝口水,附身低下头。 芬娘顿住脚步……她只是来问问,中午吃什么,现在不过去也是怕林统领尴尬。 林无竞看到老夫人,尽量镇定的看眼碗里的水,起身:“夫人……渴了。” 芬娘知道:“比上午好吞咽了吗。” 林无竞放下心来,虽然他也的确没做什么:“好多了。”又解释道:“刚才没有惊到老夫人吧,夫人她有时候会有些癔症,但是不严重。” “我知道,秦姑姑跟老奴说过。”芬娘刚要告退。 突然玉焕疾步走进来:“林统领,申德在外报,项世子身边的善庸求见。” 林无竞才想起项世子来,他怎么忘了那边,焦迎是世子的人,世子定然定然也是几天便收一次夫人的消息,现在住的如此近,焦迎肯定一天递一次夫人日常起居,如今快两天了,世子自然要问。 林无竞脑海里快速转着,现在并不是最糟糕的局面,皇上明显没有软禁夫人的意思,无需世子与皇上对上。 而且若是让世子知道夫人现在这样,世子未必会听是不是药物致使夫人昏睡恐怕会去与皇上对峙,到时候两人闹起来夫人夹在中间,想想那局面都不会有好结果。 何况以夫人现在的精神状况,并不适合处理世子与皇上的问题。 但现在焦迎被打成那样,根本无法应付项世子。 芬娘见他神色不对:“林统领……” “老夫人麻烦您照看夫人一二,我去去就来。”他亲自去,夫人的状况最好不要让世子知道,周太医本身便是夫人的太医,出入这里很正常。 “不用担心,去吧。”芬娘看着匆匆离去的林统领,看眼急忙跟着出去的玉焕,转身回到床边,浸湿了帕子慈爱的为女儿擦手。 其实,她说不出谁对谁错,也无法说女儿多可怜,在她看来,能走有选择的路都是无畏的一声,因为无论那条路通往哪里、有什么结果,都是自己的选择,是看了一路风景的,都是值得的。 所以心慈负了别人也好、别人负了她也好、无奈也好、不如意也好,她心疼女儿,却不觉得她可怜,真正的可怜昏暗的她难以想象。 973一更 “你呀……吃喝不愁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到学了一身富贵病。”芬娘目光慈爱,可抱怨的也真心实意:“如果醒了就试着精神一些,林无竞忙前忙后的,你不心疼也该想想项逐元会不会一怒之下对皇上做出不理智的事,再死了。” “……” 芬娘整理着手边的东西,慈祥的笑了,喃喃自语:“说起来,我们虽然从没有见过,但你一直是我活着的理由,你刚出生我看着你的脸就不想死,我就想着,只要我活着,总有办法见到你,看你一眼,知道你过的好不好,长什么样子。” “……” “是不是很单一,其实昨天……”芬娘苍老眼睛暗淡下来:“我虽然能想开,但我觉得生死是小,儿女是大,只要你在,我就不想死,但显然你不这么想,两位殿下对你的影响微乎其微,你好像更相信儿女自有儿女路,哎……你是谁在,都可以死一死啊。” “……” “不说话,那就是了。可你醒来如果因为身份质问我为什么是他妹妹,为什么将你生下来,我是不会让你拿捏的。” “在我看来,我最对得起的就是你,给了你吃喝不愁的身份,还有一顿你好像很喜欢的‘愁绪’,让你觉得即便为此死了,也心甘情愿的人生。所以,醒来后就下地走走,看看花草,晒晒太阳,想死了再死一死,我再给你收收尸,你还能偷偷告诉我想埋在哪里,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更幸福了。不跟你说了。”芬娘拍拍她胳膊起身:“差不多就行了。” …… 林无竞没想到会看到项逐元。 项逐元穿着外出的常服,山清河远,凌厉探究:“夫人呢?” 林无竞立即恭手:“参——” “不必。” 林无竞缓缓抬头,刚刚恭手的一瞬间,低垂的眉宇已经掩盖了他看到项世子的情绪,重新调整说法,似乎颇为复杂的看了世子一眼,有些不好开口的道:“世子……还是少来……” “你什么意思。” “前天游湖……皇上的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回来后和夫人吵了起来——” 项逐元神色一凛:“她——” 林无竞道:“夫人没吃亏,只是夫人的脾气世子也知道,没有给皇上台阶下,皇上气冲冲走后,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和夫人说话了。” 项逐元明了,神色放松下来,他知道这边出了问题,皇上从雅棠殿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加上昨天无人报心慈的情况,他有些担心。 林无竞继续道:“夫人气性大,下官劝了几次,都没有成效。” 项逐元眼中带了一丝无奈,心慈不听劝。 “下官想世子见了夫人能不能……劝劝夫人,看在太子的份上,不好让夫人和皇上闹的太生分。” 项逐元来时的情绪已经完全卸下,昨天游湖,他没想去,正好碰到五叔邀约,至于皇上的人更不可能看到什么,他怎么可能在外与心慈亲近,皇上不过是在无理取闹。 既然如此,他更不便去了,至于皇上,估计会给他自己找个台阶下,这件事就过去了,在郊外别庄的时候,心慈几次三番不让他去,明西洛不还是去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我不好说话,照顾好夫人。” “是。” 项逐元转身,衣衫带动竹风,拂袖离开。 林无竞松口气,可还是确定项世子离开后,才转身离开,脚步越来越快。 …… “林统领,林统领,夫人醒了。” 林无竞卸了佩刀:“夫人不是早就醒……”立即将佩刀撤下,向殿内而去。 …… 项心慈靠在迎枕上,长发散下,脸色红润,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即便皱着眉,苦大仇深的喝着难喝的药,也依旧惊艳的让人侧目。 芬娘目光含笑,殷切的喂了一口又一口,激动不已:“太医说这药通经活络、活血养神,越喝越精神,再来一口。” 项心慈眉头几乎皱成漂亮的川字,换做任何人喂她,她定然她知道什么是自作孽。 芬娘慈爱的为心慈擦擦嘴角的药渍,动作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真听话,好好喝药身体才能好起来。” 项心慈不耐烦的想转头,硬生生忍住了。 林无竞风风火火的冲过来,激动的停在床前,险些刹不住扑她身上:“醒了……” 项心慈被吹动了胸前的长发,耐心的撩了一下,用眼神指指药碗:“喝点。” 林无竞笑着,神色单纯又满足,拉了高脚凳过来,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赶紧应和:“你喝。” 老夫人的勺子再次递到项心慈嘴边,殷切的看着她:“来。” 项心慈感受着四只盯在自己身上的殷切目光,深吸一口气:“给我碗吧。” …… 宣德殿内。 明西洛见了已经等了一个时辰的周太医,听完周太医的阐述,静了片刻,让人退下了。 周太医出了大殿,疑惑的四下看一眼,又不敢多问,更不敢多想,急忙走了。 但,皇上怎么什么都没问? …… 傍晚的余辉笼罩了整片宝珠山庄,山外的湖上并行着三三两两精美的画舫,更远的地方山峦村庄环绕翠烟袅袅。 雅棠殿内,项心慈半靠在花房的躺椅上,紫色的长裙层层叠叠的绕在身上,如花房里成精的精灵,纤细的指尖里把玩了一束牡丹花,花尚逊手几分娇色。 焦耳看着夫人,再看看外面找人的宫人:“夫人……” 项心慈翻个身:“让我清静会吧。”她精神已经好多了,也可以说被忙来忙去的老夫人磨得差不多了。 项心慈从不知道向来不怎么喜欢跟她住的娘,能如此啰嗦、粘人,比二伯母对三姐还烦人,从她醒了到现在,不是问她渴了就是问她饿了吗,刚才见天晚了还要给她加衣服,她不躲更待何时。 焦耳看着夫人的背影,其实她更担忧的是皇上和夫人怎么了,皇上那天走的那么决然,夫人醒来后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以夫人的性格,如果皇上与夫人发生了冲突,夫人绝不想吃亏,一定要讨回来。 974二更 如果两人没有发生冲突,现在夫人醒了,皇上不应该来看看,可皇上至今没有露面,宣德殿一点消息都没有,长安都没有过来问候。 …… 林无竞安排好夜间巡视,待人都走后,看眼阿勇,神色严肃:“皇上那边还没有动静?” 孟瑞勇恭手:“回大人,没有,属下这次过去,长安公公没有出来见属下。” 林无竞磨磋着手里的纸,已然明了:“知道了,下去吧。” “是。” 林无竞将纸放在桌上,看来皇上是真不打算与雅棠宫再有牵扯,却没有限制禁卫军的行动,这是最好不过的现象。 只是不知,那天在宣德殿两人发生了什么:“来人。” “林大人。” “夫人呢?” “夫人在花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夫人不让告诉芬娘。” 林无竞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知道了。” …… 宣德殿内。 长安悄无声息的站在皇上身后,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皇上用膳,不敢夹快了也不敢慢了,更不敢手抖。 明西洛吃的很慢,胃口一般,偶然看眼旁边攥着勺子被人喂饭的梁轩晟,也只是看一看,没有抱在腿上喂他吃饭的意思。 梁轩晟还小,尚不懂帝王威严,拿着勺子乱挥,偶然砸在桌子上,发出啪嚓一声,勺子碎了,就咯咯咯傻笑,然后看着爹爹笑,希望爹爹跟他一起笑。 庄姑姑急忙俯身取走太子手里的勺子,换上一个树胶捏的。 梁轩晟等了半天,没听到爹爹的笑声,一双酷似母亲的眼睛傻呆呆的看了爹爹好一会,留着口水,也不笑了,挥着小手玩手里的新勺子。 长安和庄姑姑不约而同松口气,却又觉得餐桌前的气氛更压抑了,两人却谁也不敢像往常一样活跃气氛,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发出声响。 只因今天有位殿外伺候的小太监关窗时,声音稍微大了些,皇上盛怒,直接将人处死了。 这对先帝来说或许是常事,但对皇上绝对绝无仅有,皇上从未因这点小事处死过宫人,这是第一次。所以整个宣德殿的气氛都压抑下来。 如今除了梁轩晟毫无心理负担弄出的响动,所有人像被撮住了命脉,伺候的谨慎小心。 庄姑姑艰难的喂着迷糊,皇上今天不由分说的给八个月大的太子停了乳娘。 梁轩晟根本不配合吃饭,不是在砸勺子就是要起身抓菜,不让做就吭吭唧唧闹腾,皇上如老僧入定般在一旁用膳,似乎根本看不见一个存在感如此强的孩子将菜打翻了。 庄姑姑手忙脚乱的折腾,本就不做精细活的她,狼狈不堪,但皇上不让别人进来伺候。 突然,明西洛开口:“庄姑姑。” 庄姑姑吓了一跳,立即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觉得今天的皇上丝毫没有以前平易近人,还不准她和夫人那边联系,说只要联系就杀了她。 梁轩晟扔下勺子,伸手让爹爹抱。 明西洛好像看不见,也并不在乎庄姑姑说了什么,周身散发着说不出的压抑气息,却又难掩其肃穆镇定好似那股压抑只是错觉。 明西洛放下筷子,庄姑姑这个人,他从一开始就不满意:“庄是你的姓?” “回……回皇上,庄是奴婢夫家的姓。” 明西洛:“你姓什么?” 庄姑姑想想:“奴……婢不知道……”她们那边哪有姓,当年她娘四处逃荒,她也别人几次卖给穷苦人家当童养媳,后来就在庄子上落了脚,就跟买她的人家姓,皇上为什么问这个。 明西洛声音缓慢,似乎并不是针对谁,指使平稳叙述:“既然这样就姓梁吧,以后改成梁姑姑。” 庄姑姑猛然抬头,想说她……但触及到皇上不动如山的目光,急忙磕头谢恩。 她……觉得皇上很,不是可怕,而是威严,不容忍辩驳的威严,丝毫没有以前在忠国府时和蔼和亲的样子。 梁轩晟见爹爹不理他,想从束缚他的椅子上起来。 明西洛慢悠悠的看过去,目光沉静幽深,唯独没有慈爱。 梁轩晟看了会这样的爹爹,哇的一声哭了!哭声洪亮又委屈,震耳欲聋。 明西洛眉头都没皱一下:“带他下去,学不会用膳的规矩,就不用抱过来了。” 庄姑姑都不敢想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不是太子从此要失宠与皇上,不有分说的抱了太子就走,骤然懂了伴君如伴虎的意思。 长安自庄姑姑……是梁姑姑走后,脚步更轻了,加菜的手更稳,眼睛像瞎了一样不敢乱看。 …… 雅棠宫内,烛火照亮了半个雅棠宫,宫人们忙忙碌碌的伺候主子洗漱。 因为很多住在一个山庄内,所有的供应都需要早日提取。 林无竞服侍着夫人沐浴,精油的香气在水池中划开,汉白玉砌成的水池内水雾袅袅。 夫人的用度一如往常,项心慈本也不是因为皇上,让人不敢怠慢,本就没几人知道的关系,如今就算没有了,也丝毫不影响她依旧如常的生活。 林无竞为夫人退下衣裙转身将夫人的衣服搭在屏风上。 焦耳扶着夫人没入水中。 林无竞看着衣服上的绣品,没有急着回头,夫人醒来后没有问过皇上,到现在为止也没有。 似乎毫不在乎皇上来不来,会不会出现,除了刚醒的时候问了秦姑姑等人的情况后沉默了一会,再没有异样。 一切平和的让人感觉不出几天前的风雨欲来。 “无竞。” “来了。” 项心慈趴在白玉砌成的池沿,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让老夫人过来吧。” 林无竞调侃的看着:“夫人不觉得老夫人吵人了?” 项心慈扬手泼了他一身水:“就你多事。” 林无竞哭笑不得:“我现在怎么出去。” 项心慈藕臂托住下巴,上下打量他一眼,狐狸一样笑了:“那你过来,本宫给你擦擦……” …… 清晨的空气透着点点甜香,百花争艳的早晨唤起了一天的朝阳,鸟鸣婉转、清幽飞扬。 975一更 雅棠殿的清风徐徐,花草飘香。 项心慈一袭高腰束腕绯红劲装,长发简单的用同色丝带挽起,修长的脖颈雪白如玉,精致的面容一如往常,飞扬的眉宇明艳动人,丝毫看不出昨日的颓然。 焦耳等人殷切的注视着庭院中的身影,欣慰不已:夫人做早课了。 项心慈不紧不慢,纤细的腰肢缓缓弯曲,柔软的仿佛可随意弯折,又渐渐复正,手臂扬起,侧身,所有的动作有条不紊,心中才有空余想昨天的事,她没想到明西洛会这么算了? 项心慈扭转腰肢,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以她对明西洛的了解,他这人很难被说服,且睚眦必报。 但现在看来,他洒脱决然、雷厉风行,堪称大度从容。 项心慈将腰转回,难道是她用以前的眼光看他了? 项心慈想想也是,现在的明西洛对她未必有多执着的感情,上辈子两人是夫人,他有权利要求两人真心相待,背弃就是仇恨,但这一世他们又不是光明正大的开端,要求自然不多。 何况知道她身边有人又成过婚,对她自然有所保留,所以知道后并不会收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好事啊。 项心慈仰起头,手臂缓缓下沉,恨的不够自然就不至于弄死自己和项逐元。 项心慈叹口气,觉得自己病情应该好转了,因为放在以前,她一定在明西洛杀她之前先杀了明西洛,大哥未死之前、美好的日子里,自然是别人都要死一死。 她现在莫非拥有了‘及人之心’?应该还是受大哥离世后自己精神状态影响了陷入了误区。 不过她能第一时间想到成全他…… 这事…… 项心慈头贴在弯起的腿侧,看着阳光照射的屋檐,这样也好,她本意也没打算跟他有什么纠缠,他能先一步离开,且如此干脆,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项心慈手臂带动身体,向前伸平,这次是她没衡量清楚,主要还是以前的明西洛对她的影响太深。 身体慢慢回归原位,项心慈手臂向上,脚尖缓缓点起…… 林无竞走过来,放在弓箭,站在廊下,看着华丽的庭院中如骄阳的女子,眼里蒙上笑意。 “夫人,早膳好了。”焦耳笑盈盈的,转身看到林统领:“林统领万福。” 朝气蓬勃的晨光,开始了。 …… 宣德殿外聚集着不亚于小朝会规模的臣子,每隔一段时间,便有臣子被叫进去议事。 “不是休沐了吗?”他们是来陪皇上避暑的,怎么反而比在都城时还忙。 “别说了,该做什么做什么。”皇上勤勉原来才是臣子的难日,简直没有休息的时候。 …… 雅棠宫仿佛依旧恢复了元气,焦耳脸上挂着笑容,见夫人换了出行的装束,立即讨趣道:“夫人要出去。” “和老夫人去荷花园那边走一走。” 林无竞进来,见夫人确实没因为皇上疏远有任何异常,精神也很好,彻底放心下来。 荷花园那边的景色距离宝珠圣景还有段距离,并不算知名去处,距离演武场、跑马场、逐兽林都很远,皇家也不去那边,不会遇到皇上:“我马上去安排。” …… 迂回的长廊环绕整片荷花湖,亭亭玉立的荷花在碧绿的湖面上舒展着身姿,一眼望去,粉白相见,碧绿如海,长廊延伸到湖心,修建在水上,仿佛伸手可触碰到这一夏湖美景, 身为北地最大的药用荷花种植湖,这里广袤繁荣,清幽雅致,不远处,几艘小艇载着荷娘在湖间穿梭。 焦耳陪在夫人身侧,笑道:“夫人这边空气真好,还凉快,比项梁都城好多了,都城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项心慈捏着手里的八宝团扇:“喜欢这里,留下来好了。” “奴婢是伺候夫人的,当然是夫人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若是没有夫人奴婢哪有福气来这里消暑。” 芬老夫人看着一路行来的景色,心也开阔几分,笑道:“就你话多。” “老夫人难道觉得这里不美?” “美。最清幽雅致不过。”芬娘走在心慈身后,这里任何一处景致对她来说已是毕生所见,闲暇之余,河岸观花、沙堤看柳、仆妇环绕、茶香袅袅,怎么能不悠然自得。 项心慈慢了几步,走在她身侧:“要尝尝新摘的莲子吗?” 芬老夫人看眼不远处穿梭的小艇,摇摇头:“不了,在这里吹吹风就好。” 凉亭三面挂上了纱帘,桌椅上铺上锦缎蒲团,香炉内点起了一夏一秋才能合成的香料,顶尖的香叶有沸腾的泉水冲出绵绵茶香。 项心慈坐在亭中,陪着她眺望远处的风景,亭下是潺潺湖水,荷花仿佛开在手指尖戳手可得。 芬老夫人坐在软垫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的一等女侍才会上身的绸缎,头上的碧玉簪水头正足,身边是她朝思暮想以为不会有机会见的孩子,眼前还有她观之不尽的景色。 老人家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闲散过,心也跟着放松下来。 项心慈看着母亲的侧脸,那天母亲在她身边说的话语,她隐隐约约还记得,那种感觉,与她理所当然的觉得项逐元就该属于她不同。 在她上辈子尚可的一生中,她从未想过子女的问题,他们一出生便有人照料,有享不完的荣华、自由自在的生活、出身高的姓氏、人人尊敬的身份,可见的父母。 有什么需要费心的,孩子和所有人一样,讨得她欢心的她便多看两眼,不喜欢的自然就懒得看,偏偏几个孩子性格都不是她喜欢的。 相对来说小儿子比较会讨她高兴,她对小儿子也上心一些,所以当小儿子想篡位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才不管大儿子怎么想。 若说为孩子们生生死死,甚至一生都是为了他们,项心慈是不太理解的,她想要多少孩子都会有,如果不是怕有意外,七八个孩子也会有,哪有时间将精力都花在他们身上。 何况老大想当皇帝,老二想当皇帝,如果都想当,她又不能让他们每人做两天,既然不是平均的,又何须管束。 976二更 但帝安一直养在她身边,旭旭因为身体不好,最后几年她几乎与孩子和旭旭形影不离,似乎能理解一些母亲说的那些话…… 放在心上的…… 可那种,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的感觉,母亲说的那种她所有的力量都源自自己是…… “精神好些了。” 项心慈回神:“嗯。”想了想补充道:“其实没有精神不好,太医开的药会让人想睡觉,不吃就好了。” 芬娘并不探究这个,刚才见她发呆有些担心。 项心慈见母亲担忧的看向远方,觉得……有些事她是不是该向她解释一下,免得她……担心:“焦迎,去端些吃食来。” “是。” 项心慈待所有人都站在了亭子外,琢磨片刻后道:“娘……我因为小时候一些事,容易陷入自己拔不出来的低落。但问题不大,一会儿就过去了,也不用每次都喝药,是秦姑姑她们担心,总是先熬两碗药,反而看着像精神不好一样,其实不喝药,我自己也会慢慢从那种情绪里抽离。” 老人家看着她,想到秦姑姑说过的话,那可不是一会就好了的事,开口道:“你还是喝药吧。” 项心慈:“……”不是,她的意思娘懂了吗? 芬娘忽然有些想……但她一直没有问过,可现在她想知道,想知道孩子怎么过来,过的好不好,为什么会和项逐…… 芬娘急忙收敛太过的思绪,尽量只是牵线:“你小时候受了很多苦……” 项心慈摇头:“也还好,只是……你知道,因为……太夫人不让我出五房,曹氏是一位传统的女性,人也很……所以不喜欢我出现在众人面前。小时候不懂事,也不知道反抗,觉得曹氏是自己的母亲,所以总是关在一个院子里。你别乱想,院子很大,里面还种着石榴树,也有仆人伺候,景色很美的院子,别人想住都不住不了,是我爹,给我要来的,心敏都没有。” “……” 项心慈不会报喜不报忧,她只是实话实说:“但因为年龄太小,不会反抗,有些人也阴奉阳违,我爹又常年不在家,有很多事就留下了很不好却比较深的印象。这些事偶尔会冒出来影响现在情绪,所以偶然……会需要喝药。”项心慈绝不承认自己有病:“但也就喝几幅就好了,而且,我五岁以后便没有受过苛待!曹氏也没那胆子。” 老人家眼里闪过泪花,粗糙的手握住她软乎乎的小手。就是说她很小的时候并没有反击的能力,受了很大的委屈:“是我考虑不周。” “还好了,跟着你也不见得会如何。” 芬娘觉得她就该牵。 随即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项心慈用另一只手试着盖在两人手上:“我觉得挺好,你如果不管不顾的跟着我爹回了项家,即便将我带大一点。可依老夫人的性格,也容不下你,不出两年你就染疾了。可你看现在,我能见到你。” 芬娘看着自己的手,眉宇欣慰:“我那句‘考虑不周’也只是说说。” “哼。” 老夫人瞅瞅她阳光到近乎明媚的眼睛,活灵活现、生机勃勃,难以想象昨天她会因为什么事躺在床上不愿醒来。 芬娘突然道:“明大人的事……你心里不难受?”她有一定心里病情,但她在努力的克服,那就很好,就不能在心里压着。 项心慈拿回手,看向亭外:“还好吧。” “不喜欢他?” “娘怎么会这么想。”项心慈神色认真了几分:“当然喜欢,也很爱他。”不爱他会见他不高兴时,就想着自己死了成全他,她可没那么好说话:“可我也希望他更好、过的开心,不要让任何事情伤害到他,好像离开我这几点能实现吧,那就离开好了。” 芬娘惊讶,心慈从醒了到现在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皇上的消息,太子的消息问都没有问过,一点愧疚、思念都没有,她管这叫‘爱你’,叫‘喜欢’! 芬娘觉得她可以再喝几晚药,看看能不能恢复正常。 “娘,怎么了?” 芬娘觉得她在胡言论说,虽然她与心慈相处时间不长,但她这个女儿绝对没有多深的胸怀,更不知道成全是何物。 如果是她喜欢的绝对不会轻易放手,她看上的人就不会成全别人,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跟谁血的,清醒点:“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说不喜欢他,怕他成为你的累赘。” “不啊!”开什么玩笑:“我如果真的烦他,就不会给他开始的可能。”笑话,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人多难打发,想人死的时下手多狠,她疯了招惹他。 但她不是……不是更不想他所求而不得嘛,何况一个女人一件小事而已:“我非常爱他,要不然他把我大晕我会那么算了。” “不算了你想怎样。” “药死她。” 芬娘赶紧让她闭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但……爱皇上?难道是自己站的不够高,所求太过单一,终究看不透吃饱人的想法:“那你不哄哄他?”将他留在身边。 项心慈理所当然:“他和大哥相处不来……” 芬娘觉得这理由简直:“……” 项心慈不觉得有什么:“继续下去也会很麻烦。而且他这个人得寸进尺,喜欢管东管西,乱闹腾,最后也会闹得不好看。还不如这样分开,彼此都有一些体面。” 按照你的理论:“项逐元也可以和你分开。”分开也是爱。 “好像……” 芬娘期许的看着她,到底说出了心里最在意的事。心慈和皇上怎样都无所谓,被骂祸国殃民也是美色误国的风流韵事。但和项逐元…… “这个……”项心慈还是觉得:“牵扯有些广,时间有些长,彼此参与彼此的生活太多,而且他这人不多事,最重要的是,娘可以理解成我见不得项逐元好,不想成全他,他活该。” “……”芬娘觉得…… 项心慈被娘的神情逗笑了,心情与湖中的景色一般美丽:“娘,你觉得他们两个谁比较一帆风顺?” 977一更 还用问吗,自然是:“项世子……”出身名门、万人推崇、才貌双绝、堪称表率,为什么说这些? 项心慈想到什么笑了:“是啊。”她很长时间里一直仰望的人:“这样的人一辈子顺风顺水你不觉得很讨厌。” 芬老妇人看着自己岁月不在的手,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她随便说说,还是这是她的心结,以至于将她自己混淆进去。 “他没有求而不得、没有隐忍克制,他永远沉着,书院有礼,对我们姐妹也客气到陌生,他不用说话,令国公家就会把最好的捧到他面前任他挑选,这样的他……一出生便享尽荣华、高高在上……”项心慈目光悠远,想到了以前她远远看到的一幕幕清静,望尘莫及、心生艳羡,以至于错了分寸:“娘难道不那么觉得他该苦一点。” “不觉得。”芬老夫人声音坚定,神色淡淡,可:“你觉得合适就好……” 项心慈看着她。 芬老夫人不惧她看,何况:“你对项逐元有偏颇不能不让人说,你爱他也好,爱他方式就是折辱人家也罢,但你确实对他有失公允。” 项心慈有些恼:“我——” “你闹什么脾气,反驳什么,我又没说那不是爱,爱的方式有很多种,像你这样非要拽下他下泥沼的未必不是一种,毕竟爱到怕对方老去,剥皮的大有人在,你病情尚轻。” 项心慈看着母亲,万分后悔给自己找个祖宗回来。 芬娘让她恼,觉得这孩子是正不回来了,本来明西洛在还好,她也给明西洛一份尊重,现在愿意约束她的人不在了,项逐元的身份未必愿意约束她:“你别看我,看多久也一样,你呀,知道自己爱的有问题就行,至于你愿意怎么爱,随便你。” 项心慈被说的心气不顺,理也不理她娘! 芬娘随她去,过了好一会,气消了一些后,又道:“需不需要陪你去摘莲子?”到底是孩子。 “不去。” 爱去不去:“不去就不去,船太小不安全,喝杯绿豆乳,败……”火。 项心慈突然起身;“我们去摘莲子。” 芬娘叹口气,放下杯子,起身去伺候小祖宗。难为五老爷了。她若是多几个孩子,哎,就这一个。 “参……参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两位夫人急忙跪下,本特意避开宝珠山圣景,欲躲开现在两后相争的人,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一个当事人,简直—— 项心慈慢悠悠的看眼跪着的人,不认识:“起来吧。”径自走过去。 “谢夫人恩典。” “谢夫人恩典。” 两位夫人还没有站直,便急忙退到一旁给夫人的銮驾让路,直到人走出很远,才互相看一眼,如释重负的松口气。 忠国夫人怎么来这边儿了? 谁知道,不是都还病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请太医正斗得不可开交,谁能想到忠国夫人竟然出门了,早知道她们可不敢出来。 走吧。 走。 纵然这里景色再美,两人也不敢留,匆匆带着人头也不回的撤了。 …… 宝珠山脉层层绿嶂遮挡了夏日午后浓烈的骄阳。 病了几天的太皇太后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喝了一碗清粥,让自己‘痊愈’了。 皇上说了那样一番话,如果她再认不清形式就等着被皇上冷代吧,不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就是不行,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可通知皇上了?” “回太皇太后,已经说了,太皇太后大病初愈,身体已经好多了,明日就能出席席间宴请。” 太皇太后点点头,势不如人,又能怎样,项心慈那个小蹄子,别以为她是怕了她,她只是错估了皇上不愿意与她有牵扯的事实,可她身边不是还有一个血气方刚的禁卫军统领!她早晚不通过皇上除了她的爪牙! “太皇太后!奴才——” “慌慌张张做什么,说。” 总管大太监急忙道:“回太皇太后,皇上听闻太皇太后大病初愈,已经在来的路上。” 太皇太后闻言,立即让人梳妆。心里已经快速衡量了七八个方法,既然已经让步,那就做到底,一会和皇上出去走走,外面的谣言不攻自破。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安等人随即出列恭手,动作标准、神色谨慎、目不斜视、一丝不苟,唯恐行至踏错:“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房小姐金安。”又如没有感情的木头,快速回到原位,不动如山。 房甜儿紧张的恭敬上前,完全没想到会碰到皇上,她只是愧于太皇太后在宫里时对她的照看,自从太皇太后病后,每天都来向太后请安:“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皇太后觉得今日皇上身边的人有些奇怪,但很快被房甜儿的声音转移了注意,有些尴尬。 她并没有叫人来,只是两人恰好碰到了,皇上不会觉得是她…… 太皇太后小心的看皇上一眼,但见皇上神色间并无怪罪的意思,松口气:“哀家本也无大碍,皇上事务繁忙,不必事事记挂哀家, 明西洛一袭简质常服,腰间一条掌宽盘龙腰带,清减的坐在主位上,声音不高不低:“再大的事也不如祖母身体重要。” 太皇太后闻言心中慰贴。 房甜儿站在太皇太后身后,心里紧张不已。她第一次距离皇上如此进,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更加紧张,天子威严,有着她害怕敬重也隐隐想靠近的紧张。眼睛却丝毫不敢乱看,但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握紧了手中丝帕。 太皇太后亲善的与皇上聊着天,突然觉得皇上是不是少了点儿什么,恍然道:“皇上怎么没抱太子过来?” 明西洛慢慢的喝口茶,眉宇如常:“太子不小了,朕让延古给安排了课程。” 长安当自己是空气,太皇太后这里的大太监几次想带他下去休息,他也没动。 太皇太后想想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怎么突然就‘不小了’。 978二更 但为了修复与皇上的关系,自然顺着皇上的话,何况她跟太子不亲:“也是。”皇上什么身份,总抱着太子像什么话,这样也好:“刚才小江子说,聂常司请了曲桥的杂耍班子,哀家好久没看了,皇上可否有时间,一起去园子里喝杯茶。” 房甜儿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以她听到的只言片语,皇上从不参加这样的活动,所以秀女们少有见过皇上的。 房甜儿心中隐隐期许,又觉得不可能。 “也好。” 太皇太后松口气,皇上和她出去走一圈儿,谣言不攻自破,一切回到正轨。 房甜儿脚都不知道迈哪个,移步跟上。 …… “今天天气不错,病了几天出来走走,心情也跟着好多了,多亏了甜儿最近一直陪我这个老人家。” 明西洛才发现还有个人,随意应了一声。 太皇太后见状也不意外,本也没报什么希望,两人能遇到,也是无心插柳才有的巧合。 何况她这个便宜孙子,对项心慈那样的美色都不曾多看,更何况风韵未出的女儿家。 房甜儿早已为几句话,心跳如鼓,更没想到能得皇上一句认同。 她跟在太皇太后身后,触手所及便是皇上伟岸的身影,没有华丽的着装,更没有人前簇后拥,如此近距离看到这个人。 虽然只是几步距离,但以气势尽显,让她不敢造次。 太皇太后几句话感觉到皇上的冷淡,只能无奈的将话题转到能拿捏的人身上:“甜儿,看过曲桥的杂耍吗?我们大梁国远近闻名的杂耍之乡。” 房甜儿心中紧张如旧,面上却大方应对,房家花在她身上的心思不至于让她乱了分寸:“回太皇太后,不曾,甜儿很少出门,记得小有时候有一次本有幸看一看,谁知道发生了事故,还没出门就被带回来了,没有机会一见,今日借太皇太后的光,可以一饱眼福了。” 明西洛的脚步似乎丝毫未动。 太皇太后‘心疼’的拉住房甜儿的手:“怎么这么不巧,人没事就好。” 房甜儿甜美的笑着,没敢说后来项世子很快稳定住了局面,毕竟忠国夫人出自项家, “那我们这次都托皇上的福,能尽兴了。” 房甜儿闻言才敢往身侧递出一道目光,甜美如风、少女心事:“多谢皇上。”千回百转、声音动听。 太皇太后笑了,心中如镜,就是不知皇上给不给房家这个机会。 …… 此时此刻,曲桥杂技班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苦哈哈的看着聂大人。 聂常司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当初他请什么杂耍班,请就轻了,却觉得一个百人团队能应付宝珠的情况,而没有多请几个备用,他简直自不量力。 “聂大人,现在可怎么办啊!” 聂常司让他闭嘴,急得百爪挠心。 太皇太后早已定了下午的安排,他当然可以让人过去,可忠国夫人岂是好相予的。 何况忠国夫人可不是讲规矩的人,根本不认先来后到。想听什么、想用什么,都要第一时间满足,对方为后时,他不知领教过多少次。 谷</span>  如今太皇太后和忠国夫人还……他哪边得罪的了,在这是风口浪尖,他是被人架在火上烤,能怎么办?“你们不是号称百人的团队!” 班主也很头疼,他们是百人不假,可太皇太后特意提了空中飞人,单前后协作就要三十多人,更不要提夫人表演,寻死吗! 聂常司听完班主的话更愁了:“就不能分开演,两边一起开始。你要知道如果你们的人没到,忠国夫人才不管你是不是有苦衷,真为这事,把你们发配苦寒之地,你们都没地方说理去。” 班主当然知道,但是人手根本调整不过来:“常大人您不能这么说,你当时也没说会出这样的情况,还是两边都要了绝活啊。” “就没有人少一些的绝活?!” “有,但大人……小的们给谁演不给谁演啊?”班主问的很有技巧。他们还有一个十余人的团队绝活,可以顶一顶。 聂常司想弄死他,竟然在这这里等着自己!但……现在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 聂常司想了想,太皇太后名门大族,行事规矩,不像忠国夫人,何况忠国夫人喜爱戏剧、歌舞,见的多,不是真绝活也打发不了,太皇太后却未必:“这样,空中杂艺派去忠国夫人那边。” “好嘞。” 聂常司松口气,只能这样了。 可聂大人这口气还没彻底落定,得力干将匆忙行来:“聂大人,太皇太后邀了皇上一起看表演,皇上已经在院子里了。” 刚打算去安排的班主顿时停下脚步,看向聂大人。 聂大人脸色如铁,但只犹豫片刻,急忙在属下耳边说了几句,让人赶紧去办。 …… 长安看眼往自己手里塞银子的小吏,赶紧让人收回去,这种风口浪尖,他能有什么主意!不过,夫人还有心情看杂耍,简直—— “长安公公,您快给个主意啊?” “我能有什么主意。”如果是以前当然仅着忠国夫人,可现在—— 长安丝毫不敢趟这浑水,皇上现在阴晴不定,根本不好揣测,他怕一着不慎,自己人头不保:“让你们大人看着办。”匆忙过去伺候。 明西洛见他回来,为不可查的看了他一眼。 长安立即如鹌鹑般垂手不动。 太皇天后被房甜儿逗笑了:“你呀,当真是个开心果。” …… 另一边,聂大人一咬牙:“忠国夫人。” “是。” 皇上日理万机,定想息事宁人。太皇太后顾念皇上,定然不会节外生枝;忠国夫人就未必了,如今几宫住的如此近,伺候不好,谁知道忠国夫人会不会直接杀到这边园子里来看杂耍。 到时候太皇天后和忠国夫人直接对上,他头顶的乌沙别想要了,忠国夫人跟着来做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就是中宫无后,否则轮得到她…… 但又觉得,中宫真住了人,未必镇的的住忠国夫人。 979一更 雅宫内的后花园内,项心慈半倚在精雕细琢的座椅上,手里把玩着新得的扇子陪着母亲打发时间,玉骨翠面,当真是一把可以打发时间的上品,夏家有心了。 水亭处,曲乔的杂艺者使尽浑身解数,锣鼓不断。 “好。” 梅姑姑陪着老夫人点点头,是好。 芬老夫人目光含笑,连连称赞:“早听说曲桥的杂耍当属梁国之最,这乔木班更是其中顶尖同样的节目,他们做来便行云流水让人见之惊讶,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是她鼎盛时也未曾见过真正乔木班的手艺。 芬老夫人等了半天每天到女儿说话,不禁转头看过去。 项心慈见状浅浅地嗯了一声,不过是看场杂耍,都差不多,不过…… 项心慈投去一眼,确实不错,比宫中的也不差。 梅姑姑突然道:“哎哟,芬姐您快看,那缸上还站了一个人,缸上顶碗,我在外面没看过。” 项心慈看过,确实不错,但心中并无起伏,她也是舞蹈与柔韧并修,她若是行伍出身,未必做不出来,但能哄得母亲高兴,项心慈也看得津津有味儿的几分。 舞台上骤然响起紧锣密鼓的响声:“的表演——大雁南飞。” 芬娘顿时打起了精神。 梅姑姑等人翘首以盼。 项心慈笑着,当看到三架云梯同时翻飞而起,十余人同时在空中如仙鹤起舞般交替而行时,不禁也提起了几分兴趣,倒是有点儿东西。 乔木班主微不可查的松口气,看台上的人总算肯看一眼了。 …… 同一时间。 皇家园林内,太皇太后赞叹的盯着云霄飞梭中飞来飞去的人,眼中惊奇不已:“好。” 房甜儿也惊讶地张大眼睛,看的井井有味。 明西洛耐心耗尽,眼中却无一丝外漏的情绪:这便是曲桥数一数二的杂技团?此等水准,欺世盗名。 明西洛随机恍然,余光微不可查的落在长安的衣袍上,又某不做声的离开。刚刚来寻长安的是聂常司身边的人? 当真‘盛名在外’,明西洛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致,这些人完全没把太皇太后和他放在眼里。 明西洛放下茶杯,起身。 长安心头一惊:完了,皇上莫不是要兴师问罪! 太皇太后、房甜儿见状,急忙起身,心中莫名:“皇上……” 明西洛神色如常:“祖母继续,勿让朕饶了您的兴致,宣德殿那边还有事儿,朕回去看看。” 太皇太后霎时松口气:“皇上事务繁忙,赶紧去就是。” “祖母告辞。” “去吧。”太皇太后待人离开后,紧绷的情绪缓和下来,皇上已经在这里坐了良久,该知道的人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的确没必要陪她这个老婆子。 房甜儿察觉到太皇太后的反映微微不解,但很快被皇上离开的事占据心扉,微垂的视线内直到看不到那抹身影,才微微的松口气,又有些遗憾。 太皇太后见状,笑道:“皇上国务繁重,对自己要求甚高。这么多年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再如何还拿捏不了 房甜儿急忙道:“云贵人定能照顾好皇上的。”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生完太子后就一直病着,这次宝珠之行也不能跟随,有什么福份。” 房甜儿闻言握住手里的帕子,没有应声。只是心里无数次磨灭的想法又再次涌了上来,但……可能吗? …… 长安垂着头,心慌的跟在皇上身后,皇上是不是发现了?聂大人好大的胆子,明知道皇上在场还敢阴奉阳违。 何况忠国夫人和太皇太后差了一级,地。实乃大不敬! 长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可长安很快发现,直到皇上回到宣德殿,处理完了剩下的政务。对那件事一句话都没过问。 中途聂大人战战兢兢了来了一次,皇上直接没见。 直到所有灯都熄灭、月上梢头,皇上睡下,这件事也未曾被任何人提起。 长安绷了一天的心才敢松下俩,但心里却为此转了无数种想法。 最有可能是皇上真的不想再和忠国夫人有任何牵扯了,否则不会让这件事如此算了。 但皇上却看了太子,修正了延古给太子定的训练科目,可又没有在其身上浪费太多的精力,这样看,皇上对未来储君的太子依旧满意,并没有因为忠国夫人迁怒? 长安松口气,希望真正过去了才好。 …… 时间一天天过得去,逐兽林的野兽便的机警,跑马场的路被压的平时。 太皇太后与忠国夫人的硝烟早已平息,宝珠山庄的夫人们从原来的心惊胆战、试探摸索,到现在相携出门,其乐融融。待九王妃办了一场赏花宴后整个园区散发着勃勃生机。 项心慈缠着项逐元又跑了一回从林场。一切仿佛都是最初的样子,各得其所,相安无事,又蒸蒸日上。 …… “为什么要给他们留面子。”青年人看向谋士的目光威严不满。 谋士叹口气,让人出去守着:“小世子,老夫知你心里不好受,可现在西北军什么处境,跟梁都城的这些人对上,对咱们有什么好处?九王爷早已不是以前的九王爷,皇上才是九王爷力保的人,世子,算了,西北军不适合在这时候出头。” “一场逐兽赛而已!” 谋士何尝不知道,等同戏耍的游戏,却要一再谦让:“世子,蛰伏才是当务之急。” 风汲撤落手腕上的压带:“西北铁矿的事与我们何干,再说九王爷已经撤了巫将军的官职,我们西北军也付出了代价,区区一场猎狩还要让着他们吗!” “世子,您少说两句,隔墙有耳。” “九王爷和皇上岂是如此不明辨是非的人。” 但也今非昔比,以前西北是九王爷的腹地,现在不过是皇上手中六大军力之一,更何况西北铁矿之事,实在难堪:“世子。”谋士一脸焦急:“明天就退一步吧,为了西北几十万将士,这时候不易出风头。” 980二更 “父亲让我来何用!干脆只让大姐成全他的退让算了!” “世子万万不可如此说。”他们元帅却有将小姐献与皇上的意思,这也是风家的忠心。 风汲嗤之以鼻,转身:“大姐绝不会出嫁!” 谋士叹口气。 …… 清风吹过郊外的芦苇荡,不远处的大路上来来往往行着无数量华丽的马车,亦有人三五结对,满悠悠的赏着远处的风景。 “这三天的逐兽战打得真是精彩。” “可不是,临将军一马当先,延古将军未出手已经得胜,东南手下无弱兵,皇上当真智勇双全,延将军更是展现了咱们梁都城御林军的风采。” “其实……西北的风小侯爷也不错……”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前两天这位风小侯爷势头很足,今天倒是显得平平了。” “西北,就是……” “少说一句,我们说的是猎狩。” 立即有人符合:“对,对,猎狩。” 项心慈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从树梢上跳下,由无人的官道穿过去,信步向前,对逐兽战的事不感兴趣,年年逐鹿,谁不曾胜负,不如偷得浮生半闲,观观景色。 …… 比人还高的芦苇连绵成片,不远处水鸟盘旋掠与水面。 项心慈轻身躺在柔软的芦苇中,仰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广阔的天地仿佛只剩线余,含蓄着阳光照不进来的柔软惬意。 所有繁杂的声音散去,这里已经距离官路有段距离,项心慈腰间挂着驱虫香,在宁静的只听到自然之音的宁和中,享受难得的宁静,在宁静中昏昏欲睡。 咚! 石子落在水面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项心慈闭着眼,任风吹动草木的清香在鼻翼间环绕,没有抽神的意思。 芦苇奇高,她只占一隅,即便相对亦未必看的到对方身影,无需在意。 咚! 不就,远处清晰的传来刀剑舞动的声音和斩落芦苇的沙沙声。 项心慈闭着眼,神色惬意。未曾闻兵戈相斗,便是一个人在习武,宝珠山庄最不缺的就事习武场,此人却躲到这里来……逐兽战输了,孩子心性。 项心慈收回思绪,任美好沉寂在悠闲的时光里。 忽然,刀锋挟带着凌厉的气浪斩落她身边的芦苇,芦杆落在躺着的项心慈身上。 风汲乍然看到有人,立即收敛的情绪。所有思绪尽敛,快速后退,站到一旁:“谁在那里?” 项心慈没动。 “谁在那里。” 但有一片狭长的叶子落在她的眼上,项心慈不舒服的挥开芦杆,睁开眼,一双幽静如梦的眼睛带着浅浅恼意,微微侧头便见身边一片狼藉。所有芦苇被连根斩断,复活无望、 风汲看清了此人,顷刻间回神,眉头微皱:此人衣衫华贵,身上为数不多的饰品都是名贵之物。 风汲加重了音量:“你是谁?” 项心慈有些不耐烦:“该我问你吧,好好的你偏偏一路扫过来,离这远一点,打扰我午休了。” 风汲站在原地:“你到底是谁!”明显没了耐性,剑尖已指向项心慈的方向。 向心慈重新闭上眼,聆听着风擦过芦苇的声音,不再说话。 风汲在原地站了很久,视线一动不动的从她的脸上扫过,戒备的盯着她,梁都城的陷阱?那些无耻之辈的把戏?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风汲戒备的精神慢慢收敛,缓缓退出这片区域。 柔软的阳光照在芦苇内,不远处传来水鸟展翅而飞的声音,鱼跃出水面又噗通一声落入水中,项心慈在各种各样的声音里,心无旁骛地睡了过去。 风汲再次站回原地的时候,芦苇丛中的人呼吸均匀,面容放松。她的呼吸在水畔的风声中几不可闻。 风汲诧异,她真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睡着了? 风汲收回剑,左右看看,视线又回到她身上,她并未梳发髻,年龄不大,梁都贵女? 梁都城的贵女何时如此放纵?她们最喜欢的不就是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西北之人,再将礼仪规范高高竖起,指点他姐姐规矩。此人倒是好大胆子,就不怕他一剑结果了她。 还是说,她故意为之? 风汲的视线再次停留在她脸上,想到她刚刚睁开眼看过来的目光,不得不说,他见过的女子不少,来梁都城后更是被送的频繁,却不得不说,她那一眼超脱了她的容貌,轻灵淡漠待着描绘不尽的风采。 纵然是他,当时也恍了神,没有一剑送过去,如今甚至还莫名站在这里! 风汲的视线越来越危险。 项心慈骤然从梦中惊醒,乍然看到身边有人,下意识坐起,确定是刚刚见过的人后,舒口气,放松下来:“吓死我了……” 风汲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你也会怕!” 项心慈慢慢躺回去。她确实不该独自一个人走这么远,刚才若不是此人折返,而是刺客,她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但她出来时,特意没有让自己走远,依然在皇家园林内,是衡量过安全不会有宵小之辈的决定。 但事无绝对,除了宵小,想他死的还是大有人在,下次不要一个人出来了,项心慈自我检讨一番,身体依旧没动。 风汲蹙眉:“我在跟你说话!听不见吗!你是谁!姑娘——” 项心慈闻言才看向他,被人说姑娘,项心慈有了搭理他的心情,目光亦多情三分,轻柔温和:“你是……西北的那位小侯爷?” 风汲眼中刹那间筑起戒备,目光盯在她脸上,有惊叹更多的是杀意:“你认识我?” 项心慈声音如远处的水声清缓,沁人心脾:“刚才来的路上听到的,她们说起这两天逐兽场的事情,而你,又一个人在这里……”项心慈看一眼被他扫落的芦苇:“就随便猜猜。” 随便猜猜就能猜中,谋士、门客岂不是该自尽谢罪,此人行迹当真可疑。” “真的就是猜猜,在这里舞剑无疑锦衣夜行,没人做的,所以只能猜西北小侯爷,这是称赞,没听懂吗?” “你是辅国公府柳小姐?” 981一更 项心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安不相干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字在众人心目中代表的意思她多少明白些:“你是说我足智多谋、聪明伶俐。”只是她很久没关注过这个人了。 风汲重新抽刀,剑尖直接指向她,还说不是别有居心,此人无论怎么看都有问题! 项心慈见状,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风汲目光冷厉,就这点东西!如果单凭容貌他没那么肤浅。 项心慈重新闭上眼:“没事就离开,你打扰我了。”小小年纪心思这么重。 风汲凝眉:欲擒故纵。谁派来的人?想致西北军于死地? 风吹过河畔,风汲等了很久剑下都没有动静,眼看着她又要睡过去,不禁开口提醒:“聪明伶俐说的是小姑娘。” 项心慈慢悠悠睁开眼,脑子衔接了一会,才想到刚才说什么:“如此严谨,那我用——聪慧、睿智?” “我还第一次听人这样夸自己。” “难道我说的不对?” 风汲可不是为了跟她探讨如此无聊的问题! 项心慈自顾自想着:“西北风家?西北……有功夫在这里一待就是一下午?哦,我知道了,你输了,心情不好在发泄。” 风汲不是冲动的人,更无心向外人展示他们西北军的实力,但什么时候随便一个人都能直呼他们西北风家:“你到底是谁?” “刚才不是猜了吗?对猜的结果不自信?” “你——”风汲本不用理会她胡言乱语,区区延古,他未必放在心上,他们西北实力并不用跟此深闺女子、自命不凡的都城人证实。 但风汲看着她的脸,脱口而出:“我没有输!” “那就是不满自己谦让了延古,在这里自讨苦吃。”西北?铁矿那个西北,那是挺倒霉的,这次被叫来宝珠恐怕是威慑他们,没赶上好时候啊,如果放在以前,西北军背靠九王爷何等威风,用得着看皇家内陆军的脸色。 “柳姑娘当真伶牙俐齿!” “只是合理揣测。” “敢问柳姑娘在此有何目的?” 项心慈觉得这样看他有些吃力,伸出手,纤细雪白的手指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圣光。 风汲更加戒备的看着她!她要做什么! “拉我起来。” “放肆!”风汲怀疑自己听错了!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他们梁都城女子更是将其奉为圣典,怎么会做出如此轻浮放荡的事! 还是……风汲后退一步:“柳姑娘请自重。”传闻柳姑娘容色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项心慈收回手,看看自己孤零零的手指,好吧,被以下犯上了。 项心慈无奈,只好自己起来,此刻更加坚定了以后出门要带人的心思。 项心慈站起身,拍落身上的草屑。身上轻纱的暗色花纹在阳光下更添华丽雍容。 两岸的芦苇,遮住了风汲呆住的身形。 项心慈整理好自己:“来午睡啊。”不过现在雅兴被打断,留在这里也无趣:“你继续吧。”试探着踮起脚想向外看一眼,发现自己身高不够,不禁抱怨道:“你都把我趟出来的路弄没了。” 风汲瞬间更加戒备,肌肉紧绷。 项心慈浑然未觉一般:“你帮我看看往哪个方向走,通向官路。” 风汲剑尖未落。 项心慈翻个白眼,指望不上,低下头拨开被砍落的芦苇,看眼它们根须的方向,又起身四下看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风汲骤然收了剑,急忙道:“你走错了。”再往前数丈是湖水。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便往另一条路走去,语气中的笑声怎么掩都掩不住:“谢谢了,小风将军。” 风汲方知道上当,她根本不会看芦苇辨方向:“你——” “放心,不会把你在这里的事说出去,我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凭什么信你!” 项心慈回头,看着芦苇丛中那屹立站的少年,笑容如湖中飞舞的水鸟:“我说的话就是信誉。” 胡说:“万一我不出声提醒——” 项心慈这次没有回头,声音依稀随着风传来:“那就折返回去重走喽。” 风汲久久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地方,突然笑了,随即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急忙收敛神色,茫然自问,怎么会返回这里再看她一次? 风汲快速转身,离开此地。 …… “西北的小风将军我看着不错……”穆夫人为夫君整理整理衣袖。 穆济看妻子一眼,自己将袖子揽了过来,没接话。 穆夫人憋着气,待夫君走后,才猛然摔了杯子冷哼一声:“我怎么不能问了!我女儿谁家男儿嫁不得!” 侍女见状默默俯下身收拾残骸,这几年老爷给大小姐相看了几户人家都不错,也不敢嫌弃小姐脸上有疾,偏偏老夫人不同意,如果老爷一意孤行,夫人便又哭又闹。 如今老爷已经一年多未过问过大小姐婚事,就连段小姐都远远在外成婚了,她们家小姐还是待字闺中老姑娘。 如果是柳小姐那样的姑娘家也行,老爷也不至于如此不满,偏偏大小姐不听老爷的建议觉得出门抛头露面有失体面,老爷才真恼了两人,再问过问过婚事。 “捡个杯子要多少时间!毛手毛脚!” …… 卢虎将刀解了,给自己倒杯茶:“喝不喝?” 延古擦着刀摇摇头。 卢虎一口饮尽:“西北风家就这点斤两。” 延古不急不慢:“西北因为铁矿的事最近战战兢兢,要不然这次也不会派人来梁都,还跟着来了宝珠,估计有讨好圣意的用心,不好对咱们的下狠手罢了。” 卢虎不是骄傲自大的人,闻言便了解了几分:“西北铁矿一事,你说风家知不知道?” 延古看他一眼:“你说呢?” 卢虎被看的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延古也不确定,当初他们只是查了冰山一角,皇上便叫停了,但从一点上他不是没有自己的推测:“可以说知道也可以说不知道,你想西北以前就是九王爷的地方,九王爷手上有多少东西,哪些东西算图谋不轨好限定?” 982二更 卢虎茫然的等着后续,所以呢。 延古已经说完了。 卢虎什么也没听懂:“重点呢?什么意思?” 延古将斟满的茶塞他嘴里:“喝你的茶。”对牛弹琴。 …… 风汲已经很少梦到什么,以他的身份,不必让任何人出现在他梦中,他便可以让她出现在现实里。 所以当梦转醒,直荡心神的情绪久久回荡时,让他挫败不已,从16岁身边被安排了人开始,他便没有过如此荒谬时期。 但刚刚……他依稀还记着芦苇从中,他伸手握住了那个女子的手,她借着他的手起来,将他扑在芦苇丛中,眼中狡黠的笑意已将他惊醒…… 守夜的人听到动静,将门小心的推开一条缝:“世子……” 风汲掩着额头,瓮声瓮气,自我不悦:“没事。” “……是。” …… 风汲最近有意无意会注意女眷那边的动静,让他一直不能释怀的逐兽战已经释怀,不过是场演武,胜败都是娱乐,何必非要争个高下。 “姐,你今天出去?” 风兮兮看眼弟弟,她今天约了施家世交王家的女儿,这也是他们来之前施家为她引荐的领路人:“是啊。” 风汲想问她认不认识‘柳大人’,柳小姐身为朝廷命官,应该不似寻常女子一般足不出户。 但他昨天出去转了几圈并没有看到人,可能现在休沐,柳大人留在内园也说不定。 “风汲?” “没事,大姐好好玩,皇上的事不用放在心上,我们来之前施大人也说了,能成就成,不能成并不强求。”他也是来了这里才发现,皇上没有广纳美人的习惯,今春的选秀也无疾而终。 不得不说这位帝王,是梁国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圣君。 风大小姐心中感动,风汲是家中一直反对她远嫁的人:“我知道。” …… “柳姑娘!”风汲没想到从延统领处出来会遇到想不到的人。 项心慈没有回头。 秦姑姑等人也没有回头。 “柳大人。”风汲立即调整了称谓。 秦姑姑便诧异的见夫人停下脚步,向后看去:不是在叫柳家小姐吗? 项心慈只是随便回头看看,便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随即了然:“西北的……” 风汲几步走过去,又在几步外克制停住,恭手:“在下风汲。” 项心慈笑了:“这个名字起得好。” “柳姑娘果然博闻强识。”汲乃是一位大将军的名字。 两人相视一笑,那天的尴尬和戒备似乎从未存在。 秦姑姑将惊讶收入口中,什么跟什么?却微垂下视线,对夫人叫什么名字适应力良好。 风汲客气询问:“柳姑娘要去哪里?” 去见乐乐,刚刚无竞说太子在练习摆沙盘,明西洛在处理政务,她正好过去看看孩子,没想到会碰到他。 谷</span>  项心慈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浪费时间的人,自然是风汲长了一张让她不讨厌的脸:“吹吹风,风将军呢。” “我来找延统领,上次的事我很抱歉,希望柳小姐不要介意。” “我姓项。”项心慈无意用柳雪飞的名字,只是当时以为两人不会再见,懒得纠正他而已。 “项?”风汲立即道:“项大人是您的……” 项心慈闻言眼里含了一抹由内而外的温柔笑意,西北军怎么会不认识项逐元:“正是堂兄。” 风汲也笑了,莫名觉得两人拉近了三分距离:“想不到是项大人的妹妹,重新介绍一下,我是风汲,曾经与项大人一起参与突击战,想不到会遇到项大人的妹妹。” “这么巧,那风将军定然是天妒奇才,我听堂兄说当初能参与突袭战的都是军中精锐,各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想不到见到真人了,风将军那天的刀法还是谦虚了。” 风汲被提起那天在芦苇荡的事有些汗颜,当初他是不该如此:“让项小姐笑话了。” 秦姑姑低声在夫人耳边道:“夫人,时间差不多了。” 风汲急忙恭手:“耽误了小姐时间,小姐请。” 项心慈没有停留:“那我先走一步,风将军告辞。” “项小姐请。” …… 秦姑姑纳闷的打量眼夫人的装扮,夫人身形纤细,生完太子也不曾松懈早课晚课,腰身与做姑娘时比丝毫未变。 至于穿着除了精致、爱美看不出不同,头发虽然挽着,却不是妇人的挽法,仅仅是撩撩几笔,一个石榴籽的簪子,更像是要出门骑猎的发髻。 难怪对方叫‘小姐’丝毫没有犹豫。 “看什么。”项心慈看她一眼。 秦姑姑急忙恭手,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扯的钝痛:“奴婢不敢。” 项心慈已经进了宣德殿后花园的门墙。 秦姑姑立即收敛心神,但刚才的小将军,她确定没有见过。 …… 延古看到忠国夫人,心里立即明了,恭手:“下官参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 梁轩晟看到来人,立即扔下沙盘,挣开侍卫的手,手脚并用的快速向母亲爬去,不顾身上一身沙土,双手抱住母亲的脖子,啊啊咿咿兴奋个不停。 项心慈笑着顺势坐在沙池边,让他扑个满怀:“我们乐乐今天吃了什么力气越来越大了。” 梁姑姑在旁边看着,眼中不自觉的蓄积了泪水,太子还不满一周岁,皇上却给殿下安排了很多课程,哪有让小孩子如此—— 秦姑姑立即瞪梁姑姑一眼。 梁姑姑立即收住泪水,她是替夫人不值!夫人她,她——她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满皇上什么。 皇上其实是默认了夫人可以来看殿下,只是皇上再也不会与夫人一起看殿下了。 梁轩晟坐在母亲腿上,带着沙的小手下意识要往嘴巴里塞。 项心慈握住他的手,拿来手帕帮他擦着:“小爪子脏不脏——” 梁轩晟咯咯的笑着。 延古看两人一眼,移开目光,心绪更为复杂,在他心里他们主子自然什么人都要的起,若还有什么意外,就是在他还未曾跟主子前,就存在的这个人女人。 983一更 忠国夫人与皇上之间,自然没他说话的地方。 可他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偏向,如果夫人一心跟着主子,现在无论主子如何尊重夫人都是应该的,他也会恭敬有佳。 但不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初即便有单纯无垢的感情、相识微末的情义。后来便是女子攀龙附凤、一心向往高处的分道扬镳。 他如何心生尊敬,何况时隔多年,皇上既往不咎,甚至一再退让,忠国夫人也未曾真心相待! 延古移开目光,即便未觉得女子就该三从四德,也很难像忠于皇上一样忠于太子生母。 项心慈伸出手:“我看看你手里的安排。” 延古思虑一瞬,恭敬的将太子的训练计划奉上,在他看来,现在的局面再好不过,皇上终于看清事实,太子地位稳固。 “啊——”梁轩晟试图唤起母亲注意。 项心慈看着手里的条条框框,将乐乐胖乎乎的小手凑到嘴边:“手手疼了?娘帮你吹吹。”视线依旧放在乐乐课业安排上。 “唔……” 梁姑姑见夫人与太子用不上她,苦着脸将秦姑姑拉到一边,心中憋了一肚子话要说,这些天,她别提多不自在,她做什么皇上都像不满意一样,看她的眼神像看臭虫,却又什么都不说。 好像她伺候太子,便玷污了太子一样,她怎么能做的舒心。更何况她现在连宣德殿也出不去:“秦姑,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秦姑姑急忙四下看看:“说的什么话,能伺候太子是你的福分。” “我当然知道,但……”她伺候的是夫人的子嗣,可现在实打实伺候太子,是太子秦姑姑懂吗。 梁姑姑着急说着自己的苦楚。 秦姑姑不是不知道庄姑想回去,但现在……秦姑姑直接让她不要想了,她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你觉得景姑姑离开了公主殿下,是什么下场。”你就是什么下场。 梁姑姑被吓的够呛,景姑姑敢说离开公主殿下,大梁国都容不下她! 梁姑姑觉得自己完了,她大字不识一个,规矩不好,皇上找了宫里非常厉害的几个嬷嬷教自己规矩,她肯定完了:“夫人是不是不要奴婢,奴婢以后就姓梁了。” 秦姑姑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你什么表情,让你姓梁委屈你了?多少人想姓还没有机会。” 庄姑姑粗鲁的擦擦鼻子,她已经被秦姑姑等人抛弃了。 秦姑姑赶紧给她挡住:“像什么话,你这副样子如果传到皇上耳朵里,你有什么好下场,你要记住,是夫人亲自挑到太子身边的,不是害你,这是是全家飞黄腾达、改变泥腿子命运的机会,你几个儿子可以靠你从小在太子身边当差,以后……”秦姑姑压低声音:“如果有造化,顾命大臣都有可能。” 梁姑姑茫然,她……她没想过…… 傻,东宫第一大总管只是一个总管吗:“即便不为了你自己你家人,不在夫人身边就不能给夫人尽忠了,你现在尤其不能三心二意,一人分侍两主,你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太子,若是失了太子身边第一大宫女的地位,你以为你在皇上身边还有什么用处,夫人加注在你身上的身份用尽了,你又自己立不住,到时候随便被人取代,被 梁姑姑顿时觉得脖子一凉:“你当务之急是照顾好太子,不可替代,对太子忠心耿耿,一切都是为了太子,否则,下次迎接夫人的未必是你!” 梁姑姑心头一寒,急忙抓住秦姑姑。 秦姑姑赶紧站稳:“怎么还这么莽撞,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还不是夫人不放心你,你放心,只要你照顾好太子,夫人不会不帮你。” 梁姑姑闻言才算放了心,她就说夫人不会不要她:“秦姐放心,奴婢定照顾好太子殿下,不,太子就是奴婢主子,以后奴婢只有太子一个主子,太子在奴婢在,太子……呸呸。” 秦姑姑跟着她一起呸:“长点心,什么话都说,早晚别人抓了把柄。” “我知道,我一定记住教训,只是……夫人和皇上之间……” 秦姑姑叹口气:“别提了。”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梁姑姑想到最近今天的情况再看看秦姑姑的态度,知道是完戏了,以后自己就是那风箱里的老鼠,没好日子过。 项心慈看完,将其给了延古,上面的课业并不繁重,多为技巧练习,也是半玩半晒太阳的兴致,教导他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项心慈看这个并不是觉得明西洛会苛待乐乐,明西洛不至于,她就是想知道延古给乐乐安排了什么课程。 “啊……啊……” “是娘,跟娘念,娘——” “啊。” “娘——” “啊。” “小笨蛋。” …… 长安听完好的夏沐,皇上每天都在批阅折子与在都城时有什么差别。 长安整理下浮尘,恭敬上前,小声道:“禀皇上,人已经走了,太子昨晚课程后,去后院看了会鱼,现在已经回寝宫了。” 长安等了一会,又等了一会,确定皇上‘不感兴趣’后,松口气,重新退回原位。 …… 秦姑姑回了雅棠宫,与玉焕交接完夫人的事宜,不顾撑了半天的身体,直接去了芬夫人房间。 芬娘逢着手里的荷包,听着秦姑姑讲遇到风将军的事,芬娘手里的针线越来越慢。 秦姑姑想想也是,叹口气,挑了一颗米粒大的红宝石给夫人递过去:“奴婢看夫人在兴头上,估计是会见一见了。” 芬娘将珠子穿入线中:“听你的口气……不以为意……” 秦姑姑确实不惊讶,只是好久未见夫人与男子如此亲近,有些不习惯:“皇上很忌讳夫人如此,所以这些年很少与男子有牵扯,上次那位……什么工的……” 温工,芬娘有印象。 “奴婢也忘了叫什么,总之工部那位,夫人也没有非让人留下,到底顾念皇上生气。” 984二更 所以如今不用顾念了?心慈故态萌发?芬娘手里的针线停了一瞬,她是不想管。 可过了片刻,芬娘到底叹口气,问:“林统领知道吗?” 秦姑姑急忙摇头:“怎么可能让林统领知道,林统领也不是好相处的人,私下里没少给狄大人穿小鞋。”皇上挑选了三位美人给狄大人,林统领加了两个不是多漂亮但温柔小意又吃过苦的小姑娘进去,各种意思,不言也罢。 芬娘看着秦姑姑虽然不悦,但觉得正常的神色,微微叹口气:“真不知道?”禁卫军都在林统领手里,他怎么不可能知道心慈的一举一动,没了皇上,他的位置和行事风格,肯定会变一变。 虽然不至于这么快,可总有迹可循。 秦姑姑闻言正色几分,瘫软下去的腰又坐直了:“不知道吧,奴婢刚才来的时候还特意问了焦耳,焦耳未曾发现夫人异常,想来是那天夫人一个人出去遇到的人。何况就算林统领……知道了,夫人也未必放在心上。”除了皇上与世子爷,夫人还未曾将谁的话放在眼里。 芬娘将荷包放下,这才是最麻烦的:“还是让林统领知道一二才是,趁那人与夫人没什么,林统领哄哄夫人,说不定这件事就过去了。心慈还是顾念身边人的。” 秦姑姑闻言欲言又止的看老夫人一眼,觉得老夫人将夫人想的…… “怎么?” “没,没什么。” 芬老夫人目光严厉了几分:“你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是会害她还是害你。” 秦姑姑当然知道,就是……就是说夫人坏话,老夫人心里……定然不是滋味。 秦姑姑撑起上半身凑近芬夫人,低声道:“还是不知道好,夫人未必听林统领的,以前夫人召X,都没有将狄大人当回事。” 芬老夫人骤然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点点头,补充一句:”狄大人在外面守门,最后是皇上将人带回去的。” 啪——不像话!项五爷就一点不知情!“那个项世子也不管!” 秦姑姑觉得:“世子……只要夫人高兴什么也不管。” 芬老夫人一时间险些骂以前的脏话,对着动粗的客人她都没飚过的脏话。 “老夫人不了解夫人,夫人是别人越不让做什么越想做的人。所以林统领不知道的好,也许夫人玩着玩着兴趣就淡了。” “你以为现在林无竞还不知道!”今天心慈身边可跟着禁卫军。 秦姑姑想想,是啊!“但……林大人不会想那么多吧……”只是说了几句话,秦姑姑还是不太在意,主要是林大人想了也没用,林统领不能影响什么。 芬老夫人现在没想林统领阻止心慈荒谬,而是突然发现,心慈身边的人,除了皇上,根本没人劝诫她。现在皇上还不在了。 芬老夫人突然看向秦姑姑:“心慈能自由出入令国公府后,第一个在一起的人是谁?” “皇上。”为什么问这个? “皇上不在心慈身边的时候,心慈在做什么?” 秦姑姑想了想,乍然回想后,脸色有些不好看,好似是任性了些。 芬老夫人见状,神色沉了下来。 秦姑姑也觉得事情不太好,但现在……夫人还很好啊,性格好,人自在,生活也规律:“夫人只是任性妄为,洒脱了些。” “洒脱后呢!”以前心慈说她身体很好,只是偶然需要吃药,而且她自己非常向上,想的开,都会很快康复,她见了几次后,也确实如此,便没有多想。 可如果细细推理,未必如此:“你们夫人……项逐元为什么没管?没人告诉他吗。” “不过几个男子,用了些浅汤,夫人高兴就好。” 芬老夫人不是不理解先帝和项逐元,尤其项逐元,他自己……定然十分想讨好心慈,拽住心慈。 可万一……只是万一…… 心慈一开始只是一两个朋友便能猎奇,可慢慢的一两个朋友失了新鲜感呢,连那些浅汤也失了感觉呢!“你去通知项心敏,让她将帝安公主送回来给心慈自己带。” 秦姑姑闻言,不敢做这个主:“可公主未必……” “殿下能喜欢姨母胜过母亲,如果公主想让姨母陪着便让心敏也留下,总之帝安不能离开雅棠宫,必须由心慈亲自照看!”太子也最好给她带才好。 “夫人……不带呢?”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且帝安公主身边大大小小六个大宫女一位小太监,十二个粗使婆子,十二个物品嬷嬷,还有前前后后上百人伺候。 夫人就是想照顾公主殿下,也没有机会,顶多是看一眼,这一眼怎么看,也会所不好,比如早晨看殿下喝了一碗粥,比如睡前看了公主的脸,都算照顾了公主殿下。 “你别管,只管去说,她若怪你,就说我说的。” “是。” “还有,你找个时间让人将夫人的身份透露给风将军知道。” “好。” …… 同一时间,林无竞挥退了阿勇,西北风家吗?这次风家来了两人,能称一声将军的,只有这两天风头正劲的风小将军风汲。 林无竞随即揉揉眉心,只是出去了几个时辰…… 说起来西北这件事没有夫人帮忙,不会这么快被人挖出来。 林无竞并没有太看重这件事,夫人的身份在这里,就算风家这位小将军再有想法,也要先掂量掂量夫人的身份,找个机会将夫人的身份点破,一切便不可能有后续。 “林统领,夫人回来了。” “知道了。” …… 风汲没想到那么巧,会遇到她,项家女眷只来了项二夫人,二夫人的嫡女已经出嫁,这位是……庶出,还是四房或者三房的嫡女。 看她的穿着嫡女无疑,不知哪房嫡女,他至今也未曾婚配,项世子与自家有多年情分,或许能…… 风汲刷的一声摊开笔墨,执剑的手执笔时依旧刚毅有力。 笔尖缓缓勾勒出女子的轮廓。 书房外,敲门声响起:“世子。” 风汲头也未抬:“进。” 985一更 侍卫恭手:“世子,皇上刚刚准了西北方觐见。” 风汲闻言放下笔,看向心腹,若有所思,皇上终于准了他们的请旨。 从他们抵达梁都城到跟来宝珠,觐见的帖子送了又送,皇上却一直晾着西北。说晾着也不尽然,毕竟宝珠之行皇上准了他们随驾。 可抵达宝珠后,皇上一直没有召见他们的意思,风汲以为也不会有进展了。毕竟盛夏半休国事,但听闻从前几天开始皇上一直在处理公务,接见了不少人。现在轮到他们了吗? 风汲将画卷起来,心里有了定论,不管如何,他承载着整个西北军的诚意:“通知师爷他们准备,我马上就到。” “是。” …… 宣德殿外候满了人,除了西北觐见武将,还有宝珠郡当地官员,以及储备署官员。 其余人并不为意,对西北军方到来没有投去过多关注,各自商议着手里的案宗,探讨着最后方案,神色严肃,面容健身。 师爷环顾一圈,心底隐生‘昨日黄花’的颓然,十几年前他随老侯爷进梁都成,当时百官见了他们哪个不曲意讨好,战战兢兢,能与他们西北军拉上关上是他们的荣幸。 如今短短几栽,再次站在这里,却无人对他们敬重讨好。 再看看这些官员的精气神,已经没了以前的靡靡之气,给人勃勃生机,商讨的问题也都是国计民生。 师爷头不禁垂的更恭敬些,心生敬意,至少证明皇上殚精竭虑,现在才召见他们未必是推脱之词。 而私开铁矿之事会这么快被揭出来便不足为奇了,恐怕他们该庆幸这件事揭开的早,否则对西北将是大患。 师爷擦擦额头上不自觉沁出的汗,如今便看皇上是什么心思,如何惩治西北一系,风家这次来代表了整个西北军所有的诚意,望皇上看在西北军军功赫赫的份上,网开一面。 风汲看着宣德殿进进出出官员心中亦升起尽忠。 ——传西北军政觐见—— 风急以及背后的官员,立即整理着装,向前走去。 ……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西洛坐在会客厅的龙纹高椅上,漫不经心的扫好?” 风汲上前一步:“回皇上,劳烦皇上挂念吗,托皇上洪福,家父一切安好。只是常常想念皇上,未能解皇上之忧,未皇上尽责,心中愧疚,唯恐怠慢圣意,此次特命下官向皇上谢罪。”说完,风汲掀开衣袍跪了下去。 明西洛吹开杯里的茶叶,又缓缓放回桌上,停了一会儿没有开口。 风汲维持着叩首的姿势,一动不动。 明西洛更愿意大清洗西北,军风彪悍自然就要更彪悍的去办,跪的也更心服口服。 只是从他登基时起,便没了那样的契机,但和平演变到底不如雷厉手段。可国泰民安也不能不顾及,毕竟现在的局面才是所有人喜闻乐见,他也不是非要挑起不必要的战事。 明西洛对他们的中心没什么兴趣。但他们呈上来也不至于丢在地上看也不看:“起来吧。” “谢皇上恩典。” “昨天听延古提起你了。”明西洛聊的随意,像是街上遇到好友间的招呼一样。 风汲更为恭敬,恭手:“下官实力不济,让延将军笑话。” 明西洛看他一眼,嗤之以鼻,可到底给西北留了面子,似乎对手里的杯子更感兴趣一般看着:“延统领说你骁勇善战,不愧小西北第一戟的称号。” “下官不敢。” “只是昨日可能身体不适并未尽全力才给兵部机会,兵部觉得胜之不武,一直不敢接昨日优胜的旗子。” 风汲立即跪下来。 明西洛依旧闲话家常一般:“延古欣赏有能力的人,对后生向来照顾,对你更是大力赞赏,你也不要让延古失望,若不然像是他识人不清一般。” “下官该死。” “都是大梁的臣子,九王爷亦是朕的父王,在自己的国土上没那么多心思,凭本事吃饭、靠忠心办事,用能力说话,风爱卿说对不对。” 风急叩首:“微臣请皇上责罚。” 师爷见状急忙跪下来:“皇上,都是草民的错,是草民急功近利没有见识。” “放肆!”长安奸细的声音骤然响起。 风汲慌忙接口:“皇上,是下官管教不严……下官回去……” “无碍,一些小事罢了。”明西洛喝口茶,棉质的袖口做工整齐,藏着暗边,比锦缎的柔软也不逞多让:“宝珠山庄没那么多规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西北的事朕说过既往不咎,便不会放在心上……”明西洛想到铁矿之事彻查的由来,抚杯的手顿了一下又恢复如常。如那个人称心如意、得偿所愿,想必现在依然自得,过得轻松惬意,怎么会想起不相干的人,他一个失败而退的人,反而自命不凡的想对方过的好不好,简直不知所谓。 明西洛瞬间没了安抚西北的心,视线从茶杯上收回来,连这碗茶都失了滋味,何况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下去吧。” 风汲等人一愣,就这样走了,他们准备了西北兵力布防图,铁矿图还有历年来西北武将升迁情况,以及战功名录,皇上都还没有问。 长安示意他们赶紧走。 风汲等人怎么走,忠心还没开始表! 风汲立即上前一步,捧出布防图:“皇上,微臣——” 明西洛示意长安接过来,示意几人离开。 长安皇上下了台阶,借着拿东西的空隙,向风将军使了个眼色。 风汲了然:“是,恭祝皇上洪福齐天,福寿延年。” 明西洛待人走后,揉揉眉心,有些头疼:“换杯茶来。” “是。” “不必了,让储粮司。” “是。” ——传储粮食司高大人—— …… 风汲等人看着身侧恭敬而入的身影,心中思绪万千,皇上…… …… 回到外亭院落,师爷屏退了房内侍从看向风世子,心中有些不确定:“世子,皇上他……” 986二更 风汲止住他的话:“不必用你那套说话,皇上无意为难我们,或者这件事敲打是九王爷,而不是西北军,没有了九王爷的西北军,难道还能造反。” 师爷惊的急忙四下看一眼,隔墙有耳。 风汲冷笑:“你太小看皇上,皇上不屑于让人监视你我行动,还是那句话,如果西北动就不再是国之忠将,而是乱臣贼子,你看整个西北有人会在九王爷在的时候动吗,九王爷过世后,西北还动的起来吗!而且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皇上是文弱帝王吗。” 师爷不禁想到今日在宣德殿外所见的场景,休沐月尚且如此忙碌,平日又是如何繁忙。 “而且一路从西北抵达梁都成,你见过荒地,见过流离失所的流民,还是见过像以前一样大面积荒芜。” “……” 风汲叹口气:“安心在这里避暑,只要西北安分守己,西北军还是以前的西北军。”风汲重新拿出卷轴。 “世……” 风汲没有急着打开,刚刚长成的青年,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但已被风沙硝烟磨砺出男人的轮廓和坚毅:“还有事?” 师爷见状,张张嘴,思虑再三不知道能说什么,恭手告辞。 风汲展开了那张未完的画。 …… 宣德殿内。 多雨今晚当值,走廊上灯火亮起,月亮明亮的挂在天上,他巡视完一圈,外坐在宣德殿寝宫外的廊边上看脚上的水泡。 他是小厮出身,最高理想是给明大人认认真真跑腿,随着明大人水涨船高,他前些年还下放做过县令,但他觉得自己做不来父母官,也没上进心,思来想去觉得伺候人更适合他。 可多雨又不想当太监,所以找延古、万象商议很久补了御林军的缺,就是靠情分混个尊敬。 长安端着茶壶从寝宫出来,转手将茶壶给了身边的小太监,就看到门口的多雨大人:“呦,雨哥在这里挑脚呢。” 多雨下了一跳,赶紧穿袜子:“你不出声的。” “奴才当然出了,是大人太认真没听见,大人,您说说您挑的这地方,一会还得让 多雨穿好鞋,皇上没那么多讲究,何况他做什么了,只是脱了袜子看一眼。 长安自然不会真和多雨计较,敢在皇上寝宫外这么干的,除了多雨大人没有别人,延古、万象都不敢,人家与皇上那是非一般主仆情,只要多雨不造反,皇上都当他不存在:“小雨哥,今晚是万小哥当值吧?” “对。” “那万小哥呢?去哪里快活去了?”万哥的级别可不够带家眷。 多雨:“别瞎说,他忙正事。” 长安立即凑上来:“什么正事,跟小弟说说呗。”多雨小哥有一点好,不烦他们这些太监,称兄道弟也真心实意,长安、长福都喜欢他,他们对多雨也比对万象他们更多一分真心。 多雨让他靠过来:“西风小风将军知道吗?” “知道啊。”今天还见了,皇上传召。 多雨让长安后面的人走远点,压低声音:“知道他做什么了吗?” 长安不自觉的压低腰身:“做什么了?” “他今天偶遇了忠国夫人。” “这……”有必要提一提吗,谁都有可能偶遇忠国夫人? “他没有行跪拜礼,而且表情不对,万象去查这件事了。” 长安恍然:“你是说,忠国夫人与这位小风将军……” “小点声。” 长安立即捂住自己嘴,他立即凑到多雨小哥跟前,惊叹连连,啧啧有声:“没想到啊……”声音特意压低,人和多雨一起坐在廊台上,肩并肩:“忠国夫人和咱们主子分开才几天,就……” “还不确定,万象正盯着,但那位小将军应该有不好的心思,否则万象会盯到现在没有回来。” 长安仔细想想:“他但不小啊。”说的是风将军,看出来敢对忠国夫人有非分之想,那可是忠国夫人,身份在那。 多雨觉得:“应该不知道……吧……” 长安看着多雨。 多雨眨巴着毫无威严的眼睛:“戏本上不都是这样的演的……”要不然风将军想死了大庭广众之下跟忠国夫人说笑,西北以为九王爷当了皇上吗!就算是,也不能,所以多雨觉得什么将军的未必知道夫人身份。 长安觉得多雨哥说的有道理啊:“想不到你还能想到这点,那这么说是忠国夫人看中了风小将军长的好看故意……嘿嘿嘿。” “说什么呢,夫人不是那种人。” 长安惊的睁大眼睛,夫人在多雨哥眼中什么人。 多雨理所当然:“夫人肯定没想那么多,你不了解夫人,夫人人很好,孩子气一些,特别喜欢晒太阳,一只小苍蝇小蚊子,她会像孩子一样跳脚,但帮她捉了就不生气,如果装的可怜点,夫人也不归罪,再说了,夫人身边的那些男人,哼——”多雨不屑于顾:“都是那些人……人……往夫人跟前凑。”不要脸的前缀他没说,因为他主子皇上,也是那么凑上去的。 长安快猝了:“你……你觉得忠国夫人人好?!” “不好吗?”多雨反问。 长安觉得吧,觉得吧……十分怀疑多雨哥眼瘸,要不然就是看脸说话,还是说多雨哥是男人自己不算男人,看的世界也不一样了?!不应该啊?平时没觉得主子不圆,皇上人扁啊。 长安为了确认自己正常,特意四下看看,下一刻,吓的立即从廊台上起身,脸色刷白,瞬间匍匐在地:“奴……奴才参见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发抖,身体发颤。 多雨见状也急忙起身,慌忙下跪:“属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想到自己刚才给皇上安的‘大逆不道’前缀,立即跟道:“属下胡言乱语,脑子不清醒,请皇上降罪!” 皇上身后站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也噗通跪下来,他们刚刚想……提醒来安爷来着,但是皇上……他们没敢。 987一更 “说完了。”明西洛声音阴郁。 “完了……不,不,奴才该死,奴才不该私下胡言乱语,奴才罪该万死。”长安说完,瞬间开始打自己嘴巴,他不想死啊。 多雨见鬼的看长安一眼,他做什么。他是臣子,难道学长安这样打。 但多雨知道忠国夫人是皇上的逆鳞,手刚扬起来。 明西洛威严的声音响起:“够了。” 长安立即停下,安静地匍匐在地上,戳死自己的心都有。 他下职了为什么不走,在这里胡言乱语,现在可好,被皇上抓个正着,说的还是什么中国夫人与别人的风流韵事,他怎么那么欠,这不是给皇上添堵吗! 多雨垂着头。 明西洛扫眼多雨,想到他刚才说过的话,目光停驻在他身上,到是小看多雨了,苍蝇、蚊子? 他以前没注意,以为他从来没跟心慈说过话,现在看来,是他想当然了。最不济两人是捉过蚊子苍蝇的关系。 什么时候捉的?他在的时候?那就是不在的时候。 多雨被看的背脊发凉,跪的更加虔诚。 明西洛心里冷哼一声,重新看向长安。 长安顿觉压力,瑟瑟发抖:皇……皇上…… 不中用!明西洛视线又回到多雨身上。 多雨背脊尽量挺直。 明西洛缓缓开口:“万象……回来了?” 多雨立即叩首:“回皇上,应该……没有。” 明西洛闻言看向庭院中的月色,过了片刻开口:“等他回来了,让他来见朕。” “……是。” 明西洛转身。 长安立即调转跪的方向。 明西洛停下脚步:“你俩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起身。” “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上恩典……” “皇上万寿无疆……” 端着茶杯跪着的两个小太监待皇上走后,急忙跪行到长安公公身边,不断磕头认错:“小的罪该万死,小的罪该万死。” “小的也是罪该万死。” “小的该看到皇上,小的……” 长安按着两人的头就是一顿拍:“要你们有什么用。” “你做什么,事已至此,打死他们皇上能不出现。”多雨止住他的手:“你们两个去军机房那边儿候着,万象如果回来了,让他立即来见皇上。” “是,多谢雨大人,小的这就去办!” 长安生无可恋的瘫在石青硬板上:“我完了,皇上以后不会重用我了,多雨,你是不是长福派来害我的,否则深更半夜的,你在这里看什么脚,脱什么鞋,奴才要被你害死了……” 多雨拎着他后颈,将他拎起来:“跪好。” “奴才跪不好,让奴才死了吧。” “靠我身上跪好。” …… 明西洛坐在只燃了一个蜡烛的偌大宫殿内,了无睡意。 风汲?她这时候不是该和项逐元互诉衷肠、相视而泣,没了碍事的人,修成正果,你情我浓,到还有功夫看路边的杂花杂草,也不怕恍了眼。 风汲他又不是没见过,再如何比林无竞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她倒是不挑东西也敢入手! …… 夜一点点加深,月色越来月亮,渐渐的略过树梢,慢慢的鸡已鸣早。 万象慌慌张张地跑进宣德殿,便看到多雨、长安跪在宣德殿的台阶上,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怎么了?干什么了?犯事了?”随即脸色顿白:“不会是有刺客!?” 长安如丧考妣:“有刺客就好了。”呸,这张祸嘴! 多雨让万象冷静点:“没事儿,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宝珠这边儿有我一个兄弟,晚上一起去喝了几杯。”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你派的是什么人,皇上叫我这等大事,你怎么不让他们去找我,傻子一样在门口等着。” “你去跟你兄弟喝酒了!你不是说去查风将军跟忠国夫人的事儿?!”多雨推开万象,身上一股香气 “我不熏能遮住酒气,完了,皇上还不喜欢香气,我这里外都是错。” “谁管你熏了什么!你没去查风将军和忠国夫人?” “我是去了呀,但中国夫人和冯将军就那么一点儿事儿,问一问就行了,有什么好查的。”万象觉得不对:“出什么事了?” 长安觉得完了。 多余也觉得万象要玩:“你跟你兄弟去喝酒,什么时候不能喝?为什么偏偏你当值的时候喝,还让我替你的值。” “你又没事儿,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不会是跟皇上说我去查忠国夫人和风将军的事了……吧……” 多雨点点头。 万象抽多雨的心都有! 长安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只是去查忠国夫人和风将军,你还一直查到现在,你如果不查出一朵花儿来,呵呵……” “皇上还一直等你到现在。” 万象顿觉一头冷汗:“……你想害死我……你是不是疯了跟皇上说这种事儿,当时只是我们的人恰好碰到,我顺便去问问。” 多雨更挫:“我也不知道皇上会听见。” 长安一样,祸从天降! 万象想死的心都有了;“这里是宣德殿,在宣德殿说些不该说的话是不是脑子有病!”还是因为自己让他当职蓄意报复! 万象也只是这样想想,赶紧整整衣帽,敢打算进去,又苦哈哈的退回来:“皇上是不是已经睡了?” “你想什么。”长安看眼殿内的灯,打断他正想的好事儿:“赶紧进去。” 万象简直:“那我现在进去,可万一皇上要是睡了……” “赶紧去吧。” …… 万象只通报了一声,里面传来皇上的声音:“进。” 万象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身上的香料不知该扔还是留着,酒气、香料气,哪个都不是加分项。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西洛翻看着手里的书,儿臂粗的烛火,笼罩了半个大殿。 万象远远的、静静的在一旁跪着,不熏到皇上为主。 “回来了。” “回皇上……是。” 明西洛翻过一页:“查的怎么样了?” 万象急忙道:“回皇上,今早忠国夫人去看太子的路上遇到了来问西北事务的风将军,便说了几句话。但忠国夫人因为要见太子并没有与风将军多说什么,急忙走了。”万象总结的很有技巧。 988二更 明西洛抬头看他一眼。 万象立即垂下头。 明西洛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这一身脂粉味,去楼里了?” 万象再次跪下来:“皇上冤枉,微臣不敢,微臣……喝了点酒怕污了皇上,熏了香料、又带了香包。”怕皇上不信,急忙将身上的香料包拿出来放在地上,刚拿出来又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香料包上是‘盛世’字样。 明西洛当没看见。 万象背脊发凉,皇……皇上信了没有?他今天就是碰巧听有打探出来,更没有皇上不授意,便揣测皇上的大逆不道想法。 明西洛目光慢慢冷下来。 万象想收香包的手立即停下:“属下该死,属下罪该万死,属下不该出去喝酒,更不该让多雨替岗,属下罪该万死。” 明西洛合上书:“所以你今天忙到现在,什么都没做。” “属下……” “就没有摸清忠国夫人是不是与西北军早有联系特意揭开了西北矿事;还是整件事情就是西北有心想借忠国夫人之口告诉朕什么;更不知道西北与忠国夫人是不是早有联系?甚至没有探查西北更深的用意,而是只问了一些废话!” 万象立即傻住:这…… 明西洛啪的一声放下书。 万象顿时心里一颤。 “你好大的胆子!” 万象立即磕头认错:“属下罪该万死,属下思虑浅薄、属下不堪大用,属下死不足惜,属下——。” 明西洛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滚下去查——” …… 万象踉跄的从宣德殿出来,急忙擦擦额头上的汗,西北?忠国夫人?怎么可能?皇上觉得西北和忠国夫人有什么?还是恼他没有问出风将军与忠国夫人有什么,还是忠国夫人不曾怒斥风将军搭讪而迁怒他? 或者说……万象相当项世子与西北的关系,顿时惊想:不会吧,西北是九王爷的地方? 长安、多雨,立即看过去:“怎么样?” “没事儿吧。” 万象现在只想多雨去死:“我昏了头了让你替职。” 多雨不关心那个:“凤将军和忠国夫人到底怎么……” “闭嘴!你知道皇上刚才问了我什么,什么儿女私情,问的是通敌叛国!”当然了也没这么严重。 “什么意思?” “你跟你们说了,走了。” 多雨不明所以,国事?“有什么国事?秋季储粮有所变动。”那确实是夫人能解决的事。 “满脑子不知在想什么,皇上想的都是国之大事,军机政务,只有你们满脑子男盗女娼。” “你说谁?”多雨茫然。 万象不敢接这话:“总之你们在这跪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宣德殿门口也敢说私房话,他们不跪谁跪!长长脑子! …… 大殿内,明西洛将书拿起来,又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果然…… 碰巧遇到?为了见太子匆匆离开?以她的性格如果不感兴趣,风将军这种人跪在她面前被扔到河里还差不多! 明西洛发现自己情绪不对,重新拿起书,控制住自己越想越烦躁的情绪:他已经放手了,她的任何事情与他无关,而且这种事,不是早该想到的,又不是第一次! 她爱如何便如何! 明西洛眼睛盯着书面,越看书上的字越烦躁,反手直接甩出窗外:“长安!” 长安踉跄进来:“皇上……” “窗户关上。” “是,是。” …… 雅棠殿内和气融融,临近中午,厨房煮了时下小食特意给忠国夫人送来,云海蒸鹤、水乡小雨、天宫盛宴,名字华美却不是大餐,示意夏季食用,开胃消暑,只有几位身份高贵的主子宫里才有。 而小食最全的便是雅棠殿。 项心慈品了一口水乡小雨,点点头:“嗯,不错。” “夫人,梁姑姑抱着太子来了。” 怎么过来了,项心慈拿着汤勺,看眼林无竞。 林无竞也不解:“快请。”自从那件事后,皇上没有让太子踏入过他们这里一步,皇上的态度很明显,如果夫人想看殿下就过去皇上那见,如果不想见,那边也根本不想让太子与夫人来往的意思。 怎么突然让梁姑姑抱着过来了?“都愣着做什么,给殿下添碗筷。” “是。” 梁姑姑二话不说,抱着殿下噗通给主子跪下去,眼里已经蓄积上泪水。 芬娘早已候在门口,抱过太子。 林无竞怕老夫人身体弱,转手接了过来:“小殿下。” “小太子越长越敦实了,看看,这才几天没见好像又长大了一点儿。” 秦姑姑也立即过去,向殿下行了一礼,伸出手借着为小殿下整衣服的距离,亲近许久不见的小殿下:“真的水灵了,小孩子都是这样,一天一个样。” 梁轩晟不给他们看,他要找娘亲,伸着上半身往母亲的方向扑腾。 “看看,还不喜欢咱们。” 项心慈示意林无竞抱过来:“起来吧。” 梁姑姑不起来:“夫人,奴婢想念你啊……奴婢做梦都是您。” 秦姑姑立即瞪她一眼,什么话。 梁姑姑见状,顿时坐在腿上,觉得日子没法过了,这话也不能说那话也不能说,这里又不是宣德殿,这里是她夫人的寝宫,怎么就能说了,要憋死她吗! 梁姑姑像受了委屈回到家的小孩儿,不依不饶地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啕着抹眼泪。 芬娘目瞪口呆。 项心慈看她一眼。 秦姑姑见状,不敢让她丢完忠国府的脸,急忙去哄,谁能想到这憨婆子说哭就哭。 梁姑姑不听:“你刚才瞪我,你竟然瞪我!你说过,主子永远是我主子,家里永远有我的位置,可我才几天没回来,你就瞪我。” “我错了还不行嘛,我眼睛不争气,乱看……” 项心慈用小勺给儿子喂了一口鲜鱼汤:“好不好吃?” 林无竞坐在一旁,看着殿下,别说,几天没见,小孩子确实又长开了些,越来越壮实了:“心慈,你看小胳膊都快把银镯子撑开了。”林无竞爱不释手的垫着他小手:“鱼汤好不好喝?” 989一更 梁轩晟要喝汤,不要抓手手, 秦姑姑苦口婆心的哄着‘祖宗’,不过是瞪了她一眼,还得罪她了是吗? 梁姑姑不听,她这几天过得多苦,过的是什么日子,秦姑姑不但不体谅她还嫌弃她,分明把她当外人,逐出了核心圈子。 项心慈仿佛没看到门口的闹剧,拉着儿子的小胳膊看看,银镯子紧紧裹着他壮实的胳膊,看着又可爱又……别扭:“他有些胖了,要拘着点儿他了。” 芬娘一听不乐意了:“小孩子正是爱吃爱睡的时候,哪有拘着孩子吃东西的。” 项心慈嗤之以鼻,她又不是没养过胖的:“那也要看情况,他都胖成什么样了,多吃的东西又不是长了骨头分明长了肉。” 芬娘给外孙搅拌着微汤的鱼汤,唯恐烫到了小外孙:“那也要吃,多吃才长的壮。” “是长胖。” “那也壮,你看咱们小殿下多敦实。” “呵呵,比坐的凳子都敦实,他比凳子高吗。” 林无竞见两人要吵起来顿时看向梁姑姑:“说你呢,哭什么,听到没有,让太子殿上少吃点儿,你看这小胳膊胖的。”说着亲亲殿下的小手,胖的多可爱。 乐乐不要林无竞挨他的手,他要喝汤汤。 林无竞偏要抓着他的小胳膊亲。 两人隔着项心慈的肩膀,你争我夺。 梁姑姑立即擦擦眼泪,不认质控,她伺候殿下尽心尽力不能乱说:“夫人,殿下胃口非常好,奴婢伺候的很尽心,夫人,您看殿下是不是又长高了,而且小殿下正是长身体的快的时候,吃的多是必然,证明殿下福气。” 项心慈皱眉,看着梁轩晟,胖嘟嘟的小脸,快赶上她手腕粗的臂膀,坐在自己腿上,实打实的一块儿肉,是不是太胖了些,壮点就好了,不能胖,这个两个意思:“还是要给他减一减。” 梁姑姑想想摇摇头:“不好说,殿下哭起来像打雷一样。” 秦姑姑不高兴了:“有你那样说主子的吗!” 梁姑姑不活了:“秦姑姑,你针对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是不是怕我回来。”梁姑姑说着就开始哭。 秦姑姑像捅了马蜂窝一样,里外不是人,她就不该说话,这庄家媳妇为了向夫人正名她还是以前憨直的庄姑姑,卯足了精力闹,她就不信她在宣德殿敢这样闹。 “他来时吃东西了吗?” 梁姑姑哭着却没有耽误回答主子问题:“回夫人,吃了。”继续跟秦姑姑折腾。 项心慈将鱼汤从儿子嘴边拿开:“换个姓也没见你端庄几分。” 乐乐瞬间扑上去,一口咬住自己饭碗, 林无竞都没有拉住他,还被他带着向心慈肩上倒去。 项心慈被他撞的肩膀疼,嗔他一眼:“吃了多少?” 梁姑姑不哭了,觉得夫人欺负她,夫人当初看中她可不是看中她端庄:“吃饱过来的……” 林无竞立即帮她揉肩, 项心慈让焦耳将碗里的鱼汤换成一口水,声音温柔:“温饱了就不吃喽,就知道吃吃,吃成一个胖子、长大了成大胖子、老了就是老胖子。” “唔唔……” 项心慈给他擦擦嘴。 梁轩晟要碗。 林无竞看着胃口不错的太子,接着太子殿下的胖肚子挺好:“我们乐乐这是胃口好,给他少吃点。对了,皇上怎么让你把太子抱过来了?”最后一句问的梁姑姑。 梁姑姑觉得需要问吗?上面通知她将太子抱给夫人她就赶紧过来了?难道不是夫人和皇上和好了,皇上不管太子出行了?还是说皇上想借着太子以夫人可好? 梁姑姑觉得不管是那种都好啊,想到这里脸上立即露出笑意,她就知道皇上舍不得夫人:“皇上肯定是觉得小殿下想您了。” 林无竞掂着殿下的手,让他和自己一块给心慈捶肩,心里对梁姑姑的回答嗤之以鼻。 乐乐不要捶肩,他要吃饭饭,另一只小手抢到碗,立即往嘴里倒吃的。 林无竞伸手拿他的手, 乐乐一只手喝不到碗里的水,另一只手啪的使劲。 林无竞顿觉手上火辣辣的疼:“殿下现在厉害呀。”刚才那一下少说有一撞的重量。 项心慈立即看眼他的手背:“你离他远点,他这么小,我都不好打他给你出气。” 林无竞笑了:“真的给我出气?” 几人正说着,焦迎走进来:“夫人,林统领,长安公公求见。” 他来做什么:“让他进来。” “是。” 长安指挥着属下将几个箱子摆放在门口,恭敬的上前恭手:“奴才给夫人问安,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了,弄几个箱子做什么。” 长安恭顺道:“回夫人,这里是殿下几件换洗衣物,小殿下这两天夜里睡不安稳,皇上爱子心切不放心,特让奴才带殿下过来陪夫人住几天,不知夫人方不方便。” 梁姑姑闻言顿时支棱起上半身,她这些天尽心尽力看管太子,太子晚上怎么不安稳了,明明睡得像个小猪一样。 但当着长安的面她不敢闹,皇上不喜闹腾的宫人。 项心慈点点头:“这样啊,就留在我这里。 林无竞看着那几个箱子,殿下一直在这里住着,用的拿衣服? 长安得到确切的答案,松口气:“让夫人费心了,奴才告退。” “去吧。” 长安慢慢转身,恭敬的退出去。 刚出雅堂殿的大门,心里不禁冷哼一声,以前他过来林统领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起身,更不敢站在夫人手边的位置; 现代倒好,从他进来到离开,林无竞坐在夫人身边动都没动一下,果然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长安想到这里,顺手给自己一巴掌:让你不长记性,还敢乱说话! 长安离开后,雅棠殿的几人面面相觑的看着五个大箱子。 项心慈让林无竞赶紧吃饭:“皇上说让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梁姑姑急忙回神:“皇上没说?” 没说?项心慈重新放下勺子,怎么会没说? 乐乐砸吧砸吧嘴,觉得碗里的味道好像不对,不死心的将脸整张脸埋到碗里,舔了两口,还是觉得味道不对:“唔——唔唔——” 990二更 项心慈拿过碗,示意焦耳再给他添口水,依旧有些疑惑,不要了?还有这等好事? 项心慈看眼母亲。 芬娘不敢把手里晾凉的鱼汤给外孙,但隐约、好像懂皇上为什么将殿下送过来。 可又怕自己自作多情使心慈会错意,毕竟那是皇上应该不会委屈自己,说不想看到心慈,就是真不想看到,不至于用太子做文章。 何况也有可能是知道了风将军的事,将太子送过来,敲打心慈。dia但不管什么原因,皇上将太子送过来,未必不是好事。 秦姑姑担心夫人乱想,急忙道:“殿下肯定想娘了,让殿下在咱们住几天也好,咱们小殿下这两天总是在室外活动,都晒黑了。” “刚才你还说他白白胖胖的。” 秦姑姑哑口。 项心慈看着怀里的人:“你是不是闯祸了?要不然就是跟父皇吵架了?总不能是你父皇把你扔出来了。” “唔唔……” 项心慈看向林无竞:“你觉得呢?” 林无竞心里隐隐有点猜测,比如,因为风汲的事?“估计是怕夫人许久未见太子,思子心切。”但与芬老夫人顾虑的一样不确定是敲打还是挽回。 项心慈亲亲自家儿子小脸:“行了,跟着娘亲吧。” “哇——”他的汤。 “哭什么?想出去玩……” …… 夜里,熄灭的烛火被吵闹的声音唤醒,雅棠殿寝宫内又点起了蜡烛。 项心慈穿着单薄的紫色云纱,长发垂下臀际,双手抱胸,目光不善的盯着在床上哭闹的儿子:“你要是这样哭的话,咱们就没法聊了。” 梁轩晟不依,哇哇的哭着,他饿了,他要奶娘,要吃东西、要喝奶、要吃米糊。 项心慈提醒他:“你从熄灯到现在已经吃了两顿了。”两顿!什么概念! 秦姑姑、梁姑姑等人安静的垂手而立,地上还跪着太子的两位近侍两个小太监,均没人敢吭声。 “哇哇——哇哇——哇——”梁轩晟就是哭,孩子饿了必须哭。 项心慈被吵的头疼:“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梁姑姑看秦姑姑一眼:要不要提醒夫人,讲道理没用? 秦姑姑微微摇头,夫人又不傻,当然知道没用,只是夫人除了说,也不知道怎么安抚闹的起劲的殿下罢了。 芬娘听到哭声,穿了衣服匆忙赶过来:“怎么又闹上了,刚才不是睡了吗?是不是又饿了,给他吃点儿东西,睡的安稳。” “他吃几次了。” “那也不能总让孩子哭,你看哭的多伤心,让他少吃点。” 项心慈态度坚定,以前怎么不哭,都是惯的:“那也不能这么吃,从他睡下到现在闹多少次了,你再看他那个脸,还吃,他就是力气再大耗费再多,也不是这个吃法,你让太医过来问问太医,他能不能这么吃?” “哇哇——”梁轩晟滚了半天见没人理他,撅起小屁股边哭边往下爬,他要找父皇。 “你干什么?你距离上次吃饭还不足半个时辰,把你掉下来!行了,去给他弄点儿水来。” 梁姑姑闻言如蒙大赦,急忙去取水。 芬娘赶紧把孩子的脚弄上去,也不敢抱苦恼的太子:“好了,好了,不哭了,饭来了。那也要慢慢儿教,你看孩子哭的多伤心。” “我怎么没有慢慢儿来,我一个时辰前才让他吃了一次。”上半夜还没过完,他已经哭第三次了,三次! “那也不能这样哭,会生病的。”芬娘想抱,又不敢。 林无竞匆忙进来,抱起哭的眼泪汪汪的小殿下:“怎么了?他要吃就让他吃一点儿。” “水来了,喂吧。”项心慈揉揉眉心,半夜三更的,睡得正好反复被他嚎醒,头疼。 梁轩晟不喝,要吃饭,哭闹的更起劲。 项心慈气的够呛:“他不喝就算了本宫还嫌他撑得慌!” 林无竞让她消消气,拍着殿下的背慢慢哄:“不哭了,不哭,我们刚吃饱是不是。” 乐乐哭得更起劲了。 “她以前就这么闹!”项心慈看着梁姑姑。 梁姑姑背脊一寒,刚要跪下。 安安在门外探出头,见弟弟殿内都是人,也走了进来。 项心敏歉意的看眼姐姐,她也没有办法,公主听到这边的动静,非要来看看弟弟。 项心敏虽然知道太子是姐姐亲生的,但还是第一次在姐姐这里见到太子殿下。小殿下哭声有力,长的也壮。 项心敏向大姐、太子殿下,林统领行了一礼。 芬娘见状,莫莫推开心慈几步,站到秦姑姑身旁。 “娘,你打弟弟了?” 众人闻言立即看向地面。 项心慈冤枉:“我像是有那种能力的人?” 帝安踮着小脚往林无竞怀里看看。 林无竞急忙蹲下身给公主殿下看。 帝安现在也知道弟弟力气大,不敢抱,但还是非常心疼的给弟弟擦擦眼泪:“不哭,姐姐在,那弟弟哭什么还那么伤心。” 项心慈能说不让他吃东西吗:“他不睡觉想出去玩,让他哭,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如果吵到你了,就暂且去姨母那里。” 帝安摸摸弟弟的背,哄道:“乐乐,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这样哭会吵到别人的。不能这样哦,晚上要睡觉觉,睡觉觉才能长高高。” “哇!哇哇!” 项心慈示意心敏把帝安带走。 项心敏不敢不从。 “行了,都别在这里啦,去睡觉,让他哭,水都不要给他喝,隔一个半时辰让他吃一口东西。” 芬娘心疼,但因为心敏刚走到门口,忍住没出声。 梁姑姑也心疼:“夫人,殿下还小。” “那就把太医叫过来,问问太医他需不需要控制饮食?” 林无竞开口:“慢慢儿来吧,他还是孩子。” 项心慈跃过林无竞,直接对着梁姑姑发火:“你这些天就是这么带他的?他要吃你就给他吃,他是那种长得瘦弱吃不上东西的人吗!” 梁姑姑不敢反驳。 林无竞还想说什么。 项心慈直接瞪过去:“不管他,等他长大了上马,再把马压死是不是。”明西洛家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 “你们以为他力气大、天赋异禀靠的是吃,那皇上小时候岂不是早饿死了。” 991一更 众人垂下头,这样直白的说皇上好吗? 不过,好……好像有点儿道理:“可……” “别说马了,你看他长大了提得了刀吗?” 林无竞抱着哭个不停的太子:“刀还是提的动的。” 项心慈瞬间看向他。 林无竞立即补充:“就是挥不出去。”急忙示意芬老夫人别说了,夫人一肚子邪火不知道冲谁去呢。 芬老夫人退了回去:“太医呢,怎么还不到。” 梁轩晟哭着往母亲的方向扑,眼睛通红,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可怜的不得来。 项心慈被哭得头更疼了,看的更是心颤,她倒是想哄,也不敢轻易抱,只能冲着林无竞去:“你让他总对着我干嘛!” 林无竞:“……” “行了,都谨慎点,真不如意了你们看明西洛会不会换一个太子!” 众人瞬间不敢出声,涉及换太子,谁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 项心慈揉揉眉心:“本宫去睡会。” 可项心慈再觉得眼不见心不烦,她的寝宫紧挨着乐乐的房间,而且心里到底惦念孩子,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吵醒。 焦耳看着一次次醒来的夫人,对小殿下哭的能力瞠目结舌,这都连续闹腾几个时辰了。 直到天亮,烛火熄灭,项心慈迷迷糊糊的还能听到外面的哭声。 待项心慈恍惚中惊醒,入耳的便是梁轩晟已经开始的新一轮的哭声。 项心慈茫然的躺在床上,紫色的衣衫散落开,腰上盖着薄被,目光茫然的看着床帐。 即便睡到现在,精神也不是多好:“什么时辰了。” 焦耳轻手轻脚的将帷掀起来,别在金色挂钩上,床帷底部的流苏垂落在地面:“回夫人,巳时了。” “这么晚了……” 秦姑姑端着水进来,放下,示意焦耳去准备用具,借着给夫人穿鞋的空隙,向外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奴婢刚才出去取东西,碰到了风将军,风将军问奴婢您今天会不会去看逐兽战?” “风汲?”项心慈想到了那个男孩,清爽干净,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虽算不上青涩,但也将熟未熟,看着也算赏心悦目,说起来她也该出去走走了。 项心慈刚想说话,耳旁就乍起梁轩盛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势必要把房顶穿透一般。 项心慈头又开始疼了:“又怎么了!” 焦耳急忙出去看看,又赶紧进来:“回夫人,午饭上桌了,殿下可能是饿了,林统领正哄着,统领大人说,殿下比昨晚只能撑一个时辰比已经好多了,让夫人不要担心。” 项心慈走到屏风后:“他这样一哭闹就半个时辰,不嚎到完全没希望不罢休的架势像谁。”项心慈接过毛巾盖在脸上,醒了醒神:“你们说,如果我现在给皇上送回去,皇上会不会觉得我不想带他儿子。” 秦姑姑接过毛巾,笑笑没说话。刚才风将军的事…… 项心慈洗漱完,长发盘到了四分之三,外面还在哭,项心慈挑了一枚簪子:“他可真能哭。” “小殿下嗓子好,人精神。” “有精神闹腾是真,我一晚上没睡好……”现在还有些精神不济:“无竞没当值?” 秦姑姑寻了几朵缂丝花:“奴婢今晚将殿下移到西厢房去休息,林统领担心太子不舒服,没去。” “不用了,靠我近些,我好知道他多能闹腾,商行的人到了吗?” 秦姑姑将最后一枚花钗没入夫人发间:“回夫人,到了,今年因为在宝郡,很多掌柜还带了家眷过来游玩,管事的都给报了车马费,正念着夫人恩情,要给夫人请安呢,夫人,在驿管见他们吗?” “不了,包间茶楼,包一个月,谁想留下多玩几天就四处看看,请安就不必了。” “夫人仁德。” “行了,用膳吧,再不吃那小祖宗还不知道怎么闹腾。” 秦姑姑看着夫人出去,估计已完全想不起风将军的事,那这次出门,估计不会有不相干的人跟随…… …… 风汲一直等到中午也没有等到项小姐那边回信,她并不是扭捏的女子,为何没有消息。 “将军。” “进来。” 风汲见是他派出去打探项小姐消息的人:“不必多礼,可有进展。” “回将军,属下打听过了,令国公府除了项二夫人,和刚成婚不久的项家五房二小姐,未带家中未婚女眷过来。” 怎么可能?她的穿着打扮绝非凡品:“庶出子女呢?” “回将军,也没有,令国公府因为忠国夫人的关系,和令国公府本身的势力,婚事不用愁,这几年很少带未婚女眷出门,也怕有人因为忠国夫人求情到她们身上。” 风汲停下脚步,忠国夫人他早有耳闻,远的不说,刚到宝珠便和太皇太后起了冲突可见传闻并没有冤枉她,更不要提。 这次他也一再嘱咐大姐不要冲撞了这位忠国夫人,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风汲暂且放下忠国夫人的事,他们不去主动招惹,对方寡居,见的可能性很低,只是,项家怎么可能没有带女眷前来,他见的人总不能是项家五房二小姐。 风汲眉头皱起,她……已婚?风汲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而且…… 风汲仔细回想都不觉得她像已婚的样子,反而行为不拘小节……“项家可有当官的女子?” “这……本家未听说。” “去查查,旁支也一起查。” “是。” 风汲想到那天见她时的场景,当时未曾注意现在回想起来,应该不是旁支,如果不是旁支便极有可能有官职在身,倒是有这种可能。 “风汲,派人找什么呢?”风大小姐身姿娉婷的从外面进来,这些天听玉蝉说世子在找人,她本没放在心上,想不到几天了还在找。 而且父亲不想阿汲与梁都贵女有牵扯,都城规矩多不说,女子也自视甚高,恐怕确立西北恐于家中不睦,多生事端:“别忘了父亲来时跟你说的话。”她跟来宝珠多日,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过。 992二更 听说皇上不近女色,即便来了宝珠也一心扑在公务上,对后宫并不上心,为了子嗣匆匆宠幸了一位贵女,长子出生后便封了太子。 谁知这位贵人生下太子后便体弱多病,这次甚至没跟来宝郡。 这样的帝王,她听来的越多,自然越不敢自视甚高说什么不愿为西北追随圣上。 事实上若是入宫,即便不是皇后,以现在皇上后宫的人来说,只要她不犯错,也不会有人苛待,何况皇上无论品性和能力都无话可说。 只是,皇上似乎无意召她给太皇太后磕头。 “大姐怎么来了,坐,上茶,没什么,只是最近有些忙。” 风灵看他一眼:“希望你是真的忙,不要忘了父亲跟你说的话。” “我记着。” …… 宣德殿内。 明西洛处理了一上午的公务刚刚空下来,外面晴朗了几日的天气,此刻阴沉下来,看样子要下雨了。 明西洛舒展下身体,起身,端着茶站在窗前,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风将庭院的叶子吹的哗哗作响。 明西洛想起昨日储粮司的话,眉头微皱,皇家这年两的储备一直在用前皇后娘娘,现忠国夫人私库补贴,前些年征战也是盛世商行在调度南北粮草和兵马。 明西洛将茶杯放下,梁公旭抄家所得除了稀世珍品送给了忠国夫人,其余梁公旭不看,估计 他这两年休养生息,虽然国库有所回升,但支出更为庞大,今夏税收虽喜人,但并不乐观。 明西洛为七小姐管理过一段时间私场,对她名下这些年扩充的商行和入手过的银两、账目甚有印象,加上梁公旭时期的隐性扩张,和对各地百姓生活的渗入,说她比国库丰盈都小看了她。 盛世商路…… 明西洛看着落下的雨。 “皇上……” 明西洛收回思绪:“进来。” 长福恭手:“回皇上,周太医说,他只是被叫去雅堂殿守着,并无人问诊。” 明西洛关上窗。 长安立即补充道:“奴才打听过了,估计是太子殿下刚到夫人那里想着皇上一直在闹人,夫人怕出问题所以传了周太医。” 长福急忙点头:“对,对。”太子想着皇上。 “下雨了,给太子送些衣物过去。” 昨天不是送了几箱:“是。” …… “夫人出宫了?” “回长安公公,是。” “这种天气……” “夫人没下雨的时候就走了,没带两位殿下,长安公公要去看看太子吗?” 长安摇摇头,两位姑姑自然会照顾好两位殿下,殿下也不可能缺衣服穿:“夫人什么时辰出去的,跟谁?” 玉焕姑姑身边的第一大宫女闻言,不说话,只是对着长安公公笑,都是宫里出身,这问题不太合适吧。 长安立即赔笑,玉焕身边的宫女和夫人身边的不一样:“看我这张嘴。”长安上前递了一枚镯子过去。 大宫女要推辞。 长安又推过去立即道:“姐姐还跟我生分,我不问,也绝不让姐姐为难,都是做奴才的,小的不比姐姐好过,下这么大雨,还不是因为小的心里惦念原主,私下问问,绝对不会让皇上知道。” 大宫女叹口气,镯子收了起来:“你呀,不过你也别跟我卖惨,都是做奴才的,而且也不是大事,不知道你非问做什么,各地商行掌柜到了,夫人过去看看,你跟了夫人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没有说谎,每年这个季节,各地商行掌柜都会来梁都城,没什么好大听的,镯子你要不要收回去。” “瞧姐姐说的,镯子就是给姐姐的,只有姐姐才配的上它,我也就是关心夫人,夫人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走吧,穿好蓑衣,雨大。” “谢姐姐关心。” …… “夫人出宫了?见风将军。” 长安让多雨闭嘴,赶紧闭嘴知不知道,这里是宣德殿,上次的教训没吃够张嘴就瞎说:“不是,盛世商行几位股东到了,夫人在酒楼约见他们。” 多雨点点头:“那风将军有没有在庄子上?” 长安闻言看着多雨。 多雨收了伞,站在长廊内,他合理猜测:“万一碰到了呢?巧遇你听过吧,而且下这么大的雨,你不觉得更适合巧遇……” 他觉得什么,他现在觉得后悔没有堵住多雨的嘴,平时看着老实巴交没有进取心的一个憨憨,怎么那么会想当然。 还想的……确实有那么点道理:“你这么一说……我立即让人去查查。” …… 宝郡城本不大,地处梁都成外围,但其环境优美,坐落着最大皇家避暑胜地,渐渐形成了南来北往的客撂、大商、官员避暑、赏冬之地,规模一点点扩大,如今以形成驿站、戏楼、杂耍、各地商品交汇之地。 宝郡城数一数二的茶楼雅间内。 项心慈一袭蓝色云纹月华长裙,手腕上一枚木质刻麒麟镂空木镯,头上的发钗造型并不显眼,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仅有的一枚发钗上雕了一只雏凤,唯有正一品女眷可雕凤形。 她坐在主位上,眉宇间的气韵弱化了过分妖艳的容色,神色威仪。 林无竞站在她身后,刀握在腰间。 项心敏身位梁都城成衣坊掌柜,以今年的盈利数额有幸参与这次会议。 项心慈这些年已经很少看账本,账目太多,看也无非一个数字,来来去去,聚的快,散的也快:“行了,都这么安静做什么,我也不是每年都杀人,本意还是让你们相处扶持,好好效力。” 众人立即起身,三十多位年纪不一、性别不一的人瞬间如林里的山石:“我等定为东家鞠躬尽瘁,不负所望。” “起来吧,大家一年没见,聚聚而已,不必如此严肃,都坐,喝茶,今夏的新品,尝尝合不合胃口。” 项心慈端起了茶。 “多谢东家。” 窗外雷电轰隆而过,丝毫不影响屋内的光线,碗口大的夜明珠,一排连着一排,儿臂粗的烛火与夜明珠交相辉映,亮如白昼。 994二更 项心慈更好奇:“海上运输你用的谁家?” 佟中渝没想到东家一语问到点上,不禁惊异,瓷器若想销往梁国各地,尤其从南方运往北方,运输是一大难题,否则单路上损耗就有可能入不敷出:“回东家,容家商号。” 容家啊,容家商家起家,海运开车不足为其,只是很久没有听过这商号了。项心慈点点头:“容商信誉向来不错。” “是啊,不过与现在容大人家已经分割开了。” “只是为了行事方便,毕竟容统领现在不方便经商。” “在下听闻容大公子去了北部,还受了伤,若能搭上容大人,海外又是一笔生意,有北部的掌柜在吗?说说?” 林无竞一时间不知道该满意他们转移了话题,还是话题的扯到另一个身上,更令人不快。 “别喊了在这,听说了,容大公子在北地无人不知,还能因为谁,为了莫大人。” “快说说,怎么了?” “前段时间莫大人遭遇不测,容大人赶了过去了,两人不久便合力铲除了沙匪头子,现在全北方商户谁不说莫世子是青天大老爷,这样一来每年为我们在商节省上千两银子,而且你们不知道吧,容大公子回来了,应该跟咱们差不多到梁都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来宝郡城。” 容度:“莫世子伤的严重吗?” “这个没有流出来,但流出一桩秘闻。” “你调什么胃口,赶紧说。” 项心慈也饶有兴致的听着,注意到佟掌柜站在一旁,示意旁边的人加个凳子给他。 佟掌柜感激恭手。 项心慈不置可否。 林无竞看两人一眼:是不是觉得没人注意到? “听说有一位医女救了莫大人。莫大人十分感激此医女将人留在了府中。” “这算什么秘闻。” “这还不算,用脑子想一想那可是莫国公府莫世子,莫世子一直没有成家,如果是真的,可以考虑与这些医女接触一二,一起运作北地药材了。” “小心胡掌柜剃你胡子。” “哎,说这些都是虚的,主要是莫大人……我就没见过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莫大人虽然去的时间不长,但在当地十分受用户,这次发生遇袭事,听说惊动了皇上,皇上有意将莫大人调回来,但莫大人拒绝了,像莫大人这样的好官,实乃百姓之福。设计之福。” 众人一时有些不好接话,他们商人。 项心慈打破沉默看着佟中渝:“你可有意整合江南丝绸?” 佟中渝没想到她会提这些,而且是丝绸这样的生意,难道东家没听说:“回东家,丝绸生意今年朝中有大变动,属下听南方制造方面似乎有意收归官家经营,故留给我们可操作空间不多。” 众观众瞬间议论纷纷,他们没听说啊,有这事? “固有?听谁说的?”项心慈看林无竞一眼若有所思。 佟中渝忍住没往东家身后看,但去不觉得站在东家背后的人才是盛世真正的东家,因为主仆关系骗不了人。 佟掌柜起身:“东家,去年便这样的风声,只是很多人觉得是谣传,以至于现在还没几个相信,但在下觉得,官家有意这样做,这一年时间也无非是看各商家的态度,和调官营策略。朝廷今年肯定会整顿江南丝绸和江南茶叶,恐怕所有商户都要让利。” 林无竞看佟掌柜一眼。 项心慈想着,这是明西洛的主张,还是大伯,以前明西洛登基晚,很长一段时间这些东西都在她手里,后来她身为太后,也没受过影响。 现在……“既然这样……主动接触下当地官员,看看能不能转去做官营,如果实在不行,那就看看能不能争取做官营下的人,分得一二市场。” 佟中渝不自觉的看东家一眼,又急忙移开目光,实在是东家的年龄不适合他盯着看。 但她没料到东家会有这样的决断,即便不是官营被赶出市场,也要赔本挤进去给人当狗腿,这样如果运作的好…… “你和制造那边几个掌柜联系一二,尽快定下方案,接触看看。” “是。” …… 项心慈放下窗帘,瞬间将雨幕挡在车外:“你和佟掌柜认识?” 林无竞拿过毛巾给她擦擦手上的雨水:“没见过。” “那你总盯着他看。” “我盯了吗?”林无竞看着她。 项心慈笑笑:“没有吧。” 林无竞也不再提那个人:“现在回去?” 项心慈听着外面雨声,有些舍不得,家里那位哭闹的实在是……“什么时辰了?” “才过午时。” “转去戏园,听会戏。” “也好。” …… 戏园里灯火通明,远远便听到出征鼓声,和老生浑厚的唱腔。 项心慈扶着林无竞的手下来,嘴里便跟着哼了两句。 “夫人,路滑,小心脚下。” 戏园大堂内,围满了人。 项心慈疑惑:“下着雨还这么人看戏,真热情。戏曲之乡的称号该给宝郡城。” 项心慈话落便听到一阵不同于戏曲的声音传来。 “你莫不是不知道小爷是谁?小爷让你端杯茶给小爷赔礼道歉是看得起你!” 做少年装扮的姑娘昂首站在台阶下方,骄傲的梗着脖子开口,吐字清晰:“我并没有撞到你。” “这么多人看着,你的意思是小爷冤枉你,小爷有时间冤枉你!” 被围在中间的假少年,真姑娘并不畏惧,一字一句道:“你确实冤枉了我。第一,你我站在台阶上,且你在上我在下,中间隔着三个台阶,我根本不可能撞到你;第二,我就是撞了你,我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将你撞的退后一步。而且小二就在旁边,他可以作证我根本没有撞你。再者你下楼的时候一直在看戏台的方向,我什么时候上来的恐怕你都未必知道。” “你胡说什么?” “那你说我上楼时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你手里根本没拿东西!” “错,我手里拿了一把扇子,这一点这位小二同样可以作证。” 995一更 男子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的人,而且,他亲眼所见:“强词夺理,明明你撞了我,泼了我一身茶!我看你不见棺材不掉泪!” 姑娘立即后退一步:“不管你信不信,茶是从楼上掉下来。” “这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哪里来的茶!满口胡言,看我让你好看!” 姑娘快步后退,带着看热闹的人也一阵倒退:“是你顾不尘封,而我为什么要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向你道歉!” 林无竞瞬间挡住险些撞到夫人的人,手稳稳的将人浪定在原地,引起前方一阵惊呼。 林无竞声音未变:“让让,挡住我们路了。” 项心慈未看倾斜的人浪,径自走到空荡荡的大堂最前面的位置,仿佛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时舞台上的伶人还在唱着,刹那间更兴致盎然几分,胡弦也激昂开来。 项心慈坐在最靠前的位置。 堵在楼梯口的人们没了阻挡,你踩我我撞你的闹剧停下,又被前面快打起阿里的两人吸引,他们宝郡城这样不大不小的地方,还没见过女官跟男人吵架怎么能不稀罕。 项心慈满意颔首,手指合着唱者的拍子。 林无竞示意小二将桌上的瓜子、花生收掉。 小二有些为难:“这……客观您看您要不要换个位置,这里的客人在那边看戏呢。” 林无竞将一锭银子放在小二手中。 “好嘞。” 楼梯口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起哄的人越来越多。 “女官都说不是她了。” “就是,你一个大男人打女人不好吧。” 人群中立即有人应和:“那是女人吗!那是女官,听说她们比男人还悍三分!” “你们说女官们怎么查青楼里的作奸犯科。” “这谁知道问问那小娘子呗,嘴那么厉害肯定能给咱们解释清楚。” 周围顿时又一阵起哄声。 舞台上的小生提高了银两,手里的花样耍得天花乱坠,唱功了得。 项心慈思绪沉积在唱腔里,再无可扰。 楼梯口的动静越闹越大。女扮男装的女子丝毫不受旁边人影响,神态笃定,丝毫不让:“你想打我?” 男子因为周围的声音,反而不急了:“说不定是你拿扇子打了小爷,然后借机给了小二,敢做不敢当。” 女子冷哼一声:“我用的着吗!别说扇子不是我的,更不在我手上,就是在,扇子寸尺长度,挨的到你。” “你还来劲了!我今天就把话放着,不管扇子是你们谁的,现在你们两个立即向我道歉。”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不讲理的事,那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不是我做的事,我不会认!” “小兄弟,她欺负你软淡!” “就是,连个娘们也收拾不了。” “刚才是不是你在 人群有一阵哄笑,看人唱戏,哪有看真人来的兴致高昂。 男子冷笑一声:“我本想息事宁人,是你不识好歹!真以为小爷好脾气!”男子手指骤然收拢快速向前。 女子见状,急速退后一步,顺手抄过店小二手里的托盘,反击而去:“我乃七品书吏,你动我一下便是藐视朝廷,你要跟朝廷作对!” “就你也配提朝廷!而且女子是七品书吏,你当男人都死光了,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你该待的是什么地方。”男人打落托盘,凌厉的手臂穿过带着罡风向女人头部冲去。 “住手!”柳雪飞一身官员服,身后跟着一行捕快走进来。 周围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但因为来人带的人多,又是官差捕快,没敢向刚才一样大声乱说。 女子瞬间退到柳雪飞身后,看着男子,语气很急:“你刚才说什么!我们是皇上批准的女官,你觉得皇上有错!” 柳雪飞眉头微蹙:太急了。 男子收了拳风,未曾看说话的女人,恭手:“柳小姐。”显然不是敬她的官职,而是身份。 “江二少。”柳雪飞同样回敬他的身份。 人群的议论声瞬间大了些。 “他就是辅国公府大小姐?” “莫世子向她求亲,她为了当官拒绝了莫大人那个柳小姐?” “她二十有五了吧?莫大人看中她,她还拿乔。” “不对啊,我听说柳小姐当初在闺中时是梁都城首屈一指的名门闺秀,没见多漂亮,莫大人瞎了看中她,年龄大还抛头露面。” “应该脸上涂黑了,听说她们这些女官都这样干。” “好像谁会多看她一样,还装腔作势的拒绝莫大人,莫大人当初路过咱们宝郡城,替咱们做过多少好事,她以为她是谁,不会以为当了官,脸涂黑,就真成男人吧?” “哈哈哈!” “小点儿声……不能说,辅国公府大小姐。” “怕什么,要不是她有问题当初项世子能不娶她。” 穿着男装的女子有些愧疚:“柳大人……” 柳雪飞示意她不要开口,她为官多年,自然知道这些人等待什么,不理他们就是,没必要脏了手。 江二少爷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怎么来捞自己的‘同僚’。”最后两个字说的十分暧昧。 柳雪飞自然而然开口:“江小侯爷的腿好些了没有。” 江二少爷脸色立即便的难看。 柳雪飞神色不卑不亢:“还有……敢问江二少爷,什么是书吏大人该待的地方。” 江二少爷闻言露出一抹冷笑:“好啊,我说一个小小书吏怎么有胆子跟我横,原来背后有靠山,怎么小爷连个下官都教训不了了?” “我根本没有撞到你!” 江二少扬唇讥讽一笑:“那是撞本公子的事吗,冲撞上峰你说该是什么罪责——” “你不是我上峰!” “现在是了,跪下!” “你——” 柳雪飞止住好友的话,江家有这实力,说不定好友会反击不成折在这里,思绪一转,再没有去看江二少爷,突然越过众人向戏台前走去。 “她做什么?” 叶悠同样不解:“柳大人……” 江二少爷皱眉。 柳雪飞径自走过去,突然掀袍跪下:“下官柳雪飞参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996二更 江二少爷一惊,浑身气势顿敛, 叶悠更惊讶:忠国……夫人? 一直看热闹的人们听到这个称呼,眼里纷纷露出错愕好像没回过神来,下一瞬又仿佛全活过来一样,吓的立即跪下来:“草民叩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忠国夫人。 在校场打了满朝文武家眷的忠国夫人。 历代皇帝来避暑无数次,皇家秘闻数不胜数,但隐隐传出这样的消息的还是第一个,但随着后来忠国夫人护住梁国,一心为大梁捐财捐物的行为又冲淡了不少‘流言蜚语’。 所以这次当地人都知道皇帝可能带着如花美眷和半数朝臣来宝郡城,但宝郡城人并不关心美人、才子,更想知道坊间争议最大的忠国夫人会不会来。 想不到不但来了,竟然见到真的了!听说她不尊礼法、奇美无比、果敢无畏、又凶神恶煞,当初就是带着先帝抵御九王爷追捕,倾尽嫁妆为各路军筹集粮。但嫉妒成性,不让皇上广开后宫的也是她。 所以,哪个是真? 江二少爷知道的更多,忠国夫人在梁都成能让小儿止哭,权臣拜服。 江二少爷立即想刚才有没有做过分的举动、冲撞皇家的话,冷汗一点点冒了出来,越是想脑子越乱! 柳雪飞恭敬的跪着。 所有人都恭敬的跪着。 台上唱戏的声音在柳雪飞叫破忠国夫人的称谓时,自认稳健的台风抖了一下。他们有师兄在宝珠山庄唱戏,前几天听说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如今竟看到当事人,怎么能不吓到。 项心慈因为细微的跑音,从战火纷飞的你城门下回神,手指放在额角,缓缓给自己按压。 林无竞立即看向跪着的人:“放肆,敢扰夫人听曲!” 柳雪飞缓缓握紧垂在身侧的手:“下官……” 项心慈慢慢放下手,抬眼看过去慵懒随意:“起来吧,不过是件小事,那么大声喊什么。” 林无竞立即恭手:“微臣该死。” 柳雪飞闻言想了想跟着叩首:“下官思虑不周扰了夫人兴致,下官有罪。” 林无竞更不悦她为了给身边的人开脱,揭开夫人的身份,看刚才的情景,明显是她‘柳大人’的身份压不住,才有了这一跪! 但林无竞不好说她有私心,毕竟柳雪飞身为朝臣,在这里见到夫人该给夫人请礼问安,何况夫人是临时起意,对方也不会算到夫人会出现,否则,他定拖柳雪飞尸体回去问罪! “都说了无碍,起来吧。” “多谢夫人,下官……没料到会在此偶遇夫人,实乃下官之幸。”人的名树的影,现在提起忠国夫人,未曾有人再提她闺中之事,而是惧她身份、手中权力带来的威压。 对此柳雪飞心中感慨更多,她跪的人还像以前一样,即便见到这种事儿也不会出手,更不会起身相助,就像当年那个趴在他脚边的小女孩儿。 有大胆的人用余光看到说话的人,顿时心神一震,瞬间不好的传言自动过滤,换上忠国夫人‘宅心仁厚’‘心系苍生’的评价,而那些不好的话,当然是为了诬陷忠国夫人传出来的,要不然怎么都是一些妇人之言。 而像忠国夫人这样天仙一般的人,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柳雪飞……” “正是在下。” 项心慈恍惚觉得如果不是她自报家门,几乎想不起她的名字,今天听到的故人名字似乎有些多。 项心慈看她一眼,说实话,有些记不清了……现在的她和曾经一身铠甲英姿飒爽的她有些分不清楚。 这一世,似乎她走了一条路,明西洛过早登基让她不必选择最危险的武将一图,更不用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走上了文路。 相同的是坊间对她处事风格、做人处事,还像以前肯定。 这么说她以后都会走文臣一路?那个让人惊艳的海中蛟龙不会出现了? 项心慈突然觉得有些可惜,现在的梁国少位女将军毫不影响大局,但大梁女官图鉴中少位震古烁今的女将军则是损失:“外面那么大的雨,柳大人还在办公辛苦了,若是没事,坐下听会戏就是。” 柳雪飞闻言微微错愕,印象里忠国夫人似乎没这么好说话:“多谢夫人抬爱,下官正有公务处理。” 江二少爷闻言顿时恨上柳将军,什么意思!江二少爷立即跪着前行欲为自己伸冤,他江二绝不能让忠国夫人记恨上! “那就去做,不要再扰本宫看戏。” 柳雪飞心回到原位,这才是忠国夫人:“是。” 江二少爷不是,头咚一声叩在地上:“夫人,下官绝没有仗势欺人,侮辱朝廷命官、非议皇上的意思,而是刚刚下官从楼梯上下来的确有人撞到了下官,下官才一时羞恼想讨个公道,请夫人明鉴。” 项心慈的注意力刚回到舞台上,又被咚的一声叫了回来。 林无竞非常无语:凑上来做什么! 江侯府的二少爷不能不凑上来,万一夫人觉得他欺男霸女、仗势欺人,他们江家如何自处:“忠国夫人,下官平日虽然不学无术、有辱圣恩,但这次绝对不是下官挑衅。” 柳雪飞觉得他莫不是疯了,在这里与忠国夫人讲道理,刚想说什么。 江二少爷咚咚连续磕头:“刚才是下官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自命不凡、胡乱讲道理冲撞夫人,下官该死,下官这手更该死。”说着将刚才欲打人的手摊开,拿过一旁的水壶便往手上砸。 柳雪飞眉头顿皱。 叶悠见状惊慌的看向柳大人。 柳雪飞心里飞速转着,江二少此举足以弥补他刚刚所以可能存在的不当言论,而且他并没有错却为冲撞夫人请罪,此乃忠心。 那么便把同样不管有没有罪的叶悠显了出来,因为是他们两人在争吵! 柳雪飞一瞬衡量完,示意叶悠跪下,仿着来,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叶悠见状,心里及其别扭,她根本没有……而且如此行径…… 柳雪飞脸色难看:到底年轻!刚到代行。 叶悠叩首道:“回夫人,下官同样有罪,不该在外与江大人争论——” 997一更 项心慈觉得这些人莫不是吃饱了没事,他们该不该死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能决定她们生死! 叶悠等了片刻没有等来说话声。 江二公子立即再次叩首。 叶悠见状只能跟着请罪。 两人像比赛一般,你争我夺,你磕罢我跟上,唯恐落后。 周围的人看到瞠目结舌,这两人…… 林无竞看向夫人。 柳雪飞心里渐渐有些没底,时间太长了,再这样恐怕要出事:“夫人恕罪,下官等人扰了夫人看戏,下官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如果夫人没什么事,我等先行告辞……” 项心慈的视线放在舞台上。 林无竞见状,视线也慢慢回到舞台上。 柳雪飞等了片刻,随即吐口气,一点点后退,示意叶悠跟上,两人退了出去。 江二公子也不是蠢的,见柳雪飞等人走了忠国夫人并没有任何表示,便知道忠国夫人懒得搭理他们。 若是换成任何一个人这样无视他,他定然心中不忿,事后报复,但此人是忠国夫人,昔日喜欢抄家灭祖的前皇后,有人说她和先皇一样,可能都有点问题。 江二公子心里生不出一丝不忿,只想躲得越远越好,谨慎开口:“下官不敢污了夫人的眼睛……下官告退……” 看戏的众人见演戏的已经退场,顷刻间,有些茫然,就这样结束了?他们还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至于夫人没理会两个头磕破的人,但那不能说明忠国你夫人不好,贵人们哪个是平易近人的。 而且当务之急是他们呢?他们是继续坐下来看戏,还是赶紧离开? 雷声照亮了外面的天幕,跪着四顾茫然。 林无竞挥挥手,让他们散了。 “谢主隆恩(谢夫人恩典)(谢皇后恩德)——”五花八门的称呼此起彼伏,众人心里顿时有些慌,是不是高呼错了? 项心慈依旧坐在位置上,手指打着拍子,听着台上的一幕幕精彩对白。 林无竞肯定点头,赶紧散。 …… 马车内,叶悠处理好头上的伤,缠上绷带,问出来心里的疑惑:“柳姐姐,那真是忠国夫人。” 柳雪飞将药箱盖起来:“你不是见礼了,没见过忠国夫人。” 叶悠神色有些恍惚:“不曾,第一次见,夫人长得真好看……” 柳雪飞没有否认:品性和容貌无关。 “传闻中国夫人十分美艳,我觉得一个人再漂亮能有多漂亮,想不到……难怪先……” 柳雪飞想起她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的确惊艳了不少女子:“不要随意议论夫人。”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刚才一刻钟足以让她见识到忠国夫人除了容貌,还不好相处,就是不可一世的江二公子听到忠国夫人的称号也吓得脸都白了,还不得不磕头。 她一直想要的,忠国夫人能轻易办到,叶悠想到江二少怂的不能再怂的样子既解气又悲凉。 她怎么才能让江二少当面向余姐道歉:“柳姐,您说如果我们把江二少做过的事告诉忠国夫人——” “不可!” “为什么,忠国夫人也是女子,如果她知道江二少爷所作所为,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柳雪飞看着她:主持公道?“凭什么?” 叶悠被看的越来越没有底气,想起入职前她听家人说起过忠国夫人,忠国夫人甚少管人现实,还极其自利,没事不要凑上去,更不要想着利用她,否则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叶悠收回目光:“是我莽撞了。” 柳雪飞神色也好了几分,她今天点破她的身份就是冒险之举。 叶悠听着车外的雨声,思绪又沉了下来,她及时才能给姐妹们讨回公道,但又忍不住想到今天看戏的忠国夫人身上,突然到::“这样的天气,忠国夫人怎么出来了而且还是来外面看戏,我记得聂大人轻了很多首屈一指的戏班聚集在山庄内?” 柳雪飞也在想这一点,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出门才对,而且忠国夫人出来能做什么?听戏?“告诉你不要提,怎么还提!” 叶悠立即垂下头。 “行了,你今天怎么会和江二少爷起冲突,我不是说了,从长计议。” “她算什么江二少爷,江小侯爷只要活着就不可能让他如愿!” 柳雪飞却不乐观:“江小侯爷这么多年都没有生下孩子,腿又有疾,侯府这两年转而扶持江二少爷,未必没有另一重心思。” 叶悠闻言,更恨:“那我们怎么办!不沉现在动他以后岂不是没机会了!” “你还说,你这次多冲动不知道吗!” “我……就是看到他一个人在那儿,想给他个教训,什么东西,自视甚高实则猪狗不如,竟然沉职务之便对小薇姐……” 柳雪飞何尝不知道,否则她今天也不会出面保下叶悠,叶悠真以为江二少不敢对她动手。 叶悠急忙道:“柳姐,你也听到他盛怒时怎么评价朝廷女官了,等我回去向上面举报他,他别说升官了,现在的位置也不一定能保的住。” “你以为这点事能动摇他。” 叶悠闻言快哭了,心里的焦躁比额头上的伤还痛:“那怎么办,一直从长计议什么时候是个头!小薇姐几次寻死,如果再看不到公正的结果,小薇姐恐怕……” 柳雪飞安抚的拍拍她,突然道:“其实,你说不定歪打正着了……” 叶悠不解的看着柳大人,什么意思?“……” 柳雪飞道:“你回去后不是告状,而是将江大人对大梁政策出言不逊被忠国夫人听到了这件事告诉上峰,还要透露出忠国夫人非常不悦,你是怕江大人此举给粮草司带来麻烦,特意告诉上峰,而不是揭发他丑行明白吗?” 叶悠恍然:“我懂了……”随即又有些悲凉,那些一丘之貉的官员,虽然皇上再三重申不可歧视女官,但到了睁只眼闭只眼,还让她们不要小题大做、说她们心思敏感,没事找事。才纵容出小薇姐的事。 998二更 如今要讨回公道,还得靠—— 柳雪飞何尝不知道她所想,她心中感慨更多,以前她希望项七‘人美心善’‘不要逞强斗狠’,如今却靠她行事风格给人留下的印象,行事,怎么能不可悲。 “柳姐,万一被忠国夫人听去了——” “不会,谁会去找忠国夫人求证,就算求证了难道不是真的。”江二少头上的伤足以让人脑补出很多事情。 “柳姐姐,你真聪明,难怪皇上重用你,这次来宝珠前还升了您的职。” 柳雪飞心神恍惚了一瞬,重用吗?“聪明什么?不过是扯虎皮罢了。” “哼,那些当官的怕忠国夫人,我们就利用这一定行事。” 柳雪飞皱眉:“你还说,小心祸从口出。” …… 项心慈从戏楼出来,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但天已经放晴,地上犹如涓涓河流,湍流不息。 项心慈转头,看眼身旁一直摆弄伞却还没有撑开的人,他什么时候实力如此不济了:“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林无竞继续摆弄他的伞,听个戏而已,也能让当家小生唱到最后依依不舍、哼哼呀呀个没完,她竟然还配合的多留了一刻钟,她出来时意犹未尽的哼着小曲:“雨太大,不知道都城怎么样了。” “都城有两大河渠,去年又添了几座水坝,你觉得需要担心?” “也是。”林无竞就是小小抗议一下,刚打算打开伞上车。 一把墨色的大伞出现在两人头顶:“夫人。”佟中渝站在两人身边。 项心慈、林无竞同时看过去。 佟掌柜换了一身衣服,深蓝色条纹高腰锦服,腰间缀着一枚通透的白玉,打折伞的手骨结匀称、白皙有力,五官在这样暗淡的天气里也是好未弱三分白净,反而更加飘然俊逸。 项心慈笑了:“佟掌柜。” 林无竞百无聊赖的收了手里的伞。 佟掌柜语气恭敬:“听闻东家还没有离开,想不到真是东家,真巧。”他的人看到了东家的马车特意通知了他。 他更好奇东家是怎么短短十天内整理好南北各大商行那么多账目,能在所有掌柜离开时,将不该走的人留下:“在下可有幸送东家一程?” 项心慈看眼林无竞:“伞还没修好?” 林无竞闻言看了心慈片刻,手里的伞刷的一声打开。 项心慈笑了,转头看向佟掌柜:“不了,马车已经到了。” 佟中渝闻言余光看了东家旁边的人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又怕扰了东家事务,只是这一犹豫,便没有第一时间让行。 项心慈疑惑:“有事?” 佟掌柜闻言,这次光明正大的看了东家身边的人一眼,道:“确实有一事想私下与夫人说。” 项心慈点头:“无碍。” 佟中渝明了:“夫人知道线行草吗?” “不清楚。” 林无竞险些没有笑出来。 “这是一位止血良药一般军中采购和各大药房均有备份。” 项心慈颔首,看眼不远处的马车:“怎么?你想做药材生意?”盛世有专门的药行,若想调过去不难,只要佟中渝有那个能力,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转过去,他不是做瓷器的,隔行如隔山,而且,他不是对丝绸有兴趣? 佟中渝注意到东家那一眼,东家明显没兴趣与他废话:“不是,在下的意思是线行草是一味常用药,更是很多药物的辅臣,但属下得知这两年我国的线行草供应出了问题。” 项心慈看眼林无竞,出问题了? 林无竞疑惑:没听说短缺。 “东家,这是一个机会,但运作不好也极容易出问题,不知道东家在哪里说话方便。” “这里就行。” 佟中渝看眼世面透风的戏楼门口,和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东家大概没明白他的意思:“这件是兹事体大。” 林无竞不耐烦:“让你在这里说就在这里说。”都要走了还能把人留下,小白脸怎么都事多, 佟中渝应下,心里对要说的事已经失了三分信心,恐怕未必能达到自己要的效果:“东家可能不知道,这两年我梁国恐怕没有真正的线行草,现在出现在各大药房和各种药物佐证里的药物都是假的,若有不慎,甚至可能造成崩塌般的危险。”比如,这批假线行草制品和单独药膏上了战场,好在现在梁国没有战争,也不好在梁国没有战争,所以才没有人察觉此事。 林无竞闻言,收了跟小白脸较真的伞,去车上为夫人取斗篷,这件事不会三言两语结束。 怎么可能有问题?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少数,这次一路北上,在下才发现是多数,少说已经占了我梁国几年储备的量,现在各大药房用的线行草根本不是线行草,其药效也正好相反,线行草止血,划行虫血活络,而梁国各大药房多少药物需要线行草,其中有多少商机。” “刘掌柜不知道这事?” 林无竞将披风系在夫人身上。 明暗交织的花色晃了佟中渝一瞬,又急忙回神知道东家有此一问:“在下曾把这件事告诉过刘掌柜,但刘掌柜觉得在下是危言耸听,毕竟这么大的量流入市场,不可能没有哪家药房看不出来,但如果有人说只是成色不好,或者有诱导过众人呢,因为划行虫刚开始药效不显,还有一定凝血作用,但几个时辰后则会彻底翻转。” 佟中渝已经不报希望估计说了也没用,但还是为了加重可信度开口道:“在下以前家里是郎中,认识这味草,虫草少见,但亦培植,认识的人不多,且这两种草表面上无什么不同,只是在蒸煮或晒干后有轻微的颜色差异。本来这位草在咱们地区并不盛行,可是在海外却十分常见且低廉,在下知道东家药行有军中生意,怕出了差错特意和东家说一声,而且若是我们先一步,说不定还会对上面有功,换取丝绸和药行明年利益的双赢局面,东家说呢?”若是操作得当,盛世商行能换取的利益更大。 999一更 项心慈不管利益,始终过分自信的认为,大梁都是她的。 项心慈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海上?容家?这几年来,容家一直在平衡自身朝廷重臣与商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方便垄断海市,而是让利于民。 即便是海上运输也不见得就是容家。 “如今谁家是最大的海主?为什输入划虫草,你一直说药材大多成本低廉,只要不是成药收购价格低如如粮草,目的何在?利益?未免不值当。” 佟掌柜觉得东家思路是不是有些偏?这是事情曝光后另一些该想的问题,他们应脚踏实地经营商号。 项心慈思绪早已飞远,与梁国有仇企图消减梁国人口?但周围还有哪个国家有和大梁对抗的实力,而且还在区区一个草药上用如此消磨时间的方式做文章。不怕死了还没有达成愿望? 项心慈虽然知道一些药理但不精通。当初的药材生意也是因为草药运输方便,开设了这家商行,除了妇人中一些害人的方子,其它的并不懂。 项心慈看向林无竞。 林无竞也在考虑其中关键,略显疑惑,若是在战场上,一味药材扭转不了什么局面。国家如果决定远征,自然具备了远征的实力和国力,药材也是局部问题,何况发现问题后会快速调整,起什么作用? 所以,如此大费周章的意义何在? 两人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疑惑。林无竞虽然不至于认为天下是他的,但变相是‘他家’的,因为太子是他拥护的,所以同样先衡量国利。 项心慈转向佟掌柜:“胡、刘两位掌柜怎么说?” 佟掌柜觉得两人反应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至少不是他预料中的任何反应。 因为东家看起来好像在乎,又好像不太在乎,或者说两人在乎的东西不一样?“回东家,两位掌柜说在下多心了,认为各家师傅并非浪得虚名,定能看出两种药材其中不同,即便有所调换也不会很多,但是在下觉得不然,因为在下这两年一直在跟瓷器生意,对海港码头的货物略有了解,运往我国的划虫草量体非常大,这些东西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更不可能搁置不用,而且在下去各大药行看过,活血化瘀的药物没有受到冲击,反而是各地线行草农受了影响,所以东家,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既然你有证据……” “这件事在零星几个地方已经有人说药材不对但没有受到重视,我除了与两位掌柜说过,并没有与人提及毕竟在下人微言轻。而且药材一行,打听过多也窥探别家药方的嫌疑。东家,在下敢用名誉保证,里面定然可查下东西,加上咱们商行经常与官家打过交道,如果这件事属实,由东家交给观叶,定能让各地官府卖东家一个人情,到时候即便是丝绸生意……” “你说你懂医药。” 佟中渝被打断神色依旧如常:“略懂。” “那现在开始由你去查我们商行线行草用量和储备。” 佟掌柜有些惊讶,东家他将将这件事情交给他:“东家。” “你既能看出这两个药的不同,定然已经研究过,刘、胡两位掌柜一开始没信现在交给他去做,他也抱着怀疑的态度,反而进度缓慢,你处理吧,若是真有问题,后续与官方的交接也由你来做。。” 佟中渝皱眉,东家知道这是交出了什么,官方合作是盛世根本,这条线不牢牢握在东家一人手里?“是,多谢东家信任。” 项心慈转向林无竞:“你派几个人跟着他,护他安全,方便他行事。” “是。” 项心慈拢下披风,撑开林无竞一直撑不开的伞向马车走去,水流淹没了她的鞋面,浸透了流光溢彩的纱裙,她如行在平底上,神色自然,仪态万千。车帘放下,水色、人与落雨仿佛一瞬间消失殆尽,空留死气沉沉的街道,了无生趣。 佟中渝恍惚一瞬。 …… 项心慈不是喜欢忧愁国事的人,但这件事因为想不出其中的关键,就像解了一半的绳索卡在中间,又像看了一半的戏没有看到结尾,总是惦念:“你说,那些人是什么意思?试探海路?”毕竟海路利益更大,空跑船也值得。 “不如给容大少爷送美人来的直接。”林无竞收了伞,行至长廊上。 “这倒也是,难道试船,那应该装重物才对。” 林无竞也想不到结症所在:“所以夫人放心,只要抓住幕后的人,就能探知它背后的用意,夫人不用惦念。” “奴才参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项心慈从长安身边走过去,长裙伴随着天边的风雨如一道波光粼粼的光。 长安恭敬垂首。 林无竞随后跟上,余光看眼渐渐落在身后的长安,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他不觉得长安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他在盯夫人去向?皇上授意,还是他自作主张? “怎么了?” “没事,在想其中关键。” 项心慈道:“你私下找个太医都在太医署的时间去问问,看看他们有没有不一样的见解。” “是。” 项心慈想到回去要面对小儿子,顿时觉得解了一半的绳索也不难受了,反而是自家祖宗更头疼:“等一下,你把带回来的账册给世子送过去,让世子处理一下。” 林无竞闻言看着项心慈,目光渐渐温润,嘴角慢慢上扬,声音遣绢:“知道了。” “你笑什么?”莫名其妙。 林无竞慢慢往后退:“你猜?” 项心慈嗔她一眼懒得猜:“你高兴就好,一路上冲我拉着脸以为你怎么了。” “我没有。”林无竞当然高兴,这批账单在他手中过了一遍,不管最终送到哪里去,那便是他叫人处理,这是一种态度。 虽然夫人没有交给他全权处理,甚至核对数目,那是因为他处理不了,他手下并没有大量账房先生、数数天才。 1000二更 项侯爷不同,项侯爷身在户部,户部有数以百计的审计人员,能最快处理完这个批账单:“我去忙了……” 项心慈被他温柔的也笑了,张开双臂,轻薄的丝纱犹如凤凰绽开璀璨的羽翅。 林无竞奔过去,抱住她,吻吻她的发丝:“真的要去忙了。” “去吧。”项心慈挥挥手,哭笑不得,不板着脸就行,真难讨好。 焦耳心虚的迎出来:“夫人,您可回来了,太子殿下不小心打——” “他打到帝安了——”项心慈脚步突然加快。 焦耳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太子殿下闹的厉害,公主哄他,太子不小心摔坏了先帝给公主的水晶钟……”焦耳越说声音越低落:“公主殿下……情绪有些低落……” 项心慈脸色顿时难看:“今天在两位小主子身边伺候的每人丈责二十,屋里伺候的丈责三十,抱着殿下的砍了,公主身边没有接住水晶钟的,那双手也没没什么……” “夫人。”焦耳急忙提醒:“当时二小姐在公主身边,二小姐去接了,还砸伤了小指……”焦耳说着,头慢慢垂下去。 项心慈疑惑:“没救下来?” “回夫人,也不算没有,所以是摔坏不是摔碎……” 项心慈想了想,颔首:“其他惩戒照旧,心敏……就让她伤着,不用上药了。” “是。”焦耳不禁松口气,心想二小姐当真了解夫人,受了伤一直没有请大夫,要等候发落。 项心慈踏入帝安的房间。 项心敏已经恭敬的跪在门边:“心敏参见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手上的伤藏在袖笼中,没敢外露。 项心慈看眼大殿,帝安应该在内室,看她一眼:“袖子撩起来。” 项心敏不敢不从,缓缓掀起袖子,露出一双触目惊心的手,不是砸到了小指,而是最轻的一只手砸到了小指,右手整个掌骨仿佛都要碎了一般。 梁公旭给帝安的东西,无论选材用料都分量十分,那座水晶中项心慈见过,通体重水晶打造,半人高,非常重:“给二小姐请大夫。” “是。” 项心敏害怕,她没料到会……她当时太赶了,否则不会伤到钟身,急忙想跟大姐解释。 项心慈挥手阻止:“虽然我谈不上喜欢你,但你做事有原则,做人有底线,安安又是你的外甥女,你是真心疼她,不会对她不利,至少现在是,所以本宫知道你尽力了,不会怪罪你,起来去看伤吧。”项心慈说完向内室走去:“安安——” 项心敏眼里闪过泪光,恭敬了磕了头,擦擦眼泪起身。‘你是真心疼她’,多少人觉得她是巴结姐姐。 景姑姑见夫人进来,急忙停下劝公主的话语,跪在夫人面前:“夫人千岁。” 项心慈笑着半蹲在女儿与水晶钟面前。 帝安没有哭,缓缓靠在母亲身上,淡淡的香气环抱住她,一只手抚摸着水晶钟磕坏的平面,奶声奶气的道:“弟弟还是哭……我也想哭……” 项心慈扶着她的头,视线扫过帝安的房间,这里一半东西都是梁公旭为她准备,梁公旭依照安安的成长轨迹,算着她会出入的地方,每座宫殿都有独为她封存的爱意,它们跨越时间,会伴随到安安结婚生子。 项心慈眼睛有些湿,汹涌的情绪压的她头疼,但语气依旧柔和:“我们安安心疼弟弟。” 帝安点点头:“弟弟哭的嗓子都哑了。” 项心慈的手指随着女儿的小指头一起放在摔坏的地方:“我们把水晶钟留起来,长大了让弟弟陪你好不好。” 帝安突然笑了:“弟弟不是故意的,娘欺负弟弟,我就是……想爹爹了。”说着拿开手搂住了母亲的脖子,小脸埋在母亲肩头有些哀伤。 项心慈抚着她的背:“嗯。”他做了那么多,无非是让孩子念着他:“你爹爹现在一定很高兴你想他。” “真的。” “嗯,看到你想他掉眼泪估计更开心。” “才不会,爹爹不喜欢我哭。” “他不喜欢你因为别人欺负你哭,跟你思念他是两回事。” 帝安不太懂,但在娘怀里靠一会觉得好多了:“弟弟还在哭吗?” “没有。” “弟弟的爹爹是明叔叔吗?” 项心慈没有可以避讳她,她当然会有此一问,小时候就知道也没有什么,但小孩子容易乱说,但没关系,愿意说就说:“当着人要叫大伯,是。” 帝安的声音软软的:“弟弟的爹知道弟弟摔坏了我的水晶钟,让人送来了一个蓝色水晶钟来,娘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没有不高兴,我就想着如果爹爹在,他一定还是不高兴,但我已经不生气了,我是不是没有长成爹爹希望我长成的孩子……”帝安茫然的看着母亲。 项心慈抚着她的头,一字一句道:“无论你长成什么样子,爹爹都以你为骄傲,你看娘,小的时候你姥爷对娘有无数期许,可你看现在,姥爷是不是被娘气的跳脚。” 帝安笑着往娘亲怀里滚滚:“娘坏,欺负姥爷。” 项心慈将女儿抱起来:“走,去看看你哭闹不休的弟弟。” …… 宣德殿捏静悄悄的。 忠国夫人回来好一会了,并没有来兴师问罪的意思,长福不经松口气,刚听说太子殿下闯祸时他心都要提起来了,皇上更是脸色难看,现在东宫伺候的人们都还在慎刑司用刑。 长福小心的看眼仍旧站在窗前的皇上,从夫人回来到现在皇上一直在那里站着,是怕那边过来问责吗。 长福心里叹口气,按说东宫的宫人再怎么敬着帝安公主,心里仍然偏向太子殿下没有错。 除了梁姑姑,谁在外伺候时,不觉得太子最尊贵,可公主殿下身份同样敏感,这次的教训,对东宫来说未必没有好处,总比烦了打错,脑袋落地的好。 明西洛看眼沙漏,又重新看向窗外,她没有把账目送过来,也对,堂堂项家,执掌整个户部,会在十天内看不完几箱账目,震慑各地掌柜:“传膳吧。” 1001一更 长福松口气,皇上看起来神色很好:“是。” …… “长安公公,风将军确实和几位往常交好的世伯出去了,并没有遇到忠国夫人,反而是江二少和柳大人在戏楼遇到了夫人。” 长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谁。 “江侯府二公子和辅国公府大小姐。” 长安恍然,这两人与忠国夫人没什么关系才对。 “双方并没有发生冲突,只是江二公子与其她人发生了矛盾,但很快都离开了。” “知道了。”不是小风将军就行,这么看来就是多雨心重,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夫人身边已经多少年没多人,再说了,林无竞会让一个小风将军抢了风头?自己竟然还当正经事一样让人跟,脑子跟雨哥一样不坏了:“对了,夫人有没有为水晶钟的闹过来?” “回公公,没有。” 长安颔首,这点到是被雨哥猜对了,以夫人‘唯她独大’的性格,太子身边的人犯了这么大的错,即便不找皇上理论也会清洗一遍东宫,没想到竟然没有闹出雅棠殿。 …… 林无竞趁着六位太医换班的空档,带了几道降暑的小菜过来,以茶代酒与几位太医闲聊着。 知道林无竞另一重身份的周太医冷汗直冒,频频咳嗽,想让老钱闭嘴! 钱太医下职,品的是米酒,如今喝兴正高:“你身体不舒服就赶紧回去养着,总咳什么,抓几味药再走。” 林无竞笑着看眼周太医。 周太医觉得嗓子更痒痒了。 “林统领,咱们继续,一位西太后、一位东太后,不似太后胜似太后。” 林无竞又给钱太医倒了一杯:“谁说不是。” 钱太医瞬间找到知音般,还不忘确定周围没人才大吐口水:“就说这次太后身体不适,我半条命险些没了,兄弟,你也不容易啊。” 林无竞附和着:“半斤八两。” “咳咳——” 钱太医看眼老兄:“你还没走,赶紧走,小心过了病气。这些主子们,你说说为了什么,本来宫里没有几个主子,我们还想着这回好当差了,结果……你看到了,更要命了!” 周太医歉意的看眼林无竞,弄不懂林统领为什么找他们喝酒,探听太皇太后的事情?以他对忠国夫人的了解,完全不会,忠国夫人如果看不惯太皇太后会直接出手:“林统领喝茶,钱太医喝多了。” “我还没喝怎么喝多了。”钱太医觉得林统领敞亮,敢说,说起来伺候忠国夫人也是累人的差事,比他们还倒霉,分分钟都要跟着主子提心吊胆! 钱太医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等人比林统领还好些,顿时有些同情,谁也不容易啊:“吃菜,吃菜。” 林无竞笑着,拉近关系和让人放松的方式就是说同一个人坏话,心慈不在乎这些。 看林无竞不是跟他们喝酒来的,趁着所有人都没醉,看似随意的打开了手边的一盒药:“巧了,我竟然认识这味药。” “哦?林统领说来听听。” 几人三言两语间,话题转到了晶莹剔透的药膏上。 “线行草是一位常用药,品质自然没的说……”王太医兴致盎然的将线行草的特征事无巨细的叙述一遍。 “周太医听过划虫草吗?” “自然。” 林无竞仿佛很好奇:“这两种有什么不同?我听说他们很像,曾经军中还有一位兄弟用错了药险些救不过来,幸好发现的及时,咱们宫里的会不会出现将其混淆的情况?”说着闻了闻手里的药膏,不愧是宫里的东西除了药效,在外观与气味上均是上佳,已经不是一味药,而是艺术品。 “不可能,宫中采购严格,这两种药效大不同,怎么会有人用错。” 林无竞随意道:“也是王太医如数家珍,一定不会错。” 王太医敢要说‘自然不会’。 周太医心神一凝,看了王太医一眼。 王太医和林无竞同时看过去,前着被同僚看的莫名其妙,后者觉得奇怪,难道不是吗。 周太医觉得王太医话说的太满,而且他觉得林统领来找他们几个喝酒很奇怪,钱太医给林统领找的‘当值压抑’‘都知后宫秉性,找自己人说说’根本不可能,又莫名提起线行草,这味药里可不是只有‘线行草’,周太医便谨慎了几份。 林无竞拿着手里的药:“怎么了?王太医不是说这两种药草很好分辨?” 周太医想了想道:“是很好方便,但我们不采购,如果一味药从采摘到入药都经过我们的手,自然没有问题,更能保证不出错,但我们也是从药房取药,拿到手的一进是成品,如果有人将线行草经过处理,我们不验证,但从外观和气味分辨不出不同。” 王太医觉得周太医夸张了,不赞同:“咱们用的都是太医署的药材,太医署的药材哪一样不是经过层层删选,送了最好的进宫,杞人忧天。” 周太医道:“统领也听见了,老夫无法保证入药的药材都是真的,因为我们相信太医署采购,认为所有药材入宫前都经过层层筛选,而且又是线行草这类凡品药,谁会再三斟酌?林统领,是宫里谁用了什么药出问题了?” 几位太医闻言,想到活血和止血的差异顿时心里一惊,纷纷放下手里的茶杯、酒杯:“林统领,这不关我们的事,都是药材署那边的问题,林统领不会是谁用了这个药真出问题了吧?”他们的脑袋……那可要出大事了。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几位太医也没有松口气,总觉得心里惴惴,可很快发现他们怎么可能不信任药材署,而且药材怎么会出问题,药材署怕出问题,肯定检查的比他们更仔细。 “众位怎么了,我就是看见了随后说一说,好,好,是我不对,自罚一杯。” 几位太医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以后他们用的要都检查一遍? “不过划行草除了行血化瘀还有别的作用吗?” “没了吧。” “没听说。” 1002二更 “《草本》一书记载它有通经活络、行血化瘀的疗效,所以也用在膏药中,防治风湿骨病。” 林无竞看着手里的小药瓶,都是可查证的药效,这么说这位药真没问题了?是他和夫人多心?还是他们过于谨慎? 说不定暗处的人只是用此药探路,想冲击药材市场,为以后牟利做准备,那问题便降到利益层面,不涉及国务纷争。 林无竞放下药膏,敢刚要说大家继续吃,突然一只没说话的孟太医开口了:“若说起来,这味药草确实还有一个作用。” 林无竞顿时看过去:“什么作用?” 众人也看过去,未曾记载在《草本》里的作用?但说话的是孟太医,似乎又有点可信度,因为他来自原疆,多祝医的地方,也出过一些神神道道的大能,但因为他们那里医道不分家,看起来很像骗子。 又因为出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圣主’后,被历代朝廷剿灭多次,确实有可能知道一些像骗术一样的偏门东西。 孟太医道:“引气,却不是平衡药物间的药理,而是激发人的恶极,可因为药效低,也不实用,即便制毒也没有提到他,便没什么提起划虫草这个功用,但是我曾经在一本玄书看到过一点,不确定是不是真,写书的夸大了所有药材的作用,其中就有这味划虫草,好像是说,伴之瘟点燃,可以让瘟气四散,但没有确凿证据,应该只是乱写。” 孟太医没研究过,他虽然看过很多原疆不入流的药记载,但太过遥远,不可信,他也见周太医说的一本正经,林统领又反复问,觉得有问题,才提,但他自己都不太信,因为谁也没有验证过,那些骗子一样的教派死不知几百年了。 林无竞心中一震:瘟疫。 “孟太医严重,灰艾覆盖一切,岂有划冲草什么事,再说,我们这里不产这东西。” “别说,有可能,划虫草这名词就奇怪,谁知道是什么虫子,说不定就是原疆瘴气之地的虫子,不过,这东西很少用,不成规模种植,产量很低,不用在意。相比与它活血更容易出事,你们吃着,我不放心我去看看我药匣子里的线行草。” “我也去。” 林无竞尽量稳住心里的担忧,将米酒送入口中…… “林统领那是老夫……的酒……” …… 雅棠殿后花园的血气还未曾散去,申德见林统领回来,急忙凑上去:“林统领怎么现在才回来,太子殿下摔坏了帝安公主的水晶钟。”暗潮涌现吗!太子、公主,不是一个爹,以后这样的小冲突多如牛毛,处理不好就是大事! 皇上和夫人关系好还说一些,无非就是皇上偏心一些公主,夫人也不会说什么。 但现在皇上和夫人关系——破裂,那可就扑所迷离了,以后公主和太子打架了、吵架了、冲突了,他们站哪边,站错了皇上会不会不高兴;站歪了,夫人会不会不高兴:“您看多大的事。”申德觉得过几年挨板子的就会是他们。 林无竞见鬼的看着他,他有急事,申德拦着他说什么:“说完了。” 申德看着林统领不以为然的神色,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还不够言重?而且林统领身为公主和太子的……为难的地方只会更多。 比如一会对上夫人,该向着谁?该怎么处理?怎么平复夫人心里的不悦,以后两位殿下打架了,林统领怎么办? 竟然好像……不怎么在乎…… 申德看着林统领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退后一步:“属下逾越。” 林无竞直接走了过去。 申德茫然的看着走远的林统领:膨胀了? …… 项心慈本来都睡下了,又突然坐了起来,长发如上好的绸缎落在深紫色提花床铺上:“扬瘟的作用?” “对。” 项心慈有点茫然,完全是她盲区,她一点都不了解,但不代表她听不出事情严重性。 项心慈可不想生活在……“你,去把这件事禀告皇上,快去,”这件已超出她能力范围,单是想想就她浑身难受,万一——她以后怎么出门?怎么看戏?“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太子和公主……” “能有什么事?” 林无竞确定夫人没有为那件事烦心,心里也惦记着划虫草另一种功效,恭手:“是。” …… 宣德殿内本浑浊的烛光瞬间大亮。 不当值已经准备睡下的长安早已穿戴整齐,带着人去各院落低调的敲响了几位大人的门。 片刻功夫,宣德殿内已经站满了皇上名单上的人。 宣办处大臣跪在大殿内,一问三不知,频频喊冤。 项章皱眉,药草采购出问题了?谁吃出问题了? 延古刚刚搜城回来,这里不是梁都成,宝珠山庄内储存的药材不多,搜索起来容易,加上突击检查,应该会是真实数据。 延古一身绒甲匆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太医院不当值的三位太医:“参见皇——” 明西洛坐在主位上:“起来,说说结果。” 周太医额头都是汗:“回……回皇上,微臣与几位大人一同熬煮了延统领带回来的线行草,均不是真品。” “微臣查了宫中储备,除了入金库的线行草药草是真品,其余都是划行草……”孟太医越说声音越小,想到自己说的另一个划虫草药效便背脊发凉,梁国围绕帝怎么出现了如此多划虫草,超出常理即为妖,这根本不正常! 明西洛脸色难看。 长安匆匆进来:“皇上,容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 容度刚刚抵达宝郡城还没有落脚便受到传唤,仿佛皇上没事就盯着他行踪一般。 容度面上丝毫不显:“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两年海上事务你们交给了谁家?”明西洛不至于不相信容家忠心,他们要的是远征海舰势力,与前朝相当于利益交换,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不至于与他撕破脸。 容度看眼在场所有人,心中料想海上应该出事了。 项章对这位前侄女婿印象深刻,但现在不是想侄女闲事的时候,现在明显出事了。 ------题外话------ 双倍月票了,(#^.^#) 1003一更 那些他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宣办处官员这下不哭了,脸色煞白,频频叩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微臣什么都不知道,不是,皇上……请皇上给微臣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明西洛没有看他,宫里药材有问题他就是失职:“把他压下去。”现在他不是重点。 “是。” 项章一头雾水,如此严重。 明西洛挥挥手让孟太医跟项章说。 项章听完眉头紧皱:“死灰复燃的乡间教派勾结外族势力。”梁国周海七八个小国与梁国有仇的两三家之多,倒是不好分辨哪一国,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狼子野心:“皇上,当务之急——” “户部能挪出多少银两?” 项章刚刚还没说完,但思绪立即回到问题上,:“皇上打算收购这批划虫草?”直接下令销毁,不是一劳永逸,何必大费周章? 明西洛目光幽深的看着手上的扳指,深绿色的帝王绿换成了墨色的木质品,除了刻的纹路不同,没有任何新意,语气更是平静:“为什么不,这件事还没有露出来,便是还在筹备阶段,既然准备不充分,他们就再准备准备,我们费心事将东西收上来,怀给他们不是更好?”如果瘟症没有挑选好,太医院可以帮忙挑挑,一并扔过去。 至于今天晚上宝郡城的行动,随便一个理由便能遮掩过去,刺客袭宫或者余孽反扑都不是问题。 项章神色顿时郑重几分,心里紧了一下,皇上素来宅心仁厚,这是……当然了,皇上做的对:“回皇上,不知现梁国有多少划虫草,需要准备多少两银子。” “林无竞。” 项章看着林无竞从另一边走出来,瞳孔大了一瞬,又瞬间收住,虽然这里都是自己人,但容度还在,要收敛收敛。 容度也看向他,忠国府的人? 林无竞一直在统计延古运回来的划虫草数量:“回皇上、回尚书,各地的属下不好多说,但初步估算,这两年从海上运到梁国境内的划虫草,加上已经制造成药品的成药,且不按个人吨积,都以最坏的结果估算,恐怕百万两银子不算多。” 容度若有所思,这件事忠国府有参与?还是赶上林无竞与御林军换职,碰巧而已。 项章快速计算着银子多寡,成品药价值浮动不一,不能以原材料价值衡量,自然价值高,户部当然能拿出这些银子,但是,户不是只拿这些银子。 明西洛手指一顿:“怎么?” 项章立即恭手:“回皇上……”不能说没有,但考虑产出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各项支出,和预留结余,项章觉得没有必要,不如强制销毁成本低:“若是停几项河道设施,再开源节流、延后几项规划,应该不成问题……” 明西洛看着他没有说话。 项章垂着头,皇上想做的没错,但周期长、消耗大,对现在的梁国而已得不偿失。 容度没有说话,皇上如果开口容家自然当仁不让,但这件事确实能处理的更快。 林无竞见所有人都不出声,想了想,开口道:“回皇上,盛世商行可以出面收购。” 容度余光瞬间瞥他一眼,又顷刻垂落。谷 明西洛同样看向他,他能代表谁?总不能是:“忠国夫人说的?”语气平和。 项章觉得这可以,侄女表现的机会到了,而且皇上还用问吗,问就生分了,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夫人收与皇上收有什么区别,心慈有那个闲钱,还不会引人注目,一劳永逸。 项章不为难了,觉得自己钱袋子稳妥了,他险些忘了还有忠国夫人,难怪皇上敢开这么大口?太子生母有银子。 林无竞是觉得心慈不会反对,甚至不会过问:“是。”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心慈除了管盛世华裳、荒野山用心,其她一概不问,盛世商行今年的账目林无竞过目过了?“胡、刘两位掌柜的账单在你手里。” 容度心神微动,什么掌柜?是谁? 林无竞觉得落了一筹,皇上轻易说出掌柜药材购入和盛世医药两位大掌柜:“不曾。” 明西洛想想也不会给他,就敢在这里随意做主,就不怕心慈有什么用度,惹了心慈不快,偏偏这件事如论是给心慈声望还是地位,他都会收下,“那就麻烦夫人了,夫人大义在场每个人都会记在心上。” “皇上言重,夫人说,是夫人应该做的。” 明西洛没听,项心慈如果知道该做什么就不是项心慈,她只看这件事后能不能从中拿到更多。 他突然不想提这件无聊的事,开始做主盛世资产的人,拿到她账目的人,都不想再听:“下去吧。” 项章觉得……不再商量商量?商量下具体细节,还有皇上要什么时候动手,他们好尽快准备,比如调派人手,传唤下兵部尚书? 容度觉得自己钢,细节不商议一二。 明西洛漫不经心的抬首,神色不善的扫过项章:“还有事?” 几人闻言顿时齐齐告退。 项章出了宣德殿,有些不明所以,刚刚被看得头皮发麻,但皇上,看他做什么?问题不是解决了? 皇上不会是觉得户部没拿出银子在中国夫人面前丢了人吧!这——皇上治理下国泰民安、安居乐业、百姓日渐富足,转而让忠国夫人赚更多的银子,这是个良性循环。 两个人私下完全可以好好念叨一下这个问题,不用为此有心理压力,还是说皇上觉得用了女人的银子…… 这…… 项章几人没走几步,几位太医被重新叫进去了,余下项章、容度、林无竞、延古互相看一眼,为什么他们进去了! …… 项心慈喝着汤,玉勺落在小巧描红的白玉碗中,没让林无竞把话说完:“你决定就行,安安——”项心慈看着帝安。 帝安立即把要偷偷给弟弟吃的甜芋粥塞进嘴里,冲着娘亲笑。 项心慈哭笑不得,拿起公筷给她夹点青菜:“不能挑食。” 1004二更 帝安神色哀怨。   林无竞在旁边看着,求情无果后,建议公主殿下吃掉。只要帝安公主在,他不上桌,只在旁边伺候夫人用膳。   梁轩晟挥着小胳膊吃的特香,非常义气的看着姐姐:“啊——”他吃——   帝安想想还是自己吃吧:“一会姐姐陪你玩哦……”   “啊——”   梁姑姑赶紧给太子擦擦嘴边的粥渍,至今不敢看夫人脸色,现在还有些害怕,她昨天就离开了一会,将孩子交给了东宫的人,想不到就……   ……   “皇上辛苦,一大早就不用来哀家这里了,免得辛劳。”   明西洛没有说话,直接坐下来:“传膳吧。”   太皇太后闹了尴尬,手都没有碰到人,只能转身,陪着笑,赶紧让人送餐食进来:“皇上陪着哀家一块吃点,哀家看着皇上也能多吃几碗。”   刚刚用过膳的太皇太后殿内,大太监又风风火火的张罗起来。   太皇太后送走了人,本不多的牙齿快咬碎了,简直不知所谓!偏偏窝了一肚子火还发不出来!“九王爷呢!让九王爷给哀家滚过来!”   “是,是……”   ……   午后的阳光穿过层层绿意,柔和洒在亭台楼阁间。   项心慈清灵的笑声不时在百花拥簇的小亭外响起。   宋子宁一身黑色劲装,细腰宽肩,少年英气,比前些年更高更硬挺,容貌也出落的十分刚正,多了几分少年的义气少了些孩子的胆怯。   宋子宁从小习武,身姿板正飒爽,此刻在三个套环间快速穿梭,手臂上环环相扣,飞轮入天,或高或低,比昨日曲桥杂耍艺人更为灵巧、美观。   项心慈穿着利落的束身哄衫,长发随意的高高挽起,柔软的腰肢撑在环壁上,不时接住宋子宁抛到空中的环环铁圈。   宋子宁手里的彩环仿佛舞出花来,一环套着一环、一层追着一层,一人舞出千军万马的气势,少年一个三百六度扫腿空中翻越稳稳停在项心慈面前,目光灼灼,呼吸未闻。   项心慈笑的越发好看,眼眸中水光潋滟,亲自接过秦姑姑递上的毛巾,为他拭汗:“刚才高空三环把握的时机再好不过。”   宋子宁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浅浅的香气,不知道是热浪未退还是靠的太监,心跳久久不能平静,脸颊越来越红:“还……是差一点,属下本来想抛六个。”   “是吗,我一点没看出来。”   宋子宁也笑了,夫人喜欢就好:“我自己来。”他慌忙去拿毛巾,不小心覆在她手背上,柔然的触感,让他急忙狼狈的分开。   项心慈仿若浑然未觉,自然的将毛巾搭在他肩上,欣赏的看着他:“刚才那个翻绳再来一遍,那个好看。”   宋子宁也很快从异样里回神,因为不小心的触碰司空见惯,但这次又有点不一样……   宋子宁说不上来,但是不一样,他也知道有些东西可以不一样,因为皇上不在了。   如果问宋子宁有那个想法吗?但从男人的尊严上说,他带着满腔抱负入东宫说,当然没有,他又不是给人……   但他入宫多年,身边见的早已不同,依旧从男人的立场看,主子带着让他目眩神迷的吸引力,随着他长大,这种感觉不断放大,亦没接受家里安排,不否认有步林统领后尘的意思。   何况,他未必没有机会:“好,属下翻绳。”   秦姑姑看着朝气蓬勃的小宋侍卫,心里也高兴,虽然只是普通的跳绳,但小宋侍卫年龄不大,身量高挑,主要是人长的更好,青葱少年的人物,干净又清透。   即便是眼红心跳的羞涩,都好看的让人从心里疼他,更何况小宋侍卫跳的当真好,前、后、左右,上下翻阅,如跳舞一样飒爽又不失硬气,真好看。   项心慈赏心悦目的欣赏着,眉目见都是放松的惬意,清风徐徐,少年青翠,茶香袅袅、花香柔美,怎么不让人心生愉悦。   芬娘从庭院外路过,看着庭院中的人,视线随着心慈看向跳绳的少年,目光不禁也在少年脸上停驻片刻,恍惚间仿佛看到曾经,风流倜傥的公子依在廊柱上看着院中扑碟的姑娘们。   当真好看。   芬娘看了片刻,转身慢慢的走远。   宋子宁突然觉得脚踝一痛,人往前栽去。   项心慈下意识伸手去扶。   两人双双跌入旁边的花丛中,花丛下铺着秦姑姑眼疾手快铺上的白色绒毯。   缤纷的花瓣从枝头掉落,洒在白色的绒毯上,如花似玉的两人间……   项心慈笑了。   宋子宁想往后看的目光停下,恍惚的看着她。   项心慈将手放在头后,看着高出的天空:“你看——”   宋子宁耳朵通红的撑起自己,一起躺在绒毯上。   秦姑姑看眼不远处的申德。   申德比两个大拇指。   秦姑姑不敢当,还是申德时机把控的好,否则她也不会那么及时。   项心慈目光温柔的看着天空。   宋子宁还不到能欣赏空寂的年纪,但因为身旁的人,人仍旧怦怦跳这,仿佛天空也不一样起来,蓝的格外耀眼。   申德突然身姿端正。   秦姑姑看过去,随即目光微微下垂,林统领不是又是吗?还是皇上交代的事,怎么突然回来了。   林无竞抽空回来拿点东西,顺便过来看心慈一眼,也担心太子今天还闹,惹了她心烦。   但只消片刻,林无竞便觉得气氛不对。   秦姑姑垂着头低声道:“林统领回来了……”不知道在提醒谁。   宋子宁闻言身子瞬间动了一下,但毕竟跟随夫人多年,又立即回复入场,慢慢的起身,退到很远的旁边。   林无竞神色暗了一下,但也快速恢复如常。   此时项心慈漂亮的眼眸中已经印出他的身影,迎着光异常耀眼的男子:“忘了拿东西吗?”   林无竞伸出手,笑容温和:“不放心你回来看看,看来我是空担心……”最后一句微带揶揄,却不见恼意。   项心慈将手放入他手心,借着他的力道起身,花瓣从火红的衣裙上、发间飘落竟不如站起的人惹人心怜。   ------题外话------   继续摇曳生姿的求月票。(#^.^#)   给大家跳个舞?(就是舞姿不行)   有同学问我:现在给你家孩子报着哪家画画班呢?   我很诚实的说:不学了,没那天分。(不是谦虚,观察对比的心得。遗传谁,我呗,总不能是孩子爹,他也不认是不是。) 1005一更 项心慈借着松开他手的力道,嗔了他一眼,不过是闲来无事活动下筋骨,正好宋子宁新学了点东西,顺便看一眼:“外面有什么事跟大掌柜的说,大掌柜会全力配合你。”   林无竞依旧笑容不减的看着她,昨天怎么没说,难道是觉得刚才玩的太开心了,所以……   阴阳怪气:“本就想告诉你,你早上走的匆忙没有见到你的人。”   林无竞立即伸出手,瞬间将人带入怀中:“怪我。”   “没让你每天都来。”   “我知道……”林无竞下巴摩擦着她的发丝,有些不想走,他才敢接了任务,这里就有人按捺不住,林无竞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我要走了,夫人好好玩。”语气微酸。   项心慈让他收收脸上的表情,都快耸拉到地上了。   林无竞不承认:“我说真的,你高兴就好,宋子宁翻跟头的本事不错。”   “人家正经侍卫。”怎么就成翻跟头的了。   林无竞不争辩这点,看看时间:“我真走了。”   “赶紧去。”   “你不想多抱我一会?”   “想,非常想。”项心慈耐心的送走了粘人的林无竞,也没了继续活动筋骨的心情,恰到好处的感觉没了,再看什么都缺点东西,续不起来。   申德头垂的更低。   宋子宁看眼秦姑姑。   秦姑姑摇摇头,不建议他再上前,她跟了夫人多年,夫人在这方面没什么约束,但女子与男子对这些事情又有不同,男子可以随时兴起,小姐则需要恰如其分的氛围,如今险些被林统领打断,没有必要再上前失了刚才的好感。   “夫人,回房吗?”   “去看看孩子。”   “是。”   ……   半夜,申德被身上的寒意激醒,下意识开始挣扎,很快发现手脚挣扎不开,双手双脚被反绑在身后,越勒越紧,他想弹身而起,头撞到了木质桶边发出哐一声巨响。   眼前应该被蒙了什么东西,什么也看不见,嘴也被堵住,手脚可挣扎的范围很小,冰凉的寒意正从脚尖一点点慢向身体,水声哗哗地响着,伴随着冰块儿跌入水桶的声音。   “谁!谁在哪里!”申德再次开始挣扎,很快筋疲力尽,无论他怎么喊叫也没有人回应。   申德发现挣扎无望后,无力躺平,大口呼吸,企图减少身上的痛苦。脑子尽量思考,他身在行宫,没人能不惊动侍卫悄无生息把他绑过来,且到现在都没人发觉。   而且他知道今天的行为得罪了林统领,一直没敢睡实,结果他睡了过去,现在还躺在这里。   冰块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已经淹没了他半个身体,彻骨的寒意浸透了他的肌肤。   申德缩卷起自己,他今天做了什么恐怕早有人报到了林统领那里,宋子宁除了护卫一直,在夫人身边一直像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夫人斗鸡斗狗般偶然逗上一逗。   林统领自然不会把宋子宁放在心上,却恼了他今天的行为是真,何况林统领动他绰绰有余。   申德苦笑,唯一庆幸的是,看样子林统领无意真做了他。   冰块落入水中的声音变得沉闷,冰凉的水浸湿着他的身体,越来越重的寒冷,让他开始僵硬。   申德甚至能听到冰水撞击的声响,水涌进了左耳中,瞬间带来百倍的痛苦折磨。   这样的刑法,宫中常用,受刑人身上看不出任何伤痕,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在但这桶水泡够一个时辰,人就算废了,即便不废也会落下他便会落下隐伤,早晚不得不让出现在职位。   申德不敢赌一个时辰:“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再也不敢了。”   所有的声音停了一下,随即水位重新开始上涨,水彻底淹没了他半张脸,周围脚步声很多,但没有一个人因为他声音停下。   申德心中骇然,林统领什么时候将禁卫军换了如此多他的人,曾经他刚到禁卫军还要靠自己行事。   “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再给我一次机会——”   申德没有放弃,即便每次说话都会让他吞下一口让人牙齿发颤的冰沙他也坚持挣扎着:“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手脚渐渐没了知觉,申德更努力的挣扎求饶。   直到冰沙淹没他整个身体,申德以为无望时,几乎夺去他所有生机的沙冰快速下退。   申德突然不再挣扎,感觉身体被人抬出,用什么包裹起来,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待他醒来,他应该回到了床上,被反绑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申德谨慎的没有轻举妄动,甚至没有握紧匕首,他努力听着周围的动静,他怕这是陷阱。   他在黑暗中足足等了一刻钟,确定周围没有人,小心的握住匕首缓缓地割开绳索,将头上的头套薅下,确定这里是自己房间,不禁松口气,急忙扯过被子,将瑟瑟发抖的身体裹在其中。   庆幸林……统领没有杀他的心,申德牙齿哒哒作响。林无竞……   ……   林无竞关上窗,熄了烛火,申德单纯忠心哄夫人一个高兴?心里没有一点别的想法吗?比如扶持一人巩固他自己的位置。如果不是现在处理他过于敏感,他真不介意处理了这个倚老卖老的人。   林无竞重新躺回床上,肌肉流畅的手臂上有清浅的指甲划痕,细看脖子靠下的位置也有,带着瑰丽的色泽。   项心慈动了一下,半露的肩膀洁白如玉,即便睡了,也散发着事情过后妖娆的甜美香气,丝丝缕缕,似有似无,震荡着身侧人刚刚平息的血气。   林无竞手无意识抚上她肩膀。   项心慈呢喃了一声:“……困……”   林无竞看眼窗外,似乎要下雨了。   ……   翌日一早,项逐元一身华贵的广袖长服,白玉冠束起长发,君子如玉,修身养性日月悠长,腰上配着八宝压坠,眉目如画,山河无恙,世家公子美如玉的名号用在几近三十的男子身上依旧俊美不可方物。   项逐元坐在庭院中,归拢陆续送回来的账目。 1006二更 善行恭手站在一旁,慢慢的说着:“申德确实如世子预料的那样,受了私刑,申德今天没有当值,换了宋子宁,除了当晚动手的人,小姐宫中没人怀疑申德出了事。”   项逐元无动于衷,林无竞不动手才荒谬,太岁头上动土,尤其伸手的人身份不够,不是找死是什么。林无竞就是吃亏,也不会吃申德给的暗亏。都是小事。   善行想了想,道:“宋子宁年幼,但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成家了:“免得带坏七小姐。”   项逐元慢慢的整理着已经装满半数的箱子,她的事情劳心劳力的未必是她,倒是会推诿。   项逐元无奈的叹口气,将有问题的账目放在另一个匣子里。   “世子请放心。”   项逐元觉得荒谬:“我放心什么。”宋子宁多大,婚配与否,有什么好在意的,何况跟他能有什么关系,他是能让心慈如意,还是答应带她远走高飞,既然不能,这些人不过一些玩意儿,他有什么资格谈放不放心:“让你查到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善行不敢撒谎:“回世子……没有,皇上和夫人当天没让任何人进去,查不出两人说了什么,但无非……”善行快速垂下头!皇上可能知道了什么,至于知道什么他不敢说,虽然世子和七小姐,但——“那天,延古在世子出门后,就跟了世子一段时间,当时善庸没有多想,以为延古等人有任务,谁知道……”   项逐元顿了一下,目光有些远,所以看到了什么?   善行低声补充:“皇上很久没去雅棠殿,应该已经分……”若不然申德不敢如此做!申德算什么东西!也敢主意动到小姐身上,找死!   项逐元手里的账册久久没有放在箱子里,被证实后依旧有些恍惚,他自认隐藏很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事,如今,应该被人真知道。   项逐元像被人瞬间掐住了脖子,痛快又扭曲,这是他最不愿意让人诟病心慈的东西!明西洛凭什么质问!甚至害她病发!   项逐元捏紧手里的账册!当时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可能,给了明西洛肆意辱没她的机会,心慈不过孩子气,做错了什么,最大的错无非是分不清依赖与相守,明西洛凭什么质问她,简直可笑!   项逐元恨透了在他眼皮子底下让心慈不高兴的人,项心慈敞开了让人羞辱更另项逐元不快!   但那时以后的事,他自认会找心慈说,现在是明西洛!   项逐元将手里的账册扔进箱子里,眉宇间狰狞的恨几乎损了他君子如玉的美名。   他从未让心慈不能昂首与人世,明西洛有什么资格怨怼她,心慈还不能跟自家人出门了!   项逐元想到明西洛可能胡思乱猜的东西,脑海中有什么不受控制的扭曲,解气又肆无忌惮,但下一刻一直以来的克制冷静,又让他很快恢复平静,偃旗息鼓。   心慈品性无垢。   项逐元分着手里的账册,低垂的眉目中心里隐隐有说不出的畅快。他们能拥有她什么,能生儿育女又怎样,觉得距离它最近吗,发现不近了就不依不饶。   不过都是流经她手掌的沙土,真以为是坤掌日月的主人,也不想想,吃饭的时候还要洗一洗的东西,竟然企图掌控不该掌控的人,不是有病:“只会给心慈添麻烦。”   善行不说话。   “怎么不让人觉得可笑。”无所谓了就离开,好像以前多么必不可少,离开了也好,看久了也烦。   项逐元将箱子合上,从这种想法中抽离,随后依旧是风光霁曰的项世子:“你挑一个看得入眼的,给七小姐送过去。”   善行一惊。   项逐元语气平顺:“她身边没人,难免无聊,能哄她高兴就行。”还指望又别的用吗,权势地位心慈一样不缺,谁能高过她去。   善行又急忙垂首:“……是。”   “她这些生意自己又不看账册,还弄这么多,只会找麻烦。”项逐元一本本地整理着送回来的账册:“你派人联系一下容度,就说我要见他。”皇上对心慈动手这件事怎么会这么算了。   而且以后岂能让心慈受制于皇权之下,就是太子之下都不行,而这次划虫草的事是一个机会。   明西洛手里没有远洋舰队,容家没有内地军权,他们项家有。   “是。”   ……   宋子宁今天一天脸色阴沉沉的,项侯爷怕夫人闷在院子里无聊,送了夫人一个戏曲班子。   那是戏班子吗,那个梗着脖子,身上鞭痕还没结痂的少年恐怕连甩袖是什么都不知道,夫人却跟他说了半天话了。   秦姑姑想当自己是空气,可就是如此也能看到宋子宁想杀人的目光,哎,可惜秦姑姑年龄大了心软,谁有悲伤的故事就心疼谁,现在她老人家不决定小宋可爱,转而心疼新来的孩子,和当初心疼狄路也差不多的决定孩子可怜。   这小男孩是一个月前善庸出任务救下来的孩子,才十六岁,命运坎坷,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秦姑姑是苦人家孩子,知道其中艰辛,小男孩还小的时候跟着父母逃荒,后来跟着草台班子,一路像个乞丐一样,学了一身乱七八糟的求生本领,知道一个一心要带着家人安定下来男孩,被人抓进了腌菜地方。   但凡一个男人,谁愿意俯身服侍人,怎么能不——又怎么能讨的了好。   秦姑姑擦擦眼泪,难怪被人盯上,这孩子长的当真漂亮,雌雄莫辨的好看,比宋子宁可人的多。   秦姑姑急忙撇开目光,心虚的不敢看宋子宁,宋子宁也可爱,都可爱。   项心慈不悲天悯人,她安静的坐在廊下听了这么久是因为男人故事讲的好,一环套着一环,天南地北,各路风光,讲的如诗如画,仿佛到处都是希望,处处都是人生。   说的她心思浮动,也想出去看看了,闷在梁都成大小的地方仿佛是多么无趣。   男子不自觉的抬头看着她,眼里带着惊艳的欣赏,又缓缓垂下目光,谁的温柔善良、美丽夺目在乱世中被妥善安置过。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天,嘿嘿,看看有月票吗。求月票 1007一更 干净透彻,仿若珠光…… 钟离长禄萧索的目光慢慢变的沉静,十几年困苦挣扎的生活也在慢慢远处,人间清明,大梁兴起,如今的太平弥足珍贵,暴戾的先皇唯一正确的便是禅位英明君主。 皇家于污泥中养出珍视雪莲,又有何不可,世间悲苦已去,便是功德。 项心慈想着以前出门在外的景色,眉目温柔晴朗:“倒是有趣。” 钟离长禄恭敬万千:“不过是一些常见琐事,夫人仁德,听出几许趣味来。” “你可会唱戏?”秦姑姑问完急忙收口,她逾越了。 钟离长禄闻言恭敬依旧:“回大姑姑,奴才会一些,来时世子交代过,夫人乃清雅之人,最是懂曲韵风雅,让奴才好生伺候。” 项心慈想到项逐元笑了:“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哪懂其中一二。” “夫人认第二,谁人敢认第一。”秦姑姑凑着打趣。 项心慈扶着秦姑姑的手起身,绣锦绣芍药金纹银边的粉色丝纱长裙垂落在地,随着她起身,走过,如羽翅的衣摆滑过光洁的地面,滑过钟离长禄低垂眼前。 项心慈怀念着:“长禄的所述,让本宫想起安北大雪了,苍茫妖娆、大漠孤烟。豪情万千,美不胜收。” 钟离长禄眼前满是繁花似锦、衣裙拖曳的炫目,可他眼中的安北,严寒酷暑、民不聊生、食不果腹、雪中曲栗,意味着一年中最艰难的日子。 但以后的安北,皇上、安王、莫大人治理下的安北、以后会是所有人心中妖娆之地。 宋子宁看着听进耳朵里,没有赶这些人走的夫人,心沉了下来,想哄夫人高兴的人何其多,比他拉的下身份的比比皆是。 …… 夜已经深了,晚风纹丝不动,看样子过会可能又要下雨,孟瑞勇等在长廊外,见大人回来急忙迎上:“林统领。” 林无竞摘了佩刀,交给小厮:“怎么了?” 孟瑞勇道:“后又进了一个戏班子。” 林无竞解衣服的动作顿住,看了他一眼,便懂了他向自己报备这件事的意义。自然不可能是一个单纯的戏班子。 林无竞手重新动起来:“谁的主意。”申德活腻歪了。 “回统领……”这是孟瑞勇觉得麻烦的地方:“项家送来的。” 林无竞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看向孟瑞勇:“项家!” 孟瑞勇肯定:“其中一位戏子还是项世子亲自挑选!” 林无竞脑为嗡的一声,怒火中烧,完全没想到项逐元会做这种事! 项世子竟然……林无竞随即又了然,先皇因为身体不行,为了压制明西洛选中了他和宋子宁,项逐元为什么不可能为了压制自己,送几个人进来! 至于原因,多了去了!林无竞手掌不自觉的握紧一把扯下了身上的衣服,还解什么扣子! 房中伺候的人立即跪下来。 林无竞神色傲然,项世子管的真宽!心慈身边一半是他的人就算了,手还伸那么长!“说说,什么样的人物让世子舍得送过来……”语气讽刺,他就那么愿意! 孟瑞勇不敢探统领话中的意思,恭手,将已经就打探好的消息说了一遍。 林无竞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听着经历有些耳熟……” “……” “怜悯之心?还是都去的鸟雀。”可就算是鸟雀也难保没有修成鹰鸿的一天,他当初不也是一个解闷的小人物。 在雅堂殿,林无竞当然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一个小人物,但这个人是项世子送来的,又有所不同,动项世子送的人,比动皇上送的人麻烦的多。 林无竞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可又不得不压下! 林无竞深吸一口气,将地上的衣服挑起,扔到屏风上,再不愿意他都要应付项世子,一个更让他忌惮的人:“夫人呢?” “回统领,在正殿,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今晚都在正殿安寝。” 林无竞欲去的脚步收了回来:“你明日给项世子递张拜帖。”人在屋檐下,他姿态不得不放低,才能获取将唱戏的处置了的机会。 …… 晨光穿透云层照在昨夜残留的雨水上,万物如水洗过般鲜艳明亮。 项逐元一身劲庄,从校场回来,洗把脸。 善行将林统领的拜帖捧上:“世子。” 项逐元擦擦手,随意看了一眼:“他动作到快。”却没有接手的意思,转身向外书房走去。 善行立即收了拜帖,急忙跟上。林无竞,他的权力可以说是来自七小姐,也可以说是来自先帝,更可以说是来自皇上。 但绝不是来自项家,所以世子觉得他不可靠,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他极有可能会倒向皇上,甚至在皇上要对项家动手,杀七小姐时,林无竞未必坚定站在七小姐这边:“世子不打算见他?” 项逐元冷笑:“是个善于钻营的人。”能这么快想通关键见他,做什么?投诚?项逐元并不看中,或者说不信任他。 善行提醒世子:“还善于打战。”这人来绝对要巧言令色让世子放下对他的戒心。 项世子经提醒想起来了:“所以,还曾经为了陪伴心慈左右,不慕权利,放弃了外放机会。”项逐元连冷笑都省了:“能屈能伸的人物,以前名声不显委屈他了。” 女色、权利,这两样东西永远禁锢男人的一生,两个都得到自然是人生美谈,如果只能选一个,脑子清醒的都知道怎么选。 所以林无竞,他是明西洛管制下的人,明西洛现在的一切都是明西洛给的,权利是心慈本身也是明西洛没追究他的存在,他能在明西洛那里屈居人下,在他这里未必如此,所以没必要虚妄的合作,他又不是往心慈身边安人,他要的是心慈反打明西洛的能力! 说起来,容度和心慈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女,如果不是情况如此,他也未必跟他合作。但事已至此,他能让明西洛动心慈一次,绝不能有第二次! 项逐元想到自己大意的相信明西洛不会动心慈,就恨不得弄死明西洛 1008二更 他灵动可人、善良温柔的妹妹无名无分的跟了他,他反手就对心慈出手,谁给他的立场!“容度那边有消息了吗?” “容少爷没有回信。” “还在记恨曾经令国公府给他的难堪……”项逐元语气平静,说的漫不经心混不在意:“哎,心慈给我们的难堪少了,何必跟她计较。” 善行当没听见,谁能跟您比, 项逐元那句话自然是说给自己听的,别人还是要计较,要不然怎么能是别人:“你跟他聊聊,大瘟后的红珊国他容家不想聊聊。”利益交换自然要谈利益。 “是。” …… 林无竞今日下职很早,没有回房先来了前院。 “林统领。” “林统领。” 林无竞站在长廊下,看眼花园里陪着太子和公主玩耍的心慈,站了很久,才看向周围:“宋子宁今天不当值?” “回统领,他刚下职。” 林无竞看眼不远处的孟瑞勇:“护好夫人。”转身走了。 孟瑞勇跟上。 “怎么样?”项逐元真要留下那个毛刚长齐的孩子! 孟瑞勇道:“项世子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林无竞皱眉,世子果然不好打交道,能让皇上动怒如此,项世子自然不会把他放眼里:“明日再去递。” “是。” …… 雅堂殿内,廊下烛火通明。 项心慈刚刚洗漱完,侧身躺在床上,长发垂在神色,素手轻拍着身边睡熟的梁轩晟:“我发现,他不哭不闹后果然可爱多了。” 林无竞探身看一眼殿下:“他哭闹,夫人就不觉得他可爱。” “自认也可爱。”项心慈看他一眼:“你也可爱。” 林无竞看着笑盈盈的她,不去处理公事了,转身坐在她身边,将人半揽入怀中:“项世子让人把账册送回来了,我粗略看了一眼,匣子里的账册多多少少有些问题,但问题不大,描红是需要处理的,夫人有时间了处理一下。” “你处理了吧。”项心慈看着乐乐长长的睫毛,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摸。 林无竞握住她的手没让她得逞:“吵醒了……” 项心慈转过身,双手揽上他脖颈,水光盈盈的看着他…… …… 长安看着万象想跳脚:“项家给忠国夫人送了个戏班子。”送了个戏班子明白了吗?戏班子。 “送就送了,世人都知道夫人喜欢听曲看戏。”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皇上还送了整个宫乐司,谁没有送过一样。 长安跟他说不着:“戏班子里什么多!”是不是傻! 万象顿时睁大眼睛,没想到长安敢这么想!那可是令国公府送的,他们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能不能敏锐点,说不定:“是打着令国公府的旗号送的,我的人说了,那个角,天天不唱戏就陪着夫人聊天,林统领以前是做什么的,就是陪夫人聊天的,这聊着聊着……” 万象将手背在身后:“长安公公想多了吧,上次你们就想多了,皇上不是什么反应没有,我看皇上真放下了,至于雅堂殿那边,愿意怎样就怎样,别胡思乱想。”万象说着就要走。 “万大人,万大人——” “不要杞人忧天。” 长安看着万象离开的背影,碎了一口:“谁让你们把他找来的,我让你们去找多雨大人,找他来干什么,什么用都没有。” 小太监被骂的诚惶诚恐:“长安公公,不,不是小的请的,是万大人听说您找多雨大人,自己赶着过来的……”谁知道万象大人没用。 长安气的牙疼:“还不去找多雨大人。” 半柱香后,宣德殿内。 多雨拉着长安站在皇上批阅奏章的屏风后。 长安诚惶诚恐的看着多雨:“多……多雨大人,太……太明显了,皇上会怪罪您……” 多雨直接开口:“是真的,我听说项家送给夫人的戏班子唱功非常好,有不少名角……”多雨看眼屏风后。 长安急拽着他胳膊,为他捏把汗,这是他的事,他想办法跟皇上说就是,万一皇上再治多雨大人一个嚼舌根的罪名。 长安快哭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皇上现在和夫人关系微妙,皇上又说了不听不问那边的消息,他拿不准主意才想问问多雨大人,没想到多雨大人就把这件事做了,还将他摘了出了。 多雨丝毫不慌,故意道:“你拉我做什么,我就是夸夸戏班子,看把你吓的,人戏班子唱的好,还不能说了,你大概不知道,听说名角都是专门调教的。”多雨故意冲着屏风后加重了调教二字。 长安又生气又感动,上前去捂他的嘴。 多雨轻易拉住他的手,凑近他耳边,这次是真低声道:“我不说了,别急。以后就这么干,该说的又不确定怎么说的,你就露一句,皇上问呢,你就继续说,不问,就说明皇上不想知道了,明白了吗?” 长安眼底闪过泪光,狠狠点点头,除了寿康师父还没人对他这么好过:“嗯……” “你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我算什么男人,但他知道多雨大人就觉得他们是男人。 过了很长时间,明西洛依旧坐在书案前,只是手里的笔久久未动,令国公府要干什么!给她送戏班子?只是单纯的戏班子,谁送的。项章会给项家找那个麻烦? 项逐元送的?明西洛提到这个人心里一阵烦闷,他项逐元比心慈年长多年,什么不清楚!定然是他为长不尊教了心慈不该学的东西!道貌岸然! 明西洛想到项心慈维护他的样子,本就没静下来的心现在更压的难受,他羞与陷入这样的争斗里!梁公旭有病!他项逐元也有病吗!竟然坐下给堂妹送—— 明西洛难以启齿! 长安再为皇上续杯茶,退到一旁。 多雨等不到皇上回应,已经走了。 待茶水几乎凉尽,长安上前再次换茶时,明西洛突然扔了手里的朱笔,朱笔当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长安吓了一跳。 殿内所有伺候的人瞬间跪了下来,大气不吭。 长安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1009一更 过了很久,明西洛挥挥手,声音低沉:“收拾了……” 长安急忙行动,脚步踉跄,肯定了皇上听见的事实,但更肯定了皇上欲克制的自我约束。 …… “项世子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林无竞疲倦的坐下来,外面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佟中渝应该看出了什么,但好在聪明,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但最令他在意的还是雅堂殿新进的人,因为项逐元,这个人想不让他在意也难。 “回头领没有。” 林无竞喝口茶:“那个戏子有什么动作?” “回统领,也没有,夫人传召他就出现,不传召就安分的住在后院,这两天太子殿下一直粘着夫人,夫人没怎么想起这个人来,大人,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也许真是做送来唱戏的。 林无竞嗤之以鼻,即便项世子只是送来给夫人解个闷,解闷的人但凡有点上进心…… 可既然项世子不接帖子,就要另想办法:“你明天给穆尚书递张拜贴。”狄路也该回来看看了,否则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效仿他:“我去看看夫人,那边的事盯紧了。” 可:“大人,林老夫人让您今晚回去用饭。”说是又看中了哪家小姐…… …… 绵延的高山仿佛怀抱着高石砌成的偌大马场,晨光映照着郊外绿水蓝天的景色,昨夜雨水过后青山更显青翠,大地一片盎然。 跑马场内外烈旗昭昭,下人们忙里忙外,禁卫军封锁了所有出入口戒备森然。 只因为今日夏家的少奶奶,当今圣上最得宠的姑姑的女儿邀请到了忠国夫人参加今日举办马球比赛。 项心慈一身浅红、深红相间的金秀束身马服,足蹬长靴,长发挽起,神采奕奕。 “参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项心慈重新束好手腕,迎着晨光,肌肤吹弹可破,面上笑意盈盈,犹如天宫无私照耀世间的仙女:“起来吧,都是出来玩,不必多礼。” “哪行,礼不可废。”众夫人起身,都是一身利落的装扮,英姿飒爽。 “对,夫人身份尊贵,见礼是我们的本分。” “恨不得夫人天天能出来,与臣妇等同乐。” “能见夫人一面,已经像赢了球一样了。” 几位年少的夫人围在忠国夫人身边,笑意盈盈。 场中不远处的休息区坐满了年龄长些的人,眼中不耻的看着那群马屁精,小小年纪学的一身酸臭气。 夏夫人殷勤的在忠国夫人周围忙前忙后地伺候,帮夫人重新系腰间的腰带:“说到马球,还是在宝珠玩的痛快,这里的场地和马匹,都是最好的。” 高大人家的少奶奶不那么觉得:“忠国夫人在都城的马场也很好,皇家为夫人建的御林马场也不逞多让。” “对,都是托夫人洪福,我们在都城也能看到精彩表演。” “你们这些人,踩着我往上爬。” “那也是夏姐姐牺牲自己给我们递梯子啊。”众人说着一众欢笑。 场外的众夫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心里暗暗扼腕,又暗暗比拼,只要自家儿媳妇与忠国夫人说的上话瞬间面带微笑,若是没有,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懒得看别人的夫人得意。 不过,昨天下午夏夫人说邀请忠国夫人打马球的时候,是谁说身体不舒服、突然有事不来的?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少,反而还多了的聚在这里,而且都带了儿媳妇过来。 虚伪! 林老夫人鼓励的看着自家长媳。 林家大少奶奶在一众位高权重的重臣之女或身份尊贵的少夫人中,根本挤不进忠国夫人身边,没有人给她让位置,她就是想买个脸都难。 众女子当然不会给她,她能站在这里还是看在林统领面子上,但对方只是林统领的嫂嫂,又不是林统领夫人,出身不高不说,也不是出彩的人。 再加上,这些年林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关系有所疏远,更不会给她让地方。 夏少夫人看着围着自家嫂嫂献殷勤的众女,心理终于出口恶气,这些人,曾经哪个不是不可一世的家中嫡女,不是名声压过忠国夫人一头,曾经更不屑屈居项七小姐之下,更不耻对方花枝招展的长相。 如今嫁人后,还不是明白了世道冷暖,弯下了腰,想来十多岁时的趾高气昂都忘完了,也加入了庸脂俗粉之列。 “夏夫人,您手真巧,换上了这挑深红福寿腰带,夫人这套马装简直巧夺天工。” 夏少夫人嗔好姐妹一眼:“懂什么,是忠国夫人长的好看,压的住这颜色。”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众人急忙跟上一片对忠国夫人容颜的歌功颂德声。 秦姑姑听得高兴,众少夫人的嘴真甜,阳光好、地方好,人也好。 有不想夏少夫人一人独大的,立即带人另辟蹊径,惊呼道:“夫人,臣女说怎么没见这匹好马,原来被夫人选了去,夫人相马真厉害,一眼挑中了最好的。” “是啊,是啊。” 项心慈谦虚道:“不过是随手选的。” 秦姑姑也笑,马场的大总管一共牵了三匹马让夫人选,左边的是千里良驹,中间的是俊逸汗血,右边的是千里宝马,闭着眼睛指都没有次品的选项,眼光能不好。 “那便是夫人慧眼识珠。” “对,只一眼就挑中了整个马厩最好的一匹马,夫人今天定能旗开得胜。” 秦姑姑看眼多少好话都不嫌多,听的津津有味的夫人,自己做主大手一挥:“众少夫人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要开始了。”若是不拦着再说下去,直接可以散场了。 ——开始。 众夫人英姿勃发,利落的翻身上马,心里暗暗决定,若是忠国夫人骑术不精,她们便在后面放水,只要让夫人玩的尽兴、赢得痛快,就是一场‘精彩’比赛。 坐下休闲区的几位老夫人心瞬间揪了起来,唯恐她们家的马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又后悔带儿媳妇出来了,万一要是闯祸了…… 1010二更 场中红颜,都已经做好了根据忠国夫人技术调整自己的准备。 下一刻,项心慈一马当先,头发上发带扬起瞬间策马而出,如风如电,手里的球杆瞬间舞出华丽的弧度,轻易勾走了地上的彩球。 众夫人看着,只觉得眼前一片赏心悦目红纱飞扬,下一瞬顿时收起各种心思,勒紧马缰策马而奔,不再替让,而是不输的难看才好:“驾。” 高墙筑起的看台上,本昏昏欲睡,捉摸着要不要去对弈几局的大臣,顿时看向场中。 不管老臣年轻一辈臣子,都因为刚刚那道漂亮马上挑球,飞扬起的红绸精神了三分。 “她们还真打球?” 几位大臣闻言,立即与之拉开一小段差距,这话什么意思,逆不道。 说话的大臣闻言,顿时把老不休的同僚拉近,还好,还好,都是自己人:“我是说,打的不错,不错。” 一直看着球场的大人,中肯点头:“的确不错。” 本已经打算离开的几位大臣纷纷看向场中,眼中纷纷露出惊艳。 忠国夫人策马而去,一个强攻从众人手中抢走了滚球。 这……忠国夫人除了提刀?球技如此了得?而且,竟然觉得抛开此人大逆不道的在紫金殿上重伤大臣,果然非常……非常…… “穆尚书?” “穆大人安。” 几位大人立即转身恭手:“参见穆大人。” “不必。” “穆大人也出来走走。” 穆济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碰到如此多同僚:“看什么呢?” “夫人们闲来雅趣,在打马球,我等站着看会儿。” 穆济走过去,随意看去一眼便看到场中,一马当先飞奔的身影,俯身跃起一气呵成,张扬自信蓬勃生机,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项家七姑娘。穆济脑海中下意识闪过她在祖父宴上的缓缓走过的身影和紫金点上目中无人的张扬,不可否认,这个小姑娘天生适合目空一切,桀骜又让人惊艳。 “哎呀,我内人这杆儿起早了。” “你吓死我,哪里起早了,看了这么就,就嫂子与夫人争的这一杆漂亮,虽然没有抢到,但无论是动作和技术都没得说,让你上也不见的能抢走。” 刚刚说话的人顿时屡屡胡须与有荣焉:“她平时就好这一手。不过和忠国夫人比,还是差了点。”他这话没有任何夸大成分在里面,场中所有人打的都是她们的真实水平。 现在来看能跟在忠国夫人身后的几位夫人,以是杰出的马球手,但是赢忠国夫人的技术还要差得多。 “弟妹球技不减当年。” “别说,我当初就是看中她这一点求娶的。” “为老不尊的老东西。”众人一阵说笑。 不过:“忠国夫人以前养在深闺,后来在宫中想不到马术如此了得。”刚才一技‘跃马凭云’没有一定马术根本使不出来。 这么一说,确实。抛开球技,忠国夫人马术相当了得,他们自认年轻时能不能一较高下还难说,加上青春正盛…… 众人心里不禁探口气,就说这股劲,先帝如此宠爱她,忠国夫人骄傲张扬,不是没有道理,人就能在紫金殿上撑起身份,换做他们的女儿,未必可以。 单说这一技在马上如履平地的风姿,将球打入网中的一杆。让看的人不自觉的要赞一声好。 几位大人也不吝惜的赞叹出声。 “忠国夫人厉害啊!” 穆济看他们一眼,不厉害能在紫金殿上杀人,他们觉得项家这位七小姐多好对付吗! “穆尚书,聂大人,看什么呢,去对弈两局如何?” “甘尚书,陪夫人们看马球,一起。” 高台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年长些的老臣,也有三四十刚刚展露头角的臣子,更有二十左右更在恩师身后出入官场的青嫩。 众人看到场中你争我夺的局势,能说的上话的几位老臣笑的兴致勃勃。 “见笑了,见笑了,我家那个也就刚会骑马。”别从马上摔下来才是,心疼的他哦。 “好!夫人这一杆护得好。” “睁开眼吧!拯救弟妹了。” “是吗,我再看看,哎呀,我家那个又看错人门了。” “老余,你这新娶的续弦断奶了没有。” “少说,少说,娇妻,娇妻。” 几位大臣你一语我一言的,说了一好一会儿。突然发现平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忠国夫人,并没有因为自己队里的人失误或者跑错边儿有任何恼怒行为。而且往往都能第一时间冲过去,急忙抄底。 几位老臣恍惚觉得,忠国夫人应该也不是不能讲理之人,至少比上次给他们夫人没脸也是事出有因…… 穆济转头,本想调侃同僚几句,便见一般小年轻的已经看直了眼,不禁心中冷笑,当年年轻,什么人都敢看,身量还没长成,不知天高地厚的心到是情况。 穆济突然道:“聂大人,皇上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聂大人正看着入神,闻言看一眼穆大人:“什么?” “皇上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众人闻言纷纷看过去。 “没听说?” 大家现在都在一块儿住着,哪个宫哪个院儿,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还是能听说,最近确实有动静,众人都感觉的出来,但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却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人心里更痒痒。 此刻听到穆大人问,顿时都竖起耳朵。 穆济见所有人都分了心,十分满意:“没什么。” “好球!” “还是高夫人厉害,我家老糟糠都上不动马了。” 穆济对那不长脑子的同僚一阵无力。这里有不少青臣,让他们盯着场中看干什么!年轻气盛,真以为这些人不敢有心比天高的心思。 “穆大人,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几人闻言又看了过来。 穆济余光扫眼没有看过来的人,不禁问,自己这个年龄时,可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1011一更 “不知道。”穆济答的轻松自然,毫无压力。 听到的人一时间无法分辨是真不知道还是不能说,但应该……知道吧。 马场外一行人夫人缓缓走来。 “房夫人,小心脚下。” 立即有人上前搀扶:“昨晚刚下了雨,路滑。” “是啊,小心点。” 跟在后面的两位夫人翻个白眼:谄媚。 “房夫人,您留甜二小姐要到什么时候,求娶的人多快排到西城门口了房夫人还不松口,这下又该有很多有为青年睡吧不着了。” “可不是,甜儿小姐漂亮又聪明,谁娶到不是谁的福分。” 后面人心中冷哼:马屁精,真的要独领风骚,早留在宫里了。想当年忠国夫人,可是被先皇一眼看中,哪像房家这位,皇帝寝宫在那条轴上都不知道吧。 “房夫人可不能留久了,媒人要踏破门槛了。” “梅夫人别说了,您家大少爷是好的,可惜啊定亲了。” 两人顿时互瞪一眼,刚打算说什么。 “咦,马场那边在做什么?那么多车?” “好像……忠国夫人的车架也在……” 忠国夫人?谁找不自在请了忠国夫人出来,太皇天后可还没人请呢。不怕惹一身腥回去。 众人有些怯步,但见那么多辆马车又不住想知道怎么了,如果有戏看就更好了,谁不知道忠国夫人不高兴了擅长抽人。 房夫人看了一眼道:“那边人多,我们就不过去了。” 走在后面的穆夫人此刻道:“人多热闹,我们去看看。”有忠国夫人在,看谁还捧房夫人的臭脚! 房夫人看穆夫人一眼,神色不悦,穆家没有把糟糠妻休了此乃败笔,这么多年也学不会看人脸色,偏偏她夫君争气,一路高升,让她想当没听见她说话都不行:“既然忠国夫人在,我们就不扰夫人的雅兴了。” “房夫人这话不对了,马球人多热闹,我们也去捧个人场,我记得房夫人是马球高手,平日最喜马球,今天怎么不去了。” 房夫人瞪她一眼。 穆夫人不妥协,谁怕谁。房甜儿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一个待价而沽的,他们穆家孙媳妇都未必看的上。 房夫人忍下心里不痛快,笑道:“去就去,确实很久没疏松筋骨,穆夫人一会也玩两把。”到时候给您说说话,让忠国夫人先帮你疏松疏松筋骨。 穆夫人闻言顿时被噎了一下,她出身低微没学过贵族女子这些唬人的东西,自从穆济升任吏部尚书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她的短处,房夫人好大的口气。 旁边几位看戏的夫人没想到会被‘殃及池鱼’,忠国夫人在呢,她们不想去。 “好啊,正好我也试试。” 马场内,项心慈从马上跃下,中场休息。 高出的观众席上不知谁带头,响起一片欢呼声。 为首的几位老臣见状不悦的回头,起哄最响的几位年轻官员立即出席爱投,声音慢慢弱了下去,直到消失。 成何体统!家伙不知道。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 场中,秦姑姑笑容满面的递上毛巾和水:“夫人累了吧,坐一会。” 项心慈眉宇飞扬,眼睛里闪着星星的光。 不等项心慈和秦姑姑说话,下场的夫人们都围了上来。 “夫人球打得真好。” “超出我的想象,胳膊都挥断了,也没追上夫人。” “夫……夫人人也好,还捞了我一下,要不我就摔下来了,多谢夫人。” 夏少夫人美人鬓角微湿的走过来,竖个大拇指:“嫂嫂,厉害。” 项心慈喜欢这个小姑子,比她外婆识趣,而且玩的开心,自然也不吝惜赞美:“你也不成多让。” 夏少夫人笑的更高兴了,她也没想到嫂子如此厉害,这一场打的,大家都高兴:“我以前在宫里和外祖母……”想到自己外祖母和嫂子,夏夫人立即闭嘴。 项心慈喝口水,迎着阳光,眉目如画:“听闻太皇太后也是各种好手。” 夏少夫人语气谨慎不少:“是……”谁不知道两人只是表面交好,唯恐自己成为新一轮导火索。 “夫人,有人来了。” 房夫人等人没想到这里这么多人,看台上还有很多大臣,而且平日这些不出门的夫人们什么时候与忠国夫人关系如此好了,竟然一起打球:“忠国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忠国夫人万福金安。” “房夫人、穆夫人安好。” 项心慈没动,扬扬手,示意他们起来,视线看着马场衡量着下半场的打发,没有看来人。 房夫人、穆夫人丝毫不尴尬的带着众人起身,被忠国夫人无视司空见惯,谁也不会嘲笑谁。 “夫人,一出门就听到喜鹊叫就知道有好事,想不到会在外面遇到夫人。” “我也是,一大早眼皮便跳,原来在这里应验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新一轮吹捧。 早吹捧过的众人听的心里冷哼:都是我们吹剩下的。 “啊?!夫人马术如此厉害?!听你们一说我也跃跃欲试了,夫人,您可一定要答应我入第二场,不能只跟她们玩啊。” “就是,就是,我们也想陪夫人打球。” 刚刚还围着房夫人溜须拍马的人,此刻纷纷调转方向殷勤备至。 房夫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旁,硬撑着维持脸上的笑意。 穆夫人看她一眼,毫不掩饰眼中嘲讽。 房夫人被穆夫人看的更火冒三丈。谁又比谁好多少,别忘了你女儿脸上的伤怎么来的,自己不招忠国夫人喜欢,她穆夫人能好到哪里去! 项心慈正在兴头上:“都来,人多热闹。” 夏少夫人立即凑趣:“嫂嫂,我要先挑人,将玩的好的都挑走。” “好,好。” 秦姑姑远远的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说笑的夫人,心中宽慰,夫人最喜欢和大家一起热闹。 夏少夫人俏皮的数完自己这方新进人的人,掩嘴窃笑:“嫂嫂,不准反悔哦。” “不反悔。” “那不是我们人多欺负夫人人少。”众年轻媳妇凑趣而笑。 1012二更 “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能力欺负我们。” “夫人,您们的人都这么说了,我们可不会客气,不会让着你们的。” “期待你的马上功夫比你的嘴厉害。”项心慈笑着接话。 想接忠国夫人话头的人更多,但也要有一定的身份才行,开口的便是阁老的新孙媳,世家大族出身:“大家开别说了,激起了夫人的好胜心,一会儿夫人赢了我们,我们这么多人可不好见人了。” “夫人手下留情吗?” “夫人现在给您倒杯茶一会能当没看到我击球进门吗。” “还有这好事,我倒两杯。” 穆夫人看眼孤零零的房夫人,整个人都舒畅了,心情甚好的开口:“房夫人不来一场。”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被拥簇着忠国夫人说好话的众年轻一辈听到。 几位新妇不想这时候捧房夫人,再说,房夫人的身份未必有让其中几位世家孙媳捧的资格。 但也有几人回国了头,可也只是转头看过来。 房夫人见状,立即摆好架势,含蓄到:“我不太会……”房大人还想再谦虚几句,等着众人劝。 “穆夫人呢。”立即有人问穆夫人,穆济掌管整个吏部,所有官员升迁考核都在穆尚书手中,论影响力穆夫人高过外戚房夫人很多,只是穆夫人出身不高、性格也有些奇怪,一直不受主流夫人圈喜欢,但管不住穆济厉害,就算再不喜欢穆夫人,也有人请。 穆夫人此刻丝毫没人被人提到软肋的恼意,看着自以为事房夫人噎在那里她高兴:“我不曾学过,就不凑热闹了。” “快点,第二场要开始了。” “准备了。” 众人一哄而散。 房夫人孤零零的看着没有一人给她台阶下的场景,气得呼吸不畅。这些人…… 项心慈突然回头。 房夫人见状,立即换上笑容,扯痛了嘴角也要笑:“夫人……可是忘了拿东西。” 项心慈没看她,越过她看向不远处:明西洛?他带着乐乐出来了? 项心慈又立即转过头。 房夫人闹了个没脸,尴尬的站在原地,此刻更尴尬了。空荡荡的场地只剩她和穆夫人,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穆夫人同样尴尬,虽然没有房夫人明显,但她挑的话。 此刻,坐在几步外休息区的几位老夫人仿佛听到了她们两人的心声,慈祥的对二人招招手:过来坐。 房夫人、穆夫人没料到还有老封君在,立即收敛神色,急忙笑着迎上去。 不远处的看台上。 明西洛抱着乐乐站在群臣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轩晟伸着小胳膊、探着上半身要往 明西洛将他抱正:“起来吧。” “谢主隆恩!” 梁轩晟又探出头,继续伸胳膊,他要娘:“啊——啊——” 明西洛熟练的给他擦擦啊的口水,坐在了主位上。 本空荡荡的看台立即摆满了瓜果蔬菜。 梁姑姑拿了一个苹果哄着一直想往下扑的太子殿下,急切的想,若是会说话了怎么办啊,会说漏嘴的。夫人和皇上真是不讲究,任性妄为,也不怕出事。 就是现在不会说话,皇上和忠国夫人若是站在一起,太子伸着胳膊往忠国夫人身上扑,别人怎么想。 穆济不意外皇上会到,毕竟忠国夫人在,只是……穆济的视线落在太子身上,他有段时间没见到太子了,此刻再看太子,总觉得…… 穆济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觉得应该抓到了,但又消失殆尽。 “皇上,太子殿下又壮实了不少,听九王爷说,太子殿下天赋异禀,此乃我大梁之福。” 明西洛让他坐正:“只是天分罢了,是不是百姓之福还要看他秉性,以后的太子太傅恐怕要辛苦了。” 众人心中一动,太子太傅,天赋异禀的太子的老师,只要太子不长歪,即便以后皇上有了幼子,心偏了也未必能轻易换下的太子殿下的老师,谁人不垂帘三分。 穆济突然开口道:“皇上,说到太子太傅,微臣有一人选。” 众人视线转过去,无不期待穆尚书推荐自己,光耀门楣、恩泽厚待的事。 穆济:“项承,项尚书。” 众臣无语,你还不如推荐你自己。项承就是……项承是能力尚可,可项承怎么上来的,又在刑部做了几年,这里的人又不是不知道,何况项承就是能力找不出让人诟病的地方,学识更是很久以前的事,算不得大儒。 明西洛听到项承的名字,神色没有任何异样:“项尚书……”明西洛放下总是扭动的儿子。 梁轩晟撅着屁股爬到高墙下,颤悠悠的扶着巨石站起来,结果头还没有石头高,还不如在父亲腿上看的远,连母亲的影子都看不到:“啊——啊——” 梁姑姑当看不懂他啊啊叫。 礼部尚书见皇上真在考虑出列道:“皇上,太子选师兹事体大,关乎国运,还要从长计议。” “是啊皇上。”项家还不够独大的吗,再出一个帝师,何况,项承教导出的忠国夫人能看吗! 场下顿时传来一阵叫好声,众臣脑海中不禁闪过一道红色绝颜又生机盎然的身影,当真赏心悦目让人心生愉悦。 可那也不行,项承绝对不行,忠国夫人马术好,性格也有待商讨。 明西洛看向场中,或者说他的视线一直在场中,从她的身影再次出现再眼前,便轻而易举的占据了他的视线,让他觉得发生那种事后再不会受她影响的话,成了笑话。 梁轩晟撇着嘴爬回来,他看不到娘。 明西洛的手虚揽住他胳膊,场中的人如一道长虹,张扬着最亮的风景,霸道的彰显存在。 “哎呀,可惜了……” “快看,夫人冲过去了!” 明西洛闻言转头,看见不少去年上任的年轻官员都看着场中,他们刚才在说太子师吧…… 穆济余光看向皇上,老神在在,皇上少见多怪了,就是皇上刚才与他说话的时候,这些人又有多少侧耳听的。 ------题外话------ 双倍月票期间,求月票喽。 1013一更 明西洛脸色瞬间难看,他们看什么,尊卑都忘了! 可又不得不认清,某些人无论什么身份,筑起多高的墙,都有自命清高的人,不自量力又异想天开的想多看一眼 明西洛想到此,突然盛怒的心一点点冷下来,像被什么蜇了一下,尖痛又现实,乐乐从他腿上爬下去,也没有拦着。 当年的他呢,若是被人察觉,是不是也被说一句‘不自量力’,梁公旭看他是不是就像他现在看这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样,可笑、荒谬。 乐乐在长长的看台上爬着。 明西洛想到以前他为见她一面绞尽脑汁的样子,恍惚又遥远。 项心慈从包围圈中突然冲出,如一道利箭穿梭而过,球稳稳的穿出封锁圈。 看台上顿时传来低沉、压抑的喝彩,又因为皇上在场,瞬间消弭。 明西洛亦看着她,浓烈张扬、灵动如画,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离开消沉、愧疚,她依旧活跃在她的路上,不因为任何人离开而憔悴半分。 分明如此无情,又为什么为了另一个人坦然而对,不问生死! 他以前自认得到的,也不够是她不能选择想要的,退而求其次的决定。亏他以为……以为…… 明西洛目光微垂,压下心底的情绪,漫不经心的开口:“新进的几位爱卿都会马球?” 几位视线黏在场中的人,恍惚听见了什么,还是皇上对着他们说的,但因为太专注没听见,瞬间惶恐,皇上说了什么!? 穆济站在一旁,皇上一方。身为臣子,皇上问话不可不答,赶紧的吧刚才皇上问了什么。 老臣们也看了过去,这些孩子怎么不说话。 诚惶诚恐的瞬间跪了下来。 其中一位,与众多苍白的年轻后生中,恭敬的恭手道:“回皇上,只是略懂。” 明西洛、穆济同时看向他。 明西洛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不知道满意还是更不满意,酒囊饭袋虽然令人厌恶,但鹤立鸡群的这时候一样不让他喜欢。 毕竟当年,他也是能对着项心慈面不改色,甚至反击回去的呢,事实呢,心里想什么,只有图谋更大的人自己心里清楚,也正因为图谋更大,所以才要更稳。 穆济移开目光,倒是一个拿的出手的后生,年轻有为。穆济心中冷哼一声,所以同样的充满无尽希望,可心比天高。 “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下官费兆行,明新历一年提笔。”青年声音不急不缓,身姿如竹,仪态端方,君子如玉。 众人恍然,原来他就是费提笔,隐士费家,藏书如粒,才者辈出的费家,他们家自从五十年前费丞相去世后,以四十多年未曾有人入仕了。 明西洛移开目光:“费爱卿啊,几次传召你都在任上,今日倒是巧了。” “回皇上,下官目前在宝郡城任职。”所以那天延统领匆匆抄了宝郡城所有药材铺了却没了后续,只是因为宫中要炼丹? 穆济看向场中,均是世家大族的青年男女,养的悲天悯人又博学多才,当真让人见之望俗。 传闻这些家族非乱世、治世不出,费家都出来了、上官家呢?说起来,如果不是世家大族有莫云翳在,梁都城的世家公子会被费家这位压的喘不过气来吧。 毕竟费家大公子从考取入仕一直奔波在县城村野,可没有在官位上汲汲钻营。 只是,穆济有时候也忍不住揶揄的想,如果不是梁公旭不按套路出牌将皇位禅让给了明西洛,现在应该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他们就是乱世而出辅佐一代帝王了。 可惜啊,九王爷冒出个儿子,天下没有乱起来,而这些隐士家族,真等乱世而出,再过个百年,恐怕就没人记得他们了,只能太明盛世出来,治世了而已。 明西洛的心思有些歪,但到底不是养尊处优的帝王,不至于因为女子失了看臣子的身份:“不如几位开一局,让在场众位开开眼。” 聂常司道:“好主意,前几天几位小将军也说想见识一下我朝新一代的风采。” 明西洛点头:“也好,去逐兽场,把风汲、延古、林无竞他们都叫来。” 无人在意地上跪着的人,几位老臣议论着一会对决的精彩。 地上跪着的人不自觉的松口气,向费大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幸好有人听见了,否则他们就完了。 费兆行没接他们的目光,场下的忠国夫人他自认也早有耳闻,国之衰弱,性情各异的末帝身边总会因为他们荒唐、可笑、污浊的处事方式出现一位旷古烁今的‘美人’。 有的甚至与美色无关,只是她出现的刚刚好,用存在夸大了末帝的荒谬、荒唐。 忠国夫人无论怎么看都具备这样的特点,奢侈、乖戾不弱于先帝。 今日一见,费兆行不得不说,能千古留史的女子,无论恶名还是贤德都当之无愧。 这位忠国夫人的容色当的起梁都城加注在她身上的流言。 只是费兆行没想到,一个人的外在,这能到了让人想放下是非观和家国大义,只是静静欣赏一下的地步 传闻先帝禅位也是因为她,为了让她免于战乱奔波,成为谁的战利品。 以前,费兆行觉得这些话是一些人对忠国夫人的诟病,是朝廷沉疴旧疾压在一个女人身上的借口。 如今看来,先皇未必没有那个想法,若是如此,先皇堪称狠辣毒决,对忠国夫人一腔赤诚,毕竟先皇为安明帝之心,连他与忠国夫人的亲子也杀了。 “走吧,等什么。” 看天上人顿时人头攒动。 长安尖锐且具有穿透的声音响起——移驾—— 场中,项心慈趁对手分神进了一球,眉目含笑、熠熠生辉。 费兆行刚好看到这一幕,仿佛风略过耳畔,平湖如镜的心在极深的海底悄无声息的漾起一丝涟漪。 费兆行已经走出能看到场中的高台。 明西洛抱着太子。 太子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无聊的看着后面一行人。 穆济逗逗他。 1014二更 梁轩晟趴在父亲肩头,好奇的看过去,一双眼睛完全落在穆济身上。 聂常司低声道:“下官来,下官来……”手放在嘴上,做了个鬼脸。 梁轩晟突然笑了,咯咯地笑着,笑容如春归大地,一片祥和、惊艳。 两人怔了一下,这种感觉莫名熟悉。 明西洛拍拍他屁股将人抱正:“傻笑什么。” 梁轩晟继续探头要看。 明西洛回头。 穆济、聂常司,以及所有官员都恭敬的走在身后没有任何异常。 “啊——” …… “夫人,刚刚皇上是不是来了?”场中休息,在场所有人的思绪都被匆匆一过的人吸引。即便已婚,也不影响她们好奇至今未有中宫的皇上,更何况,他有很多事让人津津乐道。 项心慈擦擦脖颈上的汗,嗯了一声,他抱着乐乐,是要带走吗,好不容易纠正的食量,不能再多吃,梁姑姑应该会告诉他。 “夏少奶奶,云贵人身体好些了吗?”生下太子便病了,多没福气才这样,不过一个宫女出身的贵人,撑不起这富贵也理所应当。 夏少夫人总不能说她没见过云贵人,笑着道:“太医说还是老样子,再换几幅药看看,也不好说如何,只是吹不的风。”说着拿过温毛巾,恭敬的执起忠国夫人的手,为她温挥杆产生的擦痕。 立即有夫人道:“我带了玉肤膏。” “我也有。” 夏少夫人嗔她们一眼:“行了,夫人和我会没带吗,难道你们手里的比宫里的还好。” 几人说着云贵人,也没有落下见缝插针奉承忠国夫人的热情:“云贵人早些好起来才是。” “对啊,那样宫里有人,皇上也好有人伺候,咱们皇上日理万机辛劳了些。” 众新妇顿时发笑,若不是场合不对、她们已有婚嫁非调侃她两句不可。 “你们笑什么,羞不是不羞,我们赢了球都没有笑你们。” “那是你赢的吗,是忠国夫人赢的。” 项心慈笑着:“那也赢了。” “夫人您不能向着她,我要吃醋了。” “我也事。” 穆夫人看着,心里冷哼一声,突然觉得看这些人奉承项心慈还不如看她们奉承房夫人。 项心慈什么身份,几年前查无此人的人,母亲什么出身这些人都忘了吗!心思还恶毒,若不是她毁了女儿的脸,她女儿至于被退婚,至今说不下人家! 可穆夫人再不甘也做了这些年高官夫人,面前不愿意也要陪着笑:“夫人骑术厉害。” 房夫人也没想到对方骑术如此了得:“夫人骑术的确厉害。” 项心慈面前向后看了一眼,说实在的,人不太清谁是谁,不过,有什么关系,接受赞美就好了。 众臣媳顿时围绕‘忠国夫人骑术怎么厉害’展开了你争我夺的发言。 穆夫人、房夫人为刚刚‘小毛孩’那一眼‘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准许你夸我’的高高在上表情吐血。 她们怎么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虽然不至于,也是出门有人捧着的人物,如今捧别人一句,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而且刚才,她们是不是介绍过她们是谁!怎么就不认识了! 穆夫人气的眼晕。 房夫人气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两家还有仇,仇人的脸也不记一下吗!她们房家是有多见不得人! 房夫人心里忍不住又埋怨起女儿未能迷住皇上,让她在这里受这股窝囊气的事。 “刚刚大管事牵走了不少马,说是逐兽场那边,文臣与武将打马球要用马。” “逐兽场?” “皇上他们刚才离开是去逐兽场了。” “应该是皇上……”否则不会从这边牵马,毕竟忠国夫人在呢,当然了这一点不用说出来。 项心慈任由夏少夫人为自己涂着玉肤膏:“他们在那边打马球?” “回夫人,是。” “让他们把马都牵走吧,剩下的几匹送过去也不嫌丢人,正好咱们也结束了,去看看。” 众人顿时一片符合,将管事的千恩万谢的声音压在人潮中。 …… 逐兽场是宝珠山庄内最大的皇家猎场,是历年避暑时期大型活动,开宴闭幕的场所。 逐兽场内。 风汲皇上了马球服,不解皇上和众位要臣为什么突然有雅兴看文臣和武将比一场马球。 卢虎也有些不解,在场的人他都熟悉,但是没有配合过,前不久还打了一场敌对的逐兽赛,现在莫名要合作了。 对面场中。 费兆行等人也已经换好衣服,均一改往日文质彬彬,手不能提的样子,多了份坚韧和男人的力量感。 “我们和武将比,能赢吗?” “还想着赢,不要输的太难看是真。” “你说皇上为什么让我们和武将比,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回……” “说什么,皇上若是为了那件事不高兴有的是办法惩戒我们,估计就是看到夫人她们打马球也想看我们打了。” 刚刚在皇上那里没有讨到好的几位文臣纷纷看向费兆行,想获得一点心理安慰。 费兆行点点头,看眼不远处房间里正换衣服的文官,他们都没有在场。 众人顿时松口气,是他们想多了就好。 小厮匆匆跑来:“大人,可以选马了。” “马上来。” 片刻后,几位刚刚看过一场马球赛,对其中一匹‘宝马’绝对不会陌生的众人默契的互看一眼,均不知什么心思的绕开了那一匹。 费兆行从那匹熟悉的马前走过,也绕了过去,牵走了另一匹。 待几个人出来,便见后来进来的几位臣子,牵出了那匹‘战功赫赫’的宝马,顿时心里五味杂陈,那可是忠国夫人骑过的马,现在摸一下,应该都留着她的余温吧。 小聂大人被看的心底发麻:“你们看我做什么?怎么了?我的马有问题吗?刚才管事的话说我眼光好,你们不会没看出这是一匹好马吧……还是……这匹马有问题?”腿折子!尾巴掉了?不会是只是卖相好,其实跑不动吧。 小聂大人有些着急,左右检查着管事为自己挑中的‘好’马。 ------题外话------ 明天下午两点更新哦。有点事,怕赶不上回来修文,大家晚点刷-_-|| 1015一更 费兆行一袭干净俐落的马球装,身姿如玉,俊逸潇洒,回头看了一眼,亦想到有人上一刻挥斥方遒的样子,中肯开口:“是匹好马。”人更耀眼 小聂大人怀疑:“真的?”既然是好马,为什么都这么看着他。这匹马分明有问题? 小陈大人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冷哼一声:“什么真的假的?这匹马你能拿到手是你……”祖上烧香,可最后一句话到底没说。说了好像他有什么想法一样。 小聂大人不信,又围着马转了一圈儿,可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这些人的眼神绝对不是他敏感。 小聂大人不死心的检查的更仔细了,马蹄都恨不得抬起来看看,隐隐的他觉得马身上有股清凉的甜香,不浓烈,很淡,丝丝绕绕,似有似无,却绵长悠远,令人心旷神怡。 小聂大人怕自己闻错了,又深吸一口气,随即更确定是香,虽然很淡,但绝对是香,还是上等好香,否则不会如此清淡,却又粘着,但:“……谁给马用香料?” 这知道这马出处的人闻言,顿时看过去,神经一蹦,脸霎时通红,恨不得瞪死小聂大人。 乱说什么,议论皇家夫人用的香料,大不敬知不知道! 但心里又忍不住痒痒,想要探知一二,上面残留了一缕她身上的香气吗?想到她刚刚在马上的身影,腾挪挥杆儿一气呵成,惊艳绝伦的身形下,女儿的香气留在马身上不禁一阵心猿意马,恨不得现在就将马牵到自己手里。 只有小聂大人这个傻子才会到处说,自己闻了就算了,还说! “是不是有猫腻?你们快说,是不是有问题?”小聂这个大傻子以为抓住了把柄,揶揄的看着他们:“想害我,是不是你们,这匹马身上用的香绵长悠……”说着又闭眼体会顿觉心旷神怡:“咦……这款香……” 费兆行瞬间将他拉过去,免得他说出不该说的话,女儿家的事怎么能在外乱言,何况是香料如此私密的事,像什么话。 费兆行免得他说出不合时宜的话‘翘首以盼’的人听了去,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小聂大人瞬间面如死灰! 费兆行松开手。 等着小聂大人品香的顿时心有惋惜,仿佛小聂大人品多说一句,他们便能距离那个人更近一些,仿佛她就在眼前为他们而舞一般。 小聂大人怎么回到马身边都不记得了,忠……忠国夫人用过的马,顿时脸色古怪,又极力克制,唯恐别人看出他异常的心思。 他自然见过忠国夫人,那天与项世子一同去跑马场,正巧碰到忠国夫人与林统领赛马…… 忠国夫人的马术精湛不俗,能被她挑中的马……自然也不同凡响,没想到他随手一牵,牵到了忠国夫人骑过的马,那,那丝香气…… 小聂大人的耳根慢慢泛红,人乖巧地站在宝马旁,谁也不再看一时间不知道手脚放在哪里。 费兆行看他一眼,见他如此,轻移开目光,若有所思。 小聂大人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突然间什么都往自己脑子钻,一会是忠国夫人,一会是忠国夫人与项世子说话的样子,一会是夫人笑时,让他目眩神迷的眼睛,瞬间连伸手去牵马的动作都是缰绳曾被她握在手里的场景,一时间既激动又心虚。 庆幸自己浑然不觉时选中了这匹马,又束手束脚的不知道怎么对待这匹马。 众人看他那德行,又羡慕又嫉妒。切,得意什么,不就是一匹马,又不是见到真人。 可事实是他们谁不想牵那匹马,就是怕被看出心思才一退再退,想不到便宜了别人。 下一刻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小陈大人开口道:“聂大人可要好好发挥,刚刚夫人骑着这匹马一连几球拿下了两场胜利,聂大人定然不会坠了马的雄风是不是。”他们能赢才怪,可聂大人输了就是技不如忠国夫人。 小聂大人思想完全跑偏了:“夫人赛马了?” “是马球。”关注点不该是夫人赢了,你赢不了。 小聂大人顿时正色几分,雄心万丈,但当看到对面的对手,觉得……他确实不该选这匹马。 “对面是林统领。”说话的人语气意味深长。 按说这没什么,林无竞,东宫出身,战功赫赫,屡次高升,年岁不大已任禁卫军统领,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今天不同,禁卫军统领……这一官职代表的多了,忠国夫人的近身侍卫,真正伺候在忠国夫人身边的人。 在刚刚领略了忠国夫人风姿的他们看来,这个官位和林统领此人都便的不一样起来。 “林统领……”啊……真年轻,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林统领还不满三十吧。 “比忠国夫人还小一岁。”小陈大人突然说了一句无关痛痒又挠在人心尖上的话。 刹那间有丝诡异的气氛在几人间流转。 费兆行皱眉,虽然惊讶林统领竟然比忠国夫人还小一岁,而且如此年轻守护忠国夫人,先皇为何如此安排。但更不耻这些人话里另一种试探、探究。 是不是忠国夫人如果不如此强势,还要编排她与林统领的是是非非!前段时三山花节的事是不是就这样被传开,才惹了忠国夫人不快后反击!“都检查一下球杆,快开始了。” 一行人被勾起的心不得不压下去。 场中准备的锣鼓敲响,两批队伍纷纷入列。赛场周围彩旗招展,整座逐兽场对决一触即发。 “林统领在,我们还不是稳赢!哈哈!” “那是!对面那群弱鸡文还行,武就算了!” 林无竞看不远处的风汲一样,检查自己的球杆,未曾将对面的文臣放在心上,这场比试便莫名其妙:“既然皇上在,赛事一定要精彩,一会你们好好打。”他就不上场了。 “是,大人。” 看台上。 明西洛坐在主位,抱着太子,看着梁国文武新生一代,心中亦有广袤蓝图。 1016二更 聂大人屡屡胡须:“人杰辈出,大国气象。” “能让费家出世是陛下功劳。” 明西洛看他们一眼,费家什么时候能左右他有没有功劳了。 穆济见状笑着转开话题:“皇上,这样安排文臣是不是太吃亏了?” 有臣颔首:“风大人、还有几位小将军都是马球上一把好手。文臣这边恐怕会被打得很难看。” 甘尚书道:“说是碾压性胜利也不为过。” 明西洛仿佛现在才察觉这一点,微微点头。浑然不觉得是自己让武将上场就是为了羞辱刚才明目张胆乱看的几个臣子。 观他们刚才聚精会神的样子,想来都是个中好手,要不然怎么一个个都像裁判一样目不转睛,如今正好,挫挫他们威风:“都快开始了,便不重新选人了,等第二场的时候再重新分配。” “是,是,这样也有趣,文不知武勇,武不知文难,正好让他们双方切磋一二。” 众臣急忙附和:“对,对。” “说到文武双方,他们新一代还没有真正交手过,这是一个机会。” “文争武斗,将来更好为梁国效力。” “项侯爷来了。” “项侯爷?” 项章来凑个热闹,不敢让众同僚相迎,恭敬对皇上恭手:“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啊——” 项章心说:可爱。 明西洛没看他:“起来吧。”哪里都少不了他。 “项侯爷耳聪目明,赶来的倒是时间。”穆济看他一眼。 项章从太子身上将实现收回来:“这等热闹的事我怎么能不来看看,穆尚书坐。” “项侯爷请。” 说话间场中鼓声越来越急,刹那间层层叠叠连成一片,双方人马在鼓点中已经就位,比赛一触即发。 “谁会赢?” “有压彩头的必要吗。”胜负一目了然。 铜锣咚一声落下!比赛开始! 双方马匹极速而出,场中瞬间硝烟四起。 武将的身影一马当先,如一把利刃横插入文臣队伍。 文臣不逞多让,宁折不弯,从容应对,战略层出不穷,只是当两杆儿相撞时,绝对的力量优势还是将他们压了下去。 场中三五个回合后,已见文臣在力量上的不足,和两马相交时速度和冲击上的怯势。 费兆行突然从人群中杀出,率领众臣几次佯攻抢下一球,瞬间激发了文臣一方的斗志。 “费大人,不错。” 众臣颔首,时机抓的非常好。 “侯爷看好他。” 项章笑而不语,或者是不屑回答,费兆行什么出身,如果没这点本事,过人之处,费家会放心让他出世,定然是此辈翘楚,才有此等荣光,是个好苗子。 场中局势经过几个来回焦灼起来。文臣避重就轻,有意避开了与武将的冲撞,力求在谋略上技高一筹。 武将中也全不是莽夫,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之辈亦有不少,小风将军更是当仁不让在中场压住费兆行制造的大好局面。 双方你争我夺、力量相撞,又技巧相抵,贡献了几场精彩的瞬间,场外欢呼声一片。 明西洛的视线放在场中一匹马上。 穆济也注意到了。 那是心慈之前…… 此时,看台入口处项心慈带着众女眷缓缓走来,一袭利落红裳,眉目似水,美而灵动,将场中威压、粗狂的凌冽之气都压了下去,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是忠国夫人。 见到的人无意不垂下头。 跟在身后的女眷,心中顿时感慨万千,能让平时眼高于顶的众男臣垂手,除了太皇太后便是小小年纪凶名在外的忠国夫人,这些垂下的视线里,没有一个敢私下抬头的。 梁姑姑心一沉,下意识挡住太子视线。 梁轩晟仰头,他的光呢? “皇上……忠国夫人?” 他又不瞎。 距离皇上最近的臣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向皇上看去,等他老人家的态度。 明西洛却仿佛没有听见,被长安碰了碰胳膊,才缓缓向那边看了一眼。 女眷自然不会走过来,她们远远向皇上行了一礼,已经在另一边坐下,瞬间填满了不远处半数位置。 明西洛又无所谓的移开视线。 群臣不自觉地松口气,又因为皇上在,底气重了几分。却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心情是为了什么,明明他们才是群臣,对面全部女眷的依赖,以前还好为什么忠国夫人在,会让他们有种需要人撑腰的感觉?简直弱了臣子的威风。 想到这里,群臣不自觉的挺直背脊,又骄傲皇上佁然不动的傲气,哼,任你东南西北风,皇上就是皇上,不会受你的蛊惑! 梁轩晟养着头看着梁姑姑:“啊——”他已经啊了好几声了,为什么她还不让开:“啊——” 穆济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项章不动。 女眷一边,穆夫人、房夫人均仰起头、端正坐好,有男眷在的场合,她们如同代表了对方脸面一遍,撑起骨血,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新嫁娶的少夫人们则要弱一筹,这样的场合她们的夫君尚且不能说能参与,更何况她们,若不是忠国夫人在,她们根本进不来,自认也明白穆、房两位夫人能坐在忠国夫人的道理。 即便淡泊名利之辈,此时也难免心猿意马。 项心慈坐在主位,理所当然,从不多看,她就该坐在这里、是所有人的焦点没有为什么,是否应该,饶有兴致的向下看去。 “文臣武将?”项心慈不解,只一眼便更轻易区分开他们的区别,因为实在明显,而且这样比试……文成岂不是不占优势?“这样比有什么意义?”项心慈疑惑。 夏少夫人也有些奇怪,她凭借太皇太后外孙女的身份得以坐在忠国夫人身侧:“是啊。”夏少夫人一进换下了马球装,穿了一身锦缎纱裙。 项心慈讽刺一笑:“碾压吗?”虽然一方强攻,一方反抗有种凌虐的精彩,但现场也没表现出来,文臣知道必输打的娇软无力,武将知道必赢,打的敷衍了事,有什么趣味性吗? 场中打着兴致缺缺的人也看到了她。 1017一更 好像……有什么瞬间不一样了,比如她策马而起的身影、她追逐的一个又一个球。 如果聂大人‘骑不动’她骑过的马,那么他们是不是…… 小陈大人顿觉握杆儿的手有些沉,他无疑抱着必输的决心在打球,虽然也竭尽全力,但是认定了结果会输,打得没那么拼命。 现在,有那么一点不愿意在她面前输,对方尚且为自己等人贡献了一场视觉盛宴,他们身为男人,难道还不如她能做的更多。 陈大人甚至不能容忍自己打的太烂,如果太烂,岂不是让懂球的忠国夫人笑话! 陈大人立即握紧了球杆儿,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迎着对面飞过来的球,当仁不让冲了出去。 风汲也看到了她,于所有人中轻易吸引人的视线,她一身劲装、不施粉黛,却好像依旧发着光,坐在一眼便能让人看见的位置,让他挥杆儿的动作立即兴致高昂:“驾——” 一瞬间,场中还是那个球、还是那些人,突然之间便剑拔弩张起来。 看台的人也感觉出来其中的不同,似乎硝烟弥漫,战火四起,顿时来了几分雅兴。 费兆行打完一个冲锋便发现不同,调转马头,不其然余光扫到看台上闲适而坐的身影。 顿时移开目光,她来的真是时候,却不是不能理解在场人在想什么,看过对方打球谁愿意这时候弱了气势,即便是他输也不想输的太难看。 “驾——”费兆行一马当先,截了过去! 陈大人紧跟其后。 风汲策马去拦,当然不让。 费兆行并没有减速,马速越来越快,看陈大人一眼。 陈大人立即绕马而行,闪到几人身后。 风汲顺手格挡。 费兆行从上空传球。 聂大人扫球狂功。 防伪陈大人的人立即掉马前行。 高大人抬杆进球,一个漂亮的落地,完成了这次快攻。 看台上顿时一片叫好。 “妙!” 房夫人颔首:“确实好,声东击西,避免了与武将直接冲撞的不足。” “刚才起球的人是谁?”夏少夫人好奇。 “小费大人啊,你不知道……”后面的话声音有些低。 立即有人笑着推了故作神秘的好友一下:“这里又没有外人,小费大人啊是现今京城数一数二的乘龙快婿,怎么,你家婆母没给你小姑子说其他。” “别说了,羞不羞。” “都嫁人了还不能让我光明正大的说谁家公子好。”” “这么说,费大人还没成婚?” “你可别参与了,你知道这里多少人等着将妹妹、表妹嫁给他吗。” 项心慈闻言看向台下,费兆行,微微点头:“刚才那一场快攻配合的好。” 众人瞬间像找到了主心骨:“是吧夫人,费大人很厉害的。” “费家本身便出青年才俊,如果夫人有妹妹没有出嫁,正好可以考虑费大人。” 众人不禁看向说话的人,心中一阵不悦,僧多肉少,说这些做什么,但嘴上立即一阵符合。 项心慈看着场中发起的第二轮功绩,视线落在最耀眼的人身上,长的……确实不错,腰身劲瘦,腿也好看,主要是气质好:“费兆行?” “夫人认识。” 项心慈神色如常:“听说过。”上官子都经常提及,她确实有印象,以前跟她大哥关系比较好,但她接触不多,但的确是位名臣,参她的折子十章九章出自他手,她大哥没有弄死他,她还是很好奇的。 不过以她当时的地位,对那些折子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敏感,他们愿意写,无非是浪费些笔墨罢了,谁他们写便是。 她看过来了…… 球场上,马速更快、球技更猛,一个冲锋连着一个冲锋,一场精彩盖过另一场精彩。你追我赶、你退我进。区区一息间,已多次交手瞬息万变。 “精彩啊。” “费大人这一手高。” “小风将军也不逞多让。” 穆济不置可否,刚刚还如一滩死水一样的局面,突然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精彩不断高光场面层出不穷,莫不是突然开窍了,知道输也不能输的天耻辱。心中冷哼一声。 明西洛更不屑于顾,某些人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怎么!难道赢了有谁的奖赏!明西洛心中更为不悦。 项章看一眼皇上,觉得皇上似乎不太满意,但明明很精彩。是谁表现的不好?还是皇上是想让武将赢所以对文臣的反击不满意。 这么说这一场比试带着目的? 项章的思索的目光,不禁落在太子身上,突然有些心惊,他怎么忘了夫人与太子,太子不会看到忠国夫人吧,太子有没有养在忠国夫人身边。 项章顿时有些着急,唯恐太子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哪里还管什么局势,只想问问那什么什么…… 项章看到庄姑姑头更大了,这人是心慈身边的吧,心慈身边好像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姑姑。 “侯爷,侯爷……” 项章回神:“嗯?” “您觉得谁会赢!” 项章仿佛‘看’的更入神了:“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似乎有变数了。” “压不压彩头。” 明西洛脸色难看,如果项心慈不来,他们打算器械投降是不是! 看台另一边,项心慈微笑颔首,柔美的眉目给人岁月静好的错觉,看向下方的目光,似乎终于品出几缕不俗,饶有兴致。 明西洛都要忘了她不挑的品性,狄路、林无竞那样的她都收了,如今这些没什么看头的比赛也看的聚精会神。 “啊——”乐乐挥舞着另一只手,被攥的胳膊疼。 明西洛冷着脸,松了些力道。 项心慈往明西洛的方向看了一眼。 明西洛手脚一僵。 项心慈没看到项逐元,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场中,落在林无竞身上,他打算旁观?可观现在的局面…… 文臣一方一局连着一局,像打了鸡血一样,寸土不让,连续猛攻,本来还想不让对方输的太难看的武将,眼见自己这边即将难看,顿时火起。 马将军杀完一句气纯嘘嘘的回防:“他们莫不是想寻死!” 1018二更 “狗了!不要命的往前冲,他们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吗!撞死了别哭!” 风汲随意擦擦头上的汗:“既然他们不清楚,就让他们清楚,林统领!” 林无竞已经打气三分精神,在心慈眼皮底下输了,他还有什么颜面:“是需要提醒一下,这里是谁的主场!” 武将同时摆开阵势,瞬间急速冲锋,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杀气冲天! 突然间双方其实高昂,如同换了芯子,迎难而上、急流而进,只记胜败,只争朝夕,势必要打出悍不畏死的气势, 每一次冲锋,都是长河咆哮而过的怒吼,每一次拦截均犹如大山拦水,气势宏伟、心潮澎湃。 每一个人都不惧生死,只求刹那,只求那一杆、那一球、那一瞬、入了该入人的眼。 看台上,项章屡屡胡须:“陈大人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想不到打球如此狠辣。” 另一边,房夫人握紧手帕揪心不已:“风将军冲过来了,赶紧闪呀!撞上了!”房夫人惊得闭上眼。 很多人撇开了头,等着马毁人亡的局面。 项心慈没有,聚精会神的看着风将军冲过来,陈大人迎马上而上,两马相交,鬃毛擦着鬃毛犹如利锋扫过,急速而过,球已然落地。 项心慈眉宇轻轻放松下来,笑意更浓,微微颔首, 陈大人这一杆打得好,颇有天山阻水的气势。 聂大人松口气,刚才吓死他了,他以为他们要在这一场搏命,都是朝中青年一代杰出人物,万一毁在这里怎么办!幸好没事。 众臣松口气,没事就好,没事便好。 明西洛脸色更黑了,他们是想干什么! 武将这一功不成并没有松懈,立马展开第二轮攻击。 文臣也不成多让,反马拦截。 林无竞、风汲,以及众多武将均上过战场,梁国太平才几年,身上都还带着滚烫的血液,血性燃了起来。 费兆行毫不松懈,立即追上。 双方你追我赶、毫不相让,烽烟滚滚。 场外不禁叫好连连、提心吊胆。 “这一辈文臣可以。” “要的就是这气魄。” “武将的火气也上来了,已经三局没有给文臣生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我文臣的气魄。” “这一辈小将,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十分了得,皇上好福气。” 明西洛脸色本就不好看,这一会更没有迎合众人。刚刚还死水一潭的小精彩局面,如今却成了场场厮杀、惊险迭起。好雅兴! 场中的人如一只只开屏的孔雀,不计后果,毛秃也战。 明西洛心里恨不得将这一群心不在焉的人溺死在水塘里。 这是他们争相开屏的地方!也不看看上面坐的人是谁,竟有如此荒诞的心思,怎堪大用! 梁轩晟兴奋的挥着手臂:“啊——啊——”林无竞,认识的叔叔。 明西洛连看心爱的儿子,也有一些赌气。看看你母亲在做什么、是不是看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 众臣没等到皇上开口,一时间纷纷闭嘴。 穆济趁机看眼项章。 项章是不承认影响在女子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是不是?谁没有年轻过。 项章本没有放在心上,但猛然想到皇上,乍见皇上脸色难看,气势顿时弱了三分。不禁想:像什么话,打球就好好打球这一个个都在闹什么…… 女眷一方诚恳的多,英雄豪杰、世家公子,么能不好好看。 “林大人好球。” “林大人这一球打得好。” “不愧是我大梁十大将领之一刚才那一杆起码能拿下敌人头颅。” “你小点劲掐我,又不是你家那位进球了。” 众人一阵哄笑。 男眷不禁看过去。 她们笑什么? 如此惊险的局面,为什么要笑? 项心慈同时松口气,才察觉刚刚心一直提着,刚才那一轮长攻太过惊险:“好。” “英主无弱仆。” “可不是,有夫人的风采。”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林统领这一局打得妙不可言。” 后方的林老夫人听着这话不对啊,这些不是因为对自己说的话? 年岁稍长的夫人似乎也觉的是,但前面的都在像忠国夫人道贺,便收回了欲赞叹林老夫人的话。 房夫人不计前嫌地颔首,林无竞这一个长攻打得确实好。 林老夫人看着赞美之词都向着忠国夫人而去的场面,弱了下来,突然想起儿子曾经说过,他像忠国夫人要过承诺,结果用在了老大身上。 林老夫人再次体会到她失去了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即便是皇上,又何尝不是避让三分。 明西洛脸色黑的能滴下墨来,见文臣被压了一截儿也没有好转。因为武将里有个林无竞!论年龄他自然当得起新一代之争! 偏偏明西洛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林无竞!他最近好不得意。以前就背着自己没少做什么,如今还不是一人独大! 梁轩晟再次看到熟悉的人,挥舞得更兴奋了:“啊啊!——啊!” 明西洛立即按住他的手,真有本事将雅棠殿乱七八糟的人处理了,在这里逞威风,但这一个长攻下来,他今天定然是要侍寝了! 明西洛窝了一肚子无名火!想到两人……简直像有一万只蚂蚁咬自己一般,血涌到心口怎么散都是错! 梁轩晟不让捉胳膊:“啊——啊——” 明西洛险些没被太子这一喊,憋岔气!想找林无竞都找林无竞去! 梁姑姑想死的心都有,使劲暗示太子小点声,小心皇上将您扔下去。 聂大人惊叹道:“太子殿下也觉得精彩,太子好悟性。” “太子好眼光。” 穆济突然道:“皇上,如此精彩,可是当赏?”求的真诚无私,不漏半分真意思。 明西洛恨不得剥了他们的皮:“确实。”答的云淡风轻,不见一分恼恨。 ------题外话------ 双倍月票快结束了,继续求月票 1019一更 费兆行目光锋锐的盯着快速回防的武将队伍,视线落在林无竞身上,刚刚相撞的一瞬,手臂隐隐发麻! 好伸手!不愧是排上号的将军。能被册封禁军统领并非浪得虚名。 林无竞也转身看着他,手臂亦还未抬起,惊讶他竟然有此力度! 费兆行目光越来越利,一直握在右手的球杆慢慢放在了左手上! 哦! 看台上,众人的视线皆是一凝! 费大人左撇子! 项心慈也看了过去,太过久远的事很多她已经不记得了,但费兆行这一换手,她恍然想起来了,费兆行善于用左手。 而且乱世中文臣武将不分家,他似乎文武并进,都是良臣猛将。 武将一方见状,犹如滚烫的油锅倒入冰凉的雪水,顿时剑拔弩张,岂有此理! 穆济撇过头,咳嗽一声。 项章没脸看了,真打出火气了。 瞬间场中犹如炼狱,马是冲锋的号角,双方不要命般疯了一样开始拼杀。 他们像燃烧了最后生命的行星,不顾一切的向比机体积更大的生命体冲去。带出精彩绝伦的火花,或撞上铜墙铁壁的防守,丢盔弃甲;或冲散一切铸就辉煌。 文臣武将,生死搏杀。 马折了一匹又一匹,滚下马的人越来越多,球打的越来越精彩。 看戏的穆济、项章不忍心的看向皇上,有些想让皇上叫停的意思,文臣武将都是国之栋梁,双方相辅相成,还是不易打出真火为好。 明西洛纹风不动, 女眷一方早已经蒙上眼睛,惊叫声不断,心软些埋在好友肩头心惊胆战。 不是比球吗,为什么…… 项心慈眼睛全亮了,她最喜欢的是狄路擅长的厮杀,只是明西洛不喜欢,倒不是明西洛不喜欢她收敛了,而是明西洛禁止那么玩,已经没有了,再加上被攻击过一次,也不是心无余悸。 现在的局面,怎么能不聊表激动,提起精神。 “夫人,夫人!啊!”夏少夫人直接抱住了忠国夫人。 项心慈不走心的拍拍她的背,神采奕奕,精神亢奋,恨不得站起来看看血腥的场面。 明西洛瞬间站起。 比赛落幕的鼓声顿时敲响。 项心慈刚刚被挑起的兴致空落落的茫然,没有了吗。 武将最后以微弱的优势,压倒了文臣最后一次冲锋,但是费兆行与林无竞最后一次未碰撞的局面,在众人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如果皇上不喊停,两匹马会撞上吗?谁会赢?谁会死? 林统领吧,威名在外。 费兆行也不俗,听说费兆行没考取科举前也曾征战悍匪。 悍匪和战功能比马,林统领更胜一筹。 费大人更有胜机,谁能想象对方是位文臣。 林无竞收了球杆,眼中的煞气一并收去。 费兆行也下了马,皱着眉,放松着僵硬的手臂,不解自己竟然在这种场合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争胜之举,心中对自己十分不满。 “费大人……可以啊……”声音气喘吁吁,但瞬间想起对方挑衅的是林统领,声音弱了下来,让他听到不好,让林统领主子听到更糟糕。 林无竞喝口水看着费兆行。 费兆行交了杆也看着他,听闻他以前只是一名纨绔。 风汲坐在一旁,手掌上划出深深血迹,拿着纱布不慎在意的裹着,对梁都城文臣有了新的了解。 看台上,众女眷松口气,还好,还好停下来就好,知道场中折损的几匹马被抬下去,众人才缓过来,太惊险了。 “只是比赛而已,怎就……” “幸好皇上叫停了。” “都是我梁国好男儿。” 项心慈看她们一眼,依稀找回几分身在哪里的烟火气,虽然没有进行完的依旧可惜,但评说也可以聊表慰藉:“林无竞打的十分精彩。” 众人闻言,顿时愣了一下,无人敢反驳,立即撑起惊吓过度的心,凑近符合:“是啊,是啊,夫人说对,还是林统领技高一筹,压下了费大人的攻击。” “林统领能征善战,费大人根本不是对手。”对不起费大人了,谁让您没有明确的主子。 “费大人托大了。”违心也要说。 “林统领人中豪杰,有当年项世子的风姿。” “这一局,林统领赢的理所当然。” 项心慈觉得有些过了:“那也未必,主要是文臣那边可配合的人少,若是两边换换队伍,林无竞未必可以取胜。” “夫人谦虚了。” “夫人总是如此谨慎。” 林老夫人惊魂未定的喘口气,眼里闪着泪花,刚才要吓死她了,但见前面众人围着忠国夫人恭喜的样子,突然心疼小儿子在外‘奔波’不易,伺候主子的哪能如心,偏偏老大不明白,还总觉得无竞沾了家里多大的光,殊不知都是无竞用命换来的。 若是无竞刚刚有个三长两短,主子们轻易换个统领就是。 林老夫人越想越为儿子心疼,更加深了为儿子寻位枕边人的决心。 场中,林无竞依旧看着费兆行,或者说在场所有修整的武将,目光多多少少都落在他身上,刚刚此人与林统领的对决无意彰显了他有如此殊荣, “他就是费兆行,费家的人。” 林无竞收回目光:“做文臣可惜了。” 费兆行同时收回目光。 “哥……这次多亏了你……” 费兆行神色如常,只是还在不悦刚刚的冲动:“气喘匀了再说话。” 好嘞。 看台上,项心慈在一片对林无竞的夸赞中,视线落在费兆行身上,他站在一众文臣中,光彩夺目又与众不同,让人…… 项心慈不禁疑惑,以前怎么没注意他。 风汲看向看台,地方虽远,但依旧看到了她,只是,她并没有看向他这里,风汲皱眉,刚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见她移开了目光。 她在看谁?林无竞?费兆行?还是别人。 风汲直觉应该是这两个人的一个,因为终止的锣鼓敲响时,正是二人决胜时刻,如果不是及时制止,他们两人必将重伤一个。 费兆行吗,毕竟卖相更好一些。风汲突然心烦的扯开了手上绷带,血重新滴下来! 1020二更 “将军,你的手……” 风汲又烦躁的缠回去,脸色铁青。不能说他打得好,只是那两人最后一幕对决让人印象深刻,所有人都淡了下去。 “将军……还是去处理一下吧……” 看台上,明西洛看着便给某人助助兴,若是这两人血溅当场,说不定这能博某人一笑,也算成全了他们的居心! 所以——怎么不去死。 “皇……”又觉得皇上好像不愿意说话,缩了回去。 刚刚的一幕在群臣心中还没有散去,无一不想与人说道接下来的无穷变化,刚刚的对决惊险万分,所幸皇上制止了他们,否则两位大将必有一伤。 费兆行是文臣,只怪他表现不俗,忘了他文臣出身,想不到费家这一代出世的人,韬武略经竟均不逞多让。 只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展现实力,也两人太拼命了些。 众臣想说什么,但觉得气氛古怪又咽了回去。 穆济余光扫眼皇上,皇上因是动了真怒,没有出言挑衅。 明西洛心中极为不耻,恨不得下去教他们脑子清醒一点,不知所谓!可心里又极度压抑不悦。 林无竞不让费兆行出风头因为什么不言而喻,结果却适得其反。现在心慈没有注意到他才怪。恐怕如今心里想的都是此人,要如何弄过来把玩一番才过瘾! 明西洛想到这种可能百鬼挠心、几欲吐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林无竞,不过是一场球赛,就是送给费兆行,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出风头。 明西洛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往后他们恐怕不止球场上的对决! 这更令明西洛郁结在心,气血上涌,分明…… 明西洛强压下心里不忿,努力去想,为了一个心不在他们身上的女人,他们竟然要自毁前程,可笑又丑陋! 明西洛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能清晰看透其中所有真议,女子,男人,争的还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明明荒谬可笑、愚蠢又浪得虚名。 却又压在心里沉甸甸的让他头疼欲裂,在他们一次次打出的耀眼成绩前心里压抑拥堵。 “皇上……” 明西洛克制着心底汹涌的愤怒,转头。 说话的人心中一颤,这……他没做什么啊:“皇……皇上,还……还……打下一局吗?” 是啊:“皇上,是否重新分配队伍……” “皇上,还是要重新分配一下,但凡文臣这边有两个厉害的,这一局胜负也没这么快定下来。” 还想怎么定! 林阁老觉得自己应该为费兆行说些什么,才不显得他偏颇:“是啊,皇上,费大人堪称良将,应该再给费大人为首的文臣一个机会。”但梁国不缺武将,却缺惊才绝艳的文臣。 明西洛头疼,仿佛没听见,机会还不够,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展现所学吗! 林阁老久久没等到皇上回话,还打算说什么的人悻悻然缩回去。 明西洛为自己错误的决定懊悔不已,他就不该让他们打球:“散了,再打下去谁死谁活还让朕喊停吗。” “臣等惭愧。” 明西洛撑着最后一丝理智缓慢开口:“让他们好好养养,打球而已,闹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皇上果然怒了!可…… 项章试着说情:“皇上,年轻人嘛……” 场下选手的老师立即顶着压力附和,唯恐皇上因为刚刚争胜厌了他们:“年轻气盛,少年意气,以后还要皇上多多约束管教。”其实心里也为刚才自己学生的缕缕冒进捏把汗,回去定要收拾。 在场的老武将同样没有好脸色,文臣年轻气盛,他们武将何尝没有手下留情,这场比试就不公平,所有人都认为武将会赢,如今赢得如此艰难,简直让武将颜面无光,反而文臣凸显了出来。回去今日上场的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皇上,念在他们一腔赤忱……” “行了。”明西洛抱着太子起身,还嘉奖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不如撞死在城墙上博她一笑算了! 众臣垂下头不敢多言。 明西洛转身向外走去。 长安立即跟上——“起驾!” 明西洛即将走出去时,看眼心慈的方向。 项心慈正与夏少夫人说着什么。 众女眷见皇上起驾,纷纷起身,远远行礼。 项心慈转头。 明西洛已经带着人离开。 “皇上带着众位大人走了。” “所以,不继续打第二场了吗?” “都这样了还怎么打?”哪壶不开提哪壶。 众女眷重新坐下来,看一眼场中的人或额头冒血或手臂抬不起来的人,心想的确不能再继续打了。 想到刚才让人心悸的一幕,刺激又让人害怕:“他们怎么打得如此……” “男人就喜欢争强好胜。” “是不是逐兽场的怒气都用在这里了?” 胆小些的娇嗔道:“吓得我都不敢看。” 房夫人也心有余悸,叹口气,刚刚厮杀,当真惨烈。 穆夫人想到刚才也脸色发白,毕竟好几次两匹马直接相撞,血肉模糊。 夏少夫人看向忠国夫人:“夫人,我们也走吗?” “你们先走吧” “夫人?”夏少夫人有些不解。 项心慈移开她挽在臂间的手:“时间不早了,带她们都回去,明天有时间一起游湖。” 夏少夫人顿时喜笑颜开:“好,夫人说定了,臣妇告辞。” 众夫人走出很远。 两两相熟的互相看一眼 ——夫人做什么?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你觉得呢? 年长些的谁不是人精,男女间只要他们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猜个七七八八,所以夫人留下里啊做什么。 目光相会,又意味深长的一开。她们敢以最恶意的心思揣摩忠国夫人,但没人敢乱说。 因为上一个张嘴瞎说的,全家流放了。 可此时,还是有胆大的看了林老夫人一眼。林统领还没成婚,又长得一表人才,今日更是不坠威名,都说美人配英雄,忠国夫人又年少新寡,林老夫人定然知道什么? 林老夫人还没有缓过来,一心心疼幼,神色间都是对小儿的担忧,至于儿子和忠国夫人,怎么可能。就忠国夫人的人品,儿子都不会行之踏错。 ------题外话------ 抱歉,来晚了,今天不到九点就出去了,现在刚回来。 1021一更 自认人精的老夫人们不禁疑惑,莫非是她们想多了?可忠国夫人与林统领真没有问题,那忠国夫人留下来做什么?难道不是接自己的‘英雄’回宫。 想到刚才林统领一马当先的勇气,俊逸的长相,别说,真是好看,曾经这孩子还因为长的好、嘴甜小有名声吧, 但这种想法和疑问注定永远问不出去,即便是跟自己最要好的老姐妹也不能多言,唯恐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被传出去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何况忠国夫人如今一手遮天,又有先皇这张免死金牌和帝安公主在,即便她真做出什么,皇家也绝对不会处死她。 真是命好,若是她不死,招惹了这个记仇的女人,就是别人死。所以,即便前方可能有她罪无可赦的证据,众女眷也不敢孤勇而上,平白惹一身腥。 只希望她赶紧自己将自己作死,还世道一个清静。 “忠国夫人明日游湖,谁有时间。” 刚刚心中腹诽万分的人,此刻立即换了样子:“夫人游湖这样的大事,郡主怎么现在才说,夫人如此金贵,不得为夫人好好准备。” “就是,就是,夏少夫人考虑不周,下次可要好好备着。” 另一边,逐兽场内,受伤的人已陆陆续续退场,风汲也随着伤员离开,场地已经清扫一半,个别的人站在一旁说话。 武将这边几个人围着林无竞说话。 孟瑞勇走过来,低声在大人耳边道:“林大人,夫人还没走。” 林无竞向看台上看去。 项心慈坐在那里。 林无竞让他们先聊着:“我去看看。” “是忠国夫人吗?” “好像是。” “忠国夫人还没有离开。” “刚刚林统领九死一生,夫人过问一下吧。” “林大人几次攻击当真精彩。” 忠国夫人对他们很多人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只有个别身份贵重的才知道,当年梁国平定内乱,整合军事力量是忠国夫人从中出力,才有如今的六军独美的局面。 文臣那边见状,顿时侧目,林无竞要走了? ——好像不是? ——他往看台那边去了,去干什么? ——傻吗,能干什么,看台上有谁。 ——忠国夫人还没有离开? 几个人不自觉的向上看去,又急忙移开。 林无竞一身劲装跑到看台,宽肩劲腰,俊美无双,滚烫的气息带着男子的热意扑面而来:“夫人。” 秦姑姑掩嘴一笑,真好看,有当年纨绔不羁的劲头。 项心慈也笑了,虽然刚才看的不是他,如今见他过来,站在这里,因为他眼里的情绪也心动三分,不禁伸出手勾住他腰间的宽带子:“打得不错。” 谷</span>  林无竞握住她,眉宇间意气风发,看着她满目爱意:“夫人喜欢看便好。” “怎么上来了。” “你说呢。”林无竞说着走进了她一点,手放在她肩上,有些心猿意马,刚才他有几分实力是因为她在场而义无反顾只有他知道。 秦姑姑向入口处看一眼,示意焦迎去盯着。 焦迎俯身离去。 项心慈顺手拦住他的腰,眉目柔和,莫搓着他劲瘦的腰,有些…… 看台下,没走人的目光看过来,但因有高墙挡着,并没看到两人做什么,但至少能看到两人关系不错,离的很久,让不少人扼腕。 近臣果然不一样,他们一年到头不见得能见到的人,对林统领来说,是每天上衙就能见到的主子,各种远近自然一目了然。 至少在场所有人,除了林统领无人能不用通禀的站上去与她说话 所以,中国夫人没有走,难道为了赞一声刚刚林统领的表现? 想到这里,众人心里更是复杂,三分不耻,六分艳羡。他们谁表现的差了,就因为忠国夫人与林统领更熟悉就觉得林统领表现的更好,说不定因为他们是林大人的对手,觉得他们碍眼。 刚刚卖命表现的几人顿时心恨,他们刚刚为了……可他们是文臣,是万千人中独一份的恃才傲物之人,怎能承认刚刚……自然不能。 想到自己等人刚才没让林统领出尽风头,不禁腰板更直三分,他们费大人不必林统领差。 费兆行又说了一句,还是没人开口,不禁脸色不悦的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一眼,又收回目光:“既然没事了,我先走了。” 项心慈手痒痒的摩擦着他腰身,手中的肌肤即便隔着衣物也依旧充满爆发力:“认识吗?” “费兆行?”林无竞心中警醒。 项心慈点头:“不熟嘛,看你们两人刚才你来我往打的认真,以为认识。” 秦姑姑心想那是你来我往?那是殊死拼杀。夫人哪边脑袋判断出两人关系好? 林无竞快速思虑着,放在她肩上的手放轻了些力道:“认识是认识……” 项心慈眼中多了几分笑意:“是个有一丝的人,打的也不错。” 林无竞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到底还是注意到了他,费兆行,林无竞没那么讨厌他,现在完全不喜欢:“那我呢?” “他能跟你比?”项心慈颇为疑惑。 林无竞不管她说的事真是假,突然笑了,至少心慈这样说了,证明他依旧重要。 何况除此之外,他真能拒绝?恐怕即便他不上来,夫人一会儿也会让秦姑姑请费兆行上来,这样一来,还不如他去,至少他能做的就多了:“如果我帮夫人将人交上来,夫人怎么谢我……” 项心慈看着他,觉得他是不是弄混了:“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多秀色可餐?” 林无竞狠狠握了一下她的手,转身下去了。脑海中已快速闪过几种让费兆行心生反感的方案。 秦姑姑在林统领走后,悄悄看自家夫人一眼,疑惑夫人竟然没有对费大人势在必得的意思,要不然夫人会更谨慎,至少不会让林统领去,莫非真的只是欣赏费大人的球技,还是单纯觉得这人入了眼,想看一看? 秦姑姑疑惑,但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夫人好像除了对明大人有过一丝别样的情愫,对别人都没那层意思。 1022二更 就明大人当初也是几次三番遇上,夫人才注意到他,说起来如果不是荒野山修水渠两人也碰不上。 秦姑姑现在觉得荒野山的水渠太难修,如果不是几次三番出事,夫人和皇上也不至于与闹到现在这一步。若是单纯的大伯哥和弟媳妇的关系多好。 费大人远看气质真好,身高条正,不知道近看会不会有瑕疵。 秦姑姑为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愧疚,跟夫人久了,看人怎么看长相去了,男人还是要看能力和事业。 就是夫人也没有她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看夫人多‘纯碎。’就像见了一个喜欢的物件……不能把费大人比物件,费大人有生命,就像一只阿猫阿狗……好像这样也不对,管他像什么了,夫人想看就看。 场中。 费兆行刚换好常服,长发重新绾起,玉簪入发,偏偏公子,俊逸沉稳,一观便家世不俗。 “费大人,林统领找您。” “林无竞?” “是。” 他不是去看台上了?费兆行神色如常的走出来。 林无竞看到他,更加不敢小视,皇上不在,夫人身边想多一个轻而易举,更何况是这等人物,他更担心夫人有意。 至于家里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只能等夫人是不是有雅兴要不要闲来无事宠他们一二,那么费兆行绝对值得主动出击,现在夫人不就注意到他了。 “费大人。” 费兆行还礼,论品级,对方高出他很多:“林统领。” “刚刚马球场上,承让。” “哪里是林统领技高一筹。” “费大人谦虚,刚刚我还和夫人说,若不是身边都是武将肯定难以取胜,费大人的实力绝对当真无愧。” “林统领客气。” “走吧,夫人传你过去。” 费兆行闻言看林统领一眼:“传我过去。”眉头微蹙。 林无竞喜欢他这一‘蹙’,最好铮铮铁骨、不耻为伍,莫大人那样就不错,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心为他解释道:“夫人喜爱马球,刚刚见你打得不错,心有好奇。你不用担心,夫人很好说话,问你什么答便是,不问不用说话,别信外面传的风言风语。”所以你也不要多想,更不应觉得有机会,是因为我提了你夫人才想起来的,夫人传你,也是因为喜欢马球。 费兆行不太想去,忠国夫人乃女眷,何况,即便点评战局也该是皇上。 听到两人对话的人不禁看了过来,有羡慕的、有感慨的、有恨不得替他去的。但无一都在示意费大人前去,忠国夫人啊?各种意思还不明白吗,就是看一眼也值了,值了懂吗? 费兆行最不满意的便是他们心中所想,忠国夫人是先皇遗孀,但也心知同僚虽然眼没遮拦,但也没有恶意。 “费大人请——” 费兆行不会托大,只是十分后悔刚才脱手的行为:“林大人请——” 费兆行路过陈大人时。 陈大人立即激动的拉拉他袖子:争气兄弟!忠国夫人传召! 聂大人也悄然拍了他胳膊一下,各种意思只有男人明白。 费兆行转头。 两位大人立即收了两人的表情,待费兆行转身又忍不住激动澎湃,不枉他们如此努力,虽然忠国夫人传唤的不是他们,但传召了费大人就是传唤了他们,证明他们的球技不是不堪入目,一定能入她的眼 林无竞扫他们一眼。 陈大人、聂大人立即恭敬万分。 林无竞转回头,顺便打量费兆行一眼,即没有被传召的欣喜也没有被忠国夫人传照的不悦,但还记得他初次提到心慈时,他下意识蹙眉。 如费兆行这样的家族最注重名声,他们可以一掷千金为豪杰,可以散尽所学为国民,可以死在死谏的路上,可以被庸帝斩于午门,可以与青楼女子有一两段艳事,留下三五首佳作,独独不可以与夫人这个级别的人物有染,否则就是乱臣贼子,污浊之辈,坠了费家百年声誉。 林无竞想到这里,放心三分,费兆行不管多优秀,只要他是费家人他就不用太担心,说不定今日之事后,这两个人不会再有交集。 “费大人当心台阶。”林无竞语气都客气了。 “多谢林统领。” 费兆行一步步走上来。 项心慈看过去。 秦姑姑也看过去,毕竟刚刚无比耀眼的人,不知是怎样的年轻人。 项心慈看到了他,美人有不同的美法,就看能不能恰好美的戳中人的心。 项心慈自然见过费兆行,以前更为成熟冷硬的费兆行,今天这样成熟中带点少年稚气的他,莫名让她笑了,参她的这次一沓多过一沓,是左手写的还是右手? 项心慈笑了。 费兆行垂着头,恭敬谦逊。 但项心慈还是看出了,他没有多看她一眼的意思。 林无竞更安心了,世家风骨千万要长在背脊上,不能掉。 费兆行站在夫几步外停下,敢要恭手,清幽的风不其然地带来一丝清冽的香甜,绵长悠远、似有似无,顿时让他思绪一顿,想到不久前聂大人形容那缕香的语句。 费兆行顿时停住,对自己颇为不满,立即收敛思绪,恭敬又疏离恭手:“参见中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项心慈不说话,只是颇为有意思的看着他,原来他也有这个年纪的时候,说起来以前自己这个年龄可解除不到他,正和明西洛那一大架家在随便生活。 所以原来费兆行刚入仕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刚正不阿的讨厌嘴里:“你平日写折子是用左手还是右手?” 费兆行没想到她会问如此无聊的问题:“回夫人,哪只手方便用哪只手。” 林无竞上前,笑道:“夫人对这个有兴趣。” “没有。”项心慈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起,敏感的察觉出他不喜欢她,原来以前不是以为她做了什么,而是他第一眼见她就不喜欢她所以才参她的。 项心慈不是热脸贴冷脸的人,神色也写在了脸上。 林无竞见状,急忙缓和道:“夫人,费大人刚刚受了伤,听到夫人传唤马上过来了,夫人是不是让费大人先看看伤?” 1023一更 项心慈闻言随意挥挥手,已经没了兴致,走吧,她又不缺一个会打马球长的不错的人说话。犯不上让一个哪哪都不痛快地站在自己面前添堵。刚才那个聂大人、陈大人的都不错。 林无竞看夫人一眼,真带走了。 赶紧走,省得碍眼。 林无竞眼中的笑意一闪而已,见状转向费兆行,心里千万个高兴,神色却纹丝不动,客气万分:“费大人,您肩上的伤要紧,正好在下叫了太医,让太医给你看看,夫人不会见怪,这边来……” 费兆行看林统领一眼,隐隐察觉到忠国夫人态度的转变,他刚上来时,她应该很有兴致,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待他回答完,她态度突然冷淡,需要林统领找理由将他带走的地步。 他刚才答的有问题,而且,不是忠国夫人说他球打的好所以让他上来问话,就是问那一句话! 林无竞对没有威胁的人不介意多客气一点:“费大人请。” 费兆行尽管没有看,但清楚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经消失,此刻如此离开,她动都没有动一下冷淡感昭然若揭,喜怒无常吗? 费兆行抬步,压下心底不悦:“劳烦林统领,不必了。” “举手之劳,你受伤也有我的责任,费大人请。”林无竞对他甚为满意,骨气不能弱。 夫人此人,见不得比她傲慢的人,她所见皆是顺从,对逆着她的恨不得千刀万剐,恐怕以后看都不想多看费兆行一眼。 所以林无竞此时真心关心他的伤势,让他好好养、慢慢养,一个太医不行,他还可以为他请另一位太医。 费兆行没有察觉到再次看来目光,应该松口气才对:“劳烦林统领。”跟着林无竞离开。 项心慈突然道:“无竞。” 费兆行脚步一顿,不让林大人带他去。 林无竞示意费兆行先走,转身回去:“夫人。” 项心慈心情不错道:“你把 林无竞无奈地看他一眼,但这个他真不生气,陈大人已经定亲。而且与费兆行比,陈大人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与夫人养在宫里那些逗趣的没什么不同:“不认识。” “乱说,你肯定认识。” 那您还问,故意的是不是,林无竞叹口气:“好,给您去请。” “怎么,还不乐意了,不乐意了,我让秦姑姑去。” “我去,我非常乐意去,为夫人服务,我什么时候都愿意。” 林无竞声音很低,但刚刚下台阶的费兆行还是听到了一二。 费兆行用力捏了一下拉伤的手腕,她和林无竞关系很好,两人的对话可不止上下级一样亲近,而且,现在是对自己不满意,短短时间就传别人吗! 费兆行下台阶的脚步僵了一下,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隐隐不悦,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所以把他叫上来,就是问他平时写折子是用左手还是右手? 费兆行加快脚步。 片刻后, 陈大人上来的很快,神色激动不已,人刚到已诚惶诚恐跪下,没想到有费大人珠玉在前,忠国夫人还能想起他:“下官参见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聂大人同时上前,汗颜的瞥同僚一眼,觉得有点儿丢人,但也立即跪下,声音拿捏到最有磁性的度调:“下官见过忠国夫人,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显得多了几分不卑不亢。 项心慈见到多出来的人,立即喜笑颜开,顺便被陈大人挤聂大人的动作逗的笑出声,他们真有意思。 林无竞看她高兴,翻个白眼。 项心慈看着林无竞,还在笑陈大人:瞪谁呢。 林无竞没收敛:夫人说呢。 项心慈高兴,不跟他计较:我让你带陈大人上来,怎么带了两个。 林无竞老神在在:省得一会儿还要下去叫另一个,买一赠一怎么样。 项心慈嗔他一眼:就你聪明。 林无竞整理整理衣衫,当之无愧的受了,否则能一上来就逗乐了忠国夫人,看来比费兆行识相。 但林无竞却不像防备费兆行一样防备他们,甚至连听他们谈话的兴致都没有:我去看看费大人。 去吧。 项心慈才将视线绕到两个人身上,笑意不减,不论长相如何,单是‘争先恐后’的态度便让人看了乐呵:“起来吧,地上不凉。” “回夫人,不凉不凉。” “对,不凉的。” 项心慈掩唇莞尔。 秦姑姑也笑了:“夫人让两位大人起来便起来,不必距离。” “谢夫人恩典。”聂大人起身,余光扫到忠国夫人的侧颜,顿时垂下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一时间想看又不能看。他……他其实更早在令国公的寿宴上也见过忠国夫人,只是夫人可能不认识他了。 那时候夫人更美,不是,现在也美,现在更美,都美,都美。 项心慈再次被逗笑:“抬起头来。” 两人惶恐:“这……” 秦姑姑觉得两人真憨,比刚才走的那个差远了,但论逗趣这两位高于费大人良多:“让大人们抬起来就抬,难道你们想抗旨?” 两人才将头抬起来,第一次真正的将眼前的人看入眼中,仿佛前朝种种、万事朝堂,都在这一刻化云而去,心中所愿、意愿期许,直觉她比印象的更美更鲜活,梁国史册中仅凭容貌也该有她一席之地,只凭眼角含笑,柔美万千的姿态便能写进史书、印入识海、千秋万代。 两人不知为何,又慢慢垂下头,避开了她灼灼如凰的目光。 “陈大人什么时候开始打马球的?” “微臣很小的时候,便和父亲打马球。” “家学渊源。” “不敢当,不敢当,”谁能在忠国夫人面前说家学渊源,令国公府才是警世大家。 项心慈又看向小聂大人,笑容温柔可亲,像与晚辈交流,但她年龄小,做来只让人觉得可爱:“真有缘分,聂大人骑的那匹马是本宫上午刚刚骑过的,虽然本宫觉得自己的马术也不错,但和你比,本宫相信它还是更喜欢你。” 1024二更 聂大人没想到自己受到这样的夸赞,与忠国夫人比马术,真的不敢收下:“哪里哪里,忠国夫人厉害。”着急的脱口而出:“下官牵到马的时候听陈大人说起,陈大人说夫人球技了得,让我不要弱了夫人的威名,下官只求不要出错才好。” 陈大人闻言急忙道:“微臣不是有意说夫人的事,只是见聂大人牵了夫人的马,想激励聂大人一二。”私下随意议论忠国夫人,不想活了!想死不要带上他! 项心慈毫不在意:“无碍,聂大人打得的确不错,你打得也很好,如果我没记错,在本宫来后,第一个冲锋就是你。” 陈大人诚惶诚恐:“夫人还记得,但我打得不是很好,不如费大人他们厉害。”此刻比官升一级还让他激动,忠国夫人注意到他了,就像上午他们站在看台上,第一时间注意的她一眼。 项心慈想到费兆行,自动想不起来了,不高兴的事和人留着占地方吗,还是和眼前人聊得开心,自然偏向现在的人,温柔鼓励道:“本宫觉得假以时日,你打得一定比他好。”并没有否定费兆行的球技,可却觉得陈大人能追上,这是最大的赞美。 陈大人果然应了,激动道:“多谢夫人,下官一定好好努力。” 项心慈笑的不幸:“你是文臣,努力打马球做什么,要努力做官才是。” “是,是,下官努力做官。” 秦姑姑看着脚下巨大的青石地砖,仿佛在听小孩子做游戏,可无奈当事人觉得开心。 “聂大人今年几何?” 聂大人见轮到自己,急忙道:“下官二十有一。” 项心慈闻言惊讶的正大眼睛,水盈盈的秋光闪耀着点点星辰一般:“你是明经出身?” “不是,下官科举出仕。” “那你好厉害,小小年纪就已经中了进士。” 聂大人背脊顿时挺直三分,他何尝不年轻气盛,忠国夫人的话等于挠在他心坎上,嘴上谦虚不已:“哪里,是梁国兴盛给了下官这样的机会,下官一定努力报效国家,为百姓谋实事,为皇上效力。” 项心慈真心夸赞,一脸懵懂崇拜:“聂大人志向高远。” 陈大人觉得聂同僚踩着自己上位,若不是为什么提为国效力:“夫人,梁国昌盛是下官等所有官员奋进的目标。” “陈大人也很有想法,一定能实现的。” 林无竞刚上来,便听到这句话,心里连吐糟都省了。昨天在家里,她也这样鼓励了那个戏子。 让当朝重臣与一个戏子用同样的话,连语气都不换一下,若是让聂、陈两位大人知道,恐怕他们不止笑不出来,赞美都会让夫人收回去。 林无竞突然发现,夫人与人说话的辞藻单一的可怜,但所有听到的人都非常满意,急忙自查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时候。 但他和夫人的关系不一样,夫人就是说过也是两人间的情绪,是夫人肯为哄他下功夫的证明。 林无竞上前恭手:“夫人,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项心慈恍然想起一般:“两位大人身上有伤吗,看到两位大人高兴,只顾着说话忘了你们身上的伤势,打球而已,不能如此拼命,梁国损失一位球将没什么,少一个大臣可惜了,无竞,让太医也给两位大人看看。” 两位大人闻言急忙推辞,怎能劳烦太医,他们的品级也不够。 项心慈坚持。 林无竞看着双方你来我往,一位忧国忧民体恤臣子,臣子贤良为上为了君主,感天动地,林无竞还是无奈又无情的打断了这样的客气,他觉得再多几句,某人该不耐烦了:“是,一会儿都带去让太医看看。” “那就好,我见陈大人手臂一直没动,是手臂受伤了吗?”甚至还担忧会不会影响两人办公批折子?语气细腻又温柔。 两人瞬间觉得梁都城关于夫人的话都是谣言,忠国夫人明明脾气好、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又会关心人,肯定是有人嫉妒忠国夫人才出言不逊。 退一万步说,即便都是真的,也是那些人把夫人惹急的,夫人才不得不下此狠手。 林无竞待主仆几人说到尽兴,才引两人下去看太医。 陈大人、聂大人尚且意犹未尽。 林无竞对他们甚为满意,哄夫人关系便是功德:“两位大人请,周太医在里面。” 布帘掀开。 费兆行刚刚整理完衣衫,便看到两人进来。 “费大人?” “费大人?”费大人也在?他们以为他走了,想不到还在,都是被夫人宣召的人,聂大人自认他们三个人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林无竞见状,没有跟随,今天他当值,一会要护送夫人离开。 “林大人慢走。” “几位大人注意养伤。周太医,这里麻烦你了。” 周太医亲自起身相送。 待林无竞离开后,陈大人将小臂给周太医查看。 聂大人看着费大人完全看不出伤势的穿着:“费大人,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碍。” 没事就好:“忠国夫人人真好。” 陈大人攥攥手掌:“是啊,我觉得我的手一点儿也不疼了。” 聂大人低声道:“夫人笑起来更好看。” 陈大人不愿意听:“不笑也好看。” 费兆行看样周太医,他们以为这里没人。 聂大人立即看眼周太医:“周伯伯,您不会说出去吧?”他敢说自己是自家和周太医家是邻居,周伯伯看着他长大的不会卖了他。 周太医笑笑:“忠国夫人好看是出了名的。”可惜,看刚刚林统领的神色,这小子没希望,若是能入忠国府,小聂的前途自然不用愁,可惜,他好像没这个机会,他到是想帮忙,可惜没那胆子。 那位费兆行看着不错,但好像没那个意思。 “看连周太医也承认忠国夫人好看。费大人,你说是不是。” 周太医摇摇头,这帮孩子什么都敢说,故作不经意的看向费兆行,他也好奇刚刚林统领为什么不防着他。 费兆行看几人一眼,都看他做什么。他没看:“嗯。” 1025一更 陈大人、聂大人闻言,顿时放心了、满意了,此事他们四个是分享了‘秘密’的人,压抑在心底无处诉说的冲动,纷纷有了突破口。 年轻气盛的陈大人迫不及待道:“忠国夫人善良、细心,又奇思妙想,知道吗,忠国夫人说,如果我手臂受伤了,可以向上峰请假就说这场球是皇上要求打的,伤是皇上造成的,皇上需要给受伤的臣子准假,上峰就不能不准。” 聂大人挠头一笑:“忠国夫人还说,我可以把那匹马带走,因为它因为我受了伤,我必须照顾它。”那可是宝珠山庄以皇上财力购买的名驹,怎么可能让他们带走。 “是吧,忠国夫人想法太有意思了。” 聂大人也很无奈:“忠国府年龄小,能找出这样、那样的理由。” 陈大人笑的不行:“问题是还说的十分严肃。” 聂大人立即学着忠国夫人的语气,严肃道:“我觉得夫人说的有道理,可以试试。” “你试什么试。” “我——” 费兆行突然道:“你们要休沐吗,现在就可以。” 聂大人、陈大人闻言看向他,有些费解,费大人……是不是没听懂,他们在表达……忠国夫人可爱、天真、又孩子气,但这些词不能明说,所以话语中只能暗示出来,费大人不明白吗? 费兆行同样看着他们:怎么了吗。说了那么多废话。 两人互看一眼,顿时觉得费大人高风亮节,不愧是隐世家族出来的人物,对忠国夫人的召见竟可无动于衷。 两人在稳如泰山的费兆行面前,收起三分窃喜,尽量换个相对严肃的话题:“忠国夫人说,我们第三场的第六次快攻,可以从小武将军后面超过去?” “我现在想了一下真有可能会成,费大人,你怎么回答的?” 费兆行挽袖口的手一顿:“嗯。” 聂大人悔不当初:“早知道我当时就说了,我怕错了,都没敢说话。” 周太医道:“夫人很好相处,说错了也不生气。” 聂大人立即凑过去:“周伯伯,忠国夫人平时都休息时有什么消遣。” 逗林统领、和新进的孩子们算不算,保管你们惊调下巴,周太医但笑不语。 聂大人便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忠国夫人什么身份,就是吃了什么都不传出去。 费兆行觉得他该转身离开,但他依旧站在这里,所以忠国夫人叫了他又后悔了,找了他们两个上去说话。 聂大人突然占到费兆行身后,好奇问:“费担任,夫人跟你说什么了?”费兆行早于他们上来,而且球技更好、能力都强,夫人第一个传的他,肯定更为看重,与他说的比他们更多。 费兆行将袖口放下:“没说什么。” “怎么会,你球打得那么好,是不是不想说。”聂大人撞了他一下:“而且夫人真的很喜欢马秋。” 陈大人颔首。 费兆行站好,不动声色了拍了一下被人撞的地方,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聂大人浑未注意,上前一步揽住费大人的肩:“夫人肯定非常喜欢你。” “是吗。” “你和林统领最后一个冲锋,简直惊艳众人。” 费兆行想到自己离开时,林统领与忠国夫人说话的态度,明显她与林统领私下关系非常随意,她在为林统领打抱不平? “而且我觉得夫人喜欢所有运动,所以肯定欣赏咱们费大人。” 周太医让没眼色的小子过来,没见对方不乐意他拦着,不过周太医也觉得夫人应该欣赏他,谁让他长的好,人也有能力。 聂大人挽起袖子,胳膊交到周太医手上,也没忘他的嘴:“我有没有说过,我前段时间跟项世子一起出来,见忠国夫人在赛马,骑术十分厉害。” “夫人还赛马,和谁?”陈大人将袖子放下来。 费兆行也看过去。 聂大人倒抽一口气:“轻点,轻点,回去告诉我祖母。林统领,不然是谁,那天我和项世子出来见夫人和林统领在赛马,后来夫人还和项世子子赛了一局,夫人赢了,虽然有项世子谦让的成分,但是我们站的高,有一段路,项世子跑得很认真,也没有超过忠国夫人多少,夫人马术应该不止好那么简单。” 费兆行心中嗤笑:“项世子什么人,怎么可能只略赢忠国夫人,说出去不觉得可笑。”不过是谦让罢了。 “那忠国夫人也不差。” 所有人附和。 费兆行看着他们,突然发现,他花了这么长时间,在这里与他们心里意念一个女人! 费兆行及其不喜今天的自己,强硬转开思绪:“周太医。” 周太医看过去,顺便将聂贤侄的伤固定好:“费大人。” “宫里的线行草不够用了吗?” 怎么了?陈大人和聂大人看过去,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周太医看他一眼,又不动声色的一开,瞬间提起防备,他对费大人略有耳闻,没想到费大人如此敏感。等在这里这么久,原来是为了这个问题:“止血的药物什么时候都多,多备一些也好,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不就用上了。” 只是这个原因,有必要将宝郡城内所有止血草过一遍。 周太医见他看着自己,神色纹丝不动,他是连忠国夫人和皇上在一起都能面不改色的人,两人打起来他都当没看见,早已练出来了:“确实如此。” 费兆行移开目光,周太医是忠国夫人的御用太医,与宣德殿牵扯不深,所以未必知道因为什么。 他之所以问,是因为这次出行,山庄内跟随的太医不多,猜测或许周太医能知道什么,看来并不知道,为什么宝郡城内突然抄走了大量止血草,又都还了回去?而且还在收购没有抄走过的止血草,甚至买近民户手中的止血草。 “宫里再备止血药物吗?”聂大人,陈大人完全不明所以。 周太医让他老实点,这件事兹事体大,但跟在场的人没关系。 “只是我那里还有些止血草,如果周太医需要,我让人送过来,答谢太医今日出手之情。” 1026二更 “举手之劳罢了,如果费大人有,老夫便却之不恭了。” 聂大人等人看看两人,隐约知道朝堂最近发生的事,此刻不好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匆匆让太医检查了一遍,起身告辞。 费兆行在岔路口与两人分开,待刚转身,见他们立即讨论忠国夫人的事,嘴角抽了一下,他刚刚是哪里得罪了忠国夫人? …… 宣德殿外。 万象的声音压的很低:“夫人刚刚见了费兆行等人。” 长安闻言恨不得自己身患恶疾被赶出宫去,怎么就……皇上从回来到现在一个正经神色都没有,摆明有情绪,不管是自己碰过的不允许别人碰,还是念念不忘,总之没有他当初想的那么乐观。 再说了,这还涉及了皇上前段时间多决然,现在就多下不了台,何况根本没人想着给皇上台阶下,忠国夫人现在乐的逍遥,还有雅兴传召青年大臣。 长安视死如归的叹口气,不敢腹诽主子不说,还得将这一消息传达,否则指不定皇上发什么邪火。 长安像上次一样拽了长福陪他演戏,但他不是傻子,知道怎么说话稳定上位者情绪:“刚刚夫人传了,费大人和陈聂几位大人说话。”多光明正大。 长福看着长安,明明先传了费大人,可他同样不想节外生枝,最近宣德殿当差已经十分压抑。 长福想想自己该说的词儿,再圆一下:“夫人喜欢马球,。几位大人打得好,夫人询问一二,在所难免。”他说的对不对?他为什么要在屏风后和长安商讨这些问题? 长福用眼神挤兑长安:你确定皇上想听?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管皇上想不想听说了就行。 你厉害! 两人还想说什么,便听到屏风外哐当一声,两人吓的急忙冲出来跪在地上。 明西洛将折子砸在桌子上,双手放在脸上,什么都不想说。林无竞就是一个蠢货,这种事都处理不好,难道指望她自己良心发现改掉她的毛病。 身为一位女子,不贤、不端、不矜,甚至心有所属,现有所属!明西洛扬手将砚台甩了出去! 长安、长福跪的悄无声息,唯恐被人发现。 明西洛非常真想告诉林无竞,费兆行如果上位成功,分分钟将林无竞挤下去,她不是喜欢项逐元,为什么不守着项逐元的牌位过,一边爱着还一边不忘红尘的吗!她的爱连让她克制都做不到!不 明西洛头疼的更厉害了:“长安!!” 长安匆匆忙爬过去:“皇上。” 长福庆幸喊的不是自己。 明西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低沉:“太子送回去了。” “回……回皇上,送过去了。”芬老夫人亲自接的。 明西洛挥挥手。 长安又急忙跪回去。 明西洛忍着心里的压抑,尽量放平心境,她的感情在项逐元身上,他算什么东西,管的着对方,连当初两人在一起或许都充满算计,他还一往无前自认自己是不一样的扎进去,他就是蠢! 如今继续更蠢,看看她身边乱七八糟的人,打一场球都能看中一个人,家里还放着三四个不入流的等着她多看一眼,多忙! 明西洛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她愿意怎么样就怎样!折子参到他这里,他也能处理了她! 明西洛抓起一份折子,险些从中间折断,耐着性子打开,看到上面写着字,险些没有笑出来,笑容荒谬又可笑。 这是穆济对西南地区官员的调度情况,其中便有狄路回都城叙职的安排。。 所以还不荒诞!简直胡闹!原来林无竞找穆济,是为了这个,在项逐元那效忠失败,项逐元看不上,他是准备反击了!这样的反击更可笑可悲。 明西洛将折子松开,靠在椅背上喘口气。 长安、长福更觉压抑,额头贴在地上,僵直着一动不动。 明西洛想不明白这些年他在干什么,林无竞为什么让的路回来,是因为雅堂殿里的那几个人都算不上的闹剧颇受她青睐,平日里没事儿便叫到身边儿说话。林无竞将狄路弄回来,无疑是想对抗项逐元送来的人。 想到项逐元送人,明西洛第一次想杀人!他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觉得他很伟大!是位了心慈好,是给了心慈一个玩意一个店铺还是一个小礼物。 这些有自己想法的东西那个甘愿受委屈时,哪个能按他想法行事,送人! 明西洛弄死项逐元的心都有!梁公旭一个,项逐元一个!他真想掰开他们的脑子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腐烂不堪的浓血! 明西洛又将折子压在手下。想到当初他也是将狄路送走的人。如今看着林无竞为了对抗另一些人将他招回来,这局面,不觉得可笑又可怜。 等待一个人的觉悟,与她身边所有人周旋,最后能得到什么,永远与人谋吗。 明西洛想到自己也参与其中,气得顿时将扔了出去。 长安、长福趴的更低。 “傻站着干什么!将折子捡回来!” 长安急忙将折子放回桌面儿上,丝毫不敢争辩他一直跪着。 明西洛直接拿过印玺,盖了批了,他成全他,毕竟今天险些因为一个球死了。 明西洛神色古怪的将折子拿起来,表情狰狞的扔进批好的折子中,没有死,今晚就能得到‘礼赞’。 何止今晚,现在林无竞一人独大,即便真心相待的人不是他,他也不在意,毕竟一开始就是一个玩意,还能要求什么。 明西洛神色瞬间冷硬下来,最让他愤恨的是,面对这个结果,他竟然无处发泄! 明西洛瞬间将龙案掀翻在地,下一刻顿时捂住胸口,表情痛苦。 长安、长福急忙冲上去:“皇上,皇上……太医!传太医!” 一盏茶的功夫后。 钱太医收起箱子,对太皇太后道:“回太皇太后,皇上没有大碍,只是是最近天气不好,皇上有些胸闷,吃几天药便好。” 太皇太后松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1027一更 九王爷匆匆忙忙赶过来:“太医,怎么样!?”   钱太医跪下来,将刚才与太皇太后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九王爷掀开床帐大步迈进去,看见人还活着依旧心有余悸:“好端端的,你怎么了?”   太皇太后也走进来,先心疼自家儿子:“吃饭了吗?歇一歇,看你喘的。”才转向孙子:“皇上,国事忙不完,别太辛苦。”若不是没有其他孙子,她怎么也要让儿子换了这个大逆不道的明西洛。   明西洛没事,刚刚一时钝痛,现在已经好多了:“多谢父王,无碍,劳烦父王跑一趟。”   九王爷没理会太皇太后,坐到床边,不放心的要检查明西洛,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   明西洛不习惯,没让父亲动:“我没事。”   九王爷不妥协,就这么看着他,眼里的焦虑毫不掩饰。   明西洛心里叹口气,妥协的伸出手。他与母亲、父亲的关系很微妙,至少明家孩子多,没人有时间为一个小不适浪费时间,如果不是他后来表现出足够价值,高烧那一年,娘和爹也不会为他请大夫。   “你看看力道这么弱了,还说没事。”   明西洛看眼没有被九王爷掰开的手掌,不知道他结论从何而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国事民生什么时候有结束,长安说你每天批折子到深夜,来了宝珠山还是如此,避暑之行是让你休沐,你小叔做了那么多年皇帝,一张折子不批梁国一样没倒,本王还是第一次听说当皇上有把自己累着的。”   太皇太后赶紧点头:“你父王说的对。”   “父王,我真没事。”   九王爷冷哼一声,转向太皇太后:“母后,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   “哀家没事,皇上身体要紧,哀家让厨子做了……”   九王爷坚持:“母后,他一个晚辈你不用奔波。”   太皇太后看眼九王爷,不情不愿的走了。   明西洛从床上起来。   九王爷待太皇太后走后立即换了脸色,神色眼里,老当益壮,大马金刀:“她呢?”   明西洛瞬间了然:“她在照顾孩子。”不动声色。   “你都病成这样了她不来看看你!”   “我没事,就是刚才起的太猛。”   “小小年纪,起猛了还能心悸!你偏谁,太医都是吃白饭的,平安脉白诊!长安!”   长安急忙上前:“九王爷。”   “你说,皇上为什么病了!”   长安心里一凸。   明西洛已经开口:“我真没事。”   长安立即接口道:“回王爷,这些天晚上皇上贪凉睡觉一直开着窗子,宣德殿寒气重,吹了风……”   明西洛默认这个说法。   九王爷不认,别以为他不知道,皇上跟雅棠殿那个出来问题,不是吵架了就是鸡毛蒜皮的事,真把她自己当回事,他儿子不介意她成过婚,太子都是她生的,还不够给她体面,倒是把自己当回事了!   上次她和太皇天后闹,他就没有说话,现在怎么着,还要跟他儿子闹!他们梁家欠她的!“吹风吹的心口痛!”   明西洛本来不痛了,现在看九王爷这架势头疼了。   老王爷见这个‘怂货’不说话就来气,平日跟他对着干的劲头哪里去了,就那么点事,还需要一个女人一次次踩到头上!   什么唯一的糖,多吃两块什么不甜,比糖好吃的比比皆是:“太子呢!”   “她带着,父王用膳了吗?没有的话一会吃。”明西洛说着要下床。   九王爷不动:“让她带太子过来!”   明西洛蹙眉:“父王——”   九王爷眼睛一瞪:“怎么!我叫不动她!”   明西洛现在不想谈她的问题。   “长安,你去传那个女人过来。”   长安闻言立即看眼皇上。   明西洛蹙眉,心生不悦:“父王,我有些不舒服,我明日再去父王府上请罪。”   “请什么罪!长安!你听不见是不是!”   长安吓了一跳,仓促看眼皇上,急忙去传忠国夫人。   明西洛极其不悦:“九王爷,你做什么!”   九王爷语气讽刺:“父王不叫了?要跟本王撕破脸!不过一个女人,你看看你什么样子,是谁说只是一段‘放不下的过往’‘无关痛痒的过去’,这就是你只是‘顽疾’的证明!我看你是执迷不悟!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样,还是当初让我接受她时的你!你别忘了!我放着她不管,不是我管不了,是你说不会影响到你!”   明西洛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去换衣服。   “你干什么!你给我回来!明西洛你是皇上!整个梁国都是你的!梁国的一草一木都是你的!她项心慈也是你的!不是在你这里耀武扬威的!”   项心慈抱着太子‘懵懂无知’的看着激情而歌的九王爷,继续,不要停。   长安尴尬的缩在门口,不敢抬头,两……两殿挨的有些近,又有小路,九王爷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宝珠山庄,不是皇宫。   九王爷看到她,神色有些尴尬,但立即撑住,不过教训一个晚辈,有什么可以,带着太子还和皇上置气,像什么样子!贤惠两字喂了狗了!项承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梁轩晟恍然不知的抱着娘亲脖子,咬手指,真正的懵懂无知。   项心慈见他不说了,躬身问安:“心慈见过九王爷,九王爷万福金安。”顺便将太子放在地上。   九王爷见状立即想招手让孙儿过来,但想到某人在场,立即坐正撑住自己气场,觉得如果不是儿子不争气,将被子随便掀,他还能更威严一二:“来了。”   明西洛急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迈出屏风一刻,步伐收敛,沉稳肃穆。   “见过皇上。”   明西洛面无表情,颔首,算是应了。   九王爷见状心里一阵鄙视,看看这装腔作势的样子,真如此绷得住换什么衣服,把腰间的玉佩也甩了,吵个架,闹成这样子,想什么话!   九王爷懒得看他丢人,起身:“走了。”急忙抄起地上抱项心慈腿的孙子,拎上就走。   梁轩晟哇的一声哭了,他要找娘,要找娘。 1028二更 “不哭,不哭爷爷在,是爷爷,你看爷爷的脸,还有奶奶,爷爷带你玩好玩的,吃好吃的。”抱着走远了。   项心慈给梁姑姑使个眼色。   梁姑姑看了皇上和夫人一眼,不会打起来吧,跺跺脚转身走了。   长安不敢跨入皇上前殿一步,依旧在门外站着,九王爷是拍拍屁股走了,扔下这两人要干什么!如果能解决早解决了,他怕两人一拍而散,皇上又要邪火乱窜!   明西洛好像没看到她,给自己倒杯茶,不是在会那几个男人,有时间在这里站着。   项心慈当然没有,既然她和皇上已经把话说话,在对方的地方确实不好:“皇上有事吗?”   明西洛恍惚才想起有个人,或者说诧异她还没走般,看过去:“没有,你有事。”   长安觉得要完。   项心慈躬身,转身向外走去。   明西洛手里的杯子僵在原处,手指紧紧攥着,咔嚓一声断开,茶杯直接掉在桌子上,打了滚落在地上发出沉默的响动。   长安闻言双腿隐隐发抖,九王爷在做什么,要不您送佛送到西,要不您什么都别做,您这是增加皇上怒火值!   果然,只听里面哐当一声,茶壶整个碎在巨大的屏风上,长安噗通跪下,心颤不已。   明西洛手掌一点点握紧,额角青筋紧绷,所以他怎么了他一点都不关心!口口声声说的爱都是无稽之谈,他却信了?   明西洛突然笑了,笑的不可遏制。   长安跪在地上死的心都有,九王爷您害人不浅。   明西洛咬着牙,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告诉她——让她走——现在走——”有他在的地方没她!   长安不敢耽误:“是。”急忙爬起来冲了出去。   项心慈还没走出多远,听到长安的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长安。   长安苦不堪言:“娘娘,您行行好,皇上心里有您的,看在奴才忠心耿耿的份上,看在皇上身体不适的份上,娘娘您出去看看皇上吧。”夫人说两句软话,皇上什么气都没了,两位祖宗不要再继续了啊。   项心慈皱眉,满目不悦:“他凭什么让我走!”   秦姑姑想拦着的手收回来,没拦住,哎。   长安还在想皇上与夫人能不能和好,夫人回去关心皇上身体,便见夫人如此说,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不是在说看皇上的事?   “你问他凭什么!宝珠山庄外殿72殿是先皇留给本宫和帝安郡主的,本宫和帝安郡主愿意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愿意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关他什么事。”   长安有些傻眼,宝珠山庄外殿72殿是忠国夫人的,好像也是,当初先皇给忠国夫人留了很多家业,是师父打理的,他没有经过,但也知道很多。   长安深知不能加深两者矛盾,顿时抽自己嘴巴;“奴才不会说话,奴才该死,娘娘勿跟奴才一般见识。”   项心慈冷哼一声:“告诉他,不想看到本宫自己可以回都城,少有这种传召的事他眼睛不是清静了。”他不想看到她,她以后也不想看到他好了。   长安见夫人要走,急忙跪着爬过去:“娘娘,娘娘,奴才传错了话,皇上担心娘娘才有此说法,线行草的事,和盛世商行各地掌柜聚集宝郡城,皇上担心娘娘,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乱了分寸,娘娘,皇上对您如何您是知道的,那件事后……”   长安看眼秦姑姑。   秦姑姑垂下头,不会离开。   长安也没指望她退让:“那件事后皇上一直很愧疚,皇上喜欢娘娘,心里只有娘娘,奴才虽然不知道皇上和娘娘到底发生了时候事,但自从那件事后,皇上一直没有真正开怀过,奴才等人也伺候的战战兢兢,不信娘娘可以问林统领。”   “也可能是你们伺候的不好。”   “娘娘,您知道皇上的,皇上不会说话,皇上是有错,但娘娘,太子殿下没错啊,求娘娘看在皇上积劳成疾的份上,看在皇上多年对娘娘始终如一的份上,看在帝安公主的面子上,回去看看皇上吧。”   “……”   “娘娘奴才求您了……”   秦姑姑见夫人没有反应,转向长安,她不是不同情长安,可是:“长安公公咱说话要讲究证据,皇上的态度您也看见了,分明没有将我们夫人看在眼里。”   “那都是皇上的伪装,娘娘,您最了解皇上,皇上怎么可能放的下您,娘娘……”   项心慈没有不相信长安,只是长安还是错估了明西洛,时间久了他会放下的:“这样更好,久了,你会有新的主子。”项心慈欲走。   长安不让:“娘娘。”   “你越界了。”   “娘娘知道皇上是怎么病的吗!?”   秦姑姑见夫人没坚持迈步离开,转身回头。   “皇上自从与娘娘吵架后,几乎不眠不休,今日又看到夫人……夫人留下了费大人等人才传了太医。”   秦姑姑脸色苍白,她们夫人可不担这等罪名:“长安公公休要胡说!”皇上什么人。   “是真的娘娘,求娘娘看在天下苍生的安乐上,看在梁国万千子民的好不容易获得安康上,娘娘看看皇上吧。”   项心慈砖头看向长安。   秦姑姑疑惑。   长安目露欢喜,夫人答应了。   项心慈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先帝禅位难道不是为了天下苍生,现在国泰民安难道不是为了天下苍生,我活着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如果如此,皇上殚精竭虑不是应该,天上苍生吗,要什么回报。”   “这……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起来吧,你也算跟过我,奉劝你一句,事情总会过去,不要自以为为谁好。”他若是说了不,就是不。   自然她也可以哄回来,就像当初,她不是哄了吗,两人重新开始,可结果呢,不过是重蹈覆辙,结局更惨,何必走到那一步。   项心慈绕过长安,坚定的抬步离开,如果曾经她看的清,也不会一次次觉得他好欺负。   秦姑姑看眼跪在地上的长安,叹口气,急忙追上。 1029一更 长安怔怔的看着夫人离开,觉得一切糟糕透了,夫人为什么那么坚持,皇上为什么让他传话,现在怎么办。 “长安公公,地上凉。”而且,时候不早了…… …… 长安亦步亦趋的回去。 明西洛听到声音眼睛通红的看着他,充满杀意,仿佛只要他一开口就能捏碎他的脖子。 长安吓的噗通一声跪下,咚咚开始磕头:“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没有追上忠国夫人……” 明西洛眼里的杀意一点点淡去,仿佛有什么从身体里抽走,如释重负,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没有追上就好,否则她怎么耻笑他! 明西洛又像被人搅碎一般,心里难受的压抑偏偏无法发泄,像一座喷发不出火山,几乎要压死他。 他知道不可以,他没有立场,项心慈一开也没有说非他不可,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能要求,他哪一点没有让着他,最后却是这样,凭什么!“滚出去。” 明西洛声音不高,长安缺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明西洛望着黑下来的天色,目光涣散,几近喃喃自语:“我喜欢你有错吗……”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因为项逐元。 明西洛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 夜渐渐笼罩大地,月亮爬上枝头碗口大的花在夜色下妖娆妩媚,安静绽放。 山庄内,各个亭台楼阁内灯火陆续亮起,因为逐兽场的事所有人都在挨训。 雅棠殿内。 项心慈一袭月华长裙,裙摆上繁花似锦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艳,纤细的身形沐浴在月色中几乎随风而去。 芬娘走了过来,她从宣德殿回来后一直站在庭中,很长时间了,晚饭也只是简单的用了一碗粥:“是皇上说了什么吗?” 秦姑姑急忙回头:“芬老夫人。” “你又来,都说了在外边不用如此。” “老夫人永远是奴婢的小姐,如果不是夫人……”她便没机会进入令国公府,在梁国混乱交替的几十年动荡里她早就死了也说定,怎能像现在这般安享多年。 “说这些做什么。” 秦姑姑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过去:“小姐回来后一直如此,皇上没和夫人说什么,反而是夫人……夫人与明大人那么长时间,心里哪能说放下就放下,现在闹成这样夫人心里也不好受吧?” 芬娘想起女儿跟他说的话,因为放在过心上,所以,会心生感慨,还会心有不舍,会割舍不下,才会惦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一起。 芬娘觉得两人在一起挺好,但她不是的多事的人,好不好、合不合适他们自己衡量:“皇上身体好些了吗?” “刚才林统领回来说,无碍了。” “那就好。”相对皇上与女儿的那点事,皇上对现在的梁国来说更重要。 “老夫人,要叫小姐回去休息吗?”天气凉了。 “她愿意站着就站着吧。” 秦姑姑闻言无话可说,只是想起长安,忍不住问:“老夫人既然夫人放不下皇上,为什么不……” “她总会有她的理由,说了也不会听。” 可是……秦姑姑看一眼不远处的夫人,在她的印象里,夫人喜欢什么就会得到、对尚有留恋的东西就不放手,这次怎么就…… 芬老夫人看到林无竞远远走来,转身回去了。 林无竞拿了外衫,顺着长廊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将长衫搭在她的肩上,没有将手收回来:“天气凉。” 他听说了,一个时辰前皇上身体不适请了太医,皇上身体不适的真是时候,盖过了今天场上所有的是是非非,夫人回来后也没有再提过马球的事:“夫人,不要多想。” 项心慈慢慢地靠在他身上,手握住他放在肩头的手。 她没有想什么,明西洛看起来很好,不怎么愿意理她的样子,只是他好像不太想看到她,她没兴趣给他腾地方罢了:“本来说好陪你的。” 林无竞笑了:“夫人就在这里,什么时候不是陪我。” 项心慈闻言,心里慰贴,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他明明知道不是那个陪。 项心慈看着远方的夜色,那么美,很久以前她经常见明西洛一个人在院外这么站着,一站就是一夜,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有什么想以后功成名就,再无人敢践踏他半分,还是,让给你曾经伤过他的人,都下炼狱:“我曾经……对不起一个人……” 林无竞:“是皇上。” 是,也不是:“我想过给他想要的,也做到了……”无论是以前要她的命,还是要什么。 她以前其实能察觉他的步步为赢,看得出他眼中蕴含的波涛汹涌,他那么小心翼翼地一次又一次靠过来,绞尽脑汁的在那里伸手挣扎,她怎么能看着他求而不得?所以,她伸手了。 结果又走到了这一步。 项心慈对自己没什么意见,她本也不是聪慧的人。她只是想,如果项逐元成全了她,她就一定能是另一个样子?所以一切都是项逐元的错? 他会不会遇到“别人”,千千万万的明西洛,然后发现年少的自己卑鄙可耻,继续陷入这样的循环里。 算了,还是项逐元的错吧。 项心慈叹口气,明西洛如果跟她清算皇家财产和个人财产,她就当没听见:“听过一句话吗,咎由自取,不自量力。” “没有,我只知道,世事无常、珍惜当下。” “嗯?” “现在的一切都那么完美即便只是短暂的,也值了。”林无竞将她揽在怀中,充满自己怀抱。 项心慈笑了笑,歪过头看着他,眸光在夜色下如宝石般璀璨生辉。 林无竞的手抚上她的脸,爱慕温柔。 项心慈的手揽上他的肩,恍惚有种错觉,眼前的人就像今晚的月色一般诱人,不禁点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林无竞拖住她后颈,不让她浅尝辄止。 宋子宁压下眼底的情绪,背过身。 夜色羞于见人,慢慢隐在乌云间,又悄悄探出头,照耀在寂静万物上,光满大地…… 秦姑姑松口气。 1030二更 雅棠殿的烛火熄灭,窗外万籁寂静,房里的声音渐渐停歇。 秦姑姑打了个盹,看看时间,听听里面,去榻上睡了。 月色亮如白盘。 林无竞还没有睡,侧过身看着呼吸轻盈的她,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而后。皇上病了,九王爷和太皇太后都去了宣德殿,随后九王爷传了夫人。 现在看来,两人都没有说软话自然也不可能和好如初。 林无竞看着身边人,肌肤细腻如雪,睡着了也如此好看。 林无竞突然有些不确定,皇上和夫人闹到这一步,他真的喜闻乐见?至少如果夫人和皇上和好,雅堂殿内这些蝇营狗苟都是摆设,项世子塞进来的人也不能越过皇上。更何况费大人等人,更不可能近身他一步。 林无竞手里的动作一顿,但是现在,就连宋子宁也敢跃跃欲试,什么戏子、费大人更是让他受到桎梏。项世子又驳了他的约见。 林无竞收回手,看着她。 项世子当然有资格不将他放在眼里,他甚至不如狄路跟夫人的时间长,论地位,他也不是夫人心中最重要的。 即便现在他才是跟在夫人身边唯一的人,在项世子眼里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所以项世子从来没想过让他一个永远陪在夫人身边。 项心慈有些热,动了动,声音模糊不清:“怎么……还不睡?” “吵到你了。” 项心慈闭着眼,钻入他怀中:“还好……”又睡了过去。 林无竞调整好姿势,让她睡的更舒服,手背上散落着她一缕秀发,冰凉细腻。林无竞看着,更坚定了如果皇上在,他们各种的关系或许更稳定,至少比项逐元不可控的因素强的多。 当然,林无竞不是不相信狄路,想到迪路即将回来,林无竞觉得,他还是想想收购线行草的事,免得头疼。 “林大人……”声音很轻,不细听根本听不见。 林无竞小心的抽回手,下床,与秦姑姑出去说,刚掀开帘子便看到外面的长安。 林无竞觉得不用说了:“公公稍等。”进去穿好衣服,跟着长安公公向宣德殿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宣德殿,明西洛甚至见没有见他。 长安觉得不见最好,林统领仿佛蜜里泡过的样子,皇上见了把人宰了都有可能,让他在宣德殿外站着算好了。 林无竞苦笑,前一刻温柔暖帐,现在孤苦一人,甚至半夜将他宣过来,为什么还用说嘛,皇上也是看的起他,觉得凭他的本事有蛊惑夫人的能力。 他竟然想借皇上东风,认为皇上会容下他。皇上弄走来狄路,无时无刻不想给自己调岗,如今更是半夜将他从雅棠殿弄出来,他怎么会觉得皇上转性了。 长安给林统领搬了把椅子。 “多谢公公。”却没有坐。 长安叹口气。 接下来两晚,皇上连续传召林无竞。 长安甚至将宣德殿耳房腾出来,给林统领晚上打发时间。 …… 项逐元没理会林无竞被频频传召的事,皇上的心思昭然若揭,项逐元喜闻乐见,最好将林无竞打发了最好。毕竟这段时间听说他夜夜不坠。 善行从茶楼进入,不一会,推开雅间的门进来:“世子,来了。” 项逐元有更重要的事做,已经迎了出去:“容公子。” 容度想不出他找自己什么事:“项世子。” “容公子真是难请,项某几次三番才能让容世子曲就。” “怎会。” 两人在不少场合见过,甚至在朝堂上共事。但因为心慈,容家和项家私下并没有交情,反而水火不容。 而梁都城对是容家水涨船高后抛弃了项七小姐,还是项七小姐贪慕虚荣另攀高枝,众说纷云,但容家和项府只是表面矫情,所有人都清楚。 容度现在能想到两家有交集的只有划虫草的事,项家负责境内事宜,容家负责海上划虫草替代线形草的路线和出处。其实细说也没有交集。 何况海上的事他已经着手让人去查,已经有了眉目,连合两家都没有可能,项逐元要做什么? 项逐元亲自给他倒杯茶,神色自若。 “不敢。” “容大人似乎对项家还有芥蒂。” “项世子说芥蒂客气了,应该是夺妻之恨。”容度完全不留情面,他就是有那个心思,也不是走项世子这条路,他还能鼓动妹妹做有损家族颜面的事。 项逐元见状放下水壶不再拐弯抹角:“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容家入梁国海师多年,但海军方面只能说小成,多受朝廷桎梏,如果项某说能提供容家想要的东西,容家拿什么来换?” 容度目光锐利的看向他,项逐元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此言等同造反!以他容家与项家的关系,完全可以凭这句话告到皇上那里,让项家万劫不复。 项家不用太自信,前几任帝王或许嗤之以鼻,但这一任皇上,绝对会信,甚至早就想分掉项家手里的权利。 项逐元无所畏惧的看着他,仿佛两人是多年挚友、合作伙伴,丝毫不担心他会出卖自己:“容公子可否有兴趣。” “项世子真会说笑,还是说,皇上不相信我容家,让项世子试探一人,我敢以容家海上所有人命担保,这件事不是我容家所为。” “客气来,我们今天不谈国事。”项逐元看着容度,他不信容家在莫国公府花了那么多精力、财力,所图的不过是一个友人的身份。 莫云翳此人他了解,容度若想做出格的事,他绝对不会和容度同流合污,但项家不一样:“容公子何须疑神疑鬼,只要容家拿得出交换的东西项家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容度被项逐元话中表达的意思心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现在不是坐在这里听。” 容度像是听了最好笑的笑话:“你项家说是皇上的走狗也不为过,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你以为我会信你?” “容公子当然可以不信,如果容公子愿意在谋个十年,或者为下一代人做嫁衣,那便是容公子高风亮节,当我什么都没说。” 1031一更 容度看着他,项逐元有谋反之意?“你担心皇上清算你项家?”否则,没有理由会让项逐元这么做。 项逐元没有说话。 容度隐隐抓住什么,似乎有什么就要破土而出,如果是这个理由,那件事未必不能让项逐元妥协。 但越是这种时候,容度越要冷静,绝对不能功亏一篑:“如果我说不呢?”毕竟这件事对项家来说是灭顶之灾,而容家却可以徐徐图之。 项逐元叹口气:“如果容公子没兴趣,那将是我们两家的遗憾。”项逐元给自己倒杯茶。 容度见他没有权说的意思,险些笑了,不愧是项世子,梁都城内只手遮天的人:“在我容度看来,也只是遗憾而已,容某又不是没有遗憾过,毫不伤筋动骨,项世子说是不是。” 项逐元好像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对过往的事丝毫不提:“容公子高风亮节,不惧当下成败令人佩服。” 老狐狸,项心慈的事一句不提。 “可容家都是如此吗?” 威胁我:“项世子既然找上我应该知道容家我说了算。”他母亲拥有容家一般海船,而他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爹有几个孩子他不管,但他没母亲只有一个。 项逐元依旧不急:“真令人羡慕,相信有很多人想取容家而代之。只是恐怕以后容家现在从朝台上得到的一切,以后就没有那么便利了。” 容度看着项逐元。 项逐元也看着他。 两人刀光剑影,毫不相让。 容度突然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项家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令人厌恶,现在也想拿捏住别人:“的确,可他们都不是我容家,否则项世子也不会找上我,再说,如果项世子想培养出下一个容家,恐怕那时候皇上已经有能力将向项家伸刀子来吧。” 项逐元神色依旧,还破位无奈的口气,但丝毫不在意容度的猜测:“谁说不是,那只能是我项家的遗憾,到时候容公子也能出一口气了。” 容度完全不懂他什么意思,如果有意任皇上清算何必找上自己,既然找了这话又什么意思! 所以,容度烦项家,但容度依旧有耐心:“我倒是有一个不让项世子遗憾的办法,不知项世子愿不愿意?” 项逐元看着他。 容度也看着他:“保管项世子觉得小事而已,物超所值。” 项逐元突然不想他张嘴了,心里有个隐约一定如此的猜测,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容度还有如此想法,权利分割、利益分配都可以谈,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只是……” “容公子。”项逐元突然出口打算他,多听一句都污耳朵:“我们都在朝堂多年,行的都是大事希望容公子慎言,要些言之凿凿的东西。” 容度突然更有兴趣说来,毕竟他第一次知道言之凿凿还可以用在这里:“那我更要说了,何况在我看来这就是大事,难道项世子不这么觉得。” 项逐元沉下脸。 “我以为项世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偏偏如玉,当初项家拒绝了我,现在跑回来跟我谈合作,我要一个你们曾弃我而去的东西表示你们的诚意不为过吧。” 项逐元起身:“告辞。” “那就等项世子想开了咱们再谈!毕竟不过一个女人,项世子知道该怎么取舍。” 项逐元压下心里的火气,他不知道,贼心不死。 容度看着他离开,毫不着急。项逐元一定会妥协。一个是已经嫁过一次的忠国夫人,与项家无关痛痒的七小姐,一方是他们项家对抗皇上的筹码,孰轻孰重以目了然为什么不换?“项世子我等着你!希望别让我等久来,否则可不止一位曾经的故人而已。” 项逐元走的毫无拖泥带水。 “项世子,想清楚,过期不候!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耐心。万一我不要了,项世子就和皇上好好争时间吧!” 项逐元看也没有看他,胡闹,容家没人了吗!放他在此! 善行急忙上前:“世子。”容度当初对他们七小姐……“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约文家吧。”他一直没理会过文家投来的示好,以为容度是个有脑子的,既然容度不识好歹,容家也不要指望,那么海上这条线务必在容家之前盯紧,收缴出事的海线,增加文家筹码:“让我们的人出去。” “是。” 容度在茶楼上看着远去的项世子,目光一点点冷沉:“来人。” “大少爷。” “告诉我叔让他把所有人放出去,压住线形草这条线不能让项世子进一步掌握他们。”项心慈,这是一个好时机不是吗。 “是。” …… 林无竞回去便看到宋子宁趴在心慈腿上笑的讨好卖乖,项心慈的手放在他背上似乎在听什么有意思的事。 宋子宁见到他回来,看来他一眼急忙垂下头,堪堪起身,带着那戏子离开。 林无竞恨不得碾死他,面上丝毫不动。 项心慈转头看过去:“今天回来这么早。” 林无竞突然几步走过去,解来自己外衫扔在凉亭内,大步走向项心慈,低头瞬间吻住她的唇。 “嗯……”项心慈刚要推开他。 林无竞穿过她的手,细细的、迫切的、毁天灭地的想与她生死与共。 项心慈的手攀上他的肩。 长安公公到的很快,碎步快移,如箭一般,看到这一幕急忙转过身,想了想又瞬间转回来:“林统领,皇上传您过去。” 林无竞声音沙哑:“滚……”解下自己的衣服。 秦姑姑看长安一眼放下凉亭周围的纱帘,差不多就行了,已经两天来。 长安继续:“林统领,皇上找您有急事。” 林无竞呼吸加重。 长安突然提高音量:“林统领,您若抗旨奴才喊人了。” 项心慈猛然掀开纱帘盯着他。 长安立即换了面容,笑的像朵花一样跪在地上:“夫人,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说着抽自己的嫩脸,可还不忘谄媚开口:“夫人,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现在事物繁忙,不得不请林统领。” 1032二更 林无竞脸色铁青,边穿衣服边出来,已习以为常,皇上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 只是今日林无竞觉得异常讽刺,以为拦了他就没事了,刚才那几位小东西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夫人,我去去就来。”长安恐怕一直在雅棠殿外盯着,堂堂皇上身边第一大太监,做起这等不入流的事也如此顺手,他怎么能不给几分面子。 “站住。”项心慈一袭紫色单纱站在那里,旖旎艳丽:“皇上有什么要紧的事?” 长安忍不住看眼林统领:“这……” 林无竞讽刺的看着长安:“夫人,是最近线行草的事已经有眉目了,皇上传属下过去看看。” “前几次也是事情有眉目来?” 林无竞看向长安:“公公,前几次是不是也有眉目来?” 长安诚惶诚恐:“回夫人,前些天皇上有其他事情。” 项心慈觉得可笑:“他事情真多。” 长安不敢接话。 林无竞主动将心慈带到一旁:“总归是皇上传召,我过去看看。” 项心慈看着他,语气肯定:“你可以不去。” 林无竞也看着夫人:“算了。”为此动用先皇留下的圣旨,只会让皇上更不悦:“放心吧,过段时间皇上就没兴致了。” 项心慈看着她,没有再拦。 “等我回来。” 项心慈冷哼一声,讽刺道:“等到天亮吗。”” 长安额头都是汗,除了笑,什么都不敢做。 林无竞没有让他为难,不过一个奴才,哄来心慈片刻,跟着长安离开。 两人走出很远,都没有说话。 直到即将拐入宣德殿主路,林无静才看着他道:“你觉得有意思吗?” 长安立即惶恐道:“奴才不懂林大人的意思。” “你到是会装傻,但你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谁在他身边吗,公公不会以为雅棠殿除了我就没有别人来吧,长此以往,夫人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公公不妨问问皇上,皇上希望是我还是别的人。” “林统领说笑了。” “我有没有说笑你心里清楚,别什么时候夫人身边多了人到时候怪我。” 长安苦涩的笑着,他何尝不知道,但他有什么办法,皇上让他来叫人,他能不来,而且现在与夫人在一起的人就是林大人,如果不是他赶去的早,林大人和夫人就…… 而且他怎么给皇上传话,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稍有不慎他脑袋就要搬家,可若是夫人身边有了新人,皇上恐怕能将自己气死。 长安想想了,谄媚道:“以后还请林统领多费费心。” 你真看得起我:“长安公公这心可不是谁都费的起。” “哪里,林统领足智多谋。”这天长安私下往耳房多送了一个蜜瓜。 …… “世子,昨天……”善行在世子耳边将昨天的事又说了一遍。 项逐元放下公事:“小姐呢?” “小姐没什么不悦,早上还做了早课。” 皇上不是已经不再干预她的事,项逐元思虑一二:“你递折子过去,我去看看。” “是。” …… 项心慈身上穿着新做的桃色广袖长裙,如水般光泽耀眼的垂在脚边,手腕叮叮当当的配饰互相撞击着,清灵悦耳。 此刻夺天地造化的美人垂着头攀折着庭院的柳枝,不看神色不悦的项逐元一眼,一来就摆脸色,干脆不要来好了。 “所以,如果我不问,你不打算说了。”项逐元站在她身边,仿若日月悠长,秋色无边,毫不逊色。 “那也不是重要的事儿。” 秦姑姑给世子上杯茶,希望世子不要和夫人一般见识。 什么是重要的事:“焦耳和亲姑姑被打成那样,你也……你竟然说不重要。” 项心慈觉得他烦,她自己都没说什么,当然不重要:“你不是也经常打她们。” “我——”项逐元没想到她这么说:“那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项心慈看眼身后的秦姑姑:“疼的不一样吗?世子打的时候好的比较快?” 秦姑姑赶紧让小姐喝口水,别说了世子的脸都青了。 “你怕什么?”随即看向项逐元:“不过是不高兴,心里有气,还不让他发泄一二,再说了明西洛气什么,你不清楚吗,你跟他较真做什么。” 项逐元火气险些背心慈逼出来,本来想心平气和与她说,刚来时气氛也好好的,才几句就能气死人:“我是怪他吗,是你!他能动你身边的人,就能动你,还有这次,你该先护好你自己,而不是跑过去跟他硬扛。” “哦,这样啊。” “这样是怎么样,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们之间有什么,你拿出气我本事跟他顶嘴,也不至于被人拿捏的死死的!”想到容度的话,项逐元觉得他该好好看看眼睛。 “有啊。”项心慈把玩着手里的柳条。 “什么!” “有听你说话!” 我说的是听说话。 “哎呀知道了,哥哥,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干脆别过来了,你过来了他也不高兴,你不是说不惹他不高兴。”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轻易忍下,方平语气:“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项心慈甩着手里的柳枝,嘀咕一句:“反正你已经说完了。” 项逐元哭笑不得,拿他没办法,连来时的初衷都想不起来了:“那你就记住。” “知道了。”项心慈看一眼身后的秦姑姑,大哥担心多余了,她身边的人除了大哥谁也使唤不动。明西洛也是后来做了皇帝,这些人才让他三分。 “好了,是我不好,不该跟你说这些。” 项心慈将柳条扔下。 秦姑姑立即送上毛巾为夫人擦着手。 “没生气。” 不耐烦就差写脸上了,还没生气:“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 项心慈抬头,什么意思。 “看什么,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项心慈故作天真的道:“为什么是最后一次,大哥决定把我接回去住。” “你哪天不能回去住。” “那是什么?” 项逐元看着她,他最珍贵的人:“就是,以后你不用处处忍让他,你可以肆意妄为,后面有我。”明白吗。 项心慈立即警觉:“怎么有你……” 1033一更 项逐元觉得心慈有些奇怪,一些小事而已,她什么时候对这些有兴趣。 “你还没说呢,怎么有你?” 项逐元想上前揉揉她的头,又作罢,她只要高高兴兴的就好:“这些你不用知道。” 项心慈不喜欢那样,她最近对明西洛从她这里带走林无竞已经很不耐烦,不想大哥和明西洛再撞上。 项心慈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直接沉了下来:“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项逐元察觉到她不耐烦的脸色,放松的心情提了起来,略有不悦:“你不希望我动他?” “我不希望你花时间做任何对你来说有危险的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知道吗,他不满意我,我不满意他,我们两个怎么样,是我们的事,就停在这里,我不希望你介入进来,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你觉得我是介入?” “那你是什么,你是不是还觉得在为我说话,一个是我孩子的父亲,一个是我哥哥,到时候我呢,站在中间,看着你们喝彩吗!” 项逐元一步步逼近:“你觉得他可以和我相提并论。” “你不要无理取闹,我现在说的是乐乐的父亲,我难道不用站在孩子的立场表态!” “当初我就说他不该生!” 项心慈闻言瞪着他。 秦姑姑紧张的攥着手里的帕子。 项逐元看着她,觉得可笑,所以因为他有一个孩子,就比他这个做哥哥的重要,他连动他都不行!“心慈,你觉得我该看着你受委屈无动于衷?” “你在想什么?你就要往那方面想吗,难道不能是我关心你,希望你好好的的,我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只是为了保护他!我和他已经结束了,而且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利益牵绊,我和他现在是陌生人,你加进去,我们三个又会卷入无休止的漩涡里,他不服你,你不愿意看到他,一点小事都会被你们放大。大哥,我知道你疼我,你有这个能力,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现在不需要,不需要,你懂吗?” 不需要? “我说话是不是太直接了,伤了你的自尊,你不愿意听,还是……我这时候就该无理取闹,让你去为我讨回公道?如果你现在不甩明西洛两巴掌我就要死要活,你觉得这样更好?” 项逐元克制下来:“心慈,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停止就能停止,你觉得息事宁人,他息事宁人了吗!如果他不在乎他传林无竞过去做什么,就像他这次又传你过去,就算是九王爷下令,想帮他的人多了,你能躲过一次,能躲过第二次,心慈,一切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全明白吗。” 又来了,虽然如此,可是稳住明西洛她有信心,只要项逐元不挑衅他,明西洛的关注点会一直在自己身上,就是他们两个事,牵连不到项家。 项心慈哄道:“我和他又不是正当关系,怎么就不能分开,你非要上前恶心他吗!” 恶心!项逐元突然不想说话。 项心慈见状小心的扯扯他衣袖:“生气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项逐元能宰了她:“你觉得是恶心,我们恶心谁呢?你堂堂正正站在这里先皇遗孀,帝安生母,你恶心谁了!” 小点:“……”声,她就是…… “说话呀,我问你恶心谁了!” 项心慈后退一步:“……”自知理亏。 “一直以来我就不曾说你,但项心慈你记住,你站在这里,对得起任何人,他明西洛没资格在任何方面构陷你!他自己做了什么,勾引弟妹,引你犯错,他算个什么东西,如今来决定你的生死。”说着上前欲撤她脖颈,最终没有上前:“未免太把他自己当回事儿!” 项心慈垂着头,不说话:“你也……别这么气吗……”胳膊都抖了。 项逐元抽回自己胳膊:气死了不是更如她意,好跟那个明西洛双宿双飞! 项心慈又讨好的扯上去。 项逐元不想轻易让她哄了去。 项心慈觉得不管说的多好听,事实就是事实,又不是什么清白的事,有什么可生气,让明西洛一个人生气去好了,明西洛除了生气不高兴能做什么,不搭理他就是,何必跟明西洛一般见识。 但她也不是不理解项逐元的理由,那也是他一直坚守的近乎信仰的无聊东西,便是不越雷池一步,让她走在阳光下,可以享受香火、永远高高在上、做鬼也是一个富贵的老鬼:“哥哥说的好有道理。” 敷衍。 项心慈食指中指撵着他的衣袖,闲散道:“我该把这么话甩他脸上,让他不要小肚鸡肠,继续跟我在一起,哥,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我现在就回去跟他说,然后我们两个开开心心在一起,是不是很好?”切,如果当初项逐元肯退一步,她和明西洛也走不到后来你死我活的地步。 项逐元瞬间回头看向她。 项心慈眨着眼睛,目光淡然地看着项逐元:“你不是说我们没什么吗?我们不该吵架,他不该动我,我就继续跟他在一起好了。”她就问他行不行、可不可以?“我还可以和好后给自己报掐脖子之仇,天天让他在大殿上吊脖子是不是很过瘾,我觉得等着你给我讨好公道,我自己更快一点。” “项心慈!” “所以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报仇,哥哥也不行,如果你非要介入,只会让我们更麻烦,不如我去找他和好。”那个人很好哄,何况是关于项逐元的事,她撒个娇,不行再拉下脸面在宣德殿外等一个月,他早晚会低头。 “你对自己那么自信?”项逐元快被她气笑了。 “要试试吗!” “不必!” “哦。” 项逐元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此事不是儿戏,而且更不该她挡在前面:“多要多想。” 项心慈闻言瞬间不干了,甩开他手臂:“你什么意思!我说了这么多……” “这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项逐元态度坚定。 “所以——与我无关。”废了这么多口舌,没用?! 1034二更 “至少你以后可以不为他烦心。” “所以哪天你们两个如果死了,我是不是要买个棺材,请个戏班子唱几天戏,高兴一下?” “你就是在维护明西洛……” “那又怎样!”维护了,怎么了! 项逐元气的脸色铁青:“你就冲我使这套,明西洛的时候你怎么不跟他杠!”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项逐元没有跟她争辩的习惯:“……”其实,他更项知道她什么时候如此心慈手软,是在为他考虑还是为明西洛,以前她…… 项心慈没有退让。 项逐元已经退了下来,所以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不惜跟自己闹僵:“心慈……” “嗯?” 初心还在吗?身边的人多了,他这个过去的旧人已经不重要了吗。 “不说话我也能回答你,如果你做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问的问题答案就是——喂了狗。” 项逐元被气的血气上涌。 “没事,就不送了。”项心慈生气的拽住一把柳条。 下滑的柳枝打在项逐元身上。 项逐元硬生生咽下胸口腥甜,提醒自己,能生龙活虎的发脾气就好,放平心态,放平心态。 项心慈瞬间将手里的柳枝弹开:“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眼睛瞪的亮亮的,普天之下皆是她有。 项逐元又被她瞪笑了,扯下大片柳条盖她脸上,又弹开:“走了,跟你的柳树发脾气吧。” “项逐元!” 项逐元挥挥手,神色温柔。 项心慈也不跳脚了,无奈望望天:“让无竞,派人盯着他,如果有异动告诉本宫。” “是。” 好累:“告诉焦迎每天别去告状,算了,睡一会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 太皇太后寝宫内。 太皇太后雍容华贵的让房甜儿扶着起来,丝毫不受九王妃昨天不请安的影响,太后她想都不要想:“她一个忠国夫人,年纪轻轻,见新进朝臣,也不知道羞耻。”惹人笑话。 总管大太监顺江跪在地上。 房甜儿当没听见太皇太后的话。 太皇太后却抚着甜儿的手,笑容满面:“还是我们甜儿好,贤惠又懂事,皇上啊就是太念旧情,总想着先皇对他如何恩重如山,便对忠国夫人也礼让几分,可有些人啊,不识好歹,心比天高。” 顺江公公觉得太皇太后少说两句比较好。 太皇太后让人提来食盒交到房甜儿手中:“好孩子,帮哀家给皇上送去,皇上身体不是,哀家最是挂怀。” 房甜儿有些排斥:“这……”她不是没有那个心思,但,她不傻,她现在明显被太皇太后当棋子用。 “你不肯帮哀家的忙吗?皇上一个人来宝珠山庄,身边本就没有一个贴心的人,昨天还累病了,那些个太监但凡用心些,也不至于让我孙子受这份委屈。” 房甜儿握紧手里的食盒,她也听说了,皇上病了,身边没有人。 太皇太后不怕她不上钩,只要房甜儿还有一丝心气,看看忠国夫人的风光就知道怎么选。 房甜儿果然没有挣扎很久,躬身道:“是。” 太皇太后笑的更亲切了:“好孩子,去吧,顺便帮哀家看看皇上,哀家可是要问皇上有没有好一些,用了几碗饭,穿的什么衣服的,免得那些奴才欺负你年纪小不懂事。” …… 宣德殿内,长安打发走传话的小徒弟,看眼不断咳嗽的皇上,心里叹息,更不敢提房甜儿。一位忠国夫人已经够皇上殚精竭虑的。 但太皇太后送了东西过来,他不能不报。长安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皇上,太皇太后送来了参汤,皇上要不要现在用一点。” 明西洛挥挥手,继续看手里的折子。 长安又等了一会见皇上不可能改变主意,便退了下去。 宣德殿偏方内,房甜儿没有松手里的食篮:“长安公公,这是太皇天后特意交代要看着皇上喝下的。” 拿着鸡毛当令箭,太皇天后也就在外面好使,在他们这里不好使:“奴才知道,奴才一定看着皇上喝下。” 房甜儿还是没有放手:“公公。”房甜儿垂下头眸中闪过一丝娇羞:“太皇太后回去问甜儿皇上神色如何,衣饰如何,甜儿……担心回答不上来。” 长安心中不屑,好像你进去了就能直视皇上一样,有忠国夫人在,长安不惧得罪所有贵女:“奴才为房小姐看一眼?” 房甜儿见对方油盐不进,心里有些焦急,她好不容易来了宣德殿,外面现在不定多少人知道,如果她连皇上都没有见到,出去那些怎么笑话她。 再说了…… 房甜儿想到前皇后众心捧月的地位,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她不争一次怎么知道不可能,她也可以让房家以她为荣。 房甜儿立即笑了抬起头,温温柔柔的道:“那就麻烦长安公公了。”说着将篮子重新递过去。 长安伸手去接。 房甜儿下一步松手,食篮瞬间摔在地上,宫里的食篮只要不是砸在地上,怎么可能发出声音,摔碎里面的碗筷。 但房甜儿瞬间蹲下来去整理食盒,里面的汤温着火炉如今依旧滚烫,‘慌乱’中,瞬间烫伤了她的手指。 房甜儿尖叫一声,起身的时候脚不小心踢到火炉,顿时又软回地上。 “小姐!” “小姐你怎么样!” 耳房内乱了一瞬。 长安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幕,脸已经沉了一下,不可否认房小姐长的漂亮好看,一系列动作下来也优雅美丽,但……长安心中毫无波澜:“房小姐稍等片刻,奴才立即让人请大夫。” 明西洛已经站在耳房门外。 长安立即惶恐行礼,是他没有处理好这边的事惊扰了皇上。 房甜儿见状急忙行礼,脚不小心崴了一下没有站稳,向旁边倒去。 明西洛就站在门口看着她倒下去。 长安慌忙去扶。 跟房甜儿来的丫鬟婆子也急忙去扶,几个人瞬间挤成一团。 明西洛看着他们像叠罗汉一样叠在一起,对方的人被压在最 1035一更 都不怎么舒适…… 长安最先站定,急急忙忙将几人扶好,惶恐的跪在地上:“奴才该死,惊扰了皇上,请皇上降罪!” 房甜儿头发散开,却丝毫不影响她容色,期期艾艾的跪下来:“都是臣女不好,惊扰了皇上,请皇上降罪。” 明西洛冷哼一声:“长安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往宣德殿带。” 房甜儿脸色顿时刷白。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以后再也不会了,奴才该死!”说着不顾房甜儿脚上、手上有伤,急忙将人拽出去。 明西洛头也不回的离开。 “皇——” 长安立即堵住她的嘴,不忘道:“奴才是为了小姐好,小姐不要叫了,小姐早晚会理解奴才一片好心,房小姐好自为之。”长安直接将这些人推了出去,关上宣德殿大门。 几位从门外经过的大人看到,房甜儿狼狈不堪的被赶出宣德殿,而早上不闭门宣德殿竟然关上了,不禁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这是房家嫡小姐吧? 怎么被……扔出来了? 不会是…… 房甜儿没脸见人,不顾脚上的伤,哭着匆忙跑了,回去后翻出三尺白绫就要上吊。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苦苦哀求。 房夫人、房太仆也惊动了,纷纷赶了过来。 房夫人听完大丫鬟的叙述,差点没有昏过去,这可如何是好,老天爷怎么会这样,太皇太后是要要他们的命啊! 房太仆脸上铁青,但已经如何,还围在这里闹,等着让人看笑话吗:“都让开,让她死了!我房家没有这样动不动就寻死的女儿!” 房甜儿脸面无光,早已一心求死,皇上当时的眼神还有长安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自己低贱不堪。她自以为是,她不自量力,她让房家名誉扫地,她不配做房家的女儿。 房甜儿哭着道:“女儿不孝,只能来生再做你们的女儿……”方甜儿决然的将头套进去,蹬开拉椅子。 房夫人以及房里的丫鬟婆子立即扑上去。 “我的儿啊……” “大小姐……” 房太仆没想到她真敢死,心里又气又恨,这是要如何!他带儿女来避暑还错了!太皇太后为什么要让他女儿去给皇上送汤!不知道皇上不好女色! 房太仆既恨女儿不争气,又恨太皇太后故意打他们房家脸,因为九王妃封后的事,那个老东西手段用尽! 房太仆察觉到自己想什么,急忙停住。 管家匆匆忙忙赶来:“老爷,夫人,九王妃来了。” “快请王妃进来。”怎么还惊动了她。 房甜儿被人从上面抬上来,闭着眼睛不动不说,眼泪不断从眼里往外冒,她为什么要去,为什么要痴心妄想,现在成了所有人的笑话,她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九王妃三步两步进来,看到侄女躺在地上,心都要碎了,赶紧扑过去:“傻孩子……”她都听说了,侄女从宣德殿被赶了出来:“你何必,他是什么人全梁国谁不知道,指望他怜香惜玉后宫早妻妾成群了,你何必想不开。” 房甜儿扑倒姑姑怀里,痛哭出声。 九王妃也湿了眼眶:“你就是不嫁给他,也是皇上的嫡亲表妹,无人越的过去的高贵身份,何苦要争那个位置。” 房甜儿求姑姑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房太仆在一旁看着,虽然心疼女儿,但想到自己的人恐怕丢的人尽皆知,心里就不知该怪女儿心比天高,还是恨自己没有及早将她嫁出去。 房夫人哭的更伤心,这是她的女儿,如今收了这样的委屈,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九王妃最先振作起来,给侄女擦擦眼泪:“不哭,不怕,该死的是太皇天后。” 房太仆吓的急忙向外看。 九王妃神色决然:“你听着,这是太皇太后逼你去的,是太皇太后不仁在先,才害你受了这样的委屈,你根本不知情知道吗,至于你身上的伤,也是挣扎太皇太后牵制你的人时受伤的明白吗?” 房夫人隐隐激动:“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难道不是太皇太后蛊惑甜儿,否则给甜儿十个胆子,甜儿敢这么做。” 房夫人闻言神色坚定:“对,九王妃所言极是!”是太皇太后想将甜儿许配给皇上,自家女儿誓死不从,为保名节还受了伤。 九王妃没有任何负担,太皇太后不仁,她便不义。这么多年,她一直孝顺恭敬,结果不是一座名义上的太后宫殿,她却推三阻四。 …… “太皇太后怎么可以那么做。” “哎,能因为什么,听说当时房小姐特别狼狈。” 谁说不是,一个姑娘家家的,谁受得了这个:“一把年纪了,跟小的闹完和老的闹。” 这个……‘跟小的那次’是小的挑衅在先吧,不管了,反正太皇天后每个消停,九王妃妥妥的太后待遇,为什么不给,太皇太后越来越糊涂。 …… 太皇太后气的头疼,九王妃好大的胆子:“她自己侄女做了什么她自己不清楚,敢怪到哀家头上!去,叫九王爷过来见哀家!”休了她这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顺江闻言心里打凸,不敢看太皇太后。 “你什么表情,让你去叫人你听不见!” 顺江急忙跪下,不是:“回太皇太后,九王爷待着太子出城了,不再山庄内……” 太皇太后脸色难看:“走了——”岂有此理:“有本事他永远别回来!” …… 雅堂殿内。 秦姑姑喂夫人喝着甜汤。 项心慈画着笔下的长河群山,这是一副扇面,想做成水墨绣。 秦姑姑当稀罕事一样说给夫人听:“房小姐啊就这么被长安公公从宣德殿里敢出来了,听说当时脚上都没有穿鞋子,还起着泡。” 项心慈觉得水势滔天,浪花微卷或许更有已经。 “现在山庄内都在议论太皇太后和九王妃的事,皇上对女色上的自律又被人拿出来说了几遍。” 项心慈重新拿出一张纸,决定画两幅。 秦姑姑看眼碗里的天泉蜜水,再看看无动于衷的夫人,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夫人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莫非真不担心? 1036二更 夫人不在意皇上和什么女人有染,难道还不在乎有人占了皇后娘娘的位置,到时候可是要…… 秦姑姑想想,好像也不用给皇后行礼问安,至于太子的位置,太子是凭‘势力’封位,夫人也不用太过担心。 秦姑姑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她就不该担心。 秦姑姑收了勺子,还喝什么,她们夫人喝露水就饱了。 焦耳从外面走进来:“秦姑姑。” 秦姑姑将碗放下,声音温柔:“怎么了?” 焦耳看眼夫人,道:“夫人,有一封信。” 项心慈低着头,手腕挥动,手中毛笔一气呵成,头也没抬。 秦姑姑见状,上前将信接过来:“下去吧。” “是。” 秦姑姑看信封一眼,有些惊异,这笔迹…… “谁啊?”项心慈依旧看着笔下的画,对比着其中的变化。 “好像是容公子……” 项心慈看她一眼?在说什么。 秦姑姑认得笔迹,莫世子、明大人,狄大人她都熟悉,说着拆开了手里的信看眼落款,果然是容度。 项心慈本不想理会,她和容度有什么好说的,陈年旧事了,让人把信扔出去就是。 但是项心慈突然想到什么,放下笔:“信拿过来。” “是。” 项心慈扫了一眼开头,没什么耐心直接翻到最后。 项心慈看完后冷哼一声,将信扔在一旁,重新拿起笔,目光不善。 信纸折着,秦姑姑看不到信上的内容,有些不解容度能怎么气到夫人:“夫人……怎么了?” 项逐元联系容度,估计谈的不愉快,容度联系了她,她难道觉得他们两人能聊的愉快,还是他觉得抓住了项家什么把柄,她会答应他什么要求。 不过,大哥既然联系了她,估计要有动作。 项心慈觉得眼前的画碍眼,扔到一旁重新画。 “夫人……” “这封信的大概意思是说,我大哥有求于他,只要我肯与他见一面,告慰过往种种,他便成全我大哥。” 秦姑姑目瞪口呆:“这……” 项心慈才不管这些事,他爱成全不成全,不成全最好。至于她大哥,哼,这辈子明西洛比大哥得势的快,大梁也没有经过动荡的五年,无论是兵力还是手里的权势,明西洛更胜一筹,他大哥要想与明晰了抗衡,确实还有一段路要走,将容度这条路堵死了才好。 堵不死都恨不得踩两脚,怎么会助他们一臂之力。 项心慈突然又看刚刚的画顺眼里,结果摊开一看褶皱不堪,又随手扔在一边,她还是重新画吧。 至于大哥与明西洛抗衡的路,她希望走得越久越好,但是谁又说的准呢,她大哥既然有了那心思,只会不断缩短两者距离。 秦姑姑有些惊讶:“容公子也太……” 项心慈沾沾笔墨:“能如何,我哥没搭理他,想直接威胁我一个妇道人家吧,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秦姑姑激动道:“如果夫人不答应,世子岂不是和容大人都不可能合作?” “你以为梁国只有一个容家吗,文家当年就在和容家争海师的位置,没有容家还有别人,怎么会没有机会。”她担心也不是这个,至于容度这封信,在她看来就是笑话,她没兴趣为家族牺牲。 “那容公子找错人了。”她们夫人才不会管这种事,他们两家爱合作就合作,不合作拉倒。 “你看我这幅画怎么样?” “夫人,画功细腻,下笔有神,布局合理,天高水阔,当是不是名作。” 项心慈笑了,觉得也有这种潜力。 …… 另一边,容度等到晚上也没有雅堂殿回信。 她没有读懂其中的意思。 还是不懂事情的重要性。 或者,以为这是小打小闹,凭她自己的身份就能解决。 容度皱眉,他是项家自保的最快办法,难道项心慈能看着项家灰飞烟灭。还是说她在跟他比耐心。 容度笑了,决定再给她一个晚上考虑机会。 毕竟——他不着急,等得起。 …… 乌云遮住月色,外面快要起风了,项心慈带着帝安用完膳,见林无竞还没有回来:“他今天怎么了,这么晚?”往常这个时间已经回来了。 秦姑姑闻言欲言又止的看眼夫人。 项心慈莫名其妙回视:“有话就说。” 秦姑姑心想是您让说的:“回夫人,林统领已经回来了,但是林统领直接去宣德殿了,说……免得那么边来传。” 项心慈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他到是自觉。” 秦姑姑也很无奈,林统领也没有办法,回来了也会被那边传走,不如就不回来。 “夫人,善行刚刚送来了两尾新鱼。” 帝安立即想到:“舅舅。” 项心慈拍拍她小脑袋,神色不屑于顾:“本宫又不缺鱼,善行呢。” “回夫人,在外面候着。” 项心慈想了想,闲着也是闲着,林无竞又不是在家:“让他进来。” 焦迎欢喜:“是。” 一刻钟后。雅棠殿后花园的水池内。 项心慈捏着手里的鱼竿,兴高采烈地等着善行鱼竿上的鱼上钩。 善行被小姐挤到小姐的鱼竿处,正在为小姐重新放耳:“世子,有些情急,但是为了夫人好。” 项心慈不接受善行说情:“钓鱼就钓鱼,说话做什么。” 善行将鱼饵扔下去,不一会鱼线便动了,桶里多了一尾肥美的大鲤鱼。 项心慈看着他再次放饵的举动,再看看自己,她刚刚就是从那边换过来的,没道理啊:“你是不是把鱼都带走了!” 善行十分无辜:“要不再——换换?” 项心慈见状,她换什么,她要把善行推水里去。 秦姑姑无奈,善行看着最老实,但最是能气七小姐,不如善奇小哥总是哄小姐开心,就该把他推水里去,不是他使坏,满池鲤鱼怎么就不上钩。 但看着两人玩的开心,秦姑姑忍不住笑了:“小心点……”善行至少靠谱。 …… 太皇太后与九王妃的事如火如荼的发酵着。 刚刚能出门的贵夫人因此又烦恼起来,去关心房夫人是与太皇天后作对,去看太皇太后就是给九王妃添堵,闲暇之余竟然想,忠国夫人支持谁? 1037一更 九王妃吧,毕竟忠国夫人刚和太皇天后闹了不愉快。   那可未必,是太皇太后单方面和忠国夫人闹了不愉快,忠国夫人未必知道这一会。而且忠国夫人和九王妃关系也不亲近,忘了那几年在宝珠山庄,九王妃拦着,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忠国夫人都没看九王妃一眼,该动谁都动了,当时九王妃就有些下不了台。   所以?忠国夫人会落井下石?   宝珠山庄内的官夫人们,顿时兴致勃**来,就等着忠国夫人凑太皇天后与九王妃的热闹,那才是大热闹。   至于到底是房小姐自愿去给皇上送汤还是太皇太后逼着房小姐给皇上送汤,都不重要了。   再说也没送出个名堂,不值得再关注。   穆济听到发妻与心腹嬷嬷说这个问题,瞥两人一眼,走了,无聊。   ……   项二夫人察觉到几人从她这里旁边侧击的打探心慈对太皇太后和九王妃的态度时,顿时警觉,自己让人给秦姑姑传话,务必不要让夫人参与进来。   项心慈心思都在自己画上,哪有功夫管别人家的闲事。   ……   相比于女眷们的期盼等待,宝郡城中的大小官员心中十分慰贴。   毕竟皇上对美色无动于衷,一心扑在国务上,在梁国经历了几代不像样的帝王后实属难得。   “皇上当是梁国圣主,百姓之福。”   “可不是。”房家小姐他们见过,乃是天人之姿,当然了,与忠国夫人比还差了一些,但也是倾国倾城,想不到皇上完全不为所动,当初皇上不纳后宫,谁不觉得是推脱之词,如今看来是多少人小心之心。   “费大人,你说是不是。”   费兆行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皇上以前是东宫属臣,见的最多的是忠国夫人,看不上庸脂俗粉,也当属正常。   但又很快发现这个想法不妥当,敷衍的点点头,带着人出去巡查。   说话的人见状摇摇头:“咱们这里也有个奇怪的人。”   “也不看看人祖上什么人,什么时候你有费大人的出身,你也可以眼睛看天。”   ……   风汲没兴趣管最近沸沸扬扬的事,他查遍了所有随行名单,请聂大人喝了一壶又一壶,让大姐平日聚会的时候侧面打探,都没有她的消息。   怎么会没有,以她的容貌不可能淹没在众人之中。   风灵看眼弟弟,叹口气,最近他像着魔一样找人,几次三番从她这里下手,风灵不禁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女子引得弟弟如此痴迷。   但她最在乎还不是弟弟这件事,以风家嫡子的身份,加上西北军的地位,她弟弟什么女子娶不到。   风灵现在最拿不准也是最在意的是房小姐与皇上的事,房小姐容貌无双又温婉善良,想不到太皇太后亲自送上去,皇上竟无动于衷。   这让风灵担心之余,又对皇上有些好奇,她来宝珠快一个月了,除了弟弟见过皇上,她还未曾见过,前几天逐兽场马球赛,她也未去,并不曾见到。   爹爹有意让她嫁给皇上的事,还能不能成:“风汲。”   风汲还在想那个人:“姐。”   “皇上……他是怎么样的人?”   风汲闻言方看向姐姐。   风灵脸色通红神色拘谨,她若不是没人可问,也不会问他。   风汲看着姐姐,眼睛一点点点亮,他怎么没想到,哪有女子不青春慕爱,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见她,以婚事相许。   风汲立即道:“姐,皇上是不世英雄、顶天立地、旷世明君,你一定要把握住。”说完匆匆跑了。   风灵急忙起身:“你做什么去!”   风汲边跑边道:“好事。”   风灵看着弟弟跑出去,叹口气,做男子多好,喜欢就可以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   ……   项逐元看着文家送来的各项船只分布,听闻善行的话,眉目微皱不怒自威:“他?”若不是他找来,项逐元快想不起这个人了,听说前段时间在芦苇荡附近遇见了小七,林无竞还没有把他解决了:“让他进来。”   “是。”   风汲心剧烈跳动,他们家和项家有交情,当初世子在西北两人也曾一起共事,世子将人交给他完全可以放心,何况项世子一定知道项家都来了谁,自然能将人找出来。   风汲想到以后都能见到她,人都轻松起来。   项逐元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配合的与他聊着皇上对西北的计划,包括几座铁矿的安排,并不急着打击他。   风汲应的心不在焉,思绪都在其他事上。   项逐元品口茶:“皇上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不会把罪名扣在西北军头上。”   风汲恭手:“多谢世子,这些日子全赖世子在皇上面前周全,在下才等到见皇上的机会,回去后我一定禀明父亲。”   项逐元没有居功:“是风家自救有功,皇上虽然事务繁忙,见你们的事才会一拖再拖,但一直在议程上,不敢说帮忙。”   “哪里,是项世子一直为家父美言,否则皇上也不会给家父戴罪立功的机会。”风汲焦急的想这次说这话,怎么毫无痕迹的转到女眷身上:“不知老夫人这次可有同行,家父让晚辈备了些礼物。”   项逐元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真的提了,视线在风汲身上转了一圈,也没有客气:“祖母年纪大了,已经很少出门,这次因为项家护卫与禁卫军一起同护忠国夫人,所以只有二婶前来。”   忠国夫人?!没有其她女眷了?项二夫人没有私下带自己亲眷,或者项家旁支本就在宝郡城来给项二夫人请安:“只有项二夫人?”   项逐元看着他。   风汲立即察觉不妥:“我的意思是……我……”   “无碍,只有二夫人,如果忠国夫人委屈一二,那便还有项七小姐,当今忠国夫人,她风将军应该见过。”   “是吗。”风汲没有放在心上,在想怎么问项家在宝郡城可有亲眷。   “那天逐兽场马球赛,忠国夫人也去了。”项逐元苦笑:“说的太过笼统,风将军恐怕认不出。”   项逐元似乎又想了想才道:“那天风将军从执笔处出来见到的便是忠国夫人,好似风将军上前请安了,我们两家确实有缘分。” 1038二更 项逐元好像没看到他突变的脸色:“忠国夫人是我五叔最宠爱的女儿,在家时娇宠着长大,想不到风将军后内院一趟就遇见了。”   风汲脸色摇摇欲坠,从执笔处出来……他尚且可以说自己不止一次从执笔处出来,也遇到过很多人。   但是唯一遇到过的女孩子便是她,说过的话的更只有她,项世子的话无疑在告诉他,他那天遇到的人是忠国夫人!   风汲顿觉五雷轰顶,逐兽场看台上,他一眼看中的人……不想不绝对,但能站在众夫人之中,那么显眼的位置,她会只是项家不重要的女孩儿。   只有忠国夫人的身份,才能解释她这样的姿容为什么没有引起别人注意,为什么她不惧肚子外出。   风汲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恍惚、颓然慢慢爬上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是忠国夫人。   忠国夫人一个距离他很遥远的字,如今不断出现,提醒他痴心妄想。   项逐元看他想起来了,却没有看戏的意思,区区一个风汲,他尚且没想过什么:“项某替祖母谢谢风侯爷,祖父以前经常提起侯爷,后来项某也承蒙侯爷关照,风将军若是回了都城……”   风汲完全想不起项世子后来又说了什么,神思不属的从里面出来。   她是忠国夫人,不用狡辩她就是中国夫人,她身边跟随的人,那些带刀侍卫,今天世子的话。无论他怎么辩解都没用。   风汲了无生趣的走出来,那样的她怎么会寂寂无名,是他从一开始就偏了自己,往最有自己的一方想,是自己自以为事!   “风将军,风将军你怎么了?”   风汲抬头,眼前恍惚有两个人,又变成一个:“我没事。”   说话的人担心的看着风将军走远,心想,不会是那天打球伤了哪里吧:“将军,你慢点!”   ……   林无竞听说了风汲的事,但只是感慨一二便揭过去了。   他现在除了处理大梁国上下所有药草,还要应对皇上,哪有功夫管其他的事,心慈他也有几天没加过了,听说雅棠殿那两个最近颇为得宠,尤其钟离长?,心慈最喜招他说话。   林无竞只要想到这一点,看长安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笑话。   长安除了陪小心,只能让林统领阴恻恻的看着他,皇上现在摆明了,他碰不到也不让别人碰,林统领理解一二才是。   林无竞也不是多恼怒,何况他一直在想要不要开解皇上,重新稳固两人地位的事,虽然他的利益定然受损,但也轮不到乱七八糟的人碍眼。   林无竞叹口气,又不甘心。   ……   收购线行草的事在大梁国上下已进入中断,很多事都已经布置开来,海上已全面封锁。   划虫草进入梁国渠道摸排了七七八八,现在容家和文家,还有另一股势力,组成的三对人马,在海上隐隐展开对峙之势。   容度看完海上最心进展,微微皱眉,文家这些年因为容家退让,他们确实有卷土重来的架势,不足为虑,他查的是令两股势力,而不是一股。   容度揉揉眉心,说起来,现在海上如此焦灼,他却一直没有收到心慈的消息,看来她完全不明白她一句话能给项逐元,乃至整个项家带来什么:“友安!”   友安匆匆进来,恭手:“公子,雅棠殿那边依然没有消息。”   容度站在窗前,现在所有要职,户部尚书、西南都统,朝中大员,甚至一部分西北军势力加上西南军都有令国公府把持,皇上会一直容忍他们存在。   容度兴致不错的看眼自己的手:“那笔来。”他再提醒提醒她其中凶险,相信她会有不一样的决定。   ……   雅棠殿内。   秦姑姑拿到一封新的信件,疑惑容大人又要做什么:“夫人……”   项心慈让帝安自己去玩,看眼秦姑姑。   秦姑姑将手里的信交出去。   项心慈拿过来,没忍住笑了,相对于上一次废话连篇,这次容度将各种利害关系,如今海上局势,一一罗列出来,好像此刻项家将百年荣辱都填了进去,却不能控制局面,只要她答应。她们项家将推翻梁家江山,建立不朽霸业,如果不答应那么项家功亏一篑,付之一炬,而她项心慈也将成为千古罪人。   “夫人?”   “好文笔,言辞恳切,恩威并施,肆意画饼,不错。”项心慈说着不错,随手将信投入香炉中,懒得多翻。   结果第二天,容度又送来一封。   钟离长?停下口中的笛看向夫人。   项心慈示意他无碍,继续吹。拿过来,这次更为直接,信中不惜将项逐元塑造成一个急功近利,正在四处找门路,还在海上屡次碰壁,而海上局面更是复杂,如果她晚一点答应,就是他介入恐怕都有差池。   甚至列举了自家大伯和父亲,最近在外屡屡受挫的事:“他可真有闲。”废了不少笔墨吧。   秦姑姑为夫人剥瓣橘子。   项心慈张口,沁甜的汁水蔓延开。   钟离长?便知那是南方贡橘,只有极少产量,给她吃当属自然。   “既然他如此有雅兴,那给他回封信……姑姑。”   “嗯?”   “你代笔。”   “奴婢?不可,万万不可。”她的字怎么能见人。   “难道你让本宫写。”   秦姑姑觉得还是自己写吧。   片刻后。   秦姑姑摊开纸,有些紧张:“夫人,怎么写?”   项心慈不解的看向她,问自己做什么,当然是:“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一点小事而已。   “啊!”   ……   信很快传入容度手中。   容度看完上面的字,好气又好笑。‘夫人已阅,不想多言,忘容公子自重’。   自重?他倒是忘了她从不将项家放在眼里,或者他根本没有将他威胁的话看在心上,若了没了项家,她以为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忠国夫人,她不会觉得她现在的地位与令国公府没有关系。   容度想到这些,又有些怅然,若是其她女子恐怕早安耐不住了。   她本就不是受礼教约束的女子,整个梁都城都找不到一个大雨中敢对她随意敞开衣服的人。 1039一更 容度想到以前忽然笑了,提起笔,快速写下一行字。 ——我心依旧。 容度看着这几个字,心中感慨万千,是他一念之差,还是她有了更好的去处。 不过,都不重要的,时过境迁,他依旧会想起她这一点就够了。 …… 雅棠殿内。 秦姑姑拿到信,急忙塞进袖笼里,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夫人摆明了不想理他,疾步往夫人寝宫走去。 项心慈刚刚昨晚早课。 “夫人。” 项心慈看她一眼。 秦姑姑陪着笑,拿出信。 项心慈擦头发的举动顿住:“他到是锲而不舍,告诉他再如此,本宫给他贴城墙上让大家都看看。” 芬娘正好拿着晾晒好的衣服进来:“把谁贴城墙上。” 项心慈看她一眼,不明白母亲怎么又拿去洗了:“都说不穿了,你怎么又抱回来了,我说最近衣服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而且洗过一次的谁要穿。 芬娘当没听见:“就你毛病多。”好好的衣服说扔就扔了,连脏都没有沾上。 “很多款式都是拖地的,落在地上怎么穿。” “我穿行了吧,让让。” 项心慈跺脚。 “你刚才说把谁贴城墙上。” “谁都没有。” 芬娘不信她,凑到秦姑姑身边。 秦姑姑将信递过去。 芬娘本不想拿,但没受住诱惑,结果打开一看,简直一言难尽‘我心依旧’,林无竞才走几天已经有新人了。 芬娘摇摇头,将信给了秦姑姑,满脸女儿对林无竞始乱终弃的表情。 项心慈奇怪,娘现在不心疼自己爹即将失去的荣华富贵,那么看她做什么! 秦姑姑也看到了那几个字,哭笑不得,容公子与夫人多久前的事情了,现在旧事重提。 项心慈看一眼,也哭笑不得,娘命真好,前面都是威胁恐吓,到了今天偏偏是男女之情一般,见不到忧虑。 芬娘将女儿刚换下来的衣服带走:“你呀,多想想林统领。” “我说了不要洗。” “洗了拿回去给红芝穿,红芝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好的衣服,浪费。” “那些衣服她能穿吗。”嫉妒让人面目全非。 “我不能改改,就你会修衣服,我不会。” 项心慈申辩:“我不是修衣服的。”而且你爱谁,红芝还是自己。 “对了,太皇太后和九王妃你支持谁?” 项心慈被问的莫名其妙:“什么?” 秦姑姑也好奇,赶紧解释了一遍。 “无聊。” 芬娘真好奇,外面都觉得忠国夫人能点生死一般能打破太皇太后和九王妃的平衡。 项心慈被两人看的不自在:“都不支持。” “必须选一个呢?” 项心慈想了想:“两个都干掉?”都喜欢倚老卖老,而且都弄掉比较简单,为什么要选,她又不需要她们一方帮助除掉另一个什么的:“娘讨厌谁,我帮你处理了?” 芬娘一副随你怎么说,你怎么说都对,但记得想想林统领的样子便走了。 “喂,谁先问的。”项心慈再看看手里的信,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毕竟她也很好奇,海上现在怎么了,线行草重新流入梁国药材市场的事进行到哪一步了:“拿纸笔来。” 项心慈回信很快,主要是闲的——曾经男未婚、女未嫁,你尚且计较良多,现在,你跟我说你好人妻? …… 容度百忙之中,被她逗得大笑不止,他哪个字说自己好人妻了,而且那几个字她没有一点感触,当初他们何尝有这么多心思,也曾执拗单一。 “公子,文家最新动向。” 容度瞥了友安一眼,没看到他难得休息会,就不能让这些东西晚点破坏心情。 但容度还是接了过来,他也没想到项逐元如此干脆,直接找上文家,丝毫不考虑拿项心慈做筹码,就是爱女如命的项五爷,在这件事面前恐怕都不能说不牺牲女儿。 容度看完后,并不意外,果然有一股势力是项家从文家手里直接拆出去的个人势力,现在应该是想吞掉划虫草这条线,那么另一股势力呢。 短短两年而已,海上怎么突然多了一股势力,而且项逐元应该也早有计划,否则不会轻易分拨出去,心慈手里又有银子,项家可以说什么也不缺,如果吞了划虫草这条海上势力,那么…… 容度又将视线移回心慈的信上。 ——你说的对,真的不用我帮你打哥。(附上一张现在海上势力图,项家的一直绝对不算强,吞另一支队伍绝对吃力,但有容家出手就不一样了) 项心慈回信很快。 ——随便吧。对你有好处,你愿意借就借,对你没好处,不愿意做就不做,你们男人的事,不参与。 项心慈拿着手里的图,轻易判断出另一股势力来自明西洛,虽然他贵为一国之君,容家海师也隶属于他,但他还是喜欢拥有自己的东西,就像东南军和御林军还有现在的北安王都是他犁过一遍的地方,西北他应该也恨不得自己犁一遍。 所以,大哥和明西洛已经开始了吗? 等他们羽翼丰满,就是鸡飞狗跳的开始。 项心慈苦笑不得,重获一世,收货万事提前,估计活不到四十岁就得死了,算不算越活越失败。 如果再来一次,说不定过不了一年就归天。 项心慈眼看着‘性命进入倒数’决定先睡一觉,养养精神,好慷慨就义,毕竟两人很能闹腾。 ——宝郡城的夜景不错,要出来走走吗?(容度) 项心慈看着偏西的太阳,再看着这封信,余晖照耀着大地,淡淡的蒙了一层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温柔起来,项心慈忽然有些异动,确实想出去走走,但不是和容度:“秦姑姑。” “夫人。” “咱们出去一趟。” “啊,这么晚……夫人,您等等奴婢!” …… “收购的事进行的顺利吗?”项心慈听着台上的戏,周围叫卖瓜子花生的声音此起彼伏,下衙的闲散的人都聚拢到茶楼、酒庄、戏园子打发时间。 申德远远候在二楼,门口站着几个乔装打扮的侍卫,看戏的人中也有他们的人,各个严阵以待,保护夫人安全。 1040二更 佟掌柜恭手:“回东家,一切顺利,三江五地的划虫草已经难成气候,在下快马加鞭已经半数倒换完成。” 项心慈颔首:“最近辛苦了。”一直配合朝廷办事:“刚从外面回来,多休息一二,不必那么着急回南边,多让无竞带你四处走走。” 佟中渝恭敬异常:“是,东家。”他曾见宝郡城太守对东家口中的人行李,加上这次南来北往各地官员对他礼遇有加,他隐约对夫人的身份有所猜测。 可又因为太令人震惊,以至于不敢说,也不能打探。 只是没想到他刚回宝郡城夫人,就有夫人消息。 “佟掌柜喜欢听戏吗?” 佟中渝自认走上商路前没想那么多,对自己颇为自信,只是眼前的人:“略懂一二。” “觉得唱的怎么样?” “夫人觉得呢?” 项心慈听得津津有味,胆笑不已,笑容欲开未开,美不胜收。 佟中渝依稀恍惚,下一刻也笑了:“唱得好。”让先皇放下屠刀的女子,果然美的不落俗套:“东家喝茶。” 费兆行站在戏楼二楼,顺着属下目光看过去,却不经意间看到了她,她这么时间怎么在外面?禁卫军呢?费兆行立即四下扫一眼,在几处发现乔装打扮的人,这些人刚刚带走了一个企图往她那边挤的人,可见他这个位置应该也有人盯着 费兆行放心下来,随即疑惑,她身边坐着的人是谁? “那是盛世商行的佟掌柜,就是他在收购线行草。” 费兆行闻言再次顺着属下的目光看过去,确定是忠国夫人身边的人,不禁蹙眉,竟然是他。 如果这样,此人什么身份,为什么接近忠国夫人,有什么阴谋。 “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严重,是此人借夫人之名要做什么,还是言语欺瞒了夫人? 费兆行看着他给夫人斟茶。 忠国夫人转头跟他说着什么,眉头皱的更紧了。 “大人,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用不用兄弟们现在动手。” “不用,再看看。” 项心慈看到精彩处,还和佟掌柜商谈一二。 佟掌柜柔声应和,深觉东家温柔妩媚,为何能经营着如此庞大的盛世商行,还有这次被处决的几位掌柜,只用了短短五天便审查了所有交上来的账目,难道是项家,可是那位林大人的表现丝毫不像。 而眼前的人也不是傀儡的样子。 项心慈然而一笑,靠近他些道:“我前段时间看过他唱戏,他水平不稳定,今天唱的更好些。” 佟中渝闻到淡淡的香味,十分清雅:“原……原来如此……”脸颊微红。 项心慈点头:“你第一次来宝骏城吗?” “啊?嗯。”佟中渝掐住自己,使自己回神。 费兆行在上看着这一幕,若不是这两人身份不合适,当真是一对璧人。 “费大人,那人身边的女子真美,咱们宝郡城什么时候多出这样一位美人。” “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啊,大人,您做什么?” “去看看,都不要跟着。”费兆行孤身一人向下走去。 申德点点头。 警戒的人退了回去,没有再拦。 费兆行走过去,看眼正与人聊的高兴的忠国夫人,突然恭手:“夫人。” 项心慈疑惑一瞬,看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慢慢褪色,有些不耐烦,出来寻个乐子,也能遇到熟人。 费兆行仿佛没看出夫人不耐烦,热情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夫人。” 佟中渝看向东家,神色欲惊不惊,对方的称呼似乎肯定疑惑的问题但有没有叫实,佟中渝一时间不知道该给什么反映。 费兆行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又有些许客气。 佟中渝急忙回礼,才认出是费大人,急忙起身:“费大人。” 项心慈没说话,打扰她看戏,行完礼就快走。 费兆行不解夫人为什么出来会男人,尤其忠国夫人年纪不大,为何不避讳,上次逐兽场中也不曾避讳。 “费大人坐?” 费兆行想了想没有推辞,直接坐了下来。 项心慈视线放他身上,上下打量着她。 费兆行忍者被打量的不自在,纹丝不动:“不知您是?” 佟掌柜恭手:“盛世商行瓷器行掌柜,久闻费大人圣明,今日一见,乃草民荣幸。” 盛世商行……如雷贯耳:“原来是掌柜,失敬失敬。” “不敢,不敢。”佟中渝客气恭敬,后者更多的是对身侧东家,能让费大人坐下来称呼一声夫人,他的东家定然是那个身份,难怪盛世商行在业界无人可与之争锋,一些利益说让就让,这种自信,来自于它的主人绝对的地位。 “佟掌柜刚从外面回来?” 佟中渝刚要说话。 项心慈转过去,才看向费兆行:“你有事?” 费兆行看夫人一眼,又看佟中渝一眼,转向夫人,他有重要的事:“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可以。” 佟中渝安静的等着,疑惑刚才费大人那一眼的意思,但也隐约有猜测,恐怕是因为他最近办的事。 费兆行被噎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撞见堂堂忠国夫人私下出来‘听戏’,还如此不配合:“夫人——” 项心慈:“……” 费兆行放软语气:“在下真的有事?” “再往前几步就是衙门。”她能处理什么事。 费兆行看眼是不关几的佟中渝。 佟中渝不想看戏,无奈距离自己太近。 费兆行没想到夫人如此真难相处,但他也不是没有打听过,陈大人和聂大人能与她说很多话,是因为几个人姿态发的低,又能拍马屁。 费兆行不是不能放下身段,不禁深吸一口,恭敬温软道:“夫人,可否给在下一刻钟时间?” 项心慈看着他,变的这么快?前几天不是还他天下第一次的样子,所有人都对他别又缩图?换做别人落了她面子时候还弥补,项心慈未必给对方机会,但费兆行不同,谁让对方有一副好皮相。 1041一更 费兆行顿时一个激灵,上次夫人便问他这个问题,问完之后。他就被赶了下去,他上次怎么回答来着,模棱两可? 费兆行这次态度端正不少:“回夫人,右手……” 项心慈闻言点点头,神色依旧不咸不淡,但觉得他身上那股劲儿弱了一些,这个人坐在身边,低眉顺目,和蔼不少,何况这人曾经一本本的参过他,没给过她好脸色,突然这个姿态,好吧,项心慈有些受用:“行,申德,将人都赶出去!你说吧!” 费兆行急忙道:“不用,不用,夫人借一步说话就可。” “为什么,我要听戏,不想动。” 佟中渝垂着头想当没听见。 费兆行从未如此扰民,怎么可能为来说几句话让这里所有人出去,相对而言,他们移步简单的多。 项心慈看着他。 费兆行有些狼狈,因为忠国夫人也没要求错,她身份如此,想让谁出去就出去,不算错,可……他不习惯劳民伤财。 项心慈看着他为难的样子,突然笑了,伸出手。 费兆行愣了一瞬,立即起身伸出手臂。 项心慈的手搭在他手臂上,起身,看向佟掌柜:“你等我一下。” 费兆行尴尬不已,但随即释然,他本就是臣子,为君效忠是必然,但胳膊上透过一层布料清晰的感觉到她轻轻搭上的力道,手指的轮廓,落在他手臂上时像有什么从肌肤上爬过,引得心底一颤。 申德看着这一幕,很快移开目光。这次林统领怪不到他,又不是他给夫人送人。 片刻,两人站在二楼的雅间中。 项心慈站在窗前看着戏,顺便看眼站着等她的人,她说等她一下,又没有说不让他坐,傻站着做什么:“说吧。”项心慈松开他手臂。 费兆行将手臂收回来,不经意间放到身后:“夫人认识刚刚楼下的人。” “商行新上来的掌柜,有问题吗?” 费兆行看着她,问题不大? “哦,盛世商行是我的产业,盛世华裳,和盛世商行不好猜吗,先皇前几年平乱,盛世商行出了不少银子,你不知道?哦,对了,你与世隔绝。” 费兆行想说隐世不是与世隔绝,而是知天下事却不参与,但看着夫人调侃的目光,费兆行闭嘴:“下官失敬。” “本也不是大事。” “但 项心慈这次真惊讶了,戏都不听了看向他:“你不知道?梁国的线形草出事了,国库银两已有定数,我让佟掌柜帮忙协助一下,可具体怎么回事,我没问,可这件事已经交给皇上处理,佟中渝和林无竞应该在负责这件事情,你——不知道?” 费兆行有人狼狈,他—— “没关系,你年纪还小,官职不高不知道很正常,以后会有机会,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去问他。” 费兆行瞬间觉得更狼狈了,他因为身份问题,入仕后并没有与梁都城各家族来往,凭能力他依旧能走上去,而且他这些年稳步上升,自认做的不错。 但就会出现,上层知道下层他却不知道的问题,如今还要被比自己年少的人安慰‘年纪轻’:“在下莽撞了。” “没事。”项心慈会告诉他并不是没有戒心,而是告诉了也没有什么,关她什么事:“你就为了问这个?” 费兆行抬头看着夫人,自然,这件事很严重:“他几乎收购走了市面上所有的线形草,极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不是回流了吗,把假的换成了真的。” “微臣知晓,但就是如此,才更要查一查。” 项心慈随便他们,梁国有他们在,才能过的安稳些,所以喜欢查什么就查什么,别没事参她就行:“既然没事,我走了。” “夫人……” “嗯?” 费兆行顿时语塞,他叫住夫人做什么,费兆行简直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但叫都叫住了,只能搜肠刮肚去想,下意识问出了他最近一直想的问题:“下官能知道上次夫人为什么生气吗?” 项心慈看着他,被他问笑了:“你问我?” “对。”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好看?” 费兆行脸色有些尴尬,但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愉快。 “嗯?你这次好像没上次那么生气,上次你没照镜子,好像我要对你做什么宁死不屈一般,既然如此,那我何必再对着你那张脸说话,我又不是喜欢看生气宝,真要吃了你。” 费兆行顿时不知道该难堪还是尴尬,他当时确实有些不悦被忠国夫人召过去:“让夫人见笑了。” “不用,或许……我确实有那个心思,你只是在自卫。” 费兆行瞬间僵在那里,接不上话,如果半刻钟前夫人跟他说这些,他肯定拂袖便走,认为夫人轻浮又孟浪,但此刻好像没那么不悦,至少没他想象中反感。 项心慈被他的样子逗笑:“你真有意思。” 费兆行又不高兴了:“夫人对谁说话都如此。”顾礼数。 “差不多。” 费兆行一时又哑口无言,还有人承认自己有这种习惯的,而且……皇家脸面何在! 项心慈向外走去:“要一起听戏吗?” “下官还有事在身。” “那可惜了。”项心慈打开门。 费兆行突然道:“夫人为什么不邀请林统领一起。”说完恨不得没说过,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但那天他听两人对话,分明十分亲近,恐怕不止看过戏那么简单,短短几天就又换了佟掌柜,刚刚的意思也不介意换成自己是不是。 费兆行突然有些恼怒。 项心慈转头看向他,吃醋了?我们的费大人上辈子可不是这种人,那是所有言语过,眉目都不动一下的男人:“好的,我会邀请。”项心慈转身走了出去。 他不是那个意思!费兆行看着关上的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而且被对方轻而易举回回来。 刚刚忠国夫人的态度,分明与那天在逐兽看台上一般,根本不屑于他争辩、解释。 费兆行烦自己屡次时态,但好像明白了红颜祸国的意思,为什么书本里的书生见了各种精怪走不动路;牡丹亭中、桃花树下,若依人都是这种颜色,的确会让英雄气短、壮士扼腕。 门突然被敲响:“大人……” 费兆行收敛心神:“进来。” 几人站在雅间内,看着女子走下去重新做到那个男人身边。 男人为女子拉开椅子,叫了壶新茶才坐下。 “大人,您说他们什么关系?” 费兆行看属下一眼:“你觉得呢?” 属下不敢乱答,刚刚他可亲眼看着大人将人请上来的,陪着笑问:“大人问出什么来了吗?” “不用为了,走吧。”盛世商行竟然是她的,盛世商行其实在北方不显,梁都城也只有一个盛世华裳,但南方各地却无人不知。 费兆行从二楼下来,视线扫过坐在前面有说有笑的人,又移开目光。 项心慈远远看了他一眼。 费兆行被抓个正好,神色严肃,严肃颔首,离开。 “东家在看什么?” “一个有意思的人。”出来走走果然不错, 佟掌柜收回视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东家的意思是费大人是个有意思的人,费大人的确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费家隐世大家,多少人对这位费大人虎视眈眈,费兆行却没有留在梁都:“费大人还没有婚配。” “是吗?”项心慈视线转到了看台上,不再说刚才的话题。 佟掌柜见状,坐好,不再多言。但思绪忍不住在刚刚费大人与东家身上徘徊,两人刚刚说了什么? “对了。”项心慈叫来店小二,要了纸笔写了一张条子给他:“你找个时间把这个给了林无竞。” 1042二更 佟掌柜不解,林大人不是跟东家在一起,东家传消息为什么还需要他代劳,却不敢多问,急忙接过来:“是。” 项心慈对海上的事也有一点小兴趣,与谁对抗不至于,但也想看看能不能拯救一下,万一两人都翻海里了,她这辈子过的也太…… 所以她想让狄路绕道过去:“你喜欢吃馄饨吗?” “回东家,还可。” “一会去吃馄饨。” “……多谢东家。” …… 明西洛出来走走也能看到这样碍眼的一幕。 长安觉得他好死不死为什么偏偏今晚让皇上出来走走,明晚不好吗,而且皇上为什么要答应他,以前不答应,以后未必答应,只今天答应,是天要亡他,还是觉得皇上和忠国夫人的事还不够麻烦! 长安觉得是后者,以为他自己没有这么值钱。 “馄饨……”明西洛仿佛自言自语。 长安不知道馄饨有什么不妥,也不敢问皇上是不是想吃。 明西洛想不到她可以轻易换个人继续吃馄饨,曾经大雪不止的街头,两个人坐在馄饨摊前,她那样迁就过他,他以为一切都不一样。 原来她可以迁就任何人。 明西路随机自嘲,为什么不行,她又不爱他们,不过是打发个猫狗需要理由吗。 长安觉得浑身发冷。 “延古。” “皇上。” 明西洛直直的看着不远处坐在简陋摊位前的两个人,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她什么时候都不忘喜欢这一套,仿佛坠入红尘中的只有她,委曲求全的只是她,让人觉得委屈了她:“谁?” 延古看一眼,道:“回皇……回大人,就是他,盛世商行瓷器行佟掌柜,最近所有线形草收购就是他办的,低价将花虫草换出来,高价将线形草倒过去,甚至没有让盛世药行亏本,还赚了一大笔,而且因为价格高涨,梁国现在线形草种植面积瞬间恢复到以前水平,如今,我国境内大半草药已经更换完毕,盛世药行趁机用大量药丸,分解出不少方子,但夫人没让药行投入生产,这位佟掌柜前段时间一直主张药物自主,最近不再说了,属下觉得他应该是猜出了夫人的身份,觉得提了也没用,夫人要的是市场百花齐放,而不是一家独大。” 长安看眼延古,觉得他是不是不会看人脸色,皇上想听这些? 延古觉得就是,多雨买了刚出锅的炒栗子回来,打开包装让长安捡一颗吃。 长安急的不行,让他看皇上脸色,吃什么吃。 多雨不解,怎么了?吃个栗子而已,顺着延古的目光看过去:“佟中渝。” 明西洛冷笑的看向他:“你也认识?” “回大人,认识,虽然药材的事由盛世商行出面,但各地涉案人员,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属下见过,打过交到。” 明西洛冷笑都不想给了,盛世商行所有的掌柜他都熟悉,对他们的行事风格均有所了解,唯独这个是今年新上来的人,他没有见过。 “这样一个人才,只待在盛世商行委屈了。” 长安一脚踩多雨脚上。 多雨疼的跳起来,栗子险些滚到嗓子里:“你干什么踩我!” 蠢死你算了! 延古看两人一眼继续:“大人,佟中渝出身没什么问题,家里穷,出来的早,以前是跑趟的,做过不少生计,和雅棠殿显得的钟离公子差不多……” 长安要不是知道他们以前便跟着皇上,一定觉得他们是奸细。 延古继续:“后来因为眼尖,会来事一直往上升,三年前做到了掌柜,这两年,独立领了行当,今年将整个南方窑区陶瓷业把控在手里,经手了几批令人惊叹的生意,今年参加了梁都大会。” 明西洛看着项心慈尝了一小口,转头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脸上漾开一抹笑容。 明西洛目光陡寒。 延古察觉道了:“大人,要派人盯着他吗?”就像盯着林无竞。 “不必。”明西洛这辈子都不会再吃馄饨!何况有什么好跟着,这种人一辆车冲出去都能撞死七八个!某些这自己落了自己的身价。 多雨倒抽一口凉气:“你还掐我!有什么不能看的,你不会觉得夫人和那个人有什么吧,夫人跟谁都这样的,跟世子爷身边第几位侍卫也很好。” 长安悔不当初,见皇上看过来,下意识想跪,想到此刻在大街上急忙止住本能动作:“奴……奴才刚刚没看见撞到了多雨大人……” 多雨跟皇上说不疼。 明西洛没发现她跟那么多人关系原来都不错,所以当年是他自作多情? 明西洛骤然甩袖离开。 长安瞪多雨一眼,急忙跟着。 延古也看了多余一眼,前半句说了就说了,加什么后半句,真以为皇上高兴听。 多雨觉得莫名其妙,他说错什么了! 多雨刚要跟上,便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裤脚。 “叔叔,那边那位姐姐叫你。” 多雨回头,便见夫人正对他笑,顺便冲他招招手。 多雨顿时转头看向皇上方向,想让皇上一起,但见皇上已经走远,他又看向夫人。 项心慈让他一个人过来,站在哪里做什么。 多雨想了想,知道自己用处不大,他既不是伺候皇上的也不是保护皇上的,属于添头,还是自己想办法跟来,毫无心里压力的决定过去夫人那边,不给皇上添乱了。 长安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少了人。人呢? 延古推他一下,让他别乱看。 长安不明所以,不会是跑了吧,来也是他,走也是他,幸亏皇上心思不在他们身上,否则他小心他屁股! …… 多雨点了一碗鸡蛋汤,憨厚的坐在夫人身旁,不忘笑着和佟掌柜大招呼。 佟中渝诚惶诚恐,对方品级不高,但是皇上近臣!皇上的!近!臣! 佟中渝身为草民,便要起身行大礼。 项心慈让他起来吃饭:“一会凉了。” 多雨也急忙让他起来:“不用那么讲究,没那么多规矩。”随后转向夫人:“夫人怎么看到属下的?” 项心慈心想那么双阴冷的眼睛看着她,她想当没感觉都难:“乐乐呢,还没从他爷爷那回来。” “回夫人,没有,夫人也知道两位老人家闹的有些……老爷子出去躲清净了。” 项心慈了然,确实烦心。 “夫人可以叫老爷一起吃,老爷也还没吃饭。” “省了,麻烦,吃吧。” 多雨看夫人一眼,心里有些,忍不住道:“夫人,其实……” “你不吃可以回去。” 多雨吃。 佟中渝看着碗里的馄饨,一颗颗数着碗里的葱花,不敢想老爷是谁、老爷子又是谁。 “够吗,不够再来一碗。” 佟中渝诚惶诚恐道:“够,够。”深吸一口气,才重新拿起筷子。 多雨看佟中渝一眼,依旧觉得皇上和长安担心的多余。 佟中渝见多雨大人看自己,立即要放下筷子。 多雨让他吃,慢慢吃,吃好为止,不够还有栗子,馄饨他出银子,不能让夫人出。 另一边,明西洛走了一段路,转身:“多雨呢。” 长安有些懵,这……长安不敢说多雨大人回去了,更不敢说买东西去了,万一皇上问买什么,多雨大人没买回来怎么办,或者皇上说等多雨大人一会一起走,结果没等到多雨大人怎么办。 明西洛见没人说话脸色更加难看:“人呢! 长安吓的一惊。 延古见他如此不争气,恭手:“回大人,多雨被夫人叫去吃馄饨了。” 长安震惊的看着延古!眼睛险些从眼眶里瞪出来,吃……吃馄饨…… 明西洛也没回过神来,一时没听懂延古的意思。 延古认真的重复一遍。 明西洛手抬起来又放下,不知道说什么好:“让他滚回去跪着!”吃什么吃! “是。” 长安觉得延古故意的,绝对故意的,要不然刚才为什么推自己,如果他知道多雨大人去吃馄饨了一定叫多雨大人不要吃,延古统领太坏了! “都站着干什么!等着别人叫你们去吃馄饨!” 不敢,几人急忙跟上。 …… 夜深人静处,长安悄悄拿了披风出来,给多雨大人盖上。 多雨猛的惊醒:“长安啊……”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 长安不得不说,多雨大人心真大,什么时候了,什么地方还睡觉,活该升不了职:“你说你去吃什么馄饨,咱们宣德殿没有馄饨吗。” 多雨再次睁开眼:“馄饨?” 1043三更 长安恨铁不成钢,给他盖好后不管了:“睡吧,馄饨飞了。” 可:“我没吃馄饨……” 长安顿时精神,延古骗人。 “我喝的鸡蛋汤。” 长安觉得他还是走算了:你睡死过去活该,盖头都不该给你! …… 一大早,宣德殿内。 卢虎将最新的消息递上:“皇上,文家背后的是谁?” 明西洛没有说话,站在窗前,看着前方,手里的纸一点点捏碎,眼下残留着昨晚没睡好的青紫,整个人看起来阴沉不善:“项堰私挪户部银两的事填平了吗?” “回皇上,不曾。”项侯爷多年前以项二老爷会注意还清银两在先皇那里压下了这件事,但这件事后来一直没有进展。 明西洛随手将纸放在窗台上:“传项章。”既然给过机会不要,就不要怪被人抓了把柄。 “是。” …… 项章脸色阴沉的从宣德殿回来,一掌拍在桌子上:“让项堰滚过来!” 管事的吓了一跳,侯爷连二老爷都不叫了,定然是出了大事,急忙去叫人。 项堰急急忙忙过来:“大……” 项章二话不说,一巴掌甩在老二脸上。 项堰被打蒙了:“大哥!你这事……” 项章气的呼吸急促:“闭嘴!户部的银子你没有补上!当初你怎么说的,账目还给我看过,你胆子大了,竟然敢跟我弄虚作假!” 项堰一听是这事,顿时萎了,立即跪下来:“大哥,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大哥,你在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补上,大哥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 项章就不懂了:“你差这点银子,你每年在位置上收多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只这一件事被捅了出来,金额不大,我以为你说补上就补上了,原来你跟我耍这点小聪明!” “大哥,大哥,我一时糊涂,大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这次我铁定补上!” 项章扬起手,恨不得再抽他一巴掌。 项堰见状立即将自己的脸凑过去:“大哥您打,您使劲打怎么解气怎么打,大哥您就饶过我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大哥——” 项章叹口气,他怎么不想护着他,可惜……项章一步步做回椅子上:“晚了,皇上亲自过问,贬了你的官。” 项堰不敢置信的抬头:“大哥!” 项章疲惫不堪。 项堰见状立即跪着爬过去:“大哥,大哥,您不能不管我呀,大哥,银子我立即就能还上,您去跟皇上说说,让皇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大哥——” 项章挥开他的手:“你以为我没有说!我老脸都快赔进去了,皇上丝毫没松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项章何尝明白,毫无征兆的皇上突然动了项堰,怎么会? “大哥,您要帮我想想办法啊,我如果没了官职别人怎么想项家。”他们项家如日中天,他们项家是当朝最尊贵的勋贵,怎么能:“大哥,皇上这是打咱们家脸,大哥您一定不能这么退让了。” 项章可气的看着他:“怎么,皇上打你脸,你还敢还手不成!” 项堰眼睛一亮,还手?!他怎么没想到,现在他们项家什么地位,手里有兵权还有实权:“大哥,对,大哥我们……” 项章闻言看着他说,让老二说,但凡老二能说出个花来,这件事他就认了。 但项堰突然闭嘴,他们能做什么,皇上不是先帝,更不是栽德帝,皇上享誉四海,他们嫁祸皇上谋害重臣都没人信,造反也没有理由。 项章看着二弟一点点沉下去的表情,心中何尝不知道他所想,项家如今花团锦簇、荣耀无双,谁见了不礼让三分,就连太子都是他们项家出的,仿佛项家下一刻就能呼风唤雨、改朝换代! 但那也是‘仿佛’,他们项家有兵权皇上没有吗?皇上除了自己的还有九王爷的!论贵,谁有皇上贵,何况还是一位严于律己、为国为民的皇帝,连舆论他们项家都站不住脚,造反更是笑话! 项章更惶恐的是皇上为什么会动项堰,相比于这一点,项堰的官职反而没那么重要。 项堰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大哥,那我……” “皇上格外开恩,留你一丝颜面,一会,你自己去请辞。” “大哥——” “让皇上罢了你的官?” 项堰不懂:“为什么突然——不过是一点银子。”与他以前动过的银子比,这点凤毛麟角! 项章看着项堰。 谷</span>  项堰也看着项章,顿时不确定的坐在地上:“皇上……要动怎么家……” 项章拿不准:“你先辞官,我在探探。” 项堰闻言也不自艾自怜了,顿时起身:“大哥,兹事体大,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 “我知道,还用你说!赶紧滚去辞官!”不是户部银两也是其他银两,对项堰才是关键,只看这是开头还是结束。 “我这就滚,这就滚,大哥你可不能大意!不能大意!”他能倒下,项家绝对不能! 项章在人走后,看向管家:“把世子找来。” “是,侯爷。” …… ——皇上开始行动了,不出来走走。(容度) 项心慈看着手里绣了一角的山水图:“他是觉得本宫傻,还是他傻。”皇上行动了,那是皇上看项家不顺眼,跟容度有什么关系,他看起来一副预测对了的样子做什么。 苗帧娘觉得夫人不傻,夫人最聪明了:“这是草民请的当地最好的绣娘绣的,一共绣三种开篇,这一篇是草民觉得最舒服,夫人觉得效果如何,是不是夫人要的那种。” 项心慈觉得不错,比前两幅针法更好,更能表现画的意境。 “就这幅吧。” “是。” 项心慈打发走帧娘,才看向一脸忧心的秦姑姑:“怕什么。” “夫人……”万一皇上和项家。 “是你能管的事吗?如果不是让他们闹去,最终不过一个你死我活,我哥不是说了吗,让我别多管闲事,好好活着,我等他们都去了,太皇太后,九王爷也去了,好帮乐乐垂帘听政。” 秦姑姑震惊的看着夫人,夫人是不是气糊涂了,说什么呢!夫人舍得世子死还是皇上死:“夫人!” “你家夫人什么都管不了,不要叫了。不如听个曲,安安静静生活。” “夫人!” “娘,我滴娘,您在哪里啊,听曲还是画画?” …… “雅棠殿没有回信。” “回公子,没有。” 容度真有些不懂了,皇上这次动项二爷难道不足以让项家重视,没有人对项心慈施压,还是项心慈真不在乎项家兴衰,觉得她能幸免于难?她若是真那么蠢也不会将自己和莫云翳耍的团团转! …… 柳雪飞五六年没有见过项逐元了,前几年两个各自在外根本不可能碰到,这几年虽然同在都城,但默契的避开了所有可能接触的场合。 明明是共赴终身的人,到头来形同陌路。 柳雪飞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想见他,想不到一辈子的誓言那么可笑,没有必要,她们还是同僚是曾经的友人,就算不再如以前一样,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项逐元从茶楼出来,看到外面的人,想像往常一样上车离开。 柳雪飞急忙道:“项世子!”岁月对他从不苛刻,他几乎还是当初的样子,如果是知道他有一妻一子,她几乎要怀疑现在是不是依旧是七八年前,他们谈婚论嫁时的样子。 项逐元停下来,让马车先行。 柳雪飞不得不说,曾经、现在这个男人都足以让人侧目,就算不爱了,也让人恨不起来。 柳雪飞走过来。 项逐元错开一步,心慈若是知道了,定要闹到天翻地覆,恭手:“柳小姐。” 柳雪飞看着他那一步,她有那么让人避如蛇蝎,不过本来也不是她的男人,避嫌挺好,可对他娘子来说是好,对其她女人则:“我来谢谢你。” “不必。” “没想到是你说了话,江二少才倒的那么快,我以为……”是忠国夫人。 “举手之劳罢了,这种事换做谁都会出手,柳大人还有事吗,如果没有我赶时间。”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避着我,项世子不会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还惦记你吧。” 项逐元笑了:“让柳大人见笑了,但是,我真有事。” 柳雪飞神色也严肃下来:“因为项二叔的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有什么我柳家能帮上忙,我柳家一定……” “多谢柳大人,一些公务而已,既然柳大人没事,项某先行一步。”项逐元说完,告辞离开。 1044四更 柳雪飞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恍惚间怔在原地,本已对他平静的心,有丝畅然:“玄简……”声音低不可闻。 …… 雅棠殿内。 项二夫人攥着手帕不顾形象的掉泪:“夫人,臣妇没有办法才求到您身上,您二伯您是知道的,虽然有点小贪,但一直兢兢业……” “我不知道。” 项二夫人顿了一下,立即找回节奏:“您三哥哥和三姐姐总待您不错吧,您二……” “所以,要我赏三哥、三嫂、三姐,三姐夫点什么?” 项二夫人顿时不顾形象哭了起来:“当年是二伯母对你不好,是二伯母有眼不识泰山,你想怎么样都行,但这次不是开玩笑,我项家……” 项心慈无奈,放下琴本:“二伯母,超过我能力范围了。” “您是忠国夫人啊?” “可我相公已经去了,不当家作主了,现在明帝说了算,要不你送个庶女去试试?” 项二夫人闻言气恼的起身,转身走了。 项心慈继续拿起琴本,细细品读。 芬娘端了香蜜水过来:“二老爷的事没事吧。” 项心慈悠哉异常:“我怎么知道,知道也不管,只等着继承巨额遗产。” 芬娘打了她一下:“说什么呢,五老爷活的好好的。” 项心慈揉揉自己胳膊:“他那点东西我也看不上,还不盼呢,你都打疼我了——” 芬娘将她纤细的小手臂拉过来:“给你吹吹,好不好。” 项心慈觉得还行,这个时候有她在也挺好。 芬娘给她揉着胳膊:“他们到底怎么了,不是好好的,你不能劝劝,万一——” 项心慈想了想道:“对项逐元来说,是必须要羽翼丰满,我说什么都没用,他不能跟明西洛对峙就觉得是输,对明西洛而言,一国之君,兵权必须捏在手里,海上、陆上,也就是天上上不去,他都要掌控在手里,这跟是不是项家挡路没有关系,谁挡路都不行,西北、西南、容家,他几年后定然都会动,是身份使然,没有理由,我现在让项逐元交出兵权,他干嘛?” 芬娘觉得:“不可能。” 所以…… “可项世子完全不用掌握兵权才是?”芬娘疑惑的看着女儿。 是啊,项心慈也觉得不用,以前梁国十几年动荡,项家真正大全在握,就是后来登基的明西洛也不能说与他平分秋色,所以两人后来闹的更僵:“你觉得我哥会放兵权吗,尤其是有我这位红颜祸水在?”嗯? 芬娘瞪她一眼,不给她揉了,疼着吧。 项心慈立即抱着胳膊在榻上打滚:“哎呦,我的胳膊青了,我的胳膊肯定青了——” 项心敏带着帝安公主进来,正巧看到这一幕。 秦姑姑立即收了笑容。 芬娘不动神色退到一旁。 帝安开心的向姥姥跑去。 芬娘不等帝安殿下开口,已经不动声色先开口:“奴婢带殿下去看夫人给殿下准备的小礼物。” “好,好。” 项心慈见没有观众不嚎了,在秦姑姑的搀扶下进来:“问二伯母的事?” 项心敏的思绪还在刚刚的‘姑姑’上,刚才大姐与对方的举动好像十分亲昵,可大姐根本不是会对谁如此和颜悦色的人,但她知道不问不说,急忙回神:“姐,二伯的事……” “没有办法。”让二伯官复原职容易,但是本质是兵权,当初大哥说着上交,不也没有动静。 项心敏便不再说话。 项心慈看她一眼:“不再试试?”她照顾帝安用心,心慈对她也不差。 “大姐自有大姐的考量。” 谷</span>  项心慈看着她,突然道:“我尽量不让事情太糟。” 项心敏顿时诚惶诚恐。 项心慈被她一副雷劈的样子弄的恼羞成怒:“你再看!” 项心敏突然笑了。 项心慈也笑着将她推出去:“跟你相公出去走走,晚上再来接安安。” …… 项承多多少少觉得最近身边的人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虽然不至于表现出来,但各种意思十分微妙。 九王妃与太皇太后的事都没人提了,就等着惊天大事砸在地上听个大响,毕竟忠国夫人猖狂了这么多年。 …… 九王爷听说这件事后,也不避母亲和发妻了,抱着孙子就回来了,儿子终于扬眉吐气,你受那个女儿蛊惑,他当然要回来看看。 结果明西洛一句,‘政事而已不涉及私人恩怨,父皇不会格局如此小吧’。 将格局很小的九王爷再次气走了,太子都没有给思念儿子的父亲摸一下。 九王爷觉得自己格局小、小肚鸡肠、妇人之见,这些大度的人去玩吧! …… ——听说你前几天见了逐兽场打马球的人?如果我在场,不见得比他们打得差,你说呢? 项心慈觉得也是。 秦姑姑咚的一声将杯子放下:“夫人还看那些信做什么!” “无聊吧。”林无竞也不回来,明西洛不给个痛快,除了偶然打理下盛世,不就剩下找人寻开心了。 “夫人觉得无聊可以宣钟离公子过来唱戏。” “容公子唱戏不是一样唱戏。” 那能一样。 …… ——怎么不回信,出来走走而已,你觉得我有其他想法?还是真的要威胁你做什么? 项心慈在想狄路传回的消息,和最近三伯那边的事,四哥的岳丈家牵连到一桩命案里,这么巧吗,她这种不问政事的都觉得没有这么巧。 …… ——生气了。 项心慈在想用柳雪飞的事,只要她不与大哥牵连在一起,项心慈觉得她能力不错,重要的是运气也好。 …… ——出来吗?如果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对不起,心慈。 项心慈今天有些烦,所以给容度回了一封信——着急了。 …… 容度立即从座位上起身,提笔挥洒——对,着急了,因为你。 …… 项心慈不过随意写写,过后就忘,她准别见柳雪飞。 柳雪飞柳大人如忠国夫人对容公子一般,毫不犹豫拒绝了忠国夫人拉拢,她只忠于梁国,而不是个人。 项心慈就不动怒的脾气被柳雪飞气的,要宰了他。 芬娘坐在榻上没安安静静的缝着里衣,顺便看她跳脚,再事不关己的说点风凉话:“有什么好急的,鞋上的宝石都被你震下来了。” 1045五更 项心慈从嫁给梁公旭后谁还没有惹自己如此暴躁过:“她以为她是谁!我看的上她是她福气!什么效忠一国,她当初跟着明西洛的时候也是效忠梁国!” “皇上当时隶属东宫,效忠太子,效忠先帝不就是效忠梁国。” “娘——” “在呢,在呢。” “总之我就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人,我不介意跟她冰释前嫌,她反而还敢说不乐意。” 芬娘不屑的撇嘴。 “你有什么就说,暗地里算什么。” 芬娘很识相:“你让我说的。” 项心慈豪气,她自认自己做的正事:“说。” “项家,退婚;你——嫉妒对方,说对方命不好嫁不出去,是你做的吗,你现在冰释前嫌吗,好大的恩赐。” 项心慈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但我现在是正事,对她难道没有好处。” “人家那叫不为五斗米折腰,像你说的那样有好处就凑过去,多事小人行径。” 项心慈哀怨的看着母亲。 芬娘起身:“我去耳房缝去,怕你咬人——” “娘——” …… 林无竞今天抽空回来一次,他不能不回来,这已经超出海外的事:“夫人,项世子与皇上今天在宣德殿为了杨家的事吵起来了!” 项心慈将手里的账目放下:“喝杯水。” “夫人?” 好,先谈问题也行:“西南杨家?” “对。” “和我三伯有关?” “嗯,夫人让狄大人去做什么。” “搅合一些他们的布局,顺便看看能不能吃下划虫草的海路,但现在看来他们都不想放慢脚步,有些棘手。”顺便将狄路昨天送来的密信给林无竞看看。 林无竞看完,想了想道:“夫人,属下看皇上并不是非要……” “连你也觉得我能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项心慈讽刺一笑。 林无竞想了想肯定道:“至少皇上这里几率很大。” 项心慈叹口气,觉得大哥那里几率不大:“我爹最近如何。” “项五爷没什么影响。” “我大伯呢,没想让大哥来问问我?” “没探出来。” “算了,项逐元也不会来说。” 林无竞看着夫人,总觉得夫人:“夫人,我今天留下来陪你。” “你觉得明西洛能让你多待。” 林无竞哭笑不得,上前拢住她:“觉得夫人好像不高兴,我能为夫人做些什么。” 项心慈觉得确实能做些什么,双手搭上他的肩。 焦耳急忙走进来:“夫人,长安公公在外——” “把他丢鱼塘里!” “是。” 孟瑞勇险些和焦耳撞个正着:“夫人,统领,皇上刚刚问斩了刘大人。” 林无竞神色瞬间一拧,顿时看向夫人,刚打算开口。 项心慈先一步陇上衣服开口:“我知道刘大人是谁。”他大伯的爱将。 “皇上不是这样的人,定然——” “同是梁家人什么让你们觉得明西洛不会杀人。”他以前就是靠杀人放火上来的,在东宫时做的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暗杀、抄家都有他的影子,现在的人们是不是都忘了,还给他包装了个仁帝的名号。 不过相比前几位帝王,他确实算一代明帝,但绝对不是仁帝:“行了,你去看看吧。” “夫人……” “我没事,我有什么事,去吧。” …… ——我承认我心里依然有你。 项心慈躺在摇椅上,左右看了两遍,提笔——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二。 容度又有了精神——你会吗,游湖,去吗? 谷</span>  项心慈嗤之以鼻,容度这些年的风流韵事可以写成书。 ——不去了。 …… 容度看着纸上三个字,瞬间仿佛当年被退婚时一样,如今再次被拒之门外,项心慈! 可气完后可笑的发现,如果他不上赶着,项七小姐根本不理会他。 容度压下心里的苦涩,,随即重新摊开一张纸——莫云翳不愿意做的事,我愿意。 …… 项心慈不解:“莫云翳不愿意做什么?” 秦姑姑没来由听了一耳朵,疑惑:“奴婢不知道?” 项心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容度这个人有意思——正夫不当,喜欢走旁门左道。 …… ——当初是我不想当吗? …… 项心慈咬着鼻头,打气一丝精神——噢,当初计较莫云翳的不是你。 …… 容度想到她和莫云翳,当初如果……计较吗,他怎么可能不计较,那是莫云翳。 ——这次不一样,我又没打算娶你。 …… ——你打算娶我的时候我都没跟你,我现在就会跟你? …… 容度很快发现,跟项心慈来软的也没用,反而能把自己气死。 ——你猜海上在干什么? …… ——不猜。 …… 容度忍下吐血的冲动。 ——真不在乎?毕竟五老爷还在,七小姐可以不在乎,五老爷呢,五老爷的家族荣誉七小姐应该知道,如果令国公府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四处奔波,七小姐,说是不是。 …… ——七小姐说你说的很对。 …… 容度简直:“油盐不进!” 友安看着砸在地上的水壶:“公子……” 容度重新摊开纸——海上四方混战,死伤无数,你四哥也在海上,要不然以为杨家为什么替皇上办事,西南养家投靠了皇上! …… ——为皇上办事,怎么能说投靠,那叫‘效忠’,你想法不好,很危险,不好,不好。 …… 容度险些还没被气死,是自己手贱!但又忍不住笑了,项心慈你想干什么! …… 项心慈在做正经事,特意去官道上截了林无竞。 林无竞见夫人屈尊出来,惊异不已,急忙迎上去:“夫人。” 项心慈半幅刚刚路过赏景的样子:“下衙了?” “是啊,夫人如此有雅兴。”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 项心慈不计较这些,与他身后的人颔首,两人先走了,“海上的事进展到哪一步了?” “还在查,正途上没有消息传出来。” “传出来的查到哪条航路了?” “好像只说有眉目了。” 只是有眉目?“我听说海上已经交过手了。” 林无竞没听说,他在这边儿负责陆上事宜,海上有项世子推荐的文家,可狄路不是说还有另两股势力在:“海上已经交过手了吗? 项心慈看着他的神色,便知他不清楚。如果连海上交手了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项家四少爷的事。 1046六更 “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天天出的事还不够多吗。” 林无竞想想也是,但是夫人是怎么知道海上交过手的,狄路昨天刚来了消息,不可能这么快,所以谁说给夫人听的?如果真的交过手,这样机密的事不可能传出来,项世子吗? “可能是我记错了。”项心慈略过这个话题。 林无竞记在了心上,夜间换岗的时候,特意从宣德殿回来,直接将孟瑞勇叫到跟前:“项世子今天来过?” “大人?没有。” “善奇等人来过。” “没有。” “长安——” “没有,都没有。” “夫人最近跟谁有来往?” “没有啊,连招钟离长禄听戏的次数都少了。”不对:“属下想起来了,好像有人给夫人送了几次信,属下去打听一二?” 林无竞皱眉:“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说。” “属下以为只是正常信件来往……” “夫人最近怎么样。” 孟瑞勇觉得:“很好,还多花了两幅画。” 林无竞想了想:“你不用去打听了,直接去问秦姑姑。” 孟瑞勇惊讶:“秦姑姑?” “去吧。” “是。” …… 秦姑姑被叫起来也没有恼,想了想,没有瞒着他:“是容大人。” 容度!林无竞没想到是他。如果是他说的,那么项世子与文家和容家在海上交手了?他们没道理会打起来才对? 不是,夫人为什么和容度有来往,容度想干什么! 林无竞心觉更累,猛然觉得,就算他现在在夫人和皇上之间劝和,恐怕也没有效果。 …… 林无竞一大早想多打探些什么,却被母亲身边的嬷嬷软硬兼施的叫了回去。 林老夫人早已等在庭院门口心惊胆战的看着儿子,四处看看唯恐别人听见:“无竞啊,你……”可又觉得说不出口。 林无竞拉着娘往里走,没见到父亲便不是皇上和项家的事,母亲接触不到这些:“里面说。” 林老夫人挥退了所有下人,硬着头皮问:“你和忠国夫人是不是有什么?” “娘你听谁胡说的!” 林老夫人闻言顿时松口气:“我就说怎么可能,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就说是假的……无竞你可要注意些,切勿被迷了眼。” 林无竞看着母亲:“娘还没说是谁说的。” “还用谁说,有多少人看到你和忠国夫人一块走了。” 林无竞哭笑不得:“我和忠国夫人哪天不走在一起,娘不要听人乱说。” “你以为我想,我是怕有人故意针对你……” “好了娘,别听人乱说,我还有事,要敢去忙。” 林老夫人一把抓住他:“你有什么好忙的,宝珠山庄不是让你们休息的,我又给你相看了几户人家,你挑一挑——你跑什么,无竞——” 林无竞已经溜了:“娘留着等我回来再看,一定留好了。”人已经走了。 “这孩子,不知道急什么。” …… 乌云散开,淅沥沥的雨已经停了,月亮升了起来,晶莹的露珠从碧绿色的叶子上滚下来,落进泥土里。 巡岗的人换了一岗又一岗,虫鸣声渐渐歇了。 雅棠殿内,秦姑姑打个盹瞬间惊醒,觉得外面吵吵嚷嚷的,便批了衣服出来。 焦耳也正急急忙忙进来:“秦姑姑!” 秦姑姑让她小点声,夫人睡着,来到外间:“怎么了?” 焦耳慌张不已:“宣德殿出事了!” 秦姑姑顿时一惊:“怎么了?” 焦耳也不知道:“宣德殿已经全部戒严,刚刚林统领回来,将雅堂殿里里外外也围住了,秦姑姑不会出事了吧。” 芬娘也穿戴整齐走了出来:“出事了。” 丫鬟婆子也陆陆续续出来,聚到正殿内。 秦姑姑站在芬娘身边,安抚着众人,焦急的等着外面消息。 不一会林统领赶过来:“夫人呢?” 秦姑姑急忙道:“夫人睡着,奴婢刚看过。” 林无竞直接向里面走过。 秦姑姑赶紧跟上。 林无竞掀开夫人帷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才又轻手轻脚的将帷幔放下,留下了伺候的人,带着秦姑姑等人出去:“今晚宣德殿有人行刺,已经尽数斩杀,延古统领他们都在那边,回都城的行程肯定要拖,这两天照顾好夫人,为以防万一,我带人将雅棠殿所有人过一遍。” “好,林统领这几天不回宣德殿了吧。” “不过去了。” 秦姑姑松口气,有领统领在她也放心些:“那就好,那就好。” 另一边。 谷</span>  延古看眼站在雅棠殿后山的皇上,几次欲言又止,外面不安全:“回皇上,夫人没事。” 明西洛一声不吭:“……” “皇上,还是尽快启程回都城的好。” “不必。”区区几个宵小之辈,还要严阵以待!这些人眼看事情败露狗急跳墙罢了。 明西洛确定林无竞布防结束,才转身,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想了想道:“让万象过来助林统领一臂之力。” “是。” 风汲收刀,跟上,又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这里是忠国夫人的住所,皇上出事后第一时间竟然来了这里? 延古看风汲一眼。 风汲立即收回目光,皇上只是担心忠国夫人安全? …… 项心慈刚刚做完早课,便听林无竞汇报了昨晚的事。 项心慈擦手的举动一顿。 林无竞紧接着道:“夫人不用担心,当时属下也在场,看伸手应该是外邦势力,恐怕和线形草之事暴露有关,皇上向对方投毒,估计是报复行为。”夫人不用乱想。 项心慈叹口气,重新慢慢的擦着手:“都死了?” “回夫人,留着也没用。” 项心慈有些没胃口了:“你今天不过去了?”这么早在,最近不常见。 “皇上让我回来留守雅棠殿。”随即苦涩道:“顺便让万象协助。” “我这里没什么事,去看看他那里吧。” “夫人?” “去看看吧。” …… 项心慈任秦姑姑搭理着长发,不可否认,她第一个怀疑的是项逐元,就算最后证明不是,也少不了这个结果。 “夫人,您为什么让林统领走了。”秦姑姑不放心。 “申德不是在吗?再说刺客已经死了,你怕什么。”项心慈选了桃珠发钗,换上水色波纹襦裙:“让焦耳随我出去走走。” “夫人,奴婢配您去。” “不必了,你跟着,谁都知道是本宫出门了。” 秦姑姑不放心,昨天宣德殿刚出了事,万一。 “无碍,出去透透气而已。”心烦,出去走走。 秦姑姑不敢拦着:“是。”可:“宋子宁跟着你。” “不必。” “夫人!” 项心慈浑不在意,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好了,徒留他们闹去:“只是走走而已,宝郡城有皇上在,不会出事。” “夫人,万一……” 项心慈耐心用尽,不再回话。 秦姑姑也没客气,直接告到芬老夫人那里。 芬老夫人听了,叹口气:“她要出去走走就走走,开开眼也好。” “老夫人——” 芬老夫人能有什么办法,无奈的看向秦姑姑:“要人你把人拉回来?” 秦姑姑转过身,生气,她拉的回来吗。 “好了,看我给太子绣的猴子捞月,等他回来就能穿了。” “老夫人,您太纵着小姐了。” …… 费兆行四下看一眼,惊讶的看着不远处的人:“忠国夫人?” 项心慈回头,看到他,站在人群中对他笑,她以为来晚了:“意外?” 何止!费兆行是震惊,甚至忘了上次被夫人调侃的是,惊讶忠国夫人身边竟然没有人,夫人什么的身份怎可不带人!万一出来事…… 费兆行快速分开人群,走过去,皱眉:“林统领等人呢?” 项心慈答非所谓:“出来走走。”项心慈转过头拿起摊位上的小铃铛:“好看吗?” 费兆行焦急不已:“夫人切勿任性妄为。” “多少银子,按费大人的说法,我不能出门了?” “不是,但不应该孤身……” “半文银子。” 项心慈没带银子,让费大人付钱:“费大人对宝郡城治安不放心?”听闻宝郡城为了迎接圣驾,全面清理了城中环境不至于有危险。 费兆行给了三十文银子。 项心慈不解:“你干嘛给怎么多?”不食人间烟火。 两人向前走着。 “纯银的,半文是因为我在。”这里的人少有不认识他。 “哦,看不出来他们对你那么好。” 费兆行不跟她说这些:“夫人还没有说为什么出来?” “出来走走了。” 1047七更 费兆行焦急不已:“夫人觉得像夫人这样的有安全可言,万一出事,夫人就说不出‘信任’宝郡城治安那么简单了!” 项心慈笑笑:“你还没说好不好看。” “下官送夫人回去。” 项心慈没动:“我更有兴趣和你一起走走。” 费兆行脸色通红:“夫人。” “不方便吗?宝郡城你应该很熟才对。” 费兆行神色勉强,压低声音道:“夫人,昨天宝珠山庄刚出了事。” “所以我就不能出门了,如果费大人没有时间,尽管去忙自己的的就好,铃铛谢谢了。”项心慈说完就要走。 费兆行见状,急忙跟上,想起上次,他只是有一些些抵触她便将他赶了下来:“夫人,您等一等。” 项心慈突然回头:“要一起走走吗?”她在人群中,色彩瑰丽。 费兆行愣了一瞬,妥协:“在下却之不恭。” 项心慈转过头:“谢谢。” 费兆行以为她要做什么,避开侍卫游玩、去所有想去的地方,看看民间色彩,体验世人疾苦,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就算是皇子皇女出来无非是做这些。 但她除了一开始要了两个小铃铛,真的只是走走。 忠国夫人一路从城区,走到城外,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理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没有看自己一眼,她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前面走着,身边跟的是谁并不在意,仿佛真如她说的,她只是想出来走一走。 费兆行看着前方,有些不解,她有心事?因为那天一起看戏的人? 费兆行一步一趋地跟在她身后,城边有巡逻的侍卫经过,费兆行犹豫一瞬,并没有将忠国夫人交给他们。 而是一直走到城外,看着她站在不远处,清风送来淡淡清香,她的衣裙毫不遮掩的在阳光下与波光凌凌的水色争人眼眸。 费兆行突然觉得,她就是出来走走,似乎也不曾遮掩她的颜色,她是没想过自己多好看,还是不屑于谁能对她做什么? “在家族兴衰与个人存亡前,你会选择什么?” 费兆行回神,发现她停在不远处眺望远方山色,一帧便是一副山水春色。 费兆行仔细想了想了:“家族吧。”他的父兄祖辈都不会为了个人得失抛却家族,家族兴盛超过个人得失。 项心慈望着远方,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秋水一色:“宝珠的景色真美。” 费兆行看向她,是以为最近皇上和项家的事?“如果是夫人,怎么选……” “不知道,随便吧。”她只是在想大哥怎么选,她自己有什么好选的,好像能选择一样。 “……”费兆行疑惑,莫非自己想多了?夫人并不想探讨如此复杂的问题:“夫人……有心事。” 项心慈从袖子上摘下一颗绿宝石,在手中垫垫重量,俏皮的向水面扔去,击起一串串涟漪:“看——” 费兆行立即看过去,跟着她一起笑了,宝石,哎,能博她一笑,他怎么知道宝石不觉得值得。 费兆行看着水面上的波纹一点点归于平静,以为夫人不会回答上一个问题时。 项心慈突然道:“有吧。”纷纷杂杂,总觉得到最后可能有什么变化,其实都没有,他们还是会走到以前的老路,重复那个结局:“谁没有点心事。” 费兆行皱眉,隐约不喜她心事重重的的样子,她不该有烦心事。 最金贵的人就该被养在最名贵的城墙内,忧心珠宝玉器,高高在上,不食肉糜:“会过去的。” “……”项心慈转头看着他,站在阳光下,眸光比阳光还耀眼。 费兆行慢慢离开视线。 项心慈笑了,笑的明媚自然:“你真有意思。” 费兆行第一次被人定性这几个字,也忍不住笑了,他什么有意思、哪里有意思,很没意思才对,但她高兴,似乎自己也可以很有意思。 费兆行忽然转过头,对上她漂亮的惊人的视线:“夫人对任何人说话都如此随意吗?” 项心慈想想,因为对方陪了她这么久,实话实说:“也不是,最少要看着顺眼。” 所以他费兆行看着还算‘顺眼’,费兆行无奈失笑,但又察觉不对,急忙收回笑容:“夫人……如果只是想找人打发时间,夫人恐怕找错了人。” “如果不止打发时间呢?” “……” 项心慈看他傻愣愣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如果你不是总这么端着,我可能对你不是很感兴趣,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让人忍不住想逗两下。” 费兆行嘴角动了动,最终又移开目光:“夫人,要不要去前面走走,前面是宝俊城有名的……”后面的话他没说,觉得不太合适。 “姻缘树?” “夫人知道?” 项心慈向前走着:“梁都城有一座福寿桥,因为以前皇上每天从那座桥上经过,后来明大人成了明帝,有好事者便将那座桥当做福寿桥,祭拜,祈求好运,不到半年时间,那座桥挂满了红绸,也成了一个传说,仿佛积福已久。”可也不过都只是期许罢了。 费兆行尽量自己从她远眺的眼眸间回神,对那座桥还有印象:“百姓寄托的东西往往是最朴实的。”而他们想要的东西,往往都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项心慈没想到他会想到那些,好吧,百姓。 费兆行看着眼前几人抱的大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先帝,想到先帝便不得不联想起他身边的人。 她与先帝天作之合,情深意重,先帝死后也为她铺平了道路,即便项家真的……恐怕也伤不到她分毫。 风吹动树上的红绸,亦有人为女子祈祷姻缘。 “夫人小心!”费兆行突然抓过夫人的胳膊,快速将人甩到一边。 项心慈一惊紧紧抓住费兆行的衣服,才没有被费兆行甩出去,但因为没有依托物,还是被甩的头昏眼花。 费兆行急忙查看:“夫人没事吧。”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没有看见,冲撞了贵人,贵人勿见怪,孩子还小。”妇人紧紧抱住自家孩子。 1048八更 小孩子怯生生的:“我……看她好看,只想摸她一下,不小心绊倒了……对不起姐姐。” 妇人急忙捂住孩子嘴:“对不起贵人,对不起贵人——” 项心慈脸色难看的看着费兆行,她哪次被保护不是被保护的好好的,最不济也是在臂弯里、挡在身后,还从来没被甩得如此狼狈过,胳膊险些被甩断了。 如果不是自己抓的及时,她就被甩出去了,还不如被小孩子撞一下。 费兆行也察觉出不妥,他刚刚似乎太用力了,旁边就是水塘,她若是真被自己扔出去,但他那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夫人,您没事吧?” 项心慈捂着胳膊,甩开他的手。 费兆行急忙查看,手抓住她肩膀防止脱臼:“哪里疼……” 妇人见状悄悄的抱着儿子,走了。 项心慈看见了没有追究:“哪里都疼,你是不是想害我。” 费兆行不是没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他当时太着急:“对不起……下官……” 项心慈哭笑不得。 费兆行焦急的活动者夫人的手臂,前后左后活动,疏通经络。 “好了。”项心慈揉着手臂:“没事了。” 费兆行不放心,他刚才……费兆行无法想象,那是他做出来的事,怎么就甩人了。 费兆行想帮忙再看看,才察觉到是夫人的手臂,柔软的触感还在指尖,最终收回手。 项心慈被他傻笑了。 费兆行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在红绸微荡的姻缘属下,略显狼狈的笑着。 “那是费大人吧。” “费大人身边是谁?” 费兆行闻言,立即沉下来脸,快速拉着她向不远处租赁马车去走去,二话不说带着她上去,他被人看到没什么,她不行。 “胳膊——” 费兆行急忙后退:“对不起。” 项心慈无奈:“胳膊都快被你拽飞了。” “刚才……” 项心慈又疼,又忍不住想笑:“知道,你逼不得已。”心情因为起步的马车跟着好起来。 “我……” “都说了没事。” 费兆行看眼她手臂,移开目光,掀开窗帘向外看一眼。 项心慈看着他,狭窄到马车内君子如玉,身形修长,其实她对他确实有不良企图,在他带马而上毫不犹豫迎上林无竞时,仿佛一把打磨到极致的兵器,流入人间,镇妖缉邪! 费兆行放下窗帘,转头。 项心慈突然上前,抓住他衣袖,唇擦过他耳畔。 费兆行愣了一下,瞬间起身。 项心慈向后倒去,抽了一口凉气。 费兆行立即去抚,又松开手。 项心慈也松开了他:“哎,果然没好事。” 费兆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她,突然转身,掀开帘子,直接从行驶的那车上跳了下去。 项心慈捶捶胳膊,掀开车窗,眼睛亮晶晶的歪头看着他。 费兆行本是一气之下转身就走,再不与之有瓜葛,可看到她孤零零地坐在车上,刚刚走了一路,不得不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只是走在车边,却不看车窗一眼。 项心慈趴在窗口:“生气了?” “……” 项心慈伸出手腕,纤细洁白的手腕上,还有他抓的两到红痕,但更显眼的事她挂在手腕上的两枚小小的穿了红绳的银质铃铛:“好看吗?” 费兆行依旧没回头。 “给你道歉。” 费兆行没说话,他刚才竟有一瞬犹豫,没有直接推开她。费兆行从没想过,他也是以貌取人的人,相对于刚刚那一瞬的震惊,他更惊讶于认清自己的人品。 何况迟来的道歉,费兆行已经不需要了。 “让你亲回来了?” “下官送夫人回去!” 真生气了!真生气就走了!费兆行年轻时真好说话:“不用,我下次出来还能找你吗?” “不能!” 项心慈眨眨眼,难过的看着他。 费兆行看都不看她,忽略的身边经过的一行侍卫。 项心慈转到另一边窗口:“等一下大人。”项心慈亮出手里大宫女的腰牌:“这位大人,我迷路了。” 侍卫看到对方手里的腰牌,立即恭手:“姑姑。” “麻烦你们了,贵人还等着要我寻的东西。” “姑姑请。” “稍等我跟人说一声。”项心慈又转过来:“不用担心,我有人跟着了。” 费兆行竟没发现有侍卫。 项心慈看着他笑了:“明天见。” 费兆行转身便走。 项心慈看着她走远,才让马夫开车,心情突然不错。 …… 费兆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又坐起,有些焦躁。反复几次后,脑海中都是车厢里她拉过他的一幕。 …… “夫人,您可回来了,宣德殿那边……” “皇上去了?”项心慈拆下手上的朱钗。 秦姑姑急忙接手:“呸呸呸,夫人您……”秦姑姑急忙让人下去:“是风灵小姐落入了湖中。” “那就不用说了,什么时候世子和皇上……再跟本宫说。” 秦姑姑捏着手里的簪子,急忙追上去,为夫人接衣服沐浴:“夫人,这也是大事,风灵小姐被人推为皇上争风吃醋的两位小姐推下去的。” 项心慈落下最后一层舒服,雪白的肌肤浸入温泉水中,闭上眼,毫无兴趣。 秦姑姑拿了玉飘,往夫人肩上淋着水:“太皇天后亲自去看了,听说是皇上授意的。” 项心慈闭着眼靠在玉枕上:“他昨晚受的惊吓平复了?” 秦姑姑听出了几分讽刺:“夫人吃味了。” “那也要真是他授意的再说,有些累,让梅姑姑过来给本宫捶捶腿。” 秦姑姑将水中的玉石台升起来:“奴婢来吧,夫人这是去哪了,走了这么多路。” “就是出去走走。” 秦姑姑笑着,若是让皇上知道夫人吃味,皇上病都能好三分。 “容度来信了吗?” “来了。”哪天不来。 “狄路呢。” “狄大人不曾。” “那四哥便没有危险。” “什么?” “没什么,大点劲儿。” “是,是。” 项心慈突然想起来:“风灵?是风汲的姐姐?妹妹?” 秦姑姑见夫人问起,笑了:“是风将军的姐姐。” “有段时间没见到风将军了。” 秦姑姑想起林统领和自家世子屡次三番告知对方夫人身份的事没说话。 “你刚才说了这么多风家小姐,就想说她掉到水里,太皇天后去看她了?” 秦姑姑捏腿的动作都抑扬顿挫几分:“不是,风小姐不是掉水里了,很多侍卫看到了,施救的也是当时在职御林军,都等着皇上为了安抚西北方,封风小姐为妃呢,风小姐这一摔可是给她摔了锦绣前程,多少人懊悔摔进去的不是自己。” “……” 秦姑姑推推夫人,担心夫人睡着了:“夫人,封妃……” “皇上说了吗?” 那倒没有,但那么多人看着,总要对风家女子清白有所交代,又是因为皇上之事起了争执。 …… 翌日谁也没料到,皇上将西北候之女指给了西南杨家,两股势力结亲,几乎囊括南方所有军力。 项章紧急叫儿子和五弟回来,皇上这是对三弟形成围剿之势。 项承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只是两家联姻而已,三弟本就不掌军权。” 项堰水上浇油:“但皇上绝对有那种现已,你问问玄简是不是那样!玄简你说!” 项逐元神色如常,不想说话。 项章总心有不安,想探探忠国夫人口风,又……“到底什么时候回都城!”夏天都要过完了。 “皇上没下令,怎么走。” 项章焦急的走来走去,总觉得不安。 项承不接话,他的处境因为心慈不好说话,他想说要不然项家交出兵权试试,又怕没有顾忌的后果是项家分崩离析的更快。 项章在项西南的事,老三不掌兵权,但他有私兵,当初与玄简在西南合谋势力并不小,皇上整合私兵时当时绕过了项家,本以为…… 先这看来,帝王术到底是帝王术,只是项家向来安分守己,莫非是为了太子登基扫清外戚? 1049九更 可……也没多少人知道他们是外戚,总不能是皇上想扶正忠国夫人!? 项章急忙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皇上不要名声了! 项逐元起身:“父亲如果没事,孩儿先去忙了。” “这里又不是都城,你天天忙什么。” “一些琐事。” “你天天比我都忙,走走。” “孩儿告退。几位叔叔告辞。” …… “夫人,狄大人的信。” 项心慈接过来,看了一眼,松口气,大哥将四哥带回来了,但海上局面现在更为混乱,狄路的人填进去就真是填进去了。 项心慈将信填入香炉,看着信烧干净,叹口气,闹的真热闹,没撑死他们。 秦姑姑又拿了一封信:“夫人,容……” “直接烧了吧。”她又不是没有解闷的人,项心慈从繁杂的琐事中回神,嘴角漏出一抹笑:“出去走走。” “夫……” …… “今天,忠国夫人带着众女眷游湖了,咱们宝郡城所有画舫的船都去了,那场面,十分壮观。” “是吗,在岸边看的见吗?” “听说忠国夫人倾国倾城。” “要不你去湖边看看,能不能看见。” “小心头上乌沙,不过忠国夫人多好看我不知道,但我前几日和费大人去戏楼办差,见到一位女子,长的那是……不好形容,让费大人给你们形容一二,费大人…… ” “没看见。” “我说你有没有意思,你不看女子看什么。” 费兆行看向他们:“都忙完了。”她去游湖了,所以她的话一直只是说说。 众人见状,顿时互看一眼,各回各位。 费兆行垂下头,继续手里的公务,内心自嘲一笑,从来只是他想多了,她若有那种想法,她身边的人少吗,差他一个。 …… 费兆行下衙回家,走在街上,路过她买铃铛的摊位,看了一眼,又冷漠的走开,觉得自己这些天的纠结十分可笑。忠国夫人不愧是与先帝生活在一起的人,谁又是等闲之辈。 “费大人不买一对,小娘子看着挺喜欢,我这里还有其它款式的铃铛。” “不必了。” 费兆行打开门锁,推开院门,猛然一惊,瞬间向门外看去,才又看向院中的人:“你不是在游湖?” 项心慈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去游湖了?再说游完湖自然就过来了,和她们游太没意思了,”项心慈一步步走过来:“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我们出去走走。” 费兆行后退一步:“夫人,我想你找错人了!” 项心慈叹口气,停下脚步看着他。 费兆行没有回避的看着她:“夫人解闷的方式有很多,费某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更不可能是其中一个!” “那你是其中两个?” “希望夫人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不是说好的?” “夫人是不是不识数,是昨天。” “我昨天有事,今天不行了?” “夫人,请离开!” 项心慈无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人。” “在下不是夫人取乐的目标。” 项心慈见他不是开玩笑,所以才没意思,想换个环境出来走走,对方不太愿意,向门口的方向走去:“要不?你给我说一个可以的人。” “夫人!” “开玩笑。”项心慈挥挥手,向外走去。项心慈没有为难他,他不愿意,换一个好了。 项心慈替他关上门。 费兆行看着空下来的院子,想到她一个人一直走到郊外的那天,本该松口气,却成了不安,费兆行转身追了出去,宝郡城的治安是好,可那人是忠国夫人。 费兆行刚出门便看到她站在隔壁的宅子旁似乎想敲门。 费兆行内心一股无名火起,他旁边是同僚宅院,她要刚什么! 项心慈上前一步。 费兆行立即冲上去拉住他:“你做什么!” 项心慈茫然:“干什么?他家门匾是梁公旭的题字。” 费兆行没注意过,先帝并不是书画名家,尴尬的放开她手臂:“是吗。”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费兆行脸上闪过一抹狼狈。 项心慈没有为难他:“要一起走走?” 费兆行又不愿意,但更不想看她一个人在这里站着,这里不适合她:“夫人你怎么出来的,禁卫军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您懂吗,何况夫人总出来,对夫人名声不好,雅棠殿有多少侍卫,你以为没人知道您出去了,说不准正在四处找您,就算你身边的人可以不闻不问,万一别人撞见……” 项心慈转身,往巷子外走。 费兆行立即追出去:“夫人……” “你不想去就算了,现在可以回去。” 费兆行见她不高兴,剩下的话无奈咽了回去,他说的是事实:“夫人,夫人——” 费兆行见她脚步未停,只能追上去。 “不是不来吗?” 费兆行干脆不说话。 项心慈见他学聪明了,才笑了笑:“吃饭了吗?” 费兆行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像一个提线木偶,也不理她。 项心慈停在茶楼前:“去吃点东西?”隐约听着里面传来的二胡声:“再听个曲。” “宫里什么曲没有。” 项心慈走了进去。 费兆行左右看看,也跟了进去。 1050十更 茶楼内人声鼎沸,这座城市似乎到了傍晚时候人格外闲散,无乱是戏楼还是茶楼都好像聚满了人。 茶楼左边一脚的小小圆台上,少女的琵琶声如泣如诉,诉说着道不尽的凄凉。命运的悲苦。 “来电喜庆的!” “就是,听多了晦气,换个喜庆的!” 项心慈听了一会。 费兆行拉开椅子 项心慈坐了下来。 小二立即跑了过来:“客官来点什么,人太多了,招呼不周。”顺便不忘喊一嗓子:“一会就换了,难得听点别样风情是不是!” “是什么!赶紧换了,以后想不想我们来吃了。” 小二陪着笑,问着客官要什么。 项心慈没说话,听着看台上的琴音。 费兆行道:“一壶茶。”又想了想:“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色。” “面条,我们这里炸酱面、浇头面当属一绝,还有烙饼、盒子……” 费兆行不等他说完:“先来一壶茶。” “好嘞。” 项心慈看着台上的人,对方的琵琶造诣听着不像乡野学的调子,而且刚刚她进来时,她却慢了一个节拍,不像不熟悉的样子。 费兆行看她一眼,想起忠国夫人喜欢听乐看戏,先皇重病时也不曾停了宫里的演出,看来不假。 费兆行却听不出来有何不一样,什么弦乐宫曲没有听说,世俗俚曲也如此感兴趣。 “前不久就在重阳西楼,那位江二公子现在被押送回梁都城,就等问斩了。” “哎,官场放什么女子,容易出事,男女待在一块儿能有什么好事。” 项心慈看过去,开口道:“你走出门儿还容易出事儿,以后不要出来了。” “你怎么说话呢——”对方骤然看清说话的人是如此美人儿,立即收敛兴师问罪的的嘴脸,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怎么,小美人也打算走走仕途?” “小美人,你走仕途的方式可能不知科考一条途径。” “不会说话了吧,应该是科举后才是补补关卡。” 费兆行拍案而起:“放肆!”就要动手。 项心慈拨开他一点儿,她挡住他说话:“我本身就是官,所以你们觉得不是对方品性问题,而是男女官制的问题?” 官?!说话的人互相看一眼,江侯府二公子都被问斩了,而且还有一个罪行叫‘辱没朝廷命官’顿时底气变弱,那可是官家。 “等下,这人……好像费大人?” 另一桌的人急忙起身:“什么好像,就是费大人!见过费大人。” 很多人看了过来:“青天大老爷。” 出言不敬的人急忙跪下来:“费大人赎罪,草民等有眼无珠冲撞了费大人。也冲上了这位女官人,请费大人和女官人莫要怪罪。” 项心慈瞬间看向台上的人,刚才那两人在这些人叫破费兆行的身份时琴弦略有波动。 项心慈看着看台,突然道:“你认识台上的人?” 费兆行正在处理这边的事,听到她无边际的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台上的琵琶声还在继续,已经流畅自然下来。 费兆行确定:“不认识。” 项心慈疑惑:“但他们好像认识你,刚刚提到你,琴音都乱了。” 费兆行半信半疑,再次看过去。 “你怀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怀疑我的耳朵。” “我去看看。”费兆行靠近。 突然间,台上人闻言一跃而起,琵琶后一把长刀向费兆行急速刺去。 费兆行顿时迎上。 周围一片尖叫声,你推我搡。 项心慈站在中间没动,她就说有问题。 后面的瞎眼秦师见琵琶女未能一击未能得手,反而陷入纠缠,瞬间睁开满是眼白的眼睛,拔下琴弦,向项心慈而来! “夫人!” 项心慈何其无辜,见状,目光冷淡,快速扯下头上的簪子,按动上面的机关。 数以百计细如毛发的银针如弹射而出,淬了毒的冰凉的银针告诉运转下仿若刺破空气发出刺眼的光芒。 银针瞬间没入老者身体。穿透而出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老者毫无反应般,向前冲了两步,铁弦即将划破项心慈脖颈时,老者倒了下去。 费兆行心惊胆战的冲了过来,项心慈依旧毫发无伤的站在那里。 费兆行没来得及感慨,快速迎上后面的攻击。 “师父!” 琵琶女提到就砍。 项心慈用发钗重新将头发挽起来,发生上次的事后,她出门怎么可能没有自保手段,她还往脖颈上抹了一圈毒,哎,出门在外不容易。 项心慈挽发间。 费兆行手里的软剑割破了琵琶女的脖子。 寻城的护卫冲了进来。 散乱的大厅里桌椅散了一地,空无一人。 掌柜的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丝毫不敢出来跟挽发的女子要赔偿银子,见守城捕快进来,动手的人已经死绝,急忙向费大人冲去:“大人啊,小店小本经营……” 费兆行急忙向心慈走去:“一会说。”再次将项心慈护在身后,现在与刚刚不同,很多人参与过山庄护卫工作弄不好便有人认识她。 项心慈被他挡得莫名其妙。 费兆行未让她动:“让人认出来。” 项心慈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却没有动:“被人认出来就被认出来,我又没做什么事。” 费兆行被抢白的哑口无言。他做了能吗,他多此一举。 “刚才的人你认识。” “不认识,人皮面具撕下来应该就认识了。” “大人。” “将人带回去。” 几位捕快下意识想往后看一眼。 “让你们将人抬回去!” “是。” 项心慈笑着。 费兆行见状,觉得不该拦他,他为什么要将她挡起来,他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算被人认出来,刚好约束忠国夫人所作所为。 “费大人,这些人怎么处理。”皇上和太皇太后、忠国夫人都在宝珠山庄,任何一件案子都是大案,更何况动了刀:“大人。” 项心慈的手握住了他腰侧玉佩。 费兆行心一颤,面上纹丝不动:“我去上面交差,应该是冲着我来的,以防万一,再查一下。” “是——” 1051十一更 “大人——” 费兆行刚要拿开她的手,顿时停下。 项心慈看着在他手里的手? 费兆行急忙松开:“跟她无关,我说两句话就来。” “是。” 费兆行转身:“夫人,你先回去。” “心慈。”项心慈眨着眼睛,她叫心慈。 费兆行看着她的样子,她刚才杀了人她知道吗?而且死的那样……惨,她不害怕,还…… 但幸好她有自保手段,刚才:“你先回去。”他一直觉得她弱不禁风,一开始就是自己错觉! “需要帮忙吗?” “还没到那个地步。” “哦。刚才你的玉佩卷起来了,我只是帮你捋一下。” 费兆行耳朵微红,顿时腰间的玉佩,塞入她手中。 项心慈哭笑不得,她没有要他玉佩的意思。 “你先走。” “那我我明天还你。” …… 宣德殿内,项心慈把玩着手里的铃铛。 秦姑姑接到了,喜笑颜开:“夫人很高兴。” 项心慈想到莫名得来的玉佩:“还行。”其实仔细想想没什么高兴的,只是相比于家里闹腾,那边没什么意思,也变得很有意思。 秦姑姑哄道:“夫人,是什么事还行。”手腕上的铃铛戴了两天了。 项心慈看她一眼。 秦姑姑立即闭嘴,但又想起来:“善奇来看夫人,夫人不在,便走了。” 项心慈的好心情彻底没了:“我让焦迎传的是大哥,他就让善奇打发本宫。” 秦姑姑急忙道:“夫人稍安勿躁,世子忙着,奴婢听说连侯爷最近也见不到世子。” 项心慈冷哼一声:“我还不如侯爷。” “娘。”甜甜的声音响起。 项心慈也笑了:“安安。”顺便脱了外面的外衫,即便没有血迹也在外面沾染了灰尘。 安安扑入母亲怀里。 芬老夫人带着人随后走过来:“怎么这两天总是出去?”这里有什么不能打发时间的?“你一个人多不安全,安安找你很久了。” 项心慈没敢抱起她,她身上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安安碰不得:“安安找娘做什么?” 帝安仰头:“安安学会了跳花绳,想跳给娘和弟弟看。” “娘能看,但你弟弟够呛,娘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不过跳花绳之前先跟娘亲泡泡温泉好不好。” 帝安顿时跳起来:“好啊,好啊,安安最喜欢和娘泡温泉。” 项心慈牵住女儿:“娘跟我一起去。” “承蒙夫人看得起。” “那是自然。” 秦姑姑笑着:“说夫人胖,夫人就喘上了。” …… 项心慈向不远处的费兆行招招手。 费兆行看到她笑了,最近她经常出来,他再抵触,现在也习惯了,赶紧走过去:“就不怕被人认出来。”她知道她自己在人群中多显眼吗? 费兆行把她往偏僻的胡同里带:“又是一个人,最不济让秦姑姑跟上你。” “你怎么知道她们没有跟着我。” 费兆行四下看看,他没看见。 项心慈笑了,真好骗。 费兆行哭笑不得:“就不能严肃点。” “我每次都很严肃,你就是不怎么信我。” “我还不够信你。” 项心慈靠在墙上看着他:“那为什么把我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带。” “我……”费兆行发现这里确实很少人来:“只是……” “那天的事怎么样了?一直没听你说。” 费兆行看眼胡同口不断有人走过,松口气,:“家里的一些陈年旧怨。” “你们这样的人家不是都标榜悬壶济世,还有仇人。” “又不是行医,你也可以理解成某些人顽固不化,就选是行医也会有仇人。” “对,总有人冥顽不灵,教化都没有用。这样,我也是为民除害,若是错杀了好人,我也会良心不安。” 你会良心不安。 “你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疑惑?” “我……” 项心慈的手放在他肩上。 费兆行惊慌的急忙将她手拿下来。 项心慈又调皮的放下去,点起脚吻上他。 延古惊愕的睁大眼睛,刚想说什么,立即转身想将不远处的皇上带走,没想到一下撞在皇上身上:“皇……明大人……” 明西洛险些捏碎延古的肩膀,瞬间将人挥开。 延古神色痛苦不堪,但一声未吭,皇上现在定不好受,皇上查到夫人最短时间没有在雅棠殿,特意跟出来看看,想不到。 费兆行浑然未觉,但还知道场合不合适,急忙拉下她的手,却不是以往般生气:“你又来。” “是你带我过来的。” 明西洛看着她笑,眼里顿时如蒙了易一层血雾,要将所有见到的人碎尸万段! 长安买了糕点回来,见状,瞬间把糕点丢在地上冲过去,胆战心惊,见到胡同里靠的极近的两个人,五雷轰顶,怎么会这样,夫人最近不都是…… 费兆行也笑了。 项心慈看着看着,再次点起脚尖,在他脸侧落下一吻。 明西洛顿时吐口一口血。 “明大人……”太医太医,急忙将人扶住,长安想起这里不是宣德殿,根本没有太医:“马车——” 延古焦急地要去背皇上。 明西洛咽下口里的腥甜,脸色阴沉如霜:“喊什么!朕……没事……” 延古看着站着都困难的人:“大人,属下去把人追回来,既然大人喜欢,何惧那么多。” “回来!”明西洛目光冰寒,费兆行、项心慈,才短短几天,他以为是佟掌柜,或者是那个风汲,哈哈,是他小看她了,竟然没有一点儿两人的消息漏出来,这两个人竟然…… 费兆行已经待着项心慈离开。 明西洛前方空荡荡的胡同,目光阴鸷,可笑,心慈跑出来私会他……呵呵…… 真该让项逐元过来看看,好好看看,他送到雅堂店的人,他亲爱的妹妹不屑一顾,转身找了自己更喜欢的,他高不高兴,满不满意! 明西洛脑海里回想起刚才的一幕,简直要炸了一样。他费了这么多功夫,还要应付她那个难缠的哥哥,她都做了什么! 她不是爱项逐元!这就是她对项逐元廉价的爱! “明大人……明大人……” “皇上……”您…… 明西洛说话都困难,呼吸都在痛:“回山庄。”随即咬牙切齿:“宣——费兆行觐见,立刻,马上!” “是。”延古说完上前去扶皇上。 明西洛见他还来扶自己,气的瞬间甩开他的手:“现在就去宣他。” “是,是。” “回来!”明西洛吞下口中的血:“去府衙宣他!”跑那里去干什么,唯恐别人不知道! “是。” 明西洛撑着长安的手站起,却觉得浑身无力。 不远处,人来人往的街头,项承出来买些东西,看到不远处的人,觉得有些眼熟,再看一眼后,便匆匆赶过去:“皇……明大人……” 明西洛抬头。 项承乍然看到皇上的脸色,惊慌不已,皇上怎么了,急忙上前去扶:“皇上!” 明西洛看他一眼,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项承不明所以:“皇上,您怎么了……”这要赶紧回宫才是,长安怎么不动。 明西洛真想提醒他,让他往前面走一走、看一看,说不定有惊喜等着他。 项承想到项家与皇上最近的,但……他觉得:“皇上……” 明西洛抽出自己手臂,对长安道:“回宫。”项承能干什么,项承但凡有一点用,心慈也不是现在这样子。 空留所谓溺爱的人而已,连同项逐元每一个好东西! …… 宣德殿外。太医背着药箱在殿前候着,费兆行也在外面候着。 明西洛和长安回来的略晚,刚刚到。 明西洛看也没有看费兆行直接走了进去。 长安看眼傻跪着的太医:“还不快进去?”也没看费兆行一眼,堂堂费家长子,定力呢,狐狸精的招数能上当,他们皇上当初也没有见几次……反正就该有文人雅士该有的样子!仕途就那样了,等着被调任吧! 太医急忙进去。 钱太医整完脉慢慢的整理着手里的小匣子,不时看长安公公一眼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长安公公头大,你看我干什么?皇上到底有没有事? 钱太医不敢说,皇上好像是郁结之症,但皇上身为九五之尊有什么郁结之症。 “钱太医,您倒是说话呀,杂家快急死了。” 明西洛现在觉得已经好多了吗,人也精神了些,能有什么事,还能被本就……有准备的事气死:“有什么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钱太医立即跪下:“皇上似乎是郁结之症,皇上您以后还需理气顺心,勿再动怒,否则会伤及内里形成顽疾。” 1052十二更 长安顿时不敢说话了。 钱太医见大殿里一阵沉默,冷汗直冒:皇上还真有郁结之事? 明西洛放下水杯:“下去吧,如果王爷和太皇太后问起,什么都不要说。” 钱太医诚惶诚恐:“是,是。”急忙走了。 明西洛静了好一会,似乎才想起外面的人来:“他还在外面跪着。” 长安小心翼翼:“回皇上,是。” “她呢?” 长安立即会意,是问项七小姐:“应该……在重阳戏楼。” 明西洛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楼里的头牌唱的一定不错。” 长安不敢接话。 “让他跪着吧。” “……” 明西洛觉得眼前一片灰暗,项逐元!“你觉得项世子比朕……好在哪里?” 长安扑通一声跪下来。 明西洛觉得十分可笑,怎么能不可笑,事情是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却又见不得她身边有任何人,既然见不得:“让他回去……” “是。” 长安刚要离开,便听皇上道。“晚些时候,她回来了,让他过来。” 长安惶恐:“是。” …… “皇上来了。” 雅棠殿内惊了一下,顿时准备迎驾,皇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她们这里,怎么突然过来了。 秦姑姑闻言,急忙整理整理衣冠出去去迎。 明西洛已经走了出来,一身深紫色高腰长袍,衬的他瘦了不少,但精神尚可。 “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西洛看都没有看她,径自走了进去。 项心慈刚洗了发,正在熏炉前烘干,看到他进来只是看了他一眼,秋波流转的目光不为任何人停留,继续烘着自己的头发。 秦姑姑发现自己被皇上挡在外面挤不进来。 明西洛站在原地,看着她,仿佛很久没见,又仿佛沧田一瞬,陌生又熟悉,这些日子,她完全没想过他,没想过两人和好如初吗! 还是说有了新人,已经想不起他是谁了,毕竟能陪她玩穷困书生的人有很多。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朕有话跟你说。” 他瘦了,这个颜色很适合他,今天穿的很好看,是啊,多好看。项心慈侧对着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参见皇上。” “还用朕说平身吗?” 确实没必要。 明西洛向前几步。 秦姑姑想趁机挤进来,被长安拦在外面:哪里都有人。 秦姑姑更无奈:我不是帮忙起个润滑作用,怕两人闹起来。 长安想想也是,皇上已经很克制了,夫人那些事,哎。 明西洛看着她散落的长发,曾经它们被迫剪短过,如今再次长长了,依旧那么好看耀眼,但她身上哪一处不耀眼? 明西洛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不想弱了气场,干脆不跟她拐弯抹角,负手站在她面前,仿若没有情绪:“今天有人看到你和费大人在街上告到了朕这里。” 项心慈向前几步,拿过屏风上的毛巾,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 毛巾从明西洛身侧经过,留下丝丝香气:“你知道这影响多不好。” “走走而已,如果皇上觉得不好看,可以帮我把他调到禁卫军。” 明西洛瞬间握紧手,盯着她:“你是太子的生母!” 项心慈看向他,一双眼睛略显疲惫的看着他:“我会觉得你在不高兴。”、 “……” “可明明我们已经分开了,你知道我的,身边一直有人,你将林无竞调走,我总要调个人过来,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你是太子生母!” “你想不是吗?但你应该说过,孩子永远是我的,所以你是要撤了他太子之位?” “简直荒谬!为了一个费兆行,你要夺了梁轩盛太子之位,没了太子之位,你觉得他将来不会恨你!”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又不是没把他从我身边抱走,当初你也抱着不给我孩子的准备,我跟你争了吗?” “项心慈!你该知道我什么意思,难道为了一个男人?连太子的未来也不顾了。” “呵!” “我在跟你说话!” “在听。”你们多忙,闲暇之余想起还有个她了:“所以太子决定权能在我手里?”她很愿意决定。 明西洛简直:“林无竞在您身边、狄路即将回来,你院子里还有几个别人送来的人吧?你缺男人。” “……” “你那大哥对你真好,简直比梁公旭还贴心!”明西洛眼里控制不住露出嘲弄,比费兆行还令他厌恶的就是项逐元的行径! “明西洛,有意思吗。” “说他一句就不乐意了,刚才不是怎么样都没事,何况怎么没意思,一个比一个让人不耻还不够有意思。”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将毛巾随手让在一旁,承认:“是不如你高风亮节,所以还有事吗,没事,你可以走了,免得污了你圣驾!” “项心慈!” “嗯。”项心慈抬头。 明西洛盯着她,她就那么维护项逐元,项逐元都做了什么!他出于什么心思,要拦截海域?他项家当他死的:“我希望你知道你是太子的生母,否则——” 秦姑姑匆匆忙忙跑过来:“皇上、夫人,项世子求见。”世子…… 明西洛回头。 项心慈平静道:“不见。” 明西洛不屑于顾:“让他进来,为什么不进来。” 秦姑姑看皇上一眼、又看夫人一眼。 项心慈不冷不热的看着明西洛:“既然他要见,请世子进来。” 秦姑姑急忙跑出去。两人许久没见,怎么会剑拔弩张,皇上不是来和好的? 项逐元进来的很快,他收到皇上过来的消息,放下手里的事就来了,唯恐皇上对小七不利:“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见过忠国夫人,夫人,千岁。” 明西洛看着他,来的真快,他还没说几句话,他就到了,好一对儿道貌安然的兄妹:“好兄妹,楷模。” 项逐元闻言脸色不悦,收回手,无惧对上任何人:“皇上。舍妹年幼,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皇上包含。” 明西洛闻言直接坐到主位上,这里的一切,他那一点不熟悉:“不如项世子说说,忠国夫人有什么做得对的地方?你们逼不得已的兄妹感情?” 项逐元看着明西洛。 明西洛也看着他。 项心慈觉得她需要一盘琥珀核桃,干脆继续烘自己的头发。 项逐元一字一句的开口:“皇上应当知道,夫人任性做事全凭心意定然得罪过不少人,若是有人说了什么,皇上不要尽信。” “所以有人看到忠国夫人与费兆行来往密切,朕应该当没听见。” 项逐元瞬间看向项心慈,有这事,但随即敛神:“回皇上,定是误会。” 明西洛讽刺一笑,收的真快,但是这一点自己就未必学的会,干脆道:“当然是误会,因为还有人说项世子与忠国夫人也来往甚密。” 项逐元忍他很久了:“皇上!请慎言。” 项心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觉得头发干的差不多了,一会谁帮忙梳个头发。 “哪句话冤枉了你?” “皇上哪句话说对了!微臣与夫人行得正坐的直,微臣也一直把夫人当亲妹妹照看,皇上自认与夫人,情投意合、情比金坚,但皇上就是这样想微臣和小七的!” “你想让别人怎么看你们。” 项逐元掷地有声:“舍妹从小颇受磨难,母亲不在身边,又不的家里喜欢,不能出门,性子乖张、不受管教,见不得谁好,做事说话全凭她自己胡来,皇上与舍妹来往甚密,不可能不知道小七的事情!小七不懂事,这么多年属下一直尽心尽力照看,即便舍妹说了什么不当的话,皇上身为大人,不知道考虑一二,何况她也只是说说。我身为兄长、您身为太子的父亲,却计较这些言语,却从来没问过在下、没想过了解其中的事情,一口咬定是心慈的错,皇上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 1053十三更 明西洛没想到,事情还能如此说,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当别人是瞎子! “皇上,微臣是舍妹的兄长,永远都是小七的堂兄,这是改变的不了的事情,我们在教养小七上或许出了问题,导致她不太听话,可我做哥哥都不好说什么。皇上身为皇上,却屡次与舍妹动手,微臣十分费解,请皇上告知微臣一二,是舍妹哪里做的不好,不与你通女干,还是对大伯哥无情,让皇上如此动怒!以至于想要舍妹的命!” 明西洛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说的滴水不漏,对,项家,文臣出身,死的能说活了:“你敢说你们只是兄妹之情!” “难道皇上能改变小七是微臣妹妹的事实!”项逐元盯着他。 “你们——”明西洛恨自己没项逐元不要脸面! “微臣从未与忠国夫人有过越过兄妹的举止!一切都是小七任性妄言,请皇上以后切勿对忠国夫人动手!” 明西洛瞬间看相项心慈:你无话可说! 项心慈无所谓,但有话说:“先梳梳头发?” 明西洛顿觉无力,不知道他一退再退的结果,为什么还是走到这一步,是他让的不够多,还是连公平束缚都是妄谈。 明西洛收回目光,他没有立场怪心慈,他凭什么问心慈,心慈肯他一眼,他不是就该烧高香了。 明西洛深知要求心慈什么都是自己徒劳,又看向项逐元。 项逐元看着明西洛,眼睛纯粹、刚正不恶:“皇上如果允许,请容许微臣为小七先梳理好头发,以便见驾。” 明西洛看着两人,项心慈神色轻描淡写,项逐元坚定没有任何动摇,这时候梳头是第一要务。 明西洛一时间觉得,不够宽宏大量的只是他自己,无理取闹的也只有他自己。 项逐元见火候差不多了,叹口气:“皇上以后勿听舍妹言语,多劝导小七乐观向上——” “项逐元我小看你了!” “是皇上小看自己了。小七。” “嗯?” “你喜欢他吗?” 明西洛看着项逐元‘演戏’。 项心慈警惕的看着项逐元。 项逐元自始至终的目标都是明西洛:“皇上,觉得会听到什么?” 明西洛瞬间起身:“闭嘴!” 项逐元为什么闭嘴:“微臣曾不止一次劝说过夫人,夫人与皇上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皇上现在能对她言听计从,就会奢求更多她给不起的东西,更不会有未来,而且一旦张扬出去,便是万劫不复。但小七并未听微臣劝说,反而一意孤行要与皇上在一起,皇上可知,小七长这么大,从未如此拒绝过我,甚至为此跟微臣闹翻,可见小七心里,皇上不可替代。” 明西洛忍不住笑了出来,眼中溢出的苦涩,爱他?所以跟人吃馄饨的是别人,在外面……也是别人,她这段时间哪怕只是安安静静的,他都要信了项逐元的话,可:“你以为费大人的事,是朕在跟你开玩笑,爱我,问问你好妹妹今天做了什么了!”明西洛压下涌上来的咳嗽! 项逐元无动于衷:“做了什么又如何,林无竞不也一样存在!” 明西洛简直:“项逐元,朕小看你了!能做出往她院子里塞人的举动,你和先皇不成逞多让!” “不过一位戏子而已,小七喜欢听戏,听了便是。”何必计较! 明西洛觉得他就不该听项逐元废话,他已经疯了,他根本不管心慈如何,只是无节制的满足! 明西洛看项心慈一眼,你喜欢这样的,这样就是好就是对!爱他,喜欢他,所以从来没有找过他! 项逐元看着明西洛:“你看她做什么,威胁。” 项心慈觉得,自己也可以梳头。 明西洛闭上眼,又睁开,转身就走!不管这一对兄妹做什么,他都需要静静,否则准疯! “皇上!皇上。”项逐元看着人离开,松口气,看向心慈声音温和:“头发还没干,不要急着梳,再晾一会儿。” 项心慈看着他,放下梳子,脸上无所谓的神色一点点消失,正色道:“能算了嘛?” 项逐元有些疲倦,坐下来,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你和费大人怎么回事?” 项心慈也没有好好答:“没什么事。”项逐元刚刚和明西洛说了那么多,无非是告诉明西洛,她爱他,如果真有两人兵戈相向的一天,明西洛不可以对她动手。 项心慈觉得她应该先肯定大哥的用心,然后与大哥一起做了明西洛,毕竟容度一而再再而三的来信,要的是什么不傻都能想到,而他的确能帮大哥。 可是,她有点不太想,以前势均力敌,不也没好下场:“哥,吃饭了吗?” “还没。” “留下来用饭吧。” “好,” …… 项心慈很快发现她无法出去了,御林军将雅棠殿里里外外围了起来。 多雨站在夫人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夫人,您忍一忍,皇上担心您安全,外面现在不太平,皇上对海上两国动武,他们也派人刺杀皇上,皇上怕夫人出事。” 项心慈笑了:“他们知道本宫是谁?” “夫人,您就忍两天。” “如果不呢。” “夫人,皇上是担心你。” “本宫也担心他,让他以后别出宣德殿了。” 多雨闻言毫不意外,反而觉得自己可以和夫人说真话的将夫人带离众人几步,小声道:“皇上嫉妒你和费大人的事,昨天夫人是不是和费大人一起出去了?被皇上撞到了,皇上连夜宣了太医,气的吐血了。” 项心慈看多雨一眼。 多雨肯定点点头:“不信夫人可以问太医,费大人还在宣德殿外听宣了几个时辰,结果皇上根本没召见,哪是没召见,根本没事,就是见不得夫人和费大人在一起。” 项心慈奇了:“皇上知道你这么多话吗?” “皇上哪里看属下,属下就是一个奴才。” “我看你能上天。” 多雨被夫人夸有些找不到北,他怎么了,他—— 林无竞急忙赶回来,他听说皇上软禁了夫人,以夫人的脾气肯定要跟皇上闹起来,他怎么能不过来看看。 但林无竞到的时候,发现夫人并没有生气,只是再跟多雨大眼对小眼。 还好,还没吵起来,林无竞急忙过去。 项心慈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林无竞见鬼的看着这一幕,夫人就这么算了,不让禁卫军和御林军对战两局!? 林无竞不解的看向多雨。 多雨憨憨的笑着,夫人很好说话,又通情达理,他就不明白为什么万象、延古谁也不接这个差事,都要推给他。夫人多好,很理解皇上,自然了,皇上也好,只能怪两人阴错阳差,生不逢时。 但多雨觉得过两天皇上自己就想开了,皇上也会懂夫人配合他这次闹脾气的可贵之处, 多雨觉得妥了,皇上和七小姐就快和好了。 申德莫名其妙的看多雨一眼,总觉得御林军的多雨大人,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林无竞追上来,见夫人真的没生气:“夫人?您没事吧?” “没呀,回来了,刚吃了饭,让厨房给你做点?” 林无竞还是想不明白,皇上变相软禁夫人,夫人不做点什么:“不了,外面非常忙。”皇上简直要弄的对方亡国灭种,都忙。 “秦姑姑,去厨房准备一些方便携带的东西给林统领带着路上吃。” “是。” 项逐元与皇上的较量如火如荼,远在西南的项三爷也参与进来。 项逐元与文家联合打压容家在海上的势力。 容度也没有客气,直接写信给项心慈。 ——如果项逐元再如此,我将和皇上联手,让项家万劫不复。 项心慈觉得放什么很快,快点干!却觉得很累,说不出的心中烦闷。 秦姑姑察觉到夫人最近心情不好,心中担忧:“夫人要不您出去走走?”多雨大人回通融一二。 项心慈在这谁先死的时候,懒洋洋的烦闷:“让钟离过来,说会话吧。” “是。” 1054十四更 项心慈勉强打起三分精神,大伯回梁都了,卢虎出了宝郡城至今无人知其去向,向来都去憋大招了。 好好憋,慢慢憋。 钟离长?说了一段《小镇奇遇》见夫人心不在焉的,有些拿不定注意,夫人怎么了,往日都要符合一段。 钟离长?看眼夫人身旁的秦姑姑。 秦姑姑示意他继续。 项心慈柔柔眉心,觉得心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焦耳笑着走来,在秦姑姑耳边说了什么。 秦姑姑笑了,赶紧让梁姑姑进来,夫人这些天正不开心,见了太子肯定高兴。 梁姑姑是个大嗓门,更何况她好不容易被皇上从九王爷那里抢了回来怎么能不高兴,那个九王爷可坏了,不喜欢她跟着太子,竟然跟太子找了个新姑姑,这不是抢她饭碗。 她也没有客气,天天写信给皇上告状,只是写了那么多,不知道怎么今天肯让她带太子回来了。 梁姑姑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夫人,夫人!太……”看到有外人在立即改口:“小少爷会叫娘了!” 项心慈立即看过去,眼里弥漫上点点光彩:“乐乐。” 秦姑姑也笑了,夫人终于精神了。 满周岁的乐乐长得白白净净,胖瘦适中,好看的像观音座前的童子:“啊,啊——” “哎呦,看看我们的小乐乐。” 梁姑姑殷勤的将太子抱过来:“夫人,您看是不是又壮了些,都变好看了。” 乐乐扑倒母亲怀里,撒娇的钻着。 项心慈将人抱到手中,眉眼都笑开了:“是,又胖了一点。” “奴婢天天给小少爷看夫人的画相,别说两月,就是两年都忘不了夫人,呸,瞧奴婢这张嘴。” 秦姑姑无奈:“你呸呸呸的毛病能不能改了。” “你不是也成天呸呸呸。” “我……行,你想怎么样就怎样。” 乐乐突然看着母亲,清清亮亮的喊了句:“娘——” 项心慈震惊的看着他。 小乐乐似乎找到了好玩的事:“娘——” “诶,连你都会说话了。” 乐乐见娘高兴他也高兴,叫的更殷勤了:“娘。” 秦姑姑心有感慨:“是啊,一晃时间过得真快,再过不久恐怕都会抱着夫人的腿撒娇了。” 项心慈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可不是,盛夏而来,现在都快初秋了,还没有离开:“小乐乐想听戏吗?” “钟离公子的戏天下一绝。” 钟离长?不敢当:“只是雕虫小技。” 梁姑姑笑着欲抱过太子殿下,太子重,夫人抱不了多久。 太子好不容易见到母亲,不给她抱,哼哼唧唧的叫娘。 项心慈温柔的哄着:“乖,我们不走。” 钟离长?有丝疑惑,夫人不是只有一位公主。 “夫人您会累的。” 乐乐扭过小屁股,脸颊贴上母亲脸颊。 项心慈温柔的亲亲他小脸,两张相似的脸紧挨着,一双仿佛复制的眼睛,几乎一样明亮醉人。 钟离长禄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谁都知道忠国夫人只有帝安公主一个孩子,怎么会还有孩子,而且还这么小。 钟离长?本是随意一看,但目光随即顿住。 他是一个戏子、草民、贱民,按说没见过太子殿下,但是他偏偏见过。 钟离长禄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太子为什么叫忠国夫人娘,难道不是婶娘? 梁姑姑怕有意外。 项心慈将乐乐换到另一条腿上,耐心地哄着:“不要紧。” 太子咯咯的笑着,就要娘亲:“娘。” 秦姑姑接到:“儿子粘娘,不差的。” 项心慈拉过自己头发:“如果消停点就更好了。” 钟离长?候在一旁,看着挨在一起的两个人,想要骗自己都不可能。分开来看,或者不觉得,但是此刻两人在一起,一模一样的眼睛,相似的眉眼,想说太子不是夫人亲生都不可能。 太子才多大—— 钟离长?突然有个荒唐的猜测,皇上和忠国夫人苟合,太子是忠国夫人所出! 钟离长?震惊不已! 太子怎么能是忠国夫人所出,太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是多大的荣耀,谁不说云贵人洪福齐天,就连他们这些山野草民都沾了太子出生的荣光免徭役、轻赋税。 梁都群臣是怎么说的,说皇上不好女色,好不容易有个儿子向天下众人交差,赶紧封了太子。 可如今看来,恐怕是忠国夫人手段聊得,皇上才将她所处的孩子直接封为太子。 更有可能是,忠国夫人为保地位,勾引皇上,否则以皇上不近女色的性格,一心为国的胸怀,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钟离长?突然有些惶恐,看惯了飘摇动荡的大梁国,从小生活在食不果腹的国境内,处处都是鲜血,随处都是荒田,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贤明君主,这一切,还因为眼前的人不确定起来吗? 钟离长?盯着脚下的光可鉴人的青石砖。 他跟了忠国夫人一段时间,忠国夫人是什么人,他心中清楚,无论吃穿用度,都是不食人间疾苦的样子,性子更是随意。 可这都没什么,有人养着,有人供着,是别人家的本事,可这个人独独不能是皇上! 皇上心系天下苍生,皇上是一国之本!她凭什么为了自己的权利、高高在上的地位、不愿放手的安乐,而祸害别人。 何况她今天可以魅惑皇上封他的儿子为太子,哪天她就可以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就,权势地位赫赫有名,无人敢忤逆忠国夫人。 假以时日,皇上是不是也会被美色所惑,走入历代梁国帝王都会走的道路,像先帝钟情于忠国夫人,抄家灭族样样都做,栽德帝宠爱皇后,将一个病秧子太子拱上皇位。 成全了他们痴情,却从未成全颠沛流离的人们,没有人看到路边的骸骨,他的妹妹他的族人,他的父母,和更多的人,更多瘦骨如柴一心求生的人们。 那太残忍,是地狱!皇上是万千子民好不容易盼来的英明帝王,这是他们好日子的开始,在能毁在一个贪物欲的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又如此美,谁能抵得住她的诱惑。 钟离长?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皇上一世英名,他要杀了眼前的人。 项心慈温柔的笑着,将乐了塞在自己口中的小手轻轻咬了一下:“真香。” 太子咯咯的笑着,赶紧伸出手在让娘再吃一口。 项心慈又香香的吃了一口:“更香了。” 乐乐笑得更开心了,他也吃香香。 项心慈抱好儿子:“我们听钟离说会书吧,钟离说书可厉害了,昨天说到哪儿了?” 钟离长?早已敛下眼中万千思绪,此刻决心一定,声音无任何波澜:“回夫人,说到路遇劫匪了。” 项心慈亲亲儿子小脸:“对,你们的船被劫了然后呢?钟离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可要好好听啊。” 钟离长禄抬头,笑了一下,紧接着徐徐道来,讲的跌宕起伏。 梁轩晟听不懂,却也被他抑扬顿挫的声音吸引了片刻,又抓了娘亲的手在嘴里咬。 “乖。” 宋子宁换了岗,少年一身风骨的走来,眉目清秀,俊秀异常,如新叶初开带着无限活力:“夫人。” 听到的人都心情飞扬起来。 项心慈看过去:“站了一上午了,坐一会。” 宋子宁先对太子行了一礼,随即坐在夫人身边,逗道:“小少爷安。” 乐乐不要他碰拉,将他推开,小脸靠在娘亲肩上,不准别人挨着娘亲,娘亲是他一个人的。 宋子宁摸摸他小脸:“小少爷长大很多。” 乐乐不高兴,伸手拍人。 项心慈抱着他拉过他的手欣慰不已:“是啊,一天一个样。” 乐乐依旧警觉地盯着他,不许任何人抢他的娘亲。 宋子宁看太子如此,小孩子心性上来,何况也只有太子小的时候可以逗一逗:“小少爷,属下会刀法,刀!要看吗?”说着拔出手边的刀。 梁轩晟看过去。 宋子宁笑了:“想不想看。” 1055大结局 梁轩晟神采奕奕的看着他,大力拍手,他看刀,看刀。 钟离长禄艳羡地看着宋子宁:“奴才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奴婢学的不是戏,而是武功就好了。” 宋子宁看他一眼,不喜欢钟离长禄,从他过来到现在,一直当没看到他。 钟离长禄何尝不知,以前他也当没有看到他,但现在他盯着对方腰间的珠光宝气的刀,七分真三分假,仿佛看到了尘埃落定的希望。 宋子宁唰的将刀入鞘,看什么,他反而觉得对方十分自傲他的唱功,不止一次用唱功啦走过夫人的注意力。 钟离长禄突然挑衅的看宋子宁一眼,钦羡开口:“夫人,奴才可否看看宋大人的刀?” 宋子宁顿时起身,他故意的!他的刀怎么可以随便让人看。 梁轩晟莫名看着不见的刀,嗯? 钟离长禄仿佛故意挑衅宋子宁一样,继续:“夫人,就一眼,奴才还没见过镶蓝宝石的刀。” “夫人!他故意的!” 项心慈因为乐乐在,心情好:“好了。”她不是在小事上为难身边人的人,虽然要求不过分都会满足,可也不会为了钟离长禄小心思,而让宋子宁的刀随意见人:“焦耳,去器库房里取一把刀来。” 钟离长禄顿时看眼宋子宁,随即诚惶诚恐对上夫人。“夫人,怎可,奴才……” “无碍,一把刀而已,多拿两把,给我们乐乐一把。” 秦姑姑急忙阻止:“夫人,可不能给小少爷,不可,万万不可。”夫人抱着呢,梁姑姑抱着就行。 不消片刻,焦耳捧着两把刀过来,一把小巧如匕首,只有刀行没有刀刃,另一把与宋子拧腰间的到一模一样。 钟离长禄见状挑衅的看眼宋子宁。 宋子宁心里冷哼一声,不屑于顾,但隐隐握紧手里的刀,对钟离长禄越发不喜。 包金镶玉的刀呈现在钟离长禄面前。 钟离长禄稳稳的接过来:“多谢夫人。” 秦姑姑笑着,这孩子,夫人这里,这样的刀多的是,但随即看向太子,笑的更为灿烂:“小公子拿刀有模有样,哎呦……小心些,小心些,别挥。” 梁轩晟有了新玩具高兴,在娘亲怀里滚着,左一下右一下,好不热闹。 钟离长禄慢慢退后几步,缓缓将刀鞘中的刀拔了出来。 宋子宁盯着他,除了对此人的不喜,便是侍卫的本能,尽管他退后了几步,宋子宁也有侍卫该有的戒心,虽然对方是夫人最信任的世子送进来的人,也本能戒备着。 钟离长禄看他一眼,故意挑衅。 宋子宁立即握紧刀。 钟离长禄在所有人目光在太子身上时突然开口:“宋大人,不如我们切磋一二。” 宋子宁哼笑出声,还没有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跟我?” 钟离长禄似乎又有些犹豫,强调道:“只是切磋。” 宋子宁同时退开夫人几步,针锋相对:“好啊。””他早就看他不顺眼:“让你三招。”说着盯着钟离长禄继续向后退。 秦姑姑无奈,钟离又不会武艺,宋侍卫年轻了些,赢了也不光彩。 钟离长路虽然退后了一步,但也仅仅是退后一步,而且他不会武艺吗?他只是没有学过正统的武艺,但从小颠沛流离,江湖杂耍,谋生手段他都不缺,再加上流亡多年他的身手并不差,心思更为缜密:“请大人赐教。” 钟离长路看着宋子宁,心思一直在身侧的忠国夫人身上,那位看起来很壮的梁姑姑在取太子手里的刀,秦姑姑看着他们,因为这里没有‘外人’,又有宋子宁在,侍卫都在长廊另一侧,皇上的御林军为了尊重禁卫军更是在墙外。 这是绝好的机会:“宋大人的刀不是这么说的。” 宋子宁瞬间将刀入鞘:“不拔刀也能让你心服口服!”他一直在往后退,让出比试的空间。 钟离长禄挑衅一笑:“好。”状似迎上,可欲往宋子宁方向去的脚步瞬间回转刀,锋利的刀刃毫无征兆的向忠国夫人脖颈而去。 这一幕太快,快到没有任何准备,梁姑姑拉着太子,夺他手里的刀鞘,这样一个镶金带玉的刀鞘打到夫人脸上就了不得。 秦姑姑甚至没有看清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一花! 宋子宁反应最快,急忙飞奔而上。 长廊另一侧的侍卫发现不好,快速奔来。 但他们距离忠国夫人距离太远,最近的宋子宁也已经远了。 凌厉的刀光携着寒风,带着一个男人倾尽所有的孤勇而来。 项心慈察觉到的时候刀锋已经削掉她耳侧的珠子,项心慈脖颈一歪,可手里抱折儿子,身上所有的暗器已经没机会用,距离她最近的秦姑姑也不可能挡在她身边。 乐乐顺势向后仰,拉开了刀锋触到母亲脖颈的距离。 钟离长禄瞬间偏转路线,刀顺势插入她胸口。 最近的梁姑姑已经扑到钟离长禄。 宋子宁也随后赶到,目露凶光,眼睛涨红,刀毫不犹豫地砍在钟离钟离脖子上,血瞬间喷洒而出,头摇摇欲坠。 秦姑姑尖叫着上前:“夫人,夫人——” 项心慈护着儿子。 梁轩晟哇的哭出声。 梁姑姑从倒下的人身上下来,转身跑过来,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急忙抱太子,不能让他碰到刀。 滚烫的血流淌在青石板上,梁轩晟哭声震天。 梁姑姑几乎抓狂。 侍卫们瞬间涌入,外面的御林军也冲了进来。 “太医!快传太医——”秦姑姑声音几乎破声,双手发颤,无助的捂着夫人胸口的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夫人……没事的,夫人……” 项心慈张张嘴,伸手去摸太子:有没有碰到?声音恍惚有又恍惚没有,察觉不到。 梁姑姑急忙将太子抱到夫人身边:“夫人,夫人,太子没事,夫人,你坚持住,太医马上就要到了。” 多雨看到眼前一幕,歇斯底里:“太医——太医呢!” “太子没事,夫人,夫人……” 梁姑姑牢牢的抱着太子,不让太子扑夫人,刀没入夫人胸前寸许,血不断从夫人身体里冒出来,怎么堵都堵不住,她们何曾面对过这样的场景。 项心慈看着儿子,手想抬起来碰碰他已经做不到,目光一点点涣散,却执着地落在儿子身上。 “夫人——” 梁轩晟奋力往母亲身旁扑,哭的声嘶力竭。 梁姑姑使出浑身力气禁锢着太子殿下。 多雨去抓太医! 宋子宁跪在血泊里,浑身是血,眼睛通红,他为什么要离开夫人,他为什么受他激将! 周太医几乎是被多雨拖过来的。 周太医看到眼前的情景,整个人险些晕过去,这如何了得、如何了得,完了,全完了,皇上岂不是:“快,去叫所有太医过来,不要动娘娘。”手掌颤抖的打开药箱,取出里面的参片,慌不择法的给夫人含进去,不管如何,先吊命。 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说着,完了,全完了! 这次宋子宁几乎和多雨同时冲出去。 “周太医想办法止血,止血啊!” 周太医手不断颤着,却精准的去处一个个需要的东西:“让开!” 孟太医随后便到,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完了!死定了!到头了! “愣着干什么!你那些祝术呢!” 孟太医想起来了,对,对,祝术,除了看神经失常和鬼上身,祝术还有一种用法混合道术。 对,他还有别的办法,他一定有别的办法,不管有没有用,先用不会有错,否则他就死定了。定魂阵、鬼门针,他还学过很多,定魂阵,名字狂,不地表妖术,只是为了骗钱时多来点取的偏门,其实就是引到不多本源,固守一门续命。 项心慈的手垂了下去,孟太医手里的针险些飞出去。 “夫人,夫人!” “夫人!” 雅棠殿上下哭成一片,太子的哭声加在所有的哭声里声嘶力竭。 “都闭嘴!” …… 宣德殿内。 明西洛和项逐元在宣德殿对质。 两人均深沉冷肃,绝不退让,这次西南势力是两人博弈的重中之重! 明西洛一身玄色劲装,项逐元风清云淡。 此时,浑身是血的宋子宁冲进来,血滴在宣德殿的地板上。 长安丝毫没拦着,噗通跪在地上,给皇上行了大礼:“皇上——” 明西洛、项逐元顿时看过去,一瞬间,脸色煞白向雅棠殿冲去! …… 雅棠殿内。 所有侍卫严阵以待。 忠国夫人已经被抬进殿内,几位太医全守在床边,一脸死气。 外面庭院内,没任何人动钟离长禄,他依旧身体诡异的倒在地上,头堪堪连在脖颈上,血还没有干涸,场面血腥不堪。 明西洛看到这一幕,瞬间冲了进去:“心慈!” 项逐元双腿发软,不管不顾的冲进去! “夫人呢?” “七小姐在呢?” 两人声音低不可闻。 焦耳趴在地上,她为什么要取刀,为什么要取,她该死!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雅棠殿内上上下下,所有人统统跪在地上。 明西洛狼狈的冲进房间内,从来香气环绕的内殿,此刻屋内弥漫的散不去的血腥味儿,让他心不断发颤,脚步发软。 多雨顿时扶住皇上。 明西洛甩开他的手,慌张向前。 项逐元脸色苍白的站在床边,看着床上仿佛没有声息的人,不敢挪动一步。 太医们纷纷跪下来:“参见皇上,吾……” 明西洛声音很轻的,轻到他自己都听不见:“起来,看她……”眼睛直直的看着床上的人,怎么会这样,雅棠殿内内外外的人都是死的! 明西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假的,是哪里不对,明明几天前,她还不痛不痒的看着自己,谁都会走,明西洛自己也有别人刺杀的一天,但绝对不会是心慈在前。 心慈可恨,可她只是小问题,自私了点、不懂事了些,为什么是她,怎么算都不该是她!他放这么多人在这里,不是要看她这样! 怎么会这样! 项逐元手脚冰凉,看到那把插在她胸口的刀,他刚才在干什么!“我要他活着,听着,我要她活着……”谁都可以去死,就是心慈不行! “还跪着干什么?我要她活着。” 几位太医慌忙起身,甚至分不清谁都命令,有什么区别,下场都不会如何。 周太医额头冒汗的看眼床上的人,他们有什么办法,他们连刀都不敢拔,现在这里的就他们五位太医,万一忠国夫人有个三长两短……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长安!” 长安已经吓傻了,连滚带爬的赶过来:“皇上!” “去,将宝郡城所有外伤圣手全带过来!夫人必须毫发无伤!” “是!是!”长安又跑了出去。 多雨看着这些太医动都不动一下,恼羞成怒:“还不快救!”皇上傻了,你们也傻! 明西洛眼睛血红的看着床上的人。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周太医出来,欲哭无泪的跪下:“皇上,刀口太深了。”拔出来,夫人恐怕就会断气。 明西洛血红的眼转向周太医,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周太医心中发颤,可有些话不得不说:“皇上,微臣有办法将忠国夫人唤醒,若是皇上和世子有什么话,不妨现在与夫人说说话——”别的就别强求了! “你再说一遍,朕现在让你先死一回!”明西洛扬起的手又放下。 周太医扑通跪下来。 所有太医都跪了下来:“皇上——”伤口太深了。 明西洛顿觉昏天暗地,一切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这样? 项逐元颤抖地向前,手摸过还在向外流的血,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床上未盖住的地方渗出血迹,只有她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仿佛没有了呼吸。 项逐元觉得,所有的一切从身体里被抽走了:“你们不用跪在这里……救她。” 周太医等人一声不吭,不是他们不救。 明西洛直接抽出延古腰上的刀,架在周太医脖子上:“现在拔刀。” 周太医清楚皇上不会现在杀他!但他现在跟死没有分别:“皇上!” “拔刀!”不拔她死定了,什么赶紧说说话!他们什么时候不能说话:“拔刀!” …… “雅棠殿出什么事了!禁卫军和御林军全在那里?” “不知道?” “项侯爷,雅棠殿出什么事了?刚才皇上和世子,一起进去了,然后御林军和禁卫军封锁了整个雅棠殿。” 项章刚回来,还没有见儿子,儿子怎么和皇上一块进去了,不能是皇上要杀了玄简! 项章愣了一下,急忙冲了过去。 万象看眼项侯爷,如果是前一刻,以项家现在和皇上现在紧张的关系,没有宣召,万象绝对不会放项侯爷进去,但现在不一样, 禁卫军这次没有阻拦项侯爷进去。 申德也没有,如果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今日所有当值的都将给夫人赔命。 项侯爷疾步走进去。 聂大人见项侯爷急忙去找项章,项家肯定出事了,还在忠国夫人这里,聂大人记得忠国夫人,总之…… 另一边,项章慌慌张张跑进去,以为项逐元出事了,皇上彻底与项家撕破脸,猛然见到前庭倒在地上的人和满地鲜血,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回事?项章急忙绕过去查看,看清那人后,更是觉得五雷轰顶:“夫人呢?夫人在哪里?”他们家人怎么会刺杀忠国夫人,怎么会! 项章急忙向大殿而去:“小七,小七……” “侯爷,夫人她……”梅姑姑泣不成声。 项章眼前发黑,若是皇上认为他们家欲杀忠国夫人刺激皇上就全完了,项章直接向内殿而去。 只见皇上的刀架在太医脖子上,他儿子蹲在床边目光涣散,小七胸口扎着一把断刀。 “拔刀!”明西洛不容反驳! 项章整个人都懵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慌忙向前,瞬间跪下去,拿开皇上握刀的手:“皇上,先让太医拔刀——”乍然看到床上的画面,扔下皇上跪行几步,凑到床边,将手小心地放到忠国夫人鼻下。 项逐元眼睛死死地盯着父亲。 项章随即如释重负。 项逐元也像活过来一样,慌忙抓住心慈的手。 项章像没注意看儿子,才敢起身走过去:“皇上,夫人的身体要紧,先让太医救夫人。” 周太医宁愿侯爷不说话,刀拔出来,全看天命,现在夫人也只吊着一口气。 项章只知道不能拖,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快,否则定然拖垮皇上:“皇上,我们先出去,您在这里会让太医分神,玄简,你也过来!” 项逐元微丝不动。 “玄简快过来!”万一忠国夫人有个三厂两短,他们家此刻不跑更待何时。 项承也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疯了一样冲过去:“心慈!心慈——” 项章急忙去抱五弟:“你干什么?”不够乱的:“你现在不能碰她,她身上有刀,你稍微动她一下就会出大事。” 项承不管不顾:“心慈——” 项章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寸进。 “皇上!” 明西洛将项逐元、项承都脱了出去,目光直直的看着所有太医,仿佛没有灵魂一般:“拔刀!” 说完走了出去!就如平常般冷静。 周太医却听出了肃杀之气。 项承守在门前,整个人都在恍惚:“我要看看心慈,我要看看心慈……” 项章拦着他却看着儿子:现在走!赶紧走! 项逐元呆滞的纹丝不动。 项承瘫坐在地上。 “心慈她从小……” 项章捂住项承的嘴,不让他说出任何刺激皇上的话,又急切的看项逐元,希望项逐元与他一起将项承拖走,他们永远离开梁国!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项逐元手上带着血,就那么坐在那里。 明西洛看起来正常的多,但也只是看起来,现在他必须稳定大局! 宋子宁像没有灵魂一样跪在门口,如果他再谨慎一点,如果他当时没有离开。钟离长禄绝对没有机会。 申德站在殿外,看着碧蓝的天空,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今日他当值,但谁能想到项世子送来的人会有问题。 他们都在夫人几步之外,一个月的相处,让他们对钟离长禄十分熟悉,出于对世子的信任,谁都没想过钟离长禄不对劲,而钟离长禄当时又距离夫人太近。所有人都没有机会救驾。 说到底,是他们疏忽大意,死是必然。 长安匆匆忙忙跑回来,身后跟着宝郡城知名的外科圣手。 宝郡城的大夫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完全分不清在什么地方,诚惶诚恐就要贵。 明西洛没给他们请安的机会,直接将人扔了进去:“一刻钟后,朕如果没有看到你们动,你们就去死!” 门再次关上! 太医一脸苦相,生无可恋,动就是死,谁敢承担拔刀的风险,可不动也是死。 “周兄?” 周太医的目光热切的看向新进来的人。如果是以前,他定然信不过这些大夫,他们太医院每个人都师承大家,在宫中研习医术多年,又因为伺候的人尊贵无双,医术学得精湛精妙,怎么会让外人比下去。 可现在不同,他急需有人身具特殊才能、有众多独家妙方,只要能将床上的人就过来,就是让他叫师父都行! 几位太医瞬间给民间圣手让开一条路。 几位大夫看到床上的情形,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这……” “能不能拔刀。” 结果并不让人乐观。就如几位太医已是医学界翘楚,短短的时间内,指望长安一抓就能抓到个中高手,还不如相信太医。 何况夫人现在的情况只要不瞎都知道,十分危险,没时间再等神医。 后来的几位大夫也不是傻子,看看外面的人便知,此人定然身份特殊,治好了,有赏,治死了,死罪,顿时,没人再敢上前。 周太医就知道不能指望谁,深吸一口气:“我来吧。” 钱太医道:“还是我来吧。”他最不济是外伤大夫,比他们熟练一点。 周太医没有推辞:“那好,你来,我打下手。” 钱太医觉得周太医就等他这句胡,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上是最优选择。 止血药草、银针、羊肠线、油灯一一摆放整齐。 钱太医手放在仅留的刀刃上,为了手感,没有任何阻隔:“粗糙缝合,只求速度。不求技术。” “知道。” “准备好了吗?” “你快点吧。” “先封穴。” “可万一!” “封穴!”死马当活马医。 片刻,忠国夫人身上所有穴位扎入银针,为缝合心脏上的伤口创造时间。 “准备。” 钱太医的手再次握在刀柄上。 孟太一手里的针已经穿好。 …… 殿外,项逐元、明西洛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项章所有落在儿子身上的目光都成了徒劳,他才隐隐觉得不对。 整个雅棠殿的大厅内,此刻连一丝哭声都听不到了,静的悄无生息、落针可闻。 项章看着项逐元,脸色慢慢冷下来,他有无数疑惑,却不能发出一点声响,唯恐成为皇上这时候缓解压力的亡魂。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慢慢偏西,大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谁也不排除里面的人畏罪自杀、或者不敢出来。 长安也不敢去看,唯恐自己成为报丧的人。 宋子宁觉得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刀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 明西洛不明白,他和项逐元在干什么,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他不是将她安排的好好的吗? 项逐元更恨自己,虽然只是匆忙一眼,死了人满头是血,但那是钟离长禄。他千挑万选的人。 是他要杀小七,就是他自己亲手将凶手送到她面前,她才会毫无防备。 是他害了小七,他为什么要送人进来! 明西洛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长安怕出问题,悄悄让人去抱太子殿下,如果忠国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长安咬咬牙,至少有太子在。 芬娘不断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只要女儿没事,只要女儿没事…… 林无竞赶了回来,一脚踹在申德身上,被孟瑞勇拦了下来:“太医都在里面。” 所有人刷的一瞬看向林无竞。 秦姑姑、长安等人都殷切的看着他。 只有皇上、项逐元一动不动。 项章的视线几乎洞穿项逐元,甚至逃亡一事都忘了,就这么盯着他,仿佛遭受巨大打击!手里却还压着项承。 林无竞一步步向紧闭房门走去。 此时,周太医喜极而泣的冲了出来:“夫人,夫人还有呼吸。” 这算什么说法?但在场的人无人关心,明西洛、项逐元全都冲了过去。 林无竞拨开所有人紧跟其后。 钱太医又兴奋又害怕,又嘚瑟又颤抖的拦在床边:“都安静,安静点,不要上前,不要打扰夫人,夫人现在需要静养,绝对安静,不要惊了夫人气血。”刚开穴,夫人的恢复期会非常慢,刚刚那么久也是再等夫人有没有损伤,否则皇上大悲大喜,他们死的更惨。 但至少伤口缝合,一个时辰过去了,夫人依旧有气息,这就是第一阶段的好消息。 幸好,老天保佑,夫人挺过来了,钱太医瞬间觉得自己容光焕发,可以小小指挥一下皇上,但后续如何,还要再看。 明西洛丝毫未生气:“朕,只靠前一步。” “我也只是看看。” 项承指指自己。 林无竞站在一旁,被血刺伤了眼睛。 芬娘已经到了门边,泪流满面。 秦姑姑紧紧抱着她。 项章看着儿子,就这么看着与皇上站在最前面的他,他知道儿子与心慈关系不错,但没想到…… 钱太医让开一步:“小心些,轻一点。” 明西洛与项逐元同时向前,躺着床上脸色苍白,仿若没有气息。 “皇上试试。” 明西洛小心上前,手指颤抖的放在她鼻翼下,轻的不敢触碰她其她任何肌肤,只是静静的等着。 他待了很久,感觉到一阵细的几乎探查不到的气息,激动地收回手,紧紧攥住,红了眼眶。 项逐元突然间……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她:只要你醒来,你说的话我都答应你。 项承只要女儿:“心慈……” 长安已经把所有人不相干的带了下去,项承不走,他也没有免强。 项章被‘送’了出来,可他儿子没有,为什么他儿子没有! 林无竞站在床边。 明西洛不敢看他,是他一次又一次将林无竞调走。 项逐元更不敢开口,是他找的人伤了心慈他有何颜面说话。 林无竞声音很低:“夫人没事了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床上的人,曾经看了无数次,仿佛一夕间就憔悴下去的人。 “现阶段……还好。” “刚才周太医说,让我们不要都守在这里,夫人需要静养,今晚就我守在这吧。” 两人都没动,却也没人反驳林无竞的话。 “明晚换皇上,后天换项世子,微臣知道,两位都惦记夫人,但还是听太医的。” “……” “……” “两位都不愿意,也是,两位什么时候在乎过夫人想要什么,都想着你们的想法有没有达成。” “……” “……” 林无竞再次看向两人。 明西洛最先起身:“我在外面休息。” 项逐元也起身:“我也在外面,有什么事说话。” 项承不动,项心慈是他后半生活着的唯一动力,可他的女儿却这样躺在这里。 林无竞站在床边就这么看着她:“我回来晚了。”因为皇上的关系,他有段时间没好好看她了。想不到再见却是这个样子:“我去打点水来,平日那么爱干净,你醒了该生气了。”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林无竞眼睛通红,眼泪要落下来又生生忍住:“不说话当你答应了。”他也有错,如果他早一点下定决心,不要想着渔翁得利,他应该率先劝服皇上。 林无竞转身的时候险些踩到项承。 看两人都像没有看到对方一般,各自忙碌各自的。 项承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像被人掏空了一样,太医说只是现在没事,以后呢》芬娘去了,芬娘留给他的孩子成了这个样子。 他这一辈子在过什么?所有想留不住、守不住、护不了。 为什么所有不该走的人都要离他而去,芬娘他晚了一步,现在连孩子也保护不了,偏偏他自己,最不重要的他自己却还活着! 他还有有什么立场,说是心慈的父亲,有什么脸面面对心慈。 项心敏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先给大姐磕了头,才去拉父亲:“五老爷,地上凉。” 项承好像听不见,目光呆滞的看着床的方向,好像上面的人是他唯一的理想,活下去的所有动力,失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五老爷,地上凉……” 林无竞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女,但他等了很久,他都不动一下,无奈的绕过去,给心慈擦擦脸。 项心敏看眼大姐,再看看父亲,虽早就知道自己等人不重要,此刻真切的体会到自己多不重要,依旧伤怀。 但项心敏随后想开,她怀孕了,父母、丈夫,她不奢求,唯一更她相连的还有孩子,至少孩子很长时间都需要她,她也还有帝安,她并不是人人不需要,觉得可有可无。 “地上凉,铺个垫子吧。” 房间内一片静谧。除了淡淡的血腥味,风声都弱了下去。。 …… 宝珠山庄一夜间陷入诡异的氛围里,皇上从前些天的暴躁易怒又恢复到万事平静无波的地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往往一个事件要说好几次,皇上才会给一点回应。 皇上和项家的事突然不了了之,皇上甚至恢复了项二老爷的官职,随人不是以前的正四品,但是恢复了官职。 项章丝毫没有松口气,他现在异常焦躁,项逐元还没有回来,为什么没有回来! 项章不敢想,更不敢承认,他儿子得天独厚,是项家的骄傲,从小到大就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存在,他处事有分寸,做事有章法,小小年纪更是得几代皇帝重用。 虽然有些小问题,子嗣上没有办法,但瑕不掩瑜,那件事已经过去! 可现在!项章气的一拳打在桌子上! 管家吓的没敢进去! 项章脸色阴沉,他就是太相信项逐元,什么不近女色!他是要上天!竟然又那等—— 项章舍不得说出来,更不愿意相信这样龌龊不堪的事会发生在他寄予厚望的项逐元身上! 项家哪一点亏待了他,让他生出这等给家族抹黑的事情,他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可就如项逐元当初告诉他对女色不感兴趣一般,他一样不能对任何人提! 项章手掌握紧,恨不得一开始就掐死项心慈! …… “忠国夫人出事了。” “什么事?” “没打听出来,雅棠殿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但肯定出事了,半个月了,雅棠殿没有任何事传出来,就很奇怪,皇上现在不会都城就是因为雅棠殿。” “有这等事?” “谁知道,不信你递个折子进去试试?” 谁敢,太皇太后前些日子问起,皇上大发雷霆,现在谁敢去触霉头。 …… 九王爷从外面回来了,协助皇上处理政务。 九王爷恨的咬牙切齿,要不死了,要不醒了,现在不死不活算怎么回事!她死不死不好说,明西洛快被扫把星拖垮了! …… “忠国夫人出事了你们听说了吗?” “皇上至今没走,是因为忠国夫人还没醒,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但山庄那边处死了很多人。” 费兆行站在一旁,手里的茶杯顿珠,他也只是听说,很多听说加上一起,他什么都不知道。 别说进雅棠殿就是宝珠山庄现在都进不去,从那天七整个宝珠山庄全部封锁,不准任何人靠近。 面对这一切,费兆行发现,他除了等待什么事也做不了,甚至除了忠国夫人能证明他们见过,谁又知道他。 现在就连费兆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他认识的人、家族留下来的势力,也都无法打探到雅棠殿的消息。 而那几位从山庄出来的大夫,都已经远行;他几次觐见皇上也石沉大海。 费兆行看着手里的银铃铛,这是他重新买的,依稀有些恍惚。 …… 时间一天天过去,夏天连个尾巴都不剩了,被太医们一直认为没事的忠国夫人却没有任何转好的迹象,以至于太医连胜劫后余生的表情都不敢在皇上面前露了。 这段时间项承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也不上职,整个人快速消瘦下去,要和女儿一起死。 …… 长安跪在皇上脚边,手里抱着太子,每天都要讲一遍夫人闭眼之间都惦记着太子,帝安公主他心敏小姐带走了,可帝安公主也有长大的一天,同样需要皇上庇护,所以:“皇上,多吃一点,别等夫人好了,您身体熬垮了。” 明西洛放下勺子,他没有不吃东西,他知道如果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九王爷,项章都不会照顾好心慈,他们会很快放弃她,所以他怎么能不吃东西。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不能好好跟她说,为什么要调走林无竞,如果林无竞在…… …… 管家奉命进了雅棠殿,见到世子,顿时心疼不已,七小姐的事并不是世子的错,世子也不知道会这样:“世子,侯爷让您回去一趟。” 项逐元抬头,最近远征的事情加紧收尾,他有些忙:“有事?” “回世子,侯爷没说。” 项逐元垂下头:“下去吧。” 管家有些为难,他已经来好多次了,如果世子再不回去:“世子……” “善行,将人带出去。” “是。” …… 项章急得走来走去,他竟然还敢不回来!他知不知道他是项家的千古罪人,如果不是项七出事了,他是不是要跟皇上杠到底! 他就说好端端的为什么皇上突然对项家下手!他现在还敢在雅棠殿不出来!“告诉他,审问有结果了,让他出来!”他怎么能做出让项家万劫不复的事! “是。” 片刻,管家又匆匆回来:“侯爷,世子说他知道了,让您回去。” “他知道什么!” 管家垂下头,不知道世子知道什么。 那天之后雅棠殿戏班子所有的人都被控制住,但动手的人已经死了,其他人一问三不知,根本问不出理由。 刑部甚至对他们动了刑,穆济亲自审的,所以可以确定,那些人真不知道。 虽然不知,但为以防万一,皇上下令将人都杀了。 “侯爷……” “让他待着!”永远别回来! …… 容度几次觐见都被拒了,信件再也送不进雅棠殿,抓在手里的线完全断开,连海上,斗的不可开交的局面瞬间偃旗息鼓,海上岛国都快被铲平了。 他连找项逐元,送上容家舰队都不可能打探到消息,心慈怎么样了? “公子?” “有消息了吗?” 友安摇摇头,但:“二老爷来了。” 容度兴致缺缺,来就来了。 …… “忠国夫人快不行了?” “听说已经死了。” “闭嘴,不想活了!” …… 这一天,穆济从宣德殿出来,将项章拉到一边:“夫人,怎么样了?” 项章叹口气,在外依旧是好大伯,他也想永远是好大伯,但两人太让他失望了,项逐元项心慈,牵着拉着整个令国公府去死,后者从未觉得项家是她的家:“还没醒。” 穆济叹口气,可惜了:“太医怎么说?” “不容乐观。” “希望夫人,吉人自有天下。”这句话真心实意。 “一定。” …… 初秋的天空是丹青妙手,天高云疏,大雁南去。 明西洛坐在床边,为她擦着手:“你的山水屏风绣好了,帧娘让人十二个时辰加紧赶制,总算赶上了初秋给你送来,给你放在前厅了,另外我还让她们做了几身裙子,回头可以穿出去游湖。” 明西洛将毛巾放入水盆,淋干水,伺候她擦脸:“听秦姑姑说,你一直在担心海上的事,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若是……”明西洛没有说下去,将她扶起来给她换衣服。 不一会,项心慈焕然一新,重新躺在床上。 明西洛看着她,看了很久,自嘲一笑:“秦姑姑说你并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和项逐元是吗……”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 “其实……”明西洛想到那天几人不欢而散,项逐元毫不在意她与费兆行做了什么,只关注心慈的行为,便让他…… 明西洛觉得自己后续永远做不到项逐元那样,只要她高兴什么都可以退让。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他还是希望得到她的回应,希望可以天长地久,希望有个结果:“我不该说这些烦你,玄简最近在处理几个水国的事,海上……他没拿,我也没接,就这样吧,或许乐乐感兴趣,对了乐乐会叫爹了……” 明西洛说了很久,久到不得不去前殿看看,才起身,刚刚站定,眼前猛然一黑。 长安急忙上前扶住皇上。 明西洛摆摆手:“没事。”才一步步向外走去。 …… 众臣很快发现,皇上开始在宣德殿早朝了。 “皇上不回梁都城?” “谁知道。” 皇上现在这样水敢问,但这种时候众人都觉得梁国在对外用兵的关键时刻会出问题,谁知道项家和皇上竟然冰释前嫌,一致对外,而且,皇上治下更严厉了。 谁敢去讨不痛快。 …… 雅棠殿内。 秦姑姑还是找上了芬老夫人:“项家老夫人来过了没有劝走五老爷,老爷他……”秦姑姑眼眶通红。 芬娘起身,小巧的身体托着沉重的负担,带走了项承。 说来可笑,那天项承依旧没第一时间认出她,甚至第二眼也没有认出她,但这些都不重要,芬娘以为自己不可能带走他,谁知项承竟然跟她出来了。 只是两人都没有再身份上多说什么,只是芬老夫人端来的饭,项承总会多吃一些,也开始上朝了。 …… 最后一批大雁南迁而去时,项心慈依旧没有醒过来。 遥远的海中两国陷入地狱里挣扎,远征考验着梁国各项补给能力。 而这半年,梁国境内以个极快的速度运转着。 临近初冬,在项心慈身体能承受远距离移动时,明西洛终于带领半数朝中官员回了梁都城,结束了最长时间的避暑之旅。 临走之前。费兆行远远的看了队伍一眼,这半年没有一点忠国夫人的消息传出来,生死不知。 …… 明西洛看着项逐元,两人之对峙了片刻,项逐元同意将心慈安置在皇宫。 所有的事情都在继续,一切有条不紊,东文街头的馄饨摊位换了帮工的大娘,集市上人山人海。 在忙碌的生活中,谁还记得是不是少了一个人,就连大臣们也习惯了不再提起那个称谓,反而是太皇天后与九王妃,最近闹的不可开交,让监国的九王爷十分恼火。 …… 最近官场上发生了意见大事,项家三老爷因身体不适主动请辞,折子递到皇城,皇上没有恩准。 项三老爷继续上凑。 直到项侯爷亲自与皇上对话后,项三老爷退职,不退位,依旧留在新南协助新官员执掌一方。 项章从御书房出来,对着难得阳光灿烂的初冬叹口气,项家的危机总算过去了。 但项家也从此低调下来。 …… 乾明殿烧起来火炉。 明西洛今天回来的有些晚,外面的雪更大了,太皇太后身体有些不适他去看了一眼。 林无竞端了热茶过来。 明西洛接过来:“心慈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项逐元呢。” “走了。” 明西洛烤了一会火,换了衣服,才坐在床边给她讲今天发生的事,重点将太子今天闯的祸说了一遍。 床上的人静静的躺着,肌肤红润、呼吸绵长,仿佛睡着了一样,与几个月前仿佛消失的脆弱比,现在的她已让人欣慰,谁还敢再奢求什么? …… 回都城后,项逐元搬回令国公府住,但与项章的关系微妙起来。 想狠狠斥责儿子一顿,质问项逐元的项章,见到久未见的儿子后,突然胆怯了,什么都不问,不说,仿佛什么没有发生一样,他依旧是项家举世无双的世子,是所有人的表率,是梁国这一界最杰出的一代。 …… 冬雪落了一层又一层,今天像往常一样是寻常的一天。 明西洛早上披上大氅,往年无惧风雪的他,今年觉得异常寒冷,准备去早朝。 明西洛坐在轿撵上看着这场落雪,突然想起年少时她在大雪中向自己奔来的样子,只剩她孩子气的言语,含笑的眼眸,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明西洛伸手,接了一片雪,雪很快在他掌心融化。 明西洛却没有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喃喃自语:“给她看看。” 长安不知道为什么抖了一下。 突然,长福穿着单衣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皇上!皇上!娘娘醒了!” 明西洛忽然转头。 长安喜极而泣。 明西洛从轿撵上下来,向来路冲去。 乾明宫内忙成一片,太医进进出出,还有小太监欢喜的冲出来,撞在明西洛身上,顿时惊慌不已。 明西洛没有看他,急忙向来而去。 贝阙珠帘的宫殿内,金屡丝纱的垂帘后。 秦姑姑正小心翼翼的与夫人说话。 项心慈茫然地看着她。 明西洛冲到床边。 太医瞬间让开,刚刚他们已经给夫人查过好几遍了,但都查不出问题所在。 长安急忙上前,担心皇上身上的斗篷传了凉气给夫人,慌忙为皇上解下,夫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明西洛眼睛发光的看着她,唯恐她跑了一般,小心翼翼:“心慈……” 项心慈拉着秦姑姑的手,同样茫然的看着来人,下意识往秦姑姑身边躲了躲:“你是谁?”有些茫然,带着害怕。 秦姑姑立即安抚,急忙解释:“皇上,夫人她刚醒,可能睡的时间长了,有些认不清人,没事儿没事儿,这是皇上。” 项心慈看向秦姑姑:“皇上?” “对,天下最大的人。” 项心慈依旧抓着秦姑姑的袖子。 明西洛恍然,却掩不住再次看到她动起来的痴迷,她终于醒了,伸出手,摸上她的脸。 项心慈闪了一下,控诉的看着他,一双眼睛仿佛再说:不准摸我! 明西洛突然笑了,好,没事真好。 “皇上,皇上……”周太医叫着人。 明西洛不动,怎么看她都看不够。 周太医大着胆子拉拉皇上的袖子。 明西洛才施舍他一个目光,随即又看向心慈。 项心慈被看的生气!抓住秦姑姑有些恼羞成怒,一双漂亮的眼睛可可爱爱的瞪的火焰四射! 明西洛才依依不舍的被长安拉出去,但还不忘回头看她一眼。 周太医快速道: “夫人神志似乎受到了影响,当时情况紧急,我们给夫人封了穴,这种情况很造成众多问题,哪里都有可能因为血液不畅无法恢复,夫人这种,属下几人也说不清,是哪种问题,只能养养看,但皇上。”周太医立即跪下来:“当初微臣等人真的尽力了,真的啊,皇上。” “朕知道。”明西洛说完重新走了进去,看着她笑,看着她睡出的新发型笑,甚至看着她欲发怒的眼睛也笑的出来。 项心慈又生气、又害怕,躲在秦姑姑手臂后看着他。 明西洛笑着,伸手将她发丝别到耳后。 项心慈想躲,没有躲开。 “病了一遭反而不认人了。” “不准碰我。” “脾气没变。”明西洛声音温柔如水。 项心慈皱眉:“他是谁!” “我是你的夫君啊,要不然怎么会出现你的房间里,而且我们有两个孩子。” 秦姑姑震惊地看向皇上。 项心慈也怀疑的看着他。 “不信你问她们,你是为了给我挡刀才受了伤,我们情深义重,你为我不顾生命,我为你生死守护。” 秦姑姑顿时看眼一旁的长安。 长安也不敢搭话,太医没说夫人一定想不起啊!皇上在这里信口雌黄,就不怕被揭穿! 项心慈求证的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 明西洛却没有看一个奴婢,依旧盯着她,爱怜温柔:“渴了吗?喝点蜂蜜水。” 项心慈拉着琴姑姑的衣袖,警惕异常:“是不是?” 明西洛伸手结果,十分笃定:“蜂蜜柠檬,你喜欢喝的。”明西洛成了一勺放在她嘴边。 项心慈抬头看眼前姑姑。 秦姑姑点点头:是,是。 秦姑姑察觉到夫人拉她衣袖的力道松了下去, 项心慈看着他,就那么看着。 明西洛让她看,手臂执著的伸着, 项心慈最终喝了一口,本暗淡无味口腔顿时被清香填满,垂着的眼眸,慢慢笑了,如月亮一般好看。 明西洛也笑了,好像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异常有耐心的,一点一点喂着 直到心慈完全松开秦姑姑的衣袖,坐在他身前,明西洛眼底闪过一道水光,又很快收住。 “什么是夫君?” “夫君就是跟你一起生活的人。” 林无竞急忙冲了进来:“夫人。” 明西洛挥挥手。 项心慈瞬间挽住明西洛的手,寻求庇护。 “你吓到她了。” 机灵的长安,立即命人将林无竞架出去:“出去说,出去说,夫人需要休息。” 林无竞不愿意:“夫——” “太医说了夫人情绪不能激动,林大人出去说。” 项心慈从明西洛身后探出头。 明西洛笑着:“不怕。” “他是谁?” “你的侍卫,护主不利,做事莽莽撞撞,若不是看在你平时重用他,就他这种让你犯险的行为,朕都不会让他或者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项心慈好像没懂,又好像懂了:“我还想再喝一口蜂蜜水。” “好,喝多少都有。” 秦姑姑看着夫人将依赖转到皇上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会这样? 而且,皇上怎么可以说是夫人的夫君,这等于给夫人降级。不是说夫人比皇后品级高,皇后是妥妥正壹品,可与皇上共用烫金黄色龙碗的人。 可是,深宫比忠国府,自然不如忠国府逍遥自在,没有约束,皇上这是欺负她们夫人,但她现在却不敢驳皇上的话。 项心慈似乎也不相信:“你真的是我的夫君?” “难道我是随便认夫人的人?要不要抱儿子来给你看看,但你身体不好,刚刚醒,不适合见他,他力气大,年龄小,怕伤了你,你可以等好些再去见他。”明西洛说着伸开两只手帮她将头发搭理起来。 秦姑姑突然无话可说,两人的确有太子。 项心慈任他打理着头发:“那你喜欢我吗?” 明西洛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你以前从来不问这些问题,觉得没意义,但——深爱。” “我呢?” 明西洛瞬间领悟,好像被他逗笑了,刮刮她鼻子:“不管不顾地为我挡刀,你说呢。” “那我一定很爱你。” “是,是,你最爱我,但不如我爱你。”明西洛想再抱抱她。 项心慈突然推开他:“我是不是还有疼我的家人?”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秦姑姑心一突。 明西洛没有任何转变,一切思绪依旧在她身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自信,为什么?” “因为你年龄不大,而我觉得我不是性格软的人,但是我说话好像又忍不住细细软软像个傻子,那定然是有人十分疼爱我,才会如此。” 明西洛想到了项逐元,但先被她逗笑了:“说你自己傻。” 项心慈推他一笑:笑什么笑! 明西洛顺势抱住她,好像抱住了无价之宝:“你父亲十分疼爱你,你出事后,你父亲一直很担心,直到昨天他还来看你。” 项心慈靠在他肩上,觉得自己被抱的越来越紧:“我就说吗。” “是,你最聪明,来人,通知项五爷进宫。” 林无竞不想认,凭什么! 长安就卡着林统领!林统领难道真忘了皇上是谁!梁国内能让一个禁卫军统领说了算!“夫人身体要紧。” …… 明西洛陪她玩儿了很久,直到她累了睡下去,明西洛还看了很久,又摸摸她的人,过了很久才让长安守着,将所有人带到了大厅,连秦姑姑都带了下去。 秦姑姑便知皇上防着她乱说话。 乾明殿大殿内,所有人安安静静地跪着,大气不敢喘一声,如果皇上强给夫人一个新的身份,那么,杀了她们一劳永逸。 “刚刚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明西洛声音不急不缓。 “从今天起,项小姐是朕唯一的皇后。” 长福带头跪下来:“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无竞不跪,倔强的站在大殿内。 明西洛并不生气,反而异常和蔼:“一会进去看看她,她刚睡下,精力不济,以后时日还长,少说点话。” “皇后娘娘千秋万代!” 明西洛瞥长福一眼,没完没。 项逐元站在门口。 秦姑姑心一紧,所有葳蕤院出来的老人都心中惶恐,这才是最终博弈。 明西洛也看向了项逐元,因为心慈身体情况,他准了项逐元随时进宫,此刻明西洛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项逐元也看着他,两人隔着人群站了好一会,项逐元才越过众人,向内室走去。 明西洛没有阻拦,跟了进去。 长安跪在地上。 “她刚刚睡了。”明西洛给她整理一下被子。 项逐元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床上的人,神色沧桑:“她真的醒了。” “嗯,一样难缠。” “……” “她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觉得这样对他最好,那些烦心事就不跟她说了。” 项逐元没有说话。 明西洛突然有些伤感:“她那么长时间没醒来,我想,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我。” “她身体还好吗。” “太医看过,很好,她问我家里是不是有极宠她的家人,否则她不会像个傻子一样说话,我想,他说的应该是你,听起来她很讨厌她软软糯糯的声音。” 项逐元想到什么,笑了:“她确实经常抱怨,但抱怨的时候更腻人,久而久之就这样了。”他怎么能算宠她,将杀了她的人送到她身边却不自知。 明西洛神色慢慢严肃下来,看向她:“能不能让我来照顾她,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 项逐元久久没说话:“……”秦姑在心慈昏迷后说了很多,心慈那段时间心情很糟。 “但你当初对她动手。” 明西洛其实记不清那一刻的感觉,整个人像被抽离一般,但事实如此:“是我不好,再不会有下次。” “凭什么信你……” “海上、西南都可以给你,我的人和势力可以终身不踏入,但我死后你死后不可继承,这些都将属于乐乐,而我和她还有帝安和太子,所以她更适合跟我生活在一起。” 项逐元闭上眼又睁开:“她受了很多苦,不喜欢被人锁在一个地方,不应该被你禁锢在后宫。” “她只是不记得,又不是傻了,她有整个盛世华裳,怎么能天天待在宫里?就是以前,我也没有天天住在宫里,哪里不能住。” 项逐元不愿意!心里有一千个理由拒绝他,他为什么要让出心慈,可他看着床上的人,想着她问的话‘可以停止吗’:“你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明西洛语气坚定。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 两人齐齐看过去,见她未醒,又齐齐舒口气。 项逐元眼睛骤然有了温度,她手臂小小的弧度仿佛让他看到了光。 明西洛目光温柔。 项逐元卸下所有防备,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他不喜欢明西洛,以前是现在也是,但是他对明西洛会对项心慈好没有任何疑虑,目光全部落在心慈身上:“如果我觉得你不合适,我会随时说出真相。” 明西洛如释重负:“随时恭候。” “西南和海上就不用了,她不喜欢这样。”项逐元痴迷的看着她,她瘦了,好不容易养出的肉掉起来那么容易,但她醒了。 …… 明西洛用半天时间完善了项心慈新的身份,她不再是像家七小姐,而是项章与外室芬娘当年所生的私生女,并未上项家排行。 两人在明西洛未曾成为帝王时结识,生儿育女。 明西洛能轻易回忆出众多两人曾经的往日,项心慈好像都有印象:“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好怀疑的,但是——” 明西洛将人揽入怀中,温柔无双的看着她:“但是什么?” “但是我晚饭不想吃鱼。” “吃鱼长脑子。” “我不想。” “好,你想吃什么,我来做,叫上爹娘一起来吃。” 项心慈把玩着明西洛的头发:“他们两个好像又吵架了,不知道总在吵什么,我娘特别擅长冷着我爹,我爹像个受气包一样,勋贵人家的孩子就是不好。” 明西洛不解:“爹都受气包了为什么不好?” “你不懂。”项心慈从明西洛怀里退出来:“不跟你说了,我答应带安安出去玩。” “好。”明西洛起身。 “你干嘛。” “跟你们一起去。”安安这么小却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已经承担起照顾娘亲的重任了,梁公旭将她教的很好,他定也不负众望。 后记 去老夫人住区的路上,林无竞从车上下来:“夫人,前面堵住了,好像出什么事了?” 项心慈掀开车帘,直接跳下来。 秦姑姑想扶都没有机会,急忙跟着下来,想前看一眼,便看到项世子的马车:“那是令国公府的马车。” “咱家的,去看看。” 项逐元刚刚处理完一场事故,转头,便看到人群中的她,笑了。 项心慈也看着他笑了。 项逐元拢拢身上的大氅,上前,声音温和:“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了。” “你是我哥哥吧?” 项逐元只是温柔地笑,日月悠长,山河无恙,他还没有让她见到他,平日也只是远远看一眼,她好便好了:“是。” “我是不是非常喜欢你呢?要不然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好亲切。” 项逐元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声音缓慢,异常珍惜:“下官见了娘娘也觉得亲切。” “那我们就是非常非常好的兄妹了。” 项逐元拿她没办法:“比非常非常好,还要再好一点。” 项心慈笑着扑过去抱抱他:“我就觉得是。” 项逐元愣了一下,随即依旧笑着,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落在他脖颈上,他依旧稳稳地站着,像任何一次一般,不曾伸出手:“像个孩子。” 项心慈松开他,眼睛非常亮:“我以后可以经常来找我。” “谢谢皇后娘娘。” 项心慈笑着,一缕头发又飞了出来。 项逐元下意识抬头,又收了回去:“外面天气凉,夫人身体刚好不久,注意些。” 项心慈看见了,不解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你要做什么?为什么又收回去了?” 项逐元怔愣着。 秦姑姑焦急不已,想拿回夫人握住世子的手。 项逐元只愣了一下,便自然而然的为她将那缕头发盘上去:“好了。” 项心慈却突然一副生无可恋:“我觉得,我们一定不是有好的兄妹。” “为什么?” “你嫌弃我没洗的头发。” 项逐元笑的不行,半年来不曾笑的如此畅快过:“是,是,我嫌弃你,什么话都让你说去了。” 项心慈觉得她说的对。 项逐元无奈摇头,看看天色道:“下官还有事先走了,你也一样早点回去,这里人多,你身体还没有大好,注意安全,走到哪里都待着林统领知道吗,没事了就回来看看五叔,五叔想你了。” “好啰嗦。” “不跟你啰嗦了,哥哥真有事,先走了。” “大哥慢走。”项心慈看着他慢慢走远,含笑的眉眼一点点沉下来,他比前段时间精神好多了……转过头又笑了。 为了大家都随随便便活着,就这样吧! ……………… 乾明殿的后院的桃林内,刚下衙的几人凑在一起,头挨着头仿佛在看什么武林秘籍。 “这个好看。” “你蠢吗!这个更好看。” “拉倒,眼睛长的像铜陵一样。” “那叫大。” “林统领,你说哪个好看?” “你问的蠢,如果林统领知道哪个好看,至于挑花眼吗。” “我看不如几个都娶了,反正咱们林统领养的起。” “就是,何必如此纠结,以林统领的品级,娶几个平妻绰绰有余,林统领说是不是!” 林无竞换了衣服走来,将画册收起来:“不要胡说。” “胡说什么?”项心慈突然带着孩子从花墙后拐出来。 帝安蹦蹦跳跳地问着,“是啊是啊,谁好看,我们听了很久了,我也要看看,看看谁好看,给林大人挑媳妇。” 几人瞬间请安。 帝安兴致勃勃。 林无竞将画册呈给帝安公主。 项心慈拍她小胳膊一下。“你还真接,都起来吧,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林无竞看她一眼,道:“不过是闹着玩而已。” 后面的侍卫急忙道:“皇后娘娘不是,回皇后娘娘,是林统领家人给林统领说了门亲事,两位姑娘都是好人家,也都颇具盛名,林大人正不知道怎么选,不如皇后娘娘给林统领挑一个。” 项心慈看向他:“是吗?亲是啊。” 林无竞顿时背后冒汗,很多时候他都觉得皇后娘娘并没有失忆,但是皇上和世子都不说什么,她就像真失忆一样。太医诊不出来没什么,可他们与皇后娘娘朝夕相处:“不是,微臣已经拒了。” 项心慈看着他:“这就是林统领不对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样不好吧。” 林无竞突然看着她:“皇后娘娘觉得微臣不成婚——不好?” 项心慈也看着他,被他看恼了,将帝安手里的画像扔还给他:“没什么不好。” 林无竞笑了:“那微臣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 春来暑往,鸭暖鸳鸯,梁国万象更新,蓬勃向上。 费兆行于明帝四年调回了梁都城任职,刚刚与友人从茶楼出来,视线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走来的人。 “还不让开!”侍卫开路张狂跋扈。 费兆行仿佛没有听见。 友人急忙拉他一下。 项心慈转头看眼前面的人,止住了禁卫军欲拔刀的举动:“你挡住路了。” 费兆行恍惚回神,瞬间退后一步。 直到一行人走出很远,友人不安道:“你做什么,那是皇后宜家,远远看到就躲开知道吗。” “皇后经常出来。” “不是,这一看就是御林军,禁卫军不这样,皇后娘娘禁卫军不扰民。” 费兆行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忽然一笑,这样就很好…… …… 金线胡同往里面走第三户人家,是项心慈以前给母亲买的房子。 项承又提着东西,再次来到芬娘住处。 红芝悄悄帮忙开了门:“爷爷。” “乖。” 芬娘看到人,脸沉了下来,并不愿意接待他,她和他没有关系。 项承陪着笑,小七已经不在了,忠国夫人早已安葬,芬娘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芬娘不完全是因为女儿,而是不愿意跟他过:“项尚书,你别再来了,没有必要。” “芬娘,这是我给你买的城西的糕点。” 芬娘觉得这人怎么不懂,她早已经不爱吃了:“红芝进去。” “哦。” 芬娘才重新看向五老爷,神色严肃:“五老爷,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对我的感情,我十分感激,也从未怀疑过,可我们都不小了。” 项承向厨房走去:“我给你放起来。” 芬娘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但他显然还像以前一样:“项承,你真的没有想象中爱我,你只是没有如你想象的得到,如今我没死,你也该向前看了。” “芬娘,我看你没有做饭,要不,我们带孩子出去吃。” “红芝明天还要上工不方便,五老爷自己去吃吧。” “那好,我们一起在家吃。” “五老爷!你有妻有子。” 项承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是啊,我娶过妻!就是不知道我妻子知不知道,她就在我眼前。”项承说完又软下来:“我去烧水。” “所以我们年纪这么大了,非要闹的不好看。” 项承继续向里走:“我说不过你。” “走吧。” 项承心像被刀割一样,手紧紧握着厨房的门帘:“你是因为我没认出你……” “没有。”为什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如果你变成我这个样子,我也未必认得出你。” “可你叫了我几遍,我都没有认出你。” “那些药伤了我的嗓子。” “不是。”项承愧疚又庆幸:“我的确没有认出你,是我没有做到找回你,那是因为我从未想着你还活着,而你已经死了还是因为我,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因为我没用,那时如果不是心慈在,我也想跟你去了,但是,如果连我也不在了,谁来照顾她,项家一定不会对她好,我每个兄长都有那么多孩子,哪个肯真心对她。我想着,我怎么也该把她拉扯大,再随你去。” 项承撑住门框:“我还贪心,她大了,我又想着等她成婚,可她成婚了,你也看见了,她哪是成婚,简直……我就想,能不能等她婚姻稳定些,等到孩子都那么大了,她还是这个样子,我也承认,除了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你们都一样倔强,一样让我头疼,我何止没有认出你,我现在都不相信你还活着。” 芬娘站在院中,对这段剖白,不感动也不说话。 “我没有认出你,你说什么都对,你不理我,也是应该的,你不想承认我们的过往都无所谓。但你知道,只要我认定的事你说什么都没用。” 芬娘没想到,他一把年纪了还如此:“你觉得这是好事儿?你这样站在我面前什么意思,你身边有结伴过日子的人,我身边也有,你为什么还执着的坐在这里圆当初的一个梦,我甚至连你喜欢的的颜色都没有。” 项承突然笑了,像返回一局一样的看着他:“你觉得我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好看?”项承难以理解,天下美人何其多:“没错,一开始或许是,但后来我真的无可救药的非你不可,就是你这幅高高在上将我拒绝门外、你还理直气壮的样子,我敢说你这么多年不出现,你甚至从来没想过找我?即便我站在你面前。你也希望我们是陌生人?芬娘,你真的觉得你普通吗?心慈伤成那样你哭过吗?” 她怎么会不伤心。 “你承认吧,你就是形如枯槁,只剩一副皮囊,也比别人多三分倔强。” “项承。” “我先娶了你,你才是项家五房项承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怕你拿曹是打击我,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她才是妾,我只是没有做到不纳妾,但只要我在,你都是我的妻子!” “……”芬娘跟他说不明白。 “你不爱我。” 芬娘这把年纪听到这几个字,险些没有抖一抖。 项承稳定一定情绪:“我去烧水,心慈说不定过来吃饭。” ------题外话------ 完结了,撒花,开心。 我一直想写一本女配文。 所以,什么是女配,当然是智商不高、人品不行,见不得别人好的叫女配。 在我阅便群书,发现我理解的女配和别人写的女配有很大不同时,我自己动笔了。 女配吗,就要有女配的样子! 可读者都是温柔善良的,对心慈还是寄予了美好的愿望,哎,大家好善良,所以评论区经常骂我,我一开始十分疑惑,我想,我说了啊,她不太好。 后来就随便大家了,我这人向来好说话。 但是,必须,重申一点,我本人,非常温柔、善良、贤惠。(不说了,给我老公做饭去。(#^.^#)) 另外,验证群已关闭,福利群近期解散!小可爱们发现不在群里了,就是群解散了喽。 (我的语气助词,是不是再次证明我很温柔。)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