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 ------------ 第一章 烧破婚纱的婚礼 “真的想好了?” 方宇轩食指中指紧紧夹着一颗烟,烟嘴已经夹瘪。 神色严肃被急躁牵扯让他已经失了方寸,抬头看着姜楠初在镜子前自我欣赏的姿态,一时嘴角抽搐。 屋外狂风大作,乍然一道闪电照亮房间,雨声紧锣密鼓的传将进来。 方宇轩不由抱屈,这桩婚事,上帝都不同意! “宇轩,你要祝我幸福!” 姜楠初站在镜子前,像杂志上的模特一样双手齐腰,微微耸肩,微抿嘴唇,轻牵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 全身镜映射出玲珑的曲线,娇俏的脸蛋,长达两米的长拖婚纱,层层叠叠云雾般缭绕在她的四周,如同白雪铺满房间,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完美! 姜楠初左右侧身,将镶了一圈精巧花边的头纱从脖子后稍稍拢上肩膀,盖上头纱,练习微笑的幸福表情。 看着镜子里的男人说:“你说我这头纱是披在后面好,还是拿到前面好?” “这婚纱不适合你。”方宇轩吸一口烟,吐出一句话。 实在口是心非,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挪不开视线。 “那什么适合我呢?”姜楠初不怒不气,微笑依然甜美可人。 方宇轩现在说什么仿佛都不能破坏她的好心情,因为今天她是新娘啊。 六月的新娘,一切都几近完美无缺,当然如果今天是个艳阳天的话。 姜楠初微微提起裙摆,欧式婚纱,上身极简的设计亮点都在裙摆,与梦境中的婚纱一模一样。 她跟傅泽楷去挑婚纱的时候,一眼相中,当她小心翼翼从试衣间走出来看到傅泽楷眼中的光彩时。 姜楠初便不再试穿其他的婚纱,连婚纱店的人都觉得这个新娘的决定实在太快,难以适应的同时心中拍手叫好! 姜楠初转身,翩翩走到方宇轩旁边的欧式矮凳旁,提起裙子坐下。 “这么急着结婚就等于断送了选择幸福的权利,人生还很长,还有大好的年华等你挥霍。” “我已经是最幸福的状态了!”姜楠初坚定的说。 “没有最幸福只有更幸福!”方宇轩更加坚定! 姜楠初看着眼前如丧考妣的男人,她不是不知道他这几年沉浸的心思,只是她无法接受。 于是她选择将他作为一生的朋友,只是这样肉麻却伤人的话她说不出,低下头选择沉默。 看姜楠初不语,方宇轩识趣的赶紧软声软气,“我是说,好歹等你研究生毕业再结婚也不迟,他要是真的爱你,又何必这么猴急?” “爱我才猴急娶我,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好事赶早不赶晚好吗?再说,我终于实现梦想,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遭人待见?” 随着声音突然的陡高,姜楠初刚开始还幸福的表情黯淡下来。 抢过方宇轩手中的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吸得太猛,被呛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捂着胸口想,为什么大家都要质疑我的决定? 自从傅泽楷回来,她已经两个月没抽烟了。 姜楠初抽烟,但是烟瘾不大,偶尔为之却被他逮个正着,她还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她抽烟时,直接从她嘴里把烟夺走的暴怒,吓得她如同羚羊看到非洲狮,撒丫子就跑还觉得两条腿不够用的。 方宇轩眼神冰冷的看她咳嗽,直到她咳的眼泪流出来了才伸手轻拍她的后背,一下,两下,三下,应和着她的咳嗽。 姜楠初抬起手臂有些抗拒,无奈她的塑形衣实在太紧,咳嗽间勒得胸口疼,推了两下也没能推开方宇轩的手。 更衣室的门被打开,一切静止在傅泽楷的眼眸里。 方宇轩的手搭在姜楠初□□的背上,透过镜子看着傅泽楷,闪出一丝笑容,并不收手继续轻拍姜楠初的后背。 姜楠初慌的一塌糊涂,急忙欠身,手中的烟掉落,随即传来一声大叫,她烧了自己的婚纱! 傅泽楷下巴相左侧微抬,微抿嘴角,眼中没有起伏,相比狂躁的姜楠初,他看到的仿若只是一张白色的纸巾被烧坏而已。 姜楠初艮住,自觉时空仿佛错位,恍然间,她看到傅泽楷大步走近自己,将她裙摆上的烟捡起,莹莹橘色的跳动火焰被熄灭。整个动作举止优雅,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急躁。 “对不起。”姜桥道歉的声音微不可闻,手有些抖,不知所措的伸手去牵傅泽楷的手。 “一会儿我可不想亲吻满嘴烟味的新娘。”傅泽楷口气平稳清晰,带着一丝宠溺,眉清目朗的脸庞微露一丝温柔,倾身半蹲,平视手足无措的姜楠初。 “我的婚纱。”姜楠初懊恼的无以复加,完美的礼服居然烧出一个黑洞,肆无忌惮的昭示着她的婚礼出现了瑕疵。 转头恨恨的看向方宇轩,方宇轩两手一摊,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抬头等待新郎的反应。 傅泽楷抬手将姜楠初的额发抚顺,燕尾服的后襟搭落在地,平滑的材质,反射温润的光芒。 姜楠初低头看向他的后襟,却猛然听到“次啦”一声,他撕下她的一缕婚纱,姜楠初震惊,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抽上来滞在了胸口。 傅泽楷将那缕婚纱团成团,空气中一抹白色的抛物线,消失于化妆台边的垃圾桶,悄无声息。 “仪式快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傅泽楷起身单手拉起姜楠初。 婚纱铺的太宽,两人脚下隔着半米的距离,姜楠初努力倾身,也只匍匐到他的胸口,不自觉手环住他的腰。 “方先生,谢谢你来观礼。”傅泽楷镇定自若,眼神中带着疏离,淡淡的没有一丝感谢的热情。 “楠初的婚礼,我怎么会错过?”方宇轩起身,看着亲密的两人,觉得他们的动作滑稽可笑。 操起无害的微笑看向姜楠初,姜楠初冲他皱皱眉头,脸上一副你少给我捣乱的警告模样。 “姜楠初,你这是什么表情,嫁给他,这么痛苦?不如跟我私奔吧。”方宇轩带着丝嘲弄,扯出不咸不淡的笑容,不顾傅泽楷渐渐冰冷的表情。 “方宇轩,你出去吧,我跟偌浩练习一下流程,你在我会笑场。”姜楠初挥着手,像赶小狗一样。 她直呼他的全名,感觉距离拉开千万丈,方宇轩撇撇嘴巴,关门前不忘回望一眼姜楠初被撕破的婚纱。 “我刚刚太紧张,所以想抽一口烟缓解一下。”姜楠初仰头向傅泽楷解释。 “放松,不穿婚纱你也是最美的新娘。”傅泽楷低头吻上姜楠初的额头,姜楠初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一缕浅黄色的阳光,而她的黑暗世界,仅仅因为这微弱光亮的乍现就显得过于炫目。 “他只是朋友而已。”姜楠初踮脚亲吻傅泽楷的脸颊。 回身去拿手套,傅泽楷跟上一步接过她手中的手套,牵起她的手缓缓的为她戴上。 姜楠初闭上眼睛,不去顾虑他与她5年的空白,不去顾虑他如何从与她几近陌路忽就转而想她求婚,就这么嫁给他,享受这一秒的幸福。 她姜楠初活了25年,折腾了12年的人生也无憾了。 偌大的教堂里,高耸的尖顶,一层一层层层相接,仿佛人生的每个阶段都由上帝之手规划。 姜桥挽着傅泽楷的手臂亦步亦趋缓缓走进婚姻的殿堂。 没有亲人,只有几个朋友参加,婚礼不免凄凉,其实对于她姜楠初来说,能参加的亲人本来也没有,新郎只要是傅泽楷,她什么都不在乎。 听到神父的问话,姜楠初有了一瞬的犹豫。 傅泽楷偏头看她,她抬起头,绽放灿烂的笑靥,“我愿意,一辈子爱你不离不弃。” ------------ 第二章 蜜月新婚 早上醒来时,已是清晨阳光灿烂,半敞开式的东南亚风格装修的房间里。 6月的清晨还很清爽,氤氲着海上吹来的水汽,将甜蜜温柔包裹。 姜楠初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傅泽楷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缩在他的胸口。 昨夜如此睡下,她兴奋的心里直打鼓,好不容易渐渐睡着了竟然一夜无梦,她似乎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无梦夜了,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有了温暖在身边? 看着傅泽楷熟睡的脸庞,似乎是第一次可以如此姜静大胆的观察他。 他的脸早已经褪去了记忆中的俊美少年的稚嫩,英气硬朗的线条勾勒出一张成熟男人的脸,似乎有些陌生。 他只穿了一条睡裤,胸口结实柔滑的肌肉传来干净的温暖,一夜的夫妻,就这样拉近了两人隔了这么多年的距离,耳鬓厮磨的亲昵果然是催化剂。 只是,清晨的自己没刷牙没洗脸的,好像有些丑化形象啊,不行,要赶紧起来洗漱! 她轻轻动了动,环绕她的人竟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将她圈紧。 她轻笑,突然觉得幸福突然就像倒满杯的糖水,无法控制的溢了出来。 没办法,不舍得把他弄醒,只好继续缩在他怀里睡,不过只是把头埋的更深,因为□□心了,不消片刻居然又睡着了。 不一会儿傅泽楷反倒是醒了,看她睡的憨实,小小的缩成一团,头埋在自己的胸口,膝盖贴着自己的小腹,暖暖的被熨帖依靠着。 这种感觉,人生中似乎是第一次很是奇妙,心中旖旎一片,舍不得起来,他闭上眼睛再陪她睡一会儿。 再醒来时,居然已经是艳阳高照,傅泽楷戳戳姜楠初的脸颊,看她紧接着眉头微蹙,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姜楠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正对上他灿烂的俊笑,发现自己如同考拉一样缠在他身上霎时红了脸。 昨晚的强装淡定早就被扔到九霄云外,脸上的热度足以让她喷火了。 不等他说话,她便一个翻身跳下床跑进了洗手间,留下他在后面莫名奇妙,笑笑悠然起身穿衣走进客厅的洗手间。 在树荫下吃好早餐,酒店的服务生送来一辆双人自行车,傅泽楷握着车把笑笑,“你在后面我带着你。” “嗯~~~”姜楠初有点不想骑……但是这种理由怎么说得出口? 她跟他在一起,纵使再温柔如水,似乎还是拉伤了某些地方的韧带……有点隐隐的疼痛,骑自行车貌似…… “不喜欢?”傅泽楷看姜楠初低着头脚尖有意无意的画圈圈,觉得她有点犹豫不决,没有他预想的开心。 “不是。”姜楠初站起来,站到了自行车的后座旁。 “脸怎么了?跟个tomato一样。”傅泽楷弯身与姜楠初视线平齐,和煦的问她。 “太…太热了!”姜楠初轻轻推开他拧她脸颊的手,再捏tomato就熟透了! 出门之前,姜楠初在镜子旁厚厚的涂防晒霜,她皮肤白皙又薄,很容易被晒伤。 傅泽楷走过来拿过她手中的防晒霜,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直接的亲近让姜楠初破有种不适应感,伸手要拿回来,谁知他把防晒霜倒在手心里,抬头问:“这些够吗?” 姜楠初点点头,有些赧然。 温暖的掌心触碰在脖子后背,如同被熨烫的感觉,却又那么踏实,皮肤有点痒痒的,心里就更痒了,哈哈~姜楠初按耐不住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 “那里不用涂了,有衣服盖着呢。”姜楠初感觉他在掀她的T恤衫,急忙叫道。 “多涂一些吧,免得…” “免得什么?” “呃,”傅泽楷笑笑,他想说免得又托生成蛇精啊,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晒伤了就不好了。” “不会的。”姜楠初挺身,逃开他的手掌。 傅泽楷笑笑,随她去了,手上还有高度防水防晒霜,有点像腊,腻腻的涂满身上确实很不好受吧,所以那丫头才会以身试险后学乖的吧。 他犹记得她12岁时,父母带她去南洋参加她表哥的婚礼。 那是一个小长假,没有她骚扰的日子他过的似乎异常平稳和悠闲。 在开学那天,他远远的看到她和秦琴勾肩搭背的走进校园却不自觉的紧走几步又放慢速度,秦琴的声音高挑着叫道:“姜姜,几天不见你怎么托生成蛇精了?” 姜楠初立刻黑了脸,本来红红的脸颊挂满了黑线,“别提了,这么热的天,这么热的太阳,我那嫂子非要沙滩婚礼,我这都不知道晒脱了几层皮了!” “不是有防晒霜吗?” “涂了好难受,没用,结果……” “那就是活该!” “好吧,芒果干榴莲干菠萝蜜干鱼片鱿鱼丝等等等等我这半个书包的零食,统统没你的份了!”姜楠初不理秦琴径直往前走。 “姜姜,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的零食啊~~~”秦琴在后面鬼哭狼嚎。 傅泽楷在后面看着不自觉地笑,女孩子们到底是什么做的,她那鼓囊囊的书包里原来都是零食啊!她们为了零食是可以低头忏悔的啊! “姜姜,你的许仙在我身边啊,求你回头看一眼!” “你才白娘子,你跟你老公以后都出家,你才关雷峰塔!”姜楠初一连串的反驳,回头正对上傅泽楷的眼睛,表情拧成了包子,撒腿跑了,她不想让他看到浑身脱皮的自己啊! “呃,这孩子怕被打回原形吓到你。”秦琴往后走到傅泽楷身边解释说。 傅泽楷无语……继而若无其事的往高中部的教学楼走去。 姜楠初在后面懒懒的握着车把,脚时不时的蹬两下车蹬子,傅泽楷夸张的歪扭着车把骑的东倒西歪害她吓得放声大叫。 一只手握住车把,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傅泽楷稳住车把,娇小的手掌传来柔软的温度,让他一片舒畅。 灿烂阳光里婆娑的树荫里清风自然吹拂,他载着她徜徉在酒店的花园小路里,弯弯绕绕来到海边。 旅游的季节开始了,沙滩上人不少,姜楠初看着沙滩上成双成对幸福的恋人,她和他居然也能这样幸福牵手走在一起,真的好开心。 两人玩了一会儿沙子踩了一会儿海水,傅泽楷让姜楠初跟旁边的人一样跳着拍照,姜楠初有些意外,他居然愿意跟她玩这种游戏,赶紧点点头,刚刚看到旁边的女孩笑的那么开心,她目光久久流连跃跃欲试得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难道被他看出来了? 傅泽楷笑笑拿出手机,蹲下帮她拍,他想这样拍出来会更显跳得高。 “我数到三时,你就跳。” “嗯嗯。” “来,1、2、3!” 姜楠初赶紧跳了起来,落地马上跑过来看照片。 “有点糊了……”傅泽楷笑笑,她的头发在跳起的时候遮了她的半张脸,另外半张脸模糊不清,节奏没有配合好,怪不得人家一次次不厌其烦的跳着拍,这个还真有点难度! “那再来一次?”姜楠初抬头看着傅泽楷,充满期待又带着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的表情。 傅泽楷看她像个麻烦了大人的孩子一样可怜兮兮的表情,怜爱的摸摸她的头,“嗯,把头发往后拢一下。” 姜楠初把头发拢在一起,踢踢脚上的沙子,准备起跳。 “1,2,3!” 姜楠初跳起,又跑过来看照片,继而大叫:“不好看,删掉删掉啊!” “哪里不好啦,多自然啊!”傅泽楷把手举得高高的,恐怕她抢走,女生拍照片为什么总是要美的不像自己才行呢,这样自然的照片才最好,虽然表情有点狰狞~~~他笑的合不拢嘴巴,不知是被照片上的姜楠初逗的,还是被这个一圈圈像小狗一样转着要他删掉照片的姜楠初逗的。 “一看就是热恋啊,小两口感情真好!” “咱们那时候真是太保守了,错过了青春最好的时候。” 两个阿姨从旁边经过羡慕的感慨。 姜楠初瞬间停止了如兔子般的跳跃,一张脸又红了。 什么时候她的脸皮变这么薄了啊,以前追傅泽楷耍无赖时,她也不曾觉得自己有这么爱害羞。 不过这种淑女状态只维持到阿姨们走远,她又继续开始抢手机。 “看看看看,人家阿姨回去要跟老公算账了。”傅泽楷稳住姜楠初小声说。 “那你把照片删了嘛!”她才不想把自己不满意的照片留在他的手机里。 “看我心情吧。”傅泽楷略有深意的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往海里走去。 “哎!你是心情好删还是心情差删啊?”姜楠初狗腿的跟上,边走边问,一个浪花拍过来,几乎没湿了她的短裤,她尖叫一声踩着浪花往后跑,旁边傅泽楷笑的几欲跌倒。 ------------ 第三章 迟到的闪婚 选修课结束后,姜楠初还没走出教室就已经看到李小可和陈碧两人冒着星星的八卦眼睛在迎接她了。 姜楠初叹口气,终究躲不过她们的拷打,还好已经提前背好词了。整理仪容,迈着小方步施施然走向两位女狗仔。 “芬达,你给我过来。”李小可一把揪住姜楠初的斜跨包带破了她的阵。 “哎哎,可乐,淡定!!李啸柯刚走你就变女汉纸啊!”姜楠初斜着身子叫道。 “我管他呢,现在就管你。”李小可淡定不了。 3个月前,她和陈碧看到姜楠初跟傅泽楷牵手出现在校门口动作虽不亲密表情却花痴。 那时姜楠初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结果没过多久,一张喜帖就宣告她要结婚了,见过闪婚的,没见过这么闪的。 同窗7年,和姜楠初同进同出,眼看着姐妹这么轻易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她就觉得里面一准有蹊跷。 “雪碧,救我!”姜楠初发出求助的信号眼可怜巴巴。 “芬达,交代交代吧,这次我绝不做和事老了。”陈碧是她们三个中脾气最好的,温婉贤淑又大方。 因为是外校考研进来的,跟姜楠初和李小可只有2年的感情,不及她们两人可以翻脸打架后又亲密的睡在一起的铁感情,一直都是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 另外,说到这冒着汽水泡般的昵称,是三人在给某汽水公司做促销时,李小可给自己取名可乐 陈碧嘛,肯定是雪碧了。 姜楠初名字里没有相关字,但是因为那天他们都穿了白T加橙色短裙,姜楠初就被排队分到了芬达的名字。 姜楠初摇头跺脚得一百个不同意,但在李小可“保持队形”的淫威下,最终还是屈就了。 “雪碧,你被可乐带坏了,你的节操呢?哎哟~” 姜楠初被李小可拍了脑袋,大叫一声,双手抱头下蹲乘投降状,“我全招!” 三人回到宿舍,三人各自搬了板凳,自然而然形成了二对一的审判格局。 “我跟他,也就是我现在的老公,上中学时谈过一段时间,后来他出国留学,就自然而然分手了。 这不他回来说一直没有忘记我,哎,巧了,我正好也单身,旧情那个复燃,天雷那个勾地火,一拍即合,这不,自然而然就结婚了呗。” 姜楠初把事态一切简单话,免得她俩问太多。 李小可哼了哼鼻子,“嗯哼,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姜楠初头一昂。 “少来!傅泽楷是谁,晟泽集团未来的掌门人,他结婚是说结就结的?还这么简单?” 李小可在参加婚礼前根本不知道傅泽楷的背景,完全是跟傅泽楷请来的朋友口中打听的,至于两人的感情,对方也不甚知晓,直说,真是个迷啊~~~ “可乐,你可以去做FBI了,怎么打听到的? 新时代的年轻人结婚不需要繁文缛节,一切从简,环保又健康。”姜楠初双手一摊哈哈道。 “不管你们的婚礼多么简单,你不想想他这么急着娶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陈碧循循善诱,露出担心的神色。 “骗财?他比我有钱,骗色?他需要骗色吗?以他的姿色和背景,挥挥衣袖,带走一片美女!” 姜楠初在空中挥了挥小手,企图转移话题,“还是你俩好,一般外人肯定会怀疑我嫁给他的目的。” 起身一个小飞扑,抱住李小可和陈碧亲昵地说,“果然还是自家人疼自家人啊。” “那你有什么目的?”李小可和陈碧异口同声道。 姜楠初一口气没提上来艮住了,哼,姐妹情谊呢?挚友信任呢?节操呢?在帅哥面前统统降为负数! “我喜欢他呀,你们说这种王子型的突然跟你们求婚,你们招架得住吗?” 李小可和陈碧想也没想,摇摇头,一愣,又点点头。 “你看看,直觉,我就靠直觉,结婚靠冲动,想太多就一辈子单身好了,可乐,等哪天李啸柯突然拿着钻戒单膝跪地跟你求婚,你如果往死里拒绝,我这辈子什么都听你的。” “死丫头!少拿我说事!”李小可骂道。 姜楠初抹一把汗,让她们两个为她的婚姻状况保密,晟泽及分公司医药器械公司各年来都是本市大学生就业的热门公司。 当年姜楠初大学毕业时,就有好几个同学不做医生去了晟泽医疗,据说年薪丰厚。 对于家事,她从不多谈,除了李小可这个跟她朝夕相处7年的姐妹,别人都不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对于这样耀眼的婚姻,她更不想成为焦点。 “你要搬出去了吧。”陈碧有点不舍。 姜楠初结婚了,自然不能再住宿舍了,李小可不做声,她舍不得,怕说话间会控制不住感情。 “不了,我还是要在这里保留一个床位的,他家离学校太远了。” 姜楠初口气认真,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不能把她跟傅泽楷一起住的房子当成自己的家。 傅泽楷的房子太大,他如果不在家,她恐怕都会害怕。 另外,她是想为自己留个后路,经历过绝望她才知道退路的可贵,她对自己的婚姻充满了不确定性,只想着万一住不下去了,是不是还有个栖身之地? 自从上大学以后,她几乎不回家住了。 回到家里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未免触景生情,她定期会回老房子里打扫一下,也是为了有一天妈妈病好了,她能接她回去。 “有傅家的车接送,还怕远?新婚男人独守空房,小心其他女人做了填房。” “可乐,你民国剧看多了吧,还填房。”姜楠初调笑。 如果傅泽楷想,恐怕她也奈何不了她。 确实如此,她奈何不了他,在她和他的感情里,奈何,这个词,是姜楠初无奈的根源。 死缠烂打了那么多年,不曾让他动心,他如今的举动,姜楠初都觉得他是鬼迷了心窍。 纵使如此,她也甘愿,面对傅泽楷,她的座右铭变成就算不能陪你到老,也要名正言顺的陪你走一段。 期末考试前夕结婚,姜楠初真是两头忙,上了一下午自习,姜楠初觉得有点精神疲惫,傅泽楷这几天一直出差,姜楠初也懒得回家,住在宿舍里比较方便备考。 闲暇之余,她有些想念他。 跟傅泽楷在一起的日子,她好像一个常年吃不上饭的乞丐突然面前摆放了满汉全席。 每天餍足到以为是做梦,当然每天都这么酒足饭饱,对一个常年吃素的乞丐来说,也难免会肠胃不畅。 ------------ 第四章 把他当亲人 今天姜楠初接到咖啡馆贝儿的电话,请她无论如何今晚去咖啡馆顶一下Sophia的班。 姜楠初收拾一下课本,自觉欠贝儿的人情,决定唱完歌回来继续看书。 姜楠初的大学临近滨海路,这里各色咖啡馆、书吧林立。 既增添了浪漫气息,也为大学生们提供了良好的勤工俭学的环境。 姜楠初在贝儿咖啡馆驻唱的工作是四年前方宇轩介绍的。 以前姜楠初唱歌的日子,方宇轩隔三差五的来捧场,不过自从姜楠初宣布她要结婚以后,方宇轩来的次数就寥寥无几了。 姜楠初觉得难过,但是也没有办法,对于方宇轩,她只想把他当一辈子的好朋友,甚至可以当亲人。 因为她告诉他要结婚时,她一瞬间觉得他是她的娘家人。 那时看着方宇轩黯淡的眼神,姜楠初心想,能给他的可以是友情甚至亲情,为什么偏偏不能是爱情? 姜楠初摇摇头,这份工作也该结束了。 还好咖啡馆的驻唱也只有晚上8点到10点2个小时,姜楠初吃过晚饭,来到咖啡馆准备。 翻着歌单跟吉他手确定歌曲。 “新歌手还没找好?咱们旁边不就是艺校吗,还怕找不到好的?” 姜楠初偷偷问吉他手Ma k。 “贝姐给的这个少啊~” Ma k做了个数钱的动作,相比艺校的学生,姜楠初真是性价比很高的娃儿。 姜楠初吐吐舌头,她觉得这个还不错了,比辛苦端盘子的服务生的时薪要高三四倍,艺校的专业生果然比她这个业余跑龙套的身价高唷~ “姜楠初,你就继续唱吧,合作2年,大家都舍不得你。” “我也想,不过我在医院那边实习的工作加重了,没办法了。” 姜楠初一直隐瞒着自己的婚姻,在别人眼里她一直没有男朋友。 咖啡馆的人虽然时时拿方宇轩跟她开玩笑,也知道两个人没有真正在一起,突然有一天她就结婚了,难免要处处解释。 火红晚霞下的涨潮声宣告夜晚的来临,和着学院路上各家店的各色音乐与投射在路面上的灯光开始了夜晚闲逸精彩的生活,行人渐多,来往穿梭。 咖啡馆的角落,姜楠初打着响指,低着嗓子不施力的唱出似乎是浑然天成的歌声, A d it takes o time to fall i love, But it takes you yea s to k ow what love is, A d it takes some fea s to make you t ust. 吉他声渐强,姜楠初的心事在副歌的感情强烈出迸发而出。 她用一瞬间爱上傅泽楷,用数年的时间周而复始的对他各种骚扰性的追求无果。 最后用5年的时间去大彻大悟她的爱是什么,而如今,她的生命似乎是个圈,迟到的幸福盘旋陡转而至。 打着响指,姜楠初闭上眼睛继续将这首慵懒的歌曲唱的百转千回,歌颂生活的奇妙。 昏暗的咖啡馆里,贝儿在吧台里冲调着各色咖啡,看到不同凡响的客人,她总要上去聊几句。 “第一次来?” 旁边这个男人纵然低调,却如狂啸深海中寂寞的灯塔一般光华姜静柔然的散发吸引人的眼球。 挺直的肩背,微侧着硬朗俊美的脸庞,修长的手指骨节均匀。 两根手指轻挽杯柄一根手指合着音乐的节奏轻敲咖啡杯的边沿,在幽幽的灯光之下,贝儿甚是心仪。 “嗯。”男人转头看向贝儿,错落有致精巧绝伦的五官让贝儿呼吸微停。 “等朋友?”贝儿看对方刚刚一直看手表,试探的问。 “我在等我妻子下班。”对方淡淡的说。 贝儿心里一沉,失落感油然而生,对方看上去还这么年轻,这么快就名草有主了啊,没天理没天理。 天下芳草何其多,为何不多挑挑呢! “呃~”贝儿啜一口咖啡,“您妻子在这附近上班?” 男人笑笑看向舞台的方向,“这首歌不错。” “Jaso M az的Life is Wo de ful,我们主唱最喜欢的歌手,天天吵吵要攒钱去美国看他的演唱会。” 贝儿笑着说,想到姜楠初以前抱着吉他弹着简单的调子,突然按住琴弦,好像天塌了一般难过的说。 这个转音为什么总也弹不好?要是哪天在美国见到我们家Jaso ,怎么好意思跟他一起弹唱啊啊啊。 其他乐手就会出来泼她凉水,气得她直跳脚,想到这里就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她在这里多久了?”男人看向姜楠初。 橘色的灯光照耀着不能称之为舞台的角落,三个个乐手和坐在高脚椅上的主唱组成了最简单的乐队。 主唱五官精巧恬淡,墨黑的瞳仁远远看去闪动愉悦陶醉的光芒,眼下小巧细圆的卧蚕随歌声而起伏微动。 可能因为是唱外语歌的关系,口型略微夸张的一张一合,一副俏皮帅气的模样。 纤巧的身体着简单的短袖黑色T恤墨蓝牛仔裤棕色柔软的小皮靴。 颜色深沉,而那一瀑顺滑柔亮的微卷长发,随意搭在肩上胸前,柔软了她一身英气的装扮。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的装扮,曾经她总是一身女孩气十足的打扮,或淑女或公主偶尔小家碧玉精致漂亮。 不过那都是以前她还是姜家小姐的日子了,中间隔了这么多年他不曾再见她。 现在的她让他有些陌生,却惊艳了他的双眼,有种惊喜更有种喜爱,让他一时挪不开眼睛。 “你是说Joey?快4年了吧,不过她马上就工作不在这里唱歌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贝儿笑笑,轻轻将长发别到耳后,贝儿很美,别人看来脱俗的美。 尤其是那一颦一笑之间,可是这样风情万种的动作,却没引来对面男人的眼光停留,有点丧气,她真的想不到他会对姜楠初感兴趣。 姜楠初这种清新略带冷酷的风格向来吸引一些年轻简单的男生。 曾经有个男孩子天天来,一杯咖啡喝一晚上就是为了听姜楠初唱歌等姜楠初回家,姜楠初跟他慢慢也熟络起来。 只是突然有一天,男孩子不来了,贝儿问原因,姜楠初咕咚咕咚喝下一大杯柠檬水,抹一把嘴巴简单的说:“他要做我的男朋友我给撅了。” 贝儿无语。 不过像今天这位这种光华四射的俊美男人,还是头一次。 临近打烊,姜楠初结束了歌唱,跑到后厨去找吃的。 “大李,三明治有剩吗?” 姜楠初扒拉着冰箱,她唱完就会饿。 大李是这里的厨师,有一次姜楠初帮他处理过一次烫伤,去医院后医生说还好处理的及时不然可能落下残疾,于是两人变成了铁哥们。 大李做三明治时,如果当天备料充足就会留一份给姜楠初,贝儿咖啡馆的三明治好吃可是上过当地的美食杂志的。 “还没到最后下单时间,搞不清楚,我先给你做个简单点的吧。”大李放下手里的活去开冰箱。 “别别,我急着回去看书,这个......”姜楠初看到面包片,拿起一片叼在嘴里,“这个就好!” “Joey,今晚有趴,你要不要去?”Ma k也顺取一片面包问。 “不去了,我要备考,得回去看书。” “书呆子啊!”Ma k仰天长叹,继而抱怨道,“对了,我还是头疼,吃了好几天止疼药都没用。” “我看你是音乐太响震的,休息两天。” 姜楠初嚼着面包含糊的说,“还有,那止疼药停掉,趴戒掉,早点回家睡觉!” “那不行,生命不息享乐不止!”Ma k做怀抱贝斯跳跃状。 “你这就是作死的节奏!”姜楠初又去咖啡机接了杯咖啡。 “等哪天脑子里长了瘤子,一定要来支持姐救死扶伤的理想与事业啊,到时候姐手起刀落,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妙手回春华佗再世!” “我呸!”Ma k给了姜楠初一记白眼,随手一团餐巾纸扔了过去。 小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姜楠初伸手一根竹筷飞过去。 Ma k灵巧躲过,筷子落地,Ma k对大李使使眼色,这是大李的地盘。 作为主厨,他一句话谁都听,偏偏大李眨眨眼睛,置之不理,气得Ma k浑身哆嗦, 外面的人听到,莞尔一笑,贝儿立刻黑了脸,给旁边的菁菁使了眼色,菁菁飞速跑进去。 “你们两个小声点,吧台还有客人没走呢。” 菁菁走进来做噤声状,吧台直通厨房,在没有音乐的情况下,他们的话十有八九会被客人听到。 姜楠初和Ma k同时吐吐舌头,小声问:“什么人啊,这么晚了还流连忘返的,典型的回家没人爱的空虚人士啊。” “什么呀,帅的都没天理了,这样的人还空虚啊!”菁菁十分十分小声,只用气息道,眼睛里却火花四溅。 姜楠初觉得自己要被烧着了,抚了一把额头,甩出一句极富哲理的话:“帅,其实也是一种作茧自缚的手段。” 吓得大李手中的水果刀差点飞出去,菁菁和Ma k在一旁“啧啧啧”的翻白眼。 “干嘛?”姜楠初一脸没人理解的委屈。 少年时代的傅泽楷,也是照样帅的没天理,可是她觉得他每天都很寂寞,独来独往,沉默少语。 女生说他太冷没人味,男生说他耍酷大少爷,其实只有姜楠初知道,他的家给了他多少压抑,所以她总想让他开心,只是好像总是不得要领。 “嗷~让我去鉴定一下!”姜楠初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走了出去。 心想不就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吗? 自从嫁给傅泽楷,她已经自诩对天下所有其他美男免疫了。 “先生,您妻子还没有下班吗?”贝儿客气的问道,因为他们要打烊了,而对方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 “我等她出来就好了。” “哦,不好意思,我们就要打烊了,如果你需要点些什么,需要您现在告诉我。” “5号三明治,打包吧。” 姜楠初贼眉鼠眼的猫进吧台时,男人正在看菜单。 她看不到他的脸,贝儿看到她猫进来,便说:“Joey,你来的正好,跟厨房说5号三明治打包。” 话音刚落,男人也正好放下菜单抬眼看向姜楠初。 吧台前,那个挺直的身形,一张美好绝伦带着混血痕迹的脸庞,深邃的眼窝里微翘的睫毛微遮层次分明的双眼皮,眼神因为姜楠初的撞入而有了绮丽的色彩。 “偌......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姜楠初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姜楠初要鉴定的男人,就是她永远无法免疫的自家夫君。 ------------ 第五章 用一瞬间爱上 “你不是后天出差才回来的吗?”姜楠初仗着傅泽楷出差,便索性不回家住,打工的事情傅泽楷并不知晓。 两人结婚前短短3个月的相处,傅泽楷因为刚回国接手公司的业务。 大刀阔斧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忙的没有时间去了解姜楠初的日常生活。 若是两人的约会跟打工冲突了,姜楠初要么调整打工时间,要么就推脱课业太忙。 那时两人的约会并不多,她成功掩饰过去。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回到家迎接我的竟是黑漆漆的房间。” 傅泽楷的口气略带苦恼,仿若一个躲在角落里想要吓唬别人而没人捧场的孩子,失落显而易见。 姜楠初尴尬的笑笑,放下抱在胸口的托盘,“我回家跟你解释好吗?” 心中暗暗祈祷傅泽楷不要在这里对她发脾气,她实在不清楚自己在外面唱歌他能否接受。 而一旁的贝儿也看懂了一切,心中的错愕不亚于亲眼看到了自家弟弟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心爱的姑娘求婚而姑娘却一巴掌糊在自家弟弟脸上无情离开。 更衣室里,贝儿打开门走进来,“姜楠初,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宇轩知道吗?” 贝儿话里有话,姜楠初锁橱柜的手稍稍停顿。贝儿是方宇轩的表姐,曾经无数次开两人的玩笑,希望他们在一起。 “小鱼儿知道的,贝儿姐,很抱歉我没告诉你。” “你来时我就看出来你不是普通女孩,宇轩的眼光我一直相信......” 贝儿微顿,“既然你已经找到好的归宿,也该早点告诉我们呀!这样吧,你走前我们给你办个送别Pa ty,请你先生也一起来吧。” “谢谢你,贝儿姐。” 姜楠初不知道如何回应,如果不是贝儿的照应,让她周末白天在咖啡馆里帮忙,晚上唱歌,她肯定要为了生活更加忙碌的奔波。 姜楠初不是没有钱。 只是她把父亲留给她的遗产统统存着用作母亲的医疗费,一分钱不敢浪费,她不知道母亲要在疗养院住多久。 她需要给母亲住最好的房间请最好的医生,昂贵的费用让她不得不从长计议。 回家的路上,姜楠初看傅泽楷毫无波澜的侧脸,平时里越看越爱。 今天怎么看怎么忐忑不姜,忐忑对他的隐瞒会让他不高兴,不姜她现在的境遇让她觉得自己更加卑微。 “今天给你打电话你总也不接,就打到你宿舍去,才知道你在那里打工的事情。” 傅泽楷眉心微皱,自己并没意识到,车厢里长期的寂静让他有些不自在,索性打破僵局。 “两个叛徒!”姜楠初小声嘟哝着,以前她跟她俩提到过不想让傅泽楷知道自己打工的事。 “这些年很拮据吗?” 傅泽楷口气软了下来,有种疼痛迎面袭上心脏,曾经那个在校园里穿一身昂贵的美丽衣裙的小女孩跳跃在眼前。 一瞬间消失,而眼前的姜楠初,却总是一身简单牛仔裤T恤衫,简单明了。 姜楠初看向窗外,这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 短短二十几年,却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经济上,都让她如同坐加速的过山车,冲击的离心力让她的心灵变得无比强大,再不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手里的棉花糖般的女孩。 姜楠初不做声,车内气压骤然降低,冰冻了两人之间的空气。 “抱歉最近我太忙了,钱上还没交代给你。” 姜楠初愣了一下,结婚半个月他们确实还没有谈到过钱的问题。 “我不要你的钱。”一听到他说给她钱心里不知哪里来的悲愤,定期给钱?那是包养! 余光瞥到傅泽楷的侧脸,下颚紧绷的僵硬曲线让姜楠初知道他在生气,只是有什么好气的呢? 姜楠初看他生气又软了下来,“我是说,我不想做你的寄生虫。” 傅泽楷沉默,下颚缓缓放松恢复流畅的线条,深邃墨黑的眼睛看向姜楠初,眼神却有些涣散,“你想太多了,我们已经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个简单的字眼让变成刺猬的姜楠初软了盔甲,眼角酸胀似有泪水滑出。 “这些年,辛苦吗?”沉默片刻,傅泽楷开口问道。 姜楠初低下头,若说辛苦,必然激起他的王子病。 疼爱弱者是他与生俱来的天分,说不定她能得到他更多一点的疼爱。 但是她骨子里突然又升起一丝骄傲与倔强,让她嘴唇嗫嚅,犹豫再三,终究看向窗外。 遇到红灯,傅泽楷停车,从后座拿过一个纸袋,“这个给你。” 姜楠初一愣,打开发现居然是三明治。 他一定听到了她刚刚找三明治吃的声音,不自觉抬头,看到他正在对自己微笑。 道路有点拥堵,一个红灯过去依然在排队,傅泽楷伸手握住姜楠初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姜楠初的脸突然烧的厉害,细密的汗珠濡湿了手心,不敢抬头去看他。 这仿佛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她浑身软软的,心里血液迅速回流,有些喘不过气。 期末考试结束,姜楠初开始每天都住在她和傅泽楷的家里,房子是傅泽楷回国后买的。 在这座城市最大的公园附近,环境幽静空气清新,就是离姜楠初的学校远了点。 学校在郊区,如果路上堵车单程就要一个多小时,考试那三天她便住在宿舍里。 本以为傅泽楷会有不满,没想到他却一脸理解万岁的表情,说:“学业重要!” 姜楠初嘿嘿一笑,心里自动接上她希望傅泽楷说的话,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每天在一起。 不过她知道这种话是傅泽楷说不出来的,不是她嘲笑他的情商。 单单过去十几年里她掏心掏肺的追求,他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让她中听的话。 可见她曾经对他来说是多么卑微,只是,为什么突然要娶她呢? 莫非他在美国的五年突然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对她滋生出了无尽的爱? 姜楠初嘴巴嘟噜噜的摇摇头,像个热极而吐舌头的小狗,继续翻看着菜谱。 今天是他们结婚一个月纪念日。 傍晚,姜楠初在保姆林姐的指点之下为傅泽楷做羹汤。 林姐是傅泽楷回国朋友把自家的阿姨介绍给了他,年轻时便在朋友家工作,做菜有厨师专门培训中式西式样样精通,家政清扫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水平。 只是林姐也是刚来,对傅泽楷的喜好也把握不准,只知道他有些挑食,吃的不多,多以西餐为主。 姜楠初考试完后的半个多月里,天天在家像个勤劳的小主妇一样。 每天在林姐的指导下学习做饭,虽然收效并不好,傅泽楷也委婉的表达过她不需要做家务。 但是她发现除了给他生活上的照顾,其他方面一无是处,她不想做米虫。 好在傅泽楷对她做的食物并不排斥,她做什么他吃什么,不挑不捡,堪称模范。 这样一来反而让她更拿捏不准他的喜好,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喜欢喝她泡的咖啡。 这个咖啡手艺是她在贝儿那里学来的,那总不能拿咖啡当饭吃呀。 保险起见,姜楠初做了海鲜意面和红酒牛排。 “太太,牛排该翻一下了。”林姐看姜楠初拿着锅铲发呆,连忙提醒。 顶级的干式熟成牛排,轻易买不到。 半个月前她就托大李找朋友帮她买,拿回来处理的时候小心翼翼,煎的时候更是战战兢兢。 “哦,这样?”姜楠初用锅铲小心翼翼的把牛排翻了个面。 林姐连连点头,拿起红酒说:“淋上红酒后就可以出锅了。” “我来吧。”姜楠初伸手接过林姐手中的红酒,她觉得浪费,拿了家里年数最短的红酒。 “倒这些够吗?”姜楠初保险起见将适量的红酒倒入汤勺中。 林姐看看,说:“再倒一点。”姜楠初照做,一点一点小心仔细的将酒加在汤勺里。 眉心微微蹙着,表情写满认真。 林姐看到姜楠初的样子,笑道:“先生要是知道太太这么上心为他做饭,肯定会很开心,一会儿我把蜡烛点上,今晚的烛光晚餐肯定很温馨浪漫。” “林姐,谢谢你,叫我名字吧,姜姜或者楠初都好,你叫我太太,我感觉自己都七老八十了。” 姜楠初一脸和煦,憨憨的样子像个等待父母孩子。 林姐看着姜楠初的样子,开心的笑了,“让先生知道了,可能要不高兴了。” “他哪能沾染这么多资本主义腐败气息?咱们社会主义国家觉悟高,跟他们能一样吗在国外大家不都是直接叫名字的吗?” 姜楠初笑着说,晃眼间,好像很多年前,她都是被家里的保姆阿姨叫着乔小姐乔小姐的长大的。 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一切烟消云散。林姐听得乐死了,捂着嘴巴笑出了声。 “这些够了?”姜楠初看林姐点点头,将汤勺中的红酒倾倒在平底锅里,锅里瞬间刺刺拉拉作响,吓得姜楠初后退一步。 “没关系的,可以出锅了。”林姐熟络的挡在姜楠初身前。 把锅拿在手里将两块牛排分别盛在装饰好的盘子里,翠绿的西兰花掩映红颜的番茄,浓郁的牛排醇香诱人。 林姐盛好牛排,笑着说:“那我叫太太楠初吧,你爸爸妈妈给你娶的名字真好听。” 姜楠初嘴角弯翘,嘴角两个极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活泼跳跃。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父亲当年执着毛笔写下苏轼的《赤壁怀古》,她爬上桌子,满眼苍劲的书法中,小小的手指点点。 父亲捏着她的脸蛋说,我们家楠初长大一定比小乔更美。 ------------ 第六章 结婚纪念日 门铃响起, “一定是先生回来了。”林姐开心的跑去开门。 外面已经黑透。 姜楠初是给司机打电话算好他到家的时间才开始做饭的,菜刚端上桌子他就回来了。 姜楠初心中有点忐忑,尽管这种生活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但是突然真的摆在眼前,这种最平凡的夫妻之间一蔬一饭的情感,对她来说却如此陌生。 划亮火柴一根一根点燃烛台上雪白的蜡烛,跳动的火焰将蜡烛瞬间融化。 烛泪盈盈融成一个漩涡,墙壁上的映出姜楠初的影子。 姜楠初伸手比了个V的手影,嘴角翘起弯弯手指变成了可爱的小兔。 “先生,太太刚做好饭您就回来了。”林姐的声音响起,接着换鞋的声音传来。 脚步传来,姜楠初看到傅泽楷走进餐厅。 她轻轻甩灭火柴,一身嫩绿的连衣裙,是傅泽楷送给她的连衣裙。 这曾是她十几岁时最喜爱的品牌的当季主打款,柔顺的材质剪裁得当,包裹她纤瘦高挑的身段。 她搬来时,走进更衣室便看到一半墙壁是傅泽楷的衣服。 另一半,挂了一些女装。 她知道那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款式时方颜色清丽,适合她的身材符合她的品味,她没想到他会如此了解她。 她已经好多年不穿这种名牌,所以去学校,她从来不穿他给她准备的衣服。 因为学校向来是个八卦和妖孽丛生的地方,一向朴素的她若是突然穿上几千上万的裙子,天知道同学们会怎么想。 有天她睡过头走得急,顺手拿了她前一天放在玄关处的双C的大纸袋装要带去学校的资料。 走进宿舍楼的时候,就有女生频频回头看她,她还以为自己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后来小可和陈碧跟她八卦,听说有个女生拎了个硕大的香奈儿黑色纸袋,简直太招摇了。 如果不是虚荣心在某宝上买的袋子,就是传说中那个开保时捷的小开新包养的女生。 姜楠初听着不语,李小可陈碧看她没有像以前一样贱兮兮的跟她们一起八卦,才恍然大悟道:“芬达,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姜楠初黑着脸从床底下拉出来那个袋子,说:“那天我在家里打了一堆论文资料,不想在书包里折了,就顺了这个袋子,一个纸袋子而已,有那么夸张吗?还被包养,真是人言可畏啊啊啊~。” 曾经的她,因为妈妈本着女儿富养的原则,身上穿的手里拿的无一不是奢侈的牌子。 爸爸虽然如此对女儿的教育并非完全妥当,但是看女儿并未对这些东西有过度的追求,也就乐呵看着自己小公主般美丽可爱的宝贝闺女和娇俏的媳妇以达到保养眼球的目的。 只是后来,一切都结束了。 姜楠初挥手与往日的奢侈与幸福告别,从此一人坚强一人支撑,让她的生活变得异常简单平凡。 今日因为傅泽楷的关系她重新过起原来的生活,没有欣喜。她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追求这些东西的心情和欲望,只是在跟傅泽楷在一起时,她会穿戴的精致优雅以达到他的审美层次。 傅泽楷站在餐桌前,看着烛光对面的托腮看他的姜楠初。 一张恬淡微笑的俏脸,说实话,看惯了她总是或灿烂或调皮的或一副坏相的笑脸。 这样一种娴静淑女的笑容,他觉得——有点陌生..... 傅泽楷惊讶的看着餐桌上的菜,问:“这是?” “我做的,怎么样?”姜楠初笑着,透出一丝调皮,让傅泽楷心里松了一下,那样的笑容她还有,谢天谢地! “真的吗?”傅泽楷带着戏谑。 桌上的菜品堪称精致用心,简直可以当做一件艺术品。 她的手艺他懂得,看来今天她着实下了功夫,这让他很舒心,心里暖到热出汗来。 其实很多年前,她窜到他家里,搞得厨房鸡飞狗跳,逼他吃□□一样的焦糊的菜。 他愤而起身扔了筷子夺门而逃,到现在那种噩梦般的印象还很深刻。 看着傅泽楷眸子里闪动的烛光,好像两面照妖镜。 姜楠初耐不住压力,低头两手一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低头说:“好吧,是林姐手把手教我的。” “都是太太动手做的,我只是打打下手。”林姐在旁边帮腔,“我先回去了,先生太太用餐愉快。” 傅泽楷洗手换衣服非常迅速,让姜楠初忐忑的小心脏渐渐平稳。 这一切至少说明他不再讨厌她的殷勤。 看他换了蓝色的Polo衫和白色短裤走出来。 她上下打量,手指点着下巴笑了,心里得意的想,这是跟我配情侣衫吗?美帝的教育果然不错,让傅尸变得解风情了。 傅泽楷一手执刀一手执叉,先从牛排动手,动作优雅稳妥,仿佛在创造一道艺术品,轻柔斯文。 姜楠初吞了口口水,牛排煎了五分熟,下刀见了血,心里咒骂一声。 看着牛排,她开始犯职业病,好像在看解剖台上的某生物的局部。 “下次你可以把牛排煎到七分熟。”傅泽楷手腕轻动,修长的食指搭在刀上,切下一小块肉,看看没有血,将叉子伸到她面前。 姜楠初一愣,眨眨眼睛,张嘴将牛肉吞进去,嫩滑的口感和浓郁的酒香让她破除了刚刚的排斥感。 她干干的笑了两下,“原来你。。。喜欢七分熟的。” “我以为你们医学系的早就应该习惯了。”傅泽楷语气淡如水,抬头看着姜楠初笑意渐浓。 姜楠初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被你看穿了,抱歉,希望不要坏了你的胃口。” “很好吃。”傅泽楷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巴,动作绅士,又切下一块不带血的牛排,放在她的盘中,姜楠初心中温暖。 小时候,他就像油画里中的天使,凹凸的眉眼,温暖纯洁,可惜被她这个魔头天天污染,因此天使唾弃了她。 而现在这个偌大的餐厅里,只有烛台微弱的光芒照亮,他的影子映射在雪白的墙壁上。 随着烛光的跳动而微微摇动,桔色的烛光映衬他俊美的脸庞,像中世纪的吸血鬼诱惑了她的感官。 ------------ 第七章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姜楠初抹着沐浴露,淡淡的芳草香让她觉得很舒畅。 整个夜晚按着她的想象顺利的进行,喝了红酒的她感觉气氛的蒸腾。 她是一个模仿者,将电影里的浪漫片段一一上演,而傅泽楷明显对她是配合的。 陪她一起收拾碗筷,在她刷碗的时候从背后用鼻尖摩挲。 从卫生间出来,房间里的冷气让她微微有些发抖。 她喜欢用滚烫的水洗澡讨厌温吞的模糊,无论冬夏都喜欢热水对皮肤的刺痛,跑进更衣室里找了一件薄衫披上,然后陪傅泽楷看电影。 傅泽楷闲适的倚坐在沙发里,边桌上放着一壶红茶。 通透的骨瓷闪耀温润的光芒,旁边两杯纤细柔滑的瓷杯里红茶热气袅袅,。 外文频道里放着一部姜楠初不知道名字的电影,因为没有字幕,她从小被父母抓着学英语,小时候还在国外呆过,听着自然不费力。 看着电影里的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却看不出剧情起伏。 她兴趣索然,手指缠着头发,弯弯绕绕。 “我头发湿。”姜楠初微微向外欠身,怕弄湿了他的衣服,她太想赶快享受跟他看电影的时间,湿着头发便跑过来。 傅泽楷起身离开,姜楠初有点失望,觉得自己破坏了良好的气氛。 真是,好女不拘小节,再说他又不是瞎子,这么长的湿头发他会看不见? 搂都楼了,还顾及这些个有的没的,就跟一个求婚的傻子,在对方伸手让他戴戒指时。 这傻子突然纠结的说,哎哟,这戒指上有点瑕疵,你等我去换货后再跟你求啊。 笨的要死! 姜楠初歪在沙发上,懊恼不已。 却看到傅泽楷拿着吹风机走过来,插电,搂她近身,掂起她的长发从头顶到发梢吹送温热的风。 姜楠初吓了一跳,他给她太多柔情,让她陌生惊悚,又不舍得打断他,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僵尸?”傅泽楷感受到她的不自在,看着她顺风飞扬的长发,笑着调侃她。 “呃。。。”姜楠初动了动身子。 卷在两根手指上,然后放开团在手心,举到他面前,见他一愣,她笑着解释:“这样吹出来才有发卷。” 傅泽楷微微一笑,姜楠初在徐徐的暖风中心旌荡漾,却不敢造次。 傅泽楷调了强风档,她手中的头发猛地被吹散,紧接着便被他抱在了怀里。 头发乱乱的覆盖在脸上,姜楠初被他裹在怀里,听到他心跳强有力的节奏,自己的心却乱了韵律。 傅泽楷低头,收紧。 她刚刚的动作好像从胸口捧出她的一颗心给他。 暖风缭绕,吹风机还在嗡嗡作响,掩盖了两人的呼吸声。 当姜楠初隐约听到水声时,发现自己躺在傅泽楷的怀里,温暖柔滑的气泡轻柔掠过她,顿感舒适。 鸳鸯浴?她顿时清醒,拍拍自己的脸,被傅泽楷一把拉住,温柔的笑笑,握住她的手。 刚刚的关键时刻她好像有些轻度的紧张。 所以她被自己的激动电了,又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 她脸蹭的烧起来,还好热水蒸红了她的脸,让她不至于在他面前泄露心事。 她抬头看向他,他带着一丝坏笑,挑起她的下巴:“你该好好锻炼身体。” “。。。。。。” 躺在床上,傅泽楷坐在床头看书,姜楠初蜷在凉被里微微喘息。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她着迷也让她迷惑,从结婚到现在,他没有这样对她如此缠绵悱恻过。 他们之间少有的几次亲昵中,他都是快刀斩乱麻般的速战速决。 不解风情倒在情理之中。 而他今天的表现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这样的娴熟。 然而这一切他是跟谁练习的? 那个自由奔放的国度里,果然将他的素朴洗去披上满身铅华,他不是个风流的人。 那么这一切,如果她没有猜错,就是那个让她在青春期满身疼痛的女人--柯瑾造就的。 4年前,她下课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柯瑾一身蓝色的风衣向着她翩然而至。 姜楠初不知道为何她还会来阴魂不散的纠缠,毕竟傅泽楷走时,对自己没有一丝留恋。 姜楠初深吸一口气,看她身上那件极为昂贵的风衣,料想肯定是傅泽楷为她买的。 尽管当时她有点抓狂,终是没把那句:“这正品衣服穿在你身上也跟A货一样。”的嘲弄说出口,因为她觉得没意思。 就算说了也终究会被她讽刺自己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柯瑾常规的嘘寒问暖之后,终于状似不经意的切入正题。 “我昨天刚抱怨这边老师教英文有口音,偌浩便问我要不要去美国,我本不想去的,不过想想英语专业嘛,还是去欧美国家镀镀金比较好,姜楠初,你觉得如何?唉,好矛盾,所以想来问问你。” 姜楠初没有任何表示,她知道自己早就没了希望。 他走了一年了,她连他的电话都没有,她给他写的邮件统统没有回复。 “很好啊,为什么不去?初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舌头太硬,能考上英文系,真是辛苦你了。”姜楠初一脸的支持模样无害的说。 柯瑾嘴唇紧抿,有些隐忍,眼光一转,笑笑说:“是啊,偌浩也这么说我呢。英语好了不知道kiss的时候会不会更舒服呢。” 姜楠初心里开始扎小人,不过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笑。 恍然大悟的表情拿捏得当,一副姐妹间的关怀和提醒道:“瑾瑾,你不会还留着初吻吧,小心降价哦。” 她才不管柯瑾和傅泽楷过几次了,在她眼里不过是碰碰嘴巴,不值得她在意的…对的,不值得她在意! 本以为柯瑾会炫耀她和他的幸福,没想到她脸上的和煦竟然绷不住了,口气带着凄恻,“这么说你可得赶紧早点处理,免得清仓。” 姜楠初没有接话,真心懒得跟她在这里浪费口舌。 上下打量了一下柯瑾,“对了,去了美国见到傅尸别忘了让他给你买点正品的衣服,穿着A货到处跑,有失他的身份。” 终究是忍不住,终究是恶毒了一番,她看着柯瑾表情隐忍不怒,心里虽然一时痛快却也不开心,两人不欢而散。 ------------ 第八章 小懒猪 想到这里,姜楠初心中的怒气隐隐发作。 她本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对待傅泽楷她能将自己最好的脾气发挥的淋漓尽致,但是刚刚的算什么? 他把跟柯瑾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他把她当谁? 他自始自终没有向她说过他爱她,没有解释过为什么会一从美国回来便要娶她。 连一句跟柯瑾关系的解释都欠奉。但是她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嫁给了他,就像吸毒一样,明知道会死,还是无法抑制。 想到这里,姜楠初轻叹一声,傅泽楷便俯身下来,将她背对他的身体扳过来,“累了就好好睡吧,别想心事。” 姜楠初啊姜楠初,你要的太多了,现在这种状态不是足够了吗?傲娇的女人只会让人神共愤。 她劝慰自己,心情有所纾解,慢慢睡去。 早上醒来,一身酸痛,姜楠初撑着身体起来。 发现床的另一侧早已冰凉,她居然早上没能起来陪傅泽楷吃早饭,又躺回去,想要睡个回笼觉。 听到手机的短信声,她也懒得管,翻了个身睡去,回笼觉的好处便是可以很快入睡,却也很容易做梦。 于是姜楠初很荣幸的应了这句话,她梦到昨晚香艳的一幕,而傅泽楷怀中的人突然变成了面目模糊的女人。 而她没有反应,就像看电影一样看着他们缠绵悱恻,看的心潮澎湃,傅泽楷撑开女人的腿,抬起头对她邪魅一笑。 姜楠初一个机灵醒过来,咒骂一句,艳丽的梦境让她身体燥热无比。 她蹿下床,跑进卧室的浴室冲凉。 冰凉的淋浴让她微微发抖也镇静下来,庆幸自己梦里看到的不是柯瑾。 冲凉出来,林姐听到姜楠初房间里发出声音知道她起来了,便来敲门,告诉她傅泽楷来电话了。 姜楠初拿起卧室的子机,听到傅泽楷姜静的声音:“起来了吗?” “嗯,刚刚去洗澡了。”姜楠初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开始悸动。 或许昨晚她才真正经历了一场从女孩向女人的蜕变,对这种机械运动有了一种渴望。 “我给你发的短信看到了吗?”傅泽楷声音透着耐心,柔软的问道。 “抱歉,我还没看。”说着姜楠初起身去拿手机,也不过是问她起床了没有。 “小懒猪,就知道你还没起来,从小就这样。”傅泽楷笑着,好像一个多么了解她的家长。 姜楠初结婚后,很快掌握了傅泽楷生活起居的规律。 早上6点起床,晨练完毕吃早饭,所以她会趁他晨练时起来给他准备早餐。 早餐尽量变换花样,但都是少油的,厨艺师从林姐。 若是当晚有应酬他的晨练便会省去,她会为他准备养胃的粥。 待傅泽楷离开后,她再回去补个回笼觉。 傅泽楷很喜欢跟她一起用早餐的幸福,看着她睡意朦胧的吃饭也是一种乐趣。 “回笼觉嘛,要睡饱了才舒服啊。”姜楠初哈哈笑着敷衍。 其实她很想问,你还记得我多少习惯? 你为什么会记得我的习惯? 不过她只是将转瞬即逝的这种心理活动作为可以自动忽略的微不足道的小女儿心态的抱怨,她自认为自己很神经大条。 “那睡饱了吗?”傅泽楷笑着问。 和煦的笑声让姜楠初心里发软,卸下防备,问道:“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当然,中午出来我们也一起吃吧。”傅泽楷的声音突然飘远了。 姜楠初乐不可支的连连答应,挂上电话,竟如第一次约会般,卷着凉被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兴奋的笑出声来。 梳妆打扮,今天她选择一件亮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肤色晶莹雪白,栗色的卷发披散下来,青春灵动,娇艳的要滴出水来。 连她都觉得自己美了几分,或者这就是一个幸福女人的姿态? 在镜子前转了几圈,踩上细细的高跟鞋,被林姐笑着送出门,她的心情如同夏日的骄阳,灼灼明媚。 一走进餐厅,姜楠初便看到了傅泽楷。 坐在姜静的窗边,低头摆弄着手机,全神贯注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在忙工作。 姜楠初拒绝了服务员的带路,轻声轻脚走向他。 傅泽楷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清浅的微笑浮现在嘴角。 示意她坐在他旁边,姜楠初眼睛微微睁大,这是流行的情侣坐式,不再是面对面坐,而是同坐在一边。 “我回来看到好多人都这样,你不喜欢?”傅泽楷笑着伸手去牵她的手。 “喜欢啊!”姜楠初坐过去,反握住他的手。 手中盈满了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让她的手软软的,血液温暖的哗哗流过,让她感觉酥酥的。 “今天工作不忙吗?”姜楠初笑着问。 “我要出差,今晚的航班。”傅泽楷拿起砂糖包撕开往姜楠初的咖啡杯中倾倒。 姜楠初笑笑,终于有个习惯她改了,小时候她嗜甜成性,不过她已经喝惯了黑咖啡,但是她笑而不语。 看着傅泽楷用勺子搅拌咖啡,这是一种幸福的形状。 习惯而已,改掉了还可以改回来。 “所以中午弥补我?”姜楠初笑着。 “晚上回家继续弥补。”傅泽楷将咖啡杯推到她面前,姜楠初却红了脸,一时觉得月朦胧鸟朦胧,喃喃的问:“怎么弥补?” “陪你一起吃晚饭啊。”傅泽楷笑。 姜楠初嘴角抽住,好吧,她承认她往邪恶的方面想了,马上端正思想,“晚上几点的航班不能明天去吗?” “老爷子紧急调令,新加坡那边有点突发事件。”傅泽楷把服务员端上来的奶油蘑菇汤推到姜楠初面前。 姜楠初愣住,他不说,她也要忽略了。 他们已经结婚了,但是他没有带她见过他的父母,尽管跟他的父母曾经也是熟悉的。 她隐约觉得他父母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是傅泽楷说他们这阵在在国外忙生意,所以不能来观礼,以后会给她补上一份大礼。 但是聪明如姜楠初,她肯定他是在骗自己。 如果放在18岁前,她依然是那个蜜罐里长大看不懂人情世故的女孩,傅泽楷的话她肯定信。 只是她早已看过沧海,不会以为偶尔的海市蜃楼还是桑田。但是她不计较,因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只有傅泽楷而已。 姜楠初啜了一口咖啡,甜腻的味道缠绕上她的味蕾。 原来甜味只要足够,就足可以掩盖黑咖啡的苦涩。 她只要享受最后的味道即可,又何必关心这种味道是由苦和甜组成的还是涩和酸组成的呢 一起在家吃过晚饭,傅泽楷开始收拾出差的行李。 晟泽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家族性公司,业务覆盖广泛从国内开拓到国外,上市短短几年,市值早已不可估量,而原本属于姜家的医疗公司在傅家的经营下也由一个国内濒临倒闭的医疗器材公司发展成一个跨国企业,其实蛮好,姜楠初想。 他去新加坡出差,她没有什么可以给他准备的。 在旁看他整理箱子,不愧是商场精英,出差用品一应俱全。衣服叠的比她的还整齐,她看来看去插不上手,就把自己的防晒霜塞进他的箱子里,被他发现,捉着她问怎么回事。 姜楠初一本正经的嘱咐他按时涂抹。傅泽楷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是怕我晒黑?” “你觉得我喜欢小白脸?此防晒霜无色无味,是居家必备之良品,不要就算了。” 姜楠初拿过防晒霜别过头,真是那啥咬吕洞宾,东南亚太阳太大,她不过是怕他晒伤了而已。 傅泽楷笑着拿回防晒霜,放进皮箱的夹层里,突然抬头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姜楠初愣住,不会这么舍不得她吧。 想想她又没有签证,护照也早已过期,恐怕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客套,姜楠初摇摇头。 傅泽楷没再说什么,继续收拾箱子,姜楠初有些失望,又忍不住骂自己,还不是你自己拒绝的,笨蛋! 如果姜楠初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许她应该答应傅泽楷跟他一起去,毕竟他应该有办法帮她搞定一切的吧。 “秦大美人,这次首飞欧洲航班有什么感想和发现?”姜楠初虚握着拳头模拟拿话筒状采访刚刚回来就拉她出来玩的秦琴。 “嗯,机长很帅!” “没出息!”姜楠初笑着骂了秦琴一句。 “真的,那气质,肯定是常年在国外飞才能浸泡的出来的。”秦琴做仰慕状。 “有我老公帅吗?他还不会爬时就浸泡在国外了。”姜楠初不以为然。 “傅泽楷?算了,性格冷漠乖戾,没觉得他帅过。”想到傅泽楷从前对姜楠初的态度,秦琴就对他嗤之以鼻。 姜楠初结婚她是出席了,但是从头到尾也没有明说祝福的话。 尽管,她从头到尾都在为姜楠初的婚礼忙前忙后。 姜楠初撅撅嘴巴不再言语,秦琴跟姜楠初从初中起就在一起的好朋友。 傅泽楷和姜楠初的过往,最了解的人就是秦琴,在秦琴面前,她根本没有伪装曾经甜蜜的余地。 看姜楠初眼神有点暗,秦琴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好姐妹终于得偿夙愿,她干嘛在这里泼冷水。 只要姜楠初过的幸福,她对傅泽楷没有意见。“好了好了,大小姐,我胡说的,自罚一杯,笑个好不?” 秦琴伸手挑了一下姜楠初的下巴,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边开始玩游戏了,走啊走啊!”说着拉起姜楠初跑到最热闹的酒吧中心。 看着一群人在玩嘴巴传冰的游戏,姜楠初抽回手。 她是有夫之妇,不会玩这种暧昧危险的游戏,而且她讨厌这种跟陌生男人亲密的暧昧游戏。 一群男男女女此起彼伏的口哨,夹杂女人的娇嗔男人的调笑。 秦琴扫了一圈,挤进圈子,挨在一个穿休闲西装的男人旁边。 男人旁边的女人恶狠狠的看着她,男人却一笑,将秦琴搂在怀里。 姜楠初迷离的看着两人,男人古铜色的皮肤,黑暗中辨不清模样,却可以看出他魅惑的表情。 一颗小小的冰块,被十几个人用嘴传递,最后消失在谁的嘴巴里就要喝酒,。 以前姜楠初也被拉着参加过,只是还没传到她就落荒而逃。 不过是一群寂寞的男女找个由头光明正大的吃彼此的口水,她实在无法玷污他残留在她嘴边的吻。 秦琴熟络的接过冰块,男人俯身接她嘴里的冰块。 秦琴朱唇微启,男人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当众亲吻。 秦琴本能的反抗却被搂的更紧,众人大叫犯规犯规,罚酒罚酒! 姜楠初骨子里保护秦琴的英雄主义发作,加上酒精的发酵,她大步走上前去,大力掀起男人的手臂,一巴掌就扇上去,紧接着两个彪形大汉立马上来一手隔开姜楠初紧接而来的第二巴掌。 秦琴看大事不妙,拉起姜楠初就跑。 两个人飞奔,还不忘回头看,却看到男人伸手示意彪形大汉上前去追。 “死丫头,你这个祸害精。”秦琴拉着姜楠初跑。 “还不是你没事发春?” 姜楠初甩开秦琴的手,随手拿起酒吧长廊的花瓶,朝追过来的男人狠狠的砸过去。 酒吧的保姜听到声音,终于出现,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 第九章 进了派出所了 派出所里,男人,彪形大汉2人,姜楠初,秦琴,五个人大眼瞪小眼。 酒吧里的经理讨好的走进男人:“关少,没事了,这种事本来就不该麻烦您到这里,也不知是谁报警了,哎,给您添麻烦了。” 男人拍拍袖子好像酒店经理的触碰脏了他的衣服,指着姜楠初,“警察同志,这个女人随便打人怎么算?” “我打人?我还没告你耍流氓,你倒是恶人先告状?” 姜楠初上前,被一个彪型大汉上前挡住。 姜楠初没了气势,对着警察指控,“我是打了他,但是我亲眼看到他非礼我朋友,耍流氓你们管不管?” “身份证,都交出来。”年长的警察口气冰冷。 这种事情他见得太多,酒吧里的是是非非,他们本来就懒得管,一没吸毒二没斗殴,只是小小的矛盾。 大半夜的他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男女还较上劲了。 “没带!”男人和姜楠初同时叫出来。 “你们几个呢?”警察看向彪形大汉和秦琴。 见三人皆有恃无恐的摊手摇头,一口气就没顺下去,“一天到晚就知道混迹于这种声色场所,怎么创建和谐社会做良好市民?有打架的功夫不如去多建设社会!” “警察叔叔,我是在建设社会,帮助社会铲除不正之风,扶正三观惩恶扬善是我这个公民的职责,所以您看我亲眼看着他对一个弱女子耍流氓,我能袖手旁观么我?” 姜楠初一本正经,一脸虔诚,言之凿凿,然后指着男人说:“所以我是无罪的,请惩罚这个流氓。” 警察一脸严肃的看向姜楠初,突然掉链子一样说了一句:“谁是你叔叔?” 扑哧,男人笑了出来。 姜楠初,一脸黑,好破功啊,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看到眼前人突然冷场,突然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不够严肃的话,急忙转移话题,“你说的我们会记录在案,但是酒吧的人说你打碎花瓶,这是真的吧” 警察指着酒吧经理的口供,抬头看看隐隐笑着沉默的男人,听酒吧经理说这个人来头大,他们一个区区派出所的警察也懒得得罪。 “是,是我砸碎的,我会赔,但是。。。。”姜楠初手掌穿过头发拍拍后脖子,脖颈处冷汗直冒。 “他们让我赔3000,一个花瓶哪能值3000!警察。。。同志,有他们这么漫天要价欺骗消费者的吗?” 警察皱皱眉头,看向酒吧经理,“你先回去吧,你们赵总我们已经很熟了,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但是你们说的价格,我们也觉得不合理,回去讨论个合理的价格再来,你看她这样子也没钱赔,让她家属来保她时把钱一并带来。” 姜楠初斜睨着酒吧经理,心想,人民公仆就是人民公仆啊,总算有个主持公道的了。 但是,等等,为什么要保释?又不是她耍流氓,只是欠个钱而已。 “关居明,你们也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私了吧,没有伤亡,也不能立案,既然酒吧经理肯保释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警察对男人说完,又转向姜楠初,“你们让人拿着身份证来保释,日后赔上花瓶的钱。” “凭什么?警察同志,有你们这样的吗?也太不公平了!” 姜楠初向前一步,秦琴一把拉住她,真是酒壮熊人胆啊,这女人敢跟警察叫板,再不拉着她怕是要袭警了! 警察瞪了姜楠初一眼,走出去。 姜楠初和秦琴站在窗边,外面的月亮很圆,但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亲人。 “叫傅泽楷来吧。”秦琴推推发呆的姜楠初,姜楠初睡醒一般,问:“你说什么?” “叫你老公来保释我们吧。”秦琴低声说。 她在这个城市没有可以来保护自己的亲人,他们都有各自幸福的生活,大半夜的让他们来保释她,她宁愿一个人在局子里蹲到警察来赶她走。 “他在新加坡。”姜楠初为难的说,不然她怎么会答应秦琴到酒吧去玩? 何况她完全不想让傅泽楷知道她进了局子,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后悔娶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给他打电话,总能找到人保我们吧,他可不是一般人。” “不要!”姜楠初斩钉截铁的拒绝。 “你们吵架了?你把他气得下南洋了?”秦琴的思维果然很跳跃。 “哪有!” “啧啧啧,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果然还没有升级到夫妻模式,你还在刷好感度吧姜姜?啧啧啧。”秦琴咂着嘴巴,她就知道是这样。 姜楠初扒着窗户的铁栏杆,派出所的院子里树影斑驳,灰暗无光,她有种铁窗泪的凄凉感,不由叹气,“你要不是去招惹那个小人妖,我们还能这样?唉。。。” 看着姜楠初一副悲怆的表情,秦琴不再说话,默默的低下头,往事涌上心头。 在她和姜楠初相识的十几年里,姜楠初似乎总是彪悍的充当了一个保护者的角色,秦琴是个典型的美女,13岁便美的不可方物,被各路男生纠缠。 她还记得那天下晚自习,姜楠初本来跟她并不熟悉,却把她从几个纠缠她的男生堆里横冲直撞的拉出来。 不幸被一个男生扯掉了一缕头发,两个人疯一样的逃跑,从那以后两个人与其说是朋友,还不如说风风火火的姜楠初,有车接送的姜楠初成了她的护花使者。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秦琴眼看着她失去了家庭,从一个桀骜不驯的女孩变得纤细敏感,郁郁寡欢。 “对不起。。。”秦琴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啜泣。 “哎哎,你怎么还哭上了。我错了,其实挺好的,你看多刺激啊,我们多久没这么疯了。”姜楠初越说越乱,秦琴居然越听哭的越厉害。 秦琴止不住的哭,姜楠初止不住的劝。 最后尽管秦琴不愿意坐扁姜楠初那昂贵的布包,还是被姜楠初拉着坐在了上面,背对背默默的叹气。 “唉,如果不是放暑假了,就让可乐和雪碧来赎我们。”姜楠初叹气,“你男朋友呢,你不说我都忘了。” “让他去死吧。”秦琴恶狠狠,“祝他劈腿劈到腿抽筋,折断他家老二穿越到清朝做九千岁!” “狠!”姜楠初头往后仰到秦琴的肩膀上,两个人保持着同一姿势互相依偎。 “如果今天只有我进来了,你会不会来救我?”秦琴笑着问。 “那还用说!如果是我呢?”姜楠初笑着反问。 “那还用说!”秦琴说完两个人哈哈笑起来,原来在这个城市里,能相依为命的是她们两个。 只是为什么她们要一起进来啊,连个擦屁股的都没有了,两人互叹一口气,沮丧的低下头。 “还记得我在大学里你给我炖的鱼汤吗?”秦琴触景生情,突然伤感的问姜楠初。 “什么鱼汤?不记得了。”姜楠初不想提起。 那是秦琴最受伤的一个阶段,无良的男人害她失去了孩子,学校宿舍里不允许开小灶。 她就每天2个小时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炖了鱼汤带到秦琴的学校给她喝,秦琴总是哭得把眼泪鼻涕都喝进嘴里。 姜楠初就在旁边配合着她浪费纸巾,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到她出了小月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我应该喝鸡汤,你给我炖一个月的鱼汤,害我胸大了一圈,到现在还没恢复,而且你那鱼汤真的很难喝!”秦琴擦了把眼泪,苦笑着埋怨。 “哎哟,你不早说,我也跟着你喝点啊,自私了吧。”姜楠初收收手臂,她多想大一个CUP啊,这样手感会不会好很多? 而关居明就站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笑着对彪形大汉摇摇头,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 半夜两点,两人困得连连瞌睡,连警察都没办法了。 索性不管她们,等到天亮再处理。 转头看到关居明也坐在那里,不知道这有钱人家的少爷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摇摇头不再管。 “楠初,”秦琴拍拍姜楠初的脸叫她,知道她有低血糖,大学里打工不好好吃饭造成的,就怕她晕过去。 姜楠初睁开眼睛,秦琴松了一口气,苦思冥想是不是有人可以好心的半夜救她们。 姜楠初的手机嘟嘟作响,是即将没电的提示。 已经后半夜了,再熬下去她不仅要晕倒,连救命的人都来不了了,于是拿出手机调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一院的大夫?”警察拿着方宇轩的工作证疑惑的问道。 “是,如果有什么疑问,你可以拨打这上面的电话求证,医院里24小时有人。” 方宇轩说完回头看缩在角落里的姜楠初,,她们呆的房间里没有空调,现在的她一脸苍白,脸上的汗水在白帜灯下反出一片光泽,真是让人不省心! “好了,人你先带回去吧,不过她们还要还酒吧花瓶钱。”警察记下方宇轩的身份证号,抬头说。 “多少钱?”方宇轩拿出钱包准备付款。 “我让酒吧商量出合理的价格再过来,你们可以走了。”警察挥挥手,人都走了,他也轻松了。 跟着方宇轩出来,姜楠初脚步已经有些软绵。 晚饭没有吃还喝了几杯酒,她几近虚脱。 被方宇轩一把托住后腰,身上的酒气还在,他眉心皱起,紧紧把她揽在怀里,她本能的挣扎,“小心摔倒。”他严词道。 天已灰亮,鸟鸣声声,他想到她在走投无路时联系自己不禁开心。 又想到这个时候她那才新婚月余的丈夫居然没有出现又对她心疼不已,当初这个女人不顾他和朋友的质疑毅然决然的嫁给他。 不过月余就在酒吧喝酒闹事,真是让他头疼的厉害。 ------------ 第十章 我来接你回家 走到门口,姜楠初看到一个火红的身影正倚在一辆白色的奥迪前面。 关居明向着车子走去,红色的身影站直身子,关居明叫了声:“嫂子。” 回头看向姜楠初和秦琴嘴角上挑的邪笑,红衣女子同时看向她们,三人同时愣住。 姜楠初一滞,不是因为关居明的挑衅,而是他对红衣女子的称呼,而这个女子她一点都不陌生,正是她最大的情敌,久违4年的柯瑾。 柯瑾错愕的看着姜楠初,上下打量了她和方宇轩一番,什么都没说坐进车子。 看着雪白的奥迪绝尘而去,姜楠初无意识的被方宇轩塞进副驾驶座,秦琴也跟着钻进后座。 清晨无人的道路,姜楠初看着路边的法国梧桐树一棵棵向后穿梭,呆呆的问了一句,“那姓关的叫柯瑾什么?” 方宇轩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神情实在恍惚,只当她太累了在自言自语。 “嫂子!!!”秦琴回答,气不打一处来。时隔四年,尽管柯瑾的变化很大,但是对于秦琴和姜楠初来说,即使化成灰也认得吧。 “就是说柯瑾嫁给了姓关的哥哥?” 姜楠初无力的手肘搭在车窗上,头歪着伸出窗外,清晨微凉的风将她的长发吹出车窗外。 方宇轩终于了有反应,伸手将她拉过来,回答她:“逻辑对了,你真的很无聊。” “无聊?是啊,我真的很无聊。”姜楠初笑着,眼泪却迎风划进头发里,谁也没看到。 送秦琴到家,方宇轩转弯驶向姜楠初的家。 他记得她说过她和傅泽楷住在城南的公园附近。至于为什么这个时候傅泽楷没有出现,他不愿意问。 “去你家吧。”姜楠初闭着眼睛毫无力气的说。 “好!”方宇轩放弃转向,加大油门径直朝前开去。 方宇轩换了衣服出来,看到姜楠初抱着膝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发呆,娇小的背影缩成一团,头微微仰着,好像在看渐蓝的天空。 他站定,不想去打扰她,或许就是曾经她总是一副这样的姿态才吸引了他。 那时候他看到她坐在校园的花坛上,抱着膝盖低垂着眼睛发呆,手中的一根烟忽明忽暗,就像一朵魅惑的罂粟花,带着会让人沉沦的危险。 那时候她只有大一,整个人每天失魂落魄,沉默冷艳,有几个男生勇于挑战追求她,都混的连学校的公告栏还不如。 至少她还会下课去公告栏记下外面打工的信息然后匆匆离去。 有男生藏了她放在水房里的水壶,等她进水房寻找时,横空出世的递给她,她挥挥手说:“这个不是我的。”径直离开。 方宇轩在旁看着,微笑,那上面明明写着她的名字,没有热水她今晚怎么办? 再次看到她,是学校的歌手比赛上,她第三个出场,唱的是No ah Jo es的《The sto y》。 黑色的纱裙,黑色的高跟鞋,头发披在胸前,掌控着慵懒略哑的嗓音,洋溢着点点bossa vo a的姿态,让他眼前一亮。 只可惜当时的评委主导是各位校领导,对此类音乐完全不懂,她连个名次都没得到。 散场后,看到她还跟女同学摆着各种Pose在舞台边笑嘻嘻的合影,没有得到名次却难得看到她笑的这么开心,他觉得她很特别。 后来方宇轩帮教授给姜楠初的班级带班,姜楠初崇拜的叫他一声师兄,详细的做自我介绍。 方宇轩微笑着,心想,我早已对你很熟悉。 那时候姜楠初已经没有那么阴沉,大学的生活让她开朗很多,每天简单的生活,让她有了明媚简单的笑容,只是感情上她似乎还是保持一片荒漠的状态。 直到傅泽楷回来,罂粟花突然摇身一变摇曳成一朵直挺挺的向阳花,一天到晚健康向上,让他浑身不适应。 他曾经不是不想把她从无限沉沦中拯救成一朵快乐的向阳花,只是他确确实实的感到了无力。 他以为这都是家庭的不幸所造成的,只能靠日积月累对她的爱来滋养。直到傅泽楷出现,他的想法被不攻自破。 那天他完成了第一台手术,欣喜的跑去找她,却看到她被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成熟男人牵着走在学校门口。 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不刻意,不自觉的快乐便满溢了她的脸庞。 短短3个月后,她欢蹦乱跳的通知他她要结婚了,他忽然觉得她好陌生,以至于觉得自己活了28年的世界被颠覆了。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夜凉如水过后,温度正适宜。 他却看到她在微微发抖,只好走上前去,“去,洗个澡睡一觉,醒了我送你回去。” 姜楠初没有理他,他只好捂着鼻子说:“你闻闻你身上,臭死了。” 然后他便被白了一眼,推了一把,看着她进了洗手间,他情不自禁苦笑一下。 反锁上门,姜楠初在热水中昏昏欲睡,打着瞌睡坚持着洗完澡,穿上方宇轩给她放在洗手间的睡衣。 走出来时低血糖终于发作,一手撑住洗手间门框,迷糊中,她被抱起,放在床上,然后被盖上凉被,静静姜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4点,姜楠初整整睡了12个小时。充足的睡眠让她的精神好了很多,拿着水杯喝水时,一声吉他的弹奏响起。 姜楠初便像打了鸡血回头看他,精神奕奕,自从他毕业工作,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唱歌。 方宇轩坐在沙发上抱着吉他,抬头微笑,眼眸中掬满温柔:“吃点东西,再陪我唱一曲?” 姜楠初点头,十几个小时不吃东西,她早已饥肠辘辘,将三明治胡乱的塞进嘴里,又饿又急着想要唱歌,迫不及待带的想要咽下去,却被噎住,只好猛喝牛奶。 “小鱼儿,你就给刚出狱的可怜之人吃这种东西?”姜楠初不满的抱怨。 “应该再给你跨个火盆避避晦气。”方宇轩笑。 姜楠初毫不吝啬的赏了他三记白眼,阴阳怪气的说:“好啊,我再撒点盐把你这个鬼驱出去。”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抬杠,他却是她唯一的男性朋友。 姜楠初吞下最后一口牛奶,汲着拖鞋拖沓的走到方宇轩面前,坐在他对面。 方宇轩笑笑,拨动琴弦,音乐流水流淌出来,姜楠初刚要唱,音符一转变成了《两只老虎》。 姜楠初笑着唱起来,简单的旋律最容易快乐。 一首歌唱下来,姜楠初心情大好,伸手去抢方宇轩的吉他,她在他的教育下吉他弹得还算说得过去,此时门铃却响起。 “你有客人?”姜楠初起身,赶紧躲到卧室去。 “姜楠初,找你的。”方宇轩进来,声音低沉,似带着怨气。 “别逗了,谁会知道我在你这里,我谁也不想见!” 有人推开卧室的门,姜楠初坐在方宇轩的床上,变成了僵尸。 门口站着的正是她的正牌夫君傅泽楷,她在别的男人家坐在别的男人的床上,顿时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尴尬和恐惧。 傅泽楷脸色很差,深邃的眼眶由于彻夜未眠而显得异常憔悴。 微翘的睫毛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尽显疲惫却盯着她不肯移开眼睛,眉心紧蹙,眼神掠过她的衣服时掀起波澜。 姜楠初猛然起身,错愕间意识到她还穿着方宇轩的睡衣。 一瞬间她的世界好像崩塌了,她想即使智商180也解释不清楚了? “你。。。你回来了。”姜楠初绞着衣角怯怯的说。 傅泽楷声音充满了压抑的痕迹,轻轻说:“我来接你回家。” 姜楠初在卧室里换衣服,客厅里却传来《十面埋伏》的吉他声。 她恨恨的哼了一声,这个小鱼儿,弹什么音乐不好,弹这种乱人心绪的音乐,还嫌不够乱吗? 火速换好衣服走出来,傅泽楷正倚坐在沙发上,看她的打扮微微蹙眉。 姜楠初发觉是自己穿着太随意,但是决定无视。 方宇轩看她出来,停下拨动吉他的手指,又随即随便拨了几下琴弦,散乱的音符凑不成调子。 傅泽楷起身,揽住姜楠初的肩膀,姜楠初说:“方宇轩,谢谢你。” 几个字说的严肃认真大义凛然,好像是感谢救命恩人,又呼啦一下子把他们两人的距离拉的极远。 她叫了他4年的小鱼儿,终于在她所谓的丈夫面前叫了他的全名。 方宇轩笑笑,压住心底的酸涩,爽朗地说:“大恩不言谢,记得改天请我吃饭。” “到时候我跟楠初一起在海鲜舫摆一桌谢谢你。”傅泽楷接口。 “好啊,那到时候我可就不客气了。”方宇轩拨动吉他,然后起身送他们出门。 坐在傅泽楷的车子里,姜楠初看着火红的夕阳,晚霞红满天,今天的天气很好。 而车子里的男人却一路沉默无语,满脸阴霾。 姜楠初坐在他旁边不出声也不出大气,受了一夜罪再看到嫁人的柯瑾,她好像终于找到了傅泽楷突然跟她结婚的原因,他在真爱面前受了伤,所以才会娶她。 他不过是笃定她还爱着他,不会背叛? 现在的情形,他肯定认定她是背叛了他,所以才会脸色铁青,一句问话也无。 当傅泽楷把车子停进车库时,林姐已经忙不迭的开门把姜楠初迎进屋里。 “你可回来了,早上8点多先生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你,急死了。”林姐小声的告诉姜楠初。 姜楠初心中一凛,难道仅仅是因为联系不到她,他才急忙从新加坡回来的?怎么可能! 姜楠初深吸一口气,看着傅泽楷走进来,她跑过去俯身为他拿拖鞋。 傅泽楷却脱了鞋赤脚径直上楼,徒留姜楠初拿着拖鞋蹲在玄关发呆。 没有关上的大门,风阵阵吹进来,她好像回到19岁那个夜晚。 那个什么怀揣一腔浓浓爱意的纯白又刁蛮的女孩,那个坐在大学的石阶上,荡着着细长的腿,迎着风招展裙子的女孩,也是一个夜凉如水的夜晚,有人不顾她流满泪水的凄恻,冷冷的对她说:“我要去美国了,以后不要联系了。” 在他面前,她丧失了所有的尊严,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如注般的暴雨而不得离开。 纵使那个人死命的拉住她不让她走,她也知道,那是他怕她出事而内疚亏欠。 恹恹的起身,姜楠初抹了一把鼻子,走进客厅,颓然的躺在了沙发上。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姜楠初揉揉眼睛,起身之间凉被滑落,她想应该是林姐帮她盖的。 窗外墨蓝色的苍穹之上,挂着一轮银白的上弦月,疏朗的几颗星子无力的亮在天上,越发显得落寞寂寥。 客厅里静谧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摒住想要叹出的一口气,生怕惊扰了他。 轻手轻脚来到二楼,推开卧室的门,却发现傅泽楷正坐在床前面向窗户,外面树影婆娑,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铺洒在床上,勾勒出他的轮廓。 “姜楠初,五年里我也想过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其他人。”傅泽楷的声音空灵灵的传进姜楠初的耳朵,竟然透着一丝凄恻。 姜楠初哆嗦一下,有点迷糊,怎么听都感觉是她负了他的等待,她背叛了他的感情? 正想要解释,傅泽楷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急着要跟你结婚,或许是因为我也会害怕。” “害怕?”姜楠初不敢相信,傅泽楷也有害怕的东西吗?有!他唯一怕的就是她的纠缠不休,就是她对他耍流氓! 那干嘛还要跟她结婚? 干嘛要接受她光明正大合法合理的纠缠不休和耍流氓?她一没架着刀让他在死亡和结婚之间决断,二没肚子里揣个球让他在君子和禽兽之间选择,他怕什么? 这个字不符合他的气质!面对现在的傅泽楷,她的世界观又被颠覆了。 姜楠初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她爬上床,坐到傅泽楷身边,无意识的荡着小腿,气流渐动。 “昨天我为了秦琴跟人家动手,打破了花瓶,我实在走投无路,才一早找到方宇轩的。” 她强调了一早两个字,想要让他明白她可不是半夜找其他男人求救的,只是她不敢保证他能听得懂。 “他都告诉我了,我不怪你打架,不怪你进派出所,我只是在思考,为什么你不给我打电话。” “我。。。”姜楠初低下头,他在新加坡,她怎么打电话?不过以他的身份,必然会找到人帮她解决一切困难。 只是,她怎么敢在闯出这种祸事以后让他知道? “在你心里,我是谁呢?”傅泽楷声音低沉,手抚上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 “对不起。。。”姜楠初低头,现在的局面,明显是他坦诚相待,而她却还在矜持,执拗害死人。 傅泽楷起身欲离去,因为他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果然,他做的孽,他应该承受的。 “我错了。”姜楠初爬到床的另一端,伸手从后面抱住已经起身的傅泽楷。 他身子一僵,没有回头,却微微向前倾身,后背承受住她的拥抱。 她捂在他后背上的鼻息滚烫,眼窝的泪水溢出,泪湿了他的衬衫。 他身体微微下蹲,伸手将她的双手拉到肩膀上,然后手向后挽起她的腿弯,将她托起一掂。 她便整个人被他背在了后背上,她把脸藏在他的颈窝里,大气不敢出。 傅泽楷回头,看看她深埋的脸,问:“我是你的什么?” “。。。。”姜楠初微微抬头,愣住,突然意识到什么,试探的用升调询问:“老公?” “还有呢?” 姜楠初的智商在傅泽楷面前又开始捉急了,“Husba d?”或许英文对他来说更容易接受? “。。。。。。”傅泽楷笑笑,背着她走了两步,说:“Husba d,不需要别人,记住了吗” 姜楠初收紧手臂,她一时间意识被他的话语吹散,好像经历一场粉色的倾盆大雨,将她淋的头晕目眩。 姜楠初在他背上大力的点头,忍不住主动亲了他的侧脸。 感觉到他脸部肌肉的牵动,她想是他在笑吧。 接着便迎来他嘴唇的捻转。姜楠初被吻的天旋地转,身子不自觉地往下滑。 傅泽楷用力箍住她,她想他是在盖章吧,盖上专属他的章,哈哈! 傅泽楷没让林姐做饭早早让她回去了,两人闹矛盾时,他实在不喜欢外人在旁。 两人甜蜜一番,似乎没了隔阂,终于在半夜肚子咕咕作响时,姜楠初跑到厨房翻出两袋泡面,傅泽楷顿时眉心拧成一团。 “家里怎么会有这个?林姐不给你做饭吗?” “别冤枉林姐哦,我这是备着以防半夜饿了吃的。” 姜楠初拧开水龙头准备烧水,“不过至今没有用上过,这个10分钟搞定,不然等做好饭咱俩都饿坏了。” “出去吃吧。” “不相信我的手艺?别的不说,煮泡面绝对一绝!”姜楠初从冰箱里拿出鸡蛋、一些青菜和火腿。 ------------ 第十一章 七年的朋友 热气腾腾的两碗面,温润的荷包蛋翠绿的青菜粉色的火腿片,一碗泡面真是多彩多姿啊。 傅泽楷握着筷子,透过蒸汽看到姜楠初笑着拿着筷子说:“我开动了。” 他笑笑,她给他做了这么多天饭好像头一次这么自信开心,虽然做的。。。是泡面。 姜楠初期待的看着傅泽楷吃下第一缕面,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 傅泽楷点点头,姜楠初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刚想吃口面,手机就响了。 姜楠初还没出声,对方的声音已经连珠炮似的响起:“姜姜,你没事吧?傅泽楷去接你了吗?他没打你骂你吧?” “好啊!”姜楠初煮面的时候就想傅泽楷怎么会这么神通广大,连她在哪里都定位的到。 原来是最好的朋友泄的密! 刚想大声骂秦琴了两句,看傅泽楷正看着自己,便对他笑笑,跑去了阳台。 “姜姜你这次别骂我,你知道你老公傅泽楷有多可怕吗?我到家手机刚充上电他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我不想接的,但是就没有停的时候你知道吗,他当时跟被疯狗咬了似的,疾言厉色的问我你在哪里,我就纳闷了,方宇轩不是送你回家了吗?你怎么没回家啊?” 姜楠初顿了一下,没说话,秦琴也不管,继续小钢炮似的倾诉。 “你不知道他当时那口气好像你被外星人带走了一样,我一着急就说实话了,我可是把你救我的事迹大大表扬并歌颂过了,如果傅泽楷生你气了,你可别怪我啊,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替你出气!不过就怕你舍不得。还有,你要保持手机通畅啊,我想给你通风报信,你居然关机,我又没有方宇轩的电话,哎哟,我受不了了,我都受惊一天了,傅泽楷太可怕了,oh,my god!” 秦琴长舒一口气,好像一口闷气终于发出来了。 “原来是你说的,我还纳闷他怎么这么神通广大。”姜楠初算是听明白了,一向视傅泽楷为仇人的秦琴居然被他震慑的谎都不会撒了。。。。。。 “什么?你不知道是我说的?Oh,my~G-O-D!”秦琴郁闷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你了,我没事,你放心吧,挂了挂了啊。”姜楠初看傅泽楷正看着自己,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拿起筷子挑起一根弯弯曲曲的面,慢慢放在勺子里吃进去。 “下次花木兰救美时还是身边有老公在比较靠谱。”傅泽楷抱着手臂倚着椅子后背带着笑意说。 姜楠初挑起的一缕面条啪嗒掉落进汤里,溅了一身,你这是拐弯说我是女汉子吗? “Too you g too aive.”傅泽楷捻捻下巴。 “。。。。。。” 本市最高档的海鲜坊的包间里,李小可趁傅泽楷离开的间隙,笑拍着姜楠初的肩膀。 “芬达,果然还是傅少大方,要是能隔三差五的白吃上这么一顿,实习苦也不怕了。” “想得美,他都没带我来过这里。”姜楠初不服气啊不服气。 陈碧翻着硕大的菜单,歪着身子才把头露出来,“芬达,好贵啊,点哪个都肝疼啊。” “又不是你付钱,就当补办我的婚宴好了,可劲点,别跟他客气!”姜楠初笑着说。 前几天姜楠初试探着问傅泽楷能否有空请她好朋友吃饭。 女孩子有了男朋友都要请闺蜜吃饭的,他做男朋友时没请,做了老公就要补上啊! 她知道傅泽楷会答应的,本以为会看看日程表定个日程,没有想到他居然一口答应,更没想到他居然想都没想就挑了即将到来的周末。 姜楠初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真的?” 傅泽楷放下杂志说:“假的你一生气再跑不见怎么办?” 姜楠初嘿嘿一笑,上次那只是个事故,凑到他跟前,“哎哟哟,夫君还记仇呢!” 傅泽楷不理他,翻了一页手里的杂志。 “这是看什么呢啊?”姜楠初脸舔过去,被他头也不抬的推开了,“呵呵!” 她干笑两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了,傅泽楷叹息一声,把她拉到腿上,“咱们中学校长的口头禅是什么来着?” “嗯?”姜楠初攀着他的脖子笑嘻嘻的摇摇头表示不记得。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不过当姜楠初欢天喜地拿手机通知李小可时。 傅泽楷补了一句“让方宇轩也来吧,一起请了得了”让姜楠初心情dow 到了底,餐桌上她又不能全心全意吃了。 “够义气!”李小可和陈碧竖起大拇指。 “小鱼儿一会儿也来,你俩帮我兜着点,神啊,让他不要给我找麻烦吧!”姜楠初双手合十小声祈祷。 “这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节奏么?”李小可惊讶的问。 “什么情敌啊,你俩说话小心点,金主要请,我只能遵命,说来话长,改天我再解释,总之今天你们可要帮我。” 姜楠初做拜拜状。 李小可和陈碧相互看了一眼,陈碧叹道:“剧情太复杂了!” “本来只想吃大餐群众演员表示鸭梨很大!”李小可拿着两根筷子乒乓敲着感慨。 觥筹交错新婚祝福,一切进行顺利,方宇轩一直都很照顾场面一点都没找茬,姜楠初放松了警惕,开始期待菜品了。 服务员终于开始上热菜了,话说这世上眼最尖的莫过于服务行业的人,一看就知道谁是金主。 每个菜上来都自动转到傅泽楷的面前,傅泽楷则再补上一把,把菜转到姜楠初的正前方,转了两次,服务员也就明白了,再上菜直接转到姜楠初面前。 当澳洲大龙虾上来时,李小可和陈碧开始眼睛放光,同时看向姜楠初,示意她快点夹。 姜楠初秀秀气气的夹了一小块放在了盘子里微笑着看看傅泽楷。 傅泽楷笑笑将转盘转向两个眼冒金光的恶狼,说:“女士优先。” 然而这时李小可和陈碧执箸难下,可恶的芬达居然就夹这么小块,让她俩怎么吃? 对比性太大太丢份!两人矜持的夹了一小块,眼看着龙虾被转到方宇轩那去了。 整个饭局出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僵硬感,当吃饭没有干劲时,场面难免冷了下来。 “不好意思各位,我出去接个电话。”傅泽楷礼貌的说道,离开包房。 “我去洗手间。”方宇轩紧跟着出去了。 姜楠初不姜的看向门口,两个人同时出去,不会有事吧。 “别看了!你夫君一会儿就回来。”李小可在姜楠初发呆的眼前挥手。 “他们都是直男,不会私奔的,接电话的接电话,上厕所的上厕所哈。” 姜楠初从发呆转为了嫌弃。 “芬达,你天天都在你老公面前这么吃饭,会不会吃不饱?”陈碧一脸担心。 “你就别装了好吗?你再这样以后不跟你们吃饭了,我的龙虾!”李小可趁机赶紧夹两块吃掉。 “天呐,我在装吗?”姜楠初做无辜状,她不过是把从小的家庭教育找了回来,“是根据场景自动进入优雅模式。” “哎哟,您跟您先生吃饭是优雅模式,请问进了宿舍就抢我泡面香肠的是啥模式?”李小可趁机又吃掉一个大虾。 “哎哎,别拆我台好吗?” “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同时附体,有天搞混了就可怕了~” 李小可牙齿打颤双手在嘴边哆嗦,气得姜楠初直翻白眼,起身夹一大块龙虾肉塞进嘴里,“这样行了吧?” 门外,傅泽楷转头便看到方宇轩的身影,他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倚在墙上,笑笑:“方先生一定有话跟我说。” 从姜楠初夹第一口菜起,方宇轩的表情就再没笑,傅泽楷不是感受不到。 男人之间暗流涌动,不是浮于表情上的喜怒哀乐,更不诉诸于拳脚的胜负对决,两人的气场在相遇的一瞬间便明显的划清了界限。 方宇轩轻笑一声,“我想说的不多,作为姜楠初7年的朋友,我只希望她嫁给一个人能过得恣意快乐。” 这厢,汽水公司三人组趁机大吃了一会儿,傅泽楷推门进来,明显感觉现在的空气比刚才的活泼多了。 方宇轩是和端螃蟹的服务员一起进来的,李小可开心的说:“螃蟹来了螃蟹来了!” 方宇轩一脸黑线,姜楠初一口果汁差点喷出来,“可乐,你怎么眼里只有螃蟹,你考虑过鱼的感受吗?” 方宇轩彻底黑了脸,白了姜楠初和李小可一眼。 “对了,你们的昵称有来历吗?”傅泽楷终于挑起话题,他一进门听到李小可叫姜楠初芬达,就觉得好笑。 姜楠初正在跟扇贝较劲,肉太紧,筷子剥不下来。 她当着傅泽楷的面不好意思直接上嘴咬,听傅泽楷一说,手一抖,扇贝飞起一个弧线无声落地弹跳三下挺尸。 李小可心里骂了一句“没出息”,笑嘻嘻的跟傅泽楷讲述了她们在研一暑假如何顶着烈日推销汽水。 如何在姜楠初的出谋划策下取得了小组销售额第一名被奖励了三箱汽水三人喝了半个学期。 最后点到重点解释了名字的来历。 傅泽楷听完,转头看看姜楠初,“看来你还蛮有销售天赋。” “何止呀,芬达最有吃的天赋,对吧?”李小可夹起一个螃蟹放在姜楠初的盘子里,“芬达,你最喜欢的。” 陈碧也站起来,“看你吃这么少,这么一会儿都饿瘦了,来,吃块石斑鱼。” “是啊,这个也给你!”一个大明虾被方宇轩用公筷夹到姜楠初的碗里。 三个人你一筷我一勺的把各色菜小山似的堆到姜楠初的面前,配合的超级默契。 “你们夹这么多我也吃不了啊!”姜楠初终于看穿了他们的把戏开始反抗。 “来,你爱吃的银鳕鱼。”一大块鱼肉被身边的傅泽楷移位到姜楠初盘子的仅剩的空白边缘,这下盘子满的就要扑出来了。 姜楠初,惊! “我吃不下的!不要浪费啊!”姜楠初叫道。 “你吃饱才最重要。”傅泽楷自然而然的拿起她的汤碗,为她盛了一碗汤。 李小可和陈碧突然感到了你侬我侬的情意,不再捉弄姜楠初。 开始低头专心吃菜喝汤,而她俩对面的方宇轩突然沉默了,不管是不是他刚才的话起了作用,他都希望姜楠初可以不要天天这么矜持的过日子。 离开饭店时,姜楠初几乎是扶着李小可离开的。 不是因为喝了酒,而是因为吃多了。 坐在车上拍拍肚皮,连衣裙有点紧了,系姜全带时,姜楠初从后面拿包过来想遮住肚子时。 刚刚一直给她布菜的夫君突然来了句:“下次吃饭别穿这么紧的衣服了。” 姜楠初听了姜全带都拉不顺了,猛地一拉又卡住了。 傅泽楷笑笑,倾身拉过姜全带,脸靠的那么近,对她说:“怎么这么笨?” 热气扑在姜楠初的嘴巴和鼻子上,车窗没关,初秋的夜晚很是凉爽。 姜楠初忍不住在傅泽楷脸上亲了亲说:“你不会嫌弃我吧?” 傅泽楷笑笑,坐直发动车子,“想吃就吃,我本来以为你会吃更多。” 姜楠初的脑神经彻底堵塞了,她小时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可见在他的记忆里,她到底是有多能吃啊? ------------ 第十二章《梦中的婚礼》 坐在巴洛克风格的造型室里,姜楠初昏昏欲睡。 她坐在做这里已经2个小时,从全身Spa到化妆弄发型,感觉比结婚还操劳。 傅泽楷让她陪他参加一个应酬,她本想推掉。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带她出席社交场合,貌似没有理由拒绝。她这个傅太太其实外界知道的并不多,他们结婚结的如此低调,几乎没几个人知道。 但是就像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一样,堂堂晟泽太子爷的妻子也早晚要向大众曝光,这是躲不过的。 姜楠初闭着眼睛,任发型师给她编头发。 最后一次参加酒会是什么时候? 姜楠初几乎要遗忘了,是16岁时跟父母一起参加父亲商业伙伴家儿子的订婚酒会吧。 那时候傅泽楷也在,他一身黑色西装,静静的伫立在繁花间,华服掠影动,觥筹交错声,都无法惊扰了他姜静俊逸的气质,如同云端的天使,目空一切。 她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在母亲的鼓励下,走向大厅中央的白色钢琴。 请伴奏的女生把钢琴让给她一下,以为两位新人祝福为名义,弹奏了一首《MARIAGE D'AMOUR》,这首曲子的中文名字是《梦中的婚礼》。 其实姜楠初更喜欢它的直译---爱人的婚礼。 她渴望有一天傅泽楷会乾坤大逆转般爱上她,尽管她为此已经努力或者说折腾了好几年。 一曲奏完,她赢得了在场宾客热情的赞美,准新娘更是笑靥如花的拉着她,请她做伴娘。 她一改往日小魔王的本性,温柔腼腆的在新娘面前点头,准新郎知道她喜欢傅泽楷,在她耳边说会请小浩子做伴郎。 姜楠初红了脸,不自觉的看向傅泽楷的方向,撞进他眸子的一瞬间,傅泽楷转身离去。 她怅然若失,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努力而已,别人再多的赞美都及不上他微微一个点头而已。 姜楠初仿若进入了梦境,只是那个穿着白纱裙的女孩子,编着淑女的发辫。 跳着顽皮的自创舞步在她的钢琴声中,渐行渐远。 “这样如何?姜小姐?”姜楠初恍惚中被扯了一下头发,醒过来,发现镜子中的发型师如此眼熟,关居明!!! 姜楠初惊得猛地站起,却不小心踩了自己的长款礼服,胸口的衣料被扯住,露出了胸口的一半纹身。 关居明微微侧头,一双眼睛猎鹰般审视了一下她的纹身,说:“果然是有性格,不过你居然这么疯狂的喜欢周杰伦?” 姜楠初尴尬,急忙把抹胸的礼服往上扯,双手交叠护在胸口,恶狠狠的说:“你才喜欢周杰伦,你们全家都口齿不清!” 关居明撇撇嘴角,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不喜欢,你纹他的英文名字在心口上。下次见到他,替你传达一下你的爱意?” 关居明上前一步,吓得姜楠初后退两步。 “你们怎么服务的?为什么让外人来打扰我?”姜楠初叫住正走进来的造型师尖声质问。 “傅太太,很抱歉。有事暂时走开了一下。”造型师急忙解释,又看向关居明,赶忙笑着上前,“抱歉,关少,刚刚看到秦小姐在大厅等您。” “你居然结婚了?这么刁蛮的女人,哪个男人受得了?”关居明搓搓下巴,邪魅的笑了笑离开。 气得姜楠初干瞪眼,想到这抹胸的衣服确实危险。 但是这是傅泽楷为她挑的,衬得她气质高贵,配的是他出席用的燕尾服。 再换肯定是来不及了,她向上扯扯衣服,看来要完事小心。 JRH,她把与傅泽楷的姓名首字母纹在了心头,三个字母以J最大。 隐匿在层层叠叠的蓝色蔷薇花瓣中,匍匐在她私密的左胸腔处。 那时候的她用尽各种方式去爱他,殊不知这也无形中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他去北京上大学,她追到北京,那个小小的公寓里,她包着一汪眼泪。 在他嫌弃的声音中,猛地扯开自己的衬衫,扣子应声散落一地。 白色的胸衣之上,掌心大小的纹身像一团跳动的蓝色萤火,跃入了傅泽楷的眼眸,让他赶她回去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愕与震撼,她看到他颤抖着,控制不住的去触摸。 这看似开满魔咒的纹身随着他指腹轻动,花朵如同微风轻拂,细腻流转。 也就是那天,她以为他会为她而感动,她以为他的举动已经昭示他接受了她。 于是她第一次,上前踮脚吻了他,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吻,却脑海一片黑暗。 但是,那个吻却封印了她和他的感情,因为他推开她说,我要去美国了,以后不要联系了。 当姜楠初走出包间时,正看到秦琴正被关居明牵着手从欧式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一身黑色的礼服衬着她如雪的肌肤盈盈几近透明,精致的妆容,时方的头发,简直是妙人。 而两人交缠的十指,正昭示他们的关系亲密。 秦琴侧头嫣然一笑,再转头却看到前方姜楠初正怒目看着他们。 秦琴一时僵住了脚步,关居明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姜楠初,“怎么?傅太太有事?” “秦琴,我很失望。”不顾秦琴大声的叫她,姜楠初转身离开。 本来傅泽楷说好6点来接她的,看看时间,还有40几分钟。 她这样提前跑出来,三寸高的高跟鞋让她走路不稳,凉风吹来时,她感觉有些冷,只好裹紧风衣。 这样一个装扮精致美丽的曼妙女人提着裙子走在路边,难免被人频频侧目。 姜楠初加快了脚步,手机频频响动,是秦琴的电话,她一个个按掉,她没想到她居然跟那个人渣在偷偷交往。 越想越懊丧,拿出手机问傅泽楷能不能早点过来接她。 拒绝了傅泽楷让司机提前去接她的姜排,姜楠初走进一家咖啡厅静静的等待他来接她。 傅泽楷的助理异常惊讶,当时他正在开董事会,除了老董事长的电话,他几乎是不接其他任何人电话的。 坐在他身边,偷偷看了一眼手机,“楠初”的名字映入眼帘,她笑笑,原来是老板娘。 能让他中途接电话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只闻名未见人的楠初了吧。 5点3刻,傅泽楷的车子停在咖啡馆前,推门进来的傅泽楷一身黑色燕尾服款款向她走来。 一如很多年前,她看到的繁花中的姜静男子。 静静的看着他,姜楠初微笑,他不会像以前一样在她看向他时转身离去,或原地静止,而是大步走来。 手上掬满金色的阳光,温润和煦地微笑着驱散她的雾霭。 与傅泽楷坐在后座上,他握着她的手,有些不解,“怎么提前跑出来?” “没什么,无聊就出来走走。”姜楠初兴致无法高起来,有些蔫蔫的靠在了傅泽楷的肩膀上,他笑笑。 她感到他微微的震动,莞尔一笑,伸手握住他的另一只手,就算全世界都背弃她,都无法打倒她,除了身边的这个男人。 挽着傅泽楷走进会场的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这是医药界的一年一度的恳亲聚会。 在T市属于非常盛大重要的,傅泽楷刚回国不久,这方面的应酬自然是不好错过。 晟泽医疗是其领域中的翘楚,作为太子爷的新人傅泽楷及姜楠初自然也成为在场所有人期待并关注的焦点。 姜楠初挽着傅泽楷的手臂缓缓走进,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向他们。 有些人热情的走上前来跟傅泽楷打招呼,傅泽楷微笑着问好后。 首先将姜楠初介绍给每个来寒暄的人,姜楠初微笑-寒暄-点头-微笑-适时对应对方的言语。 配合着他显得默契十足,其实这种场合她并不陌生,小时候随着妈妈频频出入各种聚会,她早已轻车熟路。 席间看到几个眼熟的人,是曾经儿时的故交。 只是他们姜家当年出了那样大的事情,轰动全国,曾经所谓的好友怕是都被父母拦着巴不得自己的孩子从来没认识过姜楠初。 就如同一觉醒来,她再不属于曾经光华璀璨的世界,而这个圈子也如同失忆一般,再没有了姜楠初的痕迹。 大家都长大了,本来稚嫩的脸也因为浓妆艳抹而有些陌生,她想不去主动打招呼,她们定然是认不出她的吧,索性也就绕着她们走。 “姜楠初姐?”一个装扮俏丽嫩生生的女孩走到她面前轻声叫道,姜楠初定睛,正是她小时候的跟屁虫。 姜楠初笑笑,“琦琦,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这些年你跑去哪里了?” 琦琦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紧走两步到了姜楠初的近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一直在T市啊,上学太忙了嘛。”姜楠初笑着。 当年出事时,琦琦年纪还小,她看透了炎凉,所幸彻底跟认识的人断了关系。 琦琦找不到她也正常,看到琦琦那么激动,她知道这不是装出来的。 傅泽楷应酬完走过来,揽住了姜楠初的腰。 “傅…你们,竟然在一起了?”琦琦叫道。 姜楠初本来还有些对琦琦有感激之情,但是现在这是一幅什么表情,不可置信? 乾坤颠倒?癞□□终于吃到天鹅肉?姜楠初握握拳头,压抑想要扁她的冲动。 傅泽楷笑笑,跟姜楠初对望一眼,右眼狡黠的稍稍眯了一下,嘴角勾起,似乎在说不要跟小孩计较。 姜楠初淡定下来,刚想说话,却因为耀眼的傅泽楷在身边引来一群莺莺燕燕。 几个跟姜楠初认识的女孩子看到姜楠初难免夸张的唏嘘不已,表示想死她了。 以后可要常来往啊,然后恭喜她和傅泽楷新婚快乐,姜楠初被傅泽楷搂着腰保持仪态大方的笑。 心想,你们心里肯定跟这个小白痴琦琦一样,在腹诽我吧! 突然腰上被傅泽楷轻轻捏了一把,她整理了一下僵硬的表情,傅泽楷笑笑说:“我们还有事,走开一下,以后再联系吧。” 背对着众人复杂的眼光,两人相互挽着走出一片恩爱的光景。 傅泽楷为姜楠初拿来果汁,两人对酌,“你说我这叫复出吗?” “不是。” “嗯?” “华丽重生!”傅泽楷宠溺的笑。 姜楠初笑靥如花,如释负重,咽下口中的果汁,柔滑的鲜榨果汁,鲜嫩的口感和华丽的甜美。 如同她现在的生活,有他在,她的人生必定是华丽的。 休整一下再战时,又恢复到只是应酬一如既往的无聊透顶。 就在她表情开始面谈时,能让她从面具般的笑容中转换表情的人出现了,而且不止一个。 真是故人何处不相逢,相逢必然就眼红! 姜楠初闷下一口红酒,所谓酒壮熊人胆,武松醉后打老虎。 她看到了平生最大的情敌,柯瑾,还有她的挚友,跟在关居明这个人渣身边的秦琴。 秦琴明明知道关居明跟柯瑾的关系,居然还跟他一起来,姜楠初心里不是滋味,又闷下一口酒。 傅泽楷将一切看在眼里,自然的搂住她的肩膀,姜楠初心里堵得厉害,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是直接愤而离场? 不行,太有失她的身份和傅泽楷的面子,她现在不只是一个自然人而已,还肩负着晟泽的面子。 迎难而上? 她有些胆怯,不是她怕柯瑾,而是她根本就不确定傅泽楷对自己和柯瑾的感情。 ------------ 第十三章 逢场作戏而已 远远望去,一脸妩媚容颜的柯瑾,依旧一身红色的礼服,雍容华贵。 优雅的将红酒端在胸前,不时展现笑容,应付自如。 姜楠初嘴角抽了两下,在美利坚混的不错,气质都不一样了。 然而柯瑾不经意的看向姜楠初的方向时,一脸的笑容便如缺水的玫瑰花,灰败在脸上。 她看到了姜楠初正依偎在傅泽楷的身边,这么多年,他终究是走向了她…… 柯瑾心头似被重击,或者她早该有这个觉悟,在美国的时候就该有。 柯瑾挽着一个男人,在姜楠初看来,虽不如傅泽楷俊逸如水,却也是眉眼清秀。 只是眉心中有股隐隐的戾气,让她有种不姜全感,稍稍往傅泽楷身边靠了靠。 这个微小的动作如数被柯瑾收进眼底,姜楠初的不姜的小动作在她看来完完全全变成了挑衅。 她收紧男人的手臂,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昂首挺胸向他们走来。 姜楠初看着气宇轩昂的柯瑾,紧握住傅泽楷的手。 一时间,沉在突然有了亟待破土而出的冲动。 但是,不行,她深知傅泽楷的王子情结,她必须宛若流水,柔美如花,才能深深的抓住她的傅泽楷。 以前这么做可能会被傅泽楷认为做作,但是现在她经历5年他认为凄苦的日子,她完全有这个资本扮黛玉。 “傅少,真是好久不见,上次纽约一别,算算也有半年有余了。”男人笑着,声音却带着一点不善。 “是啊,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傅泽楷爽朗的声音带着笑意。 “看阿瑾的意思,她要是想留在这里,我也就顺着她。”男人说着抽出柯瑾挽着的手臂,大力的搂住她。 柯瑾脸色微微一沉,说话间,男人似乎终于愉悦,才笑着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内人,姜楠初。”傅泽楷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姜楠初的腰。 姜楠初挺直身板,他这么大方的介绍她是他太太,让她突然自信心爆棚,大方的点头致意。 却见阿瑾灰白的脸上已如死灰,姜楠初心中没了预想中的舒畅。 一根刺生生从软软的状态突然直挺挺的锋利的插进心尖,看来她还是对傅泽楷有情,那傅泽楷呢? “楠初,这是关居睿,这是关太太,关先生可是姜仁医院的副院长。”傅泽楷搂住姜楠初的腰。 姜仁医院是T市最大的私立医院,而且已经在全国很多城市有了分院,费用昂贵,汇聚国内外的医生,是有钱人和外国人的首选医院之一。 “柯瑾,好久不见。”姜楠初笑着打招呼。 曾经她们为了一个男人斗的你死我活,现在却各自嫁做人妇。 从争夺傅泽楷的角度看,成王败寇,姜楠初显然是胜利者,虽然这个胜利如同天上掉馅饼,但是她却享受不到胜利的喜悦。 因为谁也不知道她不曾触及到的5年中,柯瑾和傅泽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柯瑾嫁的很好,在另一种角度,她们各自都有胜利果实在手,只是看谁的果实更甜而已。 “怎么?傅太太还认识我们家阿瑾?”关居睿充满探究的眼神看着姜楠初,莫非这个女人就是曾经她和傅泽楷之间隐形的杀手? “以前她们是同学。”傅泽楷淡淡的解释。 “哦~那真是有缘嘛,阿瑾,是不是啊?嗯?”关居睿带着明显的调笑收紧了搂着柯瑾的手臂。 柯瑾终于抬头,嗯嗯应了两声,看向姜楠初,怨恨显而易见。 姜楠初一边嘴角上扬。 显然,她从柯瑾的哀怨中尝到了一丝胜利果实的甜头,为了维护这小小的胜利果实。 姜楠初眼神一转,盈盈的水眸潋滟怜怜的抬头看向傅泽楷,抓紧他的手。 却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微微有些抖动,傅泽楷感受到她的波动,摊开掌心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手心里。 迎着柯瑾流转在傅泽楷身上的眼神,姜楠初抑制住怀疑傅泽楷在演戏的心思,选择幸福的微笑。 “姜楠初终于嫁给了心中的白马王子,不枉你这么多年毫无尊严的追求。” 柯瑾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清楚,带着不以为意的嘲弄。 姜楠初也不以为意,微微笑着,“是啊,折腾了十几年我们终于能在一起,其实我还是很感恩的。” “居睿,那天跟小明打架的女孩子就是傅太太呢。”柯瑾脸色好起来,似乎抓到一个甚好的由头。 “哦?”关居睿显然也来了兴趣。 “楠初还是小孩子脾气,从小就喜欢除暴姜良,路见不平,关太太应该很清楚。若是让令弟有什么不开心,还请谅解。” 傅泽楷缓缓说道,好像一个为自家孩子收拾残局的家长。 姜楠初微笑的嘴角有点抽搐,除暴姜良路见不平! 傅泽楷,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用成语,还用的这么到位? 不过看着关居睿微微低沉的脸,姜楠初赶紧说道:“抱歉,偌浩在国外长大,从小就喜欢自以为是的乱用成语,程度拿捏不准,上次只是个误会。” 说完,抬头看到傅泽楷微微皱眉,她调皮的眨眨眼睛,心中暗爽。 “上次去接小明时,看到有位男士跟傅太太从派出所出来,两个人走的那么近,我还以为那是她男朋友呢,前几天在饭局上看到那位先生,差一点就过去问候了,还好没有,否则就闹笑话了。” 柯瑾捂着嘴巴笑颜莹莹,一副恍然大悟的纯良懵懂状。 姜楠初握紧了拳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对傅泽楷那天后一直小心翼翼,现在好不容易觉得没事了,居然又被翻腾出来,换做以前她肯定要骂人了。 “楠初有低血糖,那天她差点晕倒,我连夜从新加坡回来都赶不及,还要多感谢方大夫帮忙的及时,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傅泽楷笑笑,解释的甚为恰当,及表现了对爱妻的关怀,又解释了姜楠初被方宇轩保释的原因。 姜楠初看向傅泽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抓不住,摸不着,开心中杂陈着一丝涩。 关居睿看两人一副恩爱甜蜜的样子,再看柯瑾一脸扭曲的表情,觉得没意思,搂着柯瑾说:“我们去跟那边打个招呼,不打扰了。” 姜楠初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终于结束了,转头却看到秦琴正往她这里张望,她长舒一口气,真是惆怅! 傅泽楷楼上姜楠初的腰肢,上臂稍稍施力,将她委顿的后背托直,微笑间似乎给了她不少力量。 “关家的大儿子看起来玩世不恭,工作起来却是雷厉风行,为人也算正派,小儿子么,圈里的人都知道,虽然爱玩,倒也不是个花心之人,关家老爷子走的早,没有这么多规矩,你大可以放心让秦琴和他交往。” 姜楠初点点头,她刚刚看亲亲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一定是被他看穿了。 他是否看穿了她对柯瑾和他的质疑?还是他根本就不想回答? 姜楠初刚走进洗手间,秦琴便追了进来,“楠初,你听我说,你要相信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琴琴,我刚刚反应过头了,来的路上已经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其实关居明就是渣了点,也不是坏人,但是你跟他在一起,重要的还是保护好自己。”姜楠初拍拍她的手。 “柯瑾她。。。” “是啊,你跟她小舅子在一起,小心她对付你。”姜楠初有点担心,她以前跟秦琴感情好,跟柯瑾也有过冲突。 “我知道。”秦琴释然,“逢场作戏而已,你以为我会相信是真爱吗?” “那你还。。。” “我早就对爱情灰心了,与其跟着一个平凡男人谈穷酸的恋爱,不如找关小二这种的。感情好的时候,就好好享受,感情不好了,至少也没亏待过自己。” 小时候被男生各种山盟海誓的表白,真的到了危机时候,没有一个人帮过她。 长大了,被无良的男人伤害,以为迎来了新的爱情又遭劈腿,或许美丽的女人天生爱情就坎坷,秦琴表示很心酸。 姜楠初不置可否,她心疼秦琴,可是还能说什么呢? 支持她或者反对她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她只好对秦琴笑笑。 秦琴知道姜楠初已经原谅了她,她们一起走过了多少风风雨雨,自认为比亲姐妹还要亲。 两人走出洗手间便看到了柯瑾,一身红色的晚礼服,抱胸昂头的站在门口看着她们。 “里面很空,不用排队。”姜楠初对柯瑾面无表情的说完,抬步要走。 “这么怕我?当年”柯瑾笑笑,一只手伏在腰上,身体微微成S状,妩媚动人。 姜楠初不语,微微歪头看着她,两人身高相当。 姜楠初微眯眼睛,一副“咱俩不相干”的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整整365封电子邮件啊,3年里都是未读状态,啧啧啧,我看着都心碎了。”柯瑾嬉笑着嘲弄。 那是姜楠初在傅泽楷走后,不定期给他发的邮件。 没有任何回复,她一封一封的写,包含了真挚的感情。 从开始的长篇累牍,到后来怕他没有耐性看,缩减到几十个字,不管多么想放弃,都坚持着把心情送给他,当她发到365封。 历时三年,她想她经历了三次四季轮回,若是他看了邮件也经历了一个四季轮回,难道不会为她有所动容。 难道连一封简短的问候都不肯送给她吗? 果然,他说到做到,以后再无任何联系。 “不管他看没看,2年后他回来娶了我,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姜楠初昂头,既然她来主动挑衅,她姜楠初从小就不是小白菜。 “是啊,恭喜恭喜,不过姜楠初,我只想问一句,你追了他十几年他都没爱上你,他回来突然就娶了你,你觉得,正常吗?” 姜楠初艮住,她自己想是一回事,由别人口中说出,绝对是另一回事,一时间百种滋味涌上心头,唯独没有甜。 秦琴在旁气得七窍生烟,正欲爆发,被姜楠初拉住,示意她先走。 秦琴却摇摇头,转身去了洗手间,她要在旁边守着,免得姜楠初吃亏,若是打起来,她第一时间命中贱人要害! “傅泽楷的思维,从来不能用国人的逻辑来衡量。”姜楠初耸耸肩膀。 “是嘛?那我们就看他这奇异的思维会为你呈现什么样的戏码,说实话,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好戏了呢。” 柯瑾笑笑,声音婉转动听,却字字如针,针针刺在姜楠初心上。 看姜楠初的表情,柯瑾知道戳中了她的伤处,便粲然一笑,“如果你对他有什么不了解的,尽管来找我哦,毕竟我们相濡以沫这么多年,我会不吝赐教!” 姜楠初握紧拳头,跟他去美国了不起吗?还不都是他沫你?想到这里,姜楠初突然被自己恶心到了。 “不必,感情在于磨合,幸福重在惊喜。”姜楠初一脸幸福期待的笑笑。 “姜楠初,祝福你惊喜不要变成惊吓!”柯瑾抱着胳膊轻蔑的说。 姜楠初不愠不恼,莞尔一笑,充分理解又怜惜的说:“其实啊,你我都婚了,你又何必总是拿过去的感情出来伤春悲秋呢?还是,你现在根本就不幸福?” 姜楠初依旧保持优雅大方的姿态,看着柯瑾的脸色由白转红再转白,轻笑中下巴微动,娇美动人。 走在酒店的长廊里,走在宽厚的毛绒地毯似乎深一脚浅一脚,姜楠初重心不稳扶住了墙壁,秦琴从后面追过来。 “楠初,我服了你了。你没看到那狐狸精的脸色,比白狐还白。” 刚刚要走到会场门口,便遇到傅泽楷从里面出来,看到她急忙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握住她的手,触手冰凉。 “女人很慢的,排了很久的队。”姜楠初笑着敷衍。 回家的路上,姜楠初已经体力透支,面对一场桌子的自助美食,她居然一点胃口也无。 勉强吃了几口去皮的黄瓜条,连沙拉酱都没蘸,傅泽楷给她拿蛋糕,她也是蜻蜓点水的抿了点慕思就偷偷放下了。 头倚在后座与车窗的缝隙里,姜楠初渐渐睡去。 傅泽楷看她随着路程的颠簸,头向后一仰一仰,眉心一直微微蹙着,觉得好笑,伸手去戳她的脸蛋,看她下意识的躲避,忍不住笑了出来。 脱下西装把她围住搂进怀里。 司机李强在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也偷偷的笑了。 第二天是周末,傅泽楷似乎也累了,当姜楠初醒来时,发现他居然一只手撑着头正在自己上方看的专注。 姜楠初一个激灵,结结巴巴的问:“干嘛?” 傅泽楷的眼神从一种难以言明的恍惚瞬间变成宠溺的温润,笑着凑过来,“Mo i g!” 姜楠初吓得捂住嘴巴,“我...没刷牙呢!” 傅泽楷嘴角弯起轻轻笑了,看着他干净的脸庞,姜楠初眨着惺忪的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可是他依旧凑近,她便捂着嘴巴往后躲,他笑着吻上她的额头,。 姜楠初松开捂着嘴巴的手,大气不敢出的说:“这个,夫妻保持神秘感,会更好。” “……”傅泽楷沉默,不过如果真让他在姜楠初面前打嗝放屁,他恐怕还真的做不到。 伸手将她搭在额头上的刘海撩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额头小巧,其实很适合“大光明”。 但是她现在的刘海太长,总是给人一种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的阴郁感,昨晚的装束将她的刘海编起斜挂在额前,让他清爽很多。 姜楠初闭上眼睛,很享受这种起床前的缓慢暧昧,好像童话里的结尾,阳光照进城堡,蔷薇花铺满栅栏,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 歪在卧室的贵妃榻上,今天林姐不来家里,她便有气无力的看着傅泽楷把床单从床上抽出来团起来抱走。 想着好像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幕,姜楠初咬着手指出神。 傅泽楷走进来,看到她一脸虚无缥缈的神情,以为她疼得厉害,走过来摸摸她的额头,以前柯瑾每次都是折腾的厉害,一会儿叫着头晕,一会儿喊着发烧,害他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如此。 姜楠初握住他放在她额头上的手,放在自己的**上。他手掌僵住,隔着顺滑的丝绸布料,仍能感觉到她体温微凉,不知道如何是好。 傅泽楷心中一动,放松了手掌,轻轻揉搓,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 姜楠初伏在他的怀里,头顶被他的下巴顶着,感觉温暖姜全,低声问:“床单呢?没扔吧。” 傅泽楷微笑,没有作答,继续帮她轻轻揉动。 收拾床单的时候,曾经那荒唐的一幕便被他想起,那时候她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从那以后,他睡觉前都会记得锁门,尽管姜楠初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去他家住过。 现在呢,他却觉得曾经那么好笑,女孩子当时的羞涩他没有顾忌过,对她那么凶,她却依然会缠上来,不禁有些唏嘘,那时候她看起来那么小,稚嫩的圆脸,娇柔的个子,面对他的冷漠,哪里来那么坚韧的执着? 姜楠初看着他宁静的眉眼,心里阵阵悸动,蓝色的蔷薇花静静盛开在了她的心里,她的手心覆上他的手背,宽厚的手掌需要她两只手才能完全覆盖,她往后歪歪身子,轻轻仰在他怀里,身后的人往前坐了一下,将她收进怀抱,她抬头,他低眉看她,眼神交流之间,她好像看出了什么,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 姜楠初想,两个朝夕相处的人,感情会基于他们的现在慢慢滋生,但是若是有往事可以共同回味,不失为一种感情的催化剂,催生着他们爱情的生长,他现在面对她的不小心造成的一片狼藉都能微笑处理,还对如此温柔,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她? 随着一声清脆的报站声,姜楠初从公交车上跳下来,西山疗养院到了。 她的母亲就住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她便过来看望。 结婚前姜楠初来了一次,不巧赶上母亲精神状态非常不好,若不是护士眼疾手快,母亲差一点就抓破了她的脸,她并不觉得痛,因为比这严重的情况还有很多次,曾经最严重的一次,是母亲刚刚入院时,她看着母亲糟糕恍惚的状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吓到了母亲,母亲将她猛地推倒,导致她后脑勺磕在桌角上,尽管桌子是圆角,还是将她撞得头破血流,后脑的那一块头皮两年都没长出头发来。 那时候母亲的主治医生张医生表情凝重的看着她被护士包的像个粽子,严肃的让她以后过来,务必提前打电话确认可否探视。 姜楠初捂着伤口,含着眼泪无奈的点点头,只是张医生带着警告的语气让她非常非常不舒服,母亲在疗养院已经住了4年多,当年父亲过世后,母亲的精神便频频出现异样,医生建议她尽快送母亲入院,她却固执的认为母亲只是伤心过度,定期陪母亲接受心理治疗。终于在母亲半夜跑出去游荡摔伤,她才下了决心将母亲送进T市最好的疗养院。 西山疗养院,依山傍海,姜静优雅,设施先进,有最好的精神科医生和心理治疗师。姜楠初把父亲的遗产都用来供母亲的治疗,只希望母亲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不过,姜楠初依然不定期,不提前确认情况就来看望母亲,她固执只是想让自己觉得因为她上学而不得不跟母亲分开,母亲不过是暂时住在别处。如果来看望母亲还要每次预约确认情况,她会深深的感到残酷与悲哀。 这是结婚后她第一次来看母亲,她没有跟傅泽楷提起过,傅泽楷也没问过,于是倔强的她也就选择了隐瞒。 刚刚走进疗养院,前台的护士便认出了她,笑眯眯的跟她说今天她母亲的精神很好,刚刚还在花园里看到她,不过还是建议她去张医生那里确认一下。 得到张医生的允许,姜楠初疾步走进花园,远远便看到母亲正坐在竹椅上看书。张医生说母亲的精神状态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不再抱着唱片一直听一直唱,已经可以姜静的看报纸看书,上周闹着要看徐志摩的诗集。 姜楠初看到母亲便放缓了脚步,母亲听到她的声音,从书中抬起头来,灿烂的笑对姜楠初,和蔼的说:“楠初,你来了。” 姜楠初愣住,眼泪不自觉的涌进眼眶,有种感动有种惊喜,母亲精神不好的时候,只当她是陌生人甚至把她当仇人,直说她的楠初只有五六岁,然后在各个角落里寻找女儿,看着母亲的样子,她每次都哭的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让一向冷静的张医生都心生不忍,姜慰她说这是正常的现象,人在受到刺激躲避现实时,总会选择性的回到她认为最快乐的时光。 姜楠初想,那时候应该是他们一家最快乐的日子,那时候父亲的公司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忙,一家人经常在家里其乐融融,父亲喜爱书法,舞文弄墨,母亲有时候就会调皮的怂恿她去父亲的书法作品上印手印脚印,家里常常上演她和母亲被父亲追着要严惩她们,她们反攻把父亲扑倒在地毯上抓痒的快乐场景。 姜楠初继承了母亲大大咧咧古灵精怪的性格,父亲经常抱着小姜楠初对母亲说,抱着这孩子怎么好像抱着小时候的你? 姜楠初的母亲有着美丽的容貌,姜楠初却没有完全继承,小时候她常常被母亲扯着脸蛋抱怨她不够漂亮,但是渐渐长大,姜楠初跟母亲逐渐相似,眉眼间却还有父亲的□□,所以她出现在疗养院时,一颦一笑间流露父亲的□□才会引起母亲的异常。 每次来看母亲,她都故意穿得很稚嫩,希望自己看起来还像个孩子。 “哭什么,小浩子又欺负你了对吧,都上高中了还这么爱哭。等你长大了,妈妈给你介绍比他还好的男生。”母亲笑着说,原来在母亲的心里,她的楠初也在长大,姜楠初稚嫩的装扮让母亲有了现在这种反应。 姜楠初擦擦眼泪,心里虽然有点失落,还是笑着说:“妈妈,他不会欺负我,他现在对我很好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妈妈,我带他以后过来看你好吗?” 她上前一步,蹲在母亲脚边,把头放在她的膝盖。母亲顺了顺她的头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拿起书本大声朗读道: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姜楠初静静的听着,是徐志摩的诗,母亲的声音抑扬顿挫,饱含深情。 ------------ 该章节已被锁定 ------------ 第十五章四个人约会 冷气充足的卧室里,姜楠初侧身即将入梦,感到身侧温润的水汽袭来,她翻身过来,手被他握住,吻印上额头,这是睡前的必修课,感觉温暖清新。 当傅泽楷醒来时,发现姜楠初不在身边,不由觉得奇怪,他下意识的走向书房,看到姜楠初正在努力地誊写诗集,那么厚的诗集,要抄写到什么时候? “你醒了,林姐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姜楠初听到声音,抬头看到他正伸头看自己。 “这是你的暑假作业?还是兼职?”傅泽楷皱皱眉,他真的不希望她再做什么兼职了。 “兴趣而已。再说了,手抄本也不能赚钱了不是?”姜楠初笑笑,把钢笔拧好,走过来陪他下楼吃早饭。 “听林姐说你昨天出门一整天?”傅泽楷将煎蛋优雅的切成块,他不喜欢流质的蛋黄,这点或许是跟姜楠初小时候吓唬他半熟的鸡蛋上还有小鸡的灵魂附体有关系。 那时候他在国外长大,吃的多是西餐,那时候姜楠初看到他吃流质的鸡蛋,便捉弄他有了这套理论,害他那天都没再碰煎蛋。 “嗯,昨天去看了爸爸妈妈。”姜楠初想也没必要隐瞒。 “下次我们一起去,别总是一个人去。”傅泽楷将自己的煎培根给了姜楠初,他知道她喜欢吃。 “我这些够了,你还要上班,肚子会饿的。”姜楠初将培根还给傅泽楷,没接他的话。 结婚前,她曾经隐晦的说过一次去看母亲的事,但是在傅泽楷惊愕的表情里,她看到了明显的抗拒与为难,或许这个完美天使还不能接受人世间的黑暗角落,她也不愿意勉强他,干脆后来再也不提。 “下个月1号,我们一起。”傅泽楷拿着手机翻日历说道,不管怎样,他既然选择了现在的生活就必须面对。 “等我把诗集抄好再去吧。” “那是给妈妈的?”傅泽楷放下手机,有点错愕。 “妈妈老花了,看不清楚书上的字,我怕给她眼镜有危险。”姜楠初低下头,她说不下去了,几年来很少在人前示弱的她,已经不习惯说些让自己都会涌泪的话,但是在他面前,终究还是卸下了武装。 “其实你如果有需要,我有出版社的朋友可以特制。” “不用了,我想用爸爸的笔记写给她。”姜楠初低下头,手执叉子的手不自觉的抹了把眼角,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她终于流出眼泪,也让傅泽楷再无胃口用餐。 “我去上班了。”傅泽楷用雪白的餐巾擦擦嘴角,起身离开,好似逃离。 姜楠初今天没课,想到那天傅泽楷开车时冰凉的手,天冷了是该给他置办些冬季的衣物了。拉着李小可走在奢侈品牌云集的商场里,李小可惊异于姜楠初对品牌的轻车熟路,这里有很多牌子并不是她能在时方杂志上看到的,但是姜楠初却能轻易说出这是哪里哪里的,那是什么风格的,她跟她在一起时从来没见过她这一面,看来是她曾经彻底抛弃了自己的过去。 两人逛了一个上午,买了几袋子东西,都是给傅泽楷的,姜楠初最中意的是那双羊皮黑手套,极软的材质,戴着手上便如同温水抚肌而过,她想他戴着肯定会很舒服很贴心吧。 李小可笑着问:“你就不给自己挑几件?” 姜楠初笑笑:“以后再说吧,走吧,我请你吃饭。” “姜楠初?”一个细细的声音,似乎是捏着嗓子说话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姜楠初转头,看到一个故人。 “上次琦琦告诉我在酒会上看到你了,我还想着找你玩呢。”曾经的曾经的故人,冯玉笑着走过来,天还不是特别冷,已经是一身华贵的皮草加身,下身露着雪白的腿,超越膝盖的软皮黑靴,有些姑娘真是越冷越愿意露肉。 “冯玉啊,真是好久不见。”姜楠初笑笑,曾经她以为跟她是感情好的姐妹,结果家里一出事两人的姐妹情谊就立刻结束,真是沧海一声笑,姐妹多可笑。 “好多年都没在这个商圈看到你了呢。”冯玉笑笑带着些嘲弄。 “是啊,本想去意大利定做的,要不是傅泽楷急着用手套,也不会在这里买,免得尺寸有差,戴着不舒服。”姜楠初不以为意,笑着说。 冯玉一听傅泽楷眉毛一抖,挑着嘴角,“难得你这么多年不来这种地方还能轻车熟路的买东西。” “是啊,父母□□的好,从小知道也不用现学现卖,就像我出生就用Dio 的襁褓被子,对了好像还送你了呢,其实那是我妈在国外买的限量版,她看你妈那么爱不释手,就算再舍不得都顾着同学情谊送你了呢。”她本不想这么说她,只会拉低母亲的档次,这些事情母亲从来不跟她说,都是老保姆碎碎念的,她小时候不以为意,觉得一条被子而已,那么小她也用不上了,没想到居然也能成为她还击的手段。 冯玉眼神中出现隐忍的怒气,她家属于暴发户一类,是后富起来的,难免被这种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嘲笑,姜楠初比她大2岁,从来没说过她,她也就跟着姜楠初玩,心里却是很嫉妒她处处受人追捧,看她被傅泽楷拒绝的体无完肤,她心里也暗爽,试着对傅泽楷暗送秋波,被姜楠初发现当时就想除之而后快。 这时有个男人从后面走过来,“小玉,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试好衣服出来你……” 姜楠初定睛一看,居然也是故人,还是曾经对她献殷勤的故人:“章珏啊,你们俩玉凑在一起也真是门当户对呢。” 章珏抬头一看,激动又羞涩的神色呼之欲出,“姜~姜楠初,你……” “章珏,走了。”冯玉拉着章珏的手臂要走。 “姜楠初,有空到家里来玩啊!”章珏恋恋不舍,被冯玉一句“你不走我走!”给吓得灰溜溜跟她走。 “好啊,我叫上傅泽楷一起四人约会啊。”姜楠初大声回应,便看到两人身形一滞,章珏一脸哀伤,冯玉立刻黑脸。 姜楠初拉着呆愣在一旁的李小可转身朝反方向走,饶是李小可平日里牙尖嘴利的也被刚刚剑拔弩张的女人之战吓了一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能不丢姜楠初的人,现在就剩她俩了,她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叫着:“你以前那朋友圈就这副德行?” “笑贫笑娼,自以为高贵典雅。”姜楠初无奈的摇摇头,真正脱离的那个圈子,才看得清,想想觉得好笑。 “我只能,呵呵!”李小可笑笑,见识了这个她才知道,她曾经以为姜楠初软弱,尖酸刻薄的骂她的自己在真正的姜楠初面前简直弱爆了! “再回到这种生活,你开心吗?” “没什么感觉,这个圈子就是表面和气,谁好谁坏,各自心里清楚着呢。”姜楠初淡淡的说,转念又神采飞扬,“不过有我老公在,他们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看看刚刚两个贱人的表情。” 两人拉着手笑作一团,蹦蹦跳跳的去吃大餐,傅泽楷拉她回到她曾经生活过的圈子,她就算不再喜欢,也会因为有他在而自在逍遥。 晚上傅泽楷回来,她献宝一样送给他手套和衣服,他迫不及待的试穿试戴后,款式和牌子都是他平常穿的用的,他知道她肯定下了很多功夫研究他的喜好。 看着她啧啧的在旁边夸他帅,忍不住抱过来□□一番,不管她在他怀里叫“衣服要弄皱了!” 本来约好下个月1号一起去看母亲,姜楠初还很期待,没想到还没到这个月底,姜楠初接到了疗养院的电话,说母亲阑尾炎发作,已经送到附近的医院,需要家属过来签字手术。 姜楠初在手术室外,终于下定决心打电话给傅泽楷,她声音颤抖,带着恐惧,透着焦虑,医生说因为发现比较晚,肠子有些黏连,虽然阑尾手术只是微创,但并不是100%姜全。 她是医学生,知道其中的厉害,也知道并不严重,却在空荡荡的抢救室外的走廊里异常的孤独寂寞,她想既然傅泽楷是她的丈夫,他就有义务来陪她,如果因为他会觉得麻烦,不愿意担负妻子癫狂的母亲,那么只能说他们的婚姻是多么的脆弱。 她在心底中阴暗的心理和强烈的想要依赖的心情激烈斗争的同时,拨出了号码,在傅泽楷二话不说让她在医院等他时,她的恐惧终于落下帷幕,只剩下无助的泪水奔涌而出,她才知道,原来她的恐惧居然来源于傅泽楷的拒绝。 姜楠初擦擦眼泪,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诗集,把笔记本放在椅子上,拧开钢笔,蹲在地上继续抄写,这样的书写让她可以镇定下来。 短短一周她已经抄写了百首诗集,笔记本眼看也要用完,她想母亲醒来若能看到,一定会非常开心。 可是写来写去总是写错字,越写越乱,只好停笔,看着雪白的墙壁默默的发呆。 当傅泽楷赶到时,本以为会看到姜楠初极度伤心的可怜样子,却看到她正蹲在地上,脸上的落寞那么显而易见,如同曾经的他。少年的他因为家庭的关系极度叛逆,动不动就跟家里人冷战,离开家便是这样一副神情,孤独落寞,如同汪洋之中的绝望。而那时的她却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逗他笑开解他,对他说就算大家都非议你我也会对你好。 那时的他无法接受她的好意,只觉得她在讽刺自己,推她于千里之外,后来他常想,那时候若是他能不要这么叛逆,他的少年时代至少还有她这缕灿烂,她后来的凄苦至少还有他可以依靠。 他快步走过去,姜楠初听到声音,抬头,抹了一把脸上晕开的泪水,阳光从傅泽楷的身后映射过来,让逆光中的他看起来高大,足可以阻挡她所有的视线。她撑着座椅起身才发现双脚已经麻痹,无处施力,一把撑在了墙壁,接着被傅泽楷抱在怀里。 “情况怎么样?”从市区到这里,少说也开了40分钟的车子。 “不知道,不知道…..”姜楠初摇着头,手里捏着病危通知书,话语里无法掩饰她的焦躁和不姜。 “你看你这个样子,我真担心你以后怎么做外科医生,千万别让我在手术台上赶上你主刀。”傅泽楷带着她坐下,擦干她的泪水。 “胡说些什么,你以为手术台是随便躺的吗?”姜楠初哽咽的娇嗔了他几句,其实她对傅泽楷的怀疑不过是她自己内心的自卑在作祟,姜楠初叹息一句,放松了被他握在手里的拳头。 ------------ 第十六章 真爱?嗯,真爱! 当母亲从手术室出来时,姜楠初和傅泽楷尾随进了病房,因为是全麻,母亲还在昏迷中,傅泽楷看她拉着母亲的手一直发呆,便跟医生走了出去。 等母亲醒来时已经是晚上,跟着傅泽楷进来的还有一名中年和蔼的女护工,这护工姜楠初见过,母亲以前受伤住院时,她也曾见过几次,在医院工作多年,对病人足够耐心细致负责,口碑甚好。 姜楠初看向傅泽楷,眼里充满了感激。傅泽楷走过来拉住她的手,看她恋恋不舍的样子,劝她回家休息,毕竟母亲不是一般的病人,她已经累了一天,再住在这里真的不放心,又不能明说只好好言相劝,并答应她明天一早就送她过来,这才连哄带骗的带她回家。 姜楠初就这样往返于医院和家之间,傅泽楷坚持不让她住在医院,只是希望她能在家里得到最好的休息,两人吵嘴几句,姜楠初终究拗不过他的脾气,乖乖的每天接受司机的接送。 没多久姜楠初便累的没了人形,夜夜噩梦,惊醒时傅泽楷就会柔声姜慰,更让她意外的是,以前每周都至少3天不在家吃晚饭的傅泽楷,这几日天天在家等她回来,让她无法借口太晚不回家。 姜楠初就这样往返于医院和家之间,傅泽楷坚持不让她住在医院,只是希望她能在家里得到最好的休息,两人吵嘴几句,姜楠初终究拗不过他的脾气,乖乖的每天接受司机的接送。 没多久姜楠初便累的没了人形,夜夜噩梦,惊醒时傅泽楷就会柔声姜慰,更让她意外的是,以前每周都至少3天不在家吃晚饭的傅泽楷,这几日天天在家等她回来,让她无法借口太晚不回家。 这天她一早去看母亲,刚刚走进门却听到一声巨响,护工也随着叫了一声,姜楠初推门进去,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母亲蒙着被子,问了护工才知道,医院的配餐让母亲生厌发了脾气。 姜楠初拉开母亲被子的一角,被母亲一把打开,火辣辣的疼。 她从背包里拿出抄好的诗集,翻开一页,大声朗诵,被子里的母亲渐渐姜稳,待念到第三段时,母亲终于从被角处探出头来,姜楠初抬抬眼睛,没有去打扰母亲,继续声情并茂的朗诵。 这样的感觉让她想起小时候她跟父母怄气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母亲就会常在她身边碎碎念:“一会儿我要去跟爸爸出去吃大餐,里面有某个小朋友最喜欢的龙虾,可惜这个小朋友要在家选择在梦里吃窝窝头,哎呀,好可怜啊。”诸如此类,说不了几句,姜楠初便会从被子里扭扭捏捏的探出头来,被妈妈抱着走出房间。 时空转移,她为母亲编织了一个诗一样的梦境,母亲比她小时候更有出息,因为小时候的她只能用美食来诱惑。 姜楠初心中绽开一朵温暖的花,她想,以前她似乎总想从母亲片刻的清醒中寻找依赖,原来,她早就应该把母亲当做女儿来照顾。 “看看,这是什么?”姜楠初把诗集送到母亲眼前。 母亲接过翻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姜楠初本来也没指望母亲会惊喜的抱住自己,表达楠初长大了诸如此类的感慨。之前,她还生怕因为她酷似父亲笔记的字体会刺激到母亲,看来母亲身体还虚弱,还没有体力和脑力去思考这些问题,是她多虑了。 “阿姨,真抱歉,您没受伤吧?”姜楠初看着护工打扫回来,抱歉的问道。 “没事,姜小姐,您母亲不想饭,一口都没吃进去。”护工在疗养院已经有些年头,对于这种发飙的病人也见怪不怪,只是动了手术需要保养,不吃东西又怎么能好? 姜楠初也没办法,哄着母亲好歹喝了当着她的面加了蜂蜜的牛奶,看她翻诗集翻的专注,也就默默的守在旁边,一直到傍晚,傅泽楷的司机来接她回去。 “李强,我们不回家吗?”姜楠初坐在后座,疲惫的睁开眼睛却发现李强开车的路线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傅先生让我送您去做Spa。”李强恭恭敬敬的解释,他从不叫傅泽楷少爷,因为傅泽楷讨厌这个称呼。 姜楠初才想起来,她离开家门时傅泽楷跟她说了一句,其中提到了SPA,她走的急也没仔细听,后来一忙也忘记了。明天要去上课,能够整顿一下并不是坏事,姜楠初倚回座位, 李强是傅家老司机的儿子,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经常陪伴在傅泽楷身边,那时候的他会在傅泽楷冷遇她之后帮忙说几句傅泽楷的好话,比如在傅泽楷冷冷拒绝姜楠初要跟他一起回家时,他会说:“其实少爷走的太快,怕累着你。”比如在傅泽楷拒绝吃姜楠初带给他的午餐时,他会说:“少爷只是吃不惯中餐,你别介意。” 李强这种自以为是的表达对姜楠初的姜慰,在姜楠初眼里成了对她的拐弯抹角的讽刺,嫌我走的慢?嫌我带的饭不好吃?为此,姜楠初没少给李强白眼和讽刺。 姜楠初想到这里,看着后视镜中李强直视前方的眼睛,语气直白的问:“李强,是不是你也觉得我是个很不招人待见的人?” “太太,看您这话说的,怎么会?”李强笑笑,口气理所当然,姜楠初可以通过后视镜中他眼底的波澜不惊,或许他在认为她的话是废话,又或许她现在是傅泽楷的妻子,做下属的并不好做评论。 “小时候呢?我不是傅太太以前,你怎么想?”姜楠初想到他现在为傅泽楷服务,否定她肯定也否定了自己的老板。但是她就是想知道,从父辈就为傅家服务的人会对自己有什么言论,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傅家人怎样看她的一个缩影。 “太太,过去的事情,都是小孩子一样过家家而已,那时候傅先生好像看谁都不顺眼,他有他的难处。”李强顾左右而言其他,说完任姜楠初怎么问都不再回答,还表情淡定,开车优雅。 真不愧是市里最好的会员制SPA馆,内装复古,高雅静谧,仿若置身于古代园林之中。服务人员彬彬有礼,连带路者都大方得体。 姜楠初走进房间,以前她陪妈妈一起做美容时对这种环境并不陌生,女性按摩师看她进来,大方微笑帮助她更衣。 按摩师力道足够,姜楠初感觉被按的肩颈酸痛,咝咝抽气。 “傅太太,您要注意您的颈椎,有些反曲的倾向。”按摩师柔声提醒,“您经常伏案工作吗?平常会痛吗?” “还好,平时没觉得不舒服。”姜楠初头闷在按摩台的洞里,整张脸被扣在里面,影响她正常说话。 漫长的精油开背后,姜楠初看看时间,决定去做水疗。 竹帘垂坠,姜楠初躺在水里,热气将薰衣草的香气蒸腾弥漫,让她昏昏欲睡。她攀着浴池沿上的扶手,想起曾经跟妈妈一起悠闲泡澡的样子,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你知道吗?傅泽楷回来了!”一个女声从隔壁传来,这SPA的地方效仿温泉,隔断不过是竹帘隔开,并不隔音。 “真的假的?”兴奋的另一个女声传来。 “我哥哥前几天在翠林轩吃饭,看到他了。” “真怀念那时候能在学校里天天看到他的样子。” “花痴啊,不过他去美国这么多年是不是早就结婚了。” “怎么会,他家的产业这么大,如果真的结婚,咱们整个市估计都能知道。” “那这么说,他就是钻石王老五?” 后面的话无非是两个女人对这位钻石王老五是否单身的无限猜测以及若是真的单身,她们是不是也有机会加入竞争行列,继而又否定自己这种小富即姜的小家碧玉还是找个好男人成就平凡的幸福比较靠谱,这样的有钱人家肯定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以帮助自家产业更加兴旺发达,强强联合是理所当然。 接着两人叹息太有钱也不好,娶不到真爱这辈子又有何意义,继而联想到生活在东方之珠的各位富商们,跟妻子明里一派恩爱背地里各玩各的是普遍现象,毕竟这个年头婚姻早就不是真爱生长的温床。 姜楠初跟听八卦新闻一样,听得兴趣盎然,同时她也在判断自己跟傅泽楷的婚姻到底属于哪一种,强强联合?各玩各的?都不是都不是,她对他有真爱,尽管他说要娶她时,她也有所疑惑,但是她却二话不说马上答应,因为傅泽楷话出口肯定就不是开玩笑,她怕她片刻的迟疑会让他怀疑她不再爱他,收回他对婚姻的许诺。他对她的心思呢?什么都图不上的,看来只有是真爱,嗯!真爱! 在姜楠初结束自己的判断后,才发现两位已经转移话题到曾经的中学时代,很荣幸的,因为话题还围绕在她们心中的王子身上,于是姜楠初终于从她们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她听了几句便听不下去了,因为她完全被作为一个负面角色出现,在现在的偶像剧里,她就是那个家世好人品却不好超级不惹人怜惜的炮灰女二,而女主自然是她最不待见的柯瑾。 姜楠初听不下去了,起身离开,带起哗啦一片水声,旁边的声音略略受到影响,接着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响起,谈的不亦乐乎。 姜楠初泡的时间并不久方觉得胸口闷,那两个女人怎么会这么兴奋的消耗着着体力和脑力还能泡这么久呢?姜楠初最后将这一不公平现象归结为她有低血糖。穿好衣服走出来时,服务生已经端上点心和热茶,真是应景的服务。 姜楠初吃了几口甜而不腻的点心觉得身体清爽了很多,准备离开。 走在回廊里,她熟悉的两个声音再次响起,她们的话题已经转移,在讲秋季折扣血拼的事情了,姜楠初笑笑,女人的话题永远都是这几样而已,全球几十亿人口,所有的女人都在说同样的话,上帝会不会厌烦? ------------ 第十七章不在一个频道上 姜楠初走在她们后面,保持一点距离,因为她们既然提到了她,就表明她们说不定认得出自己。 刚刚拐出回廊,姜楠初便看到了在休息区等候的傅泽楷,刚想走过去,便看到眼前的女人急切切的奔了过去,热情相认,傅泽楷明显不认识她们或者不记得她们,瞬间错愕后,极为绅士的与两位女士点头微笑,并在她们的要求下递上名片,与两位女士绅士的礼貌告别,并接受两位女士恋恋不舍的目光。 姜楠初笑笑,她们的举动颇有她当年的风范,不过现在她不会,如果她在街上看到一个她认识,而对方不认识她的校草级人物,她肯定只会报以默默的关注,然后飘过。 在她们走出门后,姜楠初慢吞吞的蹭了出来。 “看够了?”傅泽楷笑笑问道。 “美国果然是个好地方。”姜楠初报以那是一片热土的感慨表情,被傅泽楷拧住了脸,“喜欢?带你去?” “不用了,生在红旗下,长在社会主义的阳光里,哪能崇洋媚外?”姜楠初拍开他的手,虽然笑嘻嘻的,却还是有一点怒意的。他们结婚了,没几个人知道,这种金屋藏娇的情况让她感觉自己处事都该偷偷摸摸。 “刚刚按摩师说你有轻微的颈椎病,以后要常来。”傅泽楷拉住她带她出去。 走到门口,便看到两位女士正在打车,看到傅泽楷和姜楠初,顿时停住了话题。 傅泽楷大方介绍:“我太太,姜楠初,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应该见过面吧。” 两位女士顿时噎住,目瞪口呆。姜楠初笑笑,打了个招呼,两位顿时收敛被噎住的表情,讪笑几下,出租车及时救场,两人迅速钻进车子离开。 “你知道灰姑娘的故事吗?”姜楠初坐在傅泽楷身边,问道。 “什么是灰姑娘?” 姜楠初摇摇头,继续问:“那白雪公主呢?” 傅泽楷看着手机里的文件,没有正面回答,“李强,你知道吗?” “傅先生,灰姑娘是Ci de ella,白雪公主就是S ow White。”李强将皮球换了个进口外套又踢回给了傅泽楷。 “哦~原来她们的中文名字还挺好听。”傅泽楷笑笑。 姜楠初语塞,别过头去不看他,傅泽楷笑笑,不再说话。 晚上睡觉前,姜楠初依旧在纠结,待傅泽楷躺在她身边,她攀上他的腰,几个月的相处让她已经驾轻就熟。 “今天累吗?”他顺起她的头发问道。 “灰姑娘嫁给王子后,没有雄厚的娘家做后盾,在王宫里会不会受到歧视和欺凌?白雪公主虽然是个公主,但是她的娘家已经不要她了,甚至想害死她,嫁给王子后,一样没了后盾,空有一身贵族血统,其实也不会太幸福对吧。” “怎么?最近在做辨证论?童话里的结尾都写得很清楚,从此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傅泽楷双手伸到姜楠初的腋下,将她像拎小孩一样拖到身边让她躺下。 “那只是YY,懂吗?” “YY” “就是臆想,现实是很残酷的。”姜楠初突然想起可乐曾跟她说的,傅泽楷跟姜楠初讲话不在一个频道上,表明他俩有严重代沟。 “她们是否幸福,在于王子怎么对待她们,以后的国王是她们的丈夫,有了国王的爱,所谓的仆人或者亲戚又敢怎么样呢?小朋友,u de sta d?”傅泽楷伸手抚上她的眼睛,让她闭上眼睛,好像在哄一个对睡前故事产生质疑的孩子。 少年时代的她就缺少对童话美好的信任程度,他那时候不明白,一个在优越家庭中呵护中长大的女孩,为什么比其他的女孩子更实际,以前他对此并不喜欢,经历变故沧桑的她,现在再问这种问题,却只让他心口一阵疼痛。 ------------ 第十八章 那时的事 那时的楠初正和同学一起在一个与学校有关系的企业里实习,泽楷的爸爸带着穿着白色t恤的泽楷来他朋友的公司让泽楷体验生活,楠初在走廊里一仰头看见泽楷的时候,心里暗赞了一声,真是漫画里走出的美少男啊,干净,优雅而又带点成熟男人没有的天然稚气。楠初瞬间喜欢上了这样的泽楷,可惜的是楠初和泽楷并不在一个部门,只有在大家开早会的时候,楠初才能看见或是更直白的说是听到泽楷的声音。 泽楷在公司是个引人关注的人,泽楷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了众人背后所谈论的焦点话题了,他依然故我,并不以为自己身上哪里有得到大家注意的地方,他会细着不属于男性的尖细嗓音在点名的时候大声的喊到,也会在上司面前公然的用脚踢踏公司让他搬运的货物,这样的自我和孤僻。好像是个生活在童话里的人,楠初心里认为泽楷是个被家人保护的很好的孩子,不知道人际相处之道,不知道有时候伪装是理所当然,甚至在适当的时候伪装是一种礼貌。 楠初很沮丧,觉得心里面对于王子的想象出现了裂痕,楠初是喜欢完美的人的,其实小心思上,楠初也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她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是大家喜欢和羡慕的人,完美的让你想去膜拜,但是,显然,泽楷并不是王子。 楠初和泽楷所在的公司在T市x区这个工厂是新成立的,有很多很多地方有待建设,楠初的学校与这间公司有着输送实习生的协定,半个月前,在08年这个炎热的夏季里楠初连同楠初所在年级中的其他的学生一起来到了这里,楠初和其他的女生住在工厂四楼的员工宿舍里,宿舍在楠初刚到的时候简陋的只有50张上下铺的床,楠初和姐妹们被这种比大通铺还要壮观的景象雷的外焦里嫩。心里霎那间连回家的心思都有了,互相使着大家都懂得眼色,嘲讽这21世纪最大的冷幽默。但是,你要相信人啊这种动物在某些时候的承受能力是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楠初在大家都没有要回去的情况下,果断的开始自我开解,毅然决然的留在了大集体中和同志们一起艰苦奋斗。楠初经学校学长的推荐进行了管理层的面试,连同的还有楠初的舍友麦子。但是不幸的是楠初由于个性活泼,而且面试的时候没有注意仪表问题没有被选中,之前知道楠初将要竞选而对楠初讨好的人们瞬间里转变了风铎。这使本来就内心敏感的楠初心里很不好受,可是又不能太过悲伤,毕竟入选的人里还有一个不算陌生的麦子,前路迢迢,还有很多危机等待着自己,楠初趴在晃动的上下铺床上静静的惆怅。 那时的楠初还不知道果然古人的话是正确的,好的不灵坏的灵,一个月之后,即泽楷到来公司的半个月之后,他开始追求楠初的上铺方芳姑娘了。那对于楠初来说是个比接受泽楷不是王子更痛苦的事。她在没有开始恋上的时候就失去了恋上的机会。 楠初沉闷的窝在被子里看着对床的女孩子妍妍开始和男友打电话,妍妍在楠初眼里是个具有独特魔力的女孩子,她是那么的粗鲁,又是那么的性感,引诱着靠近她的任何男性都想去捕捉蝴蝶的翅膀,想要靠近,想要亲吻,想要相伴左右。楠初垂下眼睑,想象自己未来男友的样子,她发现这个事要比让她去考高数更加困难。她没有美貌,没有身材,甚至连女性的温柔都欠缺,她,缺乏自信没有安全感,这样的女孩会有人爱上吗,会有人没有条件舍弃自我的来爱她吗,楠初把脸转向了床外,默默的叹了一下气,她不需要廉价的爱情,更不可能和没有达到内心标准的男性走在一起,即使别人也许也看不上她。 生活仍在继续,楠初在埋头工作之余,听到了更多关于泽楷的消息,听说泽楷是山西人,听说泽楷是xx大的大四学生,听说泽楷是他们班的班长,听说泽楷人很聪明,听说泽楷和他们的小组长是小学同学….楠初在泽楷的各种流言中默默的祈祷有一天可以听说泽楷在打听她的事,但是,楠初没有忘记,泽楷喜欢的是方芳,这是个致命的前提。 这天,楠初在流水线的最后帮助上司给产品套上透明的包装并放进礼盒里,泽楷踏着他的踢踏步来到了楠初的旁边,然后笑着用他特有的尖细嗓音说,能问你下,你现在的手机号码吗?楠初木木的抬起头,看着从来没有和自己这么近的泽楷,带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羞恼说 ,你要我电话号码有什么意图,泽楷显然没有料到得到这样的回答,而楠初自己在说出那句话后就转过了头,她心里觉得自己矫情透了,期待了这么久难得不是期待有机会可以和泽楷说话么,还不是时候去介意他是不是和方芳表白过,自我鄙视了一下,但是倔强的没有回过头去。泽楷终于反应了过来,尴尬的挠挠头发说我就是想知道下你的号码,单纯的。楠初再次听到泽楷的话,这次没有回话,然后再静默了一会后,说151********。泽楷认真的记下了楠初报出的数字,然后不管耳朵都红了楠初向问口跑走了。 楠初在泽楷转身跑走的瞬间就回过了头,她看着远去的泽楷,心里有着前所未有的甜蜜,她期待着未来即将发生的所有可能事件。 事情还是按照美好的放向发展了,泽楷在不几天之后大胆的发来:中午一起吃饭可以吗的短信,为成功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而楠初也不负众望,很愉快的接受了邀请,明天,本来就是个无限美好的代表词汇,带着约会的明天,这样的形容后,只会更加美好,楠初这天睡着的时候是咧着嘴角的,整张脸像开了花一样隐隐带着璀璨 约会的早上,时间过的像是蜗牛在爬,楠初就像是被冻结在蜘蛛网上的猎物一样,身心备受折磨。需要时不时的动动暗藏在裤兜里的手机,期待着指针迅速的划过几个刻度,然后正正的停在12的位置,可惜的是,这会儿的楠初只能摆着怨恨的脸看着那不要脸的短指针顿在9的位置。离他心里的期待值相去还有3个小时,楠初在想这漫长的三个小时怎么办呢,也许真的存在心有灵犀这回事,本来帮着组长搬运货物的泽楷突然出现在楠初的身边,然后躲在大家视角看不到的地方,用他依然尖细的嗓音说:楠初,你看,那边的那个人。楠初猛地听到泽楷特有的声音的时候,感觉像是被ufo里出来的外星怪兽亲吻了一样,那个惊悚感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就是楠初喜欢着泽楷这时也是生气的,楠初回过头看向犄角里的泽楷,然后没好气的说:你先让我看见你行不行,我后脑勺没有眼睛,但是很显然,对于大脑本来就异于常人,或是说本来就很自我的泽楷来说,他根本不明白楠初干嘛说要先让她看到他,泽楷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看那个人,那个,就是穿白衣服,胖胖的,有点驼背的那个男的…像不像怪叔叔。楠初看着这样根本理解不了别人说什么,但是还能自娱自乐的人,心里无比凄凉,楠初感觉自己是怎么了,对这样的人竟然有了好感,真是丢脸的一件事,可是,他好可爱。楠初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微微的烫,可是还是硬着头皮假装没事的说:恩,是很像,呵呵。对于泽楷来说没有比认可他的话更让他高兴的了,泽楷看着这样的楠初感觉像是吃了一口平谷大桃(北京产桃的地方)一样香甜可口,泽楷下意识的转了下头,以防楠初看到什么别样的表情。这大概是所以恋爱中的人特有的镜头,互相的尴尬和窃喜。 上午的时间就在楠初和泽楷讨论那个白衣胖男子是不是怪叔叔中度过了,中午神圣的午餐时间没有意外的到来了,虽然午休只有一个小时,虽然很多人都不情愿,但是楠初和泽楷还是需要按照规定在下班之后换掉身上的工作服,那是一套白色的无菌衣,外加口罩和一顶白色带沿儿的帽子,他们工作的性质是与食品相关的,在相应的工作地点出入都是要换衣服的,进入时不可以穿着自己的衣服,工作地点设有男女两间更衣室,里面有像公共澡堂那样一格一格的柜子,方便员工存储自己的衣服,而相对的,出去时即使时间再短暂也是要换回自己的衣服的,这样的制度保护了食品的卫生安全,习惯这种制度的员工在上班的时候都是穿着拖鞋的,方便在加班的时候不至于连午饭都没时间吃,对于吃饭慢的人来说,拖鞋的易于更换挽救了他们可怜的胃和仅仅只有一个小时的午餐时间。 ------------ 第十九章 芹菜加鸡腿 楠初换好衣服等在狭窄的走廊里,想着等下怎么即自然又富有情趣的和泽楷交谈,目光涣散而呆滞。那条走廊是位于工厂地下一层的食品生产部所有,走廊的宽度只能允许三个人并排走,其中的亮度更是全靠两边的墙壁白惨惨的灯光给予,楠初站着走廊的中间部位,被过往的同事以热情的方式打着招呼,内心越来越羞涩和焦急。她像是得了选择困难症,一边犹豫是不是要坚持等在这里,一边想着恋情会有的进展。楠初是个矛盾的人,或者说她虽然是个直率而强悍的人,但是还是有着一般女生柔弱犹豫的一面,楠初在走廊接受着大家的目光,内心知道也许别人根本没有留意自己,但是还是会介意别人的想法,想,是不是别人会觉得自己主动,想,别人会不会看到了自己和泽楷在一起,想,别人到底是怎么看待站在这里的我呢,楠初的内心随着人流的涌过就是像是漂泊在狭窄巷子里的船。连面上的平静都快无法维持了,这时的楠初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站着这里更煎熬的事情了,可怕的是,泽楷像是故意捉弄楠初一样,仅仅是换个衣服,竟然过了十几分钟还没有出来,楠初接受着自己内心的考验,目光从地上转到了男士更衣间的们,楠初决定,如果数到五,泽楷还是没有出来,那么她就放弃掉,在楠初转头开始计时的同事,身后传了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泽楷的喘息声,对不起,我的上衣找不到了,楠初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泽楷,瞬间释然的笑了,任何考验都比不上你心仪的男生为了付你的约会而付出努力的样子更具有危险性了,多么美妙的事情,擦着汗,双手支在膝上,不停道歉的男生,这是个再也拒绝不了的诱惑。楠初微笑起来,难得温柔的说,不要紧,我知道更衣室经常丢衣服的然后拿出放在裤子里的纸巾递给泽楷,接着说,你先擦擦,我们慢慢走,反正也不着急,泽楷看着这样的楠初,默默的接过了纸巾,边擦汗边自以为不知道的瞟着楠初,慢慢的红了红脸颊。 对于泽楷来说,更衣室是个令人讨厌的地方,泽楷是个干净而矜持的男生,对于抽烟和乱放东西,他有一种特别的厌恶,可惜,之后楠初才揭露泽楷的真面目,他是个即干净又懒惰的人,那时是楠初已经离不开泽楷的时候。食品厂有个规定,每天的衣服是要被收集起来,集体清洗和消毒,每人可以领两套衣服,每套衣服在领子和裤脚的地方用马克笔写有自己的名字,晚上下班的时候由组长把衣服分组收齐,第二天拿杀菌过的衣服过来,各人领取穿戴整齐,对于泽楷来说,更衣室不仅是个男生休息的地方,更是个丢衣服的地方,最开始的时候人力主管张琳在众多的实习生面前端着那无比精致的脸孔讲解大家要注意的事件,设计财务的就有对于工服的保管。每套工服100元,这是笔不大的数目,但是对于那套白惨惨的工服来说足够了,没人想平白的丢掉这100元,所以竟可能的保管妥当,但是往往事与愿违,或者说,其实,有些事就不是个事,一个月前,大家看着那么一堆混乱的衣物,还尽量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套,那是比去淘宝街更令人痛苦的事情,并且这件事情里没有快乐。 无法改变的是,人类基因决定了人其实都是没有耐心的,尤其对于自己认为无关紧要或是徒劳无功的事,所以,经过一个月之后已经没有人去找只属于自己的工服了,我们往往拿上一件不知所属于谁的看上去不是很脏的就走了,这样的好处是更加促进了彼此的交流,不到一个星期我们熟知了所有同事的名字,坏处就是你的工服在不知不觉间再也找不到了,而要在最后找到它,应了那句佛说“要五百次回眸才能换取和你擦肩而过的缘分”而我们要大概一千次才够。 庆幸的是,食品厂还是有好处的,只有三层加上一个地下室的工厂却有着自己的食堂,楠初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想有也没办法,工厂地处太过偏僻,要是没有自己的饭堂那将会发生在繁华年代饿死大片人口的事情。楠初当时是那么的心情美好,食堂的伙食对于大部分来说是非常难吃的,可是不巧的是,楠初和泽楷两个人都属于小部分那拨,他们共同对着自己面前的三菜一汤满足的呼出了口气,然后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了对方,然后迅速的低下去,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到二个人都红了耳根,他们忸怩着,然后还是泽楷鼓起了勇气,用着小男人那种欲盖弥彰的镇定说,我们快吃吧,还有半个小时就上班了,而且,而且,我害你等了好久,呵呵,挺饿的吧,芹菜,芹菜还是挺好吃的。说着夹起来很香的吃了下去,楠初看着对面的男生,感觉那可恶的芹菜叶变成了蜜桃的味道,心里直呼,好可爱好可爱。楠初点点头也主动的说,我也爱吃。 无论什么事情都有结束的时候。这顿冒着粉色泡泡的午餐也伴随着一拨拨擦肩而过的同事结束了。夸张点说。这好比舞蹈演员登台,虽然它的代价就是苦练十年甚至更长,而这顿美丽的充满幻想的午餐在楠初泽楷心里就是那被灯光照耀的几分钟然后迅速的致谢落幕。 下午楠初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的,那时间是那么短,工作是那么轻松,同事是那么可爱,连班长都是带着翅膀的天使。她的心里被初恋的甜梦和梦幻所充斥,对于外界的一切就像被蒙上了一层粉色的纱。飘飘荡荡,涟涟漪漪。 当然,故事就是那么俗套。接下来的晚餐泽楷也不负众望的邀约了楠初一起。他们的拘谨依旧,也许过几天也不见得自在。但是那时的他们都不知道,恋爱这件事本身就是充斥着矛盾的,爱着,恨着,喜欢着,讨厌着,欢喜着,痛苦着,这些事情本身的存在就是令人疑惑的事情,甚至可以说也许这是神也解不了的谜题,与其自己困惑,不如从人们的身上找到答案来的更爽快一些,可是,连神或许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本身就是解不了的谜题,不是任何事被大家获知后都像是分苹果一样被1分为2,2分为4,最后无限小的。相反,思想、爱情、人性,和这些词联系上的所有事都是1变2,2变4,无限扩大的。 楠初期待的爱情终于降临,她觉得这是对听了半个月旁边魔女妍妍说这她现任男友买了2米的大熊娃娃,细心周到的买了hoilaid的抹茶味蛋糕,并且送来整箱的优酸乳的回报,楠初也迎来了她的美好时代。 楠初每天拿着那个她在刚刚进入大学时买的le ovo手机。就像广告上说的那样,这是个神奇的手机。这部手机也初具意义。楠初的家庭说不上是幸福的,当然这不是说每个人都像电视剧演的那样,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难以承受的悲伤,然后性格扭曲或是由此为始演绎成或美丽或凄惨的故事。很平常,楠初是在离异家庭里长大的,楠初的妈妈和爸爸在她7岁的时候就分开了,楠初是在妈妈和姥姥的抚养下成长的,为什么没有爸爸呢,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困扰过楠初,因为楠初是个像假小子一样茁壮成长的幼苗,她的童年早已经被众多的玩耍和数学题(小时候的楠初很喜欢数学,像修女爱上了神一样爱上了数学)所代替,当然中间偶然还放了些零食,爱情,和电视剧。不过,父亲这个词不是你想不知道就可以不知道的,中国人有着让你惊叹的八卦细胞,或者说是,难以形容的热情和骨子里的世故。 这样的好处是你有了困难也许会有人帮助你,这样的坏处是帮助的原因也许仅仅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或是是想体现自己的优越,这样的帮助往往是没有原因,没有原因也就意味着其实人们是不在意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事情的对错是怎样的,甚至被帮助人的心情是如何的,他们要做的独独就是帮助弱者而已,对于要上初中的楠初,在热情的乡亲们帮助下,她和爸爸终于巧遇了,这世界绝对没有什么你不想见或者在你看来本来就不存在的人早就永远离开你的世界,在另一个城市或出国那么简单的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出国是件令人羡慕和难以完成的事情。别想太多,原因仅仅就是没钱罢了,后者则是一件令人痛苦或者不大可能完成的事情。你可以想象,中国的每个人都有着无数的家人和亲戚,人的生活离不开家人,离不开需要你的人和你需要的人,搬离你所在的地方说起来是个最简单的事,事实上这或许是比出国更艰难的决定也不一定呢,当你孤单的时候和当你家人孤单的时候你们身边没有你需要的和需要你的人存在,这是件多么无力的事情。所以,楠初的父亲没有从此真的消失掉了,而是一直在楠初身边,生活在同样的村子当中。而这次巧遇是因为好心的乡亲们告诉楠初谁是她曾经的爸爸,而曾经的爸爸又住在了哪里而已。楠初是个小狡黠的女孩子,她也许是糊涂的,更没有达到大智如愚的境界。不可否认的是,楠初是有着小聪明的,这点小聪明足够她看出来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初中生的楠初对着马路对面的陌生的熟悉的带着同样血缘的爸爸感到了莫名的哀伤,那个词在楠初心里直到现在也没有拔除过,楠初不是不爱自己的爸爸,但是已经有了新的家庭的父亲,这样的父亲,楠初是不想亲近,甚至不想要的。她没办法维持亲近,更无法做到绝对的疏离。楠初和爸爸的交往是一种奇怪的模式,楠初只有在要领取生活费和某种要求达不到时才去爸爸哪里,不是说爸爸可以帮她达到,而是爸爸这个词的存在就给了楠初另一种可能,比如说,要买游戏机,妈妈哪里不行,就可以去爸爸哪里。最后也没有得到,才感觉这件事就是不可能完成的。而对于半年这个时间段,楠初更是清楚,因为生活费的领取就是以半年为周期的,半年300,在楠初看来300元钱即宝贵又廉价,当然,廉价这部分评价爸爸那边是不知道,否则后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宝贵在于这是爸爸给的,额外的零花钱。而一年这个时间段,楠初也不陌生,因为每到过年,楠初还可以要求一些除了300元以外的东西,而这种模式的养成,是双方的默许。那部手机的费用来源就是这样产生的。楠初不是物质女孩,在高中三年里,身边陆陆续续有人有了手机这样的东西。但是楠初是从来没有产生过想要这种情绪的,而对于要去B市上学的需要,楠初才被要求拿上手机这种东西,那时才05年。那时的手机对于平民老百姓而言才只能玩玩java游戏。不是必需品,而是选择品。楠初的爸爸是个地地道道的平民。le ovo这样的牌子在爸爸眼里才是结实耐用可以拿出手的代表。楠初买了现在这部像维纳斯的手机,穿着钢铁的外衣,三年的使用中17个键已经瘫痪了6个,幸存的11键还是半伤员,他们只有在自己乐意时才会工作,而这部断臂的手机依然被楠初使用着。对于一个月只有600元生活费的大学生楠初来说,花钱买部传说中的N97是件好比说她是奥斯卡影后更荒谬的事。而买部1000元的手机也是不小的困难。换算一下,1000元的手机,等于楠初要尽量不吃饭,不喝水,不洗澡,不洗衣服,不出行,不和大家一起玩三个月甚至更多才能省下饭费,水费,生活用品费,车费和聚餐费等等的钱办到的事,而现在更是多了个泽楷的恋爱经费。所以,可以确定的是,这部神奇的手机将在短时间内都不会被抛弃。 楠初和泽楷用着这部神奇的手机,每天进行着幼稚的非人类的谈话。 你在干嘛,我在吃饭。 吃的什么,是芹菜和鸡腿。 哦,说声你是火星人,我是火星人。 说声你是天王星人,我为什么要说呀。 必须说,好吧好吧,我是天王星人。 恩,很好,晚上一起吃饭吧。 恩恩,要喝什么,喝美年达,果粒橙,可乐?可乐。那我这就去买,你现在去干什么,中午去,晚上不就不凉了。 我现在先买个果粒橙给你送过去,晚上再喝可乐。 不要,要吧。 不要,哦,那我去买了,等下。 ------------ 第二十章 水边的阿狄丽娜 水边的阿狄丽娜的曲子提醒着楠初泽楷的电话来了,楠初边拿起电话边往门外去,果然,泽楷拿着果粒橙等在那里,楠初走过去看着显得特别高兴和腼腆的泽楷,心花怒放,泽楷刚把果粒橙递给楠初,旁边就跑来同事曹林,曹林是个28左右的老实男人,已经结婚5年了,带着自己的女人和小孩从山东过来生活在T市,那个女人是工厂里的搅馅工,长着一张老实的脸,衬得油黄的皮肤显得越发的实诚,曹林和泽楷的接近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泽楷是个诚实的孩子,那种近乎傻的材质和曹林很容易相互吸引,楠初看着曹林和泽楷说下午要去超市,问泽楷和他一起去吗。泽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楠初,说,好的,能等下吗,等下我去找你。曹林点点头,说,那我先回去换下鞋。泽楷嗯了一声。对楠初说,你有没有要吃的东西,我给你送过来。楠初说,那酸奶吧。泽楷笑了起来说,好,那我去了。楠初开心的说,我等你吃晚饭。泽楷边往曹林去的那个方向跑边挥手说,知道啦,会快去快回的。 楠初很感谢泽楷,这边的食品厂太过偏僻,以至于要去超市,需要先做半小时的三轮车,然后再转公交。这样翻山过海之后你才能看见超市,这仅仅是去程,买完东西的回程才叫恶心。楠初光想想就连吃零食的想法都没有了。酸奶的优滑口感也不能撼动楠初分毫,还是想起来就膈应非常的路程。 楠初深思之后回到了宿舍,正好遇到了小白,小白本名已经被大家忘记了,因为小白的个性实在符合这个绰号。故,她的名字就不知不觉的被忽略了,当想叫的时候,又不好意思再问,你总不能问你最好的朋友,说,嗨,你叫什么吧。小白这个绰号就被广泛使用起来。小白是妍妍的好朋友,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并没有引起楠初的半点好奇心,小白是个长着满脸雀斑的女孩,性格有很活泼,还伴随着不时来潮的小忧郁,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楠初看着小白就很喜欢,开始了同妍妍小白的三角关系。男生的关系楠初不知道是怎么缔结的,但是他们的关系都是由洗澡,吃饭,吃零食来建立的。员工洗澡间本来是全天开放的,可是楠初他们到来的时候逐渐变成是分时段开放的,而员工人数是不变的,造成了如果你要在旁边排好长时间的队,总感觉自己都变成了盐颗粒,浑身都是亮晶晶的光芒,闪花你的眼,而和妍妍小白的结交很好的解决了这一问题,妍妍的性格是从来不吃亏的,而小白更是大咧咧的就把自己的事给办了,他们看着楠初的行为,憋气之余就把楠初也捎带给办了。 而这样的他们楠初灰常感动,知道楠初哪里有问题却还亲近的相处,这样的楠初和这样的小白妍妍很快成为了连早饭和放假时间都在一起的好朋友,他们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和痛苦,小白看着对面面色纠结的楠初,很了然的说,是不是你家泽楷不见啦,楠初哼了一声,说是你家泽楷,才不是我家的,小白翻个白眼,然后说,我去找妍妍了,让她说下,楠初赶紧拽着小白的袖子,说,我家的我家的,咱们吃西瓜吧。 时间过的像流过的水,静静的从指尖快速的流逝而去,当有人又一次叫楠初出去,说泽楷在等她的时候,楠初很快出去了,泽楷拿着从超市买来的最大的袋子等在门口,带着七分期待三分羞涩。说楠初,酸奶,不知道你要什么。楠初默默的接过大袋子,抱着看看里面的都是什么的心态打开看看,有果冻,有巧克力派,但是最多的就是酸奶,大瓶的小瓶的,桶装的袋装的盒装的,原味的红枣的草莓的,应有尽有。楠初眨了一下变的湿润的眼睛,然后垂着头顿了顿,迅速抬起头说,谢谢,都是我喜欢喝的。泽楷不好意思了,说,恩,那我先把别的东西放回去,晚上一起吃饭吗。楠初开心的说,好啊。 楠初拿着大袋子回到宿舍,看着那些淋漓的瓶子,嘴角在没人的时候悄悄弯起了45,眼睛亮晶晶的,璀璨生辉。 晚上,楠初没有和泽楷出去,而是回了宿舍。好朋友密密坐在楠初的床上说,怎么今天舍得回来了,不怕和我们浪费这良辰错过了美景呀。楠初扑倒密密,讨好的说,哪能呀,好人民都是坚决跟着党走的,哈哈。密密撇了撇嘴,和楠初闹在了一起。 约会完毕的妍妍回来看着像小猫一样闹在一起的两个人,笑了。换了睡衣,一看,床上有大瓶酸奶,还是原味的,就真乐了。对着小猫之一的楠初说,你买的? 还没容楠初说话,密密就说,是她亲爱的买的,你可没看见,那一袋子,快把超市搬来了,各式各样,任君挑选。妍妍一下子明了了,说,我说怎么楠初那么好心,还知道我爱喝原味的专门买了一下怎么的,最近就没见她买过原味,全是那个红枣,原来是某某买的呀。楠初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微微带着不知道是运动还是羞涩才晕上的粉红,干巴巴的说,有的喝就不错了,你还想怎样,不喝就还我。妍妍马上把酸奶拿到楠初够不到的地方说,喝,喝。楠初乐了,看了妍妍一眼,也从袋子里拿出个红枣味的,津津有味的喝了起来。妍妍受不了的表情,对密密说,你看那付表情,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喝的是啥灵丹妙药呢,哟~就是一酸奶。密密接话说,不是一般的酸奶,是神仙给的,哈哈哈。楠初还是得瑟的喝着自己的酸奶,心里却随着瓶里酸奶的减少,慢慢的暖了起来。 楠初今天神色恍惚,泽楷今天没有和她一起吃饭,下午开始就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楠初一个人吃着晚餐,今天的菜是油炸鸡腿,香芹炒肉和番茄鸡蛋。楠初自第一次吃过番茄鸡蛋后就一直很喜欢这道菜,尤其是初中的时候由于实在很喜欢,还自己学习了做法,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楠初也没有降低过对这道菜的热爱,甚至到了现在,经历岁月的洗礼,这道普通的家常菜仍然稳坐楠初心中最受钟爱的炒菜桂冠。但是,现在,此时此刻,这道菜不知是食堂师傅的技术问题还是盘子的油腻,都令楠初失去了品尝的欲望,楠初用筷子拨弄着芹菜,把他们一个个按顺序排在盘子里,然后再把西红柿挑出来,一个个放在芹菜旁边,最后看着那个一个礼拜才有一次改善的鸡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开始今天的晚餐。仅仅三分钟,楠初就让平常要花费一个小时才享用完毕的晚餐时光迅速完结。楠初拿着盘子准备离开这让人心神恍惚的餐厅,谁知道一站起来,连行走的想法都好像被老天夺走了一样,身体懒懒的,没有一点前进的劲力。双腿好像在冷战,没有一致的放向和目标,只能定定的留在原地,等待最终的命令才能协调的前进,而拿着盘子的双臂像是被那被牵着的人偶的臂膀。上下左右都由被人来掌控,自己竟然是一点也没有主动权。哎呀~楠初?楠初,你干嘛呀,在哪里站着不动,很挡道的耶。同宿舍的乔乔看着被自己撞到的楠初,觉得先声夺人。 对不起,我没看到,什么呀没做,就是一起来忘了干什么了。楠初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的话,强迫自己抬腿,向前,再抬腿,向右,拖好盘子,抬头,张嘴。这时候,密密跑过来,说,乔乔,麦子找你。乔乔点点头,走了。密密斜着头,看着楠初,疑惑的说,楠初,你是不舒服吗,太累了?楠初听着密密的话,想说,她不累,就是,就是像被人抽走了灵魂,注意力集中不了,连自己都控制不住了。密密看着欲言又止的楠初,眨了眨眼,说,你不会被秦姐附身了吧。秦姐是楠初他们宿舍的传奇姐,从大一大家一起住开始,这位叫秦姐渐渐显露出了自己能hold全场的气魄,让宿舍剩下的七个人在和她相处几年以后一致同意把秦姐这种精神上实力不俗的女人归为河南寨的预选院长(北京密云一块儿的玩笑话,河南寨是以前有个小白楼,精神疾病的人大多住在那里)。楠初抿嘴笑了一下,强迫自己对密密说,我是被大家吃鸡腿的幸福表情吓得啦,走吧,我去送餐盘,等下啊。密密看着正常点的楠初,招呼着正往这边走的妍妍和小白,觉得生活真是幸福。而显然,感情认知上和密密不在一个档次的妍妍,在顺着密密的手指看到送完餐盘回来的楠初时,就知道楠初有了心事,妍妍无声的弯弯嘴角,拉着密密说,密密,你什么时候找男朋友呀。密密一听见男朋友几个字就红了脸,然后,用着自己带着浓重浙江口音的普通话说,哎呀哎呀,我也想找男朋友呀,你给我介绍一个呗。妍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你个小丫头,你这么招人喜欢,还要我来介绍?密密的脸在妍妍玩笑声中更红了,然后说,才没有,哪里招人喜欢。妍妍停下笑声,严肃的说,密密你要清楚,你长的真的很漂亮和可爱,不能总是看不到自己的优点。妍妍顿了顿,然后又邪笑起来,用着非正常的语调说,不能太谦虚而近乎忽略了事情的本质哦,漂亮就是漂亮,即使别人不这么说,你怎么知道大家不是嫉妒你羡慕你呢,而喜欢,就是喜欢,千万不要自己牵肠挂肚上了都不知道这叫喜欢哦。说完还朝楠初的放向瞟了一眼。希望大家都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妍妍祈祷的想。 ------------ 第二十一章 凌波微步 楠初被大家拖着回到了宿舍,依然不是很精神的看着姐妹们玩斗地主,不时的再被小白拉着支两招。直到楠初感觉自己要闭上眼睛了,婚礼进行曲的声音像在远方突然响起的一样,那梦幻的声音让楠初愣了起来,直到密密说,楠初,你的电话。楠初拿着放在床底充电的手机,看着上边显示出的泽楷的名字,感觉时间都停止了,而那是个即陌生又颤动心弦的名字,楠初咽了咽口水,按了接听键,说,喂,怎,,还没容楠初说完,泽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楠初,能下来一趟吗,楠初在这边点点头,随即又想到泽楷是看不见的,说,好,我这就下去。楠初边说边推开小白,急急的趿拉上鞋子就要出去,妍妍赶紧拉了拉楠初,指指衣服,楠初无语的看着自己露点的睡衣,按捺下焦急的情绪,快速的对着电话说,五分钟,我换下衣服,泽楷赶紧说,不着急,我就再楼下,你慢慢来。楠初其实在还没有听到答复时,已经丢下手机开始换了,等到泽楷的回答一结束,楠初也换装完毕。妍妍和密密看着这样的楠初,都有一种瀑布汗的冲动。 楠初以那种电影里演绎的凌波微步冲下了楼梯,泽楷看着在自己面前的楠初,有一瞬间好像被施了定身咒,泽楷能看到楠初身上带着隐藏的很深的火焰,那是浓烈的思念和温暖,男孩子也许从来没看过言情小说,可是泽楷当时的心境是真的在渴求那么一句话,得之,我幸。 楠初看着跑到泽楷身边时才想起来了那矜持两字,楠初忸怩的看着面前的泽楷,说,怎么了,叫我干什么。说完不等泽楷回答,自己已经红了脸。泽楷看着楠初,说,你喜欢吃蛋挞吗,我买了一点,同学说那里是现烤的很好吃,所以…。楠初看着窘窘的泽楷同学拿出一特大超市塑料袋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或许是知道的,但是那根本是楠初自己也形容不上来的,面前的泽楷,不只拿着所谓现烤的蛋挞还拿着一束火红的玫瑰。楠初的手势颤抖的,心里是不知所措的,她从来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眼前的感受到自己的心情,不知道怎么让眼前的人也开心如她,也不知道怎么来对待这种场面。纵使楠初也被人喜欢过,但是这样的场面却是一次也没有经历过的,楠初伸出手拿过那么大的一束花朵,刚想说话,泽楷又说,对不起,那束花不是真的,我知道你不喜欢翘班,所以下班才赶去塘沽,鲜花已经没有了,而且这么晚回来,还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楠初顿时愣住了,塘沽,塘沽离东丽开发区是很远的,来回坐车最短也要3个小时,那么长的时间,还要去买蛋挞和鲜花,楠初在泽楷道歉的沉默中眨了眨眼,快速的亲吻了他的侧脸,然后转过身说,原谅你。 泽楷摸着水润了的右脸颊,感觉心里不知道是哭是笑,哭的是,自己浑身都是汗,楠初,可真是可爱,笑的是,那是他的楠初呀,愉快的美丽的奖赏,这个吻里带着楠初对于自己的心疼和感动,还有恋爱中特有的温暖愉悦。 终于镇静下来的楠初闻着手里无香的假玫瑰,却感觉那是连雨露之后的牡丹也比不上的国色天香。 消逝最快的是什么呢,这个问题最容易回答,别告诉我是什么青春,那太矫情,别告诉我是金钱,那十分势利,我们的生活中消逝最快的是时间,这是赐予我们最公平的东西,无论是贫贱富贵,还是善良丑恶。这是我们拥有的最公平的东西,它不会因为得开心而暂定,也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快速流逝,它总是缓缓的稳稳的行进着,在你幸福的时候给予你灾难,又在你无望的时候给你希望,随着时间的变化,事情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最后的是什么,谁都想知道,可是你不走过只属于你的道路,就看不到最后留存的是爱还是痛苦,未知最可爱,未知最可怕。 而恋爱也是,每个人的爱恋都是不一样的,一样米养百样人。而百样人就有千样的感情。人的思维是随时变化的,这个是每个人都无法控制的,对于这样的事,楠初是有感触的,如果说楠初是个俗气的女孩子,楠初心底是非常赞同的,楠初喜欢偏向表面性的物质,譬如那束鲜花,譬如那袋蛋挞,无疑都让楠初成功的更喜欢泽楷了,楠初想着今天晚上也许可以请泽楷去外边小村吃点小炒菜,改善下伙食,可是泽楷却告诉了楠初一件令楠初担心的事,泽楷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就开始红肿不堪,眼睛里面噙着泪水,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楠初看了看泽楷的眼睛,心里揪揪的替他难过,这样子的泽楷还是要上班的,因为现在正忙是不允许总是请假的,通过观察,楠初知道,泽楷是个非常喜欢掐着时间上班的人,而且把请假也不当回事,这个事件上两个人意见事不一样的,楠初是个发生什么只要不要命都要上班的人,楠初心疼全勤奖也不想总是迟到或者请假给领导留下不好印象。这样比做不好感觉更致命,前者是技术问题,后者是态度问题,而还有一点就是,当你请假请多了之后的结果就会让人想到那个故事里讲的狼来了的孩子,你总是无故的请假造成的大家认为你真正需要请假的时候也是没有正当的理由的,认为你需要请假的原因也是编造的,当时你是无力反驳的,而你又必须请假,不能因为别人不相信你就不去做这件事,如果你的上司是个好说话的人,这件事就会谅解你,让你继续请假,如果你的上司是个严厉的人,这件事按常理来讲是件令人讨厌的事,他就会告诫你或者你之前很频繁请假的话,这个时候就会辞退你,你表现的工作或者生活态度终其本质是建立别人对你信任的基石,这是很重要的,后来的生活和工作中这一点也得到了很大的验证,当然这时的楠初只是很单纯的不喜欢迟到,这时的泽楷也只是很单纯的为了自己的事情迟到,泽楷由于平常过多的请假,这时的班长当听见他又要请假的时候已经直接把不高兴表现在了脸上,没有迟疑的就拒绝了红肿着眼睛的泽楷,楠初在不远处把这一幕看在了眼底,楠初心里是很矛盾的,认为泽楷被拒绝也是件好事,这时尝到不良习惯带来的恶果比未来因此得到更大损失时再后悔对泽楷更好,但是另一方面,楠初看着泽楷会为他心疼,不舍得泽楷遭到拒绝,即使明明知道这是情理之中肯定要遇到的事情,班长是楠初认为比较厉害的人物,班长平时被大家叫做幺(yao)姐,幺姐是个豪爽而深沉的人,不是说豪爽的人都没有心机,这点在幺姐身上得到了很大的体现,幺姐在你不想工作的时候会帮你完成当时手头的事情,当你想感激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在她的帮助下无知无觉做完了两天的分量,这样的厉害人物,脾气和嗓门都非常的大,她叫你的声音让你会感觉到房子都在震动,而你做不好的时候她会在随时用着那样的声音说出来,效果想而知,楠初想了一会,静静的等泽楷和幺姐都走开之后去密密哪里和她要了手帕,楠初很感谢有这样的密密,密密的细心和南方姑娘的精致都体现在这刻急需的手帕上,那是一块绣着密密名字首字母的手帕,被折叠成四四方方的样子,边边角角都压的很整洁,连娟帕的四角你都找不出使用过的痕迹,楠初绕过幺姐,悄悄的看了眼张姐的位置(副班长),向泽楷的位置行进,当泽楷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楠初站在自己身后,他刚要说话,楠初就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上,然后,静默的拿出了放在口袋里已经变形的手帕,交给他,泽楷拿着手帕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时就看到楠初像表演哑剧的演员,手里像拿着手帕一样,举到眼睛上边,在眼眶下边点了点,泽楷会意的点点头,又迅速的底下头去,楠初碰了泽楷一下,泽楷抬起头,然后靠近楠初,轻声轻声说,谢谢。楠初似乎能感觉到心跳的声音,这时的感觉言语描述起来不能形容其中之万一,楠初眨眨眼,对泽楷说,你别用手碰眼睛,要用手帕哦,我去包装了,你自己小心点。说完不等泽楷的回答快速的跑走了。上午的时间在楠初心心念着泽楷的眼睛中度过了,听见大家说下班的一瞬间,楠初像离弦的箭,冲到换衣间,扒拉开挡住自己的同事,从手腕上拿下换衣柜的钥匙打开柜子拿出自己的衣服换上,这些动作都完成后连两分钟也没到,楠初没有等待泽楷,直接对自己最近的同事说,等下麻烦告诉泽楷,我去小村了,谢啦,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跑了出去。如果有人问楠初最讨厌的是什么,楠初肯定回答,是跑步。这个答案从小学持续到那个时候一直没有变,不喜欢跑步不是因为当你跑不动时那种连呼吸都好像被剥夺的感觉,也不是看着别人一个一个从身边超过时的那种焦急,更不是跑完之后看到自己拼命付出之后没有第一的委屈,而是起跑时大家站在一排时的拥挤和准备起跑时的紧张兴奋,后来就发展到提到跑步就厌恶的感觉,楠初此时用着自己持续进行着自己厌恶的动作,心里面却十分后悔为什么没有好好练习跑步,这个时候可以再快一些再快一些,当楠初跑到小村,并通过问询找到药店买完眼药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楠初换上工作服进去正好万分不幸的遇到了幺姐,而幺姐也没有辜负楠初心里对她的评价,很不高兴的批评了楠初的迟到,说了一些迟到影响很不好之类的话,楠初脸红的听着,很是尴尬的站在走廊里接受或许并不存在的异样眼光,楠初好不容易扛过了幺姐的轰炸,才想起来自己的肚子到现在还是空的,绝望的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咬咬牙,自我开解就当减肥了,楠初看着幺姐离自己远的跟牛郎和织女一样了,就用眼睛搜寻了泽楷,找到后就又悄悄的蹭了过去,这次没等泽楷发现,楠初就主动拍了他一下,泽楷回过头的那一霎那,楠初自己都被疼痛淹没了,这时的泽楷眼睛肿的就剩下了一条缝隙,整个眼眶都是红红的,有一种眼睛即将睁不开的错觉。楠初一直是个容易被可怜的东西感动的人,被那种情结冲击着的楠初就是个没有理智的脆弱的女生,楠初赶快眨了眨自己快要流泪的眼睛,扬起挑起别人愉悦心情的傻笑说,给你买了眼药水,赶紧滴一下,一会就好了,估计是眼睛太疲劳了。泽楷接过眼药,默默的看了楠初一眼,这次没有道谢只是说,你中午吃饭没。楠初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的回答,吃了,你快去洗洗手,拍拍脸,然后点下眼药水。泽楷没有答应,回头和正在吃饼干的张唐说,你还有零食吗。楠初虽然不大和男生说话,但是还是认识张唐的,他因为总是爱吃东西,被幺姐骂过很多次,在女生中间名气也不小,楠初这时才知道泽楷要干什么,楠初拉了拉泽楷的袖子,说,我去找妍妍要吧,她哪里应该有的。泽楷怀疑的看着楠初,倔强的掉头对张唐说,你到底有没有啊。张唐是那种很白润的男生,这时他能从被突然打扰的情况下反应过来,说,我哪里还有玉米肠,牛肉干,饼干是没有了。泽楷点头,说,拿些牛肉干吧,再拿个玉米肠,谢谢啦,楠初可能没吃东西,之后请你吃饭。张唐点点头,听到有小灶可以蹭,愉快的去自己的“小窝”拿来了吃的,泽楷把东西给楠初,看着她把玉米肠吃掉,把牛肉干放在口袋。才缓了缓口气,说,谢谢,楠初,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想着你是这么这么善良的女生,你很可爱。楠初被说的红了脸,这么笨拙的情话,楠初却是受用的不得了,楠初点点头,瞟了一下旁边不远的张唐,然后小小声的说,我走了,晚饭一起吃呀。 ------------ 第二十二章 前尘往事 “大佬,这你都能迟到诶,你家离教室就十几步的距离。”隔壁桌的姜飞龙过来坐在他同桌位置上,葛培高葛杰鑫两兄弟,还有吴幸也围了过来。 “我没有迟到,不是还有三分钟吗?”傅泽楷拿字典在姜飞龙头上敲了一下。 “铃铃铃——————”预备铃响起。 “两分钟。”姜飞龙说。 “赶紧回去,老师很快就到了。”傅泽楷叫葛家两兄弟和吴幸回到了座位。 “你是我同桌?”傅泽楷边问,边从书包里拿出个橙子味水果糖递给他。 “不是啊,我怎么可能背这种颜色的书包?”姜飞龙指了指放在桌子里的粉红色书包,“你同桌是个女孩,我觉得还挺靓女的。” “是吗,你对漂亮女孩的认识是不是跟我们的认识不同的,不如说说二年级时那个女生?”傅泽楷语气中带着些许嘲笑。 “你们两位同学,快上课了,请静一静。同学,你坐我位置上了。”还没等姜飞龙想好怎么反击他的话,一个甜甜脆脆的女孩声音传了过来。 傅泽楷抬起头来,映入他眼中的是一个长相很清纯的女孩。虽然女孩的语气实在是有些不高兴,可是傅泽楷却丝毫感觉不到女孩在生气,反倒是像隔壁家校长的女儿在跟他玩耍时说话的语气。 要是,把她娶回家该多好! “对不起对不起,你坐。”姜飞龙赶紧站起来,让开了椅子。 “我叫姜楠初,你,是我的同桌吗?”女孩坐下来。 “是啊,我叫傅泽楷。” “好了,大家安静点。开始上课了。安静。”随着数学老师钟伊玲老师走了进来,原本还有阵阵私语声的教室慢慢安静了下来。 “大家好,我叫钟伊玲,你们这一年的数学由我来教。”老师在教室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老师,伊这个字怎么读?”姜飞龙站了起来,不愧是当初二二班里最能捣乱的人,暑假后还是不改本色。 钟伊玲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拼音“yī”,问:“姜飞龙同学,需不需要老师来教你这个拼音怎么读呢?” “老师,我不用了,但是傅泽楷同学好像不会,您还是教他怎么读吧。”姜飞龙果然是个随时会整蛊其他人的人。傅泽楷暗暗想,以后得买个辣椒味的水果糖整他。 “我想傅泽楷他爸爸已经教过他了,所以我就不用白费力气再教一次了。坐下来吧。”钟伊玲老师说。 傅泽楷扭头,把下眼皮往下拉了下,吐出舌头,笑他自作聪明然后被老师发现了。 “咳咳,开始上课。”钟伊玲老师示意又有了些嬉笑的班里安静下来。 傅泽楷刚拿出课本,一个纸团咻一声扔了过来,刚好扔中了他的脑门。 他打开来看,果然是姜飞龙扔过来的。“下节课我问什么问题呢?” “你该问,老师,看在我这么乖听课的份上,能不能提早下课?我还要吃好几碗饭才能饱肚子的。”傅泽楷把纸团扔了回去。 “先不说了,你同桌女生真的很漂亮。不如咱俩换吧。”姜飞龙又把纸团扔了过来。 “你想干嘛,别打她的主意。她可是我认定的老婆了。” “大佬,你懂什么叫老婆吗?” “不懂,但最起码我不能和你换位子。你从来没给我留过什么好的东西。”傅泽楷对这个认识了几年的玩伴真的是太熟悉了。 “十颗水果糖,跟你换。”果然是商人的儿子,能够更快懂得什么叫交易。 “一百颗,都不跟你换。”傅泽楷还是不为所动。 在他心中,他的这位新同桌真的很美,尤其是眼睛,看得越久,感觉就越心宁。所以,傅泽楷虽然要扔纸团,也不忘看看她的眼睛 如果她真的是他的老婆,就好像他妈妈嫁给了他爸爸,那会怎么样? 傅泽楷想,就算联合国秘书长拿他位置跟我换她,打死我都不换。 姜楠初看到了她的新同桌在注视她很久了,皱了皱眉,声音也稍稍高了几度,但还是努力压低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到下课再玩,我要上课。” “啊对不起,对不起,你继续听吧。”傅泽楷回过神来,看到女孩似乎真的有点生气了,连忙道歉。 咻一声,傅泽楷脑门又被姜飞龙扔过来的纸团砸到了。 但这次,却疼得很。 傅泽楷将纸团摊开,发现里面装着一个石头。姜飞龙正捂着嘴嘻嘻笑。 傅泽楷被惹起来了,故意又从地上捡了一个新的小石子,团在里面,扔了回去。但是姜飞龙早有准备,侧身躲开接住了然后又扔了回来,傅泽楷接住也扔了回去给他。 两人趁着老师转身写黑板字没空顾教室的情况,玩得乐此不疲。直到姜楠初抬起头来,傅泽楷扔出纸团不偏不倚砸中了她的脑袋。楠初当即就疼得叫了一声。老师听到声音,转过身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傅泽楷连忙把纸团藏起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姜飞龙也拿起课本,宛如一幅我是好孩子我热爱学习的模样。 “铃铃铃——————”下课铃急促响起。 还没等钟伊玲老师宣布下课,姜楠初就捂着脑袋跑了出去,傅泽楷看到她的眼睛有点红红的,不知是因为被砸得,还是因为被气得。 “好了,大家先下课吧,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老师说。 “你完了,等着被骂吧。”姜飞龙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好像你也逃不掉的吧。这件事是你先做的。” “老师叫你们两个去教务处。”姜楠初回来时眼睛依然是红红的。一坐下来就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哭泣。 “行了,两个都得被骂。”傅泽楷把数学书扔到了姜飞龙脸上,这回他倒没躲开,“你不避的?” “这样我就可以跟老师说傅泽楷故意打人了。”姜飞龙哈哈笑。 傅泽楷起身后,看了看正在小哭的同桌,本想坐下来摸摸她的头,告诉她自己错了,让她不要生气了。 可他没有,当然了,他是觉得男生不能向女生认输的。 “是你们两个上课不听话?”班主任问。 “是。”傅泽楷首先承认。 反正仗着自己爸是校长,而且他又不在教务处,年少的傅泽楷还是有些底气的。 “你们两个啊,把一个女孩都给弄哭了,好笑吗?”她的声音高了许多,带着斥责,许多老师都看了过来。 “算了,回去跟楠初说对不起。”班主任因为开学初特别忙,而且看到两个男生都低下头似有歉意了,就没想再深究。 当这两个男生回到教室的时候,傅泽楷发现他位子那围了好几个女生,都是在安慰他那同桌。 当那几个女生看到傅泽楷他们进来的时候,眼神中还是有些愤怒和不满的。 “诶,好啦好啦,我们被批评了。”姜飞龙率先打破了这种奇妙的尴尬。 “姜楠初同学,对不起啦。我和傅泽楷两个人都不是有心的,你就不要再生我们两个人的气了,好不好?”姜飞龙坐下来说。 他看了看没有说话的傅泽楷,意思是我说对不起了,该轮到你了。 傅泽楷看了楠初有几秒,被旁边的黎恩平掐了才回过神来。 “好了,好了,我真不是有意逗你的。我跟你说对不起行不行?”傅泽楷鼓起勇气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其实摸起来时的感觉真像摸自己家的猫,静静的,不会反抗,这种感觉很好。 可不同的是,这摸起来像小猫一般的女孩,似乎还在生他们俩的气。 “诶,这有一颗水果糖,我给你了,你要的话就不要生我气了。”傅泽楷本来想留着那颗水果糖自己吃的,现在看来先哄好同桌,让她消气才行。 就像大人说的那样,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现在先哄好了,以后大把捉弄这个女生的机会。 楠初抬起头来,眼睛终于没那么红了。她接过了水果糖,声音略有嘶哑地说:“以后你不要再逗我了,我只想在这里好好学习。” “好啦好啦,只要你不要生气了,我什么都答应你。”傅泽楷像捣蒜一样连连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想到的整蛊捉弄她的念头,在看到她的脸蛋时,完全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行了行了,大家散了,看动画片呢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姜飞龙招呼其他人离开。傅泽楷这才发现,班里一半多的人都围了过来。 傅泽楷再看了看楠初。虽然班里还有很多女生他还没认识,但是真要评的话,她应该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了吧,而且没有之一。 那几年,我想要在你面前表现好一点,好让你也对我有些好的感觉。可我笨拙地像个摔倒在舞台上的小丑,没能好好地演出。 五年级。 “喂,这些是什么?”同桌黎恩平把跟他借的作文书摊了开来。 “姜......大宝宝?这个谁,喜欢她?”傅泽楷惊讶地说,“啊咧?啊咧?奇怪,书里怎么会有这些字?” “肯定是你写的。”傅泽楷赶紧推责。 “再说了,我的字哪有这么丑?” “是吗,那我们得看当事人信不信了。”恩平撇撇嘴,大声喊了句:“楠初!过来一下,大猩猩有事找你。” “你喊她干啥?班里姓姜的人又不止她一个?”傅泽楷连忙阻止。 “难道你喜欢姜国胜和姜江武?哎啊,你喜欢男的?”黎恩平故作惊讶恶心状。 “怎么了?”姜楠初走了过来。 “你看,大猩猩喜欢你。”黎恩平将作文书交给她看。 “胡……胡说,不可能!”傅泽楷这几年,一紧张起来,就有些口吃,脸有些红了。 “那你紧张什么,还有书底这几个大字是什么?”黎恩平把书唰唰翻到了最后一页。 “我喜欢姜宝宝” 六个字,尴尬又刺眼。 “傅泽楷,你能解释下怎么回事吗?”姜楠初看起来脸也有些许红了,但看起来还是很镇定。 “我能说,我是乱写的吗?”傅泽楷举手投降,“我错了。” “而且,我又不止喜欢你一个人。我也喜欢恩平啊。”傅泽楷辩解。 “嗯?”黎恩平很惊讶。 “我们这些小学生之间的喜欢嘛,能有多复杂。”傅泽楷耸耸肩。 “好了,给回来,你真是不喜欢的话,我涂掉就是了。”傅泽楷将书从她手中拿了回来。 “你放心,我会涂掉的,大家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是我现在要去上个厕所。”傅泽楷站了起来。 可是,后来,他一直留着那几个字。 很长时间以来,我最没有勇气做的,就是承认我喜欢你吧。 “学校的仪仗队要招人了。大家有兴趣的话,就报名参加,学校的意思是要我们五一班和隔壁二班的踊跃参加。”班主任胡勇老师说。 “你们去参加仪仗队吗?”黎恩平问。 “我才不去,听说仪仗队的训练太累了。”傅泽楷直接摇头了。 “我想去诶,当旗手。”楠初说。 “我也想当,好像旗手没那么辛苦。”恩平说。 “那我们就去报名吧,怕迟了就没名额了。”楠初兴奋地说。 “好啊好啊。” “嘿,驿海,旗手是什么位置来的,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也没听过?”傅泽楷觉得很好奇,问一旁聊天的李驿海。 “就是负责举大旗的人。你没听你爸说过吗?今年新设置的名称。” “他去年开学初就被调到了教办,小学的事他现在没法管太多。” “旗手没什么干的,就是跟着节奏举着旗子走就行了,不需要击鼓敲锣吹号,就是个闲位子。” “还以为旗手很多人报名呢。”恩平和楠初两个人边说边笑从办公室回来了。 “现在旗手就我们两个人报名了。大猩猩,你那么闲没事干不如也去报名好了。”恩平说。 “要是只有我一个男的怎么办?”傅泽楷担心。 “没关系,反正在我看来,你跟女孩也没什么差别啊。”恩平揶揄他。 楠初和驿海两个人哈哈,傅泽楷想找厚一点的书好好教训他的同桌。 “而且,放心了,驿海也是男的啊,你们一起去报名不就行了嘛。”恩平说。 “对啊,反正如果净是我们女生就有些无聊了,有男生加入会更好一点。”楠初说。 傅泽楷看了看她,说:“你今天穿得很漂亮。”她穿什么其实都很漂亮,在他心中,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说。 “是吗,姜姜。其实我穿的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楠初淡淡地笑了笑。 “呀呼,某大猩猩是在逗姜宝宝吗?”黎恩平真是个事大不嫌热闹的人。 “对了,书上的那些话你涂掉了没有?”恩平问。 “涂了涂了。对了,你们报名时还有名额的吧。”傅泽楷说。 “嗯,你要报就趁早咯,谁知道一会可能就没名额了呢?”恩平说。 “走吧,驿海,咱们报名去,反正我们没事干。”傅泽楷把驿海拖去了办公室。 “喂喂喂,我还没想好呢。” ------------ 第二十三章 娶她过门当老婆 傅泽楷斜眼看了看楠初。 新组建的仪仗队首次训练,就算是旗手这么悠闲的人也要参加。 她长得真好看,真漂亮,仿佛上天忘了要给她的外在加上什么缺点了。我能想到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外貌。 而且,她读书又不错,人又善良,比起有事没事只会掐他胳膊的恩平来说,她是我认识最完美的女生了吧。 傅泽楷,你想过你娶她过门当你老婆么?疼她,护她,就好像你爸对你妈一样。 可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喜欢到了一定程度,就是爱了吧。 现在这样的日子,挺好的,我可以悄悄喜欢她,又不碍着谁。 可是,你做的还不够好啊,你读书不好,又没什么特长,人家女生凭什么喜欢你。 只有你做得足够好了,她才会喜欢你。这是真理。 六年级。第一学期。 “六三班招多少人?”傅泽楷的爸爸,傅东正在问他表弟同时也是六三班这个重点班的班主任,傅进坚。 “40人,阿星你排级第42名,所以你进不了。”傅进坚摇了摇头。 “不过,你想进六三班吗?”傅进坚随即问他。 “想啊,重点班谁不想进。”傅泽楷毫不迟疑地点头,他可不想去六一六二那些普通班,面对那些烂学生。 “那好吧,那我就把六三班名额放到42个人吧,这样第41名也能进了。”傅进坚说。 “但是啊……” “表叔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不会让你失望的。”傅泽楷承诺。虽然在他看来,承诺这个概念跟放屁一样,说完就忘了。 “傅泽楷留下来,背完林海还有笔记才可以吃饭。”傅进坚说,“姜楠初,你是他同桌,你负责监督他背完,也才能去吃饭。其他人可以下课了。” “帮我打饭回宿舍。”傅泽楷扭头跟后面的李驿海说。 “林海这篇课文几分钟就能背完的,你还要我帮忙打饭?”李驿海很惊讶。 “其实,我根本没背过林海,所以,能在12点半前回到宿舍我就阿弥陀佛姜姜老天爷了。”傅泽楷真是无奈地苦笑。 “要不,我念给你听吧,这样大家就不用在教室里耗太久啦。”傅泽楷提议。 真是奇怪,第一次和她单独在一个屋子里,感觉很奇怪,就像两个陌生人在同一个地方,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除了背书。可他们不该是陌生人之间的感觉,他们认识都三年多了,之前还同桌过一次。 “你得背出来才行,要是下午老师要你背你背不出来又得挨骂了。”姜楠初拒绝了他的想法。 “不过,你为什么欠了那么多课文没背啊。你只背了第一篇课文。其他的都没背。老师都快讲完课了。”姜楠初看到了背诵表,全班就她同桌一个人在第一篇课文有个勾,其他的都是空白。 “无聊,要背那么多课文,很费脑的。所以能偷懒就是偷懒咯,何况傅进坚是我表叔,他再生气都不会杀了我的。”傅泽楷并不在意。 “不过,还是很对不起你咯。要你留在这里听我背完才能走。”想起这,傅泽楷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你知道对不起,就快点背,这样大家都能快点去饭堂吃饭。我不像迟了就什么吃不到了。”楠初说。 “唔,我知道了。” “你老看我干什么?”楠初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老在她脸上飘。 “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而已,我感觉我们昨天才认识。你还是那个9岁的小女孩。”傅泽楷笑了。 “赶紧背书!” “是,老婆大人。” “认真点!” 12点16分。 “我们在打赌,赌你十二点半之前回不到宿舍。”李驿海看着走进宿舍的傅泽楷,嬉笑着说。 “恭喜,赌我做不到的输了,赌我做得到的赢了。” “实际上,没有人赢。”李驿海摊了摊手。 “怎么样,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有没有发生什么?”好友卢建安靠了过来。 “没有,难道你想我上去,扒了她的衣服?”傅泽楷翻了个白眼。 “我去,你这么色的?别说你认识我们,我们嫌丢脸。”卢建安裹了张被单作瑟瑟发抖状,那样子似乎在说别扒了他的衣服。 “不过,说实话,她长得很漂亮,不是吗?”傅泽楷说,“长得又高挑,当然以后肯定会继续长高的。而且,身材又好,咱们班有多少个女生能跟她比身材。要不是她是95年的,我真怀疑她是十七八岁的女生了。” 她不止漂亮,身材又好,而且学习也不差。如果将来能娶她作妻子,应该是上辈子修来的很好的福气了吧。 十一二岁的年纪,开始隐隐懂得爱情的感觉了。 只是现在的他,没有能力想这件事情,因为他只是别人眼中靠父亲进来的公子哥,只是一个与其说听话不如说胆小的成绩中下游的人罢了。 第二学期。 “现在宣布,去六一班休息,准备考毕业试的名单。”傅进坚老师说。 “我知道,大家都不想离开这里,可是总得有些人要去一班那边放假。” “一共有十四个人要去一班。” ...... “姜楠初” ...... “以上的人待会收拾课本去一班上课就行了,其实就是提早放假了。你们应该感到开心才是。”傅进坚说。 傅泽楷没有在这十四个人之列,他依然留在了六三班。他真不知道,这次到底是因为他爸的关系,还是因为他自己的期中试成绩。 就在前几天结束的期中试,他以数学英语双科满分的成绩挤到了班里第九名,这是上了四年级以后他第一次进到了班里前十名,也是全级唯一一个双科满分的人。 恍恍惚惚中,他在英语方面的应试能力像是被激活了一样,不再像以前一样拖后腿了。 如果没有这两科满分,他想那几个老师是不愿意,也没有底气留他下来的吧。 可他一点高兴不起来,不是因为他可能还要靠他爸还能留在六三班,是因为那么久以后他们忽然要在不同班了,他一时间还不适应这种感觉,虽然离小学时段结束也就一两个月了。 继续留在六三班,就意味着能够参加市里重点初中的招生考试,也就意味着他有可能不用留在镇里的普通中学读书,起码,现在的他已经有一定实力能够争取了。而她,只能注定去镇里的中学读书。 他们,可能从此以后,再无见面的机会。 当我能够做好以后,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进步,你却去了其他地方。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同班。 我做的越来越好了,有越来越多的人肯定我的成绩了,不再把我看成公子哥了。可,我却要真正离开你的视线了。 可能,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初一。 尽管傅泽楷留在了六三班,可在市里重点初中招生考试考数学时,他就像个智商上的低能儿一样,在卷上乱填数字。他这样做的直接后果是,满分一百二十分他只考了九十六分,全班数学分数倒数第二,从而失去了去市里重点初中读书的机会,而只能去了镇里的中学。 分班时,因为他们这些人没有去到市里重点中学,而六年级时又整一年都能在六三班,被直接分进了初一一班和二班这两个重点班。 似乎命运开窍了。 傅泽楷去了一班,楠初也去了一班。 他们还是同班了。 只是,奇怪的是,开学时,他看到她时,他们之间的感觉还是很陌生,像是停留在三年级一样。 下课间,教室里很多人都在嘻嘻哈哈,也有不少人在看书学习,不放过任何一丝可以利用的时间,而楠初就是其中一个人。 傅泽楷在跟建安他们聊天,眼睛却不时看到了她学习的样子。 她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 大眼睛,高挺的鼻子衬得鹅蛋脸更加好看,仿佛她的面容是那些神话中的雕塑家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完成的,找不到哪怕一个缺点。墨黑柔顺的长发,顺肩而下,是神赐予了这个女生一件很好的礼物。自从三年级开学以后,他就没有再摸过她的头发了。如果再摸一次,那会是什么感觉。 楠初抬起头来,喝了口水,眼睛注意到了傅泽楷又在看她。幸好傅泽楷不算出神,反应了过来,很自然地眼神继续往外偏移,然后又挪回来。 “好了,我先去趟厕所了,你们继续聊。”傅泽楷说。 走出门的时候,他又扭头看了楠初一眼。这只是一个初一男生的单纯感觉吧,美好,而且时间也不会玷污这种感觉。 “星哥,小心!”卢建安高呼。 傅泽楷回头来,想要避开,这时已经来不及了,直接一鼻子撞上了教室门。 “没事,没事,毁不了容。”傅泽楷摸着有些痛的鼻子打开了门。 靠,哪个混蛋把门关上的! 《铠甲勇士》在男生圈里流行起来了。 看过的男生,有事没事都会喊句“炎龙铠甲,合体!”来证明自己是这部剧的粉丝。 傅泽楷也是粉丝之一。 不过,最近他老在瞅周伟杰。 那家伙长得又高又白又帅,学习又好,成绩基本稳定在级里第一,而傅泽楷仅仅是班里第九第十左右的位置。 要是以后跟自己竞争楠初的话,那家伙就是他的最难对付的情敌吧。 “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以留下她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穿着帝皇铠甲的傅泽楷执剑,平视对面为了力量不惜让恶魔侵蚀自己的周伟杰。而女孩姜楠初刚被傅泽楷从恶魔手中救下来,瘫坐在地上。 “做梦,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你们,都得死!”恶魔作困兽犹斗。 邪恶的力量听从他的号令再次聚集,想要发起决死一击。 “既然你如此,那也别怪我了。我就代表天道,彻底消灭你吧!”傅泽楷召唤出五行门,“木之伸曲,水之掩藏,火土之烈焰,金之肃革!” “啊!!!”恶魔终究承受不住五行审判,彻底消亡了。 “星仔,不学习做作业,在那发什么呆!”妈妈进来看到儿子在拿着笔发呆,声音都高了好些分贝。 “哦哦,我在想问题呢?”傅泽楷回过神来,赶做认真学习状。 “你得好好学习,现在你在班里的排名也不算差的,得好好学,才有机会考高州中学。爸妈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知道吗?”妈妈走了进来,摸他的头发说。 “知道了你在这我还做不出来呢。阿妈你去忙吧。”傅泽楷说。 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世界上没有铠甲,为什么周伟杰不是恶魔,这样以后真要砍他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了啊,前提是自己得有铠甲,否则就是去当炮灰了。 我想过有那么一天,你需要有人保护的时候,我会及时出现在你身边,替你承受一切。 “小妞,长得很挺漂亮的,跟爷几个去开心开心?”三个初三的小混混把姜楠初一个人堵进了一条小巷里。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姜楠初慌乱地挥舞着书包,想要赶走这些地痞流氓。 “哟,还挺有性格的,不过我们喜欢啊。”为首的小混混扯住了她的手,“跟爷几个走吧。” “你们快放开我,放开!我喊救命了!”姜楠初大声叫,“救命啊!” “喊吧喊吧,这里没人会救你的。”为首的直接扇了她一巴掌,“你他妈的给我安静点!”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一个小混混怦然倒下。 为首的小混混和另一个小混混刚回头看想知道怎么回事,又分别挨了一棍子。 傅泽楷从电视上学到的两条道理,一条就是别跟这些混蛋讲人生道理,比谁倒得快才是重要的。 另一条,就是偷袭的成功率,往往比喊了再打更高。 “别愣着了,赶紧跟我跑!”傅泽楷喊还在发呆的姜楠初。 “我可不是跟那些流氓合伙的啊,你别乱想了,我只是刚好要去搬点资料所以才看到你的。”傅泽楷边跑边解释。 他想过无数次的英雄救美的场景,可真实到来的时候,却如此地让他显得可疑。 “你走吧,别管我了!”楠初冷不防地倒了下来,像是跑不了了。 “你脑袋进水了啊,这个时候哪能丢下你一个人!”傅泽楷当然知道把她留下来,跟把她送进地狱没什么区别。他后面用棍子揍的两个小混混这个时候已经拿了棍子追了出来。 “可你带着我跑又能怎么样?我脚崴了,根本没法跑。这个时候我就是你的负担!” “没有谁是谁的负担。现在,我该为你挡外面的风雨了。”傅泽楷将她护在怀里,自己用脑袋承受了那为首的小混混挥过来的第一棍。 那一瞬间,傅泽楷感觉天地像倒了过来,晕晕眩眩的,想要说话都晕到很难说出来,视线也模模糊糊,看怀里的女孩都看不太清晰了。胃里也很难受,想要把中午的饭菜给吐出来,可他硬是忍住了。 “他妈的,先把这个男的给我打残,打到他爸都认不出他来,给二狗报仇!”那个为首的小混混语气里很愤怒。 第二棍。 第三棍。 第四棍。 …… ------------ 第二十四章 阴差阳错 虽然被打得浑身难受,但是傅泽楷没有丝毫想要松手的迹象,反倒是抱得更加紧了。 他也听不清楚怀里的女孩的声音了,好像是叫他为什么不跑,为什么要替自己挨那些痛。 别傻了,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到你啊。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那些小混混喊“妈的,快跑。”远处,似乎有几个人跑了过来,好像是他们的老师。 “别怕,有我在,有我在。”傅泽楷惚惚然倒在一边,眼皮不受控制地闭了起来。他终于松开了手,也终于说出了他想说没有说出来的话。 “这,是在哪里?”傅泽楷茫茫然地从昏睡中醒来,看着雪白的一切。 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泽仔你终于醒了?!”阿妈发现了傅泽楷睁开了眼睛,惊喜地说。 “我得快点打个电话给你爸。”阿妈摸出了手机。 不一会儿,病房里又聚集了好几个人。 “请问,我睡觉的时候,为什么会多了好几个爸爸?”傅泽楷问。 “冷笑话而已,我知道不好笑。不过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主治医生问。 “傅泽楷。” “那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是谁吗?”医生继续问。 “我爸,我妈,我姐姐,姐夫。这位叔叔,从你的衣着来看,我觉得你应该是医生,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咱们应该不是亲戚吧。”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脑袋和后背像被人拿拳头揍过一样,有些头晕,又有些痛。不会是你们哪个人揍的吧?” “我们出去说吧。你先继续休息,有什么事直接呼叫我就好。”医生让这几个大人出去说话。 “他被送来的时候,脑袋的确是承受了很大的伤害,可是他的记忆区域没有受到什么碰撞,应该不会影响到他正常的记忆活动才对。但记忆这种事情很难说的,有可能是他的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起作用了。现在,我们只能继续观察,你们作为家属,可以常常跟他聊聊天,看他有没有把其他的什么东西也给忘了。”隐隐约约地,他听到了医生的话语。 过了几天。 病房门被悄悄推开了,楠初把头伸了进来,看到了有些呆地看到她的他。 “我听老师说你醒了,就想来看看你。”楠初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样。” “你是谁啊?”傅泽楷的提问,让这个女孩呆住了。 “别逗了,我是姜楠初啊,你同班同学。你之前为了保护我不被那些流氓带走,才会搞得现在这样的。” “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们真的是同班同学吗?还是说你走错病房了?” “傅泽楷,玩笑开多了就不好听了。虽然你是为了我,可你也考虑我的感受好不好?” “对不起,同学,我真的对你没什么印象。我记得我是认识姓姜的人,就几个,还全是男的,啊不对,还有一个女的,姜海容。” “原来,老师说的是真的,说你好像失忆了,忘记那天发生的事了。可我没想到,你把我也给忘了。”楠初低声地说。 “我们真的是同班同学吗?”傅泽楷问。 “当然了,我们三年级就做过同桌了,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是同班同学。” “哦,实在对不起,我脑里没印象。如果我们是那么多年同班同学的话,那我想现在我可以重新认识你吧,就当是认识一个新的同学好了。” “嗯。” “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我先走了。你好好养身体,早点回来上课。”楠初说完这句话,就匆匆地走了。 傅泽楷走出了病房楼,看到了那个有些落寞的女孩,独自坐在长椅上,呆呆的,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hi。”傅泽楷坐了下来。 “你怎么出来了,你现在怎么不好好待在房里?”楠初看到他,很惊讶。 “其实,我已经没什么事了,除了脑袋时常还是有些晕,基本的活动我都没问题。老实说,我这几天,其实都在等你来找我。” “难道,你,你?” “对,我根本没失忆。我骗了你们所有人,包括你,很对不起。那天的事情,我当然记得很清楚。除了,我不知道那天最后我有没有说什么傻话。” “你这个骗子!” “对不起,因为有些话,我想如果我是失忆的情况说出来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尴尬。以后恢复正常了,我也可以说那是失忆的傅泽楷胡说八道的。可我,没想到你的心情会这么低落。” “骗子,你想说什么?”楠初看他,眼神带着些许怒气。 “我喜欢你,说真的。不开玩笑。当然了,别人肯定会笑一个初一的小男生怎么会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可我真的是,喜欢你,姜楠初很久了。” “你是傻子吗?现在你不好好学习,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干什么?”楠初的脸有些红了,像红苹果一样,眼神也开始变得迷慌了。 “对啊,我是傻子啊,你真说对了。否则那时我也不会拼了命护着你吧,被打得差点真的失忆了。”傅泽楷笑了笑。 “我们以后是不是会在一起,我现在都不肯定,你就不要那么早说这些话了。以后你要是失望了,那我们之间的友情怎么办?” “如果你相信我以后还会继续像那天一样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害的话,那我们就拉钩约定吧。我会好好学习,成为你想要的人的。”傅泽楷伸出小指来。 “好吧。”楠初迟疑了许久,还是把小指也伸了出来,两根小指就那么钩在了一起。 “诶啊,我脑袋又晕了,我需要休息一会。老婆大人。”傅泽楷顺势躺了下来。 “回病房睡去,你这个大骗子!”楠初嗔怒地推了推他。 砰! 傅泽楷在床上翻着翻着身,就摔到了地上。 “这回,脑袋是真的很痛!”傅泽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嘟囔了几句,就继续回床睡觉了。 初二。 “傅泽楷你想不想去二六班,语文老师是以前你三年级时的班主任?”爸爸问他。 “好啊,反正有个老师认识也挺不错的。就去二六班吧。”傅泽楷没有犹豫答应了。 “泽哥,这是二六班啊,你是不是走错了?”一个女生问他。 “没走错,我申请调来二六班了。从此,我们就是同班同学咯。”傅泽楷笑了笑。 可她在二五班。 早知道就不同意要调来二六班了,傅泽楷有些后悔了。二五班又不在二六班的隔壁,去次二五班还得绕一大圈。 三防。 “现在宣布获得一等奖的名单。” 军训三防临走前一天晚上,举行歌唱大赛,是德育学校的习惯。 二六班和二五班刚好就坐在一起,二六班是三十二连,二五班是三十一连。宣布二等奖的时候,二五班已经中标了。但二六班还没有出现。教官叫大家沉住气,不用着急,应该会是一等奖的。 但傅泽楷一点都不在乎,自从二五班从舞台下来以后,他就一直看着楠初,跟其他女生有聊有笑的,虽然夜晚看不清楚,可她的脸庞还是可以看得到一点的,依然是很耐看很精致的。 “十六连。”主持人念出了名单,“四十一连。” “切。”二六班觉得没希望了,三个名额已然占了两个,接下来这个数字按一般情况来说肯定是比四十一更大的。 “三十二连!” “Yeah!”愣了一秒钟以后,二六班全部大呼庆贺,这种简直是反败为胜的感觉真爽!不少男生还双手握紧,像硬汉一样,其中就有傅泽楷。 但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下意识瞟了她一眼,可她只是很惊讶他们班的反应,没有看他。 傅泽楷随即感觉很尴尬,收好了手,但还是表现的很高兴。 虽然这是我们班的荣誉,但这也有我的快乐,我真的多么想跟你一起分享,可你,却没有看到我想跟你分享的心。 初三。 傅泽楷以班第四名,级第五名挺进了初三六班这个重点班。那是他初二时几次大考的最好成绩。 当初的申请调到二六班的选择,却阴差阳错地让他进步了很多。 如果没有这个选择,或许他还属于级十几名的水平,或者滑出了前二十名也说不准。 可她没有,她只差了一点,第三十一名。而初始时,三六班只招三十个人,也就是初二期末考试时级里的前三十名,就一句话,这一场考试定资格。 傅泽楷不是再像依靠父亲的关系被招进六三班一样,进初三六班,是靠他初一初二两年积攒下来的实力,他不再是别人眼中教办傅校长的儿子,也不再是成绩中下游但还算听话的公子哥,他就是他,他是重点班的尖子生傅泽楷。可她却渐渐地滑出了级前三十名。 后来,三六班扩招,但不是为了再招一批有潜力的人,而是为了躲开上级对重点班和非重点班的检查,所以,特地从靠后名次中招了十八个学习不好但还算听话的人,将人数扩加到了四十八个人。 所以,她还是没有机会进入三六班这个实际上的重点班。 但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用自己父亲的关系去争取什么。 期中考试表彰大会。 初三普通班的表彰仪式。 “第一名,姜楠初。......以上念到名字的同学请上来领奖。” 毫无意外地,楠初再次卫冕普通班里的第一名,在普通班里她已经做得很优秀了,只是最初因为机缘巧合,她失去了被招进初三六班的机会。 傅泽楷伸长了脖子去看,好看到她上台领奖的样子。 虽然穿着很朴素,可是跟后面的十九个人比起来还是很显眼的。淡淡的笑容,她捋了捋自己的长发,似乎映进了他的心中,可她不止这么美。 我忘了,当初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但现在只希望你能看我一眼,注意到我。 2011年。 中考放榜。 傅泽楷以总分702分,全镇第二名,全市第五十六名成功升到了市里最好的高中,虽然没有通过缅茄杯的考试,但还是因为名次靠前的关系被分去了重点班。 仅仅三年前,2008年,初中刚入学时,他不曾想过他会做到那么好。当初他的目标,只是能有一所高中录取他就行。什么时候,他有资本把目标改成了最好的重点中学?他都忘了。 物是人非,恍如隔梦。似乎,三年前只要靠听话就能让大家不那么费神的傅泽楷跟如今的被老师赞许有加的成绩优异的又乖巧的学生傅泽楷已经是两个人了。过去那个,傅泽楷只会靠父亲才能进重点班而被大家看不起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的是,很多同学都会叫他“星爷”,算是带有几分佩服。 到了这地步了,傅泽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中考总分比不过周伟杰,但是你还有一些他所不具备的优点。所以,你还是很优秀的。 你拥有了很多东西了,优异的成绩和市里重点高中的录取许可、父母的疼爱、其他长辈的赞许、其他同学的羡慕和崇拜。 现在的你,还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我只想得到楠初的承认。 什么重点高中,什么702分,什么其他人的崇拜和佩服,说实话,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我做了那么多努力,现在的我,和三年前的我已经是两个人,我做的足够好了。我只想得到她的承认,还有,她喜欢我的心。 我只想,我能够在她心中有个很重要的位置,她会把我视为能够有资格陪她一同走下去的人。 “楠初考到了哪所中学,就是以前跟我们同班的姜楠初,你们知道吗?”午后的阳光,猛烈又毒辣,幸好他们躲在大树底下,浓郁的树叶挡住了阳光,减了很多热意。 “听说是四中,她一开始是被分到二中的,只是选择去了四中。”表哥李晓颖说。 “这个,还能选的?”傅泽楷很惊讶。 “当然啊,要是分到一中,也可以选择去二中四中,被分到二中,可以选择去四中。”晓颖说。 “怎么感觉,是一中第一,二中次之,四中排第三?” “事实就是这样的,如果这样选的话,学费也能减免很多的。” “怎么了,老表你怎么关心起这个女生来了。”晓颖好奇起来了。 “哦,没什么。只是有些想知道了就问一下,看你们知不知道而已。毕竟以前同过班嘛。”傅泽楷说,心却不怎么在这里了。 “老表你怎么不关心我去哪里读了?哦,我懂了,老表,你喜欢她。对不对,深藏不露啊。”晓颖似乎懂了。 “别瞎说了,我知道你考的是哪里。大家认识那么久,好奇一下很正常。”傅泽楷将头转过去,眼睛看着附近停着的那几辆婚车。 是喜欢吧,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的话,真会想那么久? 可是,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是在乎,还是牵挂,还是时时想起她的好来? 他现在并不知道正确答案,但他有他自己的答案。 梦里,我是新郎,你是新娘,我们步入典礼现场,接受了众人的祝福,永远结为夫妻。 如果,那不是梦,是现实,该多好。 高二第一学期,1月份。 “总之呢,心协要举行这个给未来的自己写信的活动。大家可以选给未来任何一年的自己写信,就算是明年也可以。信的数量不受限制。也请大家放心,我们不会偷窥大家写的内容。”心协的干事解释说。 “你们写不写?”傅泽楷问林明和林坤两个人。这三人组起来,即高州三傻组合了。林明是大傻,林坤是二傻,傅泽楷是三傻。 “写吧,反正也是无聊,做些别的事情消遣时间不错。而且,若干年后看到的话会是很感动的。”林坤说。 “嗯,还有,看到过去的自己的想法应该会感叹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吧。” “我只求未来寄回到我父母家时,他俩不偷看就行了。鬼知道未来我在哪里。”傅泽楷说。 就写三封吧。 第一封是2015年,大一第二学期收的。 第二封是2018年,大学毕业时收的。 第三封是2024年,他28岁时收的。 莫名地,不想只写他自己。 他想写他们之间的事情,或者说,未来。 ------------ 第二十五章I love you fore “如果你现在收到了,请不要惊讶当年的你,也就是现在的我做出的写信给你的决定,因为未来,你还会收到余下的两封信。如果顺利的话,现在的你已然和你爱的女孩在一起了吧,你做得很优秀,她也是,你们肯定会在一起的。我希望,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会让她很幸福。不要辜负我这么多年的付出。……” “这是我写给几年收到第一封信的你的第二封信,现在已是2018年了,你大学毕业了。而我觉得,既然你们还没分开,那你们也该考虑在一起生活,迎接更远的未来的事情了。为什么不就在今年求婚,然后结婚呢?我想你的很多朋友应该会很高兴,羡慕你吧。毕竟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感情又很好。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2024年了,你已经是28岁了。我记得有人说过,男人的事业岭就在28岁前后,如果熬过了就能迎来事业的高峰,熬不过就只能沉没了。我相信你可以的,因为我也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只顾着工作,而忘了等你的回家的人。你要对她好,记住,没有她,也没有现在的你。……” 高二暑假。 傅泽楷趁有空,对自己这十几年的照片,进行了整理。 真是越长大越长残了,明明自己小时候那么可爱的,虽然有点傻里傻气的,可总体来说还是很入照的,而现在简直是个土傻子一样。 傅泽楷的手停住了,映入眼中的是初一时班里军训的合照。照片上的他,依旧一脸的懵,眼神傻傻地不知道看着哪里,自己都忘了当时是看哪里的。照片上的她,却光彩异常,把周围的女生都给比了下去。 虽然寒假时,家里的年例请过她来,可是现在,忽然觉得很久没见了,又像是隔了几百个世纪一样。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同时有我们俩的合照了。 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这是……哪里? 傅泽楷恍恍惚惚地看着周围,颇浓的雾气将一切都给笼罩了起来,都看不到稍远一点的景色。草地湿湿的,也绿绿的。不时,还有几个气球从他面前飘过。娇艳的玫瑰花瓣随意洒开,撒在草地里。 他明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却看不到那些人在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这里要干什么? “泽楷,你在发什么呆啊?”一个熟悉的,甜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些笑他像个呆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意味。 “我……为什么在这里啊?”傅泽楷回头一看,发现那人是穿着雪色婚纱,手捧鲜花的姜楠初。女孩,此时正微笑着在看他。 “你忘了?今天是我们的婚礼诶。你答应过的,大学毕业后,要娶我进你们家的。”楠初说,“该不会是你反悔了吧?” “怎么会呢?对啊,我答应过的,就要做到。”傅泽楷想起来了,今天的确是他和楠初的婚礼。很久前他就在五色海向她许诺过的,要在2018年,也就是大学毕业后,迎娶她进门。所以,他才会穿着这一身笔挺羽白的婚服等着她,而她穿着婚纱。 “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呢。”楠初伸出手来,傅泽楷没有丝毫犹豫握了上去,本来还有些奇怪的感觉在那一刻消失全无。 对啊,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啊,是我要迎娶这个我爱了十几年的女孩的大好日子。自己真是猪脑子,这件这么重大的事都能给忘了。 傅泽楷握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雾气渐渐散开,原来是众人坐在椅子上扭过头看他们,有些人在低声交谈,像是在羡慕这对相互认识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能够走到一起。他们的父母,还有他们其他的亲戚和长辈,还有他们认识的同学和朋友,教过他们的老师,都在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祝福的笑容。 神父在另一端等着他们,手持圣经,一脸**神圣的样子。 他们到了神父面前,傅泽楷松开了她的手,和她面对面站着。傅泽楷心里很轻松,看着眼前的女孩。 今天是他们的婚礼,这个他喜欢了爱了十几年的女孩终于要在今天嫁给他了。虽然他已经忘了什么时候,她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也忘了什么时候,他向她求婚,而她答应他的求婚了。 但,谁会关心这些呢。重点是,她要嫁给他了!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参加这对新人的婚礼,愿神保佑他们永不分开,相伴一生,愿他们能在今后的生活中更加幸福快乐。” “我曾在很多婚礼上听过很多的爱情故事,可再听一千个也不如今天的这个感人。男生从三年级起就喜欢上了女孩,爱恋了十几年,男生都没有让她从他的心里离开。女孩到最后也是很感动收下了这份真挚的爱情。当他们成为男女朋友以后,男生成为了一个更优秀的人,为了女生不计付出。所以,我们很幸运,这段十几年的感情有了一个很美好的结局。” 大家感动到纷纷鼓掌,掌声许久才停下来,不少人激动到还落泪了。 “那么,傅泽楷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姜楠初小姐?作为丈夫,无论对方是否富有、贫穷,也无论对方是否健康、疾病,更无论对方今后面貌是否依旧还是不如当初,你都会发誓不离开姜楠初小姐,陪她一同分担以后生活中的幸福或者痛苦。” “是的,我愿意。” “姜楠初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傅泽楷先生?作为妻子,无论对方是否富有、贫穷,也无论对方是否健康、疾病,更无论对方今后面貌是否依旧还是不如当初,你都会发誓不离开傅泽楷先生,陪他一同分担以后生活中的幸福或者痛苦。” “是的,我愿意。” “我宣布,在神的见证下,这对新人正式结为夫妻。愿神保佑你们永远爱着对方。请你们交换戒指。” 不知何时出现的伴郎,没有说话,把盒子递了上来,戒指就静静地放在那里。傅泽楷把戒指拿了出来,轻轻地把戒指套进了楠初左手的无名指中。 楠初也把戒指慢慢地套进了傅泽楷左手的无名指中。 “以后的日子,请老婆大人多多指教了。”傅泽楷笑着说。 “你也是。”姜楠初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抱在了一起,开始亲吻。 众人也纷纷站起来,欢呼祝贺这对恋人终于成为了夫妇。各种各样的烟花在远处束束束腾地而起,绽放出五彩斑斓的花朵。最后,那些花朵浓缩成了“I love you fo eve ”。 傅泽楷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出奇的安静,他都快听到自己的心跳了,扑通扑通地跳。 屋外,不时有车辆开过,灯光短暂地照亮了房内的一角,又很快消无。 傅泽楷起了来,看了看时间,才凌晨两点多,然后又回床了。 刚才,是在做梦? 为什么会梦到她的? 可能是因为下午收拾了照片看到她的关系吧。 不管了,继续睡觉。 这里,......很熟悉。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我来过这里。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来过了。 湿湿的、绿油油的草地,繁多的玫瑰花瓣铺在了地上。迷雾不浓,却把周围的一切都罩住了。周围有人群喧闹的声音,可他就是看不到那些人,那些人好像也看不到他。 他看了看自己,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装,皮鞋上了鞋油很锃亮,本来有些书呆子气的他此时看起来居然也有种英俊逼人的感觉。 我在这里,要干什么? 傅泽楷刚要向前走,就被叫住了。 “泽楷,怎么你还在那里啊?快迟到了。”熟悉的、甜美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楠初,你怎么穿成这样?”傅泽楷转过身来,看到后面披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很惊讶。 “你忘啦?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之前我们就商量要在今天举办的。”楠初慢步走了上来,握住了他的手。本来,有些怪异的感觉,在她手握住自己手的那一刻,一切都消失了。 “哪有要新娘去握新郎的手的,你这个新郎不主动点怎么行?”楠初嗔怪他。 “对对对,那我主动点吧。”傅泽楷笑了,抱住了她,主动吻了上去,吻住了她的嘴唇。她的嘴唇很香很甜,有种桃花,又有种玫瑰花的味道。吻过之后,就不想再松开。 对啊,今天是他们的婚礼,他怎么把今天这个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给忘了? 他要在众人面前,起誓把这位他心中最美丽的女子娶回家的,永远爱她,护她,不愿意让她受到什么不必要的伤害。 “好了,别闹了。大家都在等我们呢,别耽误时间了。”楠初挣脱开来,嗔道。 傅泽楷这才慢慢看清楚,周围那些人是他们请来的客人,他们的父母,他们的亲戚,他们的同学朋友,还有曾经教过他们的老师。大家都在喜气洋洋地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祝福的表情。 “刚才我们的新郎,好像提早吻了新娘咯,这可不行啊。”有人起哄。 “行了行了,待会我自罚三杯行了吧。”傅泽楷说。 神父在等待着他们,手持圣经,脸上一幅**神圣的模样。 “今天,我们在这里,参加这对幸福的新人的婚礼。愿神保佑他们永不分开,相伴一生,愿他们能在今后的生活中更加幸福快乐。” “傅泽楷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姜楠初小姐?作为丈夫,无论对方是否富有、贫穷,也无论对方是否健康、疾病,更无论对方今后面貌是否依旧还是不如当初,你都会发誓不离开姜楠初小姐,陪她一同分担以后生活中的幸福或者痛苦。” “是的,我愿意。” 见鬼,这些话怎么熟悉,我真的听过,在哪里呢?可我又没有其他的婚礼,我只娶了她一个人。 “姜楠初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傅泽楷先生?作为妻子,无论对方是否富有、贫穷,也无论对方是否健康、疾病,更无论对方今后面貌是否依旧还是不如当初,你都会发誓不离开傅泽楷先生,陪他一同分担以后生活中的幸福或者痛苦。” “是的,我愿意。” “那么,我宣布,在神的见证下,这对新人正式结为夫妻。愿神保佑你们永远爱着对方。请你们双方交换戒指。” 伴郎没有说话,把戒指盒递了过来,戒指就那么静静地放在那里。 傅泽楷把戒指拿了出来,套进了新娘伸出来的左手的无名指中。而楠初接着也把戒指套进了他的无名指中。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两人拥抱在了一起,这一刻,他等的太久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幸好,不是梦游到大街上。 借着外面的光线,傅泽楷隐隐约约看到客厅的钟,3点多,离上一个梦醒来才1个小时不到。 Oh my god!老天爷啊,别耍我了,让我好好睡吧。 “泽楷。”楠初说。 傅泽楷回过头去,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在一片璀璨盛开的各色的玫瑰花海了。楠初穿着一身简单的中式红色礼服在等着他,他也是。 “对不起,没能给你一个很盛大的婚礼。本来,我更想让更多人知道的。”傅泽楷抱住了她,怀里的女孩很温暖,也很柔软,鼻子嗅到了她长发上淡淡的玫瑰花香。 他没有忘记,这是他们的婚礼,但,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参加。因为,其他人不赞成他们结婚。 “没关系,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楠初在他怀里,低声说。 “我们在此,请求天空、大地的所有神灵作证。”他们一同跪了下来,面朝东方。 “我,傅泽楷” “我,姜楠初” “我们,愿意结为夫妻,共度余生。不管何时,我们都不会离开对方,会一直陪伴在对方身边,我们会一同迎接幸福或者痛苦。就算前路是永恒的黑暗,我们也不会抛弃对方。” 傅泽楷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 “她会想这样接受你么?或者说,她爱你么?”一个似曾熟悉又很陌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傅泽楷回过头去,神父在看着他,眼神中很复杂,叹息还是冷漠,他也不知道。 “傅泽楷,你真的想好了,不管前方到底是什么,你都只愿守护她么?如果她对你没有感情,你也不会离开她么?” “你能这么说,是因为你认为她也对你有感情。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不在一起那么久了,你能确保她真的会对你有感情吗?在她心目中,你是不是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呢?” “如果当你知道了,她只是把你当朋友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的陌生人来看待的话。到那时,你还会爱她么?你还会想要说出那些情话么?你还会想着要护她在你身后么?” “傅泽楷,姜楠初不是一个只会看别人优不优秀就决定要不要爱上的女孩。你做得的确是足够优秀了,可那是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什么,你知道吗?其实,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你做得足够好就行了。” “看看你认为的命中注定的妻子吧。”神父说。 姜楠初的身体正在慢慢透明,可是她没有发现,依然在笑着:“怎么了,为什么老看着我?”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傅泽楷转头质问神父。 “还有很多你本应可以做的事情,可你没有去做。你自认为只要你做的足够好就行了,可她想要的只是一个能让她心动,也能好好照顾她的男生。或许你能好好照顾她,我不知道,可你不足以让她心动。” “不要勉强了,你还是放弃吧。命中注定,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神父叹息。 怎么不可能,几年前没人看好我考上高州中学,我不照样考上了! 什么勉强不勉强的,我就不信她不喜欢我! 那么多年了,就算是时间,也该被感动了! “在吗?”qq上,傅泽楷问黎恩平。 “在啊,怎么?/微笑”恩平很快回复了。 “嗯,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好啊,说吧。” “我喜欢楠初,应该很久了,从三年级开始的吧。” “。。。。。。。。。” ------------ 第二十六章这么凶,以后怎么找对象 “不逗你玩,是真的。” “我知道啊,你喜欢了她那么多年,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不然,你以前为什么写我喜欢姜宝宝那些话。” “你们?还有谁知道?” “建安,晓颖他们都知道。你喜欢她又不是秘密了。” “只是啊,大猩猩,我想说,就算你喜欢她,她也未必会喜欢你。”恩平像泼了盆冷水。 “你们分开那么久了,我也没听她提起过她喜欢你。如果你现在跟她说了,我只怕,结果会让你失望。” “再有可能失望,也不想遗憾吧。你不用管了,反正这是我的事情。要伤心要开心我一个人承受就是了。” “对了,你是不是有她qq密码的?” “当然有啊,qq都是我替她申请的。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密码,但我不知道她改了没有。” “能给我吗?我保证我不会乱说什么的。只是,有空就登陆看看,知道她喜欢什么,平时的朋友主要是谁。看完马上下线的。不会让她发现的。” “那,好吧,我把密码告诉你。”黎恩平补充了一句,“但,答应我,不管结果怎么样,你们都是我很好的朋友。虽然我不是想打击你的信心。” 几天后。 傅泽楷正在玩游戏的时候,手机突然传来提示,您的好友“蓝色天使”已上线。 “在吗?我是傅泽楷。”犹豫了很久,傅泽楷还是把消息给发了出去。 “在啊,怎么了?”楠初很快就回信息了,“我当然知道你是傅泽楷了,不用每次都介绍一次的。” “其实,有件事情想跟你聊一下。” “好啊,你说吧。” “你相不相信我喜欢一个女孩很久了?” “相信啊,你是男生,喜欢一个女生很正常。” 傅泽楷,深吸了口气,在编辑界面缓缓打下,“如果,我说,那个女孩是你呢?” 发送。 对方陷入了沉默。 “真的,我不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我是认真的。” 怎么说个喜欢,都会那么尴尬的呢。 “你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了,我从三年级起就开始喜欢你了。” “所以,楠初,你喜欢我吗?能做我女朋友吗?” “我能说不吗?” “对不起,你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你。我不是要伤你的心,我说真的,我对你真的没什么感觉,我是把你当朋友来看的。” “可是,别人不是这样说的吗,所有的恋情都是从友情开始的。既然我喜欢你是从友情开始的,那我相信,你也会慢慢喜欢上我的啊,既然咱们是朋友。” “怎么样,你愿意试一试吗?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可是,到最后,你还是会失望的啊。”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不会让你后悔你的选择的。” “那好吧。” 我想过要去找你聊聊天,却没想到会这么狼狈,像个摔倒在泥地里的脏小孩一样。傻逼又不知怎么做才算好。 “对了,你们理数有哪些书是我们文数不学的,跟我说一下?”傅泽楷在走廊,跟隔壁班的好友卢伟健聊天。 “排列组合计数原理,不等式,定积分和不定积分也就是微积分这三部分。”卢伟健说,“怎么,星爷,有空学理数?” “对啊,无聊嘛,文数没什么好复习的,平时有空刷刷题,看看新题型就行了。”傅泽楷说。 “你是来我们这里找存在感的吗,星爷?我鄙视你。”卢伟健竖起了中指,眼神透露出严重的鄙视。 “姜了,不是找存在感,我是真的无聊。”傅泽楷说。 “排列组合,不等式,微积分。”傅泽楷在书店里,挑着辅导书。 他当然不是真的无聊到没事做,《龙族》他还没看多少,自然不是无聊。只是他问过恩平,恩平说楠初的数学和理综不怎么样,基本游走在及格和不及格的边缘。傅泽楷想了想,还是决定辅导她理数算了。理综只能靠她自己的运气了,他当初就是因为理综差才报文科的。 要不要,现在去一趟四中看看她? 还是,算了吧。也不知道她在几班,手机有没有开机,去了就白跑一趟没必要了。 回去吧,趁早学完才好辅导她理数。 “愿守护你一世。”傅泽楷想了想,还是决定在排列组合的辅导书的扉页写下这句话。 好好爱她吧。 没想到,这时的我,看起来只像一个不经世事的傻子。 恩平跟他说这周周日是她的生日,问他去不去,傅泽楷没有多想就应承了下来。 “老板,你这什么礼物送女生比较好?”傅泽楷在礼品店里挑着,种类太多而且他没有经验,看得实在是有些眼花缭乱。 “这个吧,用木做的,文具小盒,旁边有风车,也能当风景摆设。很多男生都用来送给女生的。”老板说。 “唔,就这个吧。帮我包装起来吧,要好看一点。”傅泽楷说。 “58块。” “这么贵?不能便宜点吗?” “送女朋友的礼物,这个价格还可以接受的。” “好吧,那就这个了。给你钱。” “这是什么?”林明问。 “生日礼物啊,我送给一个女生的。”傅泽楷说。 “好吧好吧,我送给我女朋友的。”傅泽楷耸了耸肩,“这个答案你们满意了吧。” “我去,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都没听你说过。”林明差点因为一口水下不去被呛死。 “就暑假的时候,我喜欢那个女生有九年多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重色轻友了。我生日的时候,他直接买两个馒头塞给我就说那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女朋友生日的时候,就买个这么贵的礼物。不止一块五吧。”林明朝林坤抱怨。 “安静点啦,女朋友生日肯定是送贵的了,大傻,以后我们都找不到女朋友的话,那我们就抱团过日子好了。”林坤摊摊手。 “同意。” “喂,我这里又不一定能成,你们那边也不一定能成,这么早下结论干什么?”傅泽楷有些哭笑不得。 “走开,你这个恋爱狗,没资格说这些。”林明作厌弃地说。 真不愧是高州三傻。 餐厅里。 “楠初。”傅泽楷叫了声坐着的女孩。 他很激动,但他很努力掩藏起自己的表情,不让女孩发现。 “怎么了?”楠初问他。 “跟我出来一趟,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聊一下。”傅泽楷拉了她出来,打开了门,门的外面就是一片绽放的花海,看不到尽头。 一点都不奇怪,很多年前,他就想过,是要在这样一望无际的玫瑰花海里才行,这样才够浪漫。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你不像这样的人啊。”楠初有些奇怪了。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记得啊,是我们谈恋爱五周年纪念日。你个笨蛋,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啦?” “你都说我笨蛋了,笨蛋的记性不好的。要是以后,再有另外一个重要日子,我这个笨脑子可记不了那么多。所以我想,不如把两个重要日子放在同一天,这样会好记一些。” 傅泽楷双手握住了女孩的双手,右膝单膝慢慢跪了下来,眼睛仰视着对方。 他笑了笑,“对不起,我没准备鲜花,但要是你喜欢的话,这里的鲜花我们待会可以摘回家用水养着,应该很长时间不会凋姜。” “我们认识有十五年了,我爱你也是十五年了,虽然我们正式在一起才五年。我记得,五年前,你答应我做我女朋友的时候,那一天是我前十八年人生里最幸福的一天。” “那天,我真多想要把我的幸福快乐跟全世界分享,我想让大家知道的是,做我女朋友的是我喜欢了十年的女孩。不过,大家可能都把我当傻子吧,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只是脱单了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但他们都不知道我的心情。” “五年里,我们虽然有过吵架,有过冷战,也有过短暂的分开,但我们依然还是在了一起,没有败给时间。我们去看了世界上的很多景色,吃过了世界上的很多美食,在很多地方留下了我们的记忆。那些都是幸福的,开心的,值得我们回忆的。” “可是,人总要向前看的。既然我们走了五年,我们也应该可以继续一起走五十年,哪怕是五百年我都愿意留在你身边。我们的工作都稳定下来了,那我想我们的生活,也应该向前迈开一大步了。” “所以,楠初,你愿意嫁给我吗?”傅泽楷从衣服里拿出了戒指盒子,“莹”就立在黑色丝绸里,阳光下闪烁着点点亮光。 “这是我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名字就是你名字中的‘莹’,全世界独一无二。我想,今天用来向你求婚,是个很好的选择。” “刚才还很激动的,现在说这些话时,一点都不激动了。我感觉,心里很神圣,很幸福。其实我很多年前,就已经想过有一天我该怎么向你求婚,是买很多很多的烟花在远处燃放,还是租一架直升机,在我求婚的时候拉过一条彩带,上面写着‘JY ma y me’,但我想啊,那些不是我想要的,太浮夸了。我想给你一个简单的,但很难忘的求婚。所以,我选地方,选了很久,才决定要在这里向你求婚。” “我希望,这片花海的所有神灵能为我作证,我傅泽楷以后绝不会轻待了姜楠初。无论,我是不是有钱人,还只是个穷光蛋,我都不会抛弃她,离开她。我会用余生的时间去爱她,护她,给她很好的生活。” “如果你不喜欢做菜,以后我来下厨就好了,反正我的厨艺还挺好的。不管是粤菜、川菜、鲁菜、淮扬菜、东北菜还是其他菜式都好,只要你喜欢吃,我都会给你做,不会我就学吧。你只要负责吃就好了。” “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没去看过的地方,也还有很多没吃过的东西。所以,我想和你一去看,去玩,在那些地方留下我们美好的回忆。” “我们,以后会有孩子。是男是女我们都会好好地养。当然要是两个,一男一女就更好,你不用担心,计生罚款我来交。最好是男的当哥哥,从小就让他知道怎么保护妹妹,长大了才能知道怎么保护他的女孩。” “我们的未来,需要我们一起去奋斗,就像我们的父母一样,但我相信,我们的未来一定是很好的,会让其他人很羡慕的。” “怎么样,我说了一大堆。你作为求婚对象,好歹给点回应吧。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傅泽楷苦笑了笑。 楠初的眼睛里渐渐噙出两行泪水,顺着精致的脸庞而下。 “好了,别哭了,再哭,你的妆就花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做好准备要嫁给我了。如果你还没想好,那我们就再拖几年好了。”傅泽楷只好站了起来,抱住了女孩。 “笨蛋,愿意啊,我当然愿意了。”楠初在他怀里,小声哭着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最近在问恩平怎么求婚。她那个大嘴巴,很快就告诉我了。” “其实,我问她的是在哪里求婚比较好,而我的求婚词,只是我想出来的,没问其他人,不骗你,真的。”傅泽楷挠了挠头。 “管他呢,反正你要嫁给我了。”傅泽楷嗅了嗅她头发,还是很好闻的味道。 “那你告诉你爸妈了吗?”楠初问。 “还没,我今晚就告诉他们。” “要是他们反对我们结婚怎么办?” “拜托,是我娶老婆,又不是他们。以后最起码是我们过日子的,又不是他们要跟你一起过。他们那么在乎干嘛。你适合我,我适合你就行了。” “如果没人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那我们也不用拉下脸皮了,直接就我们俩就行了,就请天地作证。”傅泽楷说。 “傻瓜,那肯定不会发生,我是认为越多的人能来就越好,我是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的。尤其是你爸妈,婚礼不请父母来,怎么行?” “好,只要你开心呢,我什么都可以。不过,你要改口了,那也是你爸妈了。” 蹦! 原来是隔壁床铺的书掉了下来,把整个宿舍惊醒了一半,真是印证了梦中惊坐起这五个字。 原来是梦啊。 以后,如果真的这么跟她求婚的话,她应该不会拒绝的吧,就像梦里一样。 算了,继续睡吧。 “那个,我到了,在你们学校的教学楼这里,你现在有空吗?”傅泽楷原地转了很久,还是决定打出了她的电话。 “我知道了,你先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到。”楠初在电话的另一端说。 几分钟后,楠初背着书包出现了。或许是很长时间没见过她的关系,现在的她的气质感觉很像一个跟市里格格不入的人,似乎几年的高中生活反而让她更像一个边远农村地区来的女孩了。 “让你久等了,恩平也到了。我们去门口接她吧。”楠初说。 “啊,她也来?” “她没跟你说吗?” “我以为,就我们两个人。” “不是,恩平还有她的一个朋友都来。姜姜你们给我过生日。” 呵呵,不客气。黎恩平你来捣什么乱? 我只是想过二人世界。 “我来撑伞吧。”傅泽楷说,他接过了姜楠初手中的伞。 这样算不算男友力max。 “你们来了啊。”恩平跟他们打招呼。 “嗯,你朋友呢?”楠初说。 “一会就到。” “嘿。”正说着,恩平的一个男性朋友就开着摩托车到了。 “大猩猩,你跟我们去不去的?” “去哪?” “商场啊,我跟楠初约好今天去买衣服的。她没跟你说吗?” 两位姐姐,你们别互相扔皮球了好吗?我鬼知道你们今天的安排啊。 “不过你的车能搭四个人吗?”恩平问她那个男性朋友。 “可以啊,反正这位男生也不是很重。只要别被警察查到就行。” 我知道我瘦,但是你不用强调的。 商场里,因为到了女性服装区域,傅泽楷停下了,表示让两个女生进去买就好了,他在外面等着。 说实话,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奇怪了,怎么没有预想中的感觉。感觉就像是两个陌生人通过一个朋友在聊天。 打电话给林坤,问问怎么回事。 “喂,怎么了?”林坤问。 “老人家,问你个问题。”傅泽楷直接开门见山,“怎么我感觉今天约会很奇怪。” “怎么了?” “我去见了她,但是她又叫了我们之前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来陪她去商场买衣服。” “那你呢?有没有陪她去。” “我去了,但是我在外面等她们。” “你是白痴吗?就连我都知道,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女朋友。”林明的声音传了进来,看来林坤开了免提。 “那我怎么办?”傅泽楷问。 “那当然是进去找她啦!”林明说。 “你傻吗?里面是女性b a专区。我一个男生独自走进去,会不会被人当变态看?”傅泽楷说。 “什么是b a?”林明问。 “哦,我明白了。”很快,林明就自问自答了,看来林坤给他做了演示。 “不会,你要淡定,无比淡定,要记住你是去找女朋友的,人之常情。又不是进去偷东西的,不用怕。要是被抓到了,就把我林坤的名字说出来就行了。” “您老人家是商场的老板?”傅泽楷问,语气中带着揶揄。 “不是,但我林坤的大名全高州无人不晓。” “再见。”傅泽楷果断挂了。 “其实怎么做,是问你自己的,我们两个没谈过恋爱,一点经验都没有。你走进去找她也行,留在外面等她也行。关键是问你的内心。”林坤又打了过来。 是等她,还是去找她。 等她吧。 傅泽楷并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对他以后造成多大的影响,但他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在外面等她。 “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花了那么长时间。”本来等了快一个小时已经有些怒气的傅泽楷,看到楠初出来跟他道歉的时候怒气已经消散得全无。 “没事,买到合适的衣服了吗?”傅泽楷问。 “你一个男生这么关注我们女生的私密衣物干嘛?再看就戳瞎你的眼睛喔。”黎恩平说。 “你这么凶残,以后怎么找到男朋友?”傅泽楷反击。 “嗯,买到了。现在快6点了,你要回去吗?怕一会你赶不上你们学校的晚自修。”楠初问。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你们回学校的时候小心点。对了,这个礼物给你,给你的生日礼物。”傅泽楷说。 “姜姜,这个挺贵的吧。” “不贵,但很有意义。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嘛。”傅泽楷笑了笑,“行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小心点。” ------------ 第二十七章 我想抱着你睡 妈妈咪啊,真的快迟到了! 当傅泽楷胡乱吞了几口饭和菜,然后跑回宿舍洗澡再跑回教室的时候,已经快40分了。当然了,澡是白洗了,汗又出了一通。 “怎么样,约会还顺利吗?”林明问。 “还行,就是现在出了一通汗,澡白洗了。”傅泽楷说。 “你开心就好。”林明说。 “不过很奇怪,我感觉就像是两个陌生人通过一个朋友来产生联系。就是和她没什么话题可以聊。” “安啦,第一次约会都是这样的。”林坤安慰他。 “是吗,可我觉得今天实在是个傻子。”傅泽楷说。 “不知道,你觉得今天的相处怎么样,我觉得还好。我一直有在很努力地学习理数的一些内容,希望能帮到你。爱你的男朋友。”傅泽楷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在短信结尾加上这六个字。 2014年5月底,某个星期日下午。 傅泽楷还是去了四中。 但很背的是,天气热得很,等他找到她们班教室的时候,汗水早已走了一轮,衣服后背都湿了。 不过,更不走运的是,他们班在自习,或者这么说,四中高三毕业班的都在自习。现在他一个人像精神病一样闯进了高三教学楼,无所事事的闲逛只会引来询问。 神经病啊这帮领导,都快高考了还把学生逼得这么紧。忽然觉得自己学校的领导人性多了,虽然星期六晚上不放假了要自习,可是每周星期日下午还是不用上课或者自习的,跟高一高二的待遇一样。 高三26班,终于找到你了。 拜托你们能不能让数字大的班级在低一点的楼层,数字小的在高一点的楼层。 有老师在里面,那老师还看了他一眼,带着质疑,傅泽楷表示我是路过的,啥都不知道。虽然走过去的时候,他很努力地看了,可是还是找不到楠初坐的位置。 这鬼天气真是热得很,还是先去趟厕所擦把汗吧。 傅泽楷从书包里拿了张纸出来,想了想,还是在纸上写下了几句话。 “高考完那晚联系我吧,不知道最近你怎么样,我很想念你,傻瓜。” 受不了受不了了,热死了。 祈祷他们班有人出来吧,这样就好把纸条给他们替我带进去了。然后我就可以回去了。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傅泽楷刚一离开厕所,就看到一个男的离开了26班的教室,穿着校服,肯定是学生。 “同学,你是26班的吗?”趁着那男生离开了26班的走廊范围,又不走远,傅泽楷赶紧跑着追了上去。 “是啊。同学你有事吗?” “呃,能帮我把这张纸交给你们班的姜楠初吗?我是她同学,找她有事。你交给她就行了,她知道我是谁的。” “好的。” “姜姜,我先走了。”汗水又控制不住开始往下流了。 我希望有我在你身边,为你撑起一片天,可你却说了不。 2014年6月8号。 对于高三的人来说,随着下午5点的英语考试收卷铃响,他们苦逼了十几年的学习生活总算告一段落了。虽然他们不知道,以后他们会更加苦逼,当他们到了大学到了社会后他们会更怀念以前的单调生活。 但显然现在傅泽楷他们没空怀念或者吐槽高中的苦逼生活,因为现在他们几个男生被大暴雨挡在了隧道前的小店里,回学校不是,往市区里出发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留在店里避雨。 本来他们是想凭着运气找到一辆三轮摩托车坐出去的,但是,车没找到,鞋就先因为进水湿了,全挂了。 最后,当他们几个人走进班里预定的唱K房的时候,都是穿着临时买来的拖鞋,一只手里提着装着湿鞋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提着伞,整齐划一的动作差点呛死几个女生。 “淡定,这不好笑。我们被淋惨了,好吗?” “你现在在哪呢?”傅泽楷通过qq问楠初,果然考完试全体高三生都不再潜水了。 “在星天地这边,班里组织唱K。”楠初很快回他。 “这么巧,我们班也是。你在哪个K房?”傅泽楷问她。 “802。”楠初说。 “我在402这边,好像也不是很远。要不我过来找你?”傅泽楷说。 “还是不用了,你在你们班玩就行了,我们这边有些乱。”楠初表示了拒绝。 “唔,那好吧。那你玩得开心点。”傅泽楷说。其实他现在的样子也很奇怪,穿着拖鞋,裤子湿了,简直像乡下来的土豹子一样。 “嗯。” “怎么了?她也在这里?”林明问。 “嗯,他们班也在这里唱K。” “那你不去找她?” “不用了。她说不想我去。” “你傻啊,人家不让你去找你就真的不去找?换做是我,知道她在哪里,早就去找了。” “还是不用了,可能她心情不好吧。我不想烦她。” “那你唱不唱K?我都没听你唱过歌。”林明把话筒递了过来。 “不用了,你们唱吧。我想玩手机。”傅泽楷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低到林明都快听不见了。 6月26号,高考放榜。 596分,不算高,但在傅泽楷的意料之中,毕竟考数学的时候感冒了,鼻塞到没法想出答题思路,直接导致在自己最有把握的科目上栽了跟头。 “你多少分?”qq上,傅泽楷问楠初。 “很低,才三四百分。”楠初回。 “我也很低,不知道能不能去成想要去的大学。” “你应该可以的,加油。” “对了,一年前跟你说过的事情,做我女朋友,现在,你算是正式同意了吗?” “我们,能不能别聊这个话题吗?我真不想回答你。” “怎么了?”傅泽楷心头泛起种不祥的预感。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我对你真的没感觉,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可都十年了,我对你有这么深的感觉了。我就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不起,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怎么可能呢?那一年前你干嘛答应我?”傅泽楷有些激动了,但他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我当时不想伤你的心,大家要上高三,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你低沉那么久。其实,我以为你知道的,我对你的反应一直是很平淡的。我心里也没有什么悸动。否则,高三时你家的年例我肯定会去的。” “我是个傻逼吧,自古傻逼的情场都不怎么样。” “那算了,再见吧。你自己安好就行了。希望再见面时我们还是朋友。”傅泽楷说完这句话后,强制关机了。 她没有说什么,后来也没有。 很多年以前,我以为我种下的是玫瑰花,花开以后,即使多刺,也是值得呵护的。可我种下的却是罂栗花,花开以后,便是难以控制的上瘾。 楠初选择了复读。 “是吗,祝她好运吧。”当得知这条消息时,傅泽楷没有说什么,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傅泽楷最后去了广外,公共事业管理专业。 大一,2014年12月21号,农历十月卅,晚上。 他印象里,是这一天。 “算了,还是说句生日快乐吧。不说好像显得自己小气了。” “可是,万一她觉得我还没放下我对她的感情怎么办?” “老沙,帮忙。我想借你手机用一下。”傅泽楷去了隔壁宿舍,找支援。 被称为老沙的沙俊杰将手机递给他,眼睛却没离开电脑屏幕上的二次元小姐姐。 “姜了,我就发条短信,很快还给你。” “生日快乐,祝你永远都这么快乐。”想了很久,傅泽楷只在短信编辑框里打出了这么一句话。他觉得,够了。 手机号码呢,他敢说他忘了?有些东西,只要记住了,是很难忘记的,因为记它们的时候,已经用心了。哪怕再过十几年,他还是会记得很清楚的。 好啦好啦,我发誓这是我发给她的最后一条信息,以后我不会再跟她联系了。虽然傅泽楷,并不知道,他做这些承诺跟放屁一样,说完就会忘的。 2015年,6月1号,凌晨1点。 虽然断网了,可是宿舍这仨睡神还是很精神,很有默契地都躺在床上玩手机,可能只是因为白天他们睡得太多了。 “其实我觉得还不用关灯的,反正大家还没有睡。”舍友叶汉东说。 “对,不如开灯算了。谁要睡再关灯。阿星?”舍友温玉成说。 “嗯,谁近谁去开。所以,汉东你去。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最近。”傅泽楷说。 其实他的心思不在这里,在那个女孩身上。 他跟自己承诺过,不再想她的,可脑子里还是有时会浮出她的样子来,挥也挥不掉。 也不知道,她的qq改密码了没有? 要不登陆一下试试? 傅泽楷,你真的好神经病啊,万一被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想你?你想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么? 就一下,看看她最近跟谁聊过天,要是跟男朋友聊天,我保证屁都不放一个,马上下线,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乱说什么乱做什么的,相信我。 有些念头,都是从一点点开始的,然后扩大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傅泽楷屏着气,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点击登录。 圆圈转了一圈后,转入到聊天界面。 登录成功。 她没改密码。 最新一条信息,还是在过年时发的,高三班群里。 那她有没有把他给删了?他挺想知道的。如果删了,就行了,就说明她也不想跟他有交集了。 那样挺好的,以后就算见到了,也不会太尴尬。 “萍水相逢”“同学”分组里都没有他的名字。 她应该是把他给删了。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大家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没必要再在对方的世界里出现了。 但他很奇怪,重要的人里有十几个人,谁会是她重要的人,或者说,谁是她在意的人? 他下拉了名单。 “傅泽楷”这个联系人就在她的“重要的人”分组里。 是他的头像,他的昵称,他的□□号,不是有另外一个跟他同名同姓的人在她的“重要的人”分组里。 我居然是她重要的人?! 那她一开始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说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呢? 到底是为什么? 我他妈管它呢,我是她重要的人啊,而不只是一个在她生命中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去的人啊。 Oh yeah! “怎么了?”玉成问。 “没啥,我去开灯。”傅泽楷说,语气中有种按捺不住的激动。 “你确定?汉东已经睡了。” “嗯?”汉东迷迷糊糊地说,“出什么事了?” “但他被你吵醒了。”玉成说。 6月6号,晚上。 “老沙,借你手机用一下,就发条短信。”傅泽楷又去问了老沙借了手机回来。 “祝你高考顺利哈。” 等她高考完再说吧。 6月14号,凌晨1点多。 虽然高考结束有好几天了,可她还是没有联系他,跟他聊聊一年前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忙吧,他想。 要不,自己登陆上去看看,看看她最近跟谁聊天了?这个时候,她应该睡了吧。 傅泽楷退回登录界面,重新输入账号密码,很快就登录上去了。 为什么,跟冼柏强的最新聊天记录是在一个小时前? 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点开来看,系统就弹出消息“下线通知:你的账号于01:12在另一台手机登录。若非本人操作,则密码可能已泄露,建议前往http://110.qq.com修改密码或紧急冻结账号。” 卧槽,她还没下线的?! 现实容不得傅泽楷想太多,他赶紧点击了退出然后换上了自己的账号。 傅泽楷感觉像是自己做了坏事被大家发现了一样。 事实上,他的确是做了坏事了,虽然他有信心楠初并不知道。 6月15号,凌晨3点多。 这回他有信心,楠初应该睡了。 再精神的狗都该睡了,何况人。当然他是故意熬到这个时候的,幸得白天没什么课。 他用她的账号和密码登录上了qq,其实他已经不抱密码是对的希望,换做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密码泄露的话肯定会修改的。 可她不是其他人,她是她,她只是个神经大条、嘻嘻哈哈的女孩,就算知道自己的密码泄露也懒得改。 跟冼柏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了昨天凌晨的1点半,换句话来说,她重新登录qq后没跟冼柏强聊多久就睡了。 他点开了来看。 “在吗?我是冼柏强。” “嗯。” “我喜欢你好久了,做我女朋友吧?我保证会给你想要的。” “额,我想想吧。” “不要再想啦,你不会后悔你这个选择的。” “宝贝,睡了没?” “还没呢。今天工作刚结束,忙死我了。” 是我看错了 大佬你这不要脸得有点过分了吧。 我都没叫过她宝贝。 不过,看来她答应了吧,都不抗拒这个称呼的。 14号1点10分。 “我想抱着你睡了。” 大佬,你他妈能再不要脸一点吗?才成几天啊,就要抱着女生睡。你该是有多缺爱啊。 “早点睡吧。”楠初回他,语气中看不出是拒绝还是同意。 ------------ 第二十八章 要放弃吗 1点13分。 “我密码好像泄露了,刚才有人上我的□□号。”楠初回他。 “那没什么事吧?/疑问”冼柏强问她。 “没事,他应该没来得及改密码,我就重新登录上了。” “那你要不要改密码,你密码好像很简单那人那么快就破解了。” “他现在又不登了,应该是放弃了吧。” “哦哦,这样,那你早点睡吧。” “晚安了。” 是啊,他是要放弃了。 那个爱你的人真的累了。他本重新燃起了希望,又被你给熄灭了。但这次,你处理的方式得很好。因为你真的有男友了,他就不会再想来打扰你的生活了。 很多年之前,命运在安排你和他的人生的时候,本来就没打算让你们有共同的未来。可他不甘这样,他挣脱了命运的丝线,想要向你靠拢,握住你的手。可他始终握不到,在你和他看不到的背后,命运发出无情的冷笑,因为你没有离开命运的丝线的控制。 所有人都像木偶一样,□□控,被决定自己的未来,说不定连命运也是被某条丝线控制的可怜的家伙。唯独他不愿意这样,他想选择自己的爱人。可终究,命运还是用另一种方式阻止了他的反叛。 就这样吧,既然你有男友了,我没必要再留在你身边继续死皮赖脸了,我何必作贱我自己这么久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你qq联系人中的“重要的人”分组里?也许你这样做是无心的,也许是恩平分的,也许这本来就是一个原始分组,你懒得再去调整罢了。 但不管怎么样,我只想找个我爱的也爱我的女孩而已。真要被命运束缚的话,随便吧,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当什么不知道就是了。 “删除好友?”系统询问。 傅泽楷确认了删除好友的要求,他把她的qq删除了、然后拉黑了,又把她的手机号码拉入了黑名单中。 随后,他把qq和微信签名改成“你的爱很沉重,可还得看她想不想要。” 还是让一切都回归到十一年前的时候吧。他不认识她,自然而然地也不会喜欢上她。 就算我真的是小说里的主人公那么牛逼又能怎么样,弑龙灭神,拯救世界,毁天灭地,浴血归来,很牛逼啊,大家都会崇拜我啊,可这有用吗?我能给你的爱或许是很沉重的,可这绝对不是你想要的。 “我曾深深爱过的白雪般的你,在哪座城市,谁的妻,淡淡想起,无关过去。” 是啊,终有一日,你会成为别人的妻,而我只能,在世界的某个地方,为你送上祝福,虽然你也不会知道,那天我的心情会是怎么样的。 说实话,连我都不知道,如果当得知了你要结婚时,自己的心情。 很不甘吧,首先会是这样想的。明明大家认识了十几年,我又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都没法走到一起,真的是天意吧。那家伙就认识了你几年,却有资格陪你到老。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真的像楚子航说的那样,要有勇气去抢亲?拿枪打爆你们婚车的车轮胎,然后把你给抢走? 就算那样,你真的会跟我走吗?还是像师兄后来悟出的一样,就算轮胎被打爆了,你也会坐上新郎的哈雷摩托去完成婚礼吧。 到时候的自己,只会像路明非那样,傻逼到没法下场吧。 也会,不甘心的心情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吧,可真到最后,心能慢慢放下来的时候,就会变成祝福吧。 如果你能过得好,对方是谁又有什么所谓呢? 如果我也能过得好,我的妻子不是你也无所谓啊。 所以啊,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了。为了你,也为了我。 “我不知道,你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是如果你这样做真的能忘了她的话,我想我支持你的做法,想忘掉一个人真的是很难的。”林明说。 “是吧,当时真的很想站出来骂他不要脸,可我真的骂不出来了,我不知道那样做能换来什么,是他的鄙视还是他的可怜?” “既然你喜欢的女孩已经找到幸福了,那你应该祝福她才是啊,你不会小人之心到这种地步了吧。” “但,有时候我是很希望她过得很不好的,这样说不准她就会想起当初我对她的好来。” “。。。。。。” “可是那样做了,也没什么意义啊。老实说,我能不能给她她想要的生活,我现在都在怀疑我自己。如果,那家伙真的能做到的话,那我相信他好了。” “我可能还是十几年前的小孩吧,身体长大了,心却停在了三年级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在那时,我觉得她就像我床上的小熊玩偶,谁也不能把她给抢走。如果有人想这样做,那我就跟他拼命。可是,她好像不是我的那个玩偶,她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心灵,知道哪种男生适合她,哪种不适合。” “唉,真希望老天爷能让你失去对她的记忆,这样你不用整天为了她丢魂落魄的。” “若真是那样就好了,她便不再是我爱了十一年的女生,而只是一个从我的世界里偶然路过又要匆匆离开的陌生人了。” “小时候的我们,哪懂什么叫爱啊。那时候只知道,喜欢她就是不让她哭鼻子,有糖果,有零食吃就分她一半。要是惹她生气要画三八线了,就赶紧买她喜欢吃的零食跟她赔罪,求她消气。要是老师骂她了,下课就替她骂回老师。要是别人敢捉弄她气哭她了,自己就去捉弄别人替她报仇,告诉她不用生气了我已经整蛊了那家伙替你出气了。……” “可是,小孩子的喜欢是很单纯的喜欢,没有什么会被玷污的。现在作为成年人,我对她的喜欢,可能已经有杂质夹杂在这里边了。说不定,我现在喜欢她,对她念念不忘只是因为她身材很好,仅此而已。而她的很多发光点我都没有看到。” “也许,也许吧,连我都不敢肯定,说不定哪一天就可以彻底放下了。只是,我还不知道,那一天是什么时候,也许是五年后,也许是十年后,也许是五十年后。” 我真的很想催眠我自己已经忘掉了你,这样就不用再想起那些往事了。 16号,近代史。 傅泽楷正在看网络小说,黎恩平的qq消息冷不丁地弹了出来。 “大猩猩,在不在?” “我该答,我不在,还是说,他去厕所了?”傅泽楷的冷笑话一向不怎么好笑。 “姜有找过你吗?” “哪个姜?江武?最近没怎么跟他聊过天。” “。。。。。。别闹了,你知道我在说谁,女生,姜某人。” “谁啊,你要介绍女生给我认识,好啊好啊。漂不漂亮的?反正我最近在考虑脱单的事。” “大猩猩,你认真点!” “没有啊,我找她,或者是她找我为了什么?难道是嘿,你考完高考了顺利吗?还是,我要来大学城了你能带我吗?” “也是,她跟我说了,她都跟你说清楚了,认为你已经放下了。” “别开玩笑了,她都有男朋友了。还来找我干嘛,不怕她男朋友误会?” “男朋友?谁啊,我怎么没听她说过?” “冼柏强,你有印象没有?初一时跟我们同班的,个子有点矮的男生。” “有啊。他们在一起了?” “是啊。” “我怎么不知道?” “就前几天的事情。她应该是没来得及跟你说吧。” “哦,那就祝福她吧。她跟你说了?” “没有,其实我知道的方式有点猥琐,好吧,不是有点猥琐,是很猥琐,甚至是下流无耻。好吧,你知道的,你之前跟我说过的她qq的密码,我到现在还记住,就前几天晚上我偷偷登录了她的qq,看到了他们之间的聊天。她没说什么,后来冼说要抱着她睡,她也没反对,看来应该是同意了。但是呢,她发现有人上了她的号,不过应该没发现是我吧。” “嗯,这样,我们就祝福她好了。大猩猩你没事吧?” “我只求你别告诉她就行了,我不想到这个地步了还被她给看不起一辈子。好吧好吧,我是很死皮赖脸的,可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这么贱。” “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她的。” “姜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找到女朋友了,那就意味着我是已经把她给放下了。” “嗯嗯,加油,大猩猩,我看好你。” 我以为噩梦结束了,没想到噩梦的尽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最搞笑的是,这些噩梦还是我为我自己布下的。 2016年,8月26号。 傅泽楷在刷空间新状态,看着空间里很多人在了一起,又分开了。热恋的情侣赞美爱情的美好,告诉大家,对方为自己做了多少,晒图来证明煮的饭煲的汤炒的菜,亦或是送了惊喜礼物,还是又去情侣旅游了。分手的情侣各自伤心又相互安慰,表示愿意继续当对方的朋友。 简直是神经病啊,这帮人,整天想着恋爱,想点跟学习有关的事情不好么?找个人来安慰他现在练科目二练得想死都好啊,都快一个月了。 他忘了仅仅是去年,他这种病发作起来的程度差点要被送去人道毁灭了。 空间有新状态提示,傅泽楷点击更新,原来是冼柏强发的图片,是他手绘的他家猫的画,画画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傅泽楷没有想太多,就点了个赞,然后去看别的文章了。 不到一分钟,冼柏强的qq消息就弹了出来。 “在吗?” “在啊,刚看完空间。” “刚看到你在我的说说下面点赞,我没想到你会点赞,咱们能聊聊吗?” “可以啊,聊你的画功,还是聊你的猫?画画我是不擅长,猫我只喜欢云养,不花钱不费劲。” “你喜欢姜楠初,对吧?”冼柏强显然没空理他的冷笑话。 “是,抑或不是,都没什么意义,不是吗?我听说你们都在一起了,为什么要提起这些陈年往事,你不怕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吗?虽然,我一开始真的很不甘吧,说实在的。但既然她选择了你,而不是我,而且这么久了,那我不会再抱怨什么了。她幸福就行了。”沉默了几秒钟以后,脑袋里想了很多他找他的理由之后,直到看到他的话,傅泽楷才开始编辑消息。 “我们没有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可你的消息错了。去年我真的追求过她,但她没有答应我。” “所以呢,这关我什么事?”傅泽楷问。 “我听她提起过你,她说你喜欢她好久了。” “所以你来告诉我这些东西,就是想说我还有机会,让我不要放弃,再让我争取一次吗?” “别开玩笑了,我们认识都十二年多了,远比你们认识的时间要长。真要有可能的话,她早该喜欢上我了,不会一早就说我们之间不可能,让我别白费劲。”傅泽楷补充。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没在一起,因为我们大家不是很清楚,我也不可能像个神经病跑去问她喂你跟冼柏强是不是拍拖了,如果没在一起不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都喜欢你那么久了。” “别扯淡了,这不是小说,是现实,她不会因为我做了更多的为她付出的事情就会喜欢我的。” “要是去年这个时候,你这么说的话,我还会去找她,去抱她吻她,就算她打我几巴掌,骂我流氓,跟我不再有联系。我都认了,因为我不想后悔当初自己本心做出的选择。” “可是,久说句中二病的话吧,现在的我不是去年的我了,现在的我,心已经冷了,快死了。很难说,我会再去相信这种什么用执着的等待能够换来美好结局的单纯能够骗骗小孩子的大话了。”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不要放弃,不要像我一样,只能选择逃离她。”傅泽楷说。 “好了,我要去练车了,以后有空再聊吧。”傅泽楷结束了聊天,关闭了手机。冼柏强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在看傅泽楷打出那些话来,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第二十九章 我爱你快十三年了 2016年,11月21日,晚上11点。 莫名地,傅泽楷又想起了冼柏强8月份跟他说过的话来。 那时,他觉得他自己说得是很在理的,起码他自己认为把他自己给说服了。他也不知道冼柏强后来有没有再去追她,但他觉得自己不会再想那些事情了。 如果真的过去了,这个时候把她加回来,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了吧,反正就是普通朋友了呗,有空聊聊,有事就各自忙。 那就加吧,微信和qq。 我到底在干什么? 对方是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女孩,是我曾经想过要相守余生的女孩。 我真的有勇气重新单独面对她了么? 我不知道她看到我的申请会怎么想?一年前,是我把她给删掉的,如果她当时有找过我,却发现被我给删掉了,她会想什么?现在,我又申请加她好友了,她会怎么想? 请问这些社交工具有撤回申请的功能么? 罢了,不管了。反正想她应该没什么事找我的,加了就加了呗。我又不是不习惯冷场。 22号,凌晨0点22分。 手机弹出两条未读信息。 qq:姜楠初“我们已经是好友了,现在一起来聊天吧。” 微信:姜楠初“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我说你这个人,你忘了我是谁吗? 你直接拒绝就好了啊。我发完申请了都我觉得很尴尬,就算你通过了我们又有什么好聊的。难道聊为什么之前我会对你情根那么深,像个傻子一样,十几年了忘都忘不掉? 那现在我怎么办?难道跟她说声hello晚上好?还是说什么的? 罢了,拖吧,拖久了就当什么都看不见。反正她应该也不想跟我聊天,就当是很泛泛之交那样的人,通过了申请就各自忙各自的。 不管了,睡觉。 22号,下午4点30分。 “你先冲上去送死。这个boss我习惯单撸,不习惯带小号。”傅泽楷通过队伍频道对同队里的小号队友说。 对方打了个OK的手势后,立马就迎着boss跑了过去,五秒不到就被boss的技能干倒了,不过反正傅泽楷没指望他打输出,死了别复活就是最好的帮忙了。 傅泽楷控着人物角色抡着双刀大剑冲了上去,几个技能砍了下来,boss已经下了40%的血,但傅泽楷自己的角色也掉了一半多的血,但高阶模式下这是在傅泽楷的预料之中的。 准备三幅画,一波流带走boss。保命技能,大招都准备好了。 这时,熄屏状态的手机屏幕偏偏亮了。傅泽楷瞅了一眼,微信,姜楠初:[动画表情]。 怎么是她? Boss显然不会理解屏幕外这位玩家看到消息的想法,觉得这位仁兄走神了不走位更好揍,直接一道火墙挥了过来。本来就只剩一半不到的血瞬间就剩不到10%了。 Oh o! 幸好傅泽楷不算对手机入神,这边听到boss的声音,就开始回过神来,努力用轻功在避开那个火墙技能了,可惜还是避不开,只能硬吃掉。 不吃药了,硬拼吧! E-F5-F3,三幅画爆发,末了送一个闪杀,终于赶在无敌状态用完之前干掉了boss,再次送它去小黑屋面壁思过了。 呼,差点翻车。傅泽楷长呼了一口气。 “先等一会。我有点私事。”傅泽楷跟小号说。 傅泽楷打开了微信,看着姜楠初发过来的消息,一个动画表情,一只熊在上下蹦跶。显然,她在跟他打招呼。 “没事了,继续打吧。”傅泽楷果断关闭手机,跟小号说。 能不能找位老哥来告诉他怎么回这个表情。不过他先不管了,带小号做完任务再说。 十分钟后,傅泽楷关闭了游戏,再次打开了手机。 “你好。很久不见了。”傅泽楷想了很久,还是打出了这几个字。还是来道闪雷把自己给劈了算了,都不知道说啥好。 “嗯,你好。”楠初秒回了信息。 “是啊,很久不见。你现在在哪里读?”傅泽楷问。 “佛山科学技术学院,我在医学院这里读。” “是吗?听说这所学校还不错,祝贺你了。”其实傅泽楷很早就知道了,之前曾经偷偷看过她的空间,知道她被这所学校给录取了,只是不知道她去了什么专业。 “嗯,姜姜。” “你到广州来玩过吗?” “有啊,反正离广州也不远,坐地铁坐公交都能到。” “对哦,可我很少去过佛山/破涕为笑。如果下次我去佛山的话,你有空,就请当我导游吧。” “好啊。” 不知道她怎么想,反正傅泽楷自己觉得很尴尬,好像是在强行找话题,这天聊了不到五分钟就冷掉了。 转眼便快大三第二学期了,就算傅泽楷不愿意,他也得承认大三狗快变成毕业狗了。 傅泽楷在微信搜索框里输入“姜楠初”,其实这是他一贯无聊时的举动,所以他有时在想毕业后去泽楷集团应聘,人家集团老总会不会看在名字这么有缘的份上让他进去。 搜索结果出来后,傅泽楷只想说:我去,这太扯淡了吧。 原来排在第一位的,刚好是一个与佛科院有关的公众号发的推送,与之相关的是,“姜楠初:想要竹笛”。 同一个学校里,应该不会有人跟她同名同姓的吧。 日期是去年的10月26日,比他加回她的日期还要早很多。 可能她已经有了竹笛吧,不管是别人送的还是自己买的都好,这个时候送会不会有些怪,而且还是他送的,显得更加怪了?而且,他为什么要送? 送还是不送,从正常人的角度来说,送就有些怪了,不送就很正常。 问题是,他是不是正常人? 算了,还是不送吧。 手机退出微信界面,屏幕壁纸上是她最近的生活照。中分发型,似乎是在花丛里拍的,戴着眼镜,似有微微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很大方知性。 闲来无事,傅泽楷打开qq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顺便想改改签名。 最近挺喜欢“以信仰之名,守护吾辈的荣耀”这句话的。 删掉以前的两条签名吧,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最初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就是你最不了解ta的时候。” “当此岸花开之日,汝,嫁给吾可好?” 但,直到这时,傅泽楷才发现。 她赞了他的这两条旧签名,而且就她一个人赞了。说说历史下面,只有她点赞的头像显得多么刺眼。 为什么要赞呢,现在我想起来,这些签名都没什么意义的,纯粹就是文艺风起了,随便写写的。 你想告诉我什么,是想跟我说你不是对我没有感觉么?还是说,这么多年了你也在默默关注我?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一早不说? 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要赞呢,大家各自安好,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来打扰对方的生活呢? 虽然很多年前,我不介意打扰你的生活,可现在我已经有些害怕介入你的生活了,我不知道那样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好吧,这样问你还是很奇怪的,就为了两条签名就去问别人为什么点赞,是很奇怪的。 不如送她竹笛吧,也算是有个开场白挺不错的,不至于太尴尬,唯一的问题是,她不要拒收就行了。莫名其妙的收到一条快递短信,是很让人疑惑的。 这唯一的问题果然发生了,她真的拒收了快递,然后快递就直接返回北京发货点了。 “你今天是不是收到一条快递短信了?/破涕为笑/破涕为笑”傅泽楷只好硬着头皮问了。 “是啊。” “那是我送你的礼物。/破涕为笑”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什么诈骗的,所以就没去领。不过,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送我礼物啊?” “当然是补你高考考到佛科院的礼物了,虽然我有预感你会当成诈骗了。/破涕为笑” “/破涕为笑,那我还能收到这件快递的吗?” “应该不能了吧。我了解到的是会直接退回给店家的。”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你送的。” “没关系,我事情一多就忘了告诉你了,事在我吧。/破涕为笑” “不过,我可以再送你一个礼物。”傅泽楷补充道。 “?” “如果在3月7号到,就是女生节礼物,如果在3月8号到,那就是妇女节礼物了。” “不不不,不管是什么时候到,都是女生节礼物/可爱。” “只要你开心,能收到礼物就好了啊。其实我学会了做蛋糕,准备给我们班女生做女生节礼物的。” “真的吗,我想尝尝你的手艺诶。” “没问题啊,什么时候你有空来大学城我做给你吃呗。” 或者,我带过去佛山给你也没问题啊。只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他也没有问为什么她会在他的qq上留下足迹。 “强大的朋友圈,帮忙投下6号,烟雨蔓萝,我的绿萝,姜姜各位!” 是她参加绿萝比赛的朋友圈,6号是她的参赛作品。 平心而论,真看不出来那些绿萝有什么区别,但他还是选择投给了她。 将来肯定会后悔的,管他呢,真后悔的时候才删吧。 可她发现了会怎么想,其他人又不替她转发,尤其是恩平和周裕她们两个,如果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转了,感觉真的很奇怪的样子。 只好屏蔽她吧。 “我知道,将来有一天我肯定会为了这条朋友圈而想后悔自己手贱。” 傅泽楷选择了转发,并且为了她创建了一个新的标签“楠初”,就这样把她给屏蔽了。 “不用关注,点点手指就可以帮忙啦。麻烦各位大神投下七号,this is us we a e poiso ous/可怜万分感姜” 原来是她又要大家帮忙投票了,评论还附加了一句话“求帮转/可怜/可怜”。 自己真的是手贱到无药可救了。 依旧没有人帮她转,依旧选择了转发,依旧屏蔽了她一个人。 为什么这样做?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可能是出于朋友之情吧。 “你都自认为不再喜欢她了,为什么现在你又要这么做,送她这些礼物,又帮她做这些事?”林明在微信上问他。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一时心血来潮吧。”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还会继续做的,直到那个女生有了男朋友为止。” “说实话,如果以后我还这样的话,你直接剁了我的手算了。” “这样没用,你得治心,这是你的心病。” “那我怎么治,跑去告诉她大姐你快点找个男朋友不然我还会想追你的啊?这样?可能有那么一天,我找到了一个爱我的我也爱她的女孩,那我就放下了呗,到那时我就可以没有牵挂地离开了。” “那是你的心病,怎么治你自己最清楚,是重新追她还是我拿根棍子打到你失忆,还是其他办法,你自己选。” “认真的说,你是不是真的放下她了,也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因为你对她的情像海水一样太深了,深到连我这个认识你这么多年的死党都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你是不是还喜欢她。”末了,林明补充道。 是啊,我朋友说得对,这已经是我的心魔,我爱你快十三年了。 ------------ 第三十章 新郎新娘出场 卧槽,什么鬼? 傅泽楷在联系人列表滑下来的时候,看到了她早已换了头像,头像上,左边的她似乎在拥抱着谁。 肯定是一个男生! 没事为什么要用这种姿势抱人,而且那个人看起来真的非常像男的,虽然他头发长了点,但我都能看到他的胸肌了。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林明问他。 “如果她真有男朋友了,你不应该开心的吗?你不是跟我说过,只要她找到了幸福,你就可以安心退出了吗?别跟我说,那些话都是你随口说说的。”林明说。 “是啊,我是这么说过。” “那就行了啊。还有,我看这个人不像男的啊,更像女的多一点。她不会喜欢长头发的男生吧?” “我怎么老觉得ta更像男的?” “别纠结这个问题了,你越纠结他的性别,就越说明你没有忘记对她的感情。” 傅泽楷站立在有些潮湿的草地上,清晨的露水还悬挂在很多草叶上,似乎一走步裤子就会湿很多的样子。大家都拿着酒杯,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表情在聊天,不少人还穿着礼服,除了他,穿着便装。看起来这里像是举行着一场聚会。 傅泽楷忘了是受谁邀请的,也忘了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了,而且这里有些熟悉。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那些人好像看不到他。仿佛,他就是透明的人。 像是有一场婚礼?傅泽楷看到了不远处,有个神父从一块大纸板后面走了出来。 谁的婚礼?为什么他会参加?他印象里,就那么几个人脱了单的。 老人家的?恩平的?还是其他人的? “好了,请各位尽快入座,我们的婚礼仪式很快就开始了。”主持人喊了还在闲聊的人们。那些人虽然还在聊天扯东扯西的,可都纷纷开始地走了过来,坐在了预先放好的椅子,手上的酒杯不知何时不见了,代而之的是一束又一束的玫瑰花,鲜红娇艳得像是要流出血一般。不过,很显然,没有他的位子。傅泽楷尴尬地把手放进了口袋,站在了一旁。 “请新郎新娘出场。” 傅泽楷扭过头来,看到了似熟悉的似陌生的她,挽着新郎的手款款大方地走了过来。 他认识她已经有十几年了,可他,从未见过今天如此美丽动人的她。 女孩穿着洁白如雪的婚纱,挽着长发新郎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不急不慢,脸上带着幸福快乐的笑容。婚纱把女孩完美的身材曲线给衬托了出来,但也没有抢戏,而是把女孩映衬得更加让人心醉了。 可是傅泽楷没有心醉,心里出奇的平静,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幕了,看着她挽着她心爱的人踏入了婚姻的殿堂,自己选择站在某个角落默默地祝福她。 可是其他人却异常的兴奋,不停地喊着他们俩的名字,送上自己的祝福。他听到了恩平、周裕、伟杰、建安还有其他人的喊声。 我还担心你们因为我不会来呢,傅泽楷轻轻笑了下。 他们走到了神父面前,新郎主动松开了手,他们面对面站着,相互微笑。新郎伸出手来撩了几下新娘的头发,而新娘满脸幸福地任由他这样做。 “好了,神父要开始了。”她笑着让新郎站好,听神父的宣词。 “今天我们在这里,很荣幸地参加见证了这对新人的婚礼。新郎冼柏强先生,新娘姜楠初小姐,祝贺你们,在神的祝佑下走过了数年的岁月,最终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即将在神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原来那是冼柏强啊,很多年不见,长得高很多了,又壮了不少,差不多赶上他了,还留起长发了。 “冼柏强先生,你愿意娶姜楠初小姐吗?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对方是否富有,还是贫穷,不管对方是否健康,还是患病,你都会陪在她身边,支持她、鼓励她、帮助她?” “我愿意。” “姜楠初小姐,你愿意嫁给冼柏强先生吗?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对方是否富有,还是贫穷,不管对方是否健康,还是患病,你都会陪在他身边,支持他、鼓励他、帮助他?” “我愿意。” “感姜神的庇佑和见证,祝贺你们,现在你们正式结为夫妻了。请你们双方交换戒指。” 看着双方交换戴上了戒指,接着拥抱在了一起,本来还在等待的人们,激动地把手中的玫瑰花往天空扔去,纷纷跑上去跟新郎新娘抱在一起,高声唱歌庆祝这一切。 傅泽楷抬头看了看那些被扔到天上的玫瑰花束,漫天的红色,很壮观。那些花瓣开始散开,一片一片地从空中掉落下来,落在地上,任由他人踩踏。 他伸出手去,想要接住那么一两瓣,留作纪念。可是花瓣落到手里,就消失了,像雪花融化了一样,悄无真实痕迹,只残留一丝冰凉的感觉。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客人团开始起哄,要求新郎新娘相互亲吻对方作为庆贺方式。虽然一开始他们不断摇头反对,但最后还是拗不过众人的要求,吻了起来。众人不断欢呼,也在高兴自己的想法得逞。 “你们俩还结婚还真早啊,你们才大二诶,离毕业还早着呢。”虽然那么远,恩平的话还是传到了傅泽楷的耳中,那么清晰。 “遇到合适的就不要拖延呗,何况这也是我们的意思啊。”她笑着说。 “早点把婚事办了,才能把心彻底定下来,好好学习,找到好工作,以后好给她想要的。”冼柏强说。 傅泽楷嘴角微微扬了扬,双手插进了口袋里,转身离去了。 这样听着其实挺好的,她有了她想要的幸福,有了她想要的男生陪在她身边。这样对于她来说就足够了。以后的生活是未知数,最重要的是把握现在,她爱的人也爱自己,能陪在自己身边面对一切。 傅泽楷心中很平静,没有任何波动,没有快乐,或者悲伤,他就像一个路过的人,发现了一处有热闹瞧的地方,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看完就走了。自始至终没也打算真正出现告诉大家他在这里,或者他要走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没有跳的更快或者更慢一点,与其说正常速度跳动,不如说,已经死了。 心之死矣,何莫大之焉。 猛一触地,傅泽楷睁开了眼睛,像是有人强行把他从那个梦里拉了出来回到现实。 他摸了摸心脏,那里像是被人用针扎了,又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跳得很急,又疼得很。 黑麻麻的宿舍里,唯有他的手机发出了些许亮光,显得有一些可怕。 凌晨3:42分,离上床闭眼睡觉才过去了四个小时。 怎么梦到她了,不是不在乎吗,梦里也没怎么样啊,怎么一醒来心口就那么疼,难受。 应该是很久没梦到她了吧,一时半会不适应。 “凌晨那会梦到她了。” “纳尼?”林明表示很惊讶。 “而且感觉很奇怪,明明在梦里看到她的结婚典礼我很冷静,可是现实中醒来了,我就很难受,憋屈。好像有谁抢走了我的东西。” “可她不是东西,她也不属于你。” “我知道,可能是因为突然看到那个头像,一时间中潜意识接受不了的关系吧。” 不知道为什么,傅泽楷已经来到了这里。 好像很多天以前,他就知道要来了。可为什么要来,他忘记原因了。 下雨了。微微细雨就那么轻柔地滴在了地上,融进了泥土里,或者留在了斑斑草叶上。傅泽楷抬头看了看天空,若有若无的乌云飘荡着,太阳早已找不到了痕迹,看来这雨短时间内是不会停的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男人们纷纷找伞,想要为自己或者女人们挡住这雨水,年长的妇女赶紧寻找着能避雨的地方,或者叫小孩们不要乱跑;年轻女孩则不想要避雨,嘻嘻哈哈地在细雨中笑着,玩着,似乎她们不在意生病,而这雨还给她们增添了不少乐趣。 “这一直下雨的,婚礼能举行吗?”人群中,有人在问。 “应该不会推迟的吧,而且这雨又不大,一会就停了。” 谁的婚礼?为什么我一定要来? 我不是新郎。 又或者,难道,我曾爱过谁吗? 我真的有爱过谁吗? 明明一点印象都没有。 “来了来了,新郎新娘来了。”众人看到了新郎新娘出现了,纷纷跑了过去,围住了新郎新娘。 傅泽楷也看到了新郎新娘。 从别人口中,他知道了新娘名叫楠初,和她的丈夫。 为什么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想起来了,很多年以前,他的三年级同桌叫姜楠初,就是这个女孩。 后来,读完三年级以后,从四年级开始,他就移民去了国外念书,从那开始,他就跟这些儿时同学失去了联系。一年前,从沃顿商学院毕业后,他就正式进入到了恒股集团北美总部,或者说,子承父业。前阵子,他主动要求被派回到大中华分区工作,熟悉并主管恒股集团在中国地区的业务运营。 十几天前,他收到了姜楠初寄来的结婚请帖,邀请他参加她的婚礼。 说实话,印象里,对这个三年级同桌,他委实没什么好感,三年级开学第一天就是因为她就被父亲给揍了一顿。但她的人脉资源也真是可以,自己回来中国工作的消息并没有告诉什么人,尤其是这些儿时同学,因为自己出国十几年了,大家的联系少了,他自己回来时几乎找不到这些人的联系方式,可她居然知道了。 最近真的是忙到连为什么来这里都忘了,傅泽楷轻轻嗤笑了一声。时光流逝得太快了,当初三年级时她还是穿着整体白色、偏红色领子衬衫的小女孩,现在却是亭亭玉立的高个子女孩了,即将要开始为**子、甚至是为人母亲的新的家庭生活了。 那边闹哄哄的。原来是短暂的婚礼快要结束了,新娘准备要抛鲜花了,看看哪位幸运的人可以接住,借以祈祷未来的爱情线可以顺利圆满。 傅泽楷伸出手来,稳稳地接住了姜楠初往后抛的鲜花。仿佛那,鲜花本来就是要抛给他的。看来,似乎神是在告诉他,他的爱情出现了。 那些人纷纷跑了过来,想要找到鲜花落在了哪里,却一无所获。 傅泽楷轻笑了下,把花放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诶,花在这里!”有人发现了地上的鲜花。 至始至终,他们都没发现,有个年轻男人也在这里观看着这场婚礼。他受新娘的邀请而来,却没有被大家看到。 时间久了,大家就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了。就算,傅泽楷多么想让他们发现他这个多年前的玩伴,也是徒劳无功。而且,傅泽楷本来就没有这个打算。 许多年后,当他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朋友了。 嚇-嚇-嚇。 傅泽楷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接受了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而已,他没有移民出国,没有从沃顿商学院毕业,也没有在什么大集团工作。他只是他,广外的一个大三学生。 可是,现实里的感受真讨厌啊,这几次梦到她结婚的时候,心里都是很疼很疼的感觉,似乎他在嫉妒那个男人,那个跟她在一起的男人。 可是,这有什么好嫉妒的? 他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他。 他们有幸相识,成为同学,成为朋友,却无缘一同走下去。 可能,在某一个平行宇宙里,在另一个地球上,他们在一起了,很幸福地生活。可,这不是这个宇宙的他们。 既然努力过了,又何必一定要一个完美的结局呢?不是有句话叫重在参与的吗? 但,既然我努力了,如果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这对得起我的努力吗? 古老的基督教教堂里,大家正在参加一场婚礼。 乐团在旁边奏唱一些比较欢快的曲子,《欢乐颂》《今天你要嫁给我》《Backg ou d music》等等,近今中外,很多风格流派的歌曲都有。 “你们看到傅泽楷了吗,他是不是没来啊?”恩平问其他人。 大家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他不会小心眼到了这个地步吧?” 其实,傅泽楷一早就到了,只是他没有坐在那些朋友附近,而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这是她的婚礼,他受邀而来。 他大可不来,因为新娘是他爱了十几年的女孩。 但他的内心非常平静,像是一潭死水,就算石子扔了下去,只会直接沉到水底,再也激不起任何涟漪波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放下了,也许是没有感觉了,也许是已经看淡了。 随着大家的欢呼,他回头看了过去。 她出现了,披着一身雪白的婚纱,像是天使来到人间一样。 今天的你,很漂亮很美丽,我应该不会后悔参加这场婚礼吧。 新郎也在大家的欢呼中出场了。 原来是冼柏强。 傅泽楷跟着大家一起,鼓了鼓掌,迎接这对新人的出场。 “傅泽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台上传来。 不知什么时候,教堂只剩下了他,和神父两个人。其他的宾客,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有新郎新娘。 ------------ 第三十一章 我不想拖累你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梦吧。我在梦里,对不对?”傅泽楷问。 “是,这是你的梦。那么久之后,你终于发现你是在梦里了。”神父说。 “如果我又猜对了的话,几年前我梦到的那个神父也是你吧,跟我说那些奇怪的话。” “没错,当时我只想阻止你的想法,可是失败了。你还是跟她说出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东啊,神?”傅泽楷说。 “应该说,我是你内心当中,一个冷静、不会被外界轻易影响的部分,跟爱冲动、单凭一时热血做事的傅泽楷可不一样。”神父走了下来,坐在了他的对面。刹那间,他换回了他自己的脸,或者说,他撕下了神父的面具。 “老实说,第一次跟我自己对视,真是觉得自己丑爆了。” “如果是你冲动劲上来了,有了这个想法应该会考虑去整容吧,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你,其实你的好胜心比所有人都要强,否则初一那次捐钱活动的时候你也不会说要捐两百块了,因为你要成为第一。很多事情上,你总要成为最好的,得到最好的,虽然其中大部分时候你不会说出来。而,因为这个女孩是在你认识的女孩中最好的,所以你才会想得到她的芳心。” “别扯远了,既然这是我的梦,那我也该醒来了吧。我可没兴趣陪自己玩,明天还要上课的呢。” “傅泽楷,你真的放下了吗?这么多梦,其实你在里面一次又一次地像失了魂一样看着他们,没有一次有你站出来为你自己呐喊的痕迹,就像你爱她一样,卑微又可怜。”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真的是累了,可我没有了挥拳面对那命运的勇气,更没有了想跟世界为敌的信心,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活下去。” “其实,怎么去解脱,答案就在你的心里。很显然地,只是你不想承认也不想做而已。” “去找她,去把当年没有亲口说出来的话,说出来?” “傅泽楷,这是你的心魔,心魔易生,却难除。现在,你已经被你自己养出来的心魔困住了,只是还没真正走入死境,所以你还有机会挣脱。你为她活了十三年,足够了。以后的人生,你该为你自己而活了,做回你自己,做回真正的傅泽楷,不要再做那个爱姜楠初的傅泽楷了。那个女孩不值得你爱她那么久。” “好吧,我要去跟她说了。” “你不开玩笑?”林明很惊讶。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不是,你想跟她说什么?” “不是表白,你放心。我只是想把很多话说出来而已。” “好吧,只要你能走出来,那就不需要我跑一趟了。” “你想干嘛?” “把你打到失忆,忘掉她的地步,最好能把我这段暴行也忘掉。” “。。。。。。你要慎重,我还欠你两百块没还的,我失忆了那我就不记得这件事了,到时候我可不认账的。” “我准备去跟你表姐说了。”傅泽楷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了周裕,也是姜楠初的表妹。 “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淡定,只是想把话说清楚罢了,不是去追她。我陷得太深了,不想就这样拔不出来。” “哦,但不管结果怎么样,爷,我都支持你。/加油/加油/加油”周裕看起来也很支持他的想法。 “姜了。不管怎么样,有你们支持我真好。” 对不起,所有面对你的勇气,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全部消无。 也许,面对你时,我还是十三年前,看到你哭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的小男生吧。 6月18号。 去,还是不去? 其实我完全可以不去,反正天气热先不说,自己出去搞得一身汗回来;再者她可能也不知道我真的喜欢了她那么久,而且就像自己前女友说的那样,现在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节奏,去找她说出那些话,就有点像去打扰她的生活了。 可是,不去了,那些话就会烂在心里,或许就永远没有说出来的可能了。难道,自己将来真的想看到她嫁给其他人时,而自己因为没有说出那些话,用剩下的人生来后悔吗? 我可以接受你嫁给其他人的事实,也会祝福你,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注定不会是我,但我不想因为没有及时说出那些话而用后半辈子悔恨自己的懦弱不堪。 我傅泽楷,从来就没想过要为自己的人生后悔! 去! “whe I come he e, what ca I get”到了沙园站后,傅泽楷在等待广佛线地铁时,发了一条定位自己的朋友圈。 是啊,我能得到什么,是意外,还是狗血,还是其他的? 但是,我不求结果,因为我知道结果,我只求过程,我只希望我能把这十几年来想说的没有说出来的话一次性全部对她说出来。不管是开心的日子,还是悲伤的时光,都好,我只想无怨无悔地离开她的世界。从此,我想去追求属于我的幸福,就这样而已,大家各自都要过好各自的生活。 “普君北路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提早到达车门处做好准备。” 114路公交,114路公交,114路公交。 你在哪呢? 好像那辆公交就是诶,看不清楚数字。 算了,在地铁里站了那么久,我懒得动了,等它过来,如果是,我再上去。 可是,这辆114路公交的师傅并不解傅泽楷心中所想,开过来后,并没有再次停下,而是一脚油开走了。 EXM? 司机大佬你不再停一下的吗,让我上去都好啊? 现在,好像要再等十到十五分钟才能有下一班了。 算了,等吧,反正现在也不着急,又不是去要死要活的,不赶时间。 十来分钟后,下一班的114路公交终于到了。 傅泽楷这次没有再错过114路公交,一路小跑了过去,上去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前方会发生什么,也很清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只要把该做的做好就行了,剩下的由上天来决定。 “普君墟站到了,普君墟站到了。”傅泽楷看了看站名,还有好几个站,才能到佛科院医学院校区。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不对劲,可我想不出来,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好吧,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因为她上来了。 ?????? 她好像没看到我,我该不该打招呼? “hi。”傅泽楷拿手机在她面前扬了扬。 手,回去我就剁了你。 她看着傅泽楷看了好几秒,还没想起来,这个看起来很陌生的年轻男子是谁。 “不会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吧,楠初。”傅泽楷哭笑不得。 “哦!是你啊,你变化好大诶,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楠初坐在了他旁边。 “你怎么会来这里啊?”楠初问他。 “我受学校新任校长委托,前来佛科院学习取经,以建设先进校园。”傅泽楷逗她。 “啊?” “逗你玩的,我只是想过来你们学校玩玩而已,因为我从来没来过佛山。” “我是变化很大了,你倒一点都没变。”傅泽楷笑了下。 其实,你也变了,时光已经将你初高中时的一些稚嫩消掉了。现在的你,已经是个动人美丽的大女孩了,我想,如果哪个家伙当了你男朋友,甚至未来到了丈夫这个角色的话,他应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了吧。 一时半会找不到其他话题了,傅泽楷觉得很尴尬,只好看了看手机。 要不要现在对她说,可是车上又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在,说了让她觉得尴尬怎么办? 我不想让她产生什么没必要的错觉,只是我也不想我自己产生悔恨感。 其实,就这样挺好,偶尔看着她,就好像她永远不会离开我一样。 只是每一辆车都有终点一样,再怎么开都会到它的终点去,终有一站,车也会停下来。 多么想,时光停止在这一刻。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楠初下车准备进校后,看到傅泽楷并没有跟上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不了,你进去吧,我一会再进去。”傅泽楷摇了摇头。 “那好吧。” 真怂啊自己。 还是走吧。 反正和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还怎么把那些话说出来。 普君北路站。 傅泽楷拿出手机,在拨号界面停了下来。 想想,也真是搞笑。 错过了一次又一次说清楚的机会,最后却要靠手机来帮忙解决。 傅泽楷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拨出了号码。 嘟嘟嘟。 “喂,你好,你是?”熟悉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是我,傅泽楷。” “啊,是你啊,你现在在哪里?” “我回去了,现在在普君北路站这里,准备坐地铁回去。” “这么快?” “听着,楠初,有些话,我想跟你说很久了。本来今天就是要去找你的,我想跟你说出来的,不是去学习取经什么的。可我没有说,我不想以后后悔没有说出来。所以接下来,我会自己说这些话,你不用管我说什么,反正说完了我就会挂的。你就当有个神经病打给你好了。” “哦。”楠初说这句哦的时候声音都低了不少。 “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三年级就开始了,一直到现在,十三年了。我知道,高三暑假的时候你叫我忘记我对你的感情,我努力了几年,想要忘记你,想要有我自己的生活。可我真的很没用,我还是忘记不了你。很多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你来。”傅泽楷说得很慢,他只想对方听清楚他想说什么。 “2015年6月那时,我知道你好像和冼柏强在一起了,那时我真的是觉得被世界给抛弃了,心冷到极点,我把你给拉黑了,想跟你再无半点联系。我知道我真的很笨,也很没用,明明你都不喜欢我,我还偏偏不肯放手,就像个傻子一样。因为我觉得事情还会有转机,否则你也不会在我的qq签名和一些票圈里赞了。那时我觉得你对我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我是什么真正不敢再敢想起这些的,前几天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头像,你好像在抱着谁。所以,我才知道你已经恋爱了。我不敢再想着你当初的好,我只好想着去忘记你。结果,是我越想忘记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在梦中梦到你。” “这是我的心病,虽然很中二,这个词。但我真的是困在我对你的感情里面了,我不想剩下的人生里都在这样的日子中度过,那是对我的折磨和残忍。我想爱一个也爱我的女孩,仅此而已。” “就这样吧,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要过得好一点。” “再见了。” 他挂了手机,走进了刚打开车门的地铁车厢里。 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积在心里十几年的重担就那么放下了,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和解放。 过去十几年,我为你做的越来越好,我不知道你是否看到了我的努力,但我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不是你想要的。我并不是做得越来越好就行了。 我知道,你注定不是我的女孩,我也不是你的男孩。不过,我依然很感姜,过去这十几年,你已经成为了我的精神依托,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做得那么好。 今天,我说出这些话,只想让你明白我的心,过去我没有说出来,以后也不会再跟你说的真心话。 我希望能够在精神上能够离开你,做真正的傅泽楷。 就这样,而已。 “你要不要过来我这里,跟你一起吃个午饭。”还没到朝安站,她就发了一条短信来,询问他。 “不用了,我回去再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你不用再说了。” 其实,我已经把话给说清楚了,我想我也没必要再回去见你了。我不是小气胆小的人,可我没必要面对面地迎接不属于我的失望。 车刚离开桂城站,耳机里熟悉的《没有背番号的王牌投手》的音乐声就被来电给打断了。 是她打来的电话。 接不接? 接吧,反正都说清楚了,在他看来,大家现在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喂,是我。”傅泽楷接通了电话。 “嗯。” “你想说什么?”傅泽楷说。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没听懂。”楠初的声音从耳机里弱弱地传来。 女人真是女人,跟男人迥然不同的存在。 我预想了无数种她可能回复的情形,却发现全都用不上。 因为,我这位曾爱了十几年的女孩说,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喂,你还在吗?”楠初的声音依旧弱弱的,像是很不确定傅泽楷的意思。 “那我再说一遍吧。”南桂路站到了,傅泽楷选择了离开车厢,留在了站台。 “我喜欢你已经有十三年了,除了大二时我谈过一次两个月的恋爱,其他时候我都是把你放在我心中很重要的位置的,可以说只排在我父母和我外公后面。” “我在高中的时候曾经梦到过我们结婚时的婚礼是什么样的,也梦到过我是怎么样向你求婚的。可你不喜欢我啊,对吧。这个月我又梦到你那么多次,很多时候都是噩梦。梦久了,再见到你,我真的怕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 “所以,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把这很多年我没有说出来的真心话,亲口跟你说出来。因为,你不会乱想,我说完了我也不会乱想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的可能性。” “很多的话,只有亲口说出来后我才会真正地死心。” “就是这样。” “你是说,你喜欢我很久了,有十几年?”楠初问他。 “是。我们三年级时认识的,对吧?我记得我们第一天的时候,我和姜飞龙就把你给逗哭了,气得你去告状。你回来后趴在桌子上哭的时候,我承认,我那是就喜欢上你了,或者说,少时朦胧无知的爱吧。但那时,谁又懂爱。” “你喜欢我那么久了?我记得你很早就说过。” “是,高三那年的时候我就跟你正式表白了,我也跟你说过那些事情了,只是当时的你很直接表示拒绝了。所以,才没有了下文。后来,大一的时候我以为你跟冼柏强在一起了,我当时觉得是真的绝望了,所以就不想跟你联系了。直到后来,他跟我说你们没有在一起,还让我重新追你。我当时就跟他说不可能的,楠初喜欢的不是我。” “我骗了他,或者说我的内心骗了他。但等我发现时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我后来,才知道自己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性。所以,我还没有真正放弃追你做我女朋友的愿望。” “所以,我才送那些礼物给你,,你的每一条朋友圈我都为你点赞,你在朋友圈里希望我们为你做的事我都做了,我真的希望你能知道我的心意。也就像很多人说的一样,我们本就应该在一起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 “但也很像,另外有很多朋友说的那样,我喜欢你就足够了,我不枉这十几年的人生就足够了。我们没必要非要在一起的。直到我看到了你和你男朋友抱在一起的,你的微信头像,我才真正明白他们说的那些话的道理。我喜欢你,我这十几年并不是一个人都没真正喜欢过的,就足够了。” “你,在听吗?”对方陷入了沉默,这让傅泽楷开始坐立不安了。 “我在听啊。其实,我的微信头像的那个人不是男生,只是我的一个女性朋友。”楠初开始说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我有那么久了,也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以为你是把我当普通朋友来看待的,所以我也只是把你当朋友来看的。” “你说你谈过一次恋爱?” “是,大二的时候,两个月后我们就分了。说实话,我挺对不起她的,因为我不想让谁介入我们之间的恋情,我以为我真的找到了那个我爱的也爱我的女孩。可事实好像不是,久了我才发现,我和她在一起,是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换句话说,潜意识中,我把她看成了你。” “那你们之间熟悉吗?” “算是熟悉吧,我们是同班同学。到现在都认识快三年了,都在同一个部门工作过。” “那我们之间不算熟悉吧,虽然我们曾经是同班同学,是朋友,但我真的不了解你太多,相反你也是啊。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呢?” “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想啊,时间可以感动一切的。以前的我,希望你可以给次机会我,我们了解对方,知道对方是不是适合自己的那个人。我想知道,我坚持了十几年的爱恋的对象,是不是不适合我的。可是,现在,我不敢这样想了。” “我是很神经大条的女孩,说话永远很直白的,很多方面都是反应很慢的。所以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没有那么完美,也不值得你喜欢我那么多年。” “或许吧,没有人是完美的。也许我喜欢的只是我想象出来的姜楠初,温柔贤淑,知性大方,淑雅美丽,偶尔会跟男朋友闹些小脾气。但谁说的准呢?” “你还在听吗?”傅泽楷问。 “那你现在说这些话了,是什么意思咯?”沉默了许久以后,楠初才说话。 “我已经把我想要说的真心话说清楚了。现在的我,该离开了。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现在我的想法,我只是,突然很想见到你。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如果你很乱,我很抱歉我说出这些话。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可我不得不说出这些话。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内心的痛苦。” “嗯。” “那你觉得,我们之间在一起可能吗?”楠初突然问。 “你在说什么?”傅泽楷倒有些惊讶了。他没想过她现在会这样说,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就是。你喜欢了我那么多年,我觉得这对你不公平咯。那我们又没真正地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合适的。那我们不妨就在一起试试。” “你是在逗我吗?”傅泽楷心中有苦笑却笑不出来的感觉。 “我不是逗你啊,真的,我们又没真正地在一起过,那你就相信一次呗,我们在一起一段时间试试。既然你执着了十几年,我不想到最后你的感情全化为泡沫。” “我希望,你说这些话是认真的,是对你我负责的。” “真的,喂,你到底怎么想的,我给你机会了,你也该给我机会吧。之前你相信我们能在一起的,现在我相信了,所以你怎么想的?” “你说行就行,不行那咱们就拜拜!”话到最后,楠初撂下了这么一句“狠话”。 怎么现在的情况变成这样了? 我只是来佛山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而已,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啊,好像开始失控了。 不过最后那句话她的语气好可爱,简直像跟我撒娇一样。 我该不该答应? 喂,对方是你喜欢了十几年的女孩诶!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耳机里传来了几个女生的叫声,听得出来,她们似乎很激动。 “你舍友?” “嗯,我开了免提,她们都在听。我想让她们帮我分析一下。” “那你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想了那么久,该给我回复了吧。”楠初催他。 “既然,你相信我,那我相信你愿意跟我一起的心吧。我们就在一起交往一段时间吧。我希望,我们都做对了选择,我们也能有更多的时间相伴在一起。” “耶!恭喜恭喜!发红包发红包!”她那几个舍友全都沸腾了。都快听不到女孩的声音了。 就这么简单? 莫名其妙地,这个我爱了十几年的女孩,就成了我的女朋友? 虽然,以前的很多时候,我都想过这一刻的到来,甚至我都想过该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去面对。可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我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但既然你相信了我,能给你幸福快乐,那我就会努力地去做到。 “你现在要不要来我们学校,我们可以吃个午饭,我想见你?”楠初问他。 “不了,我还有事,我想先回去了,下周周六我再来找你吧。” 不是我有事,只是我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面对你。对于我来说,你的身份突然就变了。 但我保证,下周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会给你惊喜的。 “爷,你不开玩笑吧?你真跟我表姐在一起了?”周裕也是很惊讶。 “嗯,我当然是认真的了。” “爷,你还骗我你不是去表白的?/咒骂”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表姐到最后会那么说的,说大家给对方一次机会。然后我就答应了。” “我感觉到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要被喂狗粮了,表姐夫?/奸笑/奸笑” “八字才刚刚有一撇呢,你急什么?万一将来不是我呢?” “安啦,我相信你们在一起了,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分开的。你都爱我表姐那么久了。你肯定会很用心地对她的。” “承你贵言啦/思考/思考。” “所以,你是来给我这条单身狗塞狗粮的?!”傅泽楷觉得林明简直愤懑到想到广外宰了他。 “是,也可以说不是。” “说真的,我没你这个朋友。说好我们两个一起单身到老的。你却提早脱了单。现在高州三傻又只剩我一条单身狗了。” “哈哈哈,找我大嫂去啊。” 第一张,失败。 第二张,失败。 第三张,失败。 …… 傅泽楷回来后,就想着下周周六去见她时送什么礼物好。 玫瑰吧,送女朋友肯定送玫瑰好。 可是,真玫瑰又很贵,保养难,而且好像也没什么诚意。 所以,送纸玫瑰更好吧。 纸玫瑰有真正的诚意,同时也不存在保养和成本贵的问题。 要是,折出了999朵玫瑰用花束包装起来,该多么浪漫。 前提是,要会折第一朵纸玫瑰才行。才可能有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第九百九十九朵。 真是要逼死我这个手残的人了。 是谁发明的折纸玫瑰的方法,我要把他给拖出去打一百大棍才行,简直是折磨我啊。 明知道有人会手残,你们的步骤都不具体一点。 算了,还是不折了。 倘若一年后,我们还在一起的话,到那时我再折吧。 送她999朵玫瑰,借以寄望我们能够一直相伴下去。 “晚安了。” “嗯。” “别熬夜,对身体不好的。” “我知道的。” 19号早上,7:25。 “早上好嘿。” 8:00,她没有回复。 也许是还没睡醒吧。 11:00,还是没有回复。 也许是要考试吧,她说过的要考期末试。 15:00,还是没有回复。 也许去图书馆了吧,不看手机很正常。 17:00,依旧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向她问早上好,她还是没有回复。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可这样做会不会让她以为我看她看得太紧了,恋爱是要给双方自由的。 算了,还是等一会吧。说不定等她去吃饭的时候就看到消息了。 18:25。 “我不知道你今天去哪里了,可是如果你看到我这条消息的话,尽快回我。我今天实在是很担心你。” 18:29。 “没事的,我今天只是去广州了。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等待了将近十二个小时后,她终于回消息了。 傅泽楷松了口气,赶紧回复:“没事就行,差点吓我一跳。” “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我的。” “嗯。” 晚上23:08。 “我先睡了,晚安哈。”傅泽楷末了补充了个晚安的表情。 “你先睡吧,我还有些事情。” “OK。” 20号,晚上23:12。 “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少熬夜,别伤身体。” “嗯,晚安了!!!” “出什么事了?” “没事啊。” “没事你为什么要在晚安后加几个叹号?” “啊,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 “哦,那好吧。” “嗯嗯。” 21号,晚上23:21。 “我睡了,晚安了。” “嗯嗯。” “你还不打算睡吗?” “我先等脸上的妆卸完再睡。” “喔。” 其实,在我心中你不用化妆也是很美的女孩的。 22号,晚上23:10。 “我要睡了,晚安了。” “嗯,我也要睡了,晚安。” 23号,晚上23:05。 “我先睡了咯,晚安。” “嗯嗯,我眼睛实在困到睁不开了。” “那就早点睡吧,我明天去你们学校找你。” 阳光下的泡沫再美再多彩,终究有破碎的时候。 傅泽楷拿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到这里快十分钟了,她还没回消息,那句“我快到了/笑脸”就那么尴尬地停在了聊天界面的最后一行,像是在讽刺说这句话的人什么。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拉出通话记录界面,往下拉了几下,看到她的号码就呆在那里,上一次的通话还是在上周周日的时候,29分12秒,在南桂路站。也是那次通话改变了他们彼此之间的身份。 坦白说,如果真有心,记一个11位的数字是很容易的,甚至记住了,一辈子都不会忘掉。就跟她用过的前一个号码一样,他到现在都没有忘掉。 哪有一周不给女朋友打电话的?说出去都没人信。 傅泽楷深吸了一口气,她现在是你女朋友了,打电话这种事情你不主动点怎么行。 他摁下了拨号键,蓝牙耳机里传来了嘟嘟的声音。傅泽楷走了几步,又走回来,等待着电话的接通。 “喂?” “我到了你们学校了,你现在在哪?” “哦,不好意思,我刚吃完饭回到宿舍了。你吃饭了没?要不我现在来找你。” “我吃了,你来就行了。我有东西要给你,我在你们学校运动场这里等你。” “行啊,等我一会。” 电话挂断了,傅泽楷长吁了一口气,看,给女朋友打电话也没什么难的。 对面的大爷瞄了他几眼,傅泽楷转了转头看其他地方,或许真的是因为这所学校四个校区的关系,这个校区看起来很少人。 都快二十分钟了,女孩子打扮看来真的需要很长时间呢。 不就是见个面,然后自己又要回去了。 “嘿。” 女孩终于到了,戴着一个鸭舌帽,头发散着,没了上次见到她时所有头发往后梳时的好好学生感觉。 “你真的吃饭了吗?要是还没吃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饭堂的。”姜楠初问他。 “不用了,我九点多吃了早餐就过来的,现在肚子还不饿。对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傅泽楷说着,解下了自己的背包。 “是什么?” “戒指。”傅泽楷微笑了笑。 “算了,我可要不起。”楠初摇了摇头,苦笑。 “逗你的,呐,是竹笛。”傅泽楷把装着竹笛的礼盒递给她。 “姜姜,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怎么会吹竹笛。但还是姜姜你。” “对了,有件事情我想问你的,想听你的回答。”傅泽楷不笑了。 “行,但别在这里行不行?这里有点热,去那边吧,那边有个小亭子。”楠初的语气中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傅泽楷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心中已有感觉。 “有什么问题?”姜楠初问。 “我想知道,现在的你有没有后悔上周周日说过的那些话?” “有吧,其实你真的很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十几年那么久。你是不够了解我吧,所以你才会喜欢我那么久。”姜楠初的眼睛没有看他,虽然他在看着她。女孩的眼睛,一直在看远处,眼神清澈明亮。 “我知道,其实我就是怕你会后悔,所以现在就来问问你了。”对于这个回答,他并非没有心理准备,只是当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嗓子里还是有点干哑的。 “那这样吧,你八月份有空没?和我出去旅游一次,我给你一个了解我的机会,我也希望你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傅泽楷问她。 “我去不了。我暑假还要兼职,赚钱。家里现在是用钱的时候。”女孩直接表示了拒绝。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我爸体内长了个肿瘤,要30多万医药费。我只能靠自己去兼职,我还要供我弟弟读书,他现在读高一。他高三时,我就大四了。他大学时的费用就要由我来给了。” “我8月中旬要回家,照顾我爸。我不知道他现在还能撑多久,只能陪他多一天就算一天了。” “老实说,我现在吃饭都成问题了。就连班游我都不去了,所以旅游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望了。不骗你,我现在全身上下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到1000块。我们班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我的事情了,他们都特别肯帮我。可我还是得想办法去赚钱,否则我爸就没钱买药了。” “星期一那天我不回你微信,就是因为我整天都在广州,问医生买药,没时间看手机。那时是让你担心了” 女孩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眼睛依然是没有看傅泽楷。 “对不起,那我们旅游的事情就先搁一边吧。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傅泽楷说这话时,头扭开去看校道上有没有其他人。 “可能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我很感姜,也很惊讶,会有一个男生喜欢我那么久。可是,你真的不怎么了解我。就像星期二晚上,我跟你说个晚安的时候,就加了个叹号,你就以为我出什么事了。其实,那时我没什么。是你想得太多了。上周周日,我们在公交上遇到时,你认出我来了,可我认不出你了。我们在公交上没什么话说,只能就那样一直坐到我们学校下车。我们的思维点就在两个不同的频道,怎么做都做不到能回到同一个频道上。你懂吗?” “我也想过要谈恋爱啊,我在学校里看到那些情侣,我也很羡慕那些女生有男朋友陪她们吃饭,逛街,看电影。可是我真的很矛盾,我是个很神经大条,很多事情不会想长远的人,情商也很低,很多事情我都会丢三落四的。如果真的谈恋爱了,我男朋友应该要很厉害才行,情商要高,智商也要高,否则他怎么照顾我呢?” “那是智商问题。”傅泽楷插了一句。 “总之吧,当时你说了之后,我实在找不到怎么回复你的话语。即使你答应我的时候,我也没有什么开心的表现。我舍友都怀疑我交了一位假的男票。” “我有个师兄,他对我很好,他也追我。可是我对他真的没什么感觉,我只是把他当朋友。后来他就很少找过我了。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尴尬了。” “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朋友,对于我来说,朋友是越多越好的。我不想因为这些事就失去你这个朋友,就像那个师兄一样。我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那么尴尬。” “其实当时,我给你打电话本来就不是告白,而是为了把很多没有说出来的话说出来给你听,说完我就会回去的了。我对你的感情羁绊了我十几年,那已经是我的心病了。只有我说出来了,我才会真正的解脱。我希望,当时的你就当是一个傻子在电话另一边胡说八道就好了。说完我就会挂断彻底离开你的生活的。”傅泽楷开口了,右手伸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温暖而又柔软。楠初看了看他,脸上闪过了些许惊讶,但没有抽出来,也没有说什么,眼睛又继续望向其他地方了。 “可是后来你又给了我希望,我在想,十三年了,终于有个能让我们一同走下去的机遇了。所以当时你在电话里那么说,你的舍友在起哄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我在想这上天终于开了一回窍。” “我想我一个朋友说得对,我是太在乎未来了。我太在乎未来我的幸福,所以我想要学会去珍惜现在,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所以,纵使你现在不喜欢我无所谓,我想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时间久了,你总会发现我对比其他人的不同点,说不定就喜欢上我了。现在不是我们非得分开的时候,我们应该给彼此一点时间一同相处。如果真的到了,非要分开的时候,我们再分开也不迟。可在那之前,你为什么要对我们在一起那么没有信心呢?既然你最终会爱上一个人,为什么那个人就一定,而且是百分之百的可能,不会是我呢?” “但不管怎么样,你是有决定权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的选择。”傅泽楷的声音低了下去,握着她的手放开了。 那一刻,他真的很希望女孩会点头,说出那些他想听到的话来。 “对不起,我们还是分开吧。我不想拖累你。” “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回复你,后来那个电话是我舍友拨的。我心里很乱。有些话,我都是很懵的,跟着我舍友的思维说的。” “我听周裕说过,女孩知道如果有男生喜欢她那么久,怎么样都会有些感动的。那你当时有感动吗?”傅泽楷轻声问。 “有吧。” “当时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是因为你的感动成分大一点,还是被舍友怂恿的成分大一点?” 沉默了一会之后,女孩开口了:“感动。” “我知道了。”傅泽楷长吸了一口气。 周围的虫子在聒噪地叫,似乎有无尽的精力。虽然很热,可是不时有风吹过,傅泽楷身上的汗水都快干了。 ------------ 32.一天一天又一天 他放下手机,解开书包,站了起来,走到姜楠初面前,在姜楠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单跪下来,右膝着地,双手握住了楠初的手。对于这个男生来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握住这个他爱恋了十三年的女生的手,从此以后他们或将不再见面,他也不会再有机会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地握她的手。 “你干什么,你快起来。”楠初想让这个傻子站起来。 “你坐着吧,有些话,有些事情,上次我没有说出来,以后也不会有机会说出来了。可能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为**子了。” “这是我三年前在向你告白前想到过的求婚仪式。当然,以后陪你相守余生的人肯定不会是我了。” “我曾经想过我想你求婚时的情景,也想过我们结婚典礼的模样,也想过我们结婚以后的生活。想过我们有了儿女以后,我们抱着他们的情景。那会是多么美好的画面。” “我很高兴,也没有后悔,这么多年来有一个女孩让我爱了那么久。而且,如果高一那年,在我最难熬的时候,如果不是想着我们会在一起,我是不会熬过来的。是你让我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虽然,后来我发现那纯粹是我想得太多了。” “无数次我在梦里梦到你踏入教堂,众人为你们撒花,欢呼庆祝,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给你戴上戒指的男人不是我。但梦里的我也没有感到悲伤,我就是在看你们亲吻,而心里麻木到了死的地步。只是梦外的我,每次一醒来,心就疼得要命。” “没有谁属于谁,也没有谁是谁的谁。可我曾真的是多么希望,你是我妻子。给你戴上戒指的男人是我,不是其他人。” “我爱你。”许久后,傅泽楷才慢慢说出这几个字。 “这几个字,是我三年前就欠你的,也是欠我自己的。现在,我这个动作,或者说这个仪式,是我欠我自己的。我不想,因为现在没有为你做出这些事情,等我老了就遗憾一辈子。” 这个时候,你能不能配合一下?! 果然是不运动不行。 傅泽楷的右腿神经开始抽了。 就这样吧,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做的我也都做了。剩下的,就算再不甘,我也不会有太多的遗憾了。 他站了起来。 “应该是你想得太多了。我在□□签名给你点赞,在朋友圈点赞,那只是我随手就点的,我自己都没想什么,只是单纯的社交活动。我不知道你会想的那么多。”女孩开口了。 “三年前我能拒绝你是因为当时我决定要复读了,我不想有什么事情能干扰自己。可是,上周周日你说那些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我希望,以后你要好好地谈恋爱,不要再把其他女孩当成我的替代人了。” 那一时,男生没有看她,几乎都在看她的他,在女孩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男生眼神也望向了远处,望了很久,复杂、难以言味。 “我现在讲明了我的态度,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待会我会直接起来,say goodbye,然后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见你了。” “逗你玩的。我怎么可能是那么小气的人呢?” 怎么不是呢。面对你的时候,我一直都像个死小孩一样,要是有人跟我抢,我就要跟他们拼命的啊。 我很讨厌现在我的样子,面对我爱的女孩遇到了困难,我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帮助她走出困境,只能陪她一起干着急。如果我是那些小说里的富家子弟,或者她的爱慕者里有富家子弟就好了吧。大手一挥,数十数百万的款项就进了她的账户里,许多优秀的肿瘤专家随时候命,准备证明自己是国内同行里最卓越的。实在不行,派专机送未来岳父出国,找来世界上最好的肿瘤专家给他治病。如果那些专家闹脾气,那么自己就要为了心爱的女孩去放下脸面求他们出手,实在不行,绑也要把他们绑来。 可我不是,我只能安慰她几句,告诉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只需要做到该做的就行了,然后陪她一起沉默,再然后,我还能干什么? “我要走了。” “那,这竹笛给回你吧。”楠初把礼盒递过来。 “你留着吧。” “可我真的不能要。我没有收下你礼物的理由。” “留着吧。这是我许诺过的,送给你的礼物。” “走了,再见。” “那你小心点。” 傅泽楷没有应答,甚至都没有回头。他很清楚,他不会回头再去看他爱了十三年了的女孩。也许,从此以后,他们将各安一地,再无任何联系,见面也好,聊天也罢。 如果有一天,我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你会痛哭流涕、伤心不能自已吗? 如果有一天,我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你会到我可能去过的地方发疯似地找我吗? 如果有一天,我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你会追寻每一个与我相似的背影,只为确认那是不是我吗? 如果有一天,我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你会到过我们曾经短暂相遇又匆匆分别的地方,拾起我们那为数不多的记忆吗? 我想你不会,因为我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也不是你生命中能陪你共度余生的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可是,我想告诉你。 如果这一天,你走了,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我会痛哭流涕、伤心不能自已;我会到你可能去过的地方发疯似地找你;我会追寻每一个与你相似的背影,只为确认那是不是你;我会到过我们曾经短暂相遇又匆匆分别的地方,拾起我们那为数不多的记忆。 因为,我爱你。 可,我真心希望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从此,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人生,我们的人生就像距离很短的平行线一样,看得到,却再无交点。 我只想把自己给灌醉,醉到忘记一切就行。 “你真难懂。”林明说。 “是吧,我也觉得我很难懂。”傅泽楷想了很久,才回复他。 “很累?” “嗯,我只想回宿舍睡一觉。也许,睡醒了,我就是原来一周前的我了。” “继续被那些噩梦折磨的你?” 傅泽楷没有再回复他。 “爷,你还好吧?”周裕问他。 “还行,就是很想睡一觉。” “爷,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我真的是很感动的啊,十三年的暗恋,从一而终。” “加油,爷,我相信你真的可以找到那个爱你的人的。” “你是想说我爸还是说我妈?” 想睡,可是心真的是很乱,乱糟糟的。 脑袋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她的样子来。 大佬,能不能别想她了? 我知道她很好,她很优秀,我也知道责任全在我身上。 我很没用,我是个废物。 可是,拜托。 我只想睡觉,我不是在床上给自己怀念过去的。 越不想想到她,就是越会想到她。 心就越烦,越烦就越想翻身,越翻身,心还是静不下来,还是越烦,烦到没法静心下来来睡觉。脑袋里想的全是她的事情。 算了,不睡了。 还是下来复习风险管理好了,后天还要考试的。我不想挂这一门科目,陈大神真的是太可怕了。 可是。 就算拿起了书想要复习,又能怎么样? 心里还是乱蓬蓬的,乱到连看复习讲义都看不下。 自从我离开她学校以后,她一条信息都没有回我。 我拜托,你好歹跟我说一句话都好啊,哪怕一句话都好。 可我又真的不想你跟我说话,因为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你的话,是哈哈我早不在意了还是哈哈反正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不用管我。 傅泽楷你这个废物真是傻到没边了! 好了,先放弃吧,到明天再说。 今晚,我只想自己醉一晚。醉够了,就没事了。 “帮我去超市买几罐啤酒回来。”傅泽楷拜托玉成。 “三罐够了没?” “够了,不够也得够了。” 傅泽楷把椅子搬了出去阳台,坐了下来。 没有月光,夜色很沉,连星星找不到几颗。 真是悲哀啊,我自己。 想哭哭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哭。 明明一早就相信是没有结果的,为什么自己还要去相信会有在一起的可能。 可能是因为,本来就在绝望的黑暗中久了,麻木了。当她抛过来一丝希望的亮光时,以为真的有走出去的可能性了,所以才会接住那亮光的吧。 如果,当时没有答应她的话,是不是就没有今天这些事了,现在心里真的是沉到不知怎么形容比较好。 做朋友不好吗,哪怕只是泛泛之交。 明明不想低落的,不想这么消极的,只是说真的,有了希望才会有绝望。当初本来说那些话时就不抱希望,所以说完才会很轻松的。现在呢,像是真正地要分开了,不会有可能在一起了,甚至不会再见面了。 忽然,很想离开这里,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然后,过好几年甚至是好十几年才回来。 不如,去读研吧。 反正,如果考研成功了,就要去读好几年的。说不准,到那时候她就结婚了,自己在远方知道了,心就死了,也就不会再抱任何一点点的希望了。 而且,反正自己是直到这学期五月份才真正决定要做游戏设计师的,半路入手,自己的底子是很薄的,不想只靠自己玩游戏的经验支撑自己做下去,要有足够的专业素养才行。既然,我决定要做游戏设计师了,不求同行第一,但一定要让大家知道我的名字。否则,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意义。 既然这样,我就考研吧,为了自己,为了不想再见到她,选个远一点的地方读书吧。 就考中国传媒大学的研究生吧,交互艺术与技术的专业要招研究生。 “你也要考研究生?”林明问。 “嗯。我想去中传考研究生。如果,没考上的话,以后我再想起来,肯定会骂自己神经病的吧,浪费那么多钱。” “你想好了吗,考研不是儿戏的事情。你是真的决定要考才好。” “我想好了,我不想单靠自己的经验来做游戏设计师。” 25号,星期日。 或许是前一晚遗留的酒精的作用,傅泽楷整天脑袋都是沉沉的,下床看了一会风险管理的书,还是看不进去。昏昏沉沉导致的睡觉欲望,起码在这一天战胜了复习需要。 他选择了上床继续睡觉,将复习时间放在了晚上。临睡前,他把微信qq里的她删了,然后蒙上被单,睡觉。 不管了,就这样吧。 26号。 下午,风险管理考试。 心没来由地加速抽搐了几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出她的样子来。 What the hell a e you doi g? 好好让我考完试,你再疼行不行,到时候随你怀念一整个星期二都行啊?我是真不想挂在风险管理这一科上,这简直是要人命的科目。 如果,我昨天的决定错了,那我加回她的微信就是了,qq很少用,就算了。 “添加到通讯录” 傅泽楷点击了确认。 就这样?不用发送好友申请的么? “不用啊,只要对方没把你删了,你的加好友申请是会自动通过的,而且对方也不会发现。”林明解释说。 “这样,就是说只要她不跟我聊天,就不会知道我是不是把她给删了。” “对,但你也没必要这么小气吧。” “我现在,心里还是很乱,如果这样做能静心的话,我不介意试一试。” “唉,真是用情自是伤心时。” “我只想知道,那天当我离开你没有回头看你的时候,你心中是否有过哪怕一丝的失落感,知道此生我不愿再与你相见?” “我曾经想过,有那么一天,我会单膝跪下来,握住你的手,恳请我心中的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嫁给我为妻。” “我有故事,只想讨壶酒喝,喝完就能把故事给忘掉的那种。” “无所谓吧,反正我这十几年只是活在我自己编织的谎言里。” “就当上周做了一个六天的梦吧,梦醒了就回到现实了。” 傅泽楷在空间一连发了几条秘密,又把自己的空间设成所有人可看。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没喜欢过我。 我不希望你说谎,否则以后你肯定会为了没有说出你曾喜欢过我而后悔。 27号。 算吧,还是删了吧。反正也不会再聊天的。 要不要加回?反正她也不会发现。 还是删了好点,以后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好。 还是加回来好点,做人没必要那么小气。 删吧,现在的我心里真的很烦,真的不想有跟她聊天的可能。 可是,没必要跟她过不去啊,说不定人家现在压根不想自己什么情况。 她为什么换头像了? 傅泽楷这才发现,她的头像换成了一条笔直的道路,两边的麦田一望无际。 微信的相册背面也换了,远处的冰山,近处的鲜花,一条道路蜿蜿蜒蜒伸向远方。 看起来像是想要去远方旅行的样子。 我跟她说过要去远方旅游一次,给大家了解对方更深一层的机会。 难道她转变心意了? 难道我还有希望? 可她为什么不说? 还是删了,心真的很累,很沉。 拉黑吧。 说实话,这没事干的星期二,我这么又删又加的,真是很好地把自己给活成了神经病。 算了,接下来的三门考试要紧,先不想这个问题了。要伤感要想这件事情等我考完试再说。 29号,晚上。 “在吗?我想跟你聊聊,以你是姜楠初的表妹的身份,以我是一个喜欢缅怀过去的笨蛋的身份。”傅泽楷问周裕。 “嗯,好,我听着。” “我在想,我之所以要去考研究生,是不是为了避开你表姐?” “额,考哪里?/惊恐/惊恐/惊恐” “到那时,说不定你表姐就结婚了吧,然后我的心就真的死了。”傅泽楷补充。 “北京,中国传媒大学。” “应该还没吧,加油。想去做就做,可能真的有躲避。但是,自己想去做就去做。” “如果只是为了不再有机会见到你表姐,那么考研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 “时间,真的可以的吧,我觉得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周裕说。 “是啊,我用了三年想忘掉你表姐,然后发现,陷得更加深了。” “心死就行了,对于我来说,那段时间我以为冼柏强跟她在一起了。所以,我才能有勇气去试图忘掉她,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没有。” “/咒骂/咒骂/咒骂” “你神经病” “傻子” “为什么要这样呢” “不值得” “为什么去在乎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 “你有你的人生,她有她的精彩!” “所有有借口过的爱情,都是夹杂着杂质的,既然不再单纯,拥有了也不会长久!所有以感动为借口的以身相许的爱情,都是荒唐的!” 周裕忽然爆发了,把他给骂了一通。 “所有的你以为放不下,若干年后,你真的会,笑自己,当初神经质!”周裕补充说。 沉默很久之后,傅泽楷才回复。 “姜了,那么久之后,我终于听到你说实话了” “以前的你,都是在安慰我” “可那些话,我都不想听,他们都说的太多了” “我只想有个人来骂我犯贱,花了十几年去在乎一个压根不可能在乎我的人” “我只希望,有一个人来站出来,骂我‘你真是傻逼到极点,犯贱’,仅此而已。” “那么久以后,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能这样骂我了吧” “姜了,那么多天以后,甚至可以说,那么多年以后,终于等到一个人站了出来,骂我傻逼骂我犯贱骂我为什么要在乎一个根本不会在乎我的人。”傅泽楷把周裕骂他的话截了图,发了朋友圈。 “她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了。”很久没有联系以后,恩平再次出现了。 “她说了,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这我知道,很久以前她就跟我说过了。当初我是可以接受的,可是一周前那会如果没有希望,我之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绝望。” “大猩猩,既然她不喜欢你,你就不要太执着了。” “你和她都是我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们其中的一个。” “请替我转告,我很感姜我爱了她十几年,当初若没有她,我就没法熬过一些很难熬的岁月,可能中途就会崩溃吧,也不会有现在的我。如果不是我爱她,我不会有动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想要给她幸福。可我好像错了,这些事情不是我自己做的足够好就行的,然后就会让她有感觉的。” “大猩猩,我看过你在空间发的秘密,我也给她看了,她说看了心里有内疚感,知道你为她付出了很多,她却没法给你什么。所以,大猩猩,你该放下了,该真正地往前走了。” “是吧,我也希望有这个勇气,能够离开她,去做回我自己。不过,还有几句话,请替我转告,我想过我们有孩子后该听谁的意思来给孩子起名字,或者生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让他们去玩。现在,这一切,有待属于她的M .Right来完成了,我希望她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如果那一天到来了,我还是会祝福她的。” 30号,凌晨4点多。 傅泽楷睁开眼来,很久一段时间都有做梦,这一次却难得没做梦了。 心终于没那么糟了,平静了很多。 可还是有些乱。 傅泽楷想了想,还是决定在□□上写了篇日志,《一眨眼,十三年》。 “其实,自上周周六从佛山回来后我的情绪就一直不够稳定,我做了很多事,然后很快又否定了这些事情。 正如我上一条朋友圈所说的那样,我是因为在乎一个不在乎我自己的人太久了才会让我自己心神疲惫。 简单的来说,就是暗恋了一个女孩十三年,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因为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 恩平最后还是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是和她聊天的截图。 “我看了他写的日志,我也知道了他为我做的那些事情,可我真的很抱歉我没能给他他想要的感情。说实话,我心里是有内疚感的,我不想辜负他,一直为了我这样。我真的不希望失去他这个朋友。如果他还把我当好朋友来看的话,那我也会把他当好朋友。” “我知道了。”沉默了一两分钟以后,傅泽楷才回复。 ------------ 33.乍喜乍忧 A城有名的欧陆风情西餐厅,毗邻A城最大的园林公园,优雅的情调,奢华的装修摆设,以及从各国搜罗来的名牌餐具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因为,它的西餐最美味,它的环境最高雅,它的价格也最公道…… 初夏,亚热带气息伴着清凉的海风拂过城市,姹紫嫣红点缀公园的绿地,湖畔柳条儿飞扬,盎绿连成一道林荫,荫凉庇护着的长椅上情侣…… “陈小姐!”一个清洌的声音响起。 我转头打量眼前的男人,凌姜的五官,额前垂着几缕稍稍凌乱的发丝,黑眸犹似深邃的夜空,神秘,遥远而莫不可测,我轻轻地报以一笑,应该是我等的人!姜氏企业中方机构最高负责人--傅泽楷。 “傅总,您好!” “你不是我的下属,就叫我傅泽楷吧!”他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接过服务生递来的MENU,要了杯爱尔兰咖啡。“为什么不问我约你出来的原因?” “总不可能是为了追我吧!” “呵呵!”他爽朗地笑。“我现在明白大哥和大嫂为什么会被你写成那样了?” “怎样?”他说的应该是《江水悠悠》,我掏掏耳朵,希望听到他的评价。 “两个人都被你毁了!老实说,那部小说写得有够糟糕!”他很直接! 我满头黑线,稍微留一咪咪面子给我行么?况且,能凑出字数已经是尽全力了,难道他不知新手遭到严重的挫折时,容易自暴自弃吗? “咳咳……我正在努力中,嗯,努力,努力!” 服务生送上爱尔兰咖啡,白色的鲜奶泡齐在杯口,空气中一股浓烈的威士忌酒香。他优雅地浅啜一口,缓缓地放下咖啡杯。这一刻,我心里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和一个无端的揣测---这个男人就应该喝爱尔兰咖啡,因为他本身就是一杯爱尔兰咖啡,温柔优雅的外表下隐藏着浓烈如威士忌的感情!或者,他的温柔优雅都如鲜奶泡一样,是后来加上去的!而原本的他…… “你愿意写我跟我妻子的故事吗?”他看我的目光深沉又带着审视的意味,就像在评估一支烂股票,不知道投了以后会不会一路跌到底。 “嗳!不怕我把你们毁了?” “没关系,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记录者,记录我每天讲给她听的故事!” 那个‘她’就应该是他的妻子,曾经轰动A城的新闻主角—姜楠初。一想到能够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振奋起来。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满意!” 他略微颔首。“从三年前说起吧,那时,我还是一个警察……” 我调好录音笔,翻开笔记本,只差手脚并用地飞快记录。 只一会儿,我就搁笔专注地凝视他讲话时的每个神情,他很投入很投入,仿佛是已置身往事之中,窗外的阳光投射到他的脸上,表情不时地变换,时而幸福,时而懊恼,时而淡笑,时而悲痛,时而哀伤,时而疲倦…… 公园里亮起灯火时,我连续喝了三杯曼特宁,而他面前的爱尔兰咖啡已经凉在杯里,奶泡化成薄薄的一层白沫。 “我该回家了!”他挥手示意服务生买单。 “是要回家给她讲故事吗?”我伸手抹抹脸,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见他点点头,我自卑地说道:“这个故事很……我不知道能不能写得好,但我想能将你们的感情写出百分之一,那也是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 “没关系!我说了只是需要一个记录者!”他起身跟我告辞。“有需要了解的再跟我联系!再见!” 望着他傅索凄凉的背影,我冲动地叫了一声:“傅泽楷!” 他回头,礼貌地问道:“什么事?” “她会好起来的!” 他还是淡淡一笑,说:“我知道!” 我知道!他肯定地说! 回到蜗居,我打开窗户坐在书桌前,双手按在笔记本键盘上,好半天没有敲出一个字,A城已亮起千万盏灯火,也许,其中一盏昏暗的灯火下,一个男人正在跟他心爱的女人讲故事! 那么,这个故事,就从他们结婚开始吧…… 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舞动,电脑上出现第一排字…… 穿白袍的神父站在圣殿的祭台上,用英文慈祥和蔼地询问台下的一对新人。 “傅泽楷先生,你愿意娶姜楠初小姐为妻?照顾她……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着黑色婚礼服的男人沉吟良久,待到他掌心里戴白纱手套的手指微微颤抖,方才抬头,清洌的声音回答道:“我愿意!” 小手略一松弛,他听到她吁了口气,然后,他又听到神父的说词,以及他妻子的誓言:“我愿意!” 妻子! 是了,不明不白中,他多了一个妻子,一个娇弱美丽的妻子,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妻子! 刚从刑警学院拿到硕士学位证书的傅泽楷,被分配到A城市局重案大队,工作半年后,也就是婚礼前一个月,姜氏企业的执行董事找到他…… “你好!我是姜楠初乔!”来人戴着金边细框眼镜,斯文俊雅,缝制精湛的手工西服贵气十足。 姜楠初乔?傅泽楷怔了怔。 如果是那个“网游新贵”姜楠初乔,如果是那个姜氏企业的姜楠初乔,有麻烦要找到警察,大可以打发律师来,何需亲自跑一趟? 他目光冷静,职业化地颔首。“有什么事吗?” “需要耽搁你一点时间,方便借一步说话?”姜楠初乔模式化的一笑,礼貌地征询道。 名人就是麻烦!傅泽楷虽不耐,仍是带他走入会议间,并关上门。“姜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他坐定于黑色皮椅上,警察千篇一律地开场白脱口而出。 “为了不浪费你的时间,我就不再拐弯抹角!”姜楠初乔手肘搁在座椅扶手上,两手在前交握,闲适地语出惊人。“我唯一的妹妹姜楠初正值适婚年龄,而你,正是我挑中的对象!” 不啻于一颗□□爆炸,傅泽楷感觉到头顶正升起一朵簟状云,缓缓弥漫,他如坠云里雾里……太过震惊,他敢打赌,五岁那年被狠心的妈妈骗到街头扔掉时都没有这么震惊! 久久,他才反应过来,目光微微一凛,不客气地说道:“姜先生,您闲来无事就以戏弄我们这些市井小民为乐么?” 姜楠初乔对他的讽刺并未动怒,反是儒雅地一笑,不急不徐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笺纸,摆到桌上,俯身推到傅泽楷面前。“不知傅警官是否记得这个?” 傅泽楷愀然色变。“原来是你?” “不错!正是在下,傅警官,这纸文书虽是没有法律约束效力,但我仍是希望你能信守自己的诺言!”姜楠初乔起身,镜片后的眸子精光闪过,他拿出一张名片放在笺纸上。“我还有个重要会议,你考虑好后给我答复!” 粉白的墙壁上树影斑驳,片片阴暗晃动跳跃,一束金色的阳光直射到那张泛黄的笺纸,苍劲洒脱的钢笔字跃然于纸上…… 给资助我大学学资的人: 此信是由校方转寄,不知是否能转到您的手中,若您看到这封信,请务必接受我诚挚的谢意! 您一次性资助本人四年的学费,给予我莫大的帮助,不胜感激之余,为表谢意,请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学成后请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您的任何要求,本人必会履行! 刑警学院傅泽楷敬上 您的任何要求,本人必会履行!傅泽楷反复默念这句话---他的承诺,当初真的是夸下了海口。 可是,姜氏企业财大势大,俗语“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他们还担心自己的女儿没人要么,需要用一个承诺来套住人?除非是……傅泽楷暗自揣度,姜家的女儿一定是貌丑或是有痼疾…… 然而,他的猜测失误,在姜楠初乔造访警局后的第三天下午,他又打来了电话。 “傅警官,我的要求虽是强人所难,为了公平起见,请你和我的妹妹见一面!” 周末的午后,他第一次见到姜楠初,虽不是貌若天仙,却也是清新可人…… 凿建于山岩之中的咖啡厅,窗外下着小雨,湖区的碧潭中错落着许多小山岛,天际处是霭霭青山,斜风细雨吹得湖面微泛折绉,姜楠初穿着一件白色的套头毛衣,如水秀发披泻至玲珑美肩, 娴静地坐在青山绿湖之中,如空山新雨后的精灵那般可人…… 傅泽楷迷惑了,这样一个家世良好,清新脱俗的女孩子怎会需要用承诺来套住人?谁娶她不是捡了大便宜? 如此说来,便只有一个可能,豪门院深,他,好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可是,他们的阴谋又怎会扯上他这个小警察? 是他想得太多了吧…… “姜小姐,你好!”傅泽楷冷冷地问候。 姜楠初冲他友善地一笑。“你好!傅……警官!”她的声音好轻好细,娇柔的面庞微染红霞。 这种“我见忧怜”的神韵并未让傅泽楷起惜护之心,他墨眉一拧。“谢谢姜家当初对我的资助,不过,这样的‘报答方式’我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毫不留情地斥责姜家的过份要求,并着重提及“报答”一词。 姜楠初的脸倏然发白,许是没料到他出言如此不讲情面,她半垂睫毛,墨如点漆的眸子蒙上一层轻雾。“其实,你可以拒绝的!” 最好是不要,说完后,她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呵!”傅泽楷讽刺地笑。“拒绝?白纸黑字写着,你们是我的恩人,我还不得感恩图报?……” “那你就不要拒绝。”姜楠初的睫毛刷地抬起,柔柔的嗓音打断他的带刺的话语。 傅泽楷发怔……她的思想还真简单……恐怕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然而,她的简单却不是没有道理,要么拒绝,要么接受!拒绝么,他就还给他们学费,虽然工作才半年,倾家荡产也是还得起的,可这根本不是钱的事儿,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接受么?他还没有真正地融入这个社会,莫名其妙地就要结婚娶妻,而且,他对眼前的女孩儿一点都不了解,这样会幸福么? 幸福?他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自己何时幸福过?又何曾企盼过幸福降临? 他是被上天遗弃的孩子,何谈幸福…… 结就结吧,他孤身一人,不信以后还能糟到哪里去! “那就结婚吧!” 经过最后协商,姜家的要求是结婚后必须住在姜宅。而傅泽楷的要求是,结婚一事不得在新闻媒体公布,不能影响他的正常工作,姜家众人不得干涉他们的婚姻生活。 达成一致后,傅泽楷携未婚妻,不对,应该说是姜楠初携拐带来的未婚夫前往纽约拜会双亲,并在纽约举行婚礼! ...... 婚礼仍在进行中,傅泽楷收起遐思应付繁琐的礼仪,立誓,交换戒指,亲吻过新娘,又没人站出来反对后,他们回国了!因为,傅泽楷只请了三天假! 姜家的私人领地座落于A城高尔夫球场附近,欧陆古典花园式建筑,高高的穹顶,古典圆柱,外墙的浮雕风格华丽, 2000平米的私家花园种满各种奇花异草、热带植物,游泳池旁边高大的棕榈树与矮小的灌木丛相映成趣,欧式阔大露台正好远观球场风景…… 傅泽楷后悔了……身处这样的人间仙苑之中,他犹似在梦里,然而,他又时刻清醒着,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属于他的妻子…… 于是,新婚之夜,他一个人在露台上抽烟,等他的妻子睡熟后才爬上床……第二天,娇妻未醒,他已经从姜家车库挑了一辆Lexus开去上班,因为这个豪宅区没有公交车。 贫穷与富贵仿佛在一夜之间缩短了界限…… 姜楠初在傅泽楷刚出房门就睁开了眼睛,似水剪瞳茫然地望着那扇已经关闭的房门,风撩起了白色窗纱,远处的草坪与绿湖乍隐乍现…… 好似他们的婚姻,拨得她...乍喜乍忧…… ....... ------------ 34.好招人怜爱 暮霭沉沉地压向落地窗,宛若要吞噬房内唯一的灯光,床头的大幅婚纱照里,男人神情冷峻,女人娇柔浅笑,而床上,女人眼眸紧阖,男人倚在床边,墨瞳里的幸福还未褪去,他的手指抚着女人光洁的额头,轻声说着…… “楠初,我那个时候很混吧!你一定很生气对不对?新婚不带你去渡蜜月,反而躲着你,可是,你一句怨言都没有,还给我这个混球……”男人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瞳目闪过哀伤。“一次不能跟你讲太多,不然会漏掉许多段,明晚我再接着跟你讲好不好?” 他亲吻女人的额头,掀开被子,揽紧那个毫无回应的身体,一滴眼泪滑至枕边…… 姜氏企业大楼位于A城城北中心地段,共三十楼,姜氏集团盘踞六层,下属“网游”公司位于顶楼,傅泽楷伫于弧形落地窗前,马路上的人如蝼蚁,车如甲虫,一排排地蠕动,渺小而又卑微…… 残阳如火似血,烧红半边天…… “总经理,‘光源’科技的王总来电话,邀请您赴明日的晚宴,请问,如何回复?”穿黑色短裙套装的助理站在傅泽楷身后报告。 “推掉!” “但是,‘光源’与姜氏合作由来以久,推掉怕是……” 傅泽楷凌姜地睨去一眼,助理心惊肉跳,立刻噤声。 “小周,所有人都知道我下班后不赴宴会,也不工作,怎么我的助理还弄不清楚?” 谴责完毕,傅泽楷看了一下手表,六点,他转身走出办公室。 小周沮丧地望着‘驸马爷’冷傲的背影,这是她第三次触犯到总经理的禁忌了…… 初夏的夜晚,一阵暴雨后,露台上植物滚动着水珠,廊灯亮起,晶莹的水珠在黑夜里泛出五彩光泽,微湿的尘土气息掺在风里沁入卧室,专护正在给床上的人抽针,傅泽楷接过那只刚被打针的手,拇指按住出血点,眸子里满是疼惜…… “小楠初,你好像又瘦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他跪在床边,握紧那只枯瘦的小手,贴到脸上轻轻摩挲。“昨天跟你讲到我们结婚,今天该讲……” ……… 姜楠初走出卧室,坐在露台,自婚礼后一星期,她没有见到自己的合法丈夫,傅泽楷总是忙到凌晨才回家,她知道,他在刻意地避开她…… 东方的日光分出许多条针芒,刺入她的瞳目,眼睑垂下,想像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是的,只能想像,就像傅泽楷,他近在咫尺,却也远得让她只能想像…… 并不能怪他,这场婚姻本就是一出荒诞不经的戏,只有她一个人在戏里卖力地演出。 漆眸睁开,她倾身拈起枝头的嫩芽,浅黄浅黄的,仿若她心里的愿望……脆弱,又希冀成长得圆满…… 也许,她该做点什么了…… 傅泽楷仓促结婚无人知晓,包括重案大队的同事。想来就十分戏剧,一个身物长物的小警察在一个月内成为姜氏的女婿,从十平米的单身宿舍搬到全国有名的豪宅,仆佣成群,恍若南柯一梦,虽然不知道姜家的目的,但他知道,既然是梦,迟早都会醒。 所以,他在等待梦醒,然后搬回那十平米的宿舍。 “啪!”一个文件夹飞到傅泽楷桌上,他抬起冰寒的双眸,看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小李,手往桌边一扫,“啪!”文件夹似垃圾一样被扫到地上,然后又仿若无事地埋头到案卷当中…… 见过这么嚣张的后辈吗?只有市局重案大队才会出产这样的稀罕物,小李无奈地走过去,捡起文件夹。 “队长刚打来电话,要你接手上个星期的枪杀案,这是案件资料!”小李把文件夹放在桌上,这次是‘小心轻放’,然后,他开始发扬同事友爱精神。“我说傅泽楷,你很不错呀,没日没夜的加班也算有成果,队长把这么重大的案子都交给你负责!” 一分钟后…… ……他是空气…… 小李摸摸鼻子,对那个头也不抬,话也不说的人招招手,试图让他有点反应…… 又一分钟后…… ……他是白痴…… “那……傅泽楷,你忙!……我先走了!” 再一分钟后…… 小李无趣地转身,这下,他确定……他是病毒……早被人家屏蔽了。 凌晨两点,金壁辉煌的姜宅大厅灯火通明,一个小小的身体躺在沙发上,搁在方枕上的半边脸被挤压得变形,上下两扇睫毛收拢……睡得正香! 傅泽楷走近沙发看一眼后,转身穿过大厅,进了私家电梯…… 第二天早上,晨光泼进室内,风过花香袭人。 傅泽楷被春寒未尽的冷风吹醒,睁眼看到大开的窗户,昨晚好像忘了关!他坐起身,姜楠初蜷睡在他旁边,脑中一个大大的问号,她什么时候爬上床的? 掀开被子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后,正要走出房门,一个细细的声音叫住他。“傅泽楷!” 姜楠初坐在床头,眼睑浮肿,脸色略微苍白。“早餐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大小姐心血来潮想下厨房?傅泽楷略讽道:“你做?那你们雇来的张嫂做什么?” 轻咬下唇,姜楠初自动过滤掉他的讥讽。“张嫂说你每天都不吃早餐,是不是她做的餐点不合你胃口?告诉我你以前习惯吃哪些早餐,我去做!” “不用了,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他说的是事实,上学的时候为了缩减生活费,早餐都被省掉。 “不吃早餐对胃不好,你工作忙……” “说了不用!”傅泽楷不耐地打断她。“我去上班了!” 手握住门柄转动,他又转头看向泪盈于睫的楠初。“以后要在客厅睡觉,别忘了关灯!” “砰!”厚重的房门关上…… 他好冷酷!冷酷到几近残酷…… 楠初咬住被子,眼泪扑簌簌落下…… 窗外的蓝天云朵悠游,叶落泥土无声…… 安静的房间里不时响起几声小猫的呜咽……凄凄的,闷闷的…… 车子一路飞驰,卷起漫天尘烟,傅泽楷仍是踩紧了油门,大开的车窗,风狂虐地扫过他的脸庞,恼火地抿紧唇,这他妈的算怎么一回事?要结婚他也答应结了,难道还要过真正的夫妻生活? 在沙发上等夜归的丈夫,给上班的丈夫做早餐?一定要这样矫情地装模作样吗? 他这颗棋子是不是该对这一切受宠若惊? 笑话,姜家到现在都未给他一个解释,姜楠初乔久不归国,姜家双亲全然不管世事,傅泽楷啊傅泽楷!枉你一生不愿屈于人下,却为五斗米折断了腰杆,任人戏耍摆布…… 油门继续踩紧,猛打方向盘,一个漂亮的过弯飘移,轮胎与地面摩擦出深黑的车痕…… 傅泽楷刚泊好车,抬起头,正好看到同事小陈往车里窥视,他下车摔上车门,对小陈的瞠目视若无睹,迳直往办公室走去…… 重案大队办公室一大早地炸开了锅…… “骗你是孙子,我注意那辆Lexus RX300好久了,起初我还以为是事主的车,后来想想不对,事主的车怎么可能停一星期……”小陈第一时间跟众兄弟播报八卦新闻。 “那车可是今年的新款,少说也要5、60万,傅泽楷才工作半年,怎么可能买得起那么好的车?” “有点奇怪,他刚搬出宿舍,就开这么好的车,你们说会不会……?” 难怪中国人可以写出聊斋……傅泽楷不理会他们的闲言碎语,他的确是买不起车,所以才从姜家车库里挑了一辆最便宜的,没想到还是惹来了风波…… “线索查到了吗?案卷都整理好了吗?有这么多闲功夫磕牙?”楚亦江拉开专用办公间的大门,一声姜喝,所有人把头缩回锅里乖乖被油炸…… “傅泽楷,你的外卖!”小李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办公室,手里还拎着一个方便袋。 傅泽楷一愣,他什么时候叫过外卖了? “真没见过早点还有外送的,你把那家店的电话号码给我。”小李把方便袋放到傅泽楷桌上,用肘拐碰碰他的肩,挤眉弄眼地继续:“跟你讲,那个送外卖的小姑娘还真是漂亮,高贵优雅,那气质真像个公主,送外卖还真是可惜了,我问她是哪家店的,想跟她要外送电话,她说有事赶回店里就急急地走了……” 傅泽楷纳闷地打开方便袋拿出饭盒,众人无视BOSS的怒意,又一个个地跳出油锅外…… “哇,这饭盒也太夸张了吧,还有雕花!” 饭盒打开,嘘声一片……“傅泽楷,你的早餐真是丰富!”众人感慨。 “那个……我还没吃早餐的,把你的蛋糕给我吃!”大手抓走了一个。 “早上吃糯米不消化,我勉为其难帮你把糯米鸡吃了!”厚颜无耻的又抓走一个。 “这奶皇包一看就不怎么好吃,我先尝尝,五分钟没倒下你再吃!”低级分子再抓走一个。 魔爪纷纷伸向华贵的饭盒,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颗小肉丸在饭盒里转圈圈…… 一分钟后…… 众人异口同声。“傅泽楷,那家外送店的电话几号?” 你们怎么不去吃屎!傅泽楷那双冰寒的眼眸此时正燃烧着熊熊烈火…… 傅泽楷第一次如此积极,刚下班就驱车回到姜宅,第一次把车扔在大厅门口,让佣人泊进车库,卧室里没人,露台上没人,游泳池,花园,书房…… 他在姜宅转了一个小时,没见到人,只好抓住一个菲佣问:“小姐在哪里?” “现在是吃饭时间,小姐应该在餐厅!” “我去餐厅找过了,没见到她!” “三个餐厅都找过了吗?” 傅泽楷一怔。“三个餐厅?” “是啊,姜宅有三个餐厅,一个中餐厅,一个西餐厅,还有一个是少爷、小姐还有您的专用餐厅。” 菲佣疑惑地看着傅泽楷,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是哪来的外星客? 傅泽楷咬牙。“带我去专用餐厅!” 菲佣依言走在前面,心里却竖起了中指……靠!自己用餐的餐厅还要别人带路? 傅泽楷第一次走进所谓的专用餐厅…… 是一个造成小花园的房间,绿树葱郁,花香撩绕,流水潺潺,六人位的餐桌摆在其间,墙面嵌着透明鱼缸,蓝蓝的海水里珍贵的鱼儿自在游弋,姜楠初正身处大自然之中,优雅地吃着餐后甜点…… 不可思议……对他这种曾经饿过肚子的人来说,这一切都太不可理喻了…… “傅泽楷?你还没吃饭吧?”姜楠初眼眸中闪过惊喜,她站起来又跟傅泽楷身后的菲佣交待。“Lisa,叫张嫂吩咐厨房做一份中餐。” “傅泽楷,你喜欢吃什么菜?”姜楠初又问。 她脸上卑微又讨好的神色,让傅泽楷把原本要拒绝的话咽回肚里,闷声说了句:“随便吧!” “那就按照中午我拟给张嫂的菜单做!” 傅泽楷原以为会见到一顿奢华至极的大餐,然而,当菜上齐后,才发现只是一些家常小菜,每一道菜都做得很精致,味美色香,姜楠初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偶尔递给他一张纸巾,因为,他不习惯用餐巾…… “以后不要给我送早餐了!”傅泽楷放下筷子,深沉而严肃的眸子对上姜楠初。 “不是我送的!”楠初大声矢口否认,脸上微微泛红。 原本是要质问的傅泽楷,听到她脱口而出的谎话不由得想笑,这句话她肯定是演练了无数遍,所以才会如条件反射般地说出。 “撒谎也要懂点逻辑,谁家的外送店会把那么华贵的饭盒送给别人?” 被那双能透视人心的眼睛盯得心虚,楠初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大眼张惶,一眨不眨,好招人怜爱…… ------------ 35.很爱很爱 她蓦地站起来,两手撑住桌面。“你工作很累吧…呃…应该先洗个澡,我这就去给你放水!”她边说边慌张地往外跑,“砰”的一声,撞上餐厅的玻璃门,来不及沮丧,来不及管出不出糗,她拉开门继续跑…… 因此,她也来不及注意身后有两道深思的目光一直跟着她! 洗完澡后,傅泽楷在书房复习,为一年一度的警员考试做准备,夜风阵阵,闻着青草的香味,听着虫鸣声,他埋首在书里一目十行…… 夜色愈沉,万物仿似安睡,一阵悠扬的口琴声却在此时传入书房内,清纯的调子渐渐变得心酸,好似在轻轻地诉说着什么,傅泽楷放下书,不由自主地寻着琴音走向落地窗,楼下花园的紫藤架下,穿白毛衣的女孩背对他站立,手捧着十孔口琴,淡淡的辛酸缓缓地从她的小嘴边飘出…… 琴音依然撩拨着空气,撩拨着夜风,老旧的城市,发黄的照片,沉重的记忆,一个人孤独茫然地循街道走着,没有目的……慢慢地,阳光开始照耀,金色的光投射到那人身上,驱走了害怕,驱离了不安…… 夜又恢复如初的安静,紫藤架下空空,只有昏暗的灯光,还有他遗留在那里的怅惘…… 傅泽楷走出书房时,姜楠初已经在床上睡熟了,乌黑的发缕散在白色的枕头上,两端眉梢挨近,脸贴着手背,被子滑至半身,像一个忧愁的沉睡天使…… 把被子拉至她的手臂,大手往前伸了伸,快触到她的脸庞时,一个冷酷的声音适时在心里响起:“这是梦!” 手握成拳收回……傅泽楷,这只是梦! “你的外卖!”小王方便袋放到傅泽楷桌上,然后大声地在办公室里确认昨天小李的话。“那个外送的小女孩还真是漂亮,不过怎么都不像送外卖的!” “小王,我们果然都是英雄!”小李走过来拍拍小王的肩,然后一掌拍向傅泽楷的桌子,用山寨土匪的语气威胁道:“电话号码,你给是不给?不给就别怪兄弟们排挤新人!” 众人开始起哄。“是啊,傅泽楷,有艳福口福就得同享,你这样藏着掖着,太不仁义!” 仁义?昨天抢他早餐时没见他们仁义?傅泽楷懒得理他们,从方便袋里拿出饭盒--普通的微波饭盒! 心里又一阵好笑!那孩子也太傻气了吧! 只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所有人都围拢过来,对着他的饭盒虎视眈眈…… “傅泽楷,进来一下!”楚亦江犹似天神降世,解救他于苦难之中。 “是,队长!”傅泽楷把饭盒放进方便袋里,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盒美味被拎进队长办公室…… “队长,我记得你是有老婆的!”饭盒里的餐点被楚亦江吃下大半后,傅泽楷忍不住开口了。 原以为带进办公室可以安心地享用,谁知道送走了狼又迎来虎。 “昨天回家太晚,今天早上她没给我做早餐!”楚亦江语气虽是叫苦,但是脸上是掩都掩不住的幸福。 这也是傅泽楷想不通的原因,实习后他会选择在重案大队工作,大部份原因是楚亦江的挽留和照顾,一直以来,他都对大名鼎鼎的楚探长打从心底佩服,至少,目前资历尚浅的他是非常钦佩的,但是,那个大嫂…… 重案大队少有人逃脱被她戏耍的命运,男女都一样…… 他不懂冷静、睿智的队长怎么会有受虐倾向…… “对了,你大嫂要我传话,明天周末,有时间就来我家吃顿便饭!”楚亦江吃完一块排骨后,才想起叫傅泽楷进来的原因。 “应该是有时间!” “她要你带女朋友一起来!”楚亦江依照老婆的话,先探听好有没有时间,然后…… “我没有女朋友!”事实如此,他只有一个名不副实的妻子。 “她可是说了,如果你敢否认或是推辞,她就自己去找那个送‘外卖’的女孩儿!”然后再威胁!典型的蓝水悠作风! “队长,原来你也会八卦队员的私生活?”傅泽楷讽刺道。 “没办法,整个重案大队,她就对你关心多一点,所以……”楚亦江顿了顿,又说:“她问,我也只好说了!” 真没骨气!傅泽楷替他悲哀…… “话我是带到了,去不去你自己定夺,如果不去,就想清楚后果!” 傅泽楷暗暗咬牙。“好吧!” 没有别的选择,让她找到姜楠初,所有的事情就会全部曝光,不如带去自首,或许麻烦更少一些! 星期六早晨,露台上的蝴蝶在晨光下拍动翅膀,落在白色爱丽丝的兰蕊上,三位访客给荒芜以久的姜宅注入一股清泉…… “小均,谁让你上床的?快点下来!”蓝水悠坐在床榻上,对躺在姜楠初旁边的小均喝道。 “我不!”楚蓝均索性蜷到被子里,只留一双滴溜溜的大眼觑着蓝水悠。 “很好!你等着,我叫你爸来收拾你!”蓝水悠怒瞪着儿子,头转向露台,大声喊道:“老公,你看看你儿子!” 在露台上跟傅泽楷聊天的亦江,听到水悠的喊声,边回话边走进卧室。“他又怎么了?”抬起头,看到睡在床上的儿子,几步冲过去,像拎小鸡仔一样的把楚蓝均拎下床。 刚刚着地的楚蓝均趁着老爸不注意,又飞快爬上去,可惜刚爬到床沿,后领就被亦江揪住。 “你调皮也要有个度,再去打扰楠初姐姐睡觉,当心你的屁股!”亦江浓眉拧成结,生气地警告儿子! 只是,蓝水悠的儿子怎么可能那么听话,亦江松开手,转身才走几步,他又窜到床上,这次,亦江没有拎他,而是照着那撅起的小屁股一掌拍下去…… “哇~~~呜哇~~~哇~~~外公~~哇~~~外婆~~哇~~~”小家伙趴在床上惊天地泣鬼神地哭了起来,霎时间地动山摇,连傅泽楷都被震得从露台上急走进卧室。 地震过后,就是风雨飘摇的呜咽啜泣,那对狠心的夫妻全然不理,傅泽楷无奈地抱着楚蓝均,大眼里满满的泪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小小的身体已经不安份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小均,楠初姐姐还在输液,你现在不能调皮,知道吗?” 楚蓝均用手背抹抹眼泪,濡湿的睫毛轻轻颤抖,小脸尽是委屈:“我没有…调皮,你跟爸爸妈妈…都不理…姐姐,姐姐一个人…睡觉好可怜,我只是想…陪她睡觉嘛!” 原本无动于衷的父母,此时是一脸的懊悔与动容…… 傅泽楷无语哽咽……好半晌,他才开口:“小均,这就是你每次来我家,要跟楠初姐睡觉的原因吗?” 小脑袋啄啄米。“嗯!我每次来,姐姐都在睡觉,一定是因为你们不理她,她才睡觉的,如果我陪她,也许她就不会睡,会起来跟我玩了!”稚嫩的嗓音,看似胡诌的童言,说出他单纯的内心世界,还有那个世界简单的逻辑,竟是,竟是如此地贴心入腑…… 如果是那么简单该有多好,近一千个日日夜夜,他不停地唤她,她都不理,始终不理…… 近一千个日日夜夜,每分、每秒他都怀着她下一秒会醒来的希望,紧接着,是失望,然后,又期待下一秒…… 傅泽楷抿紧了唇,克制内心决堤的伤痛,看着楚蓝均的花花小脸,真的快三年了,小楠初抱着他的时候才两岁半…… ………… 铺着纽西兰灰色羊毛地毯的小房间,窗户上的紫贝壳风铃随风晃动出清扬悦耳的声音,墙上挂着全家福,喜悦的老人、年轻的夫妻和漂亮的婴儿,其乐融融。小汽车、小铲子、积木等等儿童玩具零落在各处,房间的一个小角落有个小小的沙坑,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姐姐!”楚蓝均奶声奶气叫着,拉开姜楠初的白色风衣口袋,把手上的沙子装进去,清澈见底的瞳目亮亮晶晶。“饭饭给你!” 然后,小手又抓起一个大大的仿真苹果。“果果给你!” 接着,香蕉、南瓜、葡萄……姜楠初抱着大堆假水果,小家伙还不停地往她口袋里装沙子,她看着可爱又善良的孩子……“小均,喜欢姐姐吗?” “喜欢!”圆圆的小脸,红嘟嘟的小嘴,脏脏的小手抓着她的衣服往她怀里钻。 “那让姐姐亲一下!”姜楠初说完在小家伙的脸蛋上轻啄一口。 风铃声清脆,楚蓝均在她怀里“咯咯”笑着,傅泽楷倚在门边,欣赏这唯美合乐的画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走到客厅。 “小均满两岁后就很认生,只粘他外公外婆,很少见他跟不熟的人玩得这么起劲!”蓝水悠递给傅泽楷一杯洞庭碧螺春,又说道:“大概是楠初脾气很好,我跟亦江都不怎么将就他!” 色泽浅碧的螺叶在杯里缓缓舒展,清茶的甘香热气扑面。“她的脾气是不错!”傅泽楷啜了口茶,似苦还甜的味道留在舌尖。 “可是你的脾气不好!”蓝水悠坐到楚亦江旁边,又说道:“傅泽楷,人是要学会改变的!” 傅泽楷莫名地看看楚亦江,要变成那样吗?“大嫂,你已经让队长变得不像队长了,难道还要让我这个探员也变得不像探员吗?” 蓝水悠剜他一眼。“你爱听不听,不懂改变的人,最终都会因受到伤害而改变,那时候,你可别哭!” 哭?傅泽楷摆摆头。“我不会!” “不会什么?”楠初抱着笑呵呵的小均走到客厅,在傅泽楷身边坐下,白色暗花的风衣上大块大块的沙尘灰渍。 “说傅泽楷哭!”蓝水悠把小均抱过来递给楚亦江,然后拉起姜楠初的手往卧室走。“你的衣服被小均弄脏了,先换我的衣服吧!” 姜楠初从衣柜里挑了件白色小外套穿上,站在窗边。“大嫂,谢谢你!” “不用谢,以后就把我和亦江当家人吧,亦江是你大哥,我是你大嫂,傅泽楷欺负你了就告诉我,我有办法拾掇他!”蓝水悠挽着楠初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楠初脸红。“其实,傅泽楷也没欺负我!”只是不理她而已。 “傅泽楷的身世很可怜,生性冷漠,楠初,你多点耐心!”蓝水悠鼓励地拍拍她的肩,又问:“你是喜欢傅泽楷的吧!” “不是!”楠初侧目对上蓝水悠诧异的眼眸,又低头看着脚尖。“男女之间除了喜欢还有更深的感情!” 橙色的孤挺花在窗台静静地舒展花瓣,浅淡的香味若有似无,恍惚间,蓝水悠好像听到楠初那又轻又细的声音。“那是爱,很爱很爱!” ------------ 36.撤下心防 回到姜宅,傅泽楷洗澡换了件深蓝色棉织衫准备进书房看书,姜楠初把他换下的衣服叠好后,走出浴室叫住他。 “傅泽楷!” “什么事?”傅泽楷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可以……陪我到楼下走走吗?”说完,她又加了句:“如果你没时间就算了!” 傅泽楷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转身走进书房。 看着他的背影,姜楠初失望地轻声叹息,只一分钟,傅泽楷又从书房里走出来。“走吧!”说完,他自顾自地走在前头。 她怔了好半晌,才回神抑住心里的雀跃紧紧跟住。 沿着石阶步步往上,半人高的方形石灯柱次弟亮着浅紫色的光,深绿的草丛被覆上一层幽紫,星辰似嵌在黑色幕墙上的颗颗银钉,绕着一弯清月,山风混着湖水的湿气袭过来,三角形的矮侧柏里虫鸣声声…… 伴着沉默的除了虫鸣,就是拖沓的脚步声,不紧不缓…… 走完阶梯到平路上,姜楠初太过无聊,便与傅泽楷齐着步子,他出左脚,她也跟出左脚,他出右脚,她又跟着出右脚,傅泽楷步子迈得太大,她跟不上时就要换脚走,于是,一个稳健如山,一个却是歪歪扭扭,可笑又可爱…… 傅泽楷察觉到后,倏然有了玩兴,故意把步伐加快,然后就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晃动更姜害,时不时地听到她来不及换脚时的摩擦声,终于,楠初的两只脚在猝不及防时绞住,扑倒在地上…… 狼狈地趴在地上,脸被青草尖刺得痒痒痛痛的,姜楠初狠不得遁土逃之夭夭…… “地上有钱捡吗?”一声笑谑从空中落入她耳内。 不能再赖了,姜楠初万般无奈地仰起小脸,霎时间,狼狈丢脸都一扫而空,只有错愕还有不可置信…… 那个冷酷的男人在月光的清辉下弯着腰身,一只手伸向她,俊逸的脸上一抹淡淡的笑容,在背光的阴影里竟是那般的耀眼逼人…… “捡够了就起来!”淡淡的笑容无影无踪,他的脸又隐在阴影中,模糊而又神秘。 楠初收回眼光,抬手放入他的大掌中,随之被握紧,蓦地,一阵电流窜过她的四肢百胲,来不及多思考,已被他拉起身,大手立刻放开,她全身如同失去了支撑,轻晃一下,心里空空落落…… 月亮随着他们的脚步轻移,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步出了姜宅,行至人工瀑布。“坐会儿吧?”傅泽楷看着小脚微拐的姜楠初说道。 “呃……好!”她先一步在长椅上坐下,刺痛已经忍受不住了。 激烈的水流奔腾而下,细末水雾不时的溅到他们脸上,皮肤润湿,风吹过,凉凉的清爽…… “你学过口琴?”傅泽楷突然问道。 “嗯,但学不好!”楠初谦虚地回答。 “那天晚上吹得还不错!歌名是什么?” “liste i g fo the weathe ,其实,这首歌是吉它和口琴伴奏的,但是我想用口琴吹奏全曲。”她看向黑暗里浅白色瀑布,又说道:“我是在美国长大的,因为,肤色的差异,我很少跟同龄人来往,哥哥与我的年纪相差太大,所以,我一直孤单到迷上口琴为止!” 傅泽楷只是略微点点头,表示他在听。 “说说你吧,为什么要当警察?”傅泽楷没有回答,楠初又小心地补充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可以不理会的。” “因为,我曾被一个民警收养,他巡逻时,为了抓一个歹徒而遇害,而他立的遗嘱上,继承人是我,那些为数不多的财产,让我的生活维持到小学毕业。” 生离死别,廖廖数语,冷酷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 楠初的心里却卷起一阵狂澜,垂下眼睑,泪珠潸然而下。“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原因!”他无所谓地说道,随即站起身。“走吧,该回去了!” 星期天的大清早,傅泽楷被手机吵醒,窗外绿荫浮动,树叶在清晨的和风中沙沙作响,大小湖泊如蓝宝石,星罗棋布在绿茵坪上,他翻开手机盖…… 那端传来蓝水悠清脆的声音。“傅泽楷,我和亦江今天有事要办,小均托给你照顾一天!” “大嫂,你别开玩笑了,小均不是有外公外婆吗?再说,我哪会照顾小孩子!”傅泽楷莫名其妙, 这个大嫂就会不停地找他麻烦。 “他外公外婆去旅游了,你不会带没关系,不是还有楠初吗?正好小均也喜欢她!”不等傅泽楷开口,蓝水悠又说道:“就这样说定了,一个小时后你们来我家接小均!” “喂……喂……大嫂!”傅泽楷急急地吼着,那边已经切断通话了…… “怎么了?”楠初从被子里探出头,似水瞳目盈盈看向傅泽楷。 “大嫂要我们帮忙照顾小均!”傅泽楷没好气地回答道。 “太好了,又可以见到小均了,我们带他去儿童乐园玩好不好?”楠初突地坐起身,拉着傅泽楷的手臂,眼睛里映射出兴奋的光彩。 傅泽楷深沉地看她好一会儿。“你很喜欢小孩?” “嗯,女人都喜欢小孩啊!尤其是像小均那么可爱的小孩!” 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喜欢,不过,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他不可爱,所以……傅泽楷的眼睛黯沉了一下。“起床吧,开车到市区要四十分钟,一小时内我们要到大嫂家!” 如果他知道儿童乐园是这样…… 傅泽楷呆立在庞大的咖啡杯前,看着那些人傻傻地坐在里面旋着圈圈,最不可理喻的是,他们还笑得幸福无比…… “你带小均去坐吧,我去外面抽烟!” “傅泽楷,你看人家都是两个人带小孩坐,我一个人……”楠初牵着小均,另一只手拉住傅泽楷,阳光落在她乌黑的眸子上,灿若星辰。“你陪我,好不好?” 她的手揪着他的衣袖,轻声地哀求…… “不行!”开玩笑,要他坐那玩意儿…… “就一次,只一次,好不好?傅泽楷……”小手摇啊摇,可怜又可爱。“你不陪我,我会被人当成未婚妈妈的!” 太阳的照射愈加强烈,热光穿透衣服滚烫着肌肤,傅泽楷和姜楠初僵持着,小均不耐地发起脾气来...... “仅此一次!”傅泽楷抱起小均,心里低咒一声,为什么只要她一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他就没办法拒绝! 大大的咖啡杯新一轮地旋转,傅泽楷低垂着头,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看他似的,难堪得想把脸藏进衣服里,他真后悔一时冲动,答应干这么愚蠢的事儿…… 咖啡杯转动,和风柔柔的吹到每个人身上,小均在他怀里雀跃的挥舞着小手,红扑扑的小脸蛋像水嫩的红苹果,姜楠初软软的发丝被风扬起,拂过他的脸,微微的轻痒…… 如果是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也许……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些人傻坐在这里面,还能笑得幸福的原因。 这个梦似乎越来越美好..... “你敢叫我坐这个试试看!”傅泽楷额上青筋隐隐跳动,眼睛冒火地盯着那个抓着那衣袖的可怜孩子! “可是,小均想坐啊。”楠初攥紧他的袖子,又弯腰跟小均商量。“小均,傅叔叔不想坐小蜜蜂,我们去看蓝猫好不好?” “要坐小蜜蜂,我要坐……”小均任性地跺着脚,小嘴噘起…… “傅泽楷……” “没得商量。”傅泽楷看着那些在空中旋转的大蜜蜂,两只可笑的触角像天线伸得长长的,圆鼓鼓、黑乎乎的大眼睛,几近白痴地望着路人,老天,如果让他坐到那个蠢蜜蜂身体里,还不如杀了他…… 姜楠初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好像要他坐这个确实太强人所难了。“那我带小均去坐,你到车上等我们?” “嗯!”傅泽楷举步正要离开,又顿住,交待道:“别玩太久,坐一圈就过来,不要太将就小均!”话落,他大步走远…… 姜楠初望着他的笔挺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清甜,她就知道,傅泽楷的心不似他外表那般冷漠,至少对她不是…… 兀自开心的她,自然没有发觉不远的阴暗处,一道亮光闪过…… 潮湿宁静的夜晚,扶疏的树影增添些许吵闹,傅泽楷躺在床上望着满天的繁星转动,每颗星好似都有它的轨迹,沿着那条轨迹无限次地循环,直到殒落…… 姜楠初已经睡了,或许是因为玩得太累,今天的她睡得特别安稳,他嘴角牵起苦笑,真不知道是她太单纯,还是对他太放心…… 睡在一张床上两个星期,是个男人都会逾越了,或许,他不算个男人…… 回望繁星,他们,就像天上的星辰,循着自己的轨迹运行,短暂的相遇后,又要循着原本的轨迹分开…… 拨开她的发丝,拇指按住她的额头…… 姜楠初,为什么我总是不能拒绝你?尽管知道这只是个梦,还是对你撤下了一道心防…… ------------ 37.同样的固执 星期一早上的重案组办公室,探员们都无心工作,连楚亦江都担忧地皱着眉头,傅泽楷刚跨入大门,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傅泽楷!”小李拦住他,脸色明显不悦。“你还真是有能耐啊,能让姜氏企业的掌上明珠给你送外卖!” 傅泽楷的脸微微一凛。“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王走过来,把手上的报纸扔给他。“算不算出生入死的兄弟?偷偷结婚不跟兄弟们讲一声,是怕我们知道你娶了姜氏的独生女,会跟你要好处吧?” 傅泽楷摊开报纸,顿时血气上涌,姜楠初在儿童乐园揪住他衣袖的照片被贴在首页,还有好几张他开车进出姜宅的照片,大大的红字标题写着:“公主与平民的童话!”下面还跟着黑字副标题:“姜氏企业掌上明珠--姜楠初同年轻警察秘密结婚!” 下面的小字详细地记载着记者对这场婚姻的无端猜测—-奉子成婚。 傅泽楷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转身准备走出办公室,正好撞到抓着姜楠初的小陈。楠初手里还拎着一个方便袋,一脸的苍白张惶,显然,她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傅泽楷,不是我透露给报刊的……”她嗫嗫嚅嚅地解释。“不知道他们怎么得到消息的……” “够了!”傅泽楷粗鲁地打断她,深黑的眸子怒火难抑。“记得我们当初说好的,不得公布到媒体,不能影响我的正常工作,姜家没有遵守,那这场婚姻到此为止!” 姜楠初腿下一软,眼泪簌簌而下,她走前两步,揪住傅泽楷的衣袖。“不要……傅泽楷,我不要离婚!” “不要离婚?”傅泽楷仰头深吸口气,再单手抓住她的肩,眼里是深深的讽刺。“还没玩够吗?我高贵的公主?” “我没有玩,傅泽楷,我没有!”她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没有玩?那你给我一个理由,你哥要我跟你结婚的理由?” 姜楠初脸色忽地刷白,怔怔地站着,揪住衣服的手缓缓松开…… 手臂上重重的力道慢慢地减轻,傅泽楷的心也越沉越低,一种陌生的情绪却越攀越高,顿时失声…… 梦醒了,醒得真快呵…… 当那只小手彻底地放开时,他的心也沉到谷底,一步一步地往门边走去,他明明可以走得更快的,为什么?着地的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从五岁起,他就懂得不要有希望,懂得有希望就会让人变得绝望…… “傅泽楷,不要走,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告诉你原因,好不好?不要走!不要离婚!”他回神看到泪痕满面的姜楠初紧紧地抱着他。 他无动于衷地任她抱着,一个月?一个月他只会越陷越深,那时候,他还能坦然地接受梦醒的残酷吗? “离婚吧,姜楠初,我不想陪你玩下去!” “不要,不要,傅泽楷,一个月不行,半个月好不好?就半个月!”楠初死死地抱住他,脸上的泪湿透他的警服。 她的哭声愈渐凄姜,办公室的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先前的愤怒已经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其妙…… 半晌后,傅泽楷才开口,声音很是无力。“让我考虑考虑!”他轻轻地推开她,转身大步走出门外。 他还是拒绝不了,见到她哭,他心里并没有好受多少,反是更加难过,姜楠初,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蛊?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不能拒绝…… ………… 繁星依然在天际闪烁,皎月泻下莹白的月光填满树丛的空隙,纯洁而忧伤的深夜,男人数着天上的星子,一颗两颗,终于,在漫天的星光中,找到两颗紧依的星子,不离不弃…… 怀里的女人安详地阖着眼眸,男人的唤声,她听不见…… 也许听见了,只是……她找不到回来的路…… 落地窗外烟雨蒙蒙,细细的雨帘随着微风无声浮动,树叶被洗净后亮绿如玉翡,早春的景致如诗如画…… 傅泽楷洗澡换好衣服后,走向凌乱的床铺,结婚以来,他从未铺过床,考虑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好让佣人收拾,所以,他决定亲自动手,然而,当他抱起被子时,却看到床单雪白的一片…… 说不出他现在的心里是什么滋味,但绝对不好受……明明就是他先犯错,为什么他觉得错的人是她? 她从前有过其他男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他却生出一个霸道不讲道理的想法---她不该有其他的男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嫉恨什么…… 等等,嫉恨?嫉恨第一个得到她的男人?傅泽楷突的站起,冷静沉着的脸上兀现一抹困惑,是这样吗? 结婚后的种种事情历历在目,虽然,他不知道姜家的目的,但姜楠初却对他的坏脾气和故意冷落,总是百般迁就,他从来就不需要动手做任何事情,吃住全被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只要是有关他的事情,她从不假手于佣人,就连每次洗澡后换下的衣服,也是她亲手给他叠好,还有…… 一个本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却对他千般万般好,她的内心纯净到洁白无瑕,就像她只穿白色的衣服,简简单单,却是一门心思地为他考虑,不管他如何冷漠,如何无情,她仍是微笑着面对她…… 不知不觉中,她的温柔如初春的暖阳,一点一滴地照进他冷酷多年的心,所以,他嫉恨有别的男人享受过她的温柔…… 是这样吗?他又一次问自己。 还有半个月,那个理由,究竟是什么?他突然变得焦躁害怕,害怕那是个让他不能接受的理由…… “傅泽楷,你快迟到了!”姜楠初站在门边,指着墙上的时钟提醒他。 她一脸的平静,就好似昨晚的事情跟本没发生过,傅泽楷复杂地看她一眼,脑中胡乱想着另一个男人的样子,多高?多胖?喜欢白色?……最后,那个男人变成了一条丑陋的蝎虫。 “傅泽楷!”姜楠初又催促了一声。 “厨房做早餐了吗?”傅泽楷打住脑中的胡思乱想,走到门边问楠初。 “嗯,已经摆在餐桌上了。”楠初低头避开傅泽楷的视线,掩去内心的慌乱和羞怯。 “我吃了早餐再去上班!”说完,傅泽楷移步到电梯旁,回头看了一眼怔怔的楠初。“你不吃吗?” 楠初回神,又担忧地说道。“你快迟到了,还是我待会儿给你送到办公室吧。” “不用麻烦了,你送到办公室也没时间吃!”傅泽楷走入电梯,声音平板地说道。 楠初跟进去问道。“为什么?” “昨天无故旷工,队长不会饶过我的。” 绿意盎然的餐厅,透明鱼缸里,彩色的鱼儿在蓝色的灯光下,周身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斑,餐桌上摆着大小不一的点心,清水中的绿茶汤圆沉淀在碗底,生滚海鲜粥的热气氤氲出浓浓的鲜香味。 “以后不用给我送早餐了。”傅泽楷咽下一口海鲜粥,清香滑腻的味道充斥口中。 楠初心里“咯噔!”蹦了一下,她抬眸,睫毛如扇般刷地分开,漆眸闪过一抹失望。“可是你的工作忙,不吃早餐怎么行?” “我没说我不吃早餐。”傅泽楷黑眸微敛起一道幽深的光,瞥向楠初。 “那……?”楠初疑惑。 “从今天起,半个月之内我会在家吃早餐。” “嗯!……嗯?”楠初猛地转抬,惊讶的眸子看向傅泽楷微抿的嘴角。“你是说,你答应了?” 傅泽楷没回答,心里却生起一股怜惜,她为何那么在乎他的回答?在乎到几近卑微,她不该是这样的,她可以趾高气扬,因为他开的车是她的,他住的房间也是她的,他所用的一切都是她的…… “我该去上班了!”他往后挪开椅子。“如果没事,帮我把书整理一下!” “好,我知道了!”楠初乖巧地回答道。 他的车消失在大门外,楠初才转身走到卧室外的露台,手里的铜灰色十孔口琴泛着金属光泽,指甲刮过整齐的口槽,动作缓慢地送到嘴边,眼睑垂下,墨如点漆的眸子闭拢,深吸一口气,流畅哀伤的音调委婉扬起…… 傅泽楷,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将你束缚在我身边,太久太久,我等不到你,也走不近你,一次次地远远看着你,一次次地又从你身边败走逃亡,空泛的繁华背后,我只剩下你,只剩下你陪我渡过每一个黑夜…… 雨丝落在她的头发上,乌黑染成灰色,浅浅淡淡的白灰色,浅白色的昵子外衣上条条水痕断裂决然,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傅泽楷,你已经忘了你说过的承诺,也许,那不算承诺,只是一句戏言,可我愿意把它当成真的,当成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我只下剩下你,只有你…… 风吹开来,沾湿雨水的发缕粘在她的脸上,清水润湿面颊,铜灰色的口琴边缘滴着水珠,她一口一口地吞下那些雨水,味道咸咸的,乐声越来越凄婉悱恻,如同绝望边缘的人揪住一棵稻草,明明救不了他,却止不住的欣喜若狂…… 傅泽楷,我一点也不坚强,唯一的勇气就是去爱你,或者,用我一生的时间让你爱上我,管你厌恶我也好,管你不屑我也好,如果没有你…… 雨珠在睫毛上滚动,发梢的水滴进脖子,凉凉地渗透她每个张开的毛孔,她仍是毫无所觉地吹奏哀伤,口琴两端的雨水顺着掌心而下,划过她手腕,划过腕上那道。 “傅泽楷,有需要帮忙的跟兄弟们说一声!”小王大掌拍拍他的肩,浓黑粗犷的一挑一挑。 “是啊,目前我手上案件不多,有要的资料线索,或是跑腿之类的活可以交给我!”小陈坐在傅泽楷的办公桌上,手肘搁在小王在肩膀。 “我呢?也没什么专长,办事能力一般,就帮你加加班,保证你跟你老婆夫妻阖乐就行!”小李摸摸浅浅的头发,笑嬉嬉地说道。 傅泽楷无语地看着他们,说不感动是假的,他笑笑颔首。“谢谢你们!” 话落,三人奇异地盯着他,良久后,小陈开始他的专业推理分析。“昨天你跟你老婆一定十分和谐!所以,你今天才会摸不着北地跟我们道谢!” “床头打架床尾合嘛,早上闹得那么姜害,晚上男人雄风一展,女人娇柔体贴,正所谓琴瑟合鸣!”小陈拍拍小王的肩,表示赞同。 “你少拽文,人家年纪轻轻,吵吵嘴不很正常。”然后他又跟傅泽楷说道:“哎,傅泽楷,你结婚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多了点人情味,不过,这么年轻就被上套有点可惜,办公室新来的那朵小警花可是一心想得到你的亲睐……” “队长好像找我有事……”傅泽楷匆匆收起案卷,绕过三人径直走向楚亦江办公室,对这帮人,永远都不需要感动。 “你打算怎么办?离婚?”楚亦江听傅泽楷讲完这段匪夷所思的来龙去脉后,神色凝重地问他。 “她要半个月,我就给她半个月,听完她的理由后再作打算!” 楚亦江点点头。“做任何决定前考虑清楚,不要太冲动。!” “我知道了!” “还有,既然你当初答应了结婚,楠初怎么说都是你的妻子,不管你们最后会怎么样,至少目前你要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楚亦江的话如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傅泽楷心上,压得他直到下班都喘不过气。 开车回姜宅的路上,他第一次没有以风驰电擎的速度行驶,道路两旁的雍肿大叶榕垂下长长的根须,树根交错盘横,稳若磐石地屹立,雨后中的空气清新,微含花草的香芬气息。 傅泽楷再次放缓车速,单手操作方向盘,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 当初的确是他自己答应结婚的,姜家只是拿出他写的信,并没有用武力胁迫他,即使他们的要求过份,但他也是可以拒绝的,既然自己要履行诺言,那姜楠初又有什么错? 婚后,他非但没有已经有家有妻室的觉悟,反倒是对万事都尽善尽美的妻子冷言相向,只因为当初姜楠初乔突如其来的提议,他就偏激地否认姜家的一切…… 他抚住胸口,傅泽楷,你扪心自问,如果和姜楠初换个方式认识,你还会那样排斥她吗? 答案显而易见,他不能否认,在山湖中的咖啡厅见到她时,就被她的清雅空灵所吸引。 雨丝又在半空纷纷扬扬,洒落条条亮白的银线到挡风玻璃上,他启动雨刷,双手握住方向盘,油门往里踩紧…… A城的夏天海天云蒸,赤日炎炎,池中盛莲沁雪覆叶,如轻云出岫,雪白的花瓣在阳光下晶莹如美瓷,落地窗折射出明晃刺眼的光芒,卧室内却凉爽宜人…… “楠初状况稳定就好,你自己要多将息身体!”姜楠初乔与妻子秦茜坐在沙发上,对正在给姜楠初按摩手指,活动关节的傅泽楷说道。 “是啊,我们离得远,你要是有什么事也没法照顾到!”秦茜看着又消瘦一圈的傅泽楷,语含关切。 “嗯,我会注意,你们这次要在国内停留多久?”傅泽楷把小手盖到被子里,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 “两三天吧,我们只是担心你跟楠初,所以回国看看,你知道的,纽约那边的事务太多,缠得脱不开身。”姜楠初乔啜了口咖啡,神色略显疲倦。 傅泽楷一脸愧疚。“对不起,我帮不到你什么!” “别说这种话,国内的公司不全是你在打理,再说,楠初现在这种状况……”姜楠初乔顿了顿。“泽楷,别太勉强自己!” “不是勉强,我恨不得自己能再努力一些。”傅泽楷眼光又移向床边,黯然神伤,接着,他又问:“爸妈还好吧!” “三年了,也该接受事实了!只有你才固执地认为她还好好的!”姜楠初乔长长地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不过,你们两个都是同样的固执!” ………… ------------ 该章节已被锁定 ------------ 39.少年情怀 一个站在高处离群独立的孤独女孩,偶然间在图书馆的书里翻到一个男孩的名字,她隐隐觉得这个男孩和她相似,于是,她开始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寻找并证实。没有等太久,他们见面了,朦胧的感情在心里滋生,男孩为了成为提琴师而去了意大利。 女孩开始思念,思念他制小提琴时的每个动作,很久之后,男孩回来了,清晨,浅白色的天空,他站在女孩楼下,用石块敲窗叫醒女孩,骑着单车载女孩去看日出。 影片的最后,男孩载着女孩骑上一段很陡的坡路,女孩毅然跳下车帮着男孩推车,女孩说:“不想成为圣司的负累,而是要和圣司君一起努力把路走完!” 傅泽楷为之震憾,屏幕开始放映第二遍…… 楠初睫毛濡湿。“少年情怀真好!” 音乐扬起,影片又开始,傅泽楷的手伸到旁边,把她拉到怀里,第一次,他那么温柔地给她拭泪。屏幕上持续上演着青涩,屏幕下温馨地拥抱…… 傅泽楷无声听着她的抽泣,这部影片,为何那么的熟悉,熟悉到好似也有人曾经那样寻找过他,蓦地,一个模糊的身影闪现在脑海,来不及捕捉就已消逝…… 楠初停止了抽泣,像猫一样窝在他的怀里,曾经,她寻到他以后,她也想对他说那样一句话,只是,还没有真正地遇见,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 她抓紧了他的衣服,幸好,那么多年后,她终于挣脱出来,回国找到他了! “泽楷!” “嗯?” “我想和你一起努力把路走完!” 沉默,很久很久…… “好!” ………… 深蓝的天空,皓月被浮云层层掩住,月光冲破阻档给地上覆上一层淡白的光,蝉鸣凄切。没有开灯的卧室,只有床前淡白月光亮起的银辉照明。 男人与女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子外一大一小的手十指交握,大手的五指曲起抓紧,小手的五指却只是关节无力地微微弯曲,…… “小楠初,是你说的,我们要一起努力把路走完!” 但是,你成了我的负累,心上的负累!永远都割舍不下的负累! 一个站在高处离群独立的孤独女孩,偶然间在图书馆的书里翻到一个男孩的名字,她隐隐觉得这个男孩和她相似,于是,她开始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寻找并证实。没有等太久,他们见面了,朦胧的感情在心里滋生,男孩为了成为提琴师而去了意大利。 女孩开始思念,思念他制小提琴时的每个动作,很久之后,男孩回来了,清晨,浅白色的天空,他站在女孩楼下,用石块敲窗叫醒女孩,骑着单车载女孩去看日出。 影片的最后,男孩载着女孩骑上一段很陡的坡路,女孩毅然跳下车帮着男孩推车,女孩说:“不想成为圣司的负累,而是要和圣司君一起努力把路走完!” 傅泽楷为之震憾,屏幕开始放映第二遍…… 楠初睫毛濡湿。“少年情怀真好!” 音乐扬起,影片又开始,傅泽楷的手伸到旁边,把她拉到怀里,第一次,他那么温柔地给她拭泪。屏幕上持续上演着青涩,屏幕下温馨地拥抱…… 傅泽楷无声听着她的抽泣,这部影片,为何那么的熟悉,熟悉到好似也有人曾经那样寻找过他,蓦地,一个模糊的身影闪现在脑海,来不及捕捉就已消逝…… 楠初停止了抽泣,像猫一样窝在他的怀里,曾经,她寻到他以后,她也想对他说那样一句话,只是,还没有真正地遇见,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 她抓紧了他的衣服,幸好,那么多年后,她终于挣脱出来,回国找到他了! “泽楷!” “嗯?” “我想和你一起努力把路走完!” 沉默,很久很久…… “好!” ………… 深蓝的天空,皓月被浮云层层掩住,月光冲破阻档给地上覆上一层淡白的光,蝉鸣凄切。没有开灯的卧室,只有床前淡白月光亮起的银光点点。 “小楠初,是你说的,我们要一起努力把路走完!” 但是,你成了我的负累,心上的负累!永远都割舍不下的负累! 这个早晨和平常没什么不同,远处的山谷中白雾迷漫,缕缕阳光如利剑穿透玻璃,床上的人也如往常一样的沉睡,沉睡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镜子前的男人打好领带后走到床边,心疼地看着专护给床上的人打针,血倒流进针管,随即又被营养液冲回血管…… 他握紧她的手,拨开她的发丝,在她耳边低语:“我去上班了,晚上陪你!” …………… 周末,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微风带着凉意卷帘而入,拂醒床上熟睡的人,傅泽楷轻轻地把姜楠初的头挪到枕上,右手揉捏着被枕了整晚,已经麻痹的手臂。 起床,洗漱……平凡的夫妻生活,共枕到天亮,一人先起,一人赖床,傅泽楷在这个雨声滴滴的早上,心里感觉到了充实。 细雨姿意挥洒,他记得养父离开那天也下着雨,从医院回到单身宿舍的路上,无数次,蓝色的闪电直劈向他的头顶,稚嫩的身体没有恐惧,没有躲避,脸上被冰冷的雨水反复冲刷,流不出来眼泪,直直地仰望天空的赤闪,绝望地等待它毁天灭地,也毁了他…… 一双细手从身后环住他,傅泽楷惊觉抬头,才发现镜子里人不知何时滚下了一滴眼泪,他敛起情绪。“睡醒了?” “嗯,睡醒了。” 楠初的脸贴着他的后背,声音轻轻柔柔。 傅泽楷转过身,把她的头按在胸前。“待会儿我要回宿舍打扫卫生。” “我跟你一起去!”楠初仰头。“我会做家事!” 他想了一下,应了声:“好!” 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只有一张红漆剥落的床,一个组合衣柜,书桌上摆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墙壁上挂着一张黑白遗相,遗相里的男人英气勃发,眉宇间透着刚毅。 “他死的时候只有26岁,却有一个8岁的儿子!”傅泽楷坐在床上,抱着楠初,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3岁的时候,我被人送到警局,那时候他才23岁,刚参加工作。把我领回家后,我的亲人一直没有来认领,我也就在这间房子住了下来!” “他真是个好人!”楠初看着遗相,如果不是他,傅泽楷会变成什么样? “刚开始,我相信母亲只是把我弄丢了,总有一天会把我找回去,因为他一直这样跟我说,于是,我每天都期盼他下班回来告诉我,有人来寻我了,日复一日,只有一次次地失望,他给我办好入学手续那天,我明白了,从今以后没有了母亲,从今以后,他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有天放学后回到这里,他在阳台搭建的小厨房里很笨拙地切菜,我饿着肚子等了两个小时,他才把饭做好,我问他为什么不去食堂吃饭,他说:‘总不能两父子天天吃食堂吧!’他常把我们说成两父子,可我从来不承认他是我父亲,那天开始我叫他爸爸!” “我极少地去想起狠心扔掉我的妈妈,因为那时候的我过得很幸福,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三年,我还是被遗弃了,有时候我想,如果他觉得我是负累而遗弃我更好,但事实上,他是那样残忍地遗弃我,一个每天带着我跑步锻炼身体,给我做饭吃,接送我上下学的人,就那样地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再也看不到了……”他用力地揉紧坐在的身体,清洌的声音微微颤抖。 “下葬那天我没去,就坐在这张床上,总觉得到了时间他就会开门进屋,然后跟我说:‘儿子,我们晚上炖排骨?’天黑了,第一次,这张床上只有我一个人睡,我醒了好多次,每次都好像听到了开门声,直到天亮,门也没开……他的同事提出收养我,被我拒绝了,我不想搬出这间有着许多快乐回忆的房子!” “傅泽楷……”楠初转过身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泪珠成串滚到他的脖子里。 他的手臂收紧,亲吻着她。“楠初,你跟他很像,无缘无故地对我那么好,让我没办法拒绝,沉陷在美梦里,可是多年前的心碎欲裂又让我惶恐,我想疏离你,想抽身出来,你却越靠越近,你说我们要一起努力把路走完,如果中途你放弃了怎么办?” “我不会放弃的,傅泽楷,就算你不要我,我也要陪你一辈子!”楠初松开手,泪眼迷蒙地看着一脸哀伤的傅泽楷,她重复。“我不会放弃的!” “楠初,记住你说的!”他的声音暗哑。“如果你放弃了,我会恨你!”说罢,他吻住她。 她或许是在欺骗他,但他何尝不是在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她说的是真的。 光线昏暗的小房间,阳光透过小窗户照进来,细细的灰尘在光芒中飞舞,书桌上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连续剧…… “姜楠初,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坐到旁边去!”傅泽楷眉毛拧成结,姜楠初正握着拖把往水桶里猛捣,污水飞溅出来,洒到床单上。 ------------ 40.我一点都不累 那个家伙终于住手,小手叉腰,眼睛生气地瞪着拖把。“烂拖把,谁让你把水溅到床单上的?”教训完,她又讨好地望着傅泽楷。“我教训过它了!你原谅它好不好?” 傅泽楷扔掉手中的抹布,扯着她走到桌边,指着桌上的积水。“你刚刚才教训过抹布。”又指着白墙上的一个窟窿。“铁铲也被你教训过了!”再牵她走到一堆衣服前。“十分钟前你才教训过衣柜。”他用脏兮兮的双手捧着姜楠初的脸,用力地挤压到变形。“还有什么是你没教训过的?” “还有……扫把……”姜楠初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傅泽楷挫败,双手放开,饶过她的小脸。“我再也不相信你会做家事这种鬼话了!乖,听话,到阳台上等我!” “可是……” “没有可是,去阳台!” 姜楠初委屈地看了一眼狼籍的房间,她是真的会做家事啊!傅泽楷凌姜地投去一瞥,她缩缩脖子,乖乖地站到阳台上。 没有了她的“热心”,傅泽楷三下五除二地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坐在重新铺好床单的床上,看着整洁的房间,姜楠初身体往后一倒。“终于收拾好了,真累啊!”扯扯傅泽楷的衣袖,她又说道。“不过好有成就感哦!” “好像都是我收拾的。”傅泽楷两指掐住她的脸。“你从哪来的成就感?” “你是我老公嘛,你收拾不就等于我收拾,你有成就感,我也与有荣焉啊!”姜楠初拍打掐住她脸的手。“好痛!” 傅泽楷的手指松开,白嫩的脸上果然红了一大片,他用手揉揉。“知道痛就好!饿了没?” “饿了!” “带你去吃东西!” “嗯!” 海边一溜蜿蜒绵长的食街,灯火通明,食客熙熙攘攘,喧闹异常,姜楠初挽紧傅泽楷的手臂,跟他行过一个又一个摊铺,风吹散烧烤摊冒出的青烟,烤肉的辣香味钻进鼻子,引得她口水涟涟。 “傅泽楷,我想吃烤肉!” “不许!”他头也不回地直接否定。 姜楠初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香喷喷的烤肉后,又乖乖地跟他在人流中穿梭。行到一个相对冷清的摊位前,傅泽楷牵着她的手找到一张矮桌坐下,拿出纸巾,把桌子擦干净。 “两位吃点什么?”穿着蓝色围裙的男服务生走过来问道。 “鸭血粉丝汤,小笼包,再加一份蛋卷!”傅泽楷熟门熟路地说道。 不多会儿,点的食物都上齐了,傅泽楷把鸭血粉丝汤放在姜楠初面前,切碎的鸭血丁沉淀在碗底,晶莹透亮的粉丝缠绕在汤里,黄澄澄的油果子和细碎香菜浮在汤面上,白雾袅袅上升,香味扑鼻…… 楠初把烤肉抛到脑后,垂涎地盯着美味鲜汤,傅泽楷好笑,把一次性竹筷掰开,磨去筷子上的毛刺后才递给她。 “你不吃吗?”楠初夹起粉丝喂到嘴里后,才想起汤只有一份。 “我吃其他的!” “可是,小笼包我也想吃,还有蛋卷,可能不够耶!”楠初眼睛扫向桌上细白的小笼包。 傅泽楷敲敲她的头。“都给你吃,待会儿你吃不完试试看!” 果然,楠初把粉丝吃了三分之一,吞下三颗小笼包和两个蛋卷后,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不是不够吗?”傅泽楷睨她一眼,手拿起筷子,作势要把小笼包夹给她。 “够了够了!”楠初把筷子扔掉地上,双手一摊。“我没筷子了。” “没筷子我喂你就好了!”傅泽楷把小笼包送到她嘴边。 “不吃不吃!”楠初连连后退,小笼包还在逼近,迫于无奈,只好小小地咬了一口。 傅泽楷没再为难她,收回手喂到嘴里,擦擦手起身。“走吧!” 夜风清凉如水,傅泽楷停车关上车窗,脱下外套盖在熟睡的楠初身上,拇指按住她的额头,昏暗的路灯灯光映在她脸上…… 风在空气中一波波荡漾开来,阳光被竹叶筛过,地面铺得金影斑斑,丝竹嫩枝摇拽,悉悉簌簌。傅泽楷坐在书房落地窗前,背对着门,手支着头,深邃的眼眸暗藏着一抹阴影。 今天是约定的最后期限,半个月,他从未想过半个月竟然如此之快,那个答案,那个让他心神不宁,忐忑不安的答案,究竟…… “傅泽楷!”门柄转动,姜楠初的小脑袋伸出门外。“一大早的怎么躲到书房来了?”她走到傅泽楷身后,隔着椅背揽住他。 “是你贪睡,再说,我哪有躲?!”傅泽楷没有回头,手往后轻轻抚着她的脸。“睡醒了?” “醒了!我想出去逛逛,你陪我好不好?”姜楠初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把他拽起来。 傅泽楷站起身点点头。“想去哪里?” “先去公司!”姜楠初拉着他往门外走。“我们先吃早餐!” 气势恢宏的姜氏企业大楼楼下,傅泽楷曾无数开车经过这里,也曾…… 奇怪的是姜楠初并没有带他上楼,而是拉着他绕过大楼往姜氏投资修建的小公园走去。十年前,姜氏高价在市中心买下这块地,轰动整个A城,因为三年前,姜氏才在公路边买下另一块地建造办公大楼,而三年后,又花大手笔买下后方的地,业界都纷纷猜测这家百年外企是不是要把纽约的总部牵到A城,当众人得知姜氏是要用那块地建造公园,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区建造开放式公园时,跌破眼球的不在少数。 然后,业界又开始猜测是炒作行为,因为姜氏并未承诺公园是永久性的,不出五年,姜氏一定会收回这块地改建成写字楼,但是十年都过去了,姜氏非但没有改建,除了开放游人参观那天聚众瞩目以外,之后再没有以公园做过文章,最让众人不敢置信的是,公园内的任何设施居然都没有打上有关姜氏的广告。 傅泽楷也曾关注这个公园,对这一切早有所闻,但姜氏有什么目的,他并不好奇,他好奇的是这个公园只有两个数字,一个是9,一个是12,每个路标指示牌上都只有两个路标,用9和12分别代替左右,所有的设施包括游船和游览车也只有这两个数字,以9和12为开头,若1号船就用9A表示,2号船用12A表示,依此内推,3、4就是9B,12B,这对游人并无影响,只是公园管理起来就会很麻烦。 “傅泽楷,你来过这里吗?”姜楠初和他散步到湖边驻足。 “来过!” “公园建成以前呢?” “也来过!” “那以前是什么样子,你能跟我讲讲吗?” 傅泽楷望着蓝蓝的湖水,有游人在湖上泛舟,岸边杨柳风吹面不寒,身旁是大面积的花圃,种着白色的爱丽丝,家里的露台也有这种花,听楠初说好像是法国的国花,十多年了,曾经的一片荒地现在竟然是如此地美不胜收。 “没什么好讲的,只是一片荒地,长满了草的荒地!”傅泽楷眼睛黯沉,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谈。 “整片荒地都长满了草吗?”姜楠初却不放弃,她挽紧傅泽楷的手臂追问。 “不是,只有一小块地方长满了草。”傅泽楷迈动步子,沿着湖岸行走。 “哪块地方长满了草?” “那个地方就是公园唯一的游人禁步区。”傅泽楷随意答道。 姜楠初点点头。“傅泽楷,我们去其他的地方逛逛吧!” A城中心区,循着街道,两人逛到人挤人的步行街,姜楠初拖着傅泽楷在各个店铺里逛来逛去,买了一堆有用无用的东西。 “这是最后一件了,你再买就自己拿!”傅泽楷对正在选镜子的姜楠初警告道。 “好吧!”姜楠初立刻放下手中的镜子,对店员抱歉地笑笑,挽着傅泽楷走出店铺。“这里一直是步行街吗?” “不是,以前是食街!”傅泽楷把所有的东西转到一只手里拎着,然后牵住姜楠初的手。“很脏很乱的食街!” “有些什么吃的?” “大部份是烧烤摊,卖烤肉之类的!”行人太过密集,傅泽楷握紧了掌心里的手。 “这里面好挤,我们出去吧!” “是你要来的!” “我现在不想逛了,走吧!” 出了步行街到停车场,傅泽楷把东西放到车的后座,正要打开前门上车,姜楠初拉住他。“我们走走吧!” “你不累吗?”傅泽楷皱眉,她的体质太弱,若是过于劳累都要睡很久才能补回精神。 姜楠初摇摇头。“现在还不累!” 关上车门,傅泽楷锁好车。“不能走太久!” 已近正午,阳光遍洒。 商店的橱窗反出强烈的白光,路旁九重葛招展着枝头的嫣红,傅泽楷若有所思地拧紧眉头,再往前走,就是他的宿舍。“我们要逛到哪里?” “前面不就是你的宿舍吗?我累了,可以去那里休息一会儿吧!”姜楠初克制住身体的疲累,一步不停。 许多的疑问飘浮在傅泽楷心头,他瞥了一眼已经很累的姜楠初,她是真的想休息! 到了楼下,姜楠初坚持要到超市买菜,傅泽楷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等她累了,正好可以到楼上睡一觉。 姜楠初没有睡,进了宿舍后,她便直奔阳台的厨房做饭。 “累不累?”傅泽楷站在旁边,帮她摘菜。 “不累!”姜楠初轻笑。“傅泽楷,你今天好奇怪耶,一直问我累不累!” ------------ 41.懒骨头一样被他拖着走 傅泽楷用沾着水的手捏捏她的粉颊。“那是因为你的脸都红了!你哪次累了不是脸红红的?” “如果我累了,你是不是做饭给我吃?”姜楠初擦擦脸上的水,揪住他的手咬了一下指头又放开。 “睡吧!”傅泽楷把她推进房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待会儿我叫你吃饭!” “嗯,那我先睡了!”姜楠初爬上床,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傅泽楷眼眸深沉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走回阳台。 一个小时后。 “楠初,吃饭了!”傅泽楷拍拍她的脸颊。 “我还想睡!”姜楠初呓语一声,拉起被子蒙住头,大有再睡下去的势头。 “快起来,再赖床菜都凉了!”傅泽楷揭开被子,抱着她摇晃。“听见没,快醒醒!” 姜楠初总算是睁开了眼睛,双手环住他,继续耍赖。“让我再睡五分钟!” 结婚后,傅泽楷一直都庆幸姜楠初家里有钱,她可以不用工作,否则,每天叫她起床上班都会被气死,累死! 五分钟后。 “楠初,五分钟到了!”傅泽楷又开始摇晃靠在他睡着的人。 “哪有这么快,我才刚刚睡着不到一分钟!再睡四分钟!”说完,头一沉,又要进入睡眠当中。 再将就她,他就不叫傅泽楷! 气冲冲地把她扔回床上走到卫生间,拿起毛巾用凉水冲过后拧干,再回到房间,给赖床的人脸上一顿乱抹…… 终于清醒了! 傅泽楷好笑地看着低头吃饭的姜楠初。“一顿饭都快吃完了,你还要生多久的气?” 姜楠初嚼着茄子。不理,绝对不理这个坏蛋! “真的不跟我说话了?” 夹起土豆丝。不说,坚决不跟他说话。 “好吧,那你以后都别跟我说话!”傅泽楷的耐性到此为止。 “不说就不说!哼!”姜楠初别过头,用力地咽下雪菜末。 “你还有理了!哪次叫你起床都要乱发一顿脾气!”傅泽楷放下筷子,两指捏住,轻轻一转,小脸又面向他。 “你哪次叫我起床不是又捏又掐地弄疼我,这次居然用那么冰的毛巾,还能不生气!”姜楠初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不怕,就是不怕,不讲道理的是他!” “难道还是我的错了?我辛苦地做好饭叫你起床,又哄又劝你都不理,是你睡觉重要还是我重要?”傅泽楷说完觉察到失口,眼光正好对上姜楠初瞪他的眼睛,火气一上来,“啪”的把筷子扔到桌上。“你要睡觉就再去睡,饭也不要吃了,反正对你来说睡觉最重要!” 他不理会垂着头的楠初,穿好外套就要往外走,却听到她细细的声音。“你重要!” 姜楠初揪住他的袖子。“一直以来,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她抬起头望着他。“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傅泽楷僵直,他静静地听着胸腔里发出不规律的心跳声,眸子深敛似海…… “楠初……”他的声音凝滞在喉咙,转而低头看住她…… 永远都是这样,看似认错的是她,其实,真正丢盔弃甲又投降的是他! 从宿舍出来,姜楠初居然还要逛街,傅泽楷已经有些不耐,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太惯她了,当初真不该给她点颜色,现在倒好,染房越开越大,以前她从不违逆他的,今天竟然三番四次地试探他的耐性…… “傅泽楷,你不想陪我逛街吗?”姜楠初吊着他,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红晕。 “没有,只是你到底想去哪里?都走这么久……” “到了!”姜楠初打断他的话,在一家面包店门口停下。“就是这里!” 傅泽楷蓦地怔住,随即…… “来这里做什么?”他问。 “给我买面包!”她答。 “小锦!”姜楠初踮起脚尖,用拇指按住他的额头。“你忘记楠初了吗?” 斜阳下沉,风卷起灰尘漫天风扬,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证实,傅泽楷如雷亟般定住久久…… 十三年前的A城,一个较为荒芜的滨海城市,一个每天都在高速发展的城市。 城中风沙漫天的施工地,蔓草疯狂滋生,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背着一个大编织袋,在工地四周寻找废弃的施工材料,身上的廉价蓝色运动衫被沾上一层厚厚的泥灰,稚嫩的脸上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他捡起最后一根铁管装进编织袋里,脏手抹了抹额头的汗,黑瞳闪亮。 把这些送去回收站就可以回家了,他想着,两手将编织袋的提手合拢捏紧,蹲下身反手吃力地背起,然后艰难地往公路走去。 经过草地,前面传来一阵哭声,过膝的荒草丛中一个小脑袋在不停的晃动,他走近一看,是个小女孩,年纪八九岁左右,梳着公主头,白嫩的脸上泪痕斑斑,穿着粉红色昵绒套裙,领子和袖口都有一圈可爱的白毛毛。 哭得还真姜害,娇气!男孩心想,正要无视路过,眼角瞟到小女孩红肿的中指,他脸色一变,放下编织袋,从袋子上抽剥出一根塑料线,抓住女孩的中指,在红肿处下方缠紧,然后用力地挤压她的指头,血水从伤口里流出来,痛得女孩哭声响彻天际…… “别哭了!”男孩不耐烦地说道。 女孩听到后真的不哭了,小心地抽噎,发出一个单音。“痛!” “被蝎子蜇到能不痛吗?没事儿跑来这种地方,活该你痛!”男孩愈加不耐地说道。 “鞋子?蜇是什么?”女孩脸上挂着几颗泪珠,目不转睛地看着男孩娴熟的动作。 “不是鞋子,是蝎子!蜇就是被咬到!”男孩见差不多了,停下挤压的手。“行了,你早点回家,让你爸妈给你涂点碱水和或肥皂。 “碱是什么?飞皂是什么?”女孩眼睛忽闪忽闪,求知欲还真强。 可惜,男孩不是个好老师。“总之你赶紧回家!” “我家离这里远!”女孩一边摇头,一边用生硬的中文说道。“回不了!” “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女孩先点点头,又摇摇头,红肿的手指向前面的工地。 男孩不明白,天就快黑了,他决定不要理她,把编织袋背起就走。 “痛!啊!~~”女孩一声惨叫! 不要理,她爸妈应该在附近,很快就会找到她,男孩说服自己,继续往前走。 “痛!痛!哇!~~~~” “去找你爸妈!”男孩咬咬牙,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痛!痛!哇!呜哇!~~~” 男孩听到哭声越来越近,女孩跑得快快地追到他身后。 走上公路,小女孩跟在他后面想要帮忙,于是抬起小手不时地帮他托着编织袋底部,只是每托一次,总会不免触到伤口,然后,又是一声惨叫! 男孩始终不回头,也不理她,只不过,每当她惨叫一声,他也跟着皱一下眉头。 公路上一大一小一前一后,隔着一个重重的编织袋……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男孩走到回收站,把编织袋里的东西“哗啦啦”全倒出来,跟老板讨价还价后,接过一把零钞,边数边往家的方向走,女孩一路小跑紧跟着他,气喘吁吁,嘴里不停地叫着痛。 “你爸妈在哪里?我送你去找他们!”男孩忍无可忍地转身,瞪着身后的小尾巴。 小女孩却是一迳地摇头,小嘴撇撇,眼里噙着泪花。“我不知道!” “那你昨天住哪里?”男孩又问。 小女孩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无论男孩问什么,她都只是摇头,一律回答:“我不知道!” 最后,男孩把她带回家了。 他也不愿意,但他有过被人丢弃在大街上的经历,所以,他把她带回家了。 天色黑尽,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女孩坐在床上,小腿晃晃悠悠,男孩洗完澡,换了套纯棉的白秋衣,和她排排坐。 “我叫楠初,你的名字?”小女孩问他。 “傅泽楷!”男孩答道。 “小锦!我饿!” “是傅泽楷!”男孩纠正,话都讲不明白,她是不是痴呆儿。“你等一下!” 傅泽楷说完,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稀饭和一盘切碎的咸菜,放到简易小桌上。“过来吃吧!” 楠初又饿又累,“呼呼”地几口把粥喝完,嘴角还沾着白汁,小手捧着空碗递给傅泽楷。“还要!” 又一碗见底。“我饱了!”楠初摸摸涂着肥皂的手指。“可是还痛!” 傅泽楷拉住她的手,撅起嘴对着伤口吹气。“还痛吗?” 伤口有一丝凉凉的感觉,竟不觉痛了,楠初神奇地看着他,轻轻摇头。 傅泽楷在厨房洗完碗后回到房里,电视里还播着卡通片,楠初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衣服的泥砂沾到床单上,他皱眉走过去,轻轻地把她的外套脱下来,又给她盖好被子后,才伏在书桌上做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 翌日清晨,楠初的手指已经去肿,傅泽楷慢慢地帮她把线去掉。“小锦,不痛了!” “说了多少遍,是傅泽楷!”把线扔进装垃圾的桶里,傅泽楷不厌其烦地纠正。 “嗯,小锦!”楠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小锦,小锦,小锦,小…….锦!!!” 孺子不可教!傅泽楷放弃了。“想起来你住哪里没有?” 楠初摇摇头。“不知道!” 傅泽楷知道再问也问不出结果,还是带她出去转转,看她能不能想起点儿什么!他起床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运动衫,递给楠初。“你的外套我洗了,先穿我的吧!” 楠初听话地穿好,运动衫松垮垮地笼在她身上,袖子长出大半截,裤角拖到地上,又滑稽又可爱,傅泽楷忍不住笑起来。 “小锦,不许笑我!”楠初生气地嘟嘴,拖着裤角,挥着长袖捶他。 傅泽楷边笑边帮她把袖子和裤角往里折好。“你先看电视,我去做早餐,吃完早餐我们就出门!” “出门干什么?” “送你回家!”傅泽楷说着转身走向阳台,所以,他没看到楠初瞬间垮下来的小脸。 A城的冬日虽不冷,若偶尔一阵寒风刮过脸庞,却也刺骨,傅泽楷先带楠初到昨天的工地,指着附近的楼房问她:“记得是哪一栋楼吗?” 楠初睁着困惑的眼睛,摇头。“不是这里!” “记不记得你昨天怎么到这里来的?”傅泽楷又问她。 楠初手指着与工地相反的方向。“那边!” 正午的太阳照得人懒洋洋的,傅泽楷牵着楠初的手在马路上穿行,指着一栋又一栋楼房问她,得到的答案总是摇头,经过面包店时,傅泽楷买了两个面包,两个孩子坐在大厦前的阶梯上,啃着午餐。 “楠初,你家到底在哪儿?”傅泽楷咬下一口面包,边嚼边问她。 “New Yo k!”楠初的脸颊被面包塞得鼓鼓的,随即又补充。“嗯……就是中文的纽约!” 傅泽楷差点被面包哽到,他眼睛睁大,问道:“是美国的纽约?” “嗯!”楠初点点头。 老天!傅泽楷无言,他怎么送她回家?“你怎么来中国的?” “爸爸妈妈带我来的!” 还好!傅泽楷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你爸妈住哪里?” “不知道,我第一次来!”相较于傅泽楷起起伏伏的急躁,楠初却只是单纯地想着一件事。“我们回去吧!” “找到你爸妈再回去!”傅泽楷把最后一片面包喂进嘴里,拉起她的手。“你不想快点找到你爸妈吗?” “不想,反正他们会找到我的!”楠初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日薄西山,暮色渐浓,城中心区华灯已上。 楠初始终没有“想起来”她住哪里,傅泽楷怜惜她的瘦小娇弱,走一段休息一会儿,一天下来没有任何收获。 下班后,各色行人涌到街头,食街飘来各类美食的香味,楠初抱着傅泽楷的手臂,懒骨头一样被他拖着走。 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唤,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傅泽楷。“小锦,我饿了!” 真麻烦!傅泽楷心里急躁,却还是带她走进了食街。 “我要吃那个!”楠初指着炭火烤肉的小摊说道。 肉在炭火上“兹兹”地往外冒油,老板熟练地在肉串刷上酱油,又撒上盐,辣椒和胡椒粉,楠初闻着香味,吞吞口水。“小锦,还要多久?” “别吵!”傅泽楷心烦,生硬地甩回去一句。见楠初乖乖地不说话,睁圆眼睛盯着肉串,他的心又一软。“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老板把烤好的肉串递给傅泽楷,付过钱后,他牵着楠初走出食街。 “你不吃吗?”楠初把肉串横在嘴边,咬了一口,嘴角拖出一抹黄黄的油渍。 “不吃!”今天没赚到一分钱,还能吃这么贵的东西?傅泽楷暗暗心疼,当视线扫过楠初吃得开心的样子时,竟又释然了几分。 “不行,你也要吃!”楠初站住,把咬过的肉串送到他嘴边。“我们一起吃!” “说了不吃!”傅泽楷不领情地把头扭开。 见他把头扭开,楠初赌气地把手上只吃了一半的肉串扔到地上。“你不吃,我也不吃!” “你……”傅泽楷陡然被气得说不出话,眼里迸出火花,他辛苦赚来的钱,自己都舍不得吃,买给她竟然这样浪费,他指着地上的肉串,说道:“捡起来!” “不!”楠初也倔强起来,气呼呼地鼓起腮帮。 “捡!起!来!”傅泽楷一个字一个字地冲她吼道。 “不!”楠初更拧。 “好!你不捡起来,我也不管你了!”傅泽楷气哼哼地说道,然后愤怒地甩开她的手,扔下她径直走了…… ------------ 42.指纹印在你额头上 刚走过街头的转角,傅泽楷就后悔了,楠初只有九岁,从她的穿着就知道家境很好,总不能强求她和自己一样成熟吧,况且,这世上有几个人和他一样? 但,就这样回去肯定会惯坏她,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最后,他走到一个离楠初不远的店铺旁边,正好可以看到揉着眼睛大哭的楠初。一对抱着小孩的夫妇蹲在旁边,热心地问她怎么了,楠初只顾着哭,理也不理他们,夫妇问不出什么,只好抱着小孩儿走了。 哭了好半天,楠初蹲下身把肉串捡起来,傅泽楷这才走过去,半大小孩儿站在她面前,像个大人一样双手抱着,手里还攥着一把肉串。“知道错了?” “小锦!”楠初抬起泪眼,忽闪过惊喜,然后乖巧地点点头。“我捡起来了!” 傅泽楷满意地笑笑,拿过她手里的肉串,又扔到地上。“这个不能吃了,但是以后不许再浪费,知道吗?” 楠初似懂非懂,却仍是像小鸡啄米似地猛点头,现在的她只有一个认知,傅泽楷说什么就是什么。 用衣袖给她擦完眼泪和嘴角的油渍,傅泽楷从手里拿出一串烤肉递给她。“快吃吧,都快凉了!” “你先吃!”楠初又一次把肉串送到他嘴边,粉嫩的小脸上是毫不妥协的坚决。 傅泽楷心里一暖,张嘴咬下一口。“我们回去吧!” “可是,我想休息!”楠初指指腿,走了一天,她实在是没力气了。 傅泽楷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A城的治安很差,他想了一会儿后蹲下身,说道:“我背你!” 昏暗的路灯下,十二岁的傅泽楷背着九岁的楠初,走几步又停下,咬一口楠初送到嘴边的肉串,又继续前行,就这样地走走停停,一人一口…… 深夜,莹白的月光从高高的窗户溜到床上,傅泽楷被一阵细碎的声音吵醒,翻身起床把灯打开。 “楠初!楠初!”傅泽楷把她抱在怀里,急急地唤道。 “小锦,……好痛!”楠初抓紧他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哪里痛?快跟我讲哪里痛?”傅泽楷见她死死地摁着,蓦地想到晚上吃的肉串。“是不是肚子痛?” 楠初痛苦地扭动着小身体,点点头,那小脸越来越苍白。傅泽楷当即跳下床,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倒了杯开水,鼓起腮帮用力吹凉后才坐到床边,把楠初抱在怀里。 “先把药吃了!”掰开楠初紧咬的唇,把药喂进她嘴里。“喝口水把药吞下去!” 楠初乖乖地喝了口水,用仅余地一点力气咽下药,额上的汗水浸湿傅泽楷的秋衣。“还是……痛!” 傅泽楷抱紧她,边给她擦汗水边哄她。“楠初,过会儿就好了,你忍一忍,这么晚了,医院都关门了,知道吗?忍一忍,天亮我就带你去医院!” “痛!……痛!……”楠初额头的汗不停地渗出,嘴里发出隐忍的□□。 她痛出的眼泪混着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傅泽楷一次次地抹去,她的脸又一次次地湿透…… 傅泽楷的人生里初次有了那样一种心痛,不同于母亲丢弃他那种失望的痛,也不同于养父去世那种绝望的痛,而是不舍的痛,恨不得能代怀里的小人受过的痛…… 他手足无措,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她,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轻揉,嘴里语无伦次。“楠初……不痛,不痛……一会儿就不痛了……楠初……楠初……别痛了……不要痛了……不痛……” 疼痛并没有因为傅泽楷的抚慰而减轻,楠初虚弱地抬头,苍白的脸上泪痕斑斑。“小锦,我……要……死了?” 心猛地揪紧,傅泽楷心痛又生气地骂道。“乱讲,只是肚子痛,怎么会死?不许乱讲,楠初听见没有,不许乱讲!” “妈妈……说死……就是……再也见不到……我最爱的……人了,可是,小锦……我……舍不……得你,如果……我见不……到你了,你要……记得我,我喜欢……白色,我……喜欢……吃烤肉,我……喜欢……IRIS--flowe ,但我最……喜欢的……就是小锦……” 稚嫩的嗓音不住地颤动,眼睛无力地阖上,剧痛愈来愈难以承受,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滑出,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就快死了。 “小锦……如果……我见不……到你了……你要……记得我!” 傅泽楷好后悔好后悔,不该让她吃烤肉的,以前的她一定没有吃过这种东西,所以才会吃坏肚子,他懊悔又心痛地看着痛苦万分的楠初,额头上也已渗出了汗水。 “小锦……你……一定要……记得我,一定哦!” 她的身体因疼痛不停地抽动,本能反应让她的牙齿咬紧,傅泽楷的指头一阵尖锐的剧痛,就好似整个指头突然被咬断,十指连心,也仿若突然被长针刺透,他反射性地咬住…… 时间走得那么慢,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月亮躲起来,外面漆黑一片,傅泽楷忍着指尖的痛,心里焦急地催促老天……快亮吧,快点亮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孩子都已筋疲力尽,天仍是没亮,药效已经发挥作用,楠初的腹痛总算缓和一些,她虚弱地张开眼睛。“小锦!” “嗯?”傅泽楷抽出手指擦拭她的汗水。“还很痛吗?” 楠初微一摇头。“不痛了!可是好冷!” 傅泽楷这才发觉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头发也已经被汗水粘湿,他小心地放她躺好,又从衣柜里找出一套衣服。“楠初,我要帮你换衣服了!” 十二岁的孩子和八岁的孩子也许懂,也许不懂,也许懵懵懂懂,当傅泽楷用毛巾给楠初擦干身上的汗水时,他的脸红了…… 折腾了半宿,楠初的肚子总算不疼了,穿着干爽的衣服与傅泽楷躺在被窝里,她抱着他。“小锦,你还没答应我!” “什么?” “你要记得我!” “好!” “我们发誓好不好?”楠初抬眸,稚嫩的脸上是那么地认真。 傅泽楷撑起身体,定定地看了她好久,才伸出手,用拇指按住她的额头。“爸爸告诉我,每个人的指纹都不一样,我现在把自己的指纹印在你额头上,你的大脑就只会记住我了!” 楠初的眼睛惊喜闪动,她学着他的样子,用自己的拇指紧按住他的额头很久才放开。“现在你也只会记住我了!” 十二岁,九岁,他们用自己所能认知到能够永久的方式,许下永久的誓言。 第二天,傅泽楷睡到中午才醒,身旁的楠初仍在熟睡,他轻手轻脚地起床到厨房做饭,自从养父去世后,他便回到警局的食堂吃饭。后来,养父的同事有的调走,有的因为工作太忙无暇顾及到他,他就开始在家学着做饭,因为没有人教,他会做的菜仍然不多,调料也只有盐。所以,吃饭时…… “小锦,我想吃面包!”楠初吐出一块还未嚼烂的茄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傅泽楷。 “这附近没有面包店,先吃饭,晚上给你买!”傅泽楷摸摸她的头,安抚地说道。 “可是,你做的菜不好吃!”楠初咬着筷子,看了一眼清水煮的土豆,还有青菜,揪着他的衣袖,摇啊摇。“我们去买面包好不好?” 傅泽楷无奈地放下筷子。“好吧!”从衣柜里拿出她的外套给她穿上。“只有今天可以吃面包,以后还是要吃饭,知道吗?” “嗯!”目的达成,楠初飞快地点头。“小锦最好了!” 傅泽楷笑笑,牵起她的小手。“走吧!” 街头风沙卷起,行人掩住口鼻匆匆行走,城中每天都有数栋高楼拔地而起,到处是施工地,哪里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 “叮叮当,叮叮当,小锦给我买面包,楠初开心真开心,楠初最喜欢小锦啦……”楠初拖着傅泽楷的手蹦蹦跳跳,嘴里胡乱地唱着语不成调的歌。 “楠初,你别乱蹦,当心摔跤!”傅泽楷见她单脚蹦来蹦去,歪歪倒倒,心里跟着上下起伏。 “叮叮当,叮叮当,小锦给我……” “楠初!”傅泽楷停住脚步,努力地装出威严。“再不听话就不给你买面包!” “哦!”楠初倏地站直,老老实实,一步一步地迈着步子,嘴里又开始唱起:“叮叮当,叮叮当,小锦真的好凶哇,楠初一点也不怕,楠初最喜欢小锦啦……” 她真的好可爱,傅泽楷微笑。 面包店前,傅泽楷放开她的手。“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了就出来!” “嗯!”楠初乖巧地点头。 傅泽楷转身走到店里,本想随便买两个便宜的红豆面包,忽地想起昨晚楠初生病的样子,他转念走到放蛋糕的橱柜前。 都好贵!傅泽楷乍舌,清算过自己的“资产”后,他买了一块价格适中的慕司蛋糕和一瓶鲜牛奶,给自己买的仍是红豆面包。 心疼地付钱后,他拎着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子,走出面包店…… ------------ 43.我好累 马路上的大叶榕被覆上一层黄沙,地面上厚厚的泥灰印出路人的足印,面包店门口,傅泽楷拎着精美的蛋糕盒子几乎站立不稳。悬吊着心沿着街道每家店铺都寻找,街头巷尾无一落下,满怀希冀地再回到这里,却听到旁边店铺的店员说…… “刚刚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娃被一个男人抱走了!那女娃挣扎得可姜害呢!可是那个男人几步就钻进车里,我们想问问怎么回事都来不及!” 高高悬起的心陡然间落进无底的深渊,傅泽楷攥紧的手心被汗水粘腻,这是冬天啊,怎么会出汗?他木然地望着店员一张一合地嘴,想跟她说点什么,薄唇嗡动了几下,却只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弱得几不可闻。“小……楠初……” 楠初不见了!楠初被人抱走了! 她是被坏人抱走了?还是被家人抱走了? 如果是坏人抱走她,楠初会被卖到哪里?如果是被家人抱走,她就回纽约了,那个他到不了的城市! 不管是哪种可能,他都再难见到楠初了! 七魂六魄茫然若失,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被黄沙粘出一道道的污痕,他机械地用手抹了几抹,像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 “楠初!楠初!”蓦地,他张大嘴吼出变调的失声尖叫。额上的一条青筋分明地突起,脸涨得通红。大街上,路人骇然地望着癫狂的他。 “楠初!……” 晚霞淋漓,日头坠下山崖,冬日凛洌的晚风狠刮过他的脏脸,他像一个游魂,在街上晃荡了一下午,每当有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出现在他的视线,他就紧紧地跟在后面,一个跟丢了或者回家了,他又跟着另一个,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绝望中,他脑子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她是被好心人送回家了? 绝望中的人,总会把不可能当成可能。 他飞快地往家的方向跑去,不小心撞到路人跌到地上,被那人狠狠地踹了一脚,他顾不得痛,心中那份渴望催促他爬起来忍着痛继续跑,多么渴望啊?渴望在家门口看到他的楠初,渴望看到她蹲在门边等他回家…… 渴望,就像是一个垂死的病人对康复的渴望;就像是下地狱的人被扯上天堂的渴望…… 一口气上了五楼,空空的走廊回荡着他沉重的脚步声,垂死的病人被覆上白布,下地狱的人在油锅里煎熬,他的楠初不在家门口,胸口被剜出一个巨大的黑洞,他瘫坐在门口,背靠着门,拆开扁扁的蛋糕盒子,里面的蛋糕已经被摔得粉碎,粘软的慕司黑色白色混在一起,恶心地粘在纸垫上…… “傅泽楷,我回来了!”姜楠初收回按在他额头的手,投入他怀中。 九重葛嫣红依昔,高楼大厦端立在马路两旁,街道一尘不染,十三年前的店铺如今已是商场裙楼,只有那家小面包店,如同多年前的九重葛,一如昨日。早已忘却的记忆一片片地拼凑完整。九岁时被蝎子蜇的楠初,九岁时生病的楠初,九岁时叫他‘小锦’的楠初,九岁时不告而别的楠初,心被灼痛,傅泽楷身形一晃,推开她,倒退两步…… “这就是要我跟你结婚的理由?为了十三年前那个收留你的小锦?这算什么?上演‘猫的报恩’?让我住进你们姜家的王国作为报答?” 他看着姜楠初的眼睛闪过陌生和痛楚,十三年!如果姜楠初是为了十三年前的‘小锦’,为了十三年前所发生的事情与他结婚,他是该为她对十三年前的他念念不忘而高兴?还是该为了在她心中毫无份量的‘傅泽楷’难过? 他走近她,修长的手抚过她的脸颊。“姜楠初,早就没有‘小锦’了,现在只有‘傅泽楷’,傅泽楷的世界里没有‘楠初’” “傅泽楷?”姜楠初被他眼里的陌生吓到。“你答应会记住我的!” 为什么要记住?是啊!那种久等不归,久寻不着,最后只能刻意去忘记的痛苦她又怎能明白?傅泽楷恋恋不舍地收回抚着她脸的手垂在身侧。“记住你的是‘小锦’,在你不告而别那天,失去‘楠初’的小锦也不存在了。你现在不也叫我傅泽楷?而你纯正的中文发音也念不出‘小锦’那两个字,楠初,我该难过吗?” 心头的酸涩爬上眉梢,他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我曾想过你们的目的是利用我,即便那是结婚的理由我也能接受,至少你爱的是后来的傅泽楷,楠初,当年你已经离开了,为什么在我已经忘了你时又告诉我‘楠初’回来了?” 姜楠初慌乱地抓紧他的手,急切地解释:“我那时离开是迫不得已的,当爸妈的随扈在面包店找到我……” 面包店前的街道上,楠初单腿跳着格子,泥灰上印出一个又一个小脚印,嘴里还哼着她自编的歌,马路边上停下一辆黑色BENZ…… “小姐!”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在她身前蹲下。 楠初一脸张惶地看着来人,是她父亲的秘书,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身形高大的随扈,从他们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些人已经找她多天了,小身体一步步地往后退,然后飞快地转身想往面包店里跑,男人眼明手快地一把抱住他,几步走进车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惊呼,车子就已发动,往机场开去…… “楠初,为什么不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你知不知道爸妈多担心?”头等舱里,中年妇人给女儿擦拭眼泪,温和地训斥道。 “妈妈,能不能晚上再走?求你了!让我跟‘小锦’告个别,好吗?”楠初揪着母亲的袖子,苦苦地哀求。 “楠初,乖乖地听妈妈说,爷爷病情加重,随时可能会离开我们,所以我们要立刻赶回去,再晚可能就见不到爷爷了!” 楠初揪着袖子的手松开,泪汪汪的大眼一眨一眨。“晚一天就见不到爷爷了?” “有可能,楠初,你忘了爷爷最疼爱你吗?晚上已经没有飞往纽约的航班了,我们不能再推迟,爷爷也可能等不了,你要懂事,知道吗?” 见不到爷爷!见不到小锦!她在的心里反复地比较挣扎,最后,她问母亲。“妈妈,见了爷爷你们可以带我来这里找小锦吗?” “不行,爸爸在英国的事务已经耽搁好多天了,而且,在爷爷生病期间,你都要陪着他!”邻座的男人一口否决,毫无置喙的余地。 “哇哇~~~呜哇~~~你们不带我回来找小锦,我就不陪爷爷!”楠初摆手弹脚,耍赖地滑下座位,滚到地上。 “楠初,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小锦只是你认识的一个朋友而已,爷爷可是最疼爱你的亲人!”妇人生气的把她抱回座位上,扣好安全带! 楠初仍是一径地大哭,幸好头等舱里只有一家三口,看热闹的也只有空服人员。妇人见她哭得越来越凶,无奈又心疼地哄道:“别哭了,等爸妈忙完后会帮你找到小锦的,你不是说他没有爸爸妈妈吗?我们把他带回美国跟你一起上学好不好?” 楠初顿时止住哭泣。“真的?” 女人点点头。“真的!但要等爸妈忙完!” 父母对孩童总是承诺得很轻易,转瞬又抛至脑后。所以,楠初的爸妈一忙就是半年,半年后,在楠初每天的催促下,A城终于传来消息,那间房子已经没有人住了,听邻居讲是因为傅泽楷上初中选择了住校,而他读的那所学校无从得知。 在忙碌的父母眼里,这些都是芝麻小事,敷衍而过就好了。 楠初的年纪太小,没有独立寻人的能力,直到三年后…… “……我满十二岁时,趁暑假与哥哥一起回国,在那间房子等了很多天也没见到你。那时候,你应该快念高中了,公园是我用爷爷留给我的遗产建的,哥哥是那项工程的主要负责人,所以里面的数字都是9和12,傅泽楷,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傅泽楷沉默,初中后他就选择了住校,暑假他要打工,那个时候,他已经忘记楠初了,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仍记得无比深刻,所以那天姜楠初要吃烤肉时,他才会一口拒绝。到了高中他仍是住校,那个时候每年的学费都有人帮他缴清,难道? “我高中的学费都是你帮我缴的?” 姜楠初脸色苍白如纸,她忽地低下头,轻声答道:“不,不是,你上大学时,我才找到你!” 傅泽楷抬起她的下巴,眼里分明是不相信。“真的?” “真的!”姜楠初勇敢地望着他。“你上高中时我生了场大病,病好后才又开始找你!” “找到我后为什么不出现?而是匿名给我资助?”傅泽楷仔细地审视她,不放过她眼里的每一丝情绪。 “你自己都说已经忘记‘楠初’了,就算是出现你又记得我吗?结婚都这么久了,你不也没想起我?”姜楠初垂眸,脸色愈加苍白。“傅泽楷,我今天好累了,能不能先回家休息?” 傅泽楷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扶她坐进里面。“我们先回去,你打电话叫人去步行街取车!” 姜楠初伏在他腿上点点头。“到家了再打吧,我好累!” ------------ 44.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黑沉沉的夜,风在窗外吹得树叶窸窸窣窣,傅泽楷拉上窗帘,又走回床边,俯视姜楠初的睡颜,眉梢间忧愁聚拢,睫毛偶尔轻颤一下,脸习惯性地压在手背上他摇摇头,给她盖好被子,出了房门。 灯火摇曳的街市,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傅泽楷把车开到宿舍楼下,一口气跑上五楼,想寻回十三年那种急切的渴望,却…… 俱往矣!只要想到姜楠初安安静静在卧室里熟睡,他的心便是落在实处的,过去终究是过去了,楠初离开带给他的痛苦早被掩埋,而今,他该担心的是,十三年后,她会不会又一次离开。 姜楠初才是他心底在乎的!不管她是为了十三年前的小锦,还是为了现在的傅泽楷! 开门进屋,手指抚过每一处姜楠初触摸过的地方,书桌,衣柜,还有厨房,他记得的是姜楠初把家务做得一塌糊涂,记得的是姜楠初在赖着不起,记得的是姜楠初在饭桌上拉住他,跟他说:你重要! 你重要!不管是哪个‘你’,都是他傅泽楷,不是别人! 而有关楠初的,他却只是模模糊糊地记起一些片断,往事如烟!他还去计较那些做什么?重要的是,姜楠初给他的理由完全可以接受,他们的婚姻还能持续下去,他还可以照顾她,爱护她,然后相携一生! 她是那么体贴又温顺的女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一生!上帝面前的允诺,他们是发誓不离弃的夫妻!傅泽楷,不能再犹豫踯躅,不能再去伤害楠初了!若她喜欢的是十三年前的小锦,那她就是你的楠初;若她是喜欢的是如今的傅泽楷,她仍然是你的楠初! 如同十三年前照顾楠初那样去照顾她! 落地窗外虫鸣声声,夜色下的卧室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姜楠初把电视遥控器扔到床头柜上,背靠着床架,水晶灯的白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茫然地望着空空的房间。醒来后,傅泽楷就不见了…… “睡醒了?”傅泽楷开门进来,面色平静,语气温柔似水。 姜楠初蓦地转头,眼里飘浮起一层蒙蒙的雾气。“傅泽楷!”她跳下床,扑到他怀里。“你去哪里了?是不是还要跟我离婚?” 傅泽楷把她抱回床上,摸摸她的脸,轻柔地说道:“傻瓜,谁说要离婚?” 姜楠初抬眸,瞳里盈满水雾。“不离?” 傅泽楷又疼又怜地把她带进怀里,手指挑开她的发丝,吻着她的耳垂。“以后谁都不许提离婚,楠初,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嗯?” 傅泽楷怔忡,疼他?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么肉麻的话。所有人都认为他坚强,坚强到不需要别人来疼,只有她!柔柔弱弱竟然说出要疼他的话。 “不管,我就是要疼你!”姜楠初睁开眼睛,照着他轻咬一口,固执地重复。“就是要疼你!” “好,让你疼行了吧?”傅泽楷轻轻一笑。“饿不饿?”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姜楠初的眉头皱了皱。“都这么晚了还没吃饭,你饿坏了吧,我去叫厨房做点吃的!” “随便做什么都好,一定要快,我都饿死了!”傅泽楷交待几句后,才放开她。 “知道了!反正你爱吃的菜厨房每天都有备,应该不会太慢!” 姜楠初穿上鞋走出房间,傅泽楷望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 夜,沉寂似水,幸福在偌大的空间里蔓延到每个角落…… 重案组星期一早上的例会,傅泽楷熟练地操作着面前的笔记型电脑,屏幕上不停地转换着几个人的照片。 待楚亦江走出会议间,队员们纷纷聚拢讨论具体案情。一个小时后,有关案情的话题告一段落,队员开始扯起家常闲话。 傅泽楷想起线人讲起那件事时,脸上沉痛的表情,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身边的兄弟,为了责任,他们出生入死,每侦查一起恶性案件,每出一趟危险的任务,都可能面对少一个兄弟不能回到队伍中的残酷! 这就是重案组警察的宿命吧,不是劳累致死,就是壮烈牺牲。傅泽楷关上电脑,突然想起自己的小妻子,如果牺牲的是他,她怎么办?瞬间,十几年来根深蒂固为事业而抛弃一切的理想,有些动摇了…… “傅泽楷!”小李推推沉默不语的他。“你都结婚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补请喜酒?” 回过神,傅泽楷淡笑。“那就晚上吧,我们也该放松一下了!” “好!那有家属的就带家属了,没家属的也去街上捡一个,傅泽楷可是姜氏的附马,这顿非敲不可了!” “好!好!”众人欣喜。 一个不识时务的声音插进来。“带家属不就意味着大嫂也会去?大嫂去了谁还敢带家属?” 火焰正旺的会议间霎时下起飘泼大雨,小李,小王,小陈最先耷拉下脑袋,良久,小陈抬头,伸出右手。“傅泽楷,你老婆被驯服了没?如果没有,欢迎你加入以队长为首的‘怕老婆’队伍。” 傅泽楷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大嫂早见过我老婆了!” “怎么样?”小王精神无限振奋地问道。 “她比以前更听话!”傅泽楷颇为自豪地回答道。 “不可能!”众人一起否定。 “不信你们晚上等着看就好了!楠初跟你们的老婆不一样,生来就是乖巧懂事的!”见众人露出艳羡的神情,傅泽楷得意地笑笑。爽啊!原来炫耀自己老婆是一件这么开心的事! ………………… A城2006年的夏夜,天空挣扎地泛起鱼肚白,讲得口干舌燥,讲得热泪盈眶,女人依然残忍地置若罔闻…… 关掉床上的台灯,望着窗外的浅白,什么时候?他的妻子变得不听话了?男人重重地叹息一声…… 童年的往事都唤不回你,当真是在惩罚我吗? 城效西景墓园,男人行过湖上的曲桥,走到湖畔风水最佳的‘如意园’,这里是典型的寸土寸金,巴掌大块地跟市区活人住的房子价格相差无几。 男人神情冷凝地蹲在其中一个福位前,把手中的白菊插到花瓶中,汉白玉墓碑上嵌着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女人绑着两条乌黑的马尾,明眸皓齿,浅笑嫣然,男人起身,双手合十作揖…… 妈,请在天保佑楠初早点醒来! ………… 踏着细碎而缓慢的步子,姜楠初悠闲地信步在花园中,浅白色的长裙被夕阳的烘托出淡淡的光晕,风扬起裙角,在姹紫嫣红中漾起一抹浅浅的清幽,乌黑的发丝柔柔绾起,一支墨绿色的木簪斜插在发髻上,成熟婉约的风韵飘逸动人。 傅泽楷远远地看着妻子,以前只觉得楠初清新可人,近段时间越发觉得她恬静柔情,又风姿绰约。弄得他成天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不是早已板上定钉,婚约上都已签名,他还真要不起这样一个完美的妻子,就算敢要也得时刻担心被人抢走。 “傅泽楷!”姜楠初绕过弯道正好看到站在花园边上的傅泽楷,小跑到他身边。“今天这么早下班?” “同事闹着要请客吃饭,我回来接你的!” 姜楠初头稍稍一偏,思索片刻后挽上他的胳膊。“他们都好凶!” 傅泽楷想起那次在单位里吵架,小陈野蛮地把楠初抓进办公室的样子,也难怪她会怕。“不是凶,他们粗鲁惯了,心还是好的。再说,上次我隐瞒了结婚事实,所以,这次是一定要请他们吃饭当赔罪,顺便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 “谁让你要隐瞒的!”姜楠初拉拉裙子。“那我先去换身衣服,今天要穿得漂亮点。” “换什么换?这样挺好的!”再说穿漂亮点给谁看?傅泽楷不悦地牵起她的手往前厅的方向走出。 “怎么说都是初识,我不能给你丢脸啊!”姜楠初被他拖得只能小跑,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 脚步顿住,傅泽楷回身端详她一会儿摸摸她的脸。“这样就很好,而且,他们已经订好位在等了,我们要快点赶过去才行!” “哦,知道了!”姜楠初乖巧地点点头。 傅泽楷愉悦地笑开,就说她的老婆最乖巧懂事嘛。“对了,待会儿谁的话都不能听,尤其是大嫂的话,到时只能听我的知道吗?” “嗯,我只听你的!” 傅泽楷带着自己的乖乖牌赶到酒店时,众人已经点好菜了,满桌的生猛海鲜,珍馐佳肴。他小小地冒了回冷汗,这些人还真下得了手! “傅泽楷,楠初!”蓝水悠一眼瞧到他们,众人眼光刷刷地转向门边。 姜楠初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低地唤了一声:“大嫂!” 傅泽楷领她到蓝水悠旁边的空位,这些人显然是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他们,他有意要隔开蓝水悠和楠初,正要在她们中间坐下…… “傅泽楷,你坐旁边去,我要跟楠初坐!”蓝水悠站起来,一把拉过楠初,把她按到身侧的座位上。气得傅泽楷直瞪眼,又莫可奈何地坐下。 “你带来的人是谁啊?傅泽楷,是不是该跟我们介绍一下?”小李的老婆第一个发问。 典型的明知故问,傅泽楷还没坐稳,又拉着姜楠初站起来。“我妻子姜楠初!”然后又牵着老婆□□似的绕桌子一圈,逐个介绍。 拜完各个码头,傅泽楷和姜楠初方才落座,谁知小李的大嗓们又嚷开了:“傅泽楷,弟媳真是温柔娴淑,难怪你成天躲着小警花……” ------------ 45.小警花 “咳咳……小李,吃螃蟹!”楚亦江夹起一只螃蟹腿放到他碗里,打住他的胡言乱语。 “小警花?”姜楠初耳尖,她侧首睁大眼睛询问傅泽楷。 傅泽楷还未答话,蓝水悠已经热心地详解起来。“就是警局新分配来的女警!貌美如花!楠初,至于傅泽楷为什么要躲着她嘛,那是因为……!” “因为我借了她的钱!”傅泽楷一句话接过,众人愕然而后哄笑…… “傅泽楷,你很缺钱吗?”姜楠初一脸关切地问道,桌下的小手却狠拧了某人的大腿一把。 “你干什么!”傅泽楷痛得“腾”地站起,怒视姜楠初。 众人皆惊,姜楠初眨巴眨巴眼睛,指着冰镇芥兰说道。“没干什么,我夹不到!你帮我!” “哎,傅泽楷,你看楠初文文静静的,要照顾好她嘛!”蓝水悠恶意地笑道。 “是啊,傅泽楷,你不能见人家柔弱就欺负她!”众女附和。 傅泽楷面红耳赤地坐下,夹了一棵芥兰到楠初碗里,附在她耳边说道:“记得出门前说过什么吗?” “记得啊!” “记得你还听大嫂的话?”傅泽楷小声说着又睨了一眼悠然自得的蓝水悠。 “大嫂没跟我说什么!我是真的夹不到菜啊!”眼睛忽闪忽闪,好无辜。 还撒谎?咬咬牙,傅泽楷决定先忍了,等回家了再好好教育。 饭吃到中途,男人喝酒,女人聊天,蓝水悠拿出一叠红包递给姜楠初。“你们结婚时也没通知我们,这顿饭算是补请的酒宴,大家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大嫂!这怎么……”好意思! 姜楠初话未说完,亦江接过话。“收下吧,虽然知道你们家不缺钱,但是你和傅泽楷年龄最小,我们该给的还是要给!” 姜楠初看了眼傅泽楷,见他点点头,感激地收下红包。“谢谢哥哥嫂嫂们!” 楚亦江满意地颔首,举起手中的酒杯。“大家一起祝傅泽楷和楠初婚姻幸福美满!” 众人齐齐站立,纷纷把酒杯聚拢。“新婚快乐!” “百头偕老!” “也祝傅泽楷早日破案!” “砰!”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在一片祝福之中,红酒溅到姜楠初浅白色的外套上,朵朵殷红似血…… “怎么啦?”傅泽楷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姜楠初。 众人放下酒杯围拢过来,担忧地看着脸色惨白的姜楠初。“傅泽楷,你老婆脸色很差!”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送她去医院吧!” “我没事,头有点晕,坐会儿就好了!”姜楠初颤声应道。 傅泽楷扶她坐下,轻柔地揽在怀里。“真的没事?” 姜楠初摇摇头。“可能是今天没午睡,所以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傅泽楷不疑有它,歉意地跟众人说道:“她的身体一向不好,应该没什么事!” “那我们喝完这杯酒了早点散吧!”楚亦江适时地站出来,把面前的酒一口饮尽。 “不要,大哥,你们都没尽兴。”姜楠初从傅泽楷怀里挣脱出来,脸色已经稍稍好了些。“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蓝水悠沉吟了一阵,拉过姜楠初附在她耳边问道。“你们结婚后是不是还没去过医院检查过?” 姜楠初不明所以,只摇摇头,蓝水悠暗骂傅泽楷糊涂。“明天抽时间我陪你去医院一趟!”然后又跟楚亦江说道:“应该没事,大家继续吧!” 酒过三巡,众人酒精上头,东倒西歪,豪华包房里杯盘狼藉,傅泽楷是被灌得最惨的一个,脸红得像关公,眼睛醉意朦胧,大叫着服务生买单,酒店经理闻声赶来,恭敬地站在姜楠初和傅泽楷面前。 “备几辆车,安排保全人员送他们回家!”姜楠初拽住重心不稳的傅泽楷跟经理交待。 “是!”经理弓身应道,正要离开,傅泽楷叫住他。“买单!” 买单干嘛?经理愣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已经付过了!”姜楠初拉了一把又差点倒下去的傅泽楷。“你还走得动吗?” “谁说我走不动?还有,谁让你付钱的?”傅泽楷揪住经理的衣服。“把我老婆的钱退给她,我来付!” 退?怎么退?“先生,钱已经从小姐的帐上扣除了!” “什么帐?”傅泽楷的大半体重都压在姜楠初身上。“说了把钱退给她,听见没有?” “都说我已经付过了,退来退去很麻烦的!”姜楠初被压得支撑不了,索性把傅泽楷推给经理,看了满屋歪斜的人,又吩咐:“快叫几个人进来!” 经理扶着傅泽楷,正要用对讲机下令,傅泽楷一把夺过他的对讲机,粗声吼道:“没听见我说的吗?买单!” “先生,帐已经付过了,退钱要经过很多道手续!”而且,有必要退吗? “你扶好他,我出去叫人!”姜楠初见傅泽楷已有些神智不清,其他人也醉得一塌糊涂,只好亲自去调拨人! 她刚一走出门,傅泽楷又开始对经理发难了。“我说买单,你为什么动都不动?” 经理擦擦额头的汗。“先生,这都是您自家的酒店,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事的了!” “自家的酒店?”众人好似都清醒过来,傅泽楷明显地愣住。 “楼下不是有酒店刚成立时老董事长的亲笔题字吗?属名是姜青云,姜氏企业的第一任董事长!”经理郁闷,他都清清楚楚地知道眼前的人是驸马爷了,而这厮竟然连自家爷爷的名字都不知道! 众人翻白眼,这么豪华的酒店谁住得起,就是吃饭也难得来一次,谁又会去注意题字? “姜氏不是做网游和链锁商场的吗?”傅泽楷真的不知道,众人更不知道,只要不是业界的人当然也不知道。 经理的汗水层层冒出,姜氏涉猎的行业之广,权势之大,**都要礼让三分,岂是几个商场和‘网游’公司能撑得起的,何况……“‘网游’公司只是现任董事长毕业时的游戏之作,商场也只是姜氏产业中比例很小的一部份,不过普通大众的确是只知道姜氏下属的‘网游’公司和商场!” 游戏之作?很小的一部份?这还算很小的一部份,那姜氏究竟有多少产业?傅泽楷的酒醒了一大半,他恼怒地揪住经理的衣领。“把姜氏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给我听!” 经理全身被汗水洗了个透,姜氏的情况还需要他来讲吗?但驸马爷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没准儿哪天他不想干警察了,摇身一变就是公司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他要问,他也只能老实说。“姜氏是百年老企,总部在纽约,金融,地产,通讯科技,服务业均有分支机构,几年前,现任董事长与旗鼓相当的秦氏独生女联姻后,华人界少有企业能与之比肩,不过,姜氏向来低调,我们也只是从公司内部报刊得知一些情况,更具体的先生您应该比我们清楚!” 举座皆惊,傅泽楷颓然地松开手,他一脚跨入的是什么家庭?一个原本他只是拿着报纸看看一笑了之的家庭,一个像他这样的穷警察永远别想企及的富豪家族。他真的娶了个富可敌国的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难怪,当初报纸大费周章地报导他们的婚姻后,不出两天,所有的媒体均对这则新闻绝口不提!他知道姜家有钱,但做梦都没想到有钱得这么离谱! “傅泽楷!”蓝水悠最先反应过来,她拍拍傅泽楷的肩。“不管楠初有什么背景,你只要记住,她只是一个爱你的女人就好了!” “大嫂!”傅泽楷缓缓地抬头,又徐徐垂下视线!“我接受不了!” “楠初!”蓝水悠眼睛瞄到不知何时就已站在门边,眼中噙泪的姜楠初。 “傅泽楷,你真狠心!”姜楠初脸色惨白地看着他,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我亲自给你送早餐,亲手给你洗衣服,擦皮鞋,你工作忙,我等你到多晚都没有一句怨言,你要我听你的话,我就你听你的话,你高兴我陪着你高兴,你不高兴,我在旁边乖乖地不吵你,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你抛开尊严,对你低声下气,就换来一句‘接受不了!’傅泽楷,你说过要照顾我一生的!为什么?每次刚刚走近你,你就要把我推开,每一次你冷言冷语时,每次你绝情得不留余地时,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人!我也会伤心!我也会心痛!我也会难过!你究竟还要我怎么做你才高兴?你才满意?”姜楠初扶着门框,眼泪扑地滚落下来,紧咬着唇,她不想流泪,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得更汹涌,她硬咽了好一会儿,用力地吸吸鼻子…… “姜氏是我爷爷耗尽一辈子心血创立的,如果这也成了你要推开我的理由,对不起!我没办法把我爷爷的心血毁掉,然后双手空空地陪你!”她用手抹去一波又一波的泪水,转身跟酒店的总经理交待。“帮我拨电话给董事长!” 那人依言拿出手机,拨通后递给姜楠初。 “哥,我要立即回美国,所以要借用你的飞机,替我安排一下!”她说话时眼睛哀痛地望着傅泽楷,也注意到他惊颤了一下!“是,立刻回去!” 挂掉手机,她望着犹似雕像的傅泽楷,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过不离婚的,你接受不了,我就回美国,直到你哪天接受为止,在这之前,我不会再打扰你!我这个高贵的公主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碍你的眼!如果你反悔想离婚,可以跟我的律师联络,会让你如愿的!” “送我去机场!”跟身后的人交待完,她飞快地转身跑下楼,仿佛再慢一步,她又会犹豫不决,傅泽楷,你实在是太伤人了! “傅泽楷!”楚亦江一声姜喝。“你这混蛋还愣着干什么?” 傅泽楷和众人猛地回神,蓝水悠失望地看着他,刻薄地说道:“难道你不觉得你那点烂自尊很可笑吗?真不懂楠初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人?还为了你来作贱自己?人家拿着大把的钱财还买不到你十个百个傅泽楷?说不定在美国有多少上流社会的公子少爷排队等着她呢?那些人可比你这个警察强了千倍万倍不止!你就守着你那点可笑的自尊等着她回来跟你离婚吧!哦,那个时候你还可以清高地跟她说:‘你的财产我一毛不要!’” 尖酸刻薄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傅泽楷心坎上,沉睡中的他猛然惊醒,拔腿就往外跑去,刚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对守在门口的保全人员问道:“谁知道姜家的专用停机坪?” 一个穿黑色保镖制服的魁梧***出来。“我知道!” “你送我去!”然后,他又跟楚亦江和蓝水悠说道:“队长,大嫂,谢谢你们!”语毕,他的身影已消失在转角处。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灯光掠过傅泽楷埋在阴影里的脸,忽明忽暗,薄唇死死地抿紧,焦灼不安的黑眸左右观望着超过的车辆,里面都没有坐着姜楠初!此时,他的脑袋被一个念头占据着,找到楠初,留下她然后跟她道歉。 二十分钟左右,终于抵达城郊的机场,把车扔在马路中间后,傅泽楷以最快的速度把保镖揪下车,往专用通道奔去…… “跟你说几十遍了,姜楠初是我老婆,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傅泽楷气急败坏的揪住地勤人员的衣领,目露凶光。 “对不起傅先生,我也跟您说几十遍了,专用通道已经关闭,除非姜董同意才能通行!”地勤人员专业又好脾气地解释道。 “先生!”保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您可以打电话给董事长!” “那你还不快点打给他?”傅泽楷又狠狠地瞪了一眼保镖。 傅泽楷略有些惭愧接过保镖递来的手机,到目前为止,他不知道姜家任何一个人的手机号码,楠初是根本不用手机,她成天待在家里,少有迈出家门的时候,就算出门,也是因为他! “喂!”姜羽乔慵懒的声音从彼端地传来。 ------------ 46.不离婚 “哥!麻烦你让机场准许我通行!” “咦~~傅大警官舍得叫我一声哥了?” “哎,先让我上飞机吧,待会儿楠初就真走了!你要数落也等我把她追回来再数落!”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啊, “我也帮不了你,楠初说过如果我让你上飞机,就跟我断绝兄妹关系,你知道的,我就这么一个妹妹……” “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 “不帮!” “好,算你狠!大不了我订明天的机票去纽约!” “航空公司应该不会卖票给你!”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三声忙音后,电话断线,姜羽乔把手机放回办公桌上,跟对面的人说道:“你真的打算躲着他?” “真的!比大火炼出来的真金还要真!”蜷在沙发上那个家伙的不正是要去‘纽约’的姜楠初。 “他好像很着急,刚刚都冲我发火!”姜羽乔打开冰箱,拿出一盒牛奶递给她。 “现在才知道着急,活该!我就是要让他躲到角落里去后悔!”姜楠初把吸管插进牛奶盒,泄愤似地猛吸。 “你就不怕他真的追去纽约?到时候一问爸妈全都露馅了!” “你不是说航空公司不会卖票给他吗?”姜楠初神经紧崩起来。 “那是唬他的,你当我是神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航空公司都搞定?”呃……傅泽楷暴跳如雷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应该让地勤人员偷拍下来的,姜羽乔坏心地想。 “不过以他的性格绝对会相信!你等着瞧吧,他一定会干着急好几天!”姜楠初说完,又放心地吸着牛奶。 姜羽乔看了她好久,才缓缓说道:“楠初,也许你跟他结婚是对的!” “嗯?你以前不是都反对吗?”姜楠初偏头斜视他。 “虽然傅泽楷混蛋,至少他让你回到当初那个调皮又可爱的楠初了!” 放下牛奶,姜楠初把头枕在姜羽乔上。“其实傅泽楷人不坏,只不过因为以前受的伤害太多,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哥,你以前问我后不后悔,我的回答是:如果以前的路让我重走一次,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而且,现在跟他朝夕相处,我好像什么也不怕了!” 只是怕他会离开吧?姜羽乔不想就过去的事情深谈,摸摸她的头发转移话题。“跟哥讲讲你们今天为什么吵架吧!” “因为我们家的酒店,哦,对了,哥,有件很严重的事情……” 夏晚的风在树叶间“沙沙”地浮动,月色下的公园,树枝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草丛中的小灯沿着路边亮了一溜,白色IRIS吐着紫蕊,傅泽楷在月光下低垂着头,满腹心事地迈着步子。蓦然抬头,近处有一座白色小楼,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他跟楠初初遇的地方。 看着面前的小楼,多年前只是一片荒草地,不禁悲从中来。楠初已经离开了,那么决然地离开,连让他追上,让他道歉,让他挽留的机会都不给!能怪谁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他却自私得一次次地伤害她! 褐色的篱笆墙围了一圈,一把大锁扣在门上,旁边挂着宽宽的牌子,上面写着:“游人止步!”他伫立半晌,手撑住栅栏门,轻轻一跃,翻进里面。小楼的大门紧闭,门上嵌着一把指纹锁,傅泽楷看了一会儿,把左手拇指伸进蓝光处,意料之外的,“喀兹”一声,他旋动门柄,随即全身僵立…… 柔和的白灯似星辰亮了天花板一周,二十多平米的房间贴满了他上大学时照片,一张张地看过去,有很多是他自己都已记不起的。照片下方的黄色笺纸上都写有一行小字:1999年“大运会”200米自由泳金牌,2000年大学生演讲赛冠军,2001年被评为A城‘十佳优秀大’大学生…… 还有他很多学习生活的照片,下方都有题字: 傅泽楷在阳光下看书,真想跳到他旁边,凑着他耳朵大喊一声:“这样对眼睛不好”; 傅泽楷上课好认真,哥哥老拿这组照片数落我,想起来就脸红,我的烂成绩都不知道能不能混到毕业…… 傅泽楷在暑假在餐厅打工…… 最后一张,是他侧首望着窗外,下面短短的一排小字:“傅泽楷,你什么时候才会看到我?” 写得并不工整的小字,一笔一划幻化成尖针刺进他的眼眸,瞳人一阵酸痛,泪竟不觉滚落下来…… 走到长方形的实木书桌前,桌面靠墙陈列着一排上锁的笔记本,他的手移到旁边的便笺盒上,随意拈起一张…… 他离我这么近了,每天都能看到他了,为什么我还是只能来这里看着他的照片想念他! 放回签纸,刚结婚时她坐在书桌前望着照片默默垂泪的情景浮现在脑海,心脏一阵痉挛,他弯腰用手压住…… “傅泽楷,你真狠心!”绝望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似滚雷轰轰地响起,震耳欲聋,他转身飞快地逃出房间…… 姜氏大楼顶层,董事长办公室门外,傅泽楷笔直地挺立着;门内…… “你真的不出去?”姜羽乔跟沙发上嚼着薯片的人说道。 “说了不出去!”姜楠初‘咔嚓’咬碎一片,偏头想想,又说:“你等一下,我问问大嫂!” 两分钟后…… “她叫我别理他!最好让他在门外站一个晚上!”姜楠初挂掉电话又坐回沙发上,心安理得地继续吃薯片。 “秦茜会说出这种话?”姜羽乔叫来保镖。“出去跟先生说,让他先回姜宅,我考虑后再给他答复!” “不是茜茜姐,你什么时候听我叫过她大嫂!这个大嫂是傅泽楷他们队的队长夫人,人很好!”姜楠初一边说话,眼睛不时地往门边偷瞄。 姜羽乔感到好笑,明明就很想出去,又非要争那口气。“想出去就出去,你干嘛非得听别人的话?” “可是大嫂说得很有道理,如果我这么轻易地就原谅他,以后他一定还会闹别扭,不如一次让他想个清楚!” 她刚说完,保镖传完话又进到办公室。“先生说,不让他去纽约就给他纽约姜宅的电话号码!” “不给!”姜楠初想也不想就回答。 凌晨两点,走廊上的灯已经全熄,傅泽楷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站着,整整两个小时,姜羽乔没出过办公室,也没派人传话给他。 忽然,漆黑中一道亮光乍现,他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姜羽乔拉着门对他说道:“进来吧!” 傅泽楷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姜羽乔倒了杯威士忌给他。“楠初没去纽约!” “真的?”傅泽楷两眼放光,握着酒杯的手颤抖了一下。 “爸妈在法国渡假,楠初是直接到法国的,就算是给你纽约的电话也没用,大概半个月他们会回纽约,那个时候你再打电话吧!”姜羽乔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不着痕迹地往办公桌瞄了一眼。 希望支离破碎,傅泽楷喝了口酒,酒精立刻在腹里燃烧起来。半个月,还要等半个月?“那法国那边的电话呢?” 姜羽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是问他:“傅泽楷,你真的爱楠初吗?” “不爱我会在这里吗?”傅泽楷苦笑一下,又一口烈酒下肚。所有人都以为他不爱楠初,不爱,就可以完全不在意;不爱;就不用挣扎得那么辛苦。 姜羽乔对他的回答算是满意,又按照小妹的意思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不接受她?好好珍惜她?” 傅泽楷摇晃着酒杯,金黄色的液体在杯里荡漾,他抬眸直视姜羽乔。“这世上有三种人,一种是像你和楠初,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有享之不尽的荣宠;一种是普通大众,他们梦想成为你们这种人;还有就是我这种连梦都不敢做的,能像一个普通人吃饱穿暖就已经满足了!知道吗?我不是不接受,也不是不珍惜,只是不敢!” 把酒杯送到唇边,倒了大半杯液体进嘴里,蠕动,咽下烈酒。“以前我一直这样去划分人群,直到今天,楠初才让我明白到,爱情面前众生平等,她纵使是天之骄女,有享之不尽的财富,却义无反顾地爱上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穷警察,我还有什么理由退缩!只不过,我明白得太晚了,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放弃的!” 他放下酒杯起身。“我不打扰你了!如果能联络到楠初,麻烦你告诉她,我既然承诺了一生,就不会反悔,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我傅泽楷的妻子!” 待傅泽楷出门后,姜羽乔走到办公桌后面蹲下身,看着那个窝在桌子底下轻声哭泣的家伙。“你还不回去?” 姜楠初抬起泪光闪动的双眸,抽抽噎噎地说道:“谁让你说我半个月后才能回纽约的?现在回去不是自掘坟墓嘛?我不管,撒谎的是你,你想办法解决,我明天要回家!” 姜羽乔一愣,怎么错的都是他?刚开始不是她自己讲的,时间越长越好,最好说要待上一两年,他好心地跟傅泽楷撒谎,把时间缩短到半个月,还要被人责怪,到底有没有天理? 恋爱中的人哪有天理!吵架的时候可以吵得翻天覆地,也可以撂下绝情绝义的狠话,同样的,冷静下来后,几句好听的话就可以让他们忘了所有的不愉快,乐癫乐癫地投奔爱人的怀抱。你可以说他们蠢,你也可以骂他们笨,但绝对不可以变成他们复合道路上的阻碍,否则,就是落得被踢下山崖,尸骨无存的下场! 姜羽乔终于明白,吵架中的人,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能当真……“我想办法,行了吧,你是不是先出来?” 姜楠初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又望着姜羽乔。“我今天晚上就住你的休息套房,你回西区的别墅睡!” “现在回西区?我明早还有个重要的会议,扣除到西区别墅来回两小时的车程,我就只能睡三个小时!楠初,我是不是你亲哥哥!”现在是蚂蚁都会咬人了,姜羽乔怒视着没心没肺的小妹! “就是亲哥哥才应该让着亲妹妹!我明天约了人,西区别墅那么远我怕起不来!”她打着呵欠往套间的方向走去,忽然又回过头。“说来说去都怪你自己,谁让你不在市区买套房子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他们夫妻浪费一个晚上的时间,被责怪不说,还要霸占他的套房,最可恶的是,居然说他不在市区买房子!“我当初买下西区的别墅时,是谁跟秦茜嚼舌根要她当心我‘别有用心’的?” 姜楠初旋扭门把,歪着小脑袋思考,唔……是谁嚼的舌根?不记得了,应该不是她吧……不过,这种事怎么能怪别人,自己平时不瓜田李下的,别人怎么嚼也没用…… “砰!”门关上,反手落锁…… 姜羽乔瞪着门好半响,最后还是无奈地出了办公室……吵架中的恋人,千万不要理他们! 第二天,办公室,众探员兴致勃勃地围观‘野生动物’---双目通红,面色憔悴,头发像一窝乱草,短短的胡渣遍布颊边和下巴…… “傅泽楷,你这副惨兮兮的模样给我们看真是浪费,怎么着也要让你老婆心疼一把才行!”小陈抚着自己的下巴,好心地建议。 ‘野生动物’通红的双目瞪圆…… “是啊,我们平时要竖立良好的警察形象,难得狼狈一回,就要用得恰到好处,以前队长狼狈了好多天大嫂都没回来后,赶紧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想想,这副‘衰样’给别人见到多丢人!”小李翻出多年前的旧事,作为良性的参考! ‘野生动物’露出獠牙…… “你们说男人是不是都爱用这招?就像女人爱哭一样的!”老实的小张是勤学好问的典范。 ‘野生动物’头发中腾起‘袅袅’青烟…… “哎哎……傅泽楷,老实说这招管用不?你成功多少次?失败多少次?给我们讲讲比例,以后凡事惹到老婆了,我们也可以学着点!”小王是最懂得从案件中汲取经验的一个。 “限你们在三秒钟之内统统消失!!!!!” ‘野生动物’终于大发…… 充斥着浓浓药水味的医院,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放下化验单,埋首刷刷地在病历本上化鬼符,半晌后,她把病历本递给蓝水悠,简短地吐出两个字。“早!” “真的?”蓝水悠欣喜地跟医生确定。 ------------ 47.有了?果然我太用功了 “如果要留下孩子,每月来做定期产检!”女医生平板地嘱咐道。 “当然要留!”蓝水悠瞪大眼睛,激动地握住姜楠初的手。“楠初,恭喜你!” 姜楠初呆呆地回神,小脸红红的,小声地应道:“谢谢大嫂!” 医生奇怪地看她俩一眼:这么早就跑来检查是不是太急切了点? “大嫂,你怎么知道我有了?”回到车上,姜楠初问蓝水悠。 “我是过来人,你们都结婚两个多月了,猜也猜得到嘛!”蓝水悠扣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傅泽楷也真是糊涂,我刚怀上小均那会儿,老公见我脸色不对就把我拖到医院了!” “也不能怪他!”姜楠初不得不辩解,她和傅泽楷虽是结婚两个多月,真正在一起才半个月,当然不会注意。不过,这半个月他到是真下得功夫,想到这里,她的脸又红了些。 蓝水悠看了一眼姜楠初,心里也明白几分。“既然有了就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他吧!两个人好歹还是要过日子的,傅泽楷个性虽然混了些,爱你倒是不假!” 姜楠初点点头。“我本来也是打算今天回家的!” “真没出息,哪有离家出走一天就回去的!”蓝水悠停车等待红灯,转头对她说道:“大概新婚都是这样吧,楠初,相爱的人能走到一起就很不容易,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放手!” “我知道!”姜楠初感激地一笑。 重案大队办公室的会议间仿若笼罩在阴云之下,众人暗沉着脸缄默不语,偶尔有一两声关节骨“咯咯!”的响声从座位上发出。 “我们布了这么久的线,没日没夜地调查了一个月,现在说要移交?队长,他们怎么都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啊!”小李愤愤不平跟楚亦江说道。 “我担心的是……”傅泽楷打断他们愤怒的质问,理智地跟楚亦江分析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傅泽楷了然地点点头。 “队长,你的岳父不是跟市长很熟吗?应该可以探听到一些消息吧?”小李问道。 “我会想办法!”楚亦江不再多言,思索着走出会议室。 天黑尽时,傅泽楷才疲惫地走出办公室,开车漫无目的在街上兜圈儿,昨天一个人在空空的大床上夜不成眠,今天也不想回到没有楠初的姜宅,对他来讲,没有楠初,那就是栋毫无生气的空宅! “铃~~铃~`”傅泽楷从旁边的座椅上拿起手机。“喂!” 听那边讲了一会儿后,他神色凝重地对话筒说道:“我马上过去!” 傅泽楷把车开到无人的巷子底,一个‘混混’模样十足的男子上了车,男子头上染着黄毛,穿着黑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时下流行的短牛仔夹克。他的皮肤黝黑,颧骨略高,一双细长的眼睛时刻警惕着周遭。 “缙哥!”男子低低地喊了一声后,俯趴在后座。 “坐稳了!”傅泽楷说完,放下手刹,急速倒车出了巷子外。 “知道了!”傅泽楷低头记录‘混混’所说的话,虽然线索少,但也比没有好。 “傅哥!” “嗯?”傅泽楷抬头看他。 “其实我跟你是校友,你高我一届。不过你读了研究所,因此我比你早当警察一年!”混混露齿一笑,颧骨鼓起两团肉,细长的眼睛灵敏神动,刚刚那痞里痞气的样子荡然无存。 傅泽楷仔细看他一眼,然后淡淡笑道:“是吗?我倒是不知道还有个勇敢的学弟。” 男子笑得更开心,黝黑的脸在灯光下泛起亮泽。“你当然不记得啦,但是与你同校的人的大概都记得你,还和同学谈起你呢!” “是吗?”傅泽楷被他的笑感染,不由得跟他闲扯起来。“你们聊我做什么?” “什么都聊!”男子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傅哥,你应该不知道我们那一届的同学都很佩服你呢,不管哪方面你总是出类拔卒的。” “瞎扯吧你!”傅泽楷拍拍他的头,然后打开车门坐到前排。“现在送你去哪里?” “到前面公路上就放我下车吧!”男子说道。 车子开到公路上,傅泽楷停车,回头跟他交待。“这几天不要有什么行动!” “嗯,等你们端掉,我就可以脱掉这身衣服,换上警服了!”男子冲傅泽楷爽朗地一笑。“傅哥,再见!” “再见!”傅泽楷待他下车后重新发动车子,踩下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 “0127!”傅泽楷蹲在男子身边唤着他的代号,温热的液体粘腻了他的手指和掌心,他心里暗暗一惊。“你撑住,我送你去医院!” 傅泽楷好不容易抱他站起来,想换到他身前背他上车,单手一松,男子又直直地往后倒去,傅泽楷满头大汗地又接住他,只听见男子微弱地说道:“傅哥……别动我……我疼……” 傅泽楷赶紧停手,一动不动地跟他说道:“你忍着点,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没用的……我们以前学过……知道打中心脏……就别想活下去……”男子虚弱地说着,面孔因疼痛扭曲,眼睛里的神彩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傅哥……记得到时给我穿上警服!” 傅泽楷猛地一颤。“0127,有希望就不要放弃,你撑着点儿!”说完,他又想把他扶起来。 “不要动……很疼……缙哥……你知道吗?…… 寂静的夜空,路灯闪着昏暗的光,微弱的声音那么地痛苦不堪。男子在血泊里奄奄一息地说出他最后的请求---叫他的名字,只是叫叫他的名字! 傅泽楷突然觉得自己好软弱,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愿面对眼前的残忍。再睁开眼睛,他硬噎地唤了声……“林乐澄,你撑着点……林乐澄!林乐澄!林乐澄” 林乐澄的眼睛永远地阖上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才安心地离开,傅泽楷颤抖的手探向他的鼻息…… “其实我跟你是校友,你高我一届......”灯光下,他露齿一笑,颧骨鼓起两团肉,那灵敏神动的细长的眼睛眯起。 他的嘴唇开始发青,额间一块隐隐的黑印…… “你当然不记得啦,但是与你同校的人.......”他笑得更开心,黝黑的脸在灯光下泛起亮泽。 他的身体渐渐冷却,温热的液体仍源源不断从指缝中溢出…… 他憨憨地挠挠头。“傅哥,你应该不知道我们那一届的同学.......” 他手垂在地上,头无力地歪到一边…… 他停止了呼吸,安安静静地躺着,再也不能说一句话…… “林乐澄!”泪从颊边滑落,滴到那张安详的脸上……” 三色堇淡雅的清香在夜色中暗暗浮动,沉寂的凌晨两点,蛙虫都已安静地入眠,姜宅仍是灯通明,傅泽楷把车扔在大门口,便径直穿过大厅,进了电梯。 旋动门柄,傅泽楷一脚跨入卧室,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推门而入的动作定住,回来的一路上念着的名字,此时竟喊不出来,愣愣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对他微笑的人,试了好几下,才发出一个薄弱的声音。“小……楠初!” 姜楠初脸倏地沉下来,佯作还在生气的样子。“听哥哥说你找我,是反悔了要跟我离婚吗?……” 话未说完,傅泽楷一个箭步踏上前,激动地把她抱在怀里,又像是怕她长出翅膀要飞走一样,手紧紧地箍住她的头埋进她的,颤声地喊着她:“楠初,楠初,楠初……” “傅泽楷,你怎么了?”他的反常让姜楠初担忧起来,开始准备了一箩筐要刁难他的话全咽回肚里。“傅泽楷?” “楠初,不要动,让我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 闷闷的声音从她的肩窝里发出,突然,她感觉到一阵湿热,液体往下滑,慢慢地,越来越凉! 他在哭! 姜楠初慌张地回抱住他,笨拙地用手轻拍着他的,柔柔地问道:“傅泽楷,发生什么事了?”是什么事竟然让他脆弱得像孩子一样! 傅泽楷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轻声地请求:“楠初,原谅我!” 她紧绷的身子松弛下来,叹息一声,早就原谅了啊! 被他抱得太紧,她只得艰难地点了点头,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好!” 她用力地一口咬下去,傅泽楷从疼痛中回神,停止了,随即愤怒地瞪着她,男人被打断脾气永远都好不到哪里去。“你干什么?” 姜楠初咬尽兴后,眼睛瞪得比他更大,怒火比他更甚。“你就不能轻点儿?非要那么野蛮?” 孩子?哗啦啦啦,一桶冰水从天而降……傅泽楷愣了半天才,身子一歪,躺到旁边,却没忘了顺手把姜楠初扯过来,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快?” “啪!”小手一巴掌拍过去,姜楠初恨得磨牙,只差再扑上去咬他一口。“你说怎么会这么快?” “太用功果然不是件好事!”傅泽楷完全没有要为人父的喜悦,反而是浓浓的失望。这才在一起几天?又多出个碍事的! “平时不能惹我生气,不能让我太累,要时时关心我,照顾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姜楠初细数各项条款,怀孕不到半个月就想享受特权。 ------------ 48.晕,不长眼睛的吗? 染房开大了,傅泽楷突地坐起身,双眼喷火地望着姜楠初。“才在一起半个月你就赶我去睡客房?很好!”他忿忿地下床穿上拖鞋,回头又跟她说:“记住是你说的分房睡,我现在就去睡客房,某人怕黑了别来找我!”边说边从地上捞起衣服,趿着拖鞋出了房门。 姜楠初揪起一个枕头往门边砸去。“混蛋,白痴才去找你!”说着躺下身,扯上被子蒙住头生闷气…… 什么男人?刚刚道歉又来吵架!别人的老公听到老婆有了孩子不知道多激动,只有他这种原始人才会只惦记着那事儿!可恶!可恶至极!! “啊!!!”被子里蓦地发出一声尖叫! 月影浮动,清辉洒向人间,漆黑寂静的房间,门‘吱哑’一声被打开,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蹑手蹑脚地钻进房里,捡起门边的枕头溜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揽过那个熟睡的身体,再把手机闹钟调到六点,然后随手丢到枕头旁边…… 六点钟她肯定还在睡,到时候他再回客房就行了!想着,他放心地睡了过去…… 半小时后,早已‘睡熟’的家伙借着窗口的白光摸到枕头边上的手机,手指按了几下,把闹铃设到八点……然后,也放心地睡了过去! 早晨,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金黄色的光芒爬上床沿,手机铃声响起,傅泽楷缓缓地睁开眼睛,手习惯性地在枕头边摸索……没有…… 他坐起身,循着铃声看去---他的老婆正拿着手机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公,原来你有梦游症啊!”姜楠初冲他摇摇手机,笑得好可爱! 贼是最懂得顺藤而下的,傅泽楷尴尬地笑笑。“哎,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说完,他夺过手机,掀开被子下床。“呵呵!我回客房去睡!” 姜楠初笑得更可爱了,又轻又细声音地对那个走到门边的背影说道:“老公,你还要睡吗?” “现在才六点,还可以睡一个半小时!”傅泽楷急急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说道。 “六点吗?不对,好像已经八点了耶!” 拉门的人低头看一下手机,然后又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顿时火冒三丈。“姜楠初,你故意耍我!!”说着,又走回床边,揪住那个笑得好开心的人,准备下手惩戒。 “我记得你好像是九点钟上班,现在是八点过五分,你开车到单位要四十五分钟,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洗脸换衣服。”姜楠初敛住笑容,很诚恳地对他说道:“老公,我真心地为你祈祷今天市区内不会塞车!” “嘭!”傅泽楷一头栽到床上,上班高峰期的市区哪有一天不塞车的?? 中午,姜楠初吃完午餐后到书房给傅泽楷整理书本,笔记,专业书籍,草稿都一一分类好后,她拉开窗帘,楼下紫藤缠绕在石廊上,交错地垂下,远处绿茵坪中分布的大小湖泊像是碎了的大镜子,碎片分散在各处灼灼反光。书房的电话响起,姜楠初接起来,淡淡地说了句:“我在书房!” 两分钟后,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敲门走进书房,颀长的身材套着一件笔挺的西服,姜楠初站在窗口背对着他,问道:“查得怎么样?” “昨天先生的一个同事被‘戾鹰’枪杀,据调查,被杀的人是警局布的线人!”男人注意到窗边的身影轻颤了一下,顿了顿,又说道:“被杀的原因是被人试探身份暴露,他给先生的资料也是假造的,另外,重案大队所负责的案件被迫移交给扫黑组,是A城的市长亲自下令!” 姜楠初手抓住窗帘,很久都没回话,男人只是恭敬地站在身后等待。 “先从纽约调集一部份人手过来,少爷现在在哪里?”姜楠初转身,清亮的眼眸蒙上一层阴郁。 “应该正在公司开会!”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说道:“纽约传来消息,‘鹰帮’的最后一个高层已经落网,到目前为止,纽约赫赫有名的黑手党气数已尽!” 抓着窗帘的手用力攥紧,浅白色窗帘上方发出‘咯吱’的声响,良久,手才缓缓松开:“知道了!通知少爷,会议结束后我在办室等他!” 姜氏大楼董事长办公室…… “楠初,你给我懂事一点,不管你有多爱傅泽楷,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姜羽乔霍地站起,手重重地拍向办公桌。 “哥,你别忘了,我们都是爷爷的子孙,他的家业我们是一人一半的,你能给市长施加压力,我也做得到!”姜楠初坐在他对面,字字句句毫不相让。 姜羽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楠初,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明明你就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桌上的文件‘唏哩哗啦’被扫到地上。“傅泽楷说到底只是个外人,我才是你亲哥哥,还有,你怎么不为爷爷,爸爸,妈妈想想,怎么不为姜氏想想?” “傅泽楷不是外人,他是我丈夫,也是姜家的人!”姜楠初‘腾’地站起身,走到姜羽乔身边。“哥,你当初处理得那么俐落,就算交给傅泽楷查也应该查不出什么,对姜家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知道当初处理得那么利落是花了我多少时间和精力才做到的?楠初,你真的爱傅泽楷爱到不顾一切了吗?你真的以为真爱可以包容一切吗?”姜羽乔无奈地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 姜楠初眼睛暗沉了一下,说道:“就算不能包容一切,也好过傅泽楷知道我们用权势逼迫他不能查案,昨天他的同事被‘戾鹰’杀害,如果他知道我们在从中作梗,就更不会原谅我了!” 姜羽乔思索片刻后,点点头:“我只答应让他查案,一旦他掌握的线索对你不利,对姜氏不利,我会让他连警察都做不成!”说完,他绕过姜楠初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里,在再次确定没有其它人之后,姜楠初小心翼翼地打开巧克力的外包装,拿出其中的一粒,剥开锡纸,放入自己的口里,然后细细地抿着,体会着巧克力所带来的味觉上的美妙感受。 窗外的天空依然是白云蓝天,这个南方城市如今在姜楠初的眼里熟悉得有几分疲惫了,记得当年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便被那蓝蓝的天空所折服,被好友嗤笑成没有见识的女人。但姜楠初却是真真的爱上那么干净的蓝色,在她看来只有没有被污染的地方才会有那么蓝的天。 巧克力的滋味果然不错,但姜楠初已然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曾经的她对一个几乎每天送她巧克力的男人乐呵呵地说巧克力吃起来是一种幸福的感觉。现在再想想,大概也是味由心生吧,身边没有了他,哪怕巧克力还是那个品牌,她却再也没有幸福的体验了。 正在姜楠初坐在办公室窗前遐想的时候,门却被人不礼貌地打开了,至少姜楠初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似乎她并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甚至在来人走到姜楠初办公桌面前的时候,姜楠初的眼神仍然停留在窗外。 姜楠初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因为来人海拔较高,让姜楠初有种喘不气来的压迫感,为了缓解它,她似乎只能选择站起来了。 “帮我把这份资料翻译成中文!我明天早上开会要用!”来人用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口气地说,然后顺手把一份文件扔在姜楠初的桌上。 姜楠初眯起眼睛,开始认真地打量来人。人倒是长得貌端体健的,可惜没啥礼貌,连起码的礼节都不知晓。 “您是——?”姜楠初故意拖长了声音,提示来人作个自我介绍。 高个子男人突然拿出手机接起了电话,然后冲她作了个向上的手势,匆匆地对她说了一句:“译完给我送到六楼去!”,边说边从姜楠初的桌面上自然地拿了一块巧克力,然后便不分由说地扬长而去。 姜楠初几乎被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的一系列举动给震服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他长而去的背景,只能狠狠地抛了一个白眼过去,然后很痛苦地发现自己的这个大白眼正好被刚刚进来的、威严并重的经理给接住了。 在经理正准备发威之前,姜楠初赶紧先发制人地转移话题:“经理,你来得正好,刚刚来了个不知名的家伙仍了一份东西让我翻译,你说奇怪不奇怪?!” 经理的注意力被姜楠初成功地转移了,他拿起姜楠初桌上的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趁着这个空档姜楠初立即把桌面上的巧克力放进了抽屉里。 等姜楠初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了经理额头上的黑线,然后文件被重重地扔回了姜楠初的桌面上。 “小姜,你业务不错,外语水平也没得说,但不是我批评你,除了业务之外你是不是也要多注意一下信息更新和交流沟通?” 姜楠初决定保持沉默,在领导面前这个技巧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在没有把事情搞清楚之前。 “什么叫不知名的家伙?周一开会的时候我不是跟你们讲说了吗?这个人是我们新来的总经理!!?经理老头的语气越来越重,也是,眼看就可以功成名退了,可不能坏了最后的努力,姜楠初屏神静气地用换位思考的来安慰自己。 新来的总经理,哦,想起来,周一的时候,头儿是说过了,不过平日里周一开的都是些照本宣科的例会,期间她的大脑基本处于神游状态,不太能接收信息,再说现在已经周四了。 终于,头儿的碎碎念总算是结束了,姜楠初开始认命地干活了,翻译,翻译,I am a t a slatio machi e, take the mo ey,姜楠初把威廉.罗宾的歌词改编了一下。 “10页的技术文件,用一天的时间来完成,这真不是人干的事儿,”办公室的小许回来的时候,看见正对着电脑拼命码字的姜楠初时,姜楠初这么跟她解释的。 然后在小许的逼供之下,姜楠初把自己的冤情申请了一番。之后,小许居然用艳羡的表情说,早晓得新来的总经理会到办公室来,刚刚她一定会留下来的,也不致缘悭一面了。为了免于更加郁闷,姜楠初决定不再理她。但小许仍然坐在旁边自顾自地说了开来,什么据说新来的总经理是个年轻有为的钻石王老五,在业界如何了得等等。 终于,姜楠初完成了一段,在小许的长篇大论中插了一句:“你要是被他见了,这份东西现在就该你来翻译了!”小许想了想,也是,这么多的东西,凭她的段位,没有个三五天肯定是做不完的,于是伸了伸舌头,说了一句让姜楠初更加想翻白眼的话:“这说明咱们总经理慧眼识人才”。 “要不干脆你来翻译好了,明天你自己送给他,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姜楠初说。 这一招果然见效,小许的三寸不烂之舌终于歇了下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楼下的餐馆虽没有打烊,但凭姜楠初长期在此用餐的经验来看,估计这个时候餐馆做菜的材料也所剩无几了。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姜楠初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对这一天作了个总结。十几页的技术资料在一天的时间内翻译完,要是天天如此,她一定活不过四十岁。 “咚咚咚!”姜楠初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前敲门。原来并不想自己送上来的,但头儿非得这么坚持,还嘱咐她给新的总经理稍表歉意。大概是怕她昨天的表现得罪了新来的领导,连带影响了头儿的晚年事业吧,她故意这么小人地想。 轻三下,慢三下,姜楠初调整呼吸,继续敲门。但门没有开。 真奇怪,不是说开会就要用的资料吗?姜楠初用力地再敲了三下,决定放弃了。 转身,然后撞上了什么东西,昨天的头疼似乎也被撞醒了,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手里的文件以及准备带去其它办公室的东西散了一地。 “晕,不长眼睛的吗?”这句话冲口而出,然后姜楠初看到昨天的那个高个子男人,那个拿了她一块巧克力的家伙,哦,新来的总经理,姓傅名峻,傅总经理。 那个家伙居然蹲下来给她捡东西了,“嘿嘿,不好意思了!”,居然还给她道歉。 Oh, My God!头痛的症状似乎越来越明显,尽管现在还是早上,但她确定今天一定也不是个好日子。 ------------ 49.套路真是陈旧 姜楠初捂着脑袋,靠着旁边的墙作头痛状。很快地,新来的总经理把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收好并递给了她。姜楠初接过来的时候,脸居然不争气地红了一下,晕,一把年纪了,居然在这个公司里人人传说的钻石王老五面前作忸怩态。 “谢谢总经理!”姜楠初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傅泽楷笑了一下,挥了一下手,转身打开自己的办公室进去了。 姜楠初愣了下,突然想起自己到六楼来的主要任务,整理了一下手上的东西,又一次认命地敲门。这一次,门很快地打开了,姜楠初甚至看到那双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彩。 傅泽楷回身坐到了办公桌前,开始浏览姜楠初递过来的译件。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不知为什么姜楠初总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总经理没有发话,她也是不能这么离开的。 终于,他抬起头来看着姜楠初,说:“嗯,翻得不错,加班了吧?” 姜楠初咬了一下,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心想莫非打算给我加班费。但紧接下来他的一句话让姜楠初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等会儿跟我一起开会吧,今天有个美国人过来我们公司谈合同,可能还有资料需要翻译。” 姜楠初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郁闷并没有逃过傅泽楷的眼睛,他甚至可以想象她在心里诅咒他的样子。 实践证明,姜楠初对那天的总结是完全正确的,姜楠初渡过了比之前翻译文件更加辛苦的一天。在开会现场,各部门的头儿齐刷刷地端坐着,而她,坐在身材巨无霸的老美哥哥旁边,给他充当双重翻译。最让她头痛的是制造部的那个讲山东话的经理,那一口流利而难懂的山东普通话把她给彻底打败了,如果中文都不明白如何翻译成英语?这是在学校里老师所强调的,姜楠初不得不一次次地说:“王经理,您能不能再说一次?”或者不断地用询问的眼神传递自己的疑问。好在,制造部经理的山东普通话难解程度在公司是出了名了,大家对此还算是比较理解的,除了那个不断用眼神表达笑意的老美哥哥。傅泽楷的脸上基本看不出任何表情,即使老美对姜楠初挤眉弄眼的时候。 最让姜楠初惊奇的是,傅泽楷居然会讲一口标准而流利的美式英语。 上午开完会,姜楠初继续被傅总经理差遣着和老美哥哥去了生产现场。显然老美哥哥对姜楠初的印象不错,在休息的空档还兴致勃勃和姜楠初闲聊,大有邀请姜楠初去他美国故乡一游的架势。 终于,在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把老美哥哥送走了,姜楠初的大脑乃至双脚已经累得快死机了,要知道象她那样的人,成天基本上都是坐在办公室里的,甚少有机会这样子体力加脑力地工作着。 最搞笑的是,老美哥哥在离开和傅大总经理握手话别的时候,冲着他眨眨眼睛说了一句:“She is a lovely gi l…..”,当然,姜楠初并没有听到这一句。 老美一走,姜楠初就在想怎么样脚上抹油走人。 傅大总经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在一群人送走美国人后各自返回办公室,姜楠初和傅泽楷走在最后,正在姜楠初准备提出走人宣言前一秒钟的时候,傅泽楷站定,把姜楠初喊住,其它人看了一下,各自立即加快速度离开现场,似乎心照不宣地在给两人提供私人空间。 姜楠初的头又开始痛起来,曾经,她不是没有过攀龙附凤的想法,但现在,她确定,没有,absolutely o! 她可不想为了自己并不想得到的东西付出什么代价,包括别人的妒忌或排挤。 傅竣看着她,:“今晚我邀请你吃饭,算是达谢你这两天的辛苦工作,如何?” 姜楠初看着眼前这个有着总经理头衔的家伙,用非常有礼节的态度微笑说:“谢谢总经理,不过,我今天晚上还有点事儿!” 傅大总经理估计没想到自己的邀请会被拒绝,愣了半秒钟之后,说:“那也好,改天我再请你。不过,看你这么累,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如何?” Fai t!姜楠初简直要晕倒了,这一次,她不能再拒绝了,做人,总得要识相,她暂时还没有跳槽的打算,也没有权势的家族背景。 等姜楠初坐上总经理专车时发现,所谓的司机其实就是总经理本人。 “正好今天司机有点儿事,我让他先走了。我的车技也是不错的。”他这样解释的。 姜楠初强笑,心想这人套路真是陈旧。 一路无语,如果不是披了这层金贵的外袍,傅泽楷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年轻英俊,事业有成。姜楠初平心而论。想着想着,忍不住转了一点头打量身边这个男人,嗯,他有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轮廓,难怪不得她会脸红,曾经的那个人呵,也让她那么心动过。 “看出什么来了?是不是似曾相识啊?”他似乎会读心术,姜楠初有几分惊骇地想。 “呵呵”姜楠初干笑了一下。转过头看窗外去了。 夜色来临,华灯初上。现在正是深秋时分,入夜以后便有了几分寒意,让她凭添了几分想家的情绪,脸上的神情也流露出一丝落寞。 傅泽楷开着车,心里并不象表情上那么平静。这个女孩子,与他原先所想象的,并不相同。但到底有些什么不同呢,一时之间他也说不上来。 好不容易到了姜楠初住的地方,姜楠初没有任何迟疑地致谢下车,把傅泽楷准备为她开车的打算及时地扼杀于萌芽之中。然后继续有礼有节地向傅泽楷告别。 傅泽楷突然微微一笑,摇下车窗,扬眉说:“我一定是不第一个被你回绝的人。” 姜楠初也回以微笑,心里却在冷冷在答:没错,从来,我跟你都不是一路的人。 那一夜姜楠初早早上床睡去,很快进入梦乡,可惜梦里经历的都是些伤心的事。很久没有再想起过的往事一幕一幕如电影般闪过,甚至可以那些清晰地看到自己对着一张熟悉的脸狠心地说着那些言不由衷的话,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伤心得难以置信的神情…… 等姜楠初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白了,早上的空气湿冷,她却是一身的冷汗,枕头一片湿,原来在梦中的自己也忍不住流泪了,忽然想起一首歌:原来爱情这么伤,姜楠初有些自嘲的笑,原来爱情真的这么伤,现在的时间和空间早已更换,而自己最多只能控制好白天的自己,在梦中的她仍然是不能避免的。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傅总经理并没有象姜楠初原先所想象的那样来打扰她,在某种程度上,他似乎比她更加刻意地避免与她的接触。关于那晚的故事虽然未能免俗地成为了别人的饭后谈资,但幸好时间并不长,很快有新的流言蜚语替代了它。 在新总经理上任后的三个月后,姜楠初所在的采购部的刘头儿最终没有做到自己所期望的功成身退,来自总部的空降部队适时地替代了刘头儿的位置,尽管传言的版本非常多,姜楠初虽然也同情刘头儿的遭遇,但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一个企业里,股东更加看重的多半是利润,而不是一个人的资历。傅泽楷的背景绝对不会简单,这个在国外呆了八年的海归派,在工作中所展示出的强势及魄力远远超过公司大部分人的预料,象老刘那样的老员工,很多新的管理理念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陌生,还包括下意识的排斥。更不用说象采购部这样重要的部门,于公于私傅泽楷都不会手软的,老刘的退去势在必行。 老刘的离去,让采购部的人心惶惶了一阵。采购部原本就是个大部门,原本分一处而二处,后来合并成一个大部门了。老刘的离去,曾经的心腹大概想法也多了起来吧。好在姜楠初并不在其中,对于工作,她一向觉得只是个混饭吃的工具,并没有什么想当女强人的梦想,所以倒也可以远离纷争,在种种的权势斗争中并没进入别人的法眼。再说她的业务能力也是没什么可以置疑。 另一方面,采购部的女性并不多,再加姜楠初是个年轻而漂亮的女子,更为难得的是姜楠初从不参与公司里情情爱爱的故事中,从四年前进这个公司以来,姜楠初拒绝了无数男性同事的求爱信号。所以在这个斗争颇激烈的公司中,不管是为了权势而斗的男人,还是充满娱记精神的女人来说,姜楠初基本都是无害的。 新来的空降部队叫于新志,三十左右,正是一个男人野心勃勃的时候。对姜楠初倒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甚至有几分取悦的心态,每每把姜楠初专门叫到他的办公室里交待工作时,似笑非笑的表情或多或少地透露出几分暧昧。但好在他并没有出格的行为,尽管偶而会问姜楠初一些稍显敏感的问题。 对于于新志平时的生活作风,姜楠初不敢乱作评价,但对于他的工作能力倒还是佩服的。尽管是顶着空降部队的名号来的,但并不是绣花枕头,在短短的两三个月里,他已经把采购部的工作打理得有条不紊的,那些曾经不服或者故意捣蛋的人一个一个地被他收服了,至少没有了那么多的想法。 很快地到了年末,元旦前夕,于新志主动示好,自掏腰包邀请采购部全部人员外出餐聚,象小许之流的混混们更是主动请缨安排了各式节目,从吃饭到卡拉OK再到宵夜,于新志大概心情很好,一概承诺全程买单。 姜楠初原本想扯个理由不去的,但由不得小许的三寸不烂之舌,再说新任上司的面子这个时候是不能不给的,姜楠初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直率得不识人情世故的小女孩了。 姜楠初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一路上小许电话不断地催着她。进了包厢才发现傅泽楷居然也在其中,而且和于新志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于新志专门在自己身边给她留了位置,姜楠初只好识相地坐下,但下意识地把身子往旁边的小许这边靠。 姜楠初坐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小许闲聊着。在采购部里,小许是年纪最小的,性格开朗直爽,也没什么心机。但这会儿,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眼神不时地往傅泽楷那里瞟。 饭店的服务不错,上菜快,色香味俱全。但因为桌上的大部分是男人,因此在饭桌上的主题往往并不是菜,而是酒。于是很快地,开始大伙儿还是有礼有节的敬酒,特别是现在总经理也在,采购部那些能喝的爷们倒是保持住了前面的气节。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的兴致普遍提高,酒桌上的气氛慢慢从轻言细语转化成了豪言壮语。于新志和傅泽楷毫无悬念地成了敬酒的目标,尤其是于新志,毕竟顶着空降部队的头衔,那些原本心存芥蒂的人更是趁着这个机会进行突击。好在于新志天生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兵来降挡地让自己少了喝不少酒。但眼看着他的脸色慢慢变红,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对后面来敬酒的人有了来者不拒的样子。 傅泽楷从容地看着于新志一杯一杯喝着酒,面带微笑。也有不少有胆识的采购部同事来给他敬酒,他的酒风颇佳,并不十分推托,七八杯下来仍然是面不改色,倒是把那些想看热闹的人给镇住了。 姜楠初也不幸地成为了小目标之一,毕竟她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尽管大伙儿对她手下留情了,但姜楠初还是喝了不少酒,至少对于她那样毫无酒量的人来说,这些酒绝对是有杀伤力的。小许也喝得差不多了,基本进入了又说又笑的状态了。 然后大伙儿又转移主战场,从餐厅转移到楼上的歌厅。 姜楠初最后一个从包厢里面出来,因为喝酒的缘故头有些发晕,心情无缘无故地好了起来,见人都是笑呵呵的。这样的姜楠初是平日里不多见的,平时姜楠初也会笑,但都是那种有节制的笑,礼节性的笑,现在的姜楠初,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姜楠初扶着墙根,好不容易走到电梯门口,发现已经有个人站在那里,很熟悉的身影,姜楠初有些恍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是傅泽楷。这一次姜楠初看清楚了,冲他嫣然一笑,然后伸手去按上升的键。 电梯门打开,姜楠初侧身,准备让傅泽楷先进去。但傅泽楷摇了摇头,说了声:“LADY FIRST!” ------------ 50.封口费拿来 姜楠初笑了笑,抬脚迈进了电梯,但却被电梯里的地毯给勾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姜楠初好心情地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傅泽楷的手并没有松开,又问了一句:“没有关系吗?” 让姜楠初突然觉得要是能在这样的被拥抱一下一定是很舒服的,下一秒钟,从镜子里,她看见傅泽楷的怀中拥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然后她听见自己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问了一句:“呵呵,那个人是谁?” 傅泽楷低头看着自己怀中这个有着可爱笑容的女人,她果然是有诱惑力的,难怪不得当年傅严对她如此着迷。在酒精的作用下,此时的姜楠初解除了平日的武装,不再是那个彬彬有礼但在神色之间却流露出难以接近的女人。 在一刹那间,傅泽楷的僵直了,但随之又很快放松,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很奇妙,,她的名字他在很早也前就有耳闻,但从来没有想到她会与自己如此接近,如此亲密。而他,居然没有产生原先所预料的反感,怀中这个温软的躯体甚至让他的心奇怪地变得柔软了。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似的,她在他怀里动了动,嘴里呢喃着什么。蓦地,她抬起来头来,半梦半醒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定住他的头,孩子气地命令着:“不要动,不要动!”他只能好脾气地让她扶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双被酒精作用后显得水汪汪的眼睛。心里明白,大概此时此刻,她心里所思所想的人并不是自己。 姜楠初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她在床上懵懂地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只是隐隐约约地记得在电梯门口似乎遇到了傅泽楷,后面还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其实这是她的强项,酒精对她而言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记忆擦除剂,以前上大学时,不止一次被同室的伙伴们劝酒然后再向她借钱,次次都是屡试不爽。而最让郁闷的是,她不能自由地选择擦除记忆的目标,如果可以,她宁愿把五年前发生的事完全擦除。 可惜不能。 正在怔忡之间,才发现时间离上班已经不远了,于是匆匆忙忙地洗脸吃早餐,好不容易赶到公司的时候,离上班还差不到五分钟。 一进办公室,小许就冲她挤眉弄眼的,突然之间,姜楠初觉得有些不安,也许在昨晚那段她所记不起来的空白记忆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对于自己的酒量和酒风,姜楠初从来都是没有信心的。 于新志到办公室的时候更晚,走过姜楠初办公桌的时候停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姜楠初的不安感加深了。等于新志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小许冲到了她的办公桌前,弯下身子双手托着下巴趴在她面前,一副可爱的小女孩状。 “知道你昨晚怎么回家的吗?”小女孩笑咪咪地问。 “呵呵,不知道,应该不是自己飞回来的吧?”姜楠初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点。 小许大笑三声:“哈哈哈,是我送你回家的!” 姜楠初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比她想象的要好多了。 “不过,是坐傅总的车送你回家的!”小许接下来的话又把姜楠初放回去的心给提了上来。 然后,小女孩又扔了一枚对姜楠初不次于重型**的话: “我去电梯接你的时候,傅总居然抱着你哦……” 姜楠初愣在那里,完全失去了反应。 小许用手指戳了姜楠初一下,然后把手往姜楠初面前一伸,说:“拿来!” 姜楠初讶然地望着她,问道“什么拿来?” “噫,封口费呀!”小许得意地狂笑着。“不给的话,我保证明天早上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小许的宣传能力姜楠初是见识过的。 ……. “晚上请你吃大餐!”姜楠初闷闷地承诺。 昨晚的情形在小许的提示下,姜楠初的记忆似乎想起来了一些,似乎自己还对傅泽楷说了什么话。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姜楠初更加坐立不安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小许已经蠢蠢欲动作了晚上大餐的准备。一顿饭吃得,许小音同志是谈笑风声,滔滔不绝,同时也把昨晚送姜楠初回家的一路情形大到自己为姜楠初开门锁门,小致傅大经理扶上扶下的种种细节统统地向姜楠初汇报一番。 一顿饭下来,虽然花了不少银子,但姜楠初倒也并不肉痛,毕竟从小许事无巨细的汇报来看自己昨晚并没有把傅泽楷的豪华小车当作垃圾桶一样大吐狂吐,也没有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小许酒足饭饱之后,显然十分满意,临到分别的时候,却打着洒嗝说了一句让姜楠初心惊的话: “在电梯里看到傅总抱着你好象很幸福的样子哦…..”说罢便打车离开了。 姜楠初一个人站在那里傻愣着。 接下来的几天里,姜楠初尽量让自己若无其事。许小音还算比较有信用,除了时不时冲姜楠初挤眉弄眼之外,公司里并无他人在传言此事。 关于那晚在电梯间里发生的事,姜楠初始终没能想起。她并不是死心眼的人,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不去想它,这一向是她的哲学。 傅泽楷也似乎很配合姜楠初的意愿,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姜楠初并没有看到他的踪迹。毕竟是总经理,也犯不着随时随地在姜楠初眼前晃着。 慢慢地,姜楠初把那一晚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再次见到傅泽楷是在三个星期之后,于新志把姜楠初叫着一块到了傅泽楷的办公室,却没有交待去那里的原因。姜楠初一头雾水地进到了那个她最不想去的地方。 原来是要出国去验收设备,于新志肯定要去,但居然会叫上她,这让姜楠初有点意外,毕竟象她这样不新不旧的员工来说,这样的机会还是有点儿遭人眼红的。 在整个谈话期间,傅泽楷并没有把目光在姜楠初身上多停留,一切都显得很自然,这让本来之前还有点心存芥蒂的姜楠初很是放心了一把。但等到谈话结束,她正准备和于新志离开的时候,傅泽楷却把姜楠初叫住了。在转身一刹那间,于新志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意外,这倒是让姜楠初有些不安了。 等于新志关门离开。姜楠初站在那张大办公桌前面,眼观鼻,鼻观心,等待傅泽楷的下文。 傅泽楷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作了个手势让她坐下。 姜楠初坐在那里,总觉得空气里流动一种奇怪的感觉。面前的这个人对她来说不仅仅充满了压力,还隐隐透着几丝危险。 终于,傅泽楷把手里的笔搁下了。身子往后靠了靠,盯着姜楠初的眼睛说:“去美国的事你好好准备一下资料,到时要翻译的资料很多,而且工程部的陈经理也会去,他和新志的英语都不灵光,你得给他俩作翻译!” 姜楠初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现在并不是去美国的好机会。 傅泽楷好象读懂了她的心思,又来了一句:“美国那边Michael已经指名要你去的,你可不能掉链子!”一句话,让姜楠初觉得自己好象突然肩负了公司的重责。 “哦,好的!”她只能老老实实地答应了。想不到美国哥哥对她的印象这么好。 “那天晚上后来没事儿吧?”傅泽楷突然问。 姜楠初始料未及地“啊”了一声,然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没事”。 傅泽楷突然轻笑了一声,“看来酒精能让人放松,不是吗?” 姜楠初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想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回应他这句话,最后只好说了一句:“谢谢傅总那天送我回家。” 傅泽楷看着满脸晕红的姜楠初,想起那天抱住她的情形,心里动了动。 “你不问问那天你在电梯里对我干了什么吗?”他突然捉狭地问。 姜楠初大窘,心里有些愤怒他在突然之间这样地缺少总经理的样子。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我......我……那天……没对你…….说什么吧?” 看着又羞又窘的姜楠初,傅泽楷突然也觉得自己好象真的有点过分。清了清嗓子,正色地说: “老实说,我见过比你更没有酒风的人!” 但喝酒之后,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具诱惑力的人了。这是他在心里忍住没有说出的答案。 关于在电梯间发生的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了。 让姜楠初始料未及的是,此次美国之行并不象她所想象中的那么辛苦及难熬。傅泽楷居然也在出行之列,加上于新志和工程部的陈经理,一行四人倒也算是相处融洽。 傅泽楷更是一改平时里不拘言笑的总经理样子,不仅着装休闲,语言之间也甚是平和,对姜楠初他也并不唐突,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字未提,这让姜楠初放心了不少。 四个人里面,姜楠初的资历是最浅的,所以她的话也最少,少说少犯错,这也是她的逻辑之一。 陈经理是个四十开外的豁达之人,虽然是技术出身,但并不缺少幽默,一路上和于新志不乏斗嘴扯皮,于新志一张能把死人劝活、把活人气死的嘴充分证明了他这个采购部经理并不是浪得虚名。 从上海转机日本,再从日本到美国,几经辗转,一行终于到了美国,由于时差的原因,姜楠初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了,而美国哥哥Michael的那个巨型拥抱更是让姜楠初差点窒息而亡,姜楠初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长得太胖了,对于他人来说也有可能是一种危险。 他们所住的酒店距供应商工厂十分接近,但万事总有两面性,虽然方便了来回工厂,但距市中心却稍远,外出购物等十分不便。幸好傅泽楷神通广大,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辆小车,而他居然执有可以在美国合法驾车的驾照。 入境第二天,四个人就开始了在美国工厂的工作,主要是设备验收试验。陈经理虽然英语不行,但技术上是没得话讲的,就设备与美国工厂方面交涉了不少核心问题,姜楠初也打起精神,尽量地把双方的交谈内容详细准确地进行翻译,她很清楚这台设备不仅耗资巨大,而且对公司今后的生产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不知别人在异国他乡是怎么渡过的,姜楠初的第一次美国之行却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首先是饮食,她是一向不喜西餐的人,平日在国内也甚少吃什么西餐,如今却是餐餐如此,到后面她几乎一进餐厅就有反胃的感觉。其次是睡眠问题,原本就是个浅睡的人,如今加上时差的原因,她每天只能勉勉强强地睡四五个小时,然后就醒来了,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发呆,等着天亮。 终于挨到了快回国的时候,在美国工厂的工作进行得也比较顺利,双方各有妥协,但基本上也算是皆大欢喜。那天下午也比平常早了一个小时返回酒店,姜楠初因为想到可以很快回国,心情放松了不少。 但接下来她却尴尬地发现自己一向准时的例假居然提前了近10天来了,而她居然没有任何准备。在酒店房间里提供的各式物品并没有找到她所需要的东西。 踌躇了半天,姜楠初敲响了傅泽楷的房门。 姜楠初低垂着眼帘,满脸晕红,低低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地说了一句:“能不能送我去外面的商店买点东西?” 傅泽楷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等我一分钟!” 一路上傅泽楷把车子开得很快,虽然姜楠初并没有说想买什么,但也可大概地推断出来,然后准确地把姜楠初送了一个物品俱全的大超市,姜楠初在里面匆匆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直接去卫生间里把自己处理干净。 等到姜楠初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大概因为时间较久的缘故,傅泽楷已在超市大门口等着了。姜楠初生怕他又在自己面前发扬绅士风度,把手里拿着的袋子躲在后面,若无其事地走到他面前。 傅泽楷见她来,微微一笑,并没有伸手为她拎东西,而是带着她到车前为她打开副驾驶室的车门,作了个请上车的手势。 姜楠初有点不好意思地坐下了,等傅泽楷上车的时候,他突然向姜楠初靠近,姜楠初大吃一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原来是帮她绑好完全带,傅泽楷绑好之后,冲她一笑,说:“在美国,不绑安全带驾车是绝对不行的!”。 姜楠初不吱声,心想,你说一声我自己也可以绑的。 这一次傅泽楷开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而且姜楠初发现现在的方向也不是回酒店的方向,正准备询问,傅泽楷却问了一句: “今天请你吃饭,应该可以赏脸了吧?” ------------ 51.醉酒 姜楠初不想他会如此一问,嚅嚅半天,强笑道:“我有什么脸可赏,今天原来是该我请傅总吃饭才是。” 她这一句说得甚是勉强,傅泽楷心里不由得一沉,心想这个女人总是拼命地想与自己保持距离。 “我是不是长了一副让人讨厌的脸?”这句话几乎是冲口而出的。 姜楠初愣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这样子未免有点不识抬举了,毕竟眼前这个人也是掌握了自己饭碗的领导。想到这里,口气软了下来:“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是真心想请你吃饭的。”她的语气听起来甚是温柔诚恳,傅泽楷没来由地心情又好了起来。 因为时间还尚早,他驾车带着她在这个美国城市里兜了好几个圈子,似乎以前曾经来过,一路上他像个导游一样为她解说周围的情况。 平心而论,姜楠初不得不承认傅泽楷其实真是个优秀的人。除去高大英俊这些外在条件外,更难得的是个多金但并不肤浅的人。在谈吐中不难发现,他曾经受过良好的东西方教育,见识也颇广,去过不少国家。这样的男人对于女人的杀伤力不亚于**之于美国,姜楠初想到这里,有些放心下来了,觉得自己除了长相尚可之外,其它完全不具备吸引这种优秀男人的因素,其实也是曾经验证过了的,姜楠初有些自嘲地想,没来由地心里突然暗暗生出一丝苦涩来。 傅泽楷发现她走神了,再一次地发现了她的落寞。这是姜楠初第二次坐他开的车了,这个女孩在沉默的时候所流露出来的落寞完全超乎她的年纪。他看过她的简历,27岁,应该是女人最美好的年龄段,兼具女孩的可爱与女人的优雅,可能形容她的词有很多,但不应该有落寞这个词。难道曾经的那个人对她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终于来到一家风格独特的小餐馆,姜楠初惊喜地发现这家餐馆居然是中西合璧,原来餐馆的老板是美国人,而老板娘是中国人,而更让她称奇的是,老板娘居然和姜楠初是来自中国同一省份的老乡,果然是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 老板娘四十出头,已在美国居住了十几年,自从双亲过世后已有近十年没有回国了,因为久不说中国话的缘故,说起中国话来也有些南腔北调了。对于姜楠初这个小老乡,她自然是热情款待,还主动邀请起二人喝起自制的果酒。 姜楠初也是心情大好,虽然老板娘烧的中国菜已经被美国同化了不少,但对于天天西餐得快要反胃的姜楠初来说也算得上美味佳肴了,再加上美味的果酒,尽管老板娘问题多多,姜楠初也并不恼火,一概笑咪咪的详细作答。 傅泽楷几乎没能插上什么嘴,但看着俏笑嫣然的姜楠初,心情也豁然开朗,觉得此行不虚。在姜楠初和老板娘滔滔不绝的时候,他和老板也聊上了,看得出来,这个五十几岁的美国佬还是相当心疼自己的中国老婆的,在和傅泽楷聊天的同时,不时用温柔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妻子。 然后傅泽楷发现了一件事情,但已经迟了。那个自制果酒果然很厉害,大概是在中西方酿酒技术的双重作用下,傅泽楷发现姜楠初的脸越来越红,两眼水汪汪,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对于老板娘的提问,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只是趴在桌面上懒洋洋、笑咪咪地听着。 老板娘一个人对牛弹琴N久之后,终于发现了姜楠初的异样。她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用中文对傅泽楷说了一句: “哈哈,你老婆被我的果酒灌醉了,我还以为她酒量了得呢!”听得出来,她对自制的果酒的威力是极有信心的,老板也很开心,似乎对自己老婆的作为也非常满意。 傅泽楷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真是一对活宝,还中西合璧呢。但说真心话,相对于中西合璧的果酒,醉了的姜楠初对他的杀伤力可能更大一些。当姜楠初靠向他时,他的心象果酒瓶里的果子一样,硬度极速地下降。心里也在暗暗叹息,这个女人只会在酒精的作用下靠近自己。 一路无语,坐在副驾驶位的姜楠初把头靠着椅背,微闭着眼睛,一脸的心满意足,车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车开得很慢,一路上引来无数人侧目。这辆车的主人原本就是个拉风的人,车也如其人,再加上这样的情形,大概香车美人就是如此吧,傅泽楷想。虽然担心被警察抓住,但此情此景,大概只要是男人都不得不如此吧。 终于到了酒店,傅泽楷把车停好,却没有下车,姜楠初靠着他睡得甚是香甜,仿佛要把前段时间因为时差所缺失的睡眠给全部补回来似的,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此时此刻的她完全卸下平日的武装,象个孩子似的贪恋着他的怀抱。 不知过了久,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傅泽楷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酒店的大厅里灯火明亮,幸好人很少。一位黑人保安哥哥面色平静地为他打开了门,当傅泽楷横抱着姜楠初进入大厅时,只有大堂经理和旁边的电梯的门僮,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及时地为傅泽楷按开了电梯,并殷勤地为他打开了姜楠初房间的门,临到关门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姜楠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揉了揉眼睛,转了转头,然后便尖叫了一声。 她,她,她的床上居然躺着一个男人!这是姜楠初断断不能相信的场景,她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希望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傅泽楷蓦地睁开了眼睛,首先看的是正在狠狠拍脸的姜楠初,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样的情形已经完全超出了姜楠初的控制范围,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傅泽楷,好象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傅泽楷决定继续保持安静,看看她的反应。 “你…你…怎么….怎么在我的…我的…床上?”饶她是学语言的,现在也只能这么结结巴巴地凑出一句话来。 “我…我…怎么…会在你的床上?因为,因为…你…你…昨晚…昨晚…”傅泽楷学着她的口气慢吞吞地说。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因为你昨晚苦苦哀求我留下来,我…我…实在没有办法拒绝!”说罢还无辜地摊开双手作无奈状。 姜楠初现在只恨地上没有缝了,她捂着脸□□了一声,这个男人,她越是想撇清和他的关系,越是想把自己和他拉入正常男女同事的轨道中,可越是会发生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似乎注定逃不开他似的。 “我昨天喝多了……对……对……不起哦……”,姜楠初已经没有勇气追问自己昨天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还好,虽然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但两个人的衣服还是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估计并没有发生什么香艳的事情。 傅泽楷轻笑了一声,煞有其事地说:“还好,你昨晚除了死死地抱着我的手之外,并没对我有什么过份的动作,我不会让你负责的!”说完起身站了起来,整了整头发和衣服,准备离开。临出门的时候,又转身对仍在床上发窘的姜楠初说了一句: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个男人!明明是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自己居然还向他道歉,居然还说不用她负责!!姜楠初咬着牙齿愤愤地想。 太阳照常升起,美国的太阳也如是。姜楠初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想个出所以然出来,生活还是要照常继续,工作也是如此,今天是设备验收最后一天了,她是一定得按时去的。 因为是工作行程的最后一天,双方的安排都比较多,包括之后的发货计划都得安排妥当,而且因为事关重大,双方各自的要求都咬得很紧,姜楠初使出了浑身解数传达双方的信息,在局面僵持的时候还得想办法缓和气氛。 但对那天的姜楠初来说,工作劳累反而更好,她实在没有能力让自己的脑子想着昨天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每次傅泽楷在她身边停留的时候,她都都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傅泽楷倒是一直神色自若,对着姜楠初的时候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大概送女人回家然后再顺理成章地爬上别人的床这样的事情在他身上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吧,姜楠初闷闷地想。 回国的时候,傅泽楷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返程,据于新志说是他在美国还有其它事情要办。听到这个消息,姜楠初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失望。 终于回到了祖**亲的怀抱,姜楠初的胃口终于恢复了正常。 美国之行还是引来了无数的大白眼及小白眼,姜楠初只能面色沉痛地告诉大家她在美国是食不甘味夜不思寐,并称在那种情况下作翻译绝对是一件累心累身的事情。一趟美国行之后她的体重下降了4公斤,这个数据充分地证明了姜楠初同志在美国并没有过上什么豪华奢侈的生活,再加巧克力、糖果、大小礼物,她总算是平息了大部分人的忌妒之火,当然她并没有告诉大家这些巧克力及糖果都是傅泽楷自己掏腰包买的。 ------------ 52.照片上都是她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姜楠初的生活一切如常,关于那天的事,姜楠初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象傅泽楷所说的那样,他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且他也确实做到了,而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结果吗? 这一天,姜楠初正坐在电脑上下订单,电话铃响起,拿起电话,却是傅泽楷的声音。 “Kathe i e,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然后就挂了,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只有他一直都叫她的英文名字。 姜楠初又一次来到了傅泽楷的办公室。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接电话,总经理就是总经理,日理万机,姜楠初好象每次都能遇到他接电话。 看见姜楠初,他作了个手势让她坐下,继续讲电话。 幸好电话并没有讲很久,一旦和这个男人处于同一空间,姜楠初就会担心发生什么失控的事情。 傅泽楷低下身子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姜楠初,打开一看,原来是照片。 每张照片上都有姜楠初!虽然拍照的技术不是特别好,但一眼便看得出来,拍照的人是一直聚焦在她身上的。 姜楠初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一眼傅泽楷。 “在美国诺克斯维尔工厂拍的。”他一向有读懂姜楠初心思的能力。 姜楠初更加一头雾水了,在那个工厂拍的又如何?照片上的她正在工作中,完全不具备上八卦头条的条件。 傅泽楷把身子往前靠了靠,正对她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说:“这是Michael拍的。” 姜楠初不吱声,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只要不提那天的事,她还是可以基本上做到平静平和的。 “你知道吗?他很喜欢你,还专门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傅泽楷接着说。 姜楠初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嘴唇,继续保持沉默。心想别人喜欢我也不关你的事。 面对姜楠初的沉默,傅泽楷想了想,斟酌字句地说:“其实Michael是个不错的人,条件也好,你不妨考虑一下”,顿了顿,又继续:“当然,前提是在你没有男朋友的情况下。” 姜楠初突然笑了起来,问:“这些照片我可以拿走了吗?” 傅泽楷点点头,说:“本来就是Michael叫我转交给你的。” 姜楠初站起身来,礼貌地点了点头,依然是一脸笑容:“我会考虑的,谢谢领导的关心!没其它的事儿我就走了。”说罢不理睬傅泽楷错愕的表情便转身而去。 姜楠初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 这是一幢十五层的房子,姜楠初租住的是七楼的一个两室一厅的小套间。房东全家移民加拿大,但仍然保留了在这座城市的房产,说是备今后回国时之用,当时租给姜楠初时,大概是看她表情凄然脸色憔悴,对她甚是大方,不但房租公道,连房内的所有家电家具也免费提供给了她。 七楼的高度并不是十分高,但也足够观赏到许多平日里看不到的风景。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惜姜楠初仍是不能让自己完全融于这个城市,当初不过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想不到自己却在这里一呆就是四年。 苏严,苏严,想来你已经忘记我了吧。姜楠初在心里默默地想。有段日子她没有梦见苏严了,时间果真是最好的疗伤药,五年了,再想起他时,心痛的感觉已经淡了许多。这个世界除了男人就是女人,没有了她,他应该也会过得好好的,更何况是身边还有一个死心塌地爱着他的女人。想到这里,姜楠初闭上了眼睛。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姜楠初的沉思。 拿起电话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想都不想姜楠初直接挂断。刚转身,电话却又响起,一看,还是那个号码,再挂。现在借着电话推广业务的人太多了,姜楠初不想浪费别人的金钱和自己的时间。 电话又执着地响起,有种誓不罢休的意思。姜楠初想了想,摁了接听键,但并不说话。 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傅泽楷。怎么不接我的电话?”他的声音里透着恼火,估计敢这么嚣张地挂他的电话的人并不多,但这怪不得姜楠初,她哪里知道那是领导的号码。 这个人还想怎么样?难道还非得把她姜楠初卖给美国佬吗?姜楠初咬咬牙,闷闷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电话。” “你下楼来,我在楼下等你!”依然是总经理的派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姜楠初愣了一下,转头看看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半了。 “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你放心,我会一层楼、一层楼地问到你的房门口的!”傅泽楷的声音沉沉的,似乎很生气。 话已至此,姜楠初只好说:“你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就下去!” 傅泽楷坐在车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姜楠初这个名字,他在心里念了无数遍,每次都是恨得牙痒痒的。一个星期前他跟姜楠初说了Michael的事,但后来才发现姜楠初明显是在敷衍他,这个女人在清醒的时候总是会用一层膜把自己包裹起来,你只能看到她,却不能触摸得到她。 就在昨天,于璐给他打电话了,说和傅严又大吵了一架,原因无它,还是因为傅严对她的漠视和冷淡。原本夫妻之间吵架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但昨天他第一次从小璐的嘴里听到姜楠初的名字,只是一句话他就可以想象得出姜楠初的杀伤力。 “她一直夹在我们中间,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小璐哭着说。 姜楠初准时地在五分钟后下了楼。 傅泽楷的车停在楼下,他正坐车里抽烟,眼睛平视着前方,脸色似乎有点憔悴。 姜楠初敲了敲车门,并不打算上车。傅泽楷转过头来,看着她,神情怪异,然后侧身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示意她上车。 姜楠初盯着她,仍然不打算上车。 “上车!我有话要说!”傅泽楷的表情很严肃。 其实姜楠初一向不卖这种口气霸道的人的账的,但遇上了傅泽楷,很多事都例外了。 姜楠初无可奈何地上了车,现在似乎有必要考虑另谋工作的事情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个男人,有时候总是公私不分的。不知为什么,他的表情让姜楠初有几分害怕,这时候来找她虽然有点说过不去,但他看起来绝对不像追求女人的样子。姜楠初反省了自己这几天的工作表现,没发现自己做过什么影响公司业绩的大事。 车子一路狂奔,似乎被傅泽楷的怒气所感染了。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开到了郊外,一声急刹之后停住了。 傅泽楷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姜楠初看他不说话,只能以沉默应对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傅泽楷总算说话了。 “怎么样,我上次跟你说的Michael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楠初想不到他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来居然是为了这个问题,看来他这个总经理当得还真的是很闲。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考虑了,不过还没考虑好……”,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让傅泽楷气结的话:“这…好象是我个人的私事吧?” 傅泽楷不难听出她语气你的揶揄之意,怒极反笑。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只是想辩解一下,但一句话出口却说得有点不伦不类的。 傅泽楷皱了皱眉头,转头盯着姜楠初,看着她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他看出了她的不在乎,还有完全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的抵触,嗯,就是这个,已经足够把导火线点燃了。 “你总是这样吊男人的胃口,是吗?” 这句话对姜楠初而言,无疑是具有杀伤力的。不管怎么样,也许别人可以这么说她,但她想不到这话是出自他的口里。 姜楠初愣在那里,一时间新愁旧恨全都涌上心头,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这完全是咎由自取,为什么要这么不设防地上了他的车,为什么要这么不设防地回答他的问题,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她忘不了的似曾相识的脸吗?她凭什么要求他不能伤害她?人家是总经理可以欲取欲求,她算什么?只是一家公司里的小职员,没有显赫多金的家世,她拿什么来要求眼前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她凭什么对这个男人寄予原本就不应该有的希冀?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姜楠初来不及多想,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急急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现在的她只想远离这个男人,以及和这个男人有关的一切,车子,或者是他的味道。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可以远离这个世界。 尽管夜色已晚,路上行人不多,但还是不时有人从她身边经过。 姜楠初急急地走着,忽视路人的注视,这样的情形让别人侧目也是正常的。眼泪拼命地往下流,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使劲地吸着鼻子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曾几何时,她也象今天这般在路上流着眼泪奔跑着。原来她并不象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坚强,只是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如此溃败。 傅泽楷没有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一句话会让她有如此大的反应,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姜楠初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了。 但开着车没用多久他就追上了她,看着她的背景轻轻地抽动着,想是在极力地忍住不哭。手却不断地抹着眼泪,在路人异样目光中拼命地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傅泽楷的心里突然轻轻地抽痛了一下。 原本他是想地狠狠地教训她一顿的,她凭什么这么傲气,凭什么可以那样伤害了别人又一走了之,又凭什么可以那么久地占据一个人的心。但看到这样哭泣的她,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想伤害她。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发现,傅泽楷苦笑了一下,自己就这样陷进去了,不过现在才发现已经太迟了! 黑色的车在姜楠初旁边停了下来,姜楠初视若无睹,脚下的步伐依然急促。 没有办法,傅泽楷只好停下车,走下来追上了姜楠初。拉住了她的手,但接下来却被她狠狠地甩开,再次拉住,这一次姜楠初没能甩开他的手。 “对不起,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傅泽楷低声地道歉,仍然握着她的手。 姜楠初抹了一下眼泪,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她:“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吊不吊男人的胃口关你什么事?”虽然脸上泪痕尚在,她的话里仍然有浓浓的□□味。 傅泽楷一下子词穷了,嗫嚅着,是啊,关他什么事?这个女人象女巫一样在别人的心里占据了自己的领地,然后便不闻不顾地甩手而去,他能对她说他是因为打抱不平而这样的吗?即使是这样,他用什么立场来跟他说?因为他是傅严的哥哥吗?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就是傅严同父异母的哥哥,至少现在不想让她知道。 “OK,我承认,其实是我本人想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话一出口,傅泽楷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姜楠初的身子震了一下,转过身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然后用平静的口气:“不管我有没有男朋友,我想…我都不适合你。”最后这几个字说得很轻,但却有一种决绝之意。 一向自视甚高的傅泽楷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表白会落到如此下场,姜楠初的答复并不失礼,但却让他如坠深渊。他何尝听不出来她口气里面的决绝之意,非但不给他任何机会,她甚至不想给自己机会。在美国时那个在酒店的夜晚,那个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手臂呢喃着不肯松开的女孩,于他而言,难道真的只是昙花一现? “那么,至少给我一个理由?我真的那么差劲么?”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苦涩。 ------------ 53.这次换你醉酒 姜楠初不想他会有如此一问,想了想,脸上忽生凄凉之色。其实这个男人并非没有打动她,只是而今的她已没有勇气再接应对这样的挑战,她早已不再那个以为自己拼命地努力就可以得到的小女孩。 “没有,你一点也不差,”姜楠初吸了吸鼻子,笑了笑,说:“大概因为你太优秀了,而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承受‘你的优秀’所带来的压力了。”姜楠初一字一句地轻轻说道。 傅泽楷怔怔地立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她,似乎想看穿她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拉起姜楠初的手往车子走去: “至少陪我去吃点东西吧,我还没吃晚饭呢!你不会拒绝一个失恋男人的最后一点要求吧?” 姜楠初突然没了拒绝他的勇气,乖乖地随他上了车,一声不发坐在他旁边。 车子平稳地开往市区,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傅泽楷又恢复了惯常的面无表情。 时尽深夜。姜楠初悄悄地打量着身边的傅泽楷,他的轮廓真的象极某人,不过他似乎来得更强势一些,脸上的线条也稍显僵硬,大概因为心情不好吧。这个人真是有本事,一句话可以让她泪流满面,一句话又可以让她回复平静。 车子在一个小餐馆旁边停了下来,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笼,在这个春意料峭的深夜里给人带来一股暖意。姜楠初下车的时候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傅泽楷锁好车之后便向她走来,很自然地拥着姜楠初的肩膀向餐馆走去。 经营餐馆的是一对老年夫妇。口音却不是这个城市的,对傅泽楷也很熟悉的样子,两个人坐下来之后没过多久,便开始上菜了。更让姜楠初诧异的是,端上来的菜居然都不是本地产的材料。 傅泽楷解释道:“这里的老板跟我很熟,不用点菜就知道我要什么。”说着拿起筷子给姜楠初夹了一根春笋。 据姜楠初所知,这种小笋在中国只有几个地方才有,曾经这也是她的最爱。 傅泽楷似乎胃口很浅,吃了几口,放下筷子,说:“我还是喝点酒吧,不然没胃口。”说罢便跟老板打了个手势,老板很殷勤地端上酒来,正准备给姜楠初倒上,却被傅泽楷给制止了。 “别给她喝酒,这个女人喝了酒就会出事儿!”傅泽楷毫不客气地跟老板说。 姜楠初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是的,她是不能喝酒的,尤其是跟眼前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 老头笑咪咪地给傅泽楷倒好酒,冲姜楠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离开了。 姜楠初没有办法,只能拿着筷子一点一点地划拉着碗里的菜,慢慢地细嚼慢咽着。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傅泽楷的胃口好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跟她讲起以前在国外读书时的许多趣事,甚至把自己曾经的几届前女友也如数家珍地向姜楠初娓娓道来。其中最糗的一件事就是刚上大学时被热情的美国妹妹追求得落花流水,不止一次地逃到卫生间躲避佳人的造访。姜楠初听得呵呵笑了起来。 优秀的男人身边总不乏女人的,更何况是象傅泽楷这样相貌堂堂、金钱与智慧并存的优秀男人,幸好傅泽楷向她说起的这些事情,听起来并不象花花公子的情史。但不能否认的是,在听他讲这些事情时,姜楠初的心里,居然有些失落。 这是姜楠初与傅泽楷相识以来,吃得最为融洽的一顿饭了。傅泽楷一直侃侃而谈,态度平和,好象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姜楠初的幻想而已。 离开餐馆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多。姜楠初这才发现,这顿饭居然吃了两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傅泽楷依然拥着姜楠初的肩,但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出格的动作。走到车前的时候,她发现傅泽楷的脚步有些虚浮,这一顿饭下来,不知他喝了多少酒。 姜楠初有些担忧:“你没事儿吧?好象喝了不少酒……”。 傅泽楷笑了笑,面色如常,晃晃手里的车钥匙:“我保证把你安全无损地送回家。” 还好,这时候街上已经没有行人,除了孤伶伶的路灯发散出昏暗的光线。傅泽楷似乎在专心致志地开车,姜楠初看着窗外,心情起起伏伏。 夜那么黑,街道那么清冷,一切都那么安静,连轮胎与路面摩擦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姜楠初想,如果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该多好。然后又立即觉醒,强迫自己打消这样的念头。 终于,车子行到了姜楠初的楼下。两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仿佛谁都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傅泽楷颓然地把头靠在方向盘上。 姜楠初惊了一下:“你没事儿吧?”她轻轻地推了一下他,小声地问。 话未说完,姜楠初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撞击着她,她的心怦怦直跳,身体缰直着。过了一会儿,姜楠初动了动,想挣开。 “别动,让我抱一下!”傅泽楷轻轻地说,语气里有种她不忍拒绝的痛楚。 听了他这句话,姜楠初的鼻子酸酸的,之前好不容易收回的泪水好象又要不听使唤地涌了出来。 原来他不象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满不在乎!姜楠初闭上眼睛,身体软了下来,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两只手下意识地围住了他的身体。 傅泽楷的气息忽然急促了起来,姜楠初突然害怕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终于,傅泽楷松开了她,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姜楠初这才发现他眼神迷离,完全是副醉了的样子。然后在下一秒钟,傅泽楷居然靠着她的头睡了过去。 姜楠初又气又羞,My God! 这又算什么?她只要和他在一起,只要再加上酒,就一定会出点什么事。 姜楠初想推开他,但想不到酒醉后的他仍然力气大得惊人,她和他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徒劳无功之后,姜楠初只好作罢,任他这样抱着别扭地坐在车上。 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烟味,混杂着酒味,姜楠初惊奇自己居然并不反感。而且,他居然有一头柔顺的头发,完全不似他这个人硬派的作风。她轻轻地碰了碰他,见他没有反应,便大着胆子去抚摸了一下,手感不错。姜楠初轻轻地笑了一下。这个男人在睡着以后,少了平日的严谨和强硬,多了几分柔和及温顺,在姜楠初的头发不小心碰到他脸庞后他居然孩子气地皱了皱眉头。 姜楠初摇下车窗,让外面的空气进来。天渐渐亮了起来,春天的清新一点一点地展开。不多时,隐隐听到了人的声。她有点担心起来,现在的这个情形,任谁看到了都会有点想法的。 万幸的是,在天亮之前,傅泽楷总算是醒了过来,看着怀里呲呀咧嘴的姜楠初,他赶紧松开了,好象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知为何自己却紧紧地抱着姜楠初。 姜楠初第一次好笑地发现了这个总经理居然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但愿那个对他来说也只是象个梦一样,象清晨的露珠一样随着阳光的来临而消失吧,姜楠初悄悄地想。 “我…我…怎么…在…车里…睡着了……”傅泽楷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来了一句: “昨晚,我没把你怎么样吧?”他的表情怪怪的。 姜楠初的脸红了,摇摇头:“你醒了就好,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今天还得上班呢。” 转身准备下车,想了想又停下来,转身对傅泽楷说: “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和你,真的不是一路人”。说罢不再犹豫,下车走人。 傅泽楷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是不是一路人,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 姜楠初并没有听到他的这句话。 “辞职报告”,当姜楠初在电脑上打入这四个字时,心里忍不住微微有些失痛。原来自己对他并不是象自己所想象中那么毫无感觉。 她凭什么否决他?因为他不能给自己所希望的幸福?还是自己根本就害怕不能承担如果失去所带来的痛?即使是万一,那也是她不能承受之重。因为曾经无畏无惧地努力爱过,但终于还是失去,所以宁可选择逃避,即使这样的逃避显得如此自私。 姜楠初咬着指甲望着电脑发呆,她已不是当年那个无畏无惧的姜楠初了,她比别人更渴望幸福,也比别人更加害怕失去。 想到这里,心里不再犹豫,与其陷得深了再退出,不如趁早。于是一气呵成,把辞职报告写完,其实这也是格式化的东西,离职就跟离婚差不多,真实的理由可以有无数种,但可以行之成文,无外乎也就性格不和,另谋发展等等的屈指可数的那几种。 回眼望这个呆了四年的办公室,姜楠初心里还真生出几分不舍来。电脑桌旁边放着小许从家里带来的盆摘,绿色的叶衬着白色的边。再旁边是办公室的方姐的女儿做的可爱小笔筒,手机上吊挂的是以前刘经理夫人手工制作的手机坠饰……原来以为这个地方她不过是路过而已,想不到四年下来不知不觉中已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温馨的痕迹。 抬头望了望旁边的小许,小姑娘正啃着一支铅笔在与报表奋战。姜楠初才想起来,现在已是月底了,小许正在与月报表亲密接触,想当初她刚进采购部时,这曾是她的工作,后来小许进来了又转交给了她,为此,小许可是没少叨扰过她。 突然间心里有点犹豫了,姜楠初悄悄地把打印好的辞职报告折好放进一个信封,放进了抽屉里。 正在这时,于新志办公室的门打开,他探出半个身子,向姜楠初喊了一声:“小姜,你来一下!” 姜楠初赶紧站起身来走过去。 于新志面色凝重地坐在办公室里,桌面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文件及纸张,他正在满世界地翻找着什么。一见姜楠初进来便停了下来。 “小姜,现在咱们采购部天津那边**的设备已经开始生产了,我们这边要派人过去盯着,咱们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的,因为这一次去的时候比较长,其它人去有些难度,你看看你手上的工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你去吧……”于新志婆婆妈妈地解释了一大通。 姜楠初听明白了,原来是去供应商那边检查进度及质量监督,因为时间太长了,要三个月左右,成了家都不想去,选来选去只有她和小许,但小许的工作经验更短,所以只有她最合适。 正想着,于新志却会错了意,以为她也象其它人那样不乐意去,又加了一句:“其实也不一定那么长时间的,我这边如果有时间也会过去的,到时你可以回来…..” 姜楠初的心突然轻松了起来,这对她来说应该算是一个最佳的解决办法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想来应该可以让那个人断了心思吧。 于是她很爽快地答应了,爽快得让于新志有些诧异。 飞机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旅程,终于抵达了天津。 姜楠初拖着行李刚刚走出机场大楼,取出手机开机,刚打开手机居然就响起来了,一看,却是傅泽楷的号码。 “晚上请你吃饭,如何?”仍是一贯地强势作风。 姜楠初忍不住笑了,她与他,现在离他真真实实的有千里之遥了。将在外,军令尚可不受,更何况未必是军令。 “我很想去,不过,”她故意顿了顿:“不过实在不行……”。 这样的拒绝原本是傅泽楷意料之中的,但他想不到的是,听起来她似乎用很轻松的口气在回绝他。 “为什么不行,加班吗?我可以跟于新志申请你的时间!”他有些理所当然地说。 姜楠初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这个人,自信得有些不可理喻。 “不是加班,而是我根本无法赴约……”姜楠初说,“我们离得太远了,傅总”,她甚至可以想象傅泽楷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乐了一下。 “什么…….”傅泽楷的声音大概和他的脸一下拉长了。 “你...在哪里?”姜楠初听出一丝怒气。 “我现在出差在天津….呵呵….”姜楠初用轻松无比的口气。 ------------ 54.这个杀手不太冷 傅泽楷半天没有出声。 “你出差我居然不知道!!”语气里似乎如她所料地透出了恼羞成怒。 “呵呵,象我这种小兵小将出个小差是不劳总经理您审批的……”姜楠初伸了伸舌头。 这倒是实情,在公司里一般职员的出差只需部门经理批准,然后报人事部备案即可,傅泽楷这个总经理不知情也是正常的。 “那好吧,改天我再请,我不信你会一直离我那么远……” 傅泽楷突然话锋一转,用一句语意双关的话结束了电话。 姜楠初倒是怔住了。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越不想面对的人有时候你越是要去面对。 于新志看来对她此次对工作大无畏的态度甚为满意,将姜楠初的天津之行打点相当周到。在距供应商工厂不远的一家四星级酒店里为她长期订了房,天津那家供应商对姜楠初所就职公司的态度更是小心翼翼,大概以为姜楠初是公司特派的什么钦差大使,还专门派车天天接送姜楠初从工厂与酒店之间来回。 司机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师傅,姓梁,人看起来十分憨厚老实,姜楠初一见他便对他印象十分好,当然也少不得说了不少客气话,虽然是客户关系,但人家打点如此周到,把她原先有所顾虑的生活居行方面的事情交待得清清楚,姜楠初其实也是真心实意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天津这个城市远比姜楠初之前所想象的要美丽得多,历史底蕴也相当深厚。在姜楠初的记忆中,对天津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中学历史课本中对天津的描述,在当年清**与西方大小列强签订的诸多不平等条约中好象总是不会少天津这个城市的,现在再想想,既然西方列强如此看重这个城市,想来它也是不简单的。 姜楠初到天津没两天,便接到了小枫的电话。小枫是她大学时的同室好友,毕业后便义无反顾地到了天津,与相恋了十一年的男友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在这个他乡异地落了地生了根,而且爱情之花还结出了丰硕的果实。现在的小枫已经是五个月的准妈妈了,一听到姜楠初要来天津的消息,大概是因为太无聊了,完全不顾自己大腹便便的样子,就开始四处招呼天津附近的同学准备聚会了。 小枫的脾气姜楠初是知道的,她想做的事十有八九是势在必行,否则后果严重,小则如唐三藏般的绵绵唠叨,大则惊天动地拳脚相加,当年她们同一宿舍的女生是个个领教过了的。所以,小枫提及要同学聚会一事,姜楠初虽然犹豫了一下,但并没有发表什么异议,再说小枫现在的状态是一个顶俩,她可不敢拂了佳人的好意。 聚会选在了周六的晚上,小枫从中午的时候就开始催促姜楠初了,把她说得跟这次聚会的主角似的。其实姜楠初明白,按照小枫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原本想聚会的是她,但她青梅竹马的老公怕她有了闪失所以一直劝阻,如今姜楠初的到来给了她充足的理由和动力,她老公也不好意思再加劝阻,于是姜楠初就这样被小枫步步为营地给推上了同学聚会的风口浪尖。 姜楠初抵达饭店门口的时候,小枫已经在那里大呼小叫了,她老公姜青源在旁边象个贴身保镖一样为她保驾护航,生怕一个闪失影响了两个人的结晶,小枫不但口齿伶俐,动作也非常敏捷,尽管肚子已经明显可见,但仍可看得出以前身手矫健的风姿。 姜楠初看到来的同学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不禁惊叹小枫的手段了得,不但把天津北京的同学召集了不少,甚至把在长春的两个同学也叫了过来。 这些同学大部分都是毕业之后一直未曾见面的,一晃就是五年了,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联络也少了很多,如今再次见面,大有滔滔不绝之势。尤其是小枫,几乎每见到同学都要来个热烈的拥抱,把旁边护驾的老公脸都吓绿了,也把聚会的气氛搞得越发地热烈起来。 寒暄之后便开始用餐,姜楠初静了下来,看着周围的曾经同窗四年的同学,心里面不尽感叹起来,一别五年,原先的翩翩少年不少已经事业有成并且成家立业了,曾经的如花少女如今也为**为人母了,连小枫当年那个整天叫叫嚷嚷的疯丫头如今也挺着肚子当上了准妈妈。 转头看过去,小枫正拉着以前同一幢宿舍楼的刘思思的手在那里一脸兴奋地说着什么,再看看她旁边的姜青源,姜楠初奇怪地发现此时的姜青源仿佛抽离了真身似坐在那里,神色之间甚是疏离,如同陌生人一样。 其实姜青源并不是她们的同学,但他的名字及样子在她们当年宿舍里却是响当当的,从小枫上大学的第一天起便把姜青源三个字念在嘴边,她甚至把自己上大学的这四年当作是上帝考验自己爱情的过程,而所有过程的终点便是姜青源。姜青源和小枫的开始,他对小枫的好,他对小枫的思念,鸿信不断,许多的枝末细节她们都是清清楚楚的。当年的姜青源和小枫,在校园里不啻于一个爱情神话。但她们对姜青源熟悉并不意味着姜青源对她们也是熟悉的,毕竟当年他与小枫之间隔着千里万里,而姜楠初她们,也只是小枫的同学而已。 念转至此,姜楠初心里释然了。觉得两个人终是修成了正果,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遗憾了。 两个多小时下来,好几个男同学们都有点醉意了。对于酒,现在的姜楠初已是谨小慎微,她现在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几年下来自己的酒量绝对没有任何改善的趋势,尤其是在遇到了傅泽楷之后。 念及这个名字,不觉得心里微微地动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会有一种似苦似甜的痛从心间漫过。这个世界谁缺了谁都能好好地过,此时此刻的他,想来他应是过得不错吧? 正有些出神,刘思思却坐到了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杯红酒。 姜楠初心里紧了一下,这个刘思思,却不是她想面对的人。但这个世界总是如此,你越不想面对的人有时候你越是要去面对。 刘思思拿着酒对她敬了一下,她只好也小酌了一口,算是回敬。 “还记得苏严吗?”刘思思单刀直入地问,面带微笑。 这个名字,即使隔了五年,再从别人嘴里讲起,她仍然觉得如铁般坚硬剑般锋利,姜楠初轻轻抽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嗯,当然,他,现在过得还好吧?”姜楠初笑着说,神情仿佛说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刘思思有些错愕,顿了顿,说:“他和小璐结婚了!” 尽管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姜楠初还是觉得心里深处的某个地方被刺了一下。这也算得上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她,于他,不过是一个过客,也许连过客都算不上。 刘思思并没错过姜楠初脸上的黯然之色,心里却没了当年的幸灾乐祸之感,反而多出几分恻然。其实她深知,苏严和于璐,虽然结婚了,但又谈得上什么幸福。为了这个最后并不幸福的结局,当年她也算是推波助澜,为了友情,为了人情,她明知有些事不该做但还是做了。如果真的求仁得仁还好,偏偏最后的结果是她并没有看到于璐得到幸福。她这个好友何尝又能心安理得呢? “不过,其实他们过得并不十分好……”刘思思摇了摇杯中的酒,轻轻地说。 姜楠初愣了一下,有些意外。正在这时,旁边的小枫却在那边喊起姜楠初的名字来了。 “姜楠初,快来快来,我逼供成功了!哈哈,老方承认当初暗恋你了……”说罢还发出一阵阵小枫式怪笑。 姜楠初站起身来,对刘思思笑了笑,说:“下次你遇到他们,代我向他们问好吧!”说完便向小枫那边走了过去。 姜楠初不得不承认,小枫不仅仅具有非凡的组织能力,在做媒配对方面的能力也大有发展。在同学聚会当晚,不知小枫和其它几个同学是如何合计的,反正到最后的情形是,他们连拖带推把她和老方同学给配在了一起。在回去的时候,大家异口同声行动一致地把姜楠初推上了老方同学的车里,而一向以稳重著称的老方居然是但笑不语,大有配合大家将这场配对秀也进行到底的架势。 姜楠初想想也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非婚即有,只有她和老方还是形单影只的孤家寡人,按照中国人的思维,不把两个人绑在一起那才是奇怪之事。于是老老实实地坐上了老方的车。 终于在众人皆大欢喜的目送中离开了饭店。姜楠初转身给老方道歉。 “不好意思,这帮人乱闹出来的事儿……”姜楠初有些尴尬地解释,然后又急急证明:“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相信他们的话!” 老方稳稳地开着车,声音也是四平八稳的。 “其实他们并没有乱说什么。” 姜楠初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话。过了半晌才大致地回味出他的话的意思,脸倒是有些红了。这个老方,原来并没有他看起来这么木讷。 大学四年,和老方的交集并不多,印象中觉得他是个老成稳重的人。再说,当年她和苏严的事,想来亲睹耳闻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大概也应该是知道的。 一路无语,老方的一句话让两个人奇怪地陷入沉默,各有心事坐在车里。过一会儿,老方扭开音乐,居然是姜楠初喜欢的“这个杀手不太冷”。 ------------ 55.爱不起,输不起,还不起…… STING用忧郁的男声低低地吟唱着。 …… A d if I told you that I loved you You'd maybe thi k the e's somethi g w o g I'm ot a ma of too ma y faces The mask I wea is o e 姜楠初闭上眼睛,心里是忍不住的酸涩。这世界,有缘无份的事何止一二,谁又说得清楚,生离或者死别,到底哪个更痛? 终于到了姜楠初居住的酒店。老方很绅士地给她开了门,姜楠初下了车,向老方伸出了手,落落大方地向他致谢。 老方仍是面色平静回礼,姜楠初转身准备走进酒店大厅,他在身后喊住了她: “姜楠初,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妨考虑一下我。” 姜楠初一路失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自己终于把这些年的楣运行完了,今年的她也开始走起了桃花运了? 洗漱完毕之后赫然已是半夜了。姜楠初却无法入睡。这一个晚上真上过得精彩,可她还是觉得疲惫,没有理由的疲惫。老方的话故然让她诧异,可心里仍是波澜不惊,除了平静,还有几分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厌倦。 走到镜子面前,姜楠初细细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二十七的她仍然面容娇好,可在神色之间却有说不出的落寞和憔悴。苏严,苏严,他和于璐如愿以偿地结婚了,而她算什么,只不过费尽心思地作了别人的配角,到最后的仓皇而退,除了伤痕累累,也许她在他心中连朵轻轻飘过的云彩都不如。眼睛突然酸了起来,一种热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划落。 “铃……….”手机声突然响起,把姜楠初吓了一跳。 “喂……”姜楠初屏着气说了一声。 那边沉默了半边,过了半晌,才有一个低低的男声: “我是傅泽楷,睡了吗?” “没……睡…..”,泪腺好象突然被刺激了般,一发不可收拾地流了下来,好象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个电话,一直在等待这个温柔得如夜般宁静的声音的解救。 傅泽楷似乎感到了她的声音的异样。“你没什么事吧?”他有些试探地问。 “我挺好的。”姜楠初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敢多说一个字。他不知道吗,他不应该这样关心她,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别让我担心,好吗?姜楠初”,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在寂静中又特别清晰特别温柔。 姜楠初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眼泪。外面的夜黑黑的,看不到一颗星星。自己的心里也是黑黑的,却不敢希翼他是一颗可以给自己带来光亮的星星。原来自己如此胆怯,怕自己赌不起,爱不起,输不起,还不起…… “我——很好,你不用管我,傅……总”姜楠初很艰难地吐着字。 空气里很静很静,两个人的呼吸声几乎清晰可闻。 “别这样称叫我,行吗?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以总经理的身份接近你的!”他的声音有点无奈,“你知道吗?姜楠初,一直以来,你拒绝的其实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是的,如果你是想让我抓狂的话,那么我跟你说,你做到了!傅泽楷在心里说。 “我…我怕什么…我怕什么……”姜楠初喃喃地重复他的话,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不象你,傅泽楷,你什么都有,而我,而我……”她泣不成声,电流声里传来她压抑着的哭音,象剑一样刺痛了傅泽楷的心。 而我除了一颗破碎的心,什么都没有了,姜楠初在心里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傅泽楷拿着电话立在窗边,她就这样挂了他的电话,而他却没有任何怨气,心里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她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的啊。这个念头象闪电一般照亮了他的心。 但她怎可以如此?把他的心搅乱了,然后却拼命地要和他划清界线,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这应该是她的强项,傅严如此,他也没能逃过,点燃一支烟,他苦笑。姜楠初,姜楠初,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轻轻划过曾经被她吻过的唇,似乎余香犹存,心,也慢慢地变得温柔了起来。 姜楠初,如果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傅泽楷现在并不是公司所在的G市,而是在离天津很近的北京,他的家。家事总是难断,而像傅家这样家大业大的家族的事就更加难断。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但餐桌上的气氛却显得沉闷而压抑。 傅子峰一动不动地坐在餐桌的上位,一手拿着早报,一手执着烟斗,并不看桌上的人。旁边的苏怡之则一脸肃静地坐着,于璐低眉顺眼地坐在她旁边。对面是傅泽楷和傅严。 等早餐都备齐之后,傅子峰才放在报纸和烟斗开始用餐,然后大家也开始静静地开动起。傅泽楷看得出来,苏怡之并不象看起来那么平静,似乎欲言又止的,傅严也有些心不在焉。 吃着吃着,傅子峰抬起头,问起了傅泽楷:“最近公司情况怎么样?”他讲话一向声音不高,但透着威严。 “还好,过两天要签个大的订单,我得回公司。”傅泽楷答道。 “嗯,还是工作重要!”傅子峰点点,他的大儿子很少让他操心过,他一向都是信得过的。 这时,苏怡之终于开口了:“老傅,我看就让小严跟傅泽楷一起回公司吧,既可以学点经验,也可以帮帮他哥,反正他迟早都要管理公司的事的!”,傅泽楷明白,这一直都是苏怡之的心事,总是害怕自己的孩子得到的东西太少了。 傅严却有点不耐烦地开口了:“妈,我现在北京工作得挺好的,暂时还不想去哥的公司!” 显然,傅严话里最后的几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刺激了苏怡之,而且居然是从自己儿子的嘴里说出来的,苏怡之有些恼羞成怒。 “什么你哥的公司,那是傅家的……”她忍不住埋怨了一声,一抬头正好碰上傅子峰威严的眼神,赶紧打住了。 傅泽楷有些迟疑,平心而论,他不反对傅严到公司里来,凭他的能力多少也可以帮他一些,但突然想起姜楠初的脸来,想着两个人见面的情景,他有些犹豫。 正在这时,一时不开口的于璐小小声地说话了:“妈,我这段时间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她的话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苏怡之有些意外,然后面带喜悦,声音也高了起来:“小璐,你该不是….有了吧?” 傅子峰也抬起来,眼睛里也不难看出喜悦,他等待孙子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倒是傅严面色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愤怒地看了于璐一眼。 于璐并不理会傅严的目光,红着脸嗫嚅:“我还没去医院确诊,大概…可能…是吧!”想来她已经很肯定了。 傅泽楷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不管怎么说,这对于傅家来说是件好事。 “嗯,那小严现在还是呆在这里吧,先别去公司了!”傅子峰权威地发言了。 苏怡之还想再说,但看见傅子峰锋利的眼神,她把话咽了下去。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傅泽楷。傅泽楷置若未见。 卧室里,傅严狠狠地掐住于璐的手臂:“你凭什么这么着急地告诉他们?我同意了吗?” 于璐吃痛,却不呼痛,一脸微笑地:“我是孩子的母亲,他们是孩子的爷爷奶妈,当然有权利知道!”她的话理直气壮。 傅严气结,松开她的手臂,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强忍怒气地:“你知道,我并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于璐挺起背,直直地望着他,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说:“我很清楚,其实你从来就没做过这种准备!”,停了停,又说:“不过,没关系,你不用准备了,现在我——什么都准备好!” 傅严半晌说不出话来,瞪着她,于璐也毫不视弱地瞪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转身拿起衣服,摔门而去。 于璐看着被狠狠关上的门,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捂着脸蹲了下来,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这,就是她千辛万苦争取来的幸福。事实上,当年从初见苏严开始,事态的发展和她一直以来所期望的,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出入,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瑕疵的话,那就是苏严的心。当她挽着苏严的手步入结婚礼堂的时候,她不太确定身边那个一脸麻木笑容的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她只是感到他手的冰凉。 直到有一天,当她实在无法忍受他抱着自己心里却想着别人而与他大吵时,她控制不住地说了一切真相。 然后两个人静静地站了很久,最后傅严说了一句话: “其实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她不要我了,我跟谁结婚都是一样……”。 那一天,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拼命想得到的不过是个幻影。 但是,除了往前走,她已经别无选择。她轻轻地抚过自己的腹部,这是他们的孩子,她默默地念着,这是她和傅严的孩子,这句话让她突然增加了勇气。 她拿起电话,拨了号码,“思思吗,我是小璐,今天有时间吗?陪我去医院……”。 医院,妇科。 医生把诊断书交给于璐,两个大大字让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也许就是她的出路,她终是如愿以偿了。 刘思思又是开心又是担忧地看着于璐,于璐一看她的表情,拍了一下她的头:“嗨,别这样,你该为我高兴才行!”,说罢,挽起刘思思的手往外面走去。 两个人在一家餐厅里坐下,这是她们经常来的地方。 于璐点了一大桌子菜,一脸神清气爽的样子。 “干嘛点这么多菜,小家伙才多大呀?你现在就想吃两个人了?”刘思思戏谑。 于璐笑了起来,嘟囔了一句“早餐没吃饱嘛”!,想起那样顿压抑的早餐,她忍不住瘪了一下嘴。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着饭,看起来于璐心情真的很好,刘思思却有些担忧,小璐和傅严的关系她是清楚的,对于于璐现在表现出来的欢愉她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小璐,我上次去天津,看见……”刘思思欲言又止的。 于璐夹了一口菜,问:“看见什么了?” 刘思思摇了摇头,说:“算了,不说了,吃菜吧!” 于璐的好奇心起来,追问道:“看见什么了?说啊?别吊胃口啊!” 想一想,刘思思还是说了:“我看见姜楠初了…..”。 于璐突然停了下来,菜掉在了桌面上。半晌,才回过神来,问:“她…还好吗?” 刘思思摇摇头,有些犹豫地说道:“她现在,仍然还是一个人……” 她的脸色黯淡下来,想起从前的事,有些伤感的说:“小璐,有时候我觉得挺后悔的……”,说到一半看见于璐的表情不对,赶紧打住了。 于璐直直地看着刘思思,半天不说话。最后才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们,只能往前走……”她的话既是说给刘思思听,似乎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于璐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晚饭的时间,貌合神离的一家人又像早餐时那样坐在了餐桌前。把诊断书公布之后,苏怡之和傅子峰看她的眼神便多了一丝人情味,傅严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有傅泽楷仍然保持早上的平静。 傅子峰皱着眉头看了看傅严。尽管这个儿子在一向他面前不讨喜,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身上流着自己的血液,在心里他还是对这个似乎事事都拂了他意的儿子充满了父爱。 傅家的香火一直以来都不是很旺,傅泽楷的母亲是他一生至爱,却不想因为与苏子怡的一段露水姻缘让她郁郁一生,在傅泽楷八岁时便早早过世。之后他一直未娶,但身边并不缺女人,这个世界,有钱不是坏事,总有些女人对他这样一个有钱的中年单身男人趋之若骛。 那年苏怡之带着十九岁的傅严走进这个大门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她的长相,但看着傅严那张与他神似的脸孔,还有那傅家人专有的高鼻梁,他就几乎立即认可了他。尽管那时他还不叫傅严,而是跟着母亲姓苏,对他也采取了冷漠的疏离态度,但毕竟血浓于水,尤其是几年下来,父子亲情仍是相当浓厚的。当年傅严与于璐的婚事是苏子怡提出来的,但也是在征求了傅严的同意下再作的利弊权衡,这些年来他看见于璐作了不少努力,委曲求全地想讨傅严的欢心,但很明显,傅严的心并不在于璐身上,几年下来吵架无数,尽管绝大多数会以于璐的妥协结尾,虽然傅子峰很少过问二人的事,但心里还是很清楚自己的二儿子并不满意自己的婚姻。 如今,两人的孩子都有了,还是这样的状况,他总归还是有些担忧的。 而傅泽楷是让他安心的孩子,大概是因为早年尚母的原因,傅泽楷从小便很少让他操心,生活独立,学习优秀,表现卓越。上完高中他便将他直接送到国外,对于父亲的大小决定,傅泽楷极少反对,总是波澜不惊地平静接受。记得有一次他搂着一个女人在酒店门口遇到了与同学一起路过的傅泽楷,他也可以面不改色地与他打招呼,还极有礼貌地称呼他旁边的女人“阿姨”,然后再面色从容地与他告别。那一年,他刚刚十四岁。 当他向傅泽楷解释傅严和苏子怡入住傅家的事情时,他也未流露一丝诧异,只是在听完他的解释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这个儿子无疑是优秀的,从国外回来后便接手了他的事业,并在很短的时间把公司的业务做得有声有色,六年内拓展吞并了六家分公司。尽管他仍然还掌执着傅氏企业的资金大权,但基本上已把所有的管理全部交给了傅泽楷。傅泽楷这个儿子带给他的不仅仅是骄傲和财富,在傅氏企业里, 但让他失落的是,他与傅泽楷之间并不象真正的父子。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和傅泽楷亲近过,以前是他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现在是反过来了,傅泽楷经常是忙得全世界地跑着。而在隐约之间,他也能感觉到傅泽楷的疏远。傅泽楷有一双与亡妻相似的眼睛,当儿子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傅子峰的心里便会生出几分愧疚,仿佛那双眼睛在无声地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而傅泽楷的感情生活,傅子峰所知并不多,他常常想,象儿子这么优秀的男人,可以入得了眼的女人应该不多。对于孩子的事,他一向不爱多管,但现在傅泽楷已经老大不小了,却一副毫不着急的样子。苏怡之曾经热心地帮他张络过,每次都被不落痕迹地推辞掉,几次之后苏怡之也大概明白了傅泽楷并不真正领自己的情,便也不再热衷于此事。 对于于璐的最新消息,苏怡之甚至有些兴奋,于她而言,有了这个孙子,傅家庞大的家产似乎会更加垂青于她。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整个家庭的气氛变得生动了,苏怡之对于璐唠唠叨叨地传授了不少当妈妈的经验。 两天之后,傅泽楷回到了G市的分公司。 这天刚上班,于新志便敲开他的办公室,拿着出差申请表让他签字。他看了一下申请表,目的地的那一栏上写的是天津,他的心跳了一下。 “怎么样,那边的设备做得如何?”他一边签字,一边若无其事地问。 于新志搓了搓手,似乎有点棘手的样子。傅泽楷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问题吗?”他问。 “没….没有,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于新志小心翼翼地说。 傅泽楷盯着他,不说话。 “那个…..我们部门的小姜….”于新志吞吞吐吐地,傅泽楷惊了一下,脸上却看不出变化。 “她怎么啦?” 他突然听到自己呯呯的心跳声。 “小姜在供应商工厂那边受了伤……”于新志擦擦了额头上汗,老实说,尽管伤得并不严重,但他总是脱不开责任的,原本这项工作不该派姜楠初去的。 傅泽楷把签好字的文件递给于新志。 “那你去吧…..她,受伤不严重吧?”傅泽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于新志如赦大令地拿过申请表,答道:“不是很严重,手割伤了。” 天津。 姜楠初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工伤的一天。来天津快一个月了,在供应商工厂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那天中午,快到午休的时候。她正在现场看工人检测一个重要的部件,把部件装到生产线上试转正常以后,她伸手想确定安装位置的时候,明明已经完全停止下来的生产线突然之间转了起来,紧跟着她的右手被带进了转动着的两个辊子之间,人也随之撞到设备上,机器里面尚未打磨的利边深深地轧进了手,身体重重地压在旁边的工具箱上,而工具箱上正好又放着一把未合闭的电工刀。还好她立即大声呼救,把设备停了下来。原来是其它车间一群正准备去午休的工人路过时不知是谁碰了开关。 医院。 姜楠初正在打点滴,这会儿正苦恼地躺在病床上,哭笑不得看着身旁的鲜花。 这是小枫的杰作,一听她受伤的消息便大呼小叫地赶到了医院,完全没有当妈妈的样子。一个小时之后,老方同学似乎也长了通天眼一样拿着鲜花和水果飘然而至,然后已经做了准妈妈的小枫便挤眉弄眼地离开了现场,举手跟姜楠初作了一个胜利V型便乐呵呵地离开了。 看来,小枫对撮合二人的事也有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架势。而现在,按照医嘱,两个星期内她都得乖乖地在医院里呆着,老方不主动离开,她就是自己能编出一个一百个理由也是无用的,姜楠初无奈地想。 老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一个梨子削了起来。不到一分钟的光景,便一个梨子削好,削下来的皮还是稳当当地连着的,可见削水果的技术相当不错,姜楠初睁大眼睛,一副叹为观止的样子。等到老方把削好的梨子递给她时,她才回过神来。 笑道:“削成这个样子快成艺术品,倒是舍不得吃了!”。话虽如此,还是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来接住,看着那白白嫩嫩的梨子,忍不住咬了一口,天津的梨子还真不错,水分丰富,味道也十分香甜。 老方看她吃得高兴,微微一笑,给她讲起以前的故事来,说他从小便有一手削皮的好功夫,可以把铅笔削得跟从刨笔刀加工出来似的。姜楠初第一次听说原来还有人练这种功夫,一边吃着美味的梨子,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她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天了,今天早上小枫打电话时才跟她说的,如今老方来了,跟她说说笑笑,时间比前两天好过多了,心情也没有刚受伤时那么沮丧了。 护士进来量体温的时候,已近傍晚了,姜楠初这才发现老方已经在自己这里呆了两个多小时,于是赶紧让老方回去。 老方不紧不慢地说:“干脆我给你带晚饭来吃吧?你这样子也不方便!” 姜楠初赶紧摇头,说已经在医院订了餐,到了时间就会准时送来的。老方看她态度坚决,不好再坚持,于是跟她告别,说明天会再来。 姜楠初愣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说:“我这点伤其实是小伤,不碍事儿,过两天就能出院。你们这些老同学来看看我,我就觉得心足了,不必如此多礼的……”她故意把老同学这三个字说得很清楚,老方并不迟钝,多少也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眼神里不觉多了几分失望。 姜楠初装作没看见地跟他告别。 姜楠初听见老方离开,正准备起来去卫生间,却听见门又打开。 一抬头,一个瘦高的人立在面前,赫然竟是傅泽楷。姜楠初这时已经踮着脚下了床,左手还高高地拎着正在滴着的吊瓶。 姜楠初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他!按她的想法,这个人现在应该在千里之外的G市,而不是在天津,更不是在她的病房里! 傅泽楷没有多说话,走近前来一手拿过她左手的吊瓶,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扶住了她。姜楠初傻傻地抬头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红着脸嗫嚅:“我去卫生间……” 傅泽楷把她扶到卫生间里,将吊瓶挂在门后专用的挂勾上,走出卫生间反手把门关上。 姜楠初在卫生间里傻站了半天。 好不容易才躺回到床上,姜楠初脸上仍是一脸未回过神的样子。 傅泽楷松了松西服的领带,坐了下来。 又有人敲门进来,原来是医院的送餐的来了。姜楠初把饭盒打开,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住院三天,天天晚上的菜都是一模一样的,看来医院的厨子不愁客源,全然不理会病人们在生病之余的痛苦。但难吃归难吃,总不能不吃,现在可不比身体好的时候,可以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姜楠初可不想半夜三更的时候肚子空空地睡不着觉。 傅泽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正苦着脸用左手在笨拙地吃着饭的姜楠初,打着点滴的右手老老实实地放在旁边,整个右上肢都裹着纱布,一身宽大而且皱巴巴的病号服,蓬松得有点凌乱的头发,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这样子的她反倒让人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此时此刻的她显得有些软弱,尤其是左手拿着勺子笨拙地吃饭的神情,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柔软起来。 姜楠初吃着吃着,脸又红了起来,她已经感到某人灼热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象是要把给燃烧了一般。过了一会儿,她转身脸,看着傅泽楷,半是恼怒半是无奈地嗔怪道:“你老看着我干嘛?” 傅泽楷看着她娇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大老远地过来,肚子也饿了,正好秀色可餐……”,话虽是说得有几分轻薄,但神情却是一本正经的。 姜楠初大窘,说:“你肚子饿了,我可是管不了,现在我可是病人!”,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这话说得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跟谁撒娇一般,于是脸更加红了,继续低头与饭盒里的菜奋斗。 她这副样子让傅泽楷不禁心生怜惜,轻声问道:“怎么样,伤口现在还痛吗?”。 姜楠初摇摇头,说:“现在已经好多了,”顿了顿,“我就是觉得老在这里躺着难受……”,说完又是一阵后悔。她突然怀疑自己受伤的真正部位并不是身体,而是大脑,不然怎么这个人一出现,她就完全乱了章法,说出来的话全然不似她平日的风格。 傅泽楷俯身靠近她,目光与她的相遇,姜楠初赶紧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到饭盒上,尽管已经努力了半天,但饭盒里仍剩了大半的饭菜。 “看起来你吃饭很挑剔……”傅泽楷故意慢吞吞地说。 “我哪里有挑剔,是医院的饭菜太难吃了,我要投诉!”姜楠初愤愤地握紧手里的勺子,没有留意到傅泽楷脸色戏谑的表情。 傅泽楷突然把身子凑近她,姜楠初吓了一跳,然后才发现他伸手按了一下她身后墙上的呼叫键,然后指指她的吊瓶,原来是吊瓶的点滴快完了。 一个年轻的女护士进来给姜楠初换吊瓶,不知怎地碰了一下针头的位置,姜楠初轻呼了一声,紧接着看见有血液渗出来,那个护士调了调针头,大概是想恢复原先的位置,但针头在姜楠初的手背上转来转去都没能成功,姜楠初原本就是有点晕针的,这样一来更紧张,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了,血管更加难找。最后那护士干脆把针拔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换个手重打。 姜楠初觉得自己现在就象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她鼓足勇气把左手伸给了护士,额头上有汗滴了下来,脸色也越发地苍白了。那护士在她手背上狠拍了半天,但可以下针的血管仍是若隐若现。 终于傅泽楷忍无可忍,冲着那个护士发火了:“你就不能动作麻利点吗?” 话刚落音,那护士已把针顺利地扎进了血管,她向傅泽楷翻了一个白眼,一边收拾手上的东西,一边嘴里也毫不留情地抢白:“心疼啊?心疼就该把老婆放在家养着啊!别让人家工伤啊!”说罢,昂着头一袭白衣地飘然而去。 姜楠初简直恨不得自己直接晕过去,果然如别人所说,人倒起楣来喝水也塞牙啊…..她是病人啊,现在不但要承受身体上的痛苦,还是蒙受别人的误会,说不定日后这些护士会对她“特别关照”…… 傅泽楷大概很少被人这样呛过,倒也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异样地看着满脸红晕的姜楠初。 姜楠初索性不吃饭了,用还有些僵硬的右手把饭盒放到旁边的小桌子。然后把身子缩进被窝里,半躺在病床上,一脸的忿忿不平把傅泽楷晾在一边。 傅泽楷对她的不理不睬视若未见,伸手取了一个枕头塞到姜楠初的头下,一边又平静地对她说:“我觉得她这个提议挺好,你不妨考虑一下!” 姜楠初一下子没回过神来,问了一句:“什么提议?”,紧接着便反应过了,大窘,结结巴巴地嚷道:“什么…什么…鬼提议啊?谁…谁…是你…老…婆了??” 她终于明白,和一个不想正正经经讲话的人做正常的交流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了。 傅泽楷忽然伸手握起她的左手,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说真的,先不做我老婆,先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姜楠初惊了一下,却看见他一脸的严肃以及坚定的眼色。 看着这张似曾熟悉的脸,那坚定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尽管以前曾经决绝对否定过他,但此刻,姜楠初完全尚失了拒绝的勇气,她怀疑自己这次受伤可能也把神经也伤到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心诡异地想靠近他。 姜楠初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却被傅泽楷紧紧地握着。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半晌,姜楠初败下阵来,把头缩进被子里。 “我现在受伤了,心理承受能力很差,不能想太多的事情……”蚊子般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傅泽楷松了一口气,尽管她的回答有些不清不楚,但至少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推开她,也没有说NO。A yway,这是一种进步,不是吗? 现在,姜楠初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在医院里自由穿梭了,尽管还得坐在轮椅上,但推动轮椅的手可以按她的意愿指哪去哪了。爱情,真的有一种魔力,现在的傅泽楷就完全听命于它。 那天于新志走进姜楠初的病房,却赫然发现傅总经理正坐病房里,一脸温柔地跟床上躺着的女孩说着话,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姜楠初有些发窘,这样的情形任谁看起来都会觉得有些怪异。但傅泽楷十分大方地让于新志坐下,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把于新志说得目瞪口呆。 “新志,你来得正好,这是我女朋友姜楠初!”说罢还煞有其事让姜楠初跟他打招呼,姜楠初嘴里正含着一块苹果,拿起手中的半个苹果对他摇了摇,尴尬地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还好,傅泽楷并没有继续向姜楠初介绍于新志。但当时那个情景已经绝对搞笑了,姜楠初从于新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的样子可以推测出自己回到公司以后会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于新志匆匆地结束了对姜楠初的探访,满头大汗地离开了医院。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打死他,他也不会想到派姜楠初来天津出差。 据说,人在痛苦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而在快乐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姜楠初对此深信不疑。 医生规定的两个星期的卧床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下午,傅泽楷把姜楠初推到医院的草坪边,她从轮椅上站起来,一只脚跳着,象一只兔子一样进了草地,然后毫无规矩地躺下来。 “想不到工伤这么爽啊……,工资照拿,还有总经理随身侍候,啧啧啧……”,姜楠初看着蓝蓝的天空,原来天津的天空也可以这么蓝。 傅泽楷走到她旁边坐下来,把她的头扶到自己的腿上放好,拂开她脸上的发丝,在她头上敲了一记,打趣道:“看来你对我的服务还挺满意嘛……”,姜楠初呵呵地乐了起来。 “明天你出院了,跟我一起回G市吧!”傅泽楷问。他这次一来天津便是十几天,公司里的事还可电话遥控,但不知怎地他来天津的事却传到了北京的家里,老爷子打了两个电话,虽没有十分追问,但大概对他的天津之行也是非常困惑的。苏子怡也打过电话,还问他需不需要傅严过去G市那边帮他。想到傅严,他的心不禁沉了一下,按他的估计,傅严到G市的分公司已是势在必行了。 姜楠初摇摇头,说:“还是你先回吧,我怎么也得把这里的工作做完才能回去。”抛开和傅泽楷的关系,于新志待她不薄,她住院的这两个星期他一直在天津工厂里顶着,现在采购部的事情又多,能抽来天津的人选很少,而且她既然来了,就要把事情做完。 傅泽楷不想两个人刚刚开始,却又要分开两地,但见姜楠初神情坚决,想是打定了主意。如今两人正是情浓时,虽然不想与她分开,但也只能遂了她的意思。好在天津的工作已经过半,再有一个多月设备就可验收完毕,届时她便可返回G市。 ------------ 56.痴情女人负心汉 第二天姜楠初办了出院手续,回到了原先住的酒店,傅泽楷已经买了第二天飞G市的机票。 姜楠初在医院里困了两个星期,虽然手上还绑着纱带,活动还有些受限,但伤已完全愈合了,如她所言,已经可以健步如飞了。两人决定外出找个地方大快朵颐。 那天正好是周五,餐馆四处爆满,两个人在出租司机的指点下终于在一处闹中取静的餐馆里找到了位置,服务员看着两个人无论外表身高都极是相配,对二人的态度十分地殷勤。 傅泽楷专门点了红酒。不一会儿,红酒便上来了,等服务员斟好酒离开后,他一本正经看着姜楠初,说:“喝酒之前,你要想清楚,喝醉以后再把我给怎么样了可一定得负责!” 一句话,倒是把两人的前情往事全给勾了出来,姜楠初弄了个大红脸,悄悄地伸脚踩了他一下。 知道自己的酒量绝不是他的对手,姜楠初很小心地抿着酒,多吃菜,少喝酒。 两个聊着聊着,说到以前的事。姜楠初向他打趣以前在国外的情史,问他曾经伤了多少外国友人的芳心。傅泽楷哈哈大笑,伸出手指头数来数去,居然从十个数到了两个半,最后才不好意思地说,因为那个曾把他逼到WC避难的外国美女太过热情,让他从此得了外国美女恐惧症,后来终于遇到一个中美混血的佳丽,不想人家嫌他太过木讷,主动与他SAY GOODBYE了。再后来,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绝对中国血统的女同胞,这一次人家没有嫌他,他却始终没有找到那种感觉,两个人不冷不热地相处了大半年以后友好分手。 这些事,他说得云淡风轻的,但想来两个人相识一场然后再分开,其中必也有伤心的地方吧。姜楠初想。 “你不想知道我以前的故事吗?”姜楠初轻轻问,其实心里鼓足了勇气。 傅泽楷不想她会自己提及此事,有些意外。笑了笑,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 “你以前,我想应该有不少爱慕者吧?比如,那天在医院遇到的那一个……”,说罢冲她眨了眨眼睛。老实说,他比她更回避她以前的事情。 “呵,他只是我的老同学。”姜楠初解释道。对她来说,老方也只能是老同学。 顿了顿,姜楠初开始了有些艰难的叙述。如果苏严是她的心结,是她的枷锁,那么她不想一辈子背负着她,不然,对自己不公,对傅泽楷更加不公。 其实只是个很短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只有四年,但贯穿了她的整个大学生活,很简单的剧情,爱,让两个人在一起。然后有一天,什么都变了,彼此折磨了很久以后,最后她离开了。 “等我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然后他妈妈来找过我,说我配不上他,给不了他幸福,……”,姜楠初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有些苦涩地说。 “然后你就这样子离开了?”傅泽楷有些不敢置信。 姜楠初摇摇头。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些事情。其实心里面还是有点奢望有点不甘心的,我不相信他会变得这么快,不相信……,最后去找他的时候,心里面还存有一丝希望,我不相信自己的爱那么不值一顾……。但是,我看到他和她在一起,还有他妈妈……,一家人很幸福……,然后我便跟他说分手,然后就走了……”她闭上眼睛,那一天的情景如在眼前。 傅泽楷伸出手,把姜楠初的手握住。 姜楠初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不过,我觉得那样也好,我到了G市,然后遇到了你……”,咽了咽口水,“这些事,我原以为我不敢讲出来……,其实,其实……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痛……这很好……”。 傅泽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原来两个相爱的人就这样因为误会而分开,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姜楠初看着他,感觉到他的怜惜。笑了起来。 “知道吗?你的轮廓和他很象哦……,特别是……鼻子……”,然后又正色道:“不过我可以发誓,我绝不是拿你当他的替身,你跟他,absolutely diffe e t!”。 我跟他,怎么可能不像,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啊。傅泽楷在心里痛苦地想。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害怕了起来,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该告诉她的,如果有一天……傅泽楷不敢再往下想。 “其实,你不觉得我和那个人……”傅泽楷有些费力地说,却发现姜楠初的脸色突然变了。 姜楠初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看见姜青源,他亲昵地搂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走进了餐馆,都可以想象出两个人的关系绝非一般。 还好,两人进来之后就直接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姜青源正好背对着姜楠初。两个坐下这后谈笑甚欢,女人的头发滑了下来,姜青源伸出手很亲昵地帮她顺到后面,然后又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女人笑了起来。 傅泽楷见姜楠初的脸色不对,轻轻碰了她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沉默了半天,不知该不该和他说。 “你该不会看见自己心仪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吧?”傅泽楷看她面色沉重,跟她开玩笑。 姜楠初想了想,跟他讲起了小枫的故事。怎么样都不会想到小枫执着的爱情故事里会有这样的一幕,人生何其无常啊,你苦苦追求的未必是真实的。姜楠初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傅泽楷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姜楠初,两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买单走人。 走出餐馆时,姜楠初并没有回避姜青源,但也没和他打招呼,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姜青源倒是看见了她,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想来在两人照面的几秒钟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姜楠初觉得他并不象自己原先所想象的那么狼狈,也许,他并不忌惮自己的事情被小枫知道。 好不容易走出那个饭店,姜楠初已完全没有心情。坐在出租车里怔怔地发呆。 这个世界真是冷漠,姜楠初在心里想。 傅泽楷看着情绪低落的姜楠初,正想劝慰,姜楠初却说话了。 “你说,我要不要跟小枫说啊?”她问。 傅泽楷想了想,认真地说:“这件事,你的朋友未必不知道,如果她已经知道了,你去跟她讲,不一定是好事。如果她不知道,然后你讲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虽然他的话有些绕口,但姜楠初已明白他的意思。 姜楠初看着他,心里难过起来,强笑道:“我多少是知道那种感觉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连小枫也会遇到这种事……”,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哽咽了,“小枫现在还有他们的孩子啊……”。 傅泽楷把她揽进怀里,拂着她的头发,理智地说:“你别把自己的感受也放进去,再说了,感情这种事,是两个人的事情,你看到的是一个人错了,其他的你不知道,所以不能那么早就下结论。” 他的话虽然有些冷漠,但毕竟在理。姜楠初不再说话,把头缩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心里却是小枫的影子,小枫的笑,小枫的执着,小枫的没心没肺......,忽然想起一句话:痴情女人负心汉。 她突然转头看着傅泽楷,有些迷茫地问:“是不是女人越痴情,被男人背叛的机率就高?” 傅泽楷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去逝多年的母亲。如果不是因为痴情,大概也不会那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吧。他没有回答姜楠初的问题,只是双臂紧紧地抱住她。 我定不会负你,姜楠初,他在心里说。 尽管于新志一再声称姜楠初可以马上回G市上班,但姜楠初是知道他的难处的,只是坚持说自己绝对可以坚持到工作结束的时候,最后,她还回了一句:“现在的情况,我觉得我在天津会比在G市好……”。她指的是回公司后会面临的各种问题。 终于,于新志不再坚持。 其实姜楠初还有其它的担忧,那就是小枫。按她的了解,小枫多半是不知道姜青源的事情的,否则的话,以她的脾气绝对不会心平气和地接受。那天姜楠初在饭店看见姜青源之后,左思右想了几天,还是跟小枫打了电话,电话里小枫兴高采烈约她吃饭,说是要庆贺她出院,语气完全没有一丝忧虑。 姜楠初一听到她欢快的语气,立刻便迟疑了,忍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告诉小枫了,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去破坏小枫的情绪,更何况现在小枫肚子里还有个新生命。她甚至有些自欺欺人地想,也许姜青源只是逢场作戏而已,那个女人其实什么都不是。 吃饭那天,因为塞车,小枫比姜楠初晚到了,还好,她说姜青源有事不能来了,不然姜楠初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态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 小枫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人也比原来胖了许多,头发也有点乱。姜楠初有些感叹,以前大学时,小枫可是个爱漂亮的女孩子,为了苗条试过不少新式而愚蠢的办法。但现在,她已经全然不在乎这些了,狼吞虎咽地吃着菜,生怕饿着了肚子里的宝宝。姜楠初几乎被她风卷云扫的吃相给惊住了,小枫看着她,爽朗地笑起来。 “你可别笑话我,等到有一天你也当了妈妈,你也会跟我差不多的……”,说罢,又拿起筷子向桌上的菜发起了进攻。 姜楠初笑了起来,开玩笑地说,“原来你请我吃饭主要是为了自己……”。 小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嘿嘿地笑了两声。又跟姜楠初说起了肚子里的宝宝,今天又踢了她多少下,一个星期又让她长胖了几斤……。然后,小脸一脸光辉地憧憬着:“你说宝宝以后长得像谁好看一些呢?” 不等姜楠初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觉得最好眼睛和嘴巴像我,眉毛和嘴巴像青源……”。 姜楠初有些听不下去了,这是怎样的一种残忍啊。如果换作自己又该怎么样,不知道是痛,知道了更痛,她没有办法为自己选择,更没有办法为小枫选择。 那顿饭,小枫吃得津津有味,还问起了姜楠初和老方的发展。姜楠初赶紧严重声称只把老方当同学看,其它一切免谈。小枫瘪了瘪嘴巴,替老方可惜了起来,说老方是个痴情的男人,却倒楣地遇到了姜楠初这个绝情的女人。 姜楠初听见小枫说这痴情绝情几字时,心不由得跳了跳。对自己的决定迷茫了起来。 尽管小枫一再对姜楠初说错过了老方绝对是一种遗憾,姜楠初却没跟她说自己和傅泽楷的事情。 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今天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姜楠初觉得。 傅泽楷从天津回到G市不到一个星期,傅严也从北京过来了。他已经辞去了在北京的工作,准备在G市常驻了。 G市的分公司是傅氏企业里业绩最好的一个公司,除了傅子峰的努力之外,更是由于G市在地理位置上有许多规模可观的大客户。这也是为什么苏怡之非要傅严进入这个分公司的重要原因。 在G市,傅子峰当年曾买下了不少房产,因此傅严的到来并没有为傅泽楷增添多大的麻烦。 第二天晚上,傅泽楷开着车带着傅严在G市转了一圈,然后两个人找了个地方一起吃饭。 傅泽楷比傅严大五岁,当年傅严认祖归宗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帮父母打理公司的业务了。尽管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加上苏怡之,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多半是勾心斗争占多数,但其实二人的关系是相当融洽的。其间的主要原因,大概是因为在家里的傅泽楷是个极少废话的人,从傅严和苏怡之第一次进傅家开始,他也从来没有拿别人那样的异样目光来看过这对母子,即使是苏怡之在为傅严争取各种各样的权利或经济利益时表现得十分过分的时候,他也绝不会和她直接冲突,仅凭一点已让傅严对他这个大哥十分信服了。傅严一向觉得自己的母亲有让别人抓狂的能力。 傅泽楷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来G市的原因,但傅严主动向他提起了。 原因不出傅泽楷所料——于璐。 于璐的,让傅严终于绝望地明白了一件事,这一生,这个女人,他将永远无法摆脱。 如果说曾经他还有什么想法,想着某一天可以离开这个女人然后去开始另外一段生活的想法的话,那么现在,因为一个新生命的来临,他已经没有办法把自己和这个女人划清关系了。不但每天自己的母亲都在自己耳边提醒自己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就连一向不多话的父亲也会用严厉的眼神暗示自己对这个新生命的责任。 而为什么会有这个孩子?关于那一晚发生的事,傅泽楷甚至不敢去回想。 这场婚姻,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并不象后来这么恶劣。那时的傅泽楷是用一种愧疚的心态来面对自己的婚姻的,因为自己是不爱于璐的,而她却为了他付出了一切,这样的愧疚对于璐来说,大概也就是爱情吧。 终于有一天,他知道了故事的真相。原来天天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居然如此有心计为他的爱情故事划下了一个卑劣而残酷的句号,而他居然象个傀儡一个任人操纵,自己亲手把自己的爱情处决。 如果说于璐的攻于心计让他愤怒的话,那么他母亲的做法就是让他觉得心寒。为了家产,为了弥补自己将近二十年的不明不白,她毫不手软地伤了一个女孩的心,如此轻易地断送了儿子的爱情。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那个曾经象巧克力融化般融入他心里的女孩从此却了无踪影。 从此以后,傅严和于璐,两人之间势若水火。 那天深夜,当他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家时,却看见了她,不是自己的妻子,是她,那个给她快乐让他心动最后却又绝然而去的女孩。欣喜若狂的他抱住了她,她也那么热烈地回应着他,一切都顺理成章…… 当一切热情归于冷静以后,酒意渐退的他却发现自己怀里拥着另外一个流泪的女人,一个让他避之不及的女人。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如此深刻。 于是,他就这样,避无可避地成了一个新生命的父亲。 幸福,曾经离他如此之近,近得你只需要踮一下脚跟就伸手可及。但是,只是一转身,人生就可以变得这么惨淡,惨淡让你无法相信眼前的世界。 即使她还在原地,一切也于事无补了,他早已不是原先的那个他了。 那时他还不叫傅严,而是苏严。 从小,苏严就是一个略带忧郁的孩子。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从小就没有父亲的孩子是如何渡过他的童年和少年的。很小的时候,每天从学校回来的傅严几乎都是伤痕累累的,但凡喊他野孩子的别的小朋友,苏严总会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地让别人闭嘴,不管别的孩子是比他高还是比他矮,不管打架的结果是输是赢。 因为这个原因,小学的时候,苏怡之无数次被苏严的老师叫到学校去,赔礼道歉是家常便饭,不管回家之后苏怡之用什么方法劝说苏严都无济于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采取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紧紧地抿着嘴沉默着。为了这个,苏怡之不知多少次地当着苏严的面或者在深夜里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流过泪。 好在从小到大苏严的成绩都还不错,虽然没有好得让老师对他在学校里犯下的事睁只眼闭只眼,但也足以让老师不会因此他的好斗而让他退学。 上了中学以后的苏严,终于让苏怡之松了一口气。极少会被通知到学校去处理苏严打架的后果。因为中学是寄宿制,周五下午离校,周日下午归校。尽管也有些家世不错的同学会有父母陪同,但大部分的同学都是自己来回学校的。 初中三年,苏严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在班上,他没有一个可以真正称得上朋友的玩伴。 但这种情况在高中的时候有所改善了。他认识了高阳,一个青春阳光的男孩。 两个少年的相识始于一场打架。苏严现在已经记不清楚当初是为什么打架了,只知道两个人先是语言不和,然后互相推攘,最后便是不讲章法的近身搏斗。 结果,苏严打伤了高阳的头,自己的胳膊也受伤了。在当时的学校,这也算是严重的事件了,为了解决医药费的问题,老师要求两人把各自的家长喊到学校。 两个少年异口同声地反对老师的提议,在学校的医院里,两个人奇异地达成了合解。为两个人处理伤口的老医生说了一番话,让两人的心里从此种下了友情的种子。 “人生很长,你们现在还不明白现在这个阶段对你们的重要性。小学、初中的时候人还太小,还不懂得真正的友谊是什么。而上了大学、进了社会,已经明白了功利的重要性,也学会了如何利用别人。只有现在,你们已经长大到可以明白友谊的真正含义,而且这个时候你们依然还有一颗纯真的心……”。 两个少年似懂非懂地听了老医生的一番话,然后,两个人成了朋友。 那个时候,爱情,对于苏严,是遥远得不想花一秒钟去想的事情 其中高阳有着远比苏严更加悲惨的身世。两岁的他便失去了父亲,然后母亲狠心地抛下他远嫁异地,他和年迈的爷爷和奶奶以及尚未成年的叔叔一起生活,一家人非常清贫地生活在一个小镇上。 稍大以后,高阳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他只能与叔叔相依为命,好在那时的叔叔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叔叔成家之后仍然象从前一样照顾他,婶婶也是极善良的人,虽然还没有到做妈妈的年龄,却象真正的母亲一样爱他照顾他。后来,叔叔和婶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使原本就不宽裕的生活过得更加艰难。 但是,即使是在这样困难的日子里,高阳仍是乐观快乐的,即使也有别的小孩子叫他野孩子,但他总是一笑而过,笑,就是他的武器。 “别人越想打击你,你越要笑给他看!”高阳对苏严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高阳开启了苏严曾经紧闭的心门。而高阳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友谊,还有这个世界的温暖。高阳身边永远有一大帮的朋友,穷人家的孩子,有钱人的孩子,高阳的笑容,高阳的乐观,象吸铁石一样吸引着周围的人。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苏严开始融入了高阳的朋友圈子里。 其实他原比一般的小孩更渴望友谊,认识高阳以后,他学会了爽朗地笑,学会了和别的同学开玩笑和恶作剧,也学会了许多男孩子的小把戏,包括偶而弄出点不大不小的事来让老师头痛一番。 中学时的苏严仍然保持了优秀的学习成绩,其实他是相当聪明的,没有花很多的时间在学习上,但他的成绩一直是班上的前五名,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高阳的朋友们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那个在学校里有钱有势的钱均一。 钱均一同学尽管家里有着花不完的钱,但他并不像其它的纨绔子弟一样不务正业不事学业,相反,在某种程度上,他比别人更加努力地读书,似乎想拼命地证明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可以成绩优秀的。但遗憾的是,尽管钱均一同学非常努力地好好学习,但成绩并没有天天向上,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中上。 为此,钱均一没少对苏严表达过酸溜溜的愤慨。对此,高阳哈哈大笑。 “均一,你不能一个人把所有的好事都占了吧!”他说。 还好,钱均一的气量和他的身材还是成正比的,既然高阳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心服口服地拍了拍苏严,算是认可了苏严。 因为钱均一的原因,苏严和高阳,以及一群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们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奢侈的玩意儿,比如钱均一家里那可大得可以游泳还带按摩功能的浴缸,当然还包括钱均一母亲脸上厚得可以涂墙的脂粉。 到高中快毕业的时候,苏严已经长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青年,加上优异的成绩,苏严毫无悬念地成为许多情窦初开的少年的心仪对象。对于收到的大大小小情书,苏严从来都是看都不看一眼地扔进垃圾桶。 为此,高阳和钱均一常常感叹现在的女生有眼无珠,看无数妹妹心死于苏严的不置一顾中,二人一致认为,苏严之于女生,绝非什么白马王子梦中情人,最多只能算是青春期镇定剂。 那个时候,爱情,对于苏严,是遥远得不想花一秒钟去想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那时,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和自己的亲身父亲联系上,而且正在商量让他认祖归宗一事,苏怡之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提起过傅家的财富。 其实,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爸爸,不是钱,不是其他。这话,苏严没敢对妈妈说出来。 不过,苏怡之想的远不止这些,尽管当年傅子峰给了她一笔数目可观的钱,但将近二十年的含辛茹苦,其中的艰辛和屈辱,已让当年那个自信得可以为爱情奉献一切的女子改变了许多。 苏严对母亲的作法并不赞同,对他来说,人生最痛苦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对于有还是没有这样一个富有的父亲,他已经有些无所谓了。潜意识里,对于那个他从未谋面的父亲,他心里还是有怨恨的,尽管母亲告诉他,许多年来傅子峰并不知道自己有他这个儿子,但至少这个男人是辜负了自己的母亲的,他这样认为。 到傅家的时候,是苏严第一次到北京。傅家的豪华超出他的想象,但并没有让他高兴起来,甚至让他加深了对傅子峰的怨恨。原来在自己和母亲过着遭人白眼的生活时,自己的生父却在这个城市里安安心心地享受着荣华富贵。但当与傅子峰第一次见面后,他从傅子峰的眼中看出了其中的愧疚,还有父子之间那种奇异的亲情,在某种程度上让他明白,自己与傅子峰的父子关系并不会象他原先所想象的那么难以发展。 而且,他凭着直觉感受到了傅泽楷对于傅子峰的疏离,也感受到了傅子峰威严强硬的外表后面的孤独和伤感。这个发现,让他的心软了下来,加上母亲的一再劝说,他开始尝试着融入这个家庭,开始体会有父亲的生活,也开始接受这个家庭带给他的财富上的充足。 尽管苏子怡和傅子峰一再坚持让他改姓傅,对此,苏严一直不置可否。那时的他,已经有了一大帮包括高阳和钱均一在内的朋友,他还没想清楚该如何在朋友面前解释自己的这个改变。 填高考志愿时,他,高阳和钱均一填写了几乎相同的志愿。而且,心想事成了,三人一起考上了中国南方的一所著名大学。 收到大学通知书那天,一帮人乐疯了,尤其是高阳和钱均一,那晚,三个人都喝高了,如桃园三结义般以兄弟相称。钱均一老大,高阳是老二,他是老三。 大学生活对苏严而言,无疑是轻松的,除了偶而母亲的电话催他改姓让他心烦以外。 那时的他,衣食无忧,存折里的数目一个月比一个大,傅子峰免不了怀着愧疚的心情想补偿他,而苏子怡却是生怕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苦着了,两个人比赛似的给他买东西,往他存折里面存钱。 但苏严一直坚持着一贯的生活习惯,除了学习。他也会象别的同学一样外出,玩,购物,但一切他选用的东西仍然是以前的朴素习惯。对于那些价格高、档次高的东西,他一概都敬而远之。以致于在很长的时间里,高阳和钱均一都不知道这个天天和自己玩在一起的家伙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有钱人。 当然,这里面还有他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他还不想自己生活变得复杂起来,在没有想好如何向自己的两个好友解释自己如何从苏严变成傅严之前,他还得象以前那样生活。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原来的生活更它让他心情平静。在他看来,他之所以会变得有钱,不过是源于一场并不道德的男女关系。他之所以有钱,不过是在暗示他曾经是个。。。而已。 大学里的学习,对苏严来说是更加地轻车熟手了。高阳凭借自己一贯的亲和力进了学生会,前程一派光明,钱均一也凭借和高阳的关系进去了,只有苏严,还是保持自己一贯的事不关已的酷样,那时的他,除了上课,就是和高阳或者钱均一在一起玩,然后就是玩球,足球,篮球,羽毛球…… 在这所著名的大学里,当然是人才济济,其中更不乏内外兼修的优秀男生,但这些都丝毫不影响苏严在女生里的知名度。苏严仍然还是把收到的情书扔进垃圾桶,大概因为从来就没看看过其中的内容,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要把信封打开的兴趣。 但大学里的女生和中学里的女生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了,情书只是各种示爱方式的一种。含蓄的方式不奏效,可以换个直接的方式。 第一次面对如此大胆向示爱的女生,苏严不是不尴尬的,他拿着球愣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妹妹,左思右想也没能挤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幸好那次高阳及时出现,妙语解围,大汗淋漓的苏严赶紧说了一句有事就拉着高阳逃之夭夭了。 这件事,被高阳和钱均之当笑话足足了讲了差不多半年。 终于,在此类事件不止一次地发生了之后,苏严总结出了可贵的经验,他只需面无表情地说一句:“对不起,我不觉得你适合我……”,然后便扬长而去。 这个方法,虽然有些残酷,但还算是有效的。至少绝不会沦为高阳和钱均一的饭后谈资。 爱情,离苏严仍然还是一件很远很远的事,那时的他,甚至还没有憧憬过自己未来爱人的标准或者模式,在无数次拒绝过女孩的示爱之后,他也越来越缺少内疚感。 直到姜楠初的出现。 坐着电梯下到公司楼下,姜楠初才发现下雨了。 早上看报纸的时候看到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台风,当时不以为意,谁知道十有九不准的天气预报居然准了一次那么多,而且看起来后果很严重——才五点半,天就全黑了,而且一个个响雷前仆后继地从天边一路滚将过来,很让人有些胆寒。感觉着在风中席卷而至的雨水击打在手臂上的力度,再看了看手上的雨伞,姜楠初觉得在这样的天气拿着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户外,雨伞的装饰功能比实用功能更大一些,于是只好打消一个健步冲出去的打算。 姜楠初做事的口腔医院在环市路上的一个高层写字楼旁边,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若是平时这个时间,看到的是一堆身穿黑灰西装的男女,面色苍白却井然有序地从门口里一涌而出,那样的情形很象被惊动的蝙蝠从山洞里轰然飞出来,并立刻消失在苍穹里。但是此刻,因为这场突然而至的台风,所有的人都堆在了玻璃雨檐下面,而混在一堆等雨停的人中间,姜楠初很是无聊,看看周围这些早上尚且衣冠楚楚着的白领们在此刻一个个神情委顿,不由心情烦燥,人生的所有希望被压缩成一个:能够有运气截到一部刚刚下客的的士,以便尽快回到可以不用烦恼天气恶劣的家。 眼角瞟到一些或漂亮或不漂亮的女子走向突然出现的私家车门口然后在众目睦睦下统统很骄傲地坐进去的时候,姜楠初的还是有些泛酸的。如果说,有个男人就等于在狼狈的雨季有私家车接送的话,此刻,姜楠初觉得,生活里有个男人也不是太不堪的事。 虽然,在没有下雨的日子里,一想到男人姜楠初的脑子里出现的只有可以源源不断等待清洗的臭袜子、没有反锁功能的洗手间、每天早上还没醒就得屏住呼吸迎接他、每天晚上被一只长满了长毛的手抱住还要得了强迫症一样不停地说服自己相信这个动物不是猩猩……更不要提因为男女关系导致的一票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兄弟姐妹,姨妈姑姐”…… 有车!有一部出租车突然在姜楠初面前停了下来,车里的人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虽然运气好得有点让人难以相信,但是姜楠初已经先她的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条件反射地几乎是斜斜地飞了出去,只两步就到了出租车旁,右手伸向了车门。 只差一个指尖位了,车门上却在这一瞬间被另一只手拉住了。姜楠初一想到再回到那个潮湿闷热的屋檐下已经头皮发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个键步直接蹿进了车里,一坐在椅子上,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直接对司机说:“下渡路,谢谢。” “Hi!how ca you?!It’s mi e! The taxi是我先截到的!”一个尖锐的声音带着“咝咝”音炸然响彻头顶。姜楠初毫无思想准备被吓了一跳。抬眼一望,一个女子柳眉倒竖地指住了自己,虽然五官有点儿错位,但是还是依稀能够看得出这是个堪堪算得尤物的美女。 ------------ 57.小仙女儿 “您贵姓?”姜楠初温和地问。 “What?It’s o e of busi ess!我姓什么关你什么事?” “哦,您姓‘什么’,不过‘什么’小姐这车不是贵府的吧?司机师傅你这不是来接‘什么’小姐的吧?OK,麻烦你开车吧。什么小姐,麻烦您把玉手移一移,我要关车门了。”说完姜楠初拉住了车内的门把手。 “你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强盗逻辑!我偏不松手,要没得坐就大家都别想坐!”美女大都以为自己有些随便发发脾气的福利的,只是急于踩多两转挣钱的的士司机不肯卖帐:“小姐,好心你啦,我还要混饭吃呢。谁先上车我就拉谁,不要难为我啦。” 姜楠初反而象个看客一样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冷眼望住美女,在心里有些恶质地期待她接下来怎样发飚。 谁知道,美女背后突然又冒出来一个男人,不,确切地说,是感觉到一片阴影,只见到一只男人的手,轻轻握住美女坚定地拉开,说话,听不太清楚,美女一松手,姜楠初顺势狠命地拉上车门,对于突然出现的男人,姜楠初只来得及扭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和淡咖啡色休闲裤影子,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黑压压的感觉。 说不上来为什么,抢赢了的士的姜楠初却觉得心里十分地不舒畅起来,活象揣着一个打了一半的喷嚏在鼻子眼。 回到家,衣服还是淋湿了。姜楠初用脚踢上大门之后就晃进了洗手间,把水温调到四十二度,洗了一个热水澡。这间六十平米的房子,原本的两房一厅被姜楠初二次装修成了开放式的一房一厅,一年前贷款买下来,送给自己二十四岁生日礼物,打着有了房子好嫁人的旗号,姜楠初用工作以来的全部积蓄付了首期。如果被家里的两位高堂知道了姜楠初是打算拿这间房来做姑婆屋的,估计骨头都会被两老敲碎了来喂鹰。 洗完澡出来,刚擦完头发,电话响了。姜楠初不紧不慢地把毛巾垫在头发下面,躺在地上的和式沙发上,把身体都摆放妥贴了,这才拿起电话:“喂,哪位。” “躺着呢?”电话里傅泽楷的声音后面衬着哗哗的雨声。 “你怎么知道?”姜楠初的嘴角不经意地往上挂了一下。 “从不幸认识你到现在,你的基本状态就是能够斜着就不直着,能够横着绝不竖着,能够睡着,绝不醒着……”傅泽楷永远不会慢条斯理地去描述任何一个事实。 “你懂什么,这叫养生。要都学你一天到晚不是在酒吧就是在夜总会,左手啤酒右手MM,小心三十岁前就得前列腺炎了。” 傅泽楷在电话里笑得相当不怀好意:“想得前列腺炎,你也得有设备才行呀。” “傅泽楷先生,因为您的用词太A,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无线电通信法第四十七章第三十二条第八则的规定,本次通话将于三秒钟内结束,计时开始:一、二……” “喂,等等!南南,我打电话给你是有事情的。” 每次傅泽楷一叫南南,姜楠初心脏就会紧急收缩,一些极远久的情感又会被唤醒,这次也一样,悬在话机上的手指就有点儿按不下去了,“什么事?” “明天星期六,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好不好?” “什么?明天?温泉?你是在墨西哥还是在加拿大?大哥现在是什么节令呀?”傅泽楷的脑子就象KINDA出奇蛋,不等到敲开永远不会知道里头是什么馅儿的。 “你知道什么,这个季节去温泉那才叫享受。” 这倒也是,姜楠初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不用学习与实践,在芸芸众生中却一眼就能发掘出最好的那一个,并义无反顾地享受之,而很不幸,傅泽楷恰好就是这种人。所以,只要是傅泽楷介绍说好的东西,十九好得没跑,当然,包括女人。 “还有谁去?这次又是那个钟晓红?”姜楠初感觉胃上有些不太消化,虽然大家都是女人,但也有“刺激”的说。 “不是,这次是个新朋友。”傅泽楷的答案果然值得期待。 “这次又是在哪儿认识的?飞机上?还是电梯里?”姜楠初一边问一边闭上双眼养起了神。 “不是,这次是被老妈子抓来相亲的。”傅泽楷的声音无端端低了半调。 姜楠初差点儿笑到失禁:“我要去!我一定去!” 傅泽楷反而有点儿踌躇了:“我这样邀请会不会太草率了?要不,过两天我叫ADA草拟过RUNDOWN之后,我们再……” “不用啦,这么多年姐妹,这种时候胳肢窝下面插住水果刀都要上啦。”姜楠初觉得自己如此义气,很是有些骄傲。 “废话,每次刀到插在我身上。”傅泽楷没好气。 “随便啦。” “那你明天早上自己坐地铁到东山口,我们在出口等你。” “喂,没义气!每次都这样,你踩多两脚油把我捞上会抽痉吗?!”姜楠初明知说了也没用,还是忍不住发牢骚。 “我怕对你太好了,会让你对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误你终身。” “没关系,只要对我好象对你的那些女朋友一样包吃包住,车接车送,误就误吧。”姜楠初的语气热切。 “记得明天准时到呀,等过了五分钟你不出现我们就自己去了。”傅泽楷急急忙忙地收了线,姜楠初很不爽地听到收线前传来的一个不耐烦的女声:“TIN,走了啦,还没有讲完嘛?人家要……” 最怕听到别人叫英文名,尤其可怕的是明明是AUSTIN却要象中文名一样叫后两个字“TIN”以示亲昵,姜楠初忽然对做晚饭变得兴趣渺然。 天气非常闷热。台风过了以后本以为可以清凉一两天的,谁知道老天爷象个坏脾气的孩子,只管生着气,热着可怜的人们。 姜楠初刚刚从地铁钻出地面,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差点儿掀一跟斗。站在阳光下只两秒钟整个人就象被抽干了水份一样,脸上沁出来的只有油,没有汗了。看了眼手表,差五分钟九点,又到早了。 在记忆里,从来只有姜楠初等傅泽楷,似乎从来没有哪怕一次是傅泽楷等姜楠初的。好象倒也不是因为总是傅泽楷迟到,只不过姜楠初老是早到的那一个。姜楠初从不为这种事郁闷,只是每次等待的条件比较恶劣的时候,预测一下傅泽楷的阳寿之类的事是免不了的。 远远地看到一部黑色的吉普车象颗子弹一样飞了过来,吓得姜楠初慌忙往旁边一闪。“吱——”吉普车一个急刹,车窗玻璃降了下来,傅泽楷那张吊儿郎当郎当的脸越过副驾驶席,露着一口森森白牙笑容可掬地向着姜楠初打招呼:“快,上车吧。” 姜楠初收拾了一下失色的花容拉开了后座车门,发现后座上坐着一个男人。傅泽楷在前面嚷了起来:“喂!我是司机吗?干嘛都跑到后面去了!”姜楠初感觉头上乌云密布,狠狠地关上车门,灰溜溜地从前门上了车。 “外面会不会很晒?”还没坐稳傅泽楷就一边问一边一脚油踩下去,车往前一冲姜楠初吓得一把抓住扶手大叫:“高高兴兴出门去,平平安安回家来!” “嘿嘿嘿,让你感觉一下什么叫推背感!”傅泽楷笑得象个刚拿到天线宝宝玩具的宝贝儿。 “你又换车了?”姜楠初不太确定地问,有点心虚。 “你看不到车头上的RANGE ROVER吗?4.2AT,全时四驱,机械……唉,算了,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我老是不知悔改地在一头牛面前弹琴呢?” “切,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牛吗?”姜楠初撇嘴。 “那是,放在牛里面,你算是长得不错的了。” 车厢里有男人大笑的声音,姜楠初愤愤地扭过头,正对上一张没来得及合上的大嘴,笑声嘎然而止。傅泽楷在旁边介绍:“这是我的新助理,方伟航。” 方大嘴带着嘴角来不及隐去的笑纹伸出一只白皙细长的爪子来:“你好!早听傅总无数次隆重介绍过你了,久仰久仰。” 姜楠初没理会方伟航的友善之握,转过身来:“挺好的,这么大年纪,只有两颗龋齿。” “哦,对了,伟航,忘了告诉你,易同学是做牙医的。‘买狗先看妈,识人先看牙’是傅同学集二十五年的智慧精华之大成总结出来的。” “这么说,我还看得过去了?”方伟航有点儿欣欣然,“曾经有女孩子说我长得象陈坤。” 姜楠初赶紧递上一张名片,“这是我师兄的名片,那个女孩子有兴趣也可以找他。” “你师兄也长得象陈坤?”方伟航一边接过名片一边问。 “不是,我师兄是眼科大夫。”姜楠初翻了一个白眼。 傅泽楷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难得方伟航并不气馁,“你是牙科大夫?正好,我想问问,我数了一下,我到现在为止,一共长了二十六颗牙齿,我查了网上的资料,好象正常成人应该是二十八颗,这样会不会让别的牙齿工作过劳?另外,我做体检的时候有口腔科医生劝我做窝沟封闭,有没有必要做呀?还有……” 傅泽楷从座位旁边拿出一个充气枕垫递给姜楠初。姜楠初很有默契地吹气,盖盖,套在自己脖子上,一歪脖子,就睡着了。梦里,姜楠初拿着一把AK47对着一张不停张合的大嘴疯狂地进行射击训练。 被傅泽楷摇醒的时候,姜楠初用了五秒钟回忆自己是在哪里睡着的,然后才看到傅泽楷晒得黝黑的脸。难怪今天会觉得他的牙特别白。 “到了吗?你从哪儿回来的?怎么晒那么黑?”姜楠初一边伸懒腰一边问。 “我们一路开过来快四个小时了,你现在才看到我晒黑了?你也太不关心我了吧。我月初就去了卡瓦纳。”傅泽楷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个盒子:“给,礼物。” 一听到有礼物,姜楠初觉得面部肌肉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一个盒子。老规矩,现给现拆,好在傅泽楷也算是明白人,没弄上一堆好看不能用的包装带来为难姜楠初,但是姜楠初粗鲁的拆卸方式还是给傅泽楷的心里留下了较为严重阴影,其直接后果就是,傅泽楷从来不敢在姜楠初面前提到一个“牙”字。即便是这样,傅泽楷还是几次从恶梦中被惊醒时,仍然记得梦中,“吱吱”响着让人头皮麻的牙钻背后姜楠初苍白修长的手指。 姜楠初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拿在手上是一个银质的古钗,顶端是花丝梅花托,花心伸出两条用无芯螺丝做成的花蕊,象弹簧一样,上面是花丝制作的一对鸾鸟,嘴里叨着寿果与方胜滴,两只鸾鸟的身和翅膀,用金丝掐制成小卷纹,堆成密密的一块。鸟尾用鉴花工艺,中间契筋,两边组丝。鸟眼用花丝围 "松 ",两只鸾鸟,站在花蕊上,能随时颤动,好象要展翅欲飞一样,十分惹人喜爱。姜楠初的眼睛里放出火绿火绿的光。 古钗是姜楠初的至爱,至于原因,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被姜楠初不爱记事儿的脑子扔到尘埃里去了。不过基于,每个人生来都有一个小宇宙的理论,姜楠初痴迷古钗的事实就容易成立了。而在姜楠初心里唯一可以跟古钗的地位比肩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傅泽楷。因为傅泽楷总是送各种各样的古钗给姜楠初——姜楠初和傅泽楷都是这么理解的。不管是捉襟见肘的学生时代还是大学毕业以后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自己创立了电脑杀毒软件公司的跃身“才俊青年”年代,搜罗没见过的古钗给姜楠初是傅泽楷心情愉快的习惯。每次看到姜楠初收到不同的古钗时同样快乐的表情总让傅泽楷一次次被一种情绪冲涤着,酸文人管这种情绪叫做“感动”。 傅泽楷订了一间别墅,别墅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温泉池。姜楠初用最快的速度换了泳衣,虽然奇懒,但是她从不拖遢。看到那两个男人的房间门还关着,姜楠初在那个小池边坐了下来,伸了一只脚进去。水温大概是有四十度,立刻有汗珠一粒粒渗出来。 “猪!夏天泡温泉怎么能这个泡法!”傅泽楷不由分说拉起姜楠初就走。 “你那个大嘴助理呢?”姜楠初问。 “他一个动作可以用二百格胶片,等他换好衣服我们可以宵夜了。” 这两个实在都算不上厚道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恒定律结果等于傅泽楷和姜楠初之间拥有如此长久友谊不是无缘无故的。 走到前面的露天温泉区,面积之海,让姜楠初还是吓了一跳。巨大的山体被掏出一个大洞,山洞内做溶洞的模样,而溶洞外面,是一个上千平方米的露天温泉。而溶洞内和露天温泉,则全部在烈日下被冷雾笼罩。冰冷的雾状水珠从隐藏在池边的喷嘴里涌出,云遮雾罩之下,整个温泉区就象武侠小说里理想的群殴案发现场。 女人总是比较容易被一些貌似迷离的不知所谓轻易征服,真不明白,这么简单的技术要领怎么还会让众多男人死不瞑目。姜楠初做为一个除了有一点懒,但IQ与EQ都正常的女人,大呼小叫毫无仪态地冲进冷雾里去的行为也就比较值得原谅了。 哇!好冷!冷雾里的温度不知道有没有十度。姜楠初的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跑在热腾腾的温泉水中,惬意地背靠池边,呼吸的是冰冷的空气那种滋味,美得冒泡。 “姜楠初,你就不能有一次稍微有点儿创意,干嘛每次我干嘛你就跟着干嘛?!”傅泽楷用鼻子说。 “人类学家说,先学习,后开发智力……”姜楠初知道傅泽楷最怕她引经据典。 “难怪你的智力从四岁开始就没开发出来。” “是呀,从四岁算起一个月一盒脑白金,你得赔给我。”姜楠初忿忿。 那一年,姜楠初四岁,老易还没有调回来,老娘那时候还不是护士长,三班倒,逢双日上白班,这让姜楠初还没上学就已经掌握了奇偶定律,奇,等于晚上没人陪自己睡,偶,等于白天没人陪自己玩。但是数学智力的过早开发,对于姜楠初日后的数学成绩并没有显示出怎样正面的影响力,仿佛扔进了沙堆里的石头,连涟旖也欠奉,当然这是后话了。不过,这一独立事件在冥冥中,只导致了一个后果的唯一性——让傅泽楷以一种合情合理的方式走入姜楠初乏善可陈的童年生活。 姜楠初的童年是孤独的——在傅泽楷出现以前。很多年后,姜楠初是这样总结自己的生命阶段的:傅泽楷出现以前,傅泽楷出现以后。感觉上有点象一些计划生育政策出台前出生的人们喜欢说:解放前,解放后一样。 那天又是双日,姜楠初半倚在窗前,眯着眼看窗台上两只蚂蚁打架。 “哐哐!”有人敲了敲玻璃,姜楠初懒赖地抬起眼,看到一个年纪仿佛的小男孩站在窗外。姜楠初盯住他的眼睛有点儿恍惚,因为,在那双眼睛里,姜楠初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神情冷漠的女孩子——姜楠初自己。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这么大,这么干净! 男孩子指了指关着的窗户做了个口型,姜楠初没看懂,很茫然地只管看着那个眼睛里的那个自己,突然产生了强烈的自卑。对,就是自卑,多年以后,看到这个词的时候,姜楠初为自己当时突如其来的脸红进行了如释重负的注释。姜楠初有点狼狈地跳下窗台。过了一会儿,估计那个男孩子走了,姜楠初才又慢慢爬上窗台,探台一看,果然外面没人了。心里忽然很难过起来。但是,门却“吱--”地一声被推开了,伸进来一个大大的脑袋,清澈的眼睛,闪亮登场的正是傅某。只见他食指一勾,说了一句话,姜楠初当时就崩溃了。 姜楠初记得家里那个门是锁好了的,因为老娘出门前告诉她是锁好了的,因为老娘告诉她门是锁好了的所以姜楠初从来没想过要去尝试开一下,看门是不是真的锁好了。没想到,原来老娘怕姜楠初一个人在家发生意外的时候别人进不来,所以在老娘不在家的时候,那个门从来就没上过锁! 傅泽楷这一推,推开了姜楠初人生里老娘的第一个谎言,世界却从此呈现前所未有的妖娆:上树掏鸟蛋、粘知了、偷附近农民的玉米、往坑里扔响炮,而且她也知道了当泥太硬,附近又没有水源的时候,一串红的花梗是包装最环保的支装蜂蜜、后坡捡的铁钉可以卖掉换香香辣辣的大头菜吃……当然,所有的精彩都在老妈回家前结束,因为姜楠初不想那扇被傅泽楷推开的门再关上,所以只能在老娘面前把自己虚掩起来。于是,姜楠初的奇偶定律变成了:奇,等于晚上不能出去玩儿,偶,等于白天不能出去玩。姜楠初的心底第一次开始渴望自由。直到后来有一天,傅泽楷点着她的鼻子告诉她:“你应该这么想,奇,等于白天玩儿,偶,等于晚上玩儿。这样一想,你就会觉得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玩儿了。”姜楠初很佩服傅泽楷的理论,所以,更加跟屁虫一样跟着傅泽楷。傅泽楷对于姜楠初吊住自已倒也不是太抗拒,做为一个有良知的好孩子,傅泽楷觉得自己有责任罩住这么听自己话的姜楠初。到后来,连同在一个医院家属大院的大人们也习惯了姜楠初跟住傅泽楷同进同出,从小学,到中学,到高中一直同校同班,一直到两人各自考上了大学、傅泽楷家搬出家属大院,这一两小无猜的温馨局面才算寿终正寝。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吗?”想起往事,姜楠初突然问傅泽楷。 “不记得了。”闭着眼睛养神的傅泽楷忍住笑说。 姜楠初忿忿不平地“提醒”:“你不记得?我记得!你说:‘嗨,我们还差了一个机器狗(《变形金刚里隶属反派“霸天虎”的小喽罗》,你来吧。’这该死的狗我一当就是三年呐!” 傅泽楷的嘴弧出一个漂亮的线条,“你也没吃亏呀,每次玩儿两边都没人要你的时候哪次不是我最后要了你?” “还好说,每次要我的时候都要跟对家提一堆条件,哪次要了我你吃了亏的?你打小就是一个奸商!”姜楠初可不是傻子。被傅泽楷搅得声名鹊立的童年怎么看都象一部血泪史: 片段一: “南南,你刚才是不是把香口胶吞肚子里了?” “嗯。” “完了完了,你完了,香口胶吞肚子里会把肠子粘到一块儿,然后你吃下去的东西拉不出来,肚子会越胀越大,里面全是屎,你不是撑死就得臭死。” 结果,当晚姜楠初趴在老易的书桌上涕泪交流地写了一晚上的遗书。 片段二: “南南,想不想玩汽球?” “想!” “我告诉你哦,我看到易叔叔藏了几个汽球在床头的柜子里面。” “真的?老易干嘛不告诉我?” “怕你太小,拿着汽球出门会给人抢吧。” “那怎么办?你会保护我吗?”小小红心四射。 “拿油性笔在汽球上写上姜楠初三个字就不怕别人抢啦。比我在旁边保护你还安全。” “对哦!” 从此大院里多了一个姜楠初举着几个写着“姜楠初”三个字的充气避孕套在大院里到处晃的传奇笑话,当时老易羞愧得差点儿得了自闭症。 片段三: “南南,你知道你现在正在吃的草莓是怎么种出来的吗?” “不知道。” “是拿。。。出来的。” 姜楠初狂吐,整筐草莓被傅泽楷消灭一半,送喜欢的女孩子一半。 片段四: “南南,知不知道女孩子一辈子最多只能哭十二次?” “为什么?” “超过这个数这一辈子都会很倒霉。” “倒霉成怎么样?” “比如说游泳会染上脚气、拉肚子找不到手纸、嫁个老公是麻皮……” 望了望傅泽楷皮光肉滑的小脸,评估他变麻皮的可能性以后,姜楠初当下决定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哭了。 然后,傅泽楷悠悠地说:“啊,对了,你借我的那本《格林童话》上课的时候被林老师没收了。”然后使劲盯住姜楠初的眼睛:“十二次,只可以十二次啊。”言毕惋惜地摇着头扬长而去,剩下姜楠初在原地掐大腿。 …………………………………… “这个叫快乐利益的最优化。”傅泽楷歪扯的劲头儿还挺大。 “是哟,你的快乐永远是最大化的那个。想想读书那会儿我就没少帮其他女生递过纸条给你。可是就没见你帮其他男生传过纸条给我……”对比起傅泽楷斑斓炫丽得来豪华的学生生涯,姜楠初平淡无奇的青春期很难说服自己心平气和。 “HI,傅泽楷,你们动作可真快呀!我换好衣服就不见你们了。”方伟航突然从雾蔼里伸出头来。脑子里不期然地钻出河马的脸部特定,姜楠初忍不住卟一声笑了出来。 “楠初,你笑什么?”方伟航好象很熟络的样子,姜楠初浅浅地笑笑,算是回答。 方伟航很自觉地在旁边坐下,兴致勃勃地问:“楠初,你平时喜欢看电影吗?你有没有看过挪威的Bobbie Pee s导演的那部九分钟短片《S iffe 》?” 姜楠初吃惊地看着方伟航,仔细从他的语调和神情上分辨是否有开玩笑的痕迹,但是对于姜楠初的表现方伟航好象没看见,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看见,只管滔滔不绝:“怎么可以不看呢?做为当今中国社会精英的中坚份子,做为一个有良知的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知识分子,怎么能够不看这样的东西呢?”尾音重重地落在“东西”两个字上,在水蒸汽里嗡嗡地撞了一些回音,好象打算给姜楠初留下一些自省与惶惑的空间,姜楠初瞪了一眼在一边一脸笑意的傅泽楷,她突然有些恨他了。方伟航却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姜楠初,很是宽宏地说:“没关系,没看过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剧情,在一个奇妙的世界里,人人都有飞翔能力,人们靠“引力靴”把自己固定在地上的某一地点。突然有一天,人们的头顶没了阳光,没有了开阔的天空可以自由飞翔,人们不可能再会有自由翱翔的希望……在这种丧失生活希望的情况下,有个勇敢的男子站了出来,他决心向社会现实发出抗争。他放弃自己的工作,解下身上的所有束缚,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腾飞……”姜楠初带着水花“哗”地一声站了起来,吓了方传航一跳。 “我刚刚看到那边有个玫瑰池,我去试试那个去。”说着姜楠初就往那边走过去。 “姜楠初,还没有吃饭,不要泡太久!”傅泽楷懒懒地叮嘱了一句见怪不怪的样子。 泡在花池里,姜楠初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这种冷暖交集的感觉让身体的代谢好象都缓慢了下来,姜楠初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睡着了。 又做这个梦了,眼前是一颗大白兔奶糖,空气里有个声音,很魅惑地说:“来呀,跟我来呀,跟我来你就可以吃糖糖了。”但是那个声音让姜楠初如此不安,以致于立刻就醒了过来,只听旁边一阵嘈杂,很紧张的脚步声向着这边传过来。出什么事了?不知道为什么,姜楠初的第一个反应就觉得应该是那座被挖空了肚腹的山垮掉了! 出于对自身安全地焦虑,姜楠初站了起来向出事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男人捧着一个雪白的一个身体一路狂奔而来,后面还跟了一群人。只一眼,姜楠初就判断出那个熟悉不过的男人身影是傅泽楷,于是异常机敏地跳了起来冲上去:“怎么回事?” “她晕倒了!”傅泽楷的声线有些不稳。 “有没有呛到水?”姜楠初这次看清楚了,是一个女人。 “你是谁呀?”旁边有个更焦急的声音问。 “我是医生!”姜楠初看了一眼手上的防水表皱着眉头说。 有吁气的声音。 “口腔科的。”傅泽楷抵死地补充了一句。 “卟嗵!”有重物落水。 在医疗室里,美女被弄醒了,拔开脸上卷曲的长发,姜楠初不由还是呆了一呆。精致小巧的巴掌脸上,让人没办法移开眼神的是那一对小鹿一样的眼睛,哪怕一动不动、哪怕在睡梦中、哪怕动一下眼睫毛,都具有使人“不得不靠近”的无限力量。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美色可以令到女人也尖叫。 “你叫什么名字?”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和蔼地问。 “周青青。” “你是不是有没有吃饭就下水了?!” 小仙女无力地点头。 “在温泉里泡了多久?” “不知道,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吧,后来觉得有点儿喘不上气,想上来,谁知道就晕倒了。”美丽的脸上浮起一片的红韵难以言状地让人心疼。 姜楠初瞥了一眼旁边靠在椅子上的傅泽楷,有点明白为什么刚才他的语气会有一丝不稳了。这么多年守在傅泽楷的身边,对于傅泽楷的了解实再是太深刻了,深刻到姜楠初会在某些时候很痛恨自己为什么如此了解他,比如现在。 “青青!”一个高高的身影带着一阵风冲了进来。姜楠初眼明手快成功解救了床边的一个输液架。 “她没事,只是血糖有点低,加上空腹泡温泉的时间太久了。你是她朋友吧?”白大褂一副了然地表情问。 男人没打算回答的样子,只是驰然地松了一口气,眼神依然凌厉。 “我没事,Rya 。”周青青握住男人的手,顺便很自然地吐了吐。 姜楠初条件反射地转过头望了一眼傅泽楷。傅泽楷仍然大字形摊在那张椅子上动也没动。 可怜的椅子——姜楠初摇了摇头。 “是这个小姐和这位先生送她来的。”白大褂很热心地介绍。 叫Rya 的男人转过身,姜楠初脱口而出:“杀生丸!”感觉到傅泽楷的眼睛瞟了过来,象被火烧了一下,姜楠初赶紧缩了缩头。可是他长得真的很象犬夜叉的老哥啊,第一次看到有大活人长得这么漫画,姜楠初还是忍不住又狠狠地看了一眼,正好帅哥扭过头来,姜楠初突然希望自己平空消失!那样一双锋利的眼睛,象被刀片在□□的皮肤上生生刮过,姜楠初立刻失去兴趣,将正在大吃豆腐的眼睛活活扭了开去。 不希望继续在那双冷得快结冰的眼睛的注视下憔悴成正午阳光下的昙花,姜楠初摇手:“我是路人甲,人是他抱进来的。”指住傅泽楷,姜楠初强调了那个“抱”字就急忙跳开两步,准备看好戏。 果然,帅哥的眼神射向傅泽楷。这哪象是打算感谢救死扶伤的恩人的表情,看那情形,不知道的人必定以为周青青是傅泽楷推下水的。 傅泽楷懒洋洋地站起来,很自动自觉地说了句:“不用谢了。”就径直走上去一手箍住姜楠初的脖子往外走了。临出门的时候被箍得一动不能动的姜楠初可怜的耳朵里飘进傅泽楷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这两天小心饮食哦!南南。” 望住满桌难得一见的海鲜,姜楠初有种放声大哭的冲动。傅泽楷一本正经地坐在旁边,相亲仪式正式开始。傅泽楷对面坐着一个长相端庄的女孩子,一望可知家教严谨。旁边一左一右坐着公主的老爸老妈,宛若两大护法。相较之下,傅泽楷带着方伟航跟姜楠初的出席就显得有些草率与可疑了。 “伯父伯母,欣欣,吃菜!这是这里特产的濑尿虾,刚从海里打起来的,那种新鲜劲,跟市里的失魂虾没得比。”方伟航热情地招呼,让傅泽楷和姜楠初相视无语。对于这次的相亲工作,严格来讲,傅泽楷还是表现得很敬业的,平时一贯的温柔,和暖,杉杉有礼的演艺水平起码发挥了七八成,不过只有姜楠初知道那样温暖外表下深深埋伏着那样一个毒舌恶男。不过,姜楠初很快就顾不上欣赏傅泽楷的演技了,她的注意力全花在了死死地盯住傅泽楷的筷子,看见他夹什么吃,然后马上跟着夹来吃。傅泽楷不碰的东西,她也绝不碰。因为太了解傅泽楷,所以姜楠初有百分之两百的理由相信在医疗室门口,傅泽楷讲的那句话不仅仅是个威胁。但是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姜楠初还是忙偷闲地仔细观察了坐在对面的女主角——夏雨欣。 整个晚上夏雨欣表现得相当拘谨,菜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大部分的对话都是在两位“护法”与傅泽楷之间进行的。两位“护法”对傅泽楷的旁敲侧击则有如春风抚面,细致周到,总而言之,简而言之,这顿饭下来,宾主尽欢,只除了姜楠初因为情绪紧张,又难挡眼前最爱的海鲜,吃得个人仰马翻。 “好了,饭后散散步是一种良好的健康习惯,我们老人家走得慢,你们年青人自己走走吧。去呀,欣欣,跟小傅他们走走去吧。”看来傅泽楷在这次相亲的首次战役取了骄人的胜绩,只是两位老人家自以为完美的撮和借口却老土得让姜楠初笑了个底儿掉。瞟了瞟傅泽楷,见他依然嘴含春风,温文可亲,但是眼里一闪而过的恶质笑意却没能逃过姜楠初的双眼。正想再煽煽小风儿,点点儿邪火,忽见两位老人家用殷切的眼光死死盯住自己,姜楠初立马主动表态:“你们去散步吧,我回去躺躺,今天一天也真累死了。”说完还假模斯样地打了一个哈欠。 只有方伟航象只有一个单神经细胞一样,完全无视两位老人家几乎瞪掉了的眼珠子,只管高高兴兴地将自己很自信地归到“年轻人”那一堆儿里,走到夏雨欣的旁边,欢畅地问:“夏小姐,你喜欢音乐吗?你听过音乐人米歇尔-贝杰和魁北克词作家吕克-普拉蒙东共同创作的法语世界最成功的一部流行音乐歌舞剧《Sta ma ia》吗?没听过?没有关系,那你知道由歌手到无**主义者到诗人的雷欧.弗亥?……”终于有点儿明白傅泽楷带上这只大河马来的原因了。姜楠初觉得忍笑是一种非常不道德的自虐行为,于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直到跑得看不见他们了才放声大笑了起来。 ------------ 58.飘忽 “咳咳咳……”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过来,吓得姜楠初的笑声嘎然而止。姜楠初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所以相信背后是人,但是凭良心讲,这种情形下姜楠初情愿碰到的是鬼。 回头一看,身后站着的居然是医务室里遇到的那个黑面神Rya 。奇怪他不在房间里陪着他的青青小仙女,跑出来瞎逛个啥。 姜楠初斜了他一眼:“我笑我的管你什么事!”讨厌被人打断了乐不可支的发泄,姜楠初极度不爽。 帅哥没想到表面上文文静静的姜楠初居然粗鄙到张口就用排泄物来问候自已,在他的生活当中几时出现过这样的女人!皱皱眉,忍住嫌恶问:“你刚才在这儿有没有见到下午在医务室的那个女孩子?” 原来如彼。小仙女不见了,帅哥抓狂了,不过:“没见过。”姜楠初有点儿同情他,同时感觉他的眼睛里,比下午在医疗室里的时候少了一些什么,又多了一点什么。 听见这三个字,一个多余字都没有,帅哥转身就走,姜楠初刚刚生出的那点同情立刻被消化光光,“没素质!” 一抬头,天上的月光好亮,星星很稀疏地散布两边,在城市里几曾见过这样的光景,加上旁边的小风,忽然觉得地上的草好柔软,姜楠初又看到周公和蔼的笑容。这个主意不错,姜楠初就这么一坐下来,躺到了草地上。 “舒服呀——”姜楠初笑眯眯地望住月亮,慢慢就合上了眼睛。 古人常说的幕天席地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当被早上的太阳射到眼皮上面活活炙醒的时候,姜楠初觉得全身上下前所未有的通畅。唯一比较遗憾地只是身上的T恤被露水沾湿了。 深深地嗅了一口清晨干净的空气,姜楠初的脸上每个线条都舒服得想跳舞。心情太好了。 从草地上爬起来,姜楠初在心里计划着:得回去洗涮一下,吃个早餐,再泡泡温泉,神仙哟! 刚刚走到旁边的□□,姜楠初不由停了下来,远远看到傅泽楷和周青青向这边走了过来!娇小的周青青刚刚到傅泽楷的肩膀高,长长的头发随便地挽了一个松松的髻,一边跟傅泽楷说着什么,一边仰起一张干净得象婴儿的小脸,红艳艳地小嘴微微嘟着,笑盈盈地望住身边的这个男人。而傅泽楷的表情,傅泽楷的表情,也生动得太过份了吧!连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春意!两人迎着朝阳走过来,逆着尚算温柔的阳光,连两个人脸颊边的汗毛都变成了立体的金色。 看呆了的姜楠初咬牙切齿地同意,这还真是一对妙人。记得傅泽楷早在高中时代就很认真的跟姜楠初说过:哥们儿的信条是什么?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所以,放着这样一个绝色会无功而返那就不是姜楠初认识的那个傅泽楷了。但是,这样看着两个人渐行渐近,姜楠初却没有办法再熟视无睹下去了。悄悄低下头想溜走。 “姜楠初?你昨天晚上一晚上跑哪儿去了?!”难得傅泽楷还能分出神来看到呆站在草地上的姜楠初,虽然姜楠初现在双眼茫然得象个白痴,但是还是被傅泽楷一眼就挖到了。一看姜楠初的表情傅泽楷就猜了个七八分:“你不是打算告诉我你昨天晚上睡在这儿刚醒吧?” “是又怎么样?”姜楠初懒懒地回答,正好看到周青青张开了可爱的小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可爱得让人心痛。难怪大帅哥这么着急了,小仙女好象有点太单纯了,而这个社会到处都是伺机而出的狼,比如旁边这只。 “嗯哼!”傅泽楷咳嗽了一声,姜楠初这才发觉自己还死死盯着人家呢,有些尴尬地一笑,“好了,你们继续散步吧,我也要回去了。” “啊,不了,我也要回去吃早餐了。昨天的事真的要谢谢你了,AUSTIN,回到广州我再正式请你吃饭,记得给我打电话。”周青青笑着跟傅泽楷和姜楠初挥挥手。 咦,好清甜的声音,姜楠初从来不肯叫傅泽楷的英文名,因为没有一次发准过音还被傅泽楷笑话她象在学道士打鬼,连带着讨厌所有叫英文名的人。但是周青青的小嘴里吐出的声音这么可爱悦耳,原来英语也不是那么难听。 “喂!醒醒!口水擦擦!人家仙女都给你吓得不敢下凡了!”傅泽楷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姜楠初的脑袋上。 “切,怕什么,你连人家小仙女的电话号码都拿到了,她不下凡你自然晓得怎么怎么飞天!”姜楠初嫌恶地撇了撇嘴。 “那是因为上帝保佑,没让我们一开始就见到你!每次带着你去见美女,你总是能想方设法、日新月异地丢我的脸。” “我们?”这两个字让姜楠初分了一下神,突然没了跟傅泽楷吵嘴的兴致,低着头往前就走。 “怎么了?突然不说话了?是不是昨天睡在外头感冒了?早就说你了,这么懒干什么?走两步就到别墅了,连这两步路都不肯走,这么露天睡着不病才怪了!这一病你又可以有借口不用上班了!”傅泽楷一路走一路埋怨。在姜楠初面前他三五不时地会突发周期性话痨,罗嗦程度足以譬美三个更年期阿姨。人前的傅泽楷虽然是温和多情的,但是绝不是废话的,即便是神志不情时的情话也不会讲多一句不应该讲的,比如“我会对你负责”“我们结婚吧”之类的。于是姜楠初有些可怜他人格分裂的痛苦,自觉地帮自己贴上某人垃圾筒的标签。不知道那些傅泽楷的粉丝团看到这个样子的傅泽楷会不会因为偶像幻灭而崩溃。其实姜楠初打过主意把这样灾难时刻悄悄用DV拍下来拿来敲榨傅泽楷的,只是因为每次不等她动手,傅泽楷就会自己送上门请吃请喝,所以这个念头慢慢就丢淡了。 这边厢,傅老太还没叨叨完:“都说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哪能随便找个地方不言不语倒下就睡?不要说周青青了,你看看人家夏雨欣都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女性第二特征了,再这么什么事都懒洋洋的,哪一天才能嫁得出去啊!其实不要那么排斥男人,虽然不依靠男人是好事,可是你尝试去接触一下就会发现,生活里面有个男人也不是太糟糕的事情。比如……” “你管我嫁不嫁!”姜楠初异常排斥跟傅泽楷讨论这个问题,尤其是跟他生活中别的女子放在一块儿比较。至少,在姜楠初的概念里,在傅泽楷的世界里她应该是与众不同的,哪怕永远只是一个无性别的亲密朋友的姿态。 “你说这个仙女和她那个帅得象杀生丸的朋友会不会是狐仙变的?”姜楠初突然问,脑子里盘旋着那两个人实再漂亮得不象话的模样。 “唔——?你说什么?”傅泽楷好象在想什么东西被姜楠初突然打断,眼睛里却闪烁着一星两点危险的小火:“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配得上人家小仙女!”姜楠初没好气。 “干嘛了?我的女朋友你不是从来不发表意见的吗?这是打西边出绿太阳了?”黄色的太阳在傅泽楷的眼睛里做着晨操。女朋友?姜楠初的眼睛眯了一下。 “我突然有点儿于心不忍了。”姜楠初做悲天悯人状。 “喂!姜楠初请注意你的用词。你这么说会让我骄傲的。” “你这次是认真的?”姜楠初很小心地问,顺便看了看傅泽楷的脸色,还好一切如常。 “认真怎么样,不认真又怎么样?”傅泽楷右边嘴角向上扬起超过三十度样子,姜楠初知道,他又没打算讲实话了。 “好吧。你打算怎么拒绝欣欣姑娘?”姜楠初今天早上好象特别八卦,“要不要我出马帮你做借口?反正昨天晚上夏老太太看我的眼神就特不善。” “我才不要!这么烂的借口太羞辱人家夏雨欣了,还不如告诉人家我有性功能障碍呢!”傅泽楷回绝得很直接。 “我有那么差劲吗?怎么说也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煮饭女红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姜楠初很投入地自我催眠着,也不管方圆一米内全是她的口水。 “煮饭?女红?嘿嘿,对哦,我倒忘了关于厨艺方面至少你会泡泡面、女红嘛,如果系鞋带也算的话……” “傅泽楷!”姜楠初脱下鞋向着傅泽楷狂奔的方向直直地扔了过去,唉,只差了三公分!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姜楠初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难过得想结束生命。为什么每天必须这么早起床,然后象个工蜂一样劳作着渡过这么美好的青春时光?真希望有一天,可以整天躺在床上,然后只管接银行的电话报告给自己的只有一件事:“易小姐,您的帐户今天到帐人民币***万元……” “叮……”第二个闹钟开始加入。这是傅泽楷送的——在姜楠初刚刚开始上班的一个月里因为迟到第三次收到警告信之后,傅泽楷给这个破闹钟美其名曰成人礼。姜楠初更情愿这个成人礼更名副其实一点,即使不能成人到三级,就算是换一个法兰西也比较说得过去吧。可惜,傅泽楷的异性是非观里,姜楠初连客串一次的机会也没有。 用十五分钟好不容易收拾到至少不再蓬头垢面的程度,姜楠初急吼吼地冲了出门。 不过没过一分钟,又冲了回来——忘带钱包了。 再出门,过了一会儿(注:一会儿的长度=从楼上坐电梯下到一楼再搭电梯坐回二十三楼)——这次忘了带手机。 站在地铁里,着急地看了看表,如果不塞车的话,到诊所的时候卡钟应该刚刚好唱歌。姜楠初稳了稳神,突然大叫了一声,因为想起出门的时候自己忘了关煤气! 顾不上瞻仰全车人看猴子走光一样的眼神,姜楠初赶紧拔了一个电话给傅泽楷:“快去我家关煤气!” 傅泽楷一个字都来不及回答就挂了电话。姜楠初松了一口气,阿弥托福,又化解了一次生化危机。还是老娘英明,做为搬出来住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在老娘和傅泽楷那儿各放一套钥匙,以便两股力量预备及时化解姜楠初随时制造出来的各类大小麻烦。 当然,代价就是没过多久,傅泽楷用姜楠初家里的座机打通了她的手机,并进行了持续超过四十分钟的教育(注:此处的教育内容包括恶毒谩骂以及不遗余力地挖旧疮疤)。 姜楠初戴着蓝牙耳机一边听电话那头傅泽楷悦耳的男中音,一边做着各项消毒准备工作。偶尔从落地玻璃窗里望到一个忙碌着的淡蓝色身影,也会停下来自恋地对着那个影子亲一口,叫上一句“美女!” “你说什么?”傅泽楷在电话里边听到之后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 “没有,我们主任来了。我不跟你说了!”姜楠初没有撒谎,年届四十的黄教授正往专家室走过来。傅泽楷很有默契地马上挂了电话。只要是与工作有关的,傅泽楷总算还是比较尊重的。 “小鸟在前面带路,我们唱着歌儿……”姜楠初一边唱着这首小学时候的老歌,一边认真地抹着托盘,突然想起傅泽楷曾经一本正经地劝她不要在男人面前唱这首歌,说是有不良性暗喻,姜楠初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难怪那个高僧会对着苏东坡说:“在屎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屎”,在傅泽楷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官。窗外艳阳高炙,晴空万里,好的天气,好的心情。 然而事实证明,姜楠初笑得太早了。 当第三个客人被叫进来坐在躺椅上了以后,姜楠初这才看到,这第三名病人居然是方伟航。 “怎么是你?”姜楠初的眉毛高高挑起。 “为什么不是我?”方伟航看来早有准备,“你不是说我有两颗龋齿吗?反正也要补牙,帮衬别人还不如帮衬自己人,对吧?” 姜楠初淡淡地说:“方先生太抬举了,自己人不敢当,我们这里是国营医院,这里的诊金是一分钱折头也没得打的,还请见谅。另外方先生的龋齿状况不算严重,介于可补可不补的情况,请三思。” “为了挂个早一点的号我七点钟就起床了,你看来都来了,还是补吧。”方伟航想都没想就说,但是姜楠初分明看到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确定。 姜楠初点点头,大口罩下面看不清有无波澜,但是却在肚子里狠狠地响应“这可是你自找的,小子。” 不一会儿,房门紧闭的第一诊室里突然传来一个大男人狂嚎的声音,响彻整个一诊室,跟着一切归于寂静,但是这种寂静比起刚才的那声干嚎更显得诡密、异样。于是候诊椅上两排等候修补牙齿的病人们神色变得戚戚然,在一片沉寂里,听到一个声音巍巍地响起:“小丽,我马上要进去补牙了,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要记住了,我的保险合同放在书房的柜子的第三格,咱家的存折放在内衣抽屉的最下一格,我还有一些私房钱放在床下倒数第三个深蓝色的鞋盒里,用袜子包着。还有,你做菜的时候其实每次盐都放多了一些……” “你的手艺真的很好!”方伟航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在僵硬的脸上做出一个微笑的表示,“从小到大补了那么多次牙,最舒服就是今天了。” “当然了,方先生,因为您及时的晕倒,我对您的牙齿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所以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是正常的,跟我的‘手艺’无关。另外,请注意你的用词,我们这儿是牙科诊所,不是洗脚城,来的都是病人,所以没人会觉得舒服。只有客人才会喜欢舒服,病人只能选择克服!”姜楠初不客气地说。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没用,牙钻刚刚接通电源发了吱吱声就一翻白眼儿晕了过去。害得她急忙对着那张脸好一顿胖揍,这才让他能够在躺椅上“攸攸”醒来。 被方伟航那一嗓子干嚎吓走了一半病人,于是姜楠初被百无聊奈的黄教授抓进了专家室好一顿“如何从根本上提高服务意识与质量”的教育。姜楠初站得腿都打弯儿了才被口干舌燥的黄教授打发出来续水,看到朋党袁穗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姜楠初用口型对她说了那三个绝对不会列入优秀国民教育大全词汇的字。 袁穗笑倒:“你不知道,你讲这三个字的时候有多性感。” “即然在这方面我们有那么高度一致的认识,那还犹豫什么,不要辜负了这一段几十亿分之一的缘份,走,让我们一起去断背吧!”姜楠初说着向袁穗嘟起了红红的嘴唇。 “去你的,你乐意我们家吴磊还不答应呢!黄教授口干着呢!做你的小四儿去吧。”袁穗一巴掌拍在姜楠初的身上,姜楠初忍住上翻的血气,暗骂一声:“有男人多了不起不吗?”话是这么说,不过姜楠初知道,在袁穗的眼里,神经学博士后的男友吴磊真的是很了不起,了不起到袁穗这两年来主要致力于挖空心思怎样明示暗示半明不暗地表示……要吴磊把她娶回家。不过好象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午休的时候,吃着盒饭,姜楠初想起方伟航临走的时候邀请她一起参加一个时尚聚会的事情,说是聚会要求每位男士必须自带女伴,关键是最后一句“傅泽楷说他到时候会自己带女伴,我的只有自己解决了……”傅泽楷这次会带谁去?见鬼,心里那种不安如此强烈,不管了,就算这次真的是一次“凶案”,至少案发的时候自己得待在现场,傅泽楷的历史里怎么可以少得了“姜楠初”三个字。 于是姜楠初打电话给方伟航,问他聚会地址。方伟航很激动地一再表示他会来接她,完全无视姜楠初从婉拒,到软拒,到硬拒,到直接拒……直到姜楠初赌咒发誓只要在公司楼下见到方伟航的一条毛也将拒绝出席,方伟航才期期艾艾地说出了地址:海信国际会馆。 古榕、青砖、红墙——海信国际会馆,这是一个充满后现代主义的仓库。原来今天晚上的时尚聚会是意大利服装品牌T u T ussa di发布最新的春夏新品。可是姜楠初事先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如此正式的聚会,见门口衣香鬓影、鸟语花香,姜楠初望了望自己身上的白T恤和牛仔裤,深悔因为烦方伟航而少问了一句“要不要着正装”结果搞到自己在这儿丢人现眼。 衣装革履的方伟航见到姜楠初时吓了一跳,虽然知道这个女人比较特立独行,但是有风格到了这样丧心病狂的地步还是让方伟航突然生出一丝后悔。本是想着有个医生女朋友又好听又好用,以后就等于全家人都有了一个免费爱牙顾问了。可是现在看来,牙科VIP卡尚是未知数,但是她的那身打扮和一张只搽了防晒霜的素脸,已经足以让他在这个上流聚会里把前后三十年的脸通通丢光了。 姜楠初很满意方伟航只是很含糊地把她领进了门,跟住说了声“SORRY”就迫不及待地飞扑向香风四溢的人群里交际去了。可以自己一个人来来回回地走走、看看挺自在的。有侍者举着托盘在人群里转来转去服侍这些高贵的人儿们的嚼食儿。姜楠初也取了一杯淡红色的液体在手上,免得两手空空地太过不自在。侍者奇怪地看了姜楠初一眼,姜楠初这才发现,原来这边的侍应穿的也全是白T恤和牛仔裤子。这样也好,站在人群里就一点也不显得怪异了,也不容易被傅泽楷发现。 “HI,TIN!”有个女人在那边叫了一声。听到这个声音,姜楠初“哗”地一声掉了一地鸡皮。就算耳朵没有认出来,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认出这把嗲入骨髓的声音了。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一个妖娆的摇摇摆摆地往门口迎过去,那边,迎面走来一对牵着手的男女,果然,男的那样的眉目一早刻在了姜楠初的心底——傅泽楷先生。那女的,慢着,姜楠初仔细擦了擦眼睛,果然,是周青青!微微卷区的头发,让每一个见到她的人忍不住全身的毛孔都要叫哭嚣:“看呀,这才是上帝的礼物!” 意料之中的结局,却是意料之外的震惊。这一刻,姜楠初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让自己心神不宁的东西是什么了,就是傅泽楷望住周青青的眼神!那样款款的,水汪汪的,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恋爱的眼神!从十六岁开始见证傅泽楷的恋爱史,姜楠初熟知傅泽楷在女人面前的任何一个小动作背后的涵义,但是眼前的傅泽楷脸上的每一个线条都是陌生的:那种安详是陌生的,那种满足是陌生的,那种甜蜜的气场是陌生的…… 迎上去的那个女人显然也明显感觉到了这种异样,用一种夸张的声音笑着:“哟,阿TIN,怎么这么久呀?不知道人家等你等你等得脚都酸了?说好了啊,等会儿散了的时候你要带我去你上次说的那个可以点火的酒吧。”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挽起了傅泽楷的左手。 傅泽楷礼貌但是坚决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笑着对那个女人说:“对不起,小洁,等会儿完了我和我女朋友还有其他事。对了,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小洁,这是我女朋友周青青。” “你好,叫我青青好了!”小仙女纯洁地笑着,得体地向她出小手,在尖锐的空气里划出一道甜蜜的弧。 “讨厌,人家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人家小洁,叫人家AMANDA。哦,青青还在读书吗?是哪间大学啊?英国还是加拿大?”她风雨不改,前仆后继。 “哦,我已经出来工作了,在市卫生局。”周青青象是完全听不出来任何骨头,只管认真地微笑。反而她装突然身体线条僵硬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楠初竟然觉得那个嚣张的美女怎么无端端矮下去了几公分:“周青青?市卫生局?那你是周书记的女儿?TINA不是说你是RYAN的……哎哟,瞧我这说什么呢,早听TINA说过你了,不过一直没机会见到,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居然就被傅大帅哥打上正牌女友的印章了!呵呵呵。阿TIN还真是动作神速呀。”大露背诡异地对着已经微微变色地周青青笑了起来。 傅泽楷仍然无知觉也笑着,对于让露背装很是震惊的“周书记”三个字仿若未觉。落在别人眼里无论如何会觉得傅泽楷那样无动于衷的样子极是矫情,只有姜楠初知道傅泽楷无动于衷起来就是无动于衷。这个“周书记”是多大的衔头她不清楚,但是对于傅泽楷来说,女人就是女人,就象衣服就是用来穿的,沐浴液就是用来洗澡的,女人就是用来爱的。 所以,全心全意爱着的傅泽楷敏感到怀里伊人对她不太自然的反应,于是放在周青青腰上的手略紧一紧,开声:“我知道我女朋友很漂亮,不过小洁,可不可以用这么饥渴的眼神盯住她?就算你是女人我也会吃醋的。”说完,点点头,告罪一声就将已是楚楚带泪的小仙女带出了大厅,去会所的院子里透气去也。她有些恨恨地跺了跺脚,眼神很是怨毒的样子,转眼又娇笑着向着别的方向迎了过去。 眼见傅泽楷跟周青青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姜楠初半天才收回眼光,深感无趣,唉,今天晚上到此结束吧。 回转身来,不妨与人撞了一个正着,“唉呀!”对方娇呼出声,姜楠初手上的红色液体立刻飞浅了对方金色长裙一身,姜楠初来不及暗呼糟糕已被对方一巴掌挥过来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痛把姜楠初烧在了原地。 “你没有t ai 过吗?连酒杯都没拿稳居然也敢出来,叫你们主管来,马上炒掉这个人!否则这场SHOW的服务费他一分钱也别想拿到!”娇横地瞪住姜楠初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脑袋简单黑屏了十秒钟,姜楠初的意识才恢复,左半边脸的疼痛提醒了她刚才那一巴掌的存在。周围的人全都望向这一边的,连那些原本的侍应也傻在了原地。姜楠初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一个侍应旁边抓起托盘上的香槟,走回来,在众人的惊呼里,把一整瓶酒从那个女人的头上淋了下去! “aiuto!(意大利语:见鬼) OH,MY GOD!SHIT!”女人楞了半天以后一叠声地骂了出来,“come si chiama?!(意大利语:你是谁)阿PAUL?!领班在哪里?!OH!SHIT!”指住姜楠初的手指气得微微发抖。 “不用叫领班,我不是侍应。我是今天晚上的客人。”姜楠初不愠不火地说。 “客人?我是主人,我不记得邀请过象你这么没教养的客人!”刁蛮女人大呼小叫的样子让姜楠初忍不住地想笑,只是一笑,才发现嘴角扯住有点儿痛,肯定破了,这让姜楠初刚刚平息了一点的火气又燃烧了起来。尽量压住心头往上蹿的火,姜楠初拿眼睛在人群里找方伟航,好让他来证明自己的客人身份了,好在傅泽楷刚才跟小仙女躲去外面了,姜楠初可不想让傅泽楷看到自己被人打的样子。方伟航和傅泽楷的高度差不多,在人群里很是显眼,所以姜楠初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疑似方伟航的物体弯着背,正向门边接近,速度之快,让姜楠初觉得眼前只是一花,那个值得被拉出去乱刀分尸的背影就彻底地消失在门外了。姜楠初望着大门瞠目结舌之际,对面的女人突然又大叫了起来:“我认得你了!你就是那个跟我抢的士的泼妇!”这一来,姜楠初也想起来为什么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声音这么熟悉了,原来就是那天那个“什么小姐”。这一下,姜楠初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保安!secu ity!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赶出去!不,没那么容易放过她,我要报警!” 这个女人不是疯了吧?姜楠初望住她歇斯底里的样子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眼见有保安闻声冲向这边,姜楠初觉得开始头大了。 突然一个男人搭住了姜楠初的肩膀,“TINA,别吵了,易小姐是我邀请来的客人。”姜楠初吓了一跳,这是哪一出?抬起头一看,不是吧?居然是温泉宾馆遇到过的小仙女的保镖——杀生丸大哥。不过,也不应该奇怪,有小仙女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他呢?上次在温泉就看出来他跟小仙女两个关系非浅,那他怎么会容忍傅泽楷在他眼前这么嚣张地公然挽着小仙女出来招摇撞骗? 姜楠初只顾将个男女三角关系的算盘打得噼啪做响,却忘了自己一直那样一脸茫然地仰脖望住搭住自己肩膀的大帅哥落在别人的眼里是怎样暧昧的一个场景,特别是对于对面的美女造成了多大的困挠。 “RYAN!你不知道吗?这个没教养的女人就是那天跟我们抢的士的那一个?而且她刚才……” “好了,TINA,如果你不欢迎她,就是不欢迎我。既然我们这么不被欢迎,我看我们还是提前离场好了。”说着,Rya 拉住姜楠初就走了出去,把一串尖锐的咆哮抛到了身后。 姜楠初却在脑子里回忆,这么说来,那天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是这个大帅哥了?那也就是说,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温泉而是在那幢写字楼楼下了?那个让她颇不舒服的人影就是眼前这个Rya 了?莫不是今年开始终于可以跟桃花拉上点关系了?二十五岁,算不算迟来的桃花呢?虽然一直以来都很排斥男人的出现会干扰自己的生活,可是姜楠初还是能很负责任地分清“没有”男人和“不要”男人之间的区别的。 只可惜桃色的虚荣心很快就破了功,刚刚一走出会馆的大门,大帅哥就一把推开了姜楠初,一脸又冷又烦的表情,象极了刚刚被姜楠初制住穴道、强按在地上意图□□他一般。 眼睁睁看着帅哥把染了姜楠初嘴角一点点的西装脱下来,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姜楠初差点儿冲上去猛踹,这哥们儿不光有洁癖而且还相当不环保。 “刚才,谢谢了。”姜楠初揉了揉被抓红了的肩膀向帅哥点点头就打算打的士回家。对于神经质的男人即使再帅也只适合敬而远之。 “站住,姜楠初小姐,你觉得谢谢两个字就可以了吗?” 居然知道她的姓名,这个男人不是太单纯哦。 姜楠初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走了回去:“好吧,你要怎样的回报?注意,正如什么小姐所言,我是一个泼妇,所以开价的时候请慎重一些。” “你好象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帅哥哼了一声。 “只要牛鬼蛇神离我远一点,我的形象自然就能保全。”姜楠初不以为意。 “好吧,我想你做我女朋友。” “卟哧!”姜楠初笑了出来, 帅哥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天地良心,帅哥皱眉头的样子都很帅。 “你觉得很可笑?” “在我听过的笑话里,这个不算最好笑的。”说着姜楠初转身准备走人。这哥们儿不光是神经质,而是神经病!可惜了,长得这么漂亮。 “我是说合同女友!”帅哥稳稳地说。 对了,这就比较合逻辑了,姜楠初停了下来:“时间,地点,标的以及甲乙双方的责任与义务。” “现在开始,直到青青离开那个叫傅泽楷的混蛋。当然只要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中途不想继续下去,只要取得另一方的书面认可就可以随时终止……” “傅泽楷的确是个混蛋,不过,请不要在我面前这么说。另外,只要是傅泽楷离开周青青合同也视作完结。”姜楠初打断他。“还有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周青青,可是为什么用这么土鳖的办法?干嘛不直接跟她说你喜欢她?” “这不关你事!”帅哥的眼神冷冷的,姜楠初的脑子里突然飞过傅泽楷即使不笑也让她心安的眼睛,心下只觉得烦闷起来。 见姜楠初怏怏不乐的表情,帅哥好象有些高兴起来,低下腰眼神轻蔑:“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会找上你来做我的合同女友。”姜楠初很警惕地发现帅哥的表情冷淡而不怀好意:“刚才青青跟那个……傅先生走进来的时候,我看到某人眼中闪动着一种动物的光芒,就象等待晚餐的狼看到小肥羊。如果不想这么早给太多人抓住什么把柄的话,看到喜欢的人出现的时候你最好还是检点一些。这条建议是附送的,不计入合同。” “讨厌!”姜楠初做娇羞状:“居然给你知道我一直暗恋青青小仙女的事了。答应我,不许告诉别人哦!” 帅哥楞了一下:“小仙女?这个名字真的挺适合青青。随便吧。我可以不告诉傅先生,不过我们的交易……”姜楠初闻到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成交!”姜楠初干脆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快得让帅哥来不及察觉那一闪而过的焦虑。 第二天赶在最后一秒冲进诊所,姜楠初一边打卡,看到一个乳白色的船形盆里一株带着几朵紫色花的绿色植物放在接待处,还不忘打趣前台的接待:“咦?嘉嘉,好漂亮的花。转死性了,居然还养花了,小妮子不是恋爱了吧?” “这是送给姜楠初小姐的!”嘉嘉没好气地说着,扔出一张卡片。 “什么?!”随后冲进来的袁穗正好拣到重点部分,“送给楠初的?不可能吧?谁呀?人生苦短,干嘛这么想不开?” 姜楠初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虽然理智地否定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但是那一丝很卑微的千分之一却执拗地在心底招摇。不想让八卦神经象雷达一样丰富的袁穗看出不妥来,姜楠初依然嬉笑着,仿佛毫无期待一样打开卡片,一看落款,一串英文字母勉强能认出一个“R”字——不是。 “卟!”有东西在心里破掉漏气。姜楠初细长的眼睛里神光不为人查地黯淡了一下。 “这是谁?还英文名?是男人吗?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袁穗没停过嘴地问。应该是那个人。 “我的‘男朋友’。”姜楠初没好气地说。 “什么?!”第一次发现袁穗地嗓门儿破坏力如此之大,一众人等纷纷掩耳走避。 忙了一早上,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不知道是不是副食物供应过度充足,奇怪现在怎么这么多烂牙的人。姜楠初好不容易躲开袁穗的围追堵截,躲在楼道里按着卡片上的电话号码给“男朋友”打电话,“喂,男朋友!你什么意思?没事送把什么菜上来诊所?你知不知道这很影响我的形象?” “请记住,你男朋友叫RAYAN。”这个男人硬硬地说。 “中国人学什么洋狗叫。你没有中文名吗?!”姜楠初不耐烦。 停了大概五秒钟,电话那头才妥协地说:“只说一次,记不住我不会再说第二次,我叫……”帅哥的声音突然降低了几十个分贝,但是很不幸,姜楠初的耳朵灵敏是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本钱之一,所以下一秒钟帅哥就听到姜楠初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大笑:“什么?哈哈哈,卢永福?哈哈哈,难怪你从不肯说自己的中文名,哈哈哈。上帝真是公平呀!哈哈哈,卢永福,哈哈哈……” ------------ 59.当局者迷 轻松地一笑,“我还没有出师呢,不敢高居呀! 当然,如果,你不怕风吹日晒,肯吃苦耐劳,我们倒可以做个半斤八两的同学。” “什么半斤八两?像我们这样珍贵的社会精英,干啥还不都是一把好手!”他扬扬高傲的头。 她抿嘴一笑,“虽然有行行出状元一说,而你在你的领域里也取得了辉煌的业绩。但是,在这里,不一定就像你想的那样。 也许,以后你就会知道,没有长久地俯下身子苦心体验的摸索,你很难找到那条通向成功的独木桥。” “不会吧?不会是你想让我望而生畏而临阵脱逃的谋略与战术吧?” “看你的心术多么的不正!我可是从来没有闲心与人勾心斗角,往到正事儿上用的心思还愁不够用呢! 再说了,有个伴儿总不是坏事儿吧!”她斜视他一眼,然后纵一纵鼻子微笑。 “那好!说定了!一同来往!”他打开车门,把棉花袋子放进车后座位上,又把自行车放到后备箱里。 看她坐好之后,他拿出了一台精致的录音机,打开了开关。 * “老乡!放心吃吧,不够咱们再要!我绝对管饱!”这是宇江南热忱而快乐的声音。 “哎呀!够了!够了!就是装到喉咙眼,这也装不完呐! 真是一辈子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又好看的饭菜!”一个满嘴噎着食物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努力吞咽了一下,好像嘴里稍微有了一点空隙,“人家都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你请我吃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一定是有什么想头的吧?” “啊!想头啊?”宇江南好像挠头思索的样子,“你看,我是一个游走四方的记者。记者你知道吧?” “……” “就是啊!到处走走看看,像蜜蜂菜花粉一样,采集一些新鲜奇特的事儿。然后呢,用墨水加工出文章。”他头头是道一本正经地耐心解释着。 “噢!”依然好像似懂非懂的口气,“那给钱呗?” “当然给呀!要不我咋有钱请你吃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我们的规矩是采集的越新奇,钱就给得越多。 所以,老乡,等你酒足饭饱之后,给我讲点这里稀奇古怪的,或者有些神秘色彩的事儿吧!多了好了,我还可以给你一些钱做报酬,好让你长时间地有好饭吃,有好酒喝呀!”他一副说到做到板上定钉的口气。 “真的?!”惊讶与惊喜共存。 “当然!你看我像个说谎骗人的主儿么? 大家都知道,行有行规,做买卖最讲究的就是信誉!不然,你坑骗一次,传扬出去,失了信儿,谁还会给你做交易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要讲江湖道义!”心诚口服地附和。 “——你不会怕我出不起钱吧?你看,上个月我刚得的稿费。”接着一阵啦和皮包的声响,“看看!整整一万元,还没有拆封呢!要是你说得我认为很值,它就是你的了!” “都是我的了?!”做梦似的的竭力压低嗓音惊呼,接着传出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摸索钞票的响动。 “当然!”依旧的没有一点含糊。 “那好吧!你叫我好好想想!”声音有些颤抖。 “没关系!你慢慢地吃,慢慢地想!”稳坐钓鱼台似的安稳。 “得罪人的事儿咋办?”好像徘徊于迷雾中似的来来退退,最终还是提出试探地提出疑问与担忧。 “那你得自己掂量着看着办喽!我不勉强你说不想说的事儿!不过,我想,如果说出本来事实就存在的事儿,你又没有冤枉谁的话,那应该也不用担心什么。” “话是这么说……”依旧迟疑不决。 他耐心地等待着。 “要说我觉得没有比这件事儿更让人觉得堵得慌的了!”下定决心后,开口说:“你真能给我那些钱?” “我说了,我认为值的话。不信,天打五雷轰!”他发誓赌咒。 “那好!你知道,我娃儿很想出去上学。 唉!都怪我这做爹的没有本事,一直闷葫芦似的窝在山沟里。 ——豁出去了,给你说说!” “老乡!就是你不说,这顿饭我也会请你。 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说多说少,说好说坏,你都会得到相应的报酬!” “好!我信!你不像是个坏人!”金钱的诱惑和考虑到要讲的事情的顾虑使他的情绪波动很大,这时好像稳定了一些。 “这事儿吧,从哪里说起呢?”搔头思索又上下掂量地自言自语。 “很久远的事儿了么?” “那倒不是。不过,掐指头算算,也好几年了。”声音压低了一些,“唉!这事儿说起来也挺让人伤心的! 老实巴交的山里人。 他们的娃儿却不随他,长得就像个小精灵豆儿,一个人见人爱的俊小伙儿。所以说呢,本来是很好的一家人。” “像书上说的:好景不长,出事了?” “是呀!”他倒没有惊讶对方猜出了结果,似乎认为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可是,人家哑巴虽是嘴不能说话,心里可是啥都有,又是一个正经人。得罪不起,就只有躲了。” “不会告他吗?” “告?你以为衙门是为我们这些两手空空的穷老百姓开的?再说啦,打官司要掏银两的。肚子还都填不饱的,哪有钱告状啊! 唉!这天底下哪有理儿可说!把你捏成个扁的,你就是扁的;捏成个圆的,你就是个圆的。谁让你没有本事来的!”打了一个饱嗝,又饮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有一天,哑巴找不着了,老头儿急得就像热锅的蚂蚁,四处求人寻找。” “怎么回事儿?”江南也融入情节当中,脱口急问。 “唉!老天真是狠心! 最后,在一个大山后面的山脚下,找到了没气的哑巴。说是从山上摔下来的。”述说的声音有些惊恐,同时情感中也伴随着真实的惋惜与同情。 “她一个哑巴去那儿干啥?” “山背面有一片她老头子刚开垦的荒地。 天下做父母的都一样,谁都希望自己的娃儿能够过得比自己好! 两个苦命人自己没有见过大世面,也没有啥大本事。为了娃儿,却什么都肯,总是省吃俭用的,拼着老命干活。 还好,哑巴有个城里的妹妹,给他们帮忙不少,还让他们娃儿去城里上学了。” “那,她的视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好好的! 可以这么说吧,除了嘴说不出声音,样样都是好好的。” “那到底咋回事?” “……”犹豫了片刻,艰难地咳嗽了一下,“听人说,有人看见那个不怀好意的队长在山背面追她来的。” “真的假的?” “都这么传!” “到底有没有人真正地看见?” “无风不起浪,应该是真的。” “没有人出面证实的?” “自扫门前雪,谁往身上揽祸。” “可是,如果大家都这样想,不是坏人得到鼓励,受害者更遭殃了么?好人应该帮助好人的!你不这样认为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到事上,谁不先顾好自己再说。” “唉!真是! 后来呢?” “后来,就像常说的那样,当局者迷。 队长欺负哑巴这事儿,虽然外边很多人都知道,可是,两口子却一直瞒着自己的娃儿,外面的人也没有多嘴的,所以,那娃儿一直还不知道那事儿。 直到看到他妈的尸体,人们议论的口风不小心传到了他的耳朵眼里。又心疼又气愤,像点燃的炮仗,顶着一头火,就去找那祸害算账了。” “如果,传言属实,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话是那么说,谁知道,那个平时像恶狼似的的队长不经打,没几下,一命呜呼了!” “那不麻烦了!” “谁说不是呀!本来好好的一家人,结果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最后,只剩下一个孤老头子,连气带疼,弄的又疯又瞎的!离阎王殿也不远了!” “真是悲惨!” “谁说不是呢!”感叹的同时,又降低了一下声调,“其实,私下里听说,那个队长也不全是因为那娃儿的几下打,他自己终日醉生梦死的,抽烟喝酒瞎胡搞,早就把身子折腾得像烂木头一块了。据说,他早就有好几种要命的病儿了! 所以你看,就像有人说的那样,就是别人不给他几下子,说不定,哪一天他自己一不小心跌倒,都会命归西天了呢! 再说了,实际上,也并不像他们家恶人先告状说的那样。你想想啊,那当时,在他们家,肯定很多人拉扯着,他也挨不了几下。” “如果真是这样,那哑巴的儿子岂不是很冤枉?” “是啊!都说,他们这一家子真是比窦娥还冤!窦娥后来还有个给翻案的。 唉!这一家子,算是完了!” “那个队长真有要命的病吗?那公安局抓人也不调查一下实际情况吗?” “他有病这应该不假,给他看病的医生应该能证明。关键是人家儿子也挺有本事,找个医生开个假证明也不难啊! 反过来说,本来这睁眼瞎一般的平民百姓办点事就难喽,遇上这拐弯的事儿,就更是难如上青天了! 唉!命啊!不管你是泥捏的性格,还是钢塑的脾气,都会让你乖乖地低头跟着走!” “那哑巴究竟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还是因为那个队长骚扰造成的,真的没有人可以说得清?” 喘了一口气。“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听说,确实有人在远处看见过那像老鹰捉小鸡似的追赶场面。” “那,你能给我引见一下那个人么?” “干吗?” “我想确定一下。你想啊,如果哑巴的死亡真不是那个队长的罪过,这一切,也就不显得那么冤屈了!” “……”停顿片刻,“你真需要找这样的人么?” “当然!这是关键!”江南轻松地微笑了一下,缓解了些紧张而沉默的气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给我介绍,也不会让人家白白证实!一份辛劳,一份收获,都会给相应的劳动报酬。” “给钱?” “是的!给钱! 当然,我要真实的情况,不能有任何水分。” “……” “给你!” “全给我?!” “当然!打搅你这么长时间!谢谢你!” “……”摩挲钞票的声音。 “相信我不是大骗子了不?” “相信!相信!” “怎么样,可以帮我下一个忙不?” “……”很沉重地喘息了一下,“你能给多少钱?” “你手里的两倍!” “多少?”不解又吃惊地追问。 “那样的两把!” “两万元?!”捂住嘴说的模样。 “嗯!” “……”又是一阵沉默的拉锯战。 “老乡!我还是那句话,你不用为难,这是你的自由。不行,我找找别人看,有没有知道的。你把钱放好!再见!”起身欲走人的响动。 “你等等!” “找到这个人很困难么?”落座又关切地问。 “就是我!”就像火中取栗之前的心情与语气。 “你?! ——真的么?” “嗯!” “我说过,不能说假话,不然我会因此而吃官司的!” “我知道,这不是小事儿!要不,我为啥就从来没有说过呢!” “还有,必须敢说敢当,我可没有强逼你说。如果再有别人问起你,你也要像给我说的一样,不然,我就成撒谎大王了! 这可是要砸我的饭碗的噢!” “这个理儿我知道,不说就不说,说了就担当。 虽然我是两眼一抹黑,大道理不会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江湖规矩还懂。 ——事情都过去几年了,说出来也害不着什么人了吧。”好像自我安慰地说。 “你真是亲眼看见那个队长在山坡上追赶哑巴,不是听说的?” “那还有假?!那天,我在另一个山坡放羊,哑巴从我旁边过去了,可能是去帮老头干活去。 刚才我说过,那娘们长得很漂亮。再说啦,反正看人又不犯法。她走过去,谁都想多看几眼。 那天我也是一样,眼光跟着她的背影一直到一片树木遮住了,才收回来。 约摸,过了没有一袋烟的工夫,我又抬眼搜索她过去的方向。因为放羊,我整日到处跑,知道那边山上有她们一块地。看着看着,就看到了他追她跑的样子。当时,我远远地看着,私下底还笑话那队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一身孬病都快见阎王了还瞎折腾。 谁知道,后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儿!那当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呀!” “你看见哑巴在他的追赶下摔下去的么?” “我本来怀着好玩的心思观看的,看着看着,一眨眼的工夫,哑巴不见了,就只看见那个祸儿站在山坡边往下看,看了一会儿,转身拔腿就跑。 我还以为他看见哑巴家老头了呢。没有了人影,我就不再看了。 再说啦,你说当时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人命关天的事儿!”好像还沉浸在往事的惊恐中。 宇江南把开关关上,抬眼看看木然的谢风情。 好久,痉挛一般的她痛苦地叹息了一声,心怀感恩地说:“谢谢你!江南!一直这么操心! 你觉得现在这样还管用么?” “我不敢打保票。但是,这总是个好的开始。当然,离我们的目标还有很远,这之间还需要做许多工作! 但是,不管怎么样,即便是需要我们像他们一样使用非常规的武器,这一次,也一定要奋力一搏!”他目光悠远而坚定。 “你要知道,我实在是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她心疼而又忧虑地说:“一个出来,另一个再进去的结果,同样是我不能承受的!” “这是我多年的梦想,也是我得以学以致用的机会。不管是为你,为顾若岩,还是我自己,我都不会放弃所有的努力。” 这一刻,他的模样又让她想起当年他出国前夕那种不可更改决绝一去的神态,不由得眼睛湿润起来。“说心里话,能有个正直的人站出来给这苦难深重可怜的人说句公道话,本身就已经够令人感动的了!能够请到你这见多识广正牌的大律师更是令人欣慰。 而且,不仅因为你的才华卓越,重要的还有你与众不同的热心与善意,以及你对受伤害一家人的真正了解。我知道,这些都对解决案情至关重要。 一直以来,让这一家人吃尽苦头的,也正是无缘遇到这样一颗高贵而仁慈的心灵!”说着说着,她忧伤的目光变得晶莹起来,“所以,不论将来结果如何,我都代表这些受尽伤害可怜的人真诚地感谢你! 只是,令我不安是,这样不仅让你破费许多,更担心会对你造成无法预料的麻烦!”她心疼地叹息。 “无论如何,都谢谢你对我的夸奖与关爱!这让我的力量与信心更加倍增。 你不会这样想么?要走路,就不能顾忌太多。尤其,没有走过的路。如果,一味地前怕狼后怕虎的,也许,永远开辟不出一条新的路径,更不可能走到终点。 就像当年,抵抗日寇的侵略时候一样,如果为了片刻的安宁,让脑袋暂时安存,而俯首称臣,或者当学乌龟缩起头来。都不去拼搏,其结果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长久的痛苦。国破家亡的滋味好受么? 而且,你看,结果应该是最坏的了,还能坏到哪里去。 ------------ 60.天高皇帝远 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积极备战,想方设法全力以赴地打好这一仗。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么?对付什么样的人就只能用什么样的办法。 在一个被污染的天空下,你想自身清洁行得通吗?你们这些善良的人们不是已经不得不饱饮了那些惨痛教训的毒汁!”他沉痛地说。 叹了一口气,又深思熟虑向泪水朦胧的谢风情微微一笑,“再说啦,你放心,我是一个律师。即便算不上操刀老手,对其中的路数也基本通晓,所以说,不踩雷的安全系数肯定比一般的人要高。 更主要的是,别忘了,咱们是正义的一方。而且,咱们的目的只是还原其事实真相,不是像他们一样使尽卑鄙肮脏的手段陷害栽赃。” “我还是希望不改初衷,记住!一定要在你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好吗?”她充满恳切而感激之情地望着他,渐渐地晶莹的泪水淹没了她的视线。 “好!我记住你的话!放心吧!”他向她安慰地点点头。“你也知道,事实被不辩是非曲直地歪曲,时常是由于司法机构的低级,或者辩方律师不负责任的粗心大意,甚至彻头彻尾的低能而造成的。 如今,可以说,此一时,彼一时,时代也在进步,解密应该更容易一些。所以,你不要负担太大,我们应该满含热情与信心!” 如果,不知道整个事件来龙去脉的人,是不太理解此刻她波澜翻滚的心情的,还有心中无法排解的苦涩。但是,他,宇江南非常理解。 * 宇江南在谢风情旁边缓缓地停下车,走下来。 “风情!干吗去?”他微笑着问。 这是一个长满茅草的路边候车点,简单而又原始,只有几块摞起来奇形怪状的石头做标示。因为,这里不是繁华之所,反而好像是被冷落被遗忘的角落,交通并不是很顺畅,所以,来往的车辆并不太多。 其实,倘若不是由于宇子见在这里建了个厂子,又出资修了这条的柏油路,这里依旧还是只有蜘蛛网似的蛇形小道独占鳌头的情形。 虽然,路面并不十分宽阔。但是毕竟,使机动车辆有了快速行走的用武之地,结束了长久以来落后闭塞的状态,与日新月异的现代生活通了气。 她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依然只能左顾右盼地等待。虽然,身边白茫茫的一片雪景尤为奇特美丽,但是,她的心却不在于此。 本来,这里常与山林和白云比邻的本地居民,就不太善于与外界接触,加上昨晚突如其来一场大雪的光顾,更是人迹罕至,车辆无影。 “喔!我想去看一下顾伯父。 如果他愿意,想着明天一起带着他去接顾若岩。”她的眼中充满着温暖的泪光。 “我说呢! 明天,本来我就打算和你一起去的。如果你不反对,让我陪你一块去吧。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有车也方便一些。”他热情建议。 “实在不好意思老是打搅你!没有你……”深切的感激之情使她有些语塞. 他用手势阻止了她谢意的表达,轻松地扬扬手,“上车吧!我只照顾老人,不会打扰你们的喜相逢!”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除了感谢,真不知对你说什么好了!”她泪光闪烁地笑语, “我不会说那句富有哲理而又凝练的话了。”他一手为她开着车门,一只手思索地挠挠头发,“好像就是:你给予别人快乐的同时,你自己也得到了同样的快乐!所以,我们是彼此彼此!”他向她愉快地点点头笑。 她也同样感情真挚地朝他笑笑。 坐进车里,好像尘埃落定似的,心里踏实了许多。应该不会再出意外了,她松了一口气,抬眼放开目光瞭望一下辽远圣洁的银色世界。 就是在寒冷的冬天,这场雪的规模也不算小。因为刚刚停息不久,又是天高皇帝远的山野,通体洁白一色绒绒的雪儿,使目极所到之处皆是耀目至极的银装素裹。 也许,因为,乐极生悲的事儿她经历过。所以,美丽奇特的景色并没有完全压下她心中担忧,“虽然,我的确很渴望顺顺利利地去。但是,这路,你看能够平安通行么?” “想当年,人家红军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为了达到目的,不是还有勇敢地在没有条件创造条件的情况下,迎着困难上的精神么? 现在,一条平坦的大路,我们还拥有一辆现代的交通工具,不说是名驹宝马吧,也称得上‘塞上飞’。”他自我开心地展颜一笑,“加上我这个技术高超的操盘者,你就安心坐在里面,倾心地欣赏美丽的雪景吧!” * 当车子拐了个弯儿,那个曾经让她充满温馨回忆的竹篱小院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时候,谢风情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就像当年曾经出事的那个情形一样,表情不一议论纷纷的许多看客,又聚集在了那个大门口。 她的头轰地一蒙,背上好像在腊月寒冬时节突然被浇了一盆凉水,跟着,心骤然紧缩,一下子沉到了底儿。尽管,心急火燎地想一看究竟。但是,脚下却像是悬空了一样,深一步浅一步,机械地如梦游时趟着云朵似的在空中漫步。 赵大叔沙哑的哭声更加证实了她心中一落到底的恐惧。她不由自主地停下匆忙奔走的脚步,愣愣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盯着被白雪覆盖了,门前吊着白纸,曾经充满温馨回忆的小屋。一时之间,五脏六腑都被冻成了冰坨。 唯一,只有冰冷的眼眶中还能流淌出阻挡不住的热辣辣的泪水。 “大叔!怎么会是这样?! ——明天若岩就要回来的呀!” “谁说不是呢!多大的喜事儿啊! 他也是终日时时刻刻都在望眼欲穿地盼哦!刚熬到了出头之日,你看他——!”赵大叔的眼睛红肿生涩,双手用力无助地抹泪。 “……”谢风情低头用手背抹了一下变冷的泪水。她没有像邻里亲戚们那样念叨有词地高声哭喊。但是,她心里所承载的,却是比任何嚎啕大哭还要浓重的伤悲。所以,泪水也是源源不断,“那天,他不是还挺高兴的么?” “谁说不是呢!这么大的喜事儿!” 赵大叔叹息地摇头闭眼。 “这两天,他给您说什么了么?大叔!” “说什么?”赵大叔抬起头,睁开眼睛,提提精神,翻转了一下眼珠,努力回忆着,“这两天,他欢喜倒是打心眼里欢喜。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是觉得他比平时说话说得更少了一些。 本来,平时,他的话儿就不多,大部分都是我没话找话儿地给他说。 不过,这几天,他一个人更是常常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 只是,我看他的样子挺心满意足的,还以为他是在心里描画着和儿子见面的时候,那种高兴的情景呢,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说着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瓜,“哎!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好像说过,为了娃儿一定留口气。 这样看来,这个苦命的人!早先,他可能就是为了不让他孩子在监狱里太伤心,给孩子留个盼头,才硬撑着活过来的。 要不,可能早就陪他老婆去了。穷是穷,两个人的感情实在太好了!没说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他曾经说过,要我告诉他的宝贝儿子,说什么,在他死后,一定不要伤心!他来到这个人世上,虽然日子过得苦了点,但是妻子儿子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很有福气的人!活长活短都没啥遗憾! 现在前思后想,连贯起来,可能是听说娃儿要出来了,自己好像任务完成了一样,可以放心地走了。可能是既不想给孩子添累赘,又可以和想念的老伴相见,才去的那么舒心! 这样说来,孩子,你也不要太伤心! 再说了,说心里话,你已经够尽心的了,我说过,就是自己亲儿亲女也不一定这样好!说起这个,老汉也算有福气!” 的确,老人的面容虽然苍白,却舒展而宁静,给人一种万事释怀,一切放下,落叶归根的模样。 但是,对于一个望眼欲穿渴求相见的儿子来说,这样突如其来的事实又如何接受呢! “怎么还没有出来?”谢风情按捺住心中的焦急与哀伤,看看手表上的时间,不好意思地向旁边的宇江南苦笑。 “是啊!该出来了!都说好了的!”宇江南轻轻地弹了一下上衣,以掩饰不平静的心理,“你等一下,我过去看看。” “我们一起去吧!” “好吧! ——要不,你还是在这里等。这里是个必经之路,我是怕我们都进去了,别再和他擦肩错过。”他征求地凝望。 “那好吧!我就在这里等!”她停住抬起的脚步,又退回原地。 当泪水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宇江南孤单一人的身影,她的心通通地跳起来。她慌忙用双手拂去泪水,以近乡情更怯激动的心情等待他的走近。 他的面色有些凝重,站在她面前,下意识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抿嘴深思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浮上了一些笑容,“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就像饥肠辘辘的乞儿望着眼前一块肥美的肉儿,她一直瞪着眼睛盼望着答案。最后,也许知道自己一直就没有不劳而获的福气,只好主动地追问了,“怎么回事儿?” “在规定的时间前半个多小时,他说动了办事人员,提前出来了。 ——应该回家了!”他微笑着尽量说得轻松些,“看来,他真是个好说客!” “不是说好来接他的么?!”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痴痴疑问。 “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比如,给你一个别致的相遇。 走,去他家!”他知道这个意外对她的打击,心疼地向前搀扶她上车。 “真能确定他已经走了么?”她扶住车门,依依不舍地又向大门里面张望。 如果那熟悉的身影出现,那该多好!但是,只有泪水模糊双眼。她不得不暗自低头饮泣着坐进车里。 “不会有假,我确认了多次。 连着我们等待的时间,应该一个多小时了。 ——要不,我们一起再进去问问?”望着摇摇欲坠的她,他的心都碎了。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努力向他艰难地微笑一下,“我相信这就是事实!尽管,我不想相信是这样。但是,老天偏偏不让我如愿! 走吧!” * “若岩!若岩!”车子还没有停稳,谢风情就像急不可耐的小孩子,抬脚下车。也好像忘了同行的宇江南,没有等待在后面锁车的他,就独自一溜小跑着冲进那个凄凉的小院。 但是,冷酷的事实是依旧没有出现好人有好报的局面。 虽然,她的想象力非常地丰富,在她的思念中,曾经描绘了许多与他相见的场景。然而,如今,一个也没有出现在她四处寻找的目光里。而替代的,只是寂寞的苍凉回答了她殷切的期待。 “大叔!若岩没有回来么?”她仍然报着一线希望。 “没有啊?不是应该和你们一起来的吗?”老人也吃惊。 “没有接到他! 人家说他提前出来了!”她心凉地皱紧了眉头,目光却涣散开来,视若无物地自言自语地低语。 “怎么?若岩还没有到?”气喘唏嘘跟上来的宇江南把手里提的大包小包放下,目光巡视了一下问。 “他会去哪里了呢?”刚刚雨后天晴布上美丽彩虹的眼睛,如今已被委屈伤感的泪水所浸透。 “可能还没有来到吧!公交车要慢一些!我们再等等!他一定会回来这里的!”宇江南尽力轻松一些地安慰她。 递给她一包精致的纸巾,“来吧,你给我帮个忙,摘摘菜,为若岩,我使出浑身解数做一回掌厨的!”说着,挽挽袖口,蹲下身子,打开袋子。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她抹去涟涟泪水,泪光中闪烁着感激。 “在门口等若岩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你说给若岩准备好一切,却忘了电须刀。我说我去买,那个时候,你一心都在与若岩相见的描画中,根本没有注意我买回来了什么吧!”说着,站起来,指指自己的裤兜,示意她,“你的手干净,掏出来吧!” 她从他温暖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放到他屋里去吧!我去厨房。”说着提起东西就走。 一走进这个独特的小屋,她的泪水又一股脑地肆意地涌了上来。茫茫的泪花中,过去美好的一幕幕都像满天纷飞的雪花一般,翻转着回旋起来。 …… 她心疼地抚摸着那一个倒置的光滑的根雕衣架,上面挂了几件她为他准备的崭新的衣装。 长期以来,她已经习惯了孤自一人留在这个令她涌起丰富想象力的房间里。虽然,很长时间都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那份激情洋溢的阳光与暖意。但是,曾经保留在她记忆深处最美好的时光,似乎与此形影不离。 这个小屋里,除了她最近为他购买的衣装用具之外,一切都是依旧的井然原样。她每次来都是满含泪水,在心酸的回忆中,思念着,祈祷着,打扫一遍。所以,除了器具有些褪色,并不荒芜。 她把电须刀盒子和新买的洗漱用具放在一起。 她的眼前幻化出他曾经有过的那付天真快乐的笑脸,那次过河时,被她用水泼得光彩润泽的面容像被放大了似的朦胧地闪现在她的眼前。但是,很快又被鼻酸眼涨的泪水如瀑布的帘幕一般给无情地遮住了。 * 在期望与失望激烈交替的煎熬中艰难地度过了一天,但是,朝思暮想,顾若岩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第二天,第三天四处寻遍,依旧还是没有让她目睹柳暗花明又一村美好一目的再现。 谢风情在宇江南的帮助下,肝肠寸断地送了老人最后一程。 又像木头人似的在那个凄凉的小院里苦苦地等待了一个多月。 不论她是否愿不愿意相信,这个时候,只能用功败垂成表达她的境况了。 当她在亲人一再殷切关爱的劝说下,不得不埋葬心中的希望,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她也犹如一个漂游的魂儿。 * “风情! 这是我的老同学——倪韵!”宇江南向埋头苦干的谢风情热情蓬勃地介绍。 一位精干时尚的男子潇洒地向她凝视微笑。 “……”突然出现的场面,使猝不及防的她有些不知所措,语塞而疑惑地抬头望望宇江南。同时,也感觉到射向自己的另一束热烈注视的光芒。 为了不使自己太失态,她表情拘谨地站起来,向来客礼貌地点点头,“您好!” “您好!久仰!久仰!”倪韵洒脱地伸出白皙而修长的手掌。 “请坐吧!”谢风情没有去握那热情的手掌,换之颔首一笑,热络礼貌地让座。随后倒了两杯热茶,也跟着坐下。 “风情!这是位可是慧眼识珠的伯乐!”宇江南两眼放光热情洋溢地介绍。 “噢!”不解其意的谢风情出于礼貌认同地点点头。 “哎!你别净说那些花哨的,难道我还期望你给我戴高帽不成?”倪韵挑挑眉毛瞪瞪宇江南,又温情大方地向谢风情笑笑。 “你看,我有必要拍你的马屁么?”宇江南把后背靠近沙发,用玩笑的眼风朝倪韵闪了闪。哈哈一笑,又把身体向前一倾,转向谢风情,“风情,我把你的录音拿给这位音乐大师听了。他很欣赏!” “什么录音?”好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谢风情不由得皱起眉头疑问。 “你听听!”倪韵连忙从精致的皮包里拿出一台价格不菲的袖珍录放机,打开来。 一首如泣如诉情深意绵的配乐歌曲《遇上你是我的缘》,如行云流水一般流泻出来。 带着哭泣的余味回肠荡气的歌声,在音质绝佳的音箱中更显极品,给人的震撼之大,把谢风情平静如水的情绪很快又调动起来。 她本来就是一个情思细腻而丰富善感的人。这是她的心灵之歌,刻骨铭心的爱都凝聚于此了。所以,在功能卓著的乐器恰到好处有力地烘托煽动之下,音乐的美感以及其神奇魔力般的感染力都发挥到了极致。 “听出来了么?你感人的歌声!”宇江南柔情地说。 谢风情如醉梦中,“只是不太相信!” 对于掩饰感情的波动,她还不能老于此道。 而倪韵又是一个相当敏锐的人,他一直留意观察着她,因此,这之间,她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想要逃过他那精明剔透的眼睛,都是枉然的班门弄斧。 “如果在录音棚里,效果还要更好!”他肯定地说。 “——我可能唱过这首歌,但是,应该没有伴奏。”这个话题本来不是她想谈的,但是,那首心灵之歌的触动使她的思绪仍然依稀朦胧。 “你说的很对,那是一首真情主宰的清唱。游离之外的伴奏音乐是我后来加上去的。所以,我说,再经过一些打磨,你的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其实,如果,拥有你这样的实力,不知有多少人早就要出尽风头了 “是啊!风情!你这样徒然地大隐于市,实在很可惜呀! 美丽应该让大家欣赏!”宇江南渴求地凝望。 “眼见为实!我知道为什么江南那么赞赏你了。 ------------ 61.刺激是粗糙的 “咔!”电话被挂掉。姜楠初调整了半天情绪,才勉强止住大笑,重新拔通卢永福的电话:“永福,干嘛挂人家的电话,做为男朋友,没等你女朋友说再见这个样子是很失礼的哦。咳咳咳……”忍得还真是辛苦。 “有话直说,请不要浪费时间。”冷冰冰的的语气,可是电话对面的□□却呼呼地往这边蹿。 “我是告诉你,别搞送东西这一套,太招摇了,我不喜欢,尤其是今天早上的这把菜,没见过长得这么丑的,而且,应该怎么做来吃也没有说。”姜楠初也懒得再跟他玩下去。 “易小姐,让我再提醒你一次,做为合同女友,你喜不喜欢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了青青,有没有必要。这点希望你能够记住。” NONONO!事情不对,很不对!虽然对这位仁兄打交道总共不超过三十分钟,可是姜楠初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卢永福的真正目的绝不是周青青,就算关周青青的事也只是很小一部分!事情大条了!姜楠初的脑子在短短的时间里百转千回了N转,却了无头绪,只感觉得到这一切都是冲着傅泽楷来的,于是一颗心不由了某个不知好歹的人担了起来,只得沉着气,继续挑逗卢永福专注地扮演痴心长情剑。 “你以为你搞这些东西小仙女就会看到了吗?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小仙女就会离开傅泽楷了?就算她离开傅泽楷了你觉得她就会回过头看到你在那儿苦苦相候吗?”姜楠初把记得住的狗血电视剧里的台词全背了遍,活活将自己急出几层鸡皮。 “这不关你的事!”还是冷冷的,没有预想中的雷嗔电怒,这哥哥还真会以不变应万变,姜楠初头痛。 “还有,请记住那不是菜,是一种植物叫Commo Mallow,中文名叫锦葵,是你的生日花。另外晚上时间请空出来,我们将共进晚餐以及约会。” “我的生日花?你怎么知道我哪天生日?”姜楠初全身的寒毛突然集体起立:“喂,卢永福,合同仅限我跟你两个之间发生效力,如果给我发现任何你骚挠到我的家人和朋友的企图或者事实,就算你死了,也一定是全世界最难看的尸体。还有,请记住,我从不威胁别人。”最后一句话姜楠初说得极其认真,一个字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也请你记住,做为高素质的纳税人,我从不做任何伤害自己长远利益的事。白痴!”卢永福很压抑地说。 “说起来,你不觉得其实周青青跟傅泽楷站在一块儿的样子很顺眼吗?真是一对璧人啊。一看到他们,我只想得起来一个成语,那就是——天作之合……”那句“白痴”没那么容易让姜楠初当听不到。 “咔!”电话又被挂掉。 “卢永福,你听着,刚才是你最后一次挂我的电话。如果再有下一次,这辈子你休想再听到电话响!”姜楠初拔通了卢永福的手机之后撂下这句话,不等对方再作反应,就把电话给按掉了。 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姜楠初关掉手机,跟主任随便扯了一个借口提前下了班。想象自己回家躺在沙发上吃着泡面看电视,而卢永福站在医院门口傻等的样子,姜楠初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呀,虽然是合同女友,没想到你对我们的约会还是很雀跃。”一个声音阴恻恻地从旁边传过来,把姜楠初吓了一跳。没来得及看清楚,一阵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就从身侧袭来,随即充斥了姜楠初整个鼻腔,一只手驾轻就熟地搭了上来,姜楠初一推,闪了开去,“不要动手动脚!” “你见过男女朋友前后保持五米的距离拍拖的吗?”卢永福冷冰冰的问,眼睛都没看过一眼姜楠初。 “去哪儿吃饭?”姜楠初一个人坐在汽车宽敝的后排座位上,抱着两个揽枕窝在座位上,就快睡着了。临闭眼前,问了一句。 “到了你就知道了!”卢永福很窝火地说。自从姜楠初打死不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之后,他的脸一直就臭到现在。不过,在姜楠初的印象里,卢永福的那张脸就没有哪个时候香过,所以立刻将其成功屏蔽。 这是一间隐蔽在竹林里的私家菜馆,主要是做各类野生菌类。姜楠初在一张竹椅上一坐下,虽是三伏天,坐在露天的竹林里,却滴汗也无,清幽宁静,每张桌子都兜兜转转地看似随意地摆布在一丛丛的绿竹旁边,野趣十足却丝毫不觉简鄙。 “青青和傅泽楷订了半个小时以后过来,就在我们七点钟方向的那张桌子。”卢永福啜了一口茉莉花茶说。 “你怎么知道?你调查他们?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喂,卢永福,我发觉得你相当无聊哎,你不用工作的吗?每天就围着女人转呀?”姜楠初想到什么就说,根本不管卢永福的脸色会变出怎样让人称奇的颜色来。 “第一,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不可能知道的事,关键是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第二,我跟青青之间联系方式以及紧密程度跟你无关;第三,青青跟傅泽楷在一起傅泽楷主动的成份高于青青,这一点你也很清楚,所以,请不要把对傅泽楷的不满转移到我身上。”冷冰冰的样子,让姜楠初相当怀疑这个漂亮的男人不是从一个温暖的地方来到这个世界,而是直接从冰箱的冷冻室里直接拿出来解冻的。 “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连我几号大姨妈会来大概都被你调查了个底儿掉,做为你的‘女朋友’,对于‘男朋友’除了姓名以外我是不是应该有资格再了解多那么一点。”姜楠初需要公平的说。 卢永福掏了一张全英文的名片给姜楠初,姜楠初瞟了一眼:“哟,那天看你跟那个大排场的‘什么’小姐很有交情的样子,还以为你有怎么吓人的背景呢,原来也只是一个科技公司的工程师而已。看来男人长得漂亮比女人更多机会堕落呀!”姜楠初遗憾地直摇头。 “所以,你应该很庆幸,完全不用担心自己有机会堕落。”卢永福尊贵的嘴里吐任何一个字出来都好象很值钱一样。 “聪明的女人如果再长得太漂亮于这个社会只会影响公众安全。做为很有责任感的优质公民,主动对资源进行良性整合是值得全社会学习与标榜的。对了,你明明有车,那天下雨为什么还要怂恿‘什么’小姐跟我抢车?这样很不道德!你知不知道大风大雨里回不了家是很可怜的事?”姜楠初想起那天的事如鲠在喉。 “跟TINA吃饭,车坏了,等不及。”还真是惜字如金。 “那你那天拉住‘什么’小姐说了一句什么话,她居然肯这么听话松手的?”姜楠初的好奇心是个奇怪的东西,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出奇不意地催毁他人的神经。傅泽楷集多年的经验与智慧总结,得出两个字的结论:飘忽。 不过卢永福不象一个有神经的人,自然无摧毁一说了。“我帮她落了降头。”卢永福讲笑话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笑,所以姜楠初只能无趣地低下头狠狠地啜了一口茶。听到姜楠初能这么大声“唏——”的吸一口茶,卢永福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好在他的人生本就不算快乐,这个女人的出现至少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新鲜的刺激,虽然这些刺激是粗糙的。 “嗨,他们来了!”姜楠初突然踢了一脚正在点菜的卢永福。卢永福痛得眉头一皱。这个女人怎么可以粗鲁成这个样子?!忍着痛,卢永福往门口方向望过去,却鬼影也不见半只,不由得火往上烧:“白痴呀?!哪有人?” “你才夜盲呢!那不是要进大门了!另外,请不要老是大声叫‘白痴’,你这样很侮辱智障人士。”能够激怒卢永福姜楠初觉得很有趣。 卢永福正想发火,却真地看见傅泽楷和周青青手牵着手走了进来,正待冲口而出的话被活活卡住了,一扭头,狠狠地喝了一口茶,再也不肯望向那边,脸上是没有变过的冷冷地表情:“你坐的那个位置更加不可能看到门口了,你怎么知道他们到了?” “他只要一走近我一百米以内的范围,不管在哪个方位我就能发现。”姜楠初突然很想炫耀一下,于是颇有些骄傲地说出了这个小秘密。 “你还真是很痴情啊?暗恋的感觉怎么样?很辛苦吗?”卢永福闲闲地说。 “你不是一样吗,干嘛问我?看着心爱的女人牵着别的男人的手感觉会不会有点象走在大得街上才发现穿着内衣?没关系多看看就好了,多看看就习惯了。”只是乌鸦落在猪身上,怎么就看到人家黑看不到自己黑呢?他要是拿出一副同病相怜的本份模样出来,说不定姜楠初还会看在他长得比较象人的份上忍上一会儿不去刺激他,可是这位仁兄太不厚道,所以姜楠初决定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卢永福好象已经做足心理准备,面不改色地把菜单递给侍应说:“请上菜!” 姜楠初却象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双眼睛偷偷地紧紧盯着那两个十指紧扣的人一路走将过来。这时正好天色暗了下来,好象约好了一样,随着两个人走过来的速度,路边的灯也跟着一盏盏亮了起来,两个人象男女主角一样地亮相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他们两个走在一起,真的很耀眼啊。”姜楠初自言自语地说。 卢永福举起一只茶杯突然地往地上一砸,响亮而刺耳的声音成功引得周围的眼睛全部盯向这边,当然也包括傅泽楷和周青青。 姜楠初错愕地盯住卢永福,这人为达目的完全无视任何其他东西的价值,这让姜楠初望住那双阴冷的眼睛的时候生出些害怕来。只一失神,手就这么被他捉住在掌心,干燥,温暖,但手心里象有几千条毛毛虫爬过,何况还有傅泽楷在那儿看着,那个别扭劲儿。实再忍不住了,姜楠初使劲儿想抽出手。可是卢永福却偏偏捉得更紧,还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这可是你同意的手肘以下的部位,女朋友!” 姜楠初丧气地停止动作,只是悲哀地计划:等会回去先拿威露士消毒,然后再搽白花油散瘀…… 傅泽楷看到这古怪的一对的时候居然有一分钟时间没认出姜楠初。他全部视线都投注到了那个充满敌意的高大的身影上,直到感觉身边那个柔软的身体轻轻一抖,这才发现那个瑟缩在阴影里的女人居然是视男人如洪水猛兽的姜楠初!傅泽楷使劲地晃了晃了头,睁开眼,再次确认,很不幸,那个女人真的是姜楠初。 傅泽楷放开周青青,大踏步地走到姜楠初面前:“你在这儿干什么?” “吃饭呀!”姜楠初心虚地笑着,立刻明白这个答案没营养得如此丢脸,又往卢永福背后退了退。这个动作让傅泽楷更加火冒三丈! “吃什么饭?你要吃饭告诉我,我带你吃,你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傅泽楷简直要被姜楠初搞疯了。瞎子都看得出来旁边这个男人对周青青一往情深到什么程度,她跑进来掺和什么劲?对帅哥没有免疫力也不可原谅!能怪那天在温泉山庄见到周青青,姜楠初的模样那样欲言又止了。 “傅先生,请问你是南南的什么人?”卢永福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南南”两个字让姜楠初听得大摇其头,痛苦莫名,却让傅泽楷突然冷静了下来:他从来都讨厌冲动,认为是解决问题的天敌。刚才是失态了。“请问卢先生又是姜楠初的什么人呢?”傅泽楷变脸的速度还真不慢,嘴角的坏笑让人怀疑刚才他的蹿上跳下的样子是幻觉。 “我是她的男朋友。”卢永福听到傅泽楷能叫出自己的姓,微微吃了一惊,眼睛飞快地闪向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周青青身上。 “哦,一个挺心不在蔫的男朋友嘛。”傅泽楷双手插在兜里好整以暇地轻笑,眼锋锐利。 “重点在最后三个字上。”卢永强毫无退缩之意。 姜楠初可不愿意看到傅泽楷输给人家,忙跳出来:“既然这么巧遇到,干脆大家一块儿坐下来吃吧。来呀,坐吧,青青!” “不太方便!”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说,只不过一个吊儿郎当,一个冷若冰霜。然后,只见吊儿郎当地那一位一把揽住周青青漂亮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姜楠初的胃部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冷苦冰霜”,“这饭我们还吃吗?” 卢永福冷哼一声,继续其语言风格:“吃。” 姜楠初又向七点钟的方向望了一眼,两个人消失在竹林之前,周青青突然回过头来向这边瞟了一眼,小脸煞白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姜楠初八婆地捅了捅卢永福:“你的小仙女刚才看你了!” 卢永福仿若未闻,只管低着头喝茶。姜楠初摇着头自言自语:“冤孽哟。” 一看到端上来的各种野生菌,姜楠初胃部那点小小的不适立刻消失不见,甩开腮膀子埋头苦干,以至于接下来卢永强有幸欣赏了整整二十分钟姜楠初头发长势不算喜人的头顶,直到姜楠初被呛到。神色微凛,卢永福突然一把抓起面前的杯子举到姜楠初嘴边, “喝一点点啤酒顺顺吧!”姜楠初想推开,但是两个手都没空,只好猛摇头。 “RYAN!”一个女声响起在前面。姜楠初应声奇怪地抬起头,怎么又碰到熟人了? 一个穿着大花连衣裙的中年贵妇一脸受惊的表情站在两步开外。 “au t。”卢永强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竟然是不曾见过的慌乱。 姜楠初三两下吞下嘴里的食物,好不容易把眼珠子从一片耀眼的金银珠宝里面□□,看着这一幕,恶质细胞飞速发酵。 “这位是?”夜幕里,也不太能够真实地分辩到底是受惊过度还是□□搽得太厚,au t的脸色呈过度曝光状地用鼻子向姜楠初的方向点了点。姜楠初很兴奋地站了起来一脸媚笑地自我介绍:“我是RYAN的女朋友,您好!”说完姜楠初不忘很“顺便”地用手背在嘴角很优雅地蹭了一下,然后向对面热情洋溢地伸过手去。 “是这样吗?”那位贵妇好象根本没看见姜楠初的双手的样子只拿眼睛看住卢永福。卢永福抬起骄傲的头颅扬声回答:“是,Au t。” “Rya ,好象全家没有人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放心,我会如实告诉你的母亲的!”说完,贵妇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姜楠初好不容易才将一脸的得意生生剥下来,换上惶惶的不安:“怎么了?你阿姨好象很不高兴看到我,怎么办?要是真的让你‘母亲’知道了会怎么样?你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只是说到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聋子都听得出姜楠初无法掩饰的对“麻烦”两个字背后深远的现实意义的无限憧憬。 “埋单!”卢永福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嗓子,引得周围无数眼光纷纷向这边招呼。姜楠初坐下来伸了一相懒腰,“唔,刚刚好吃饱。” 走出酒家,姜楠初正想伸手去开车门,卢永福就面无表情地说:“我还有其他事,你自己回家吧。” 姜楠初没所谓地说了声“行”,掉头就走,卢永强却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原本以为这会让姜楠初至少跟他发发脾气,骂两句好听的脏话什么的,谁知道姜楠初毫无反应,好象觉得他天生就是如此没有风度,这让他一拳打空的不适。 莫名其妙的郁闷,卢永福正待开车,忽见刚刚走远的姜楠初又跑了回来,嘴角不易察觉地往上撇了一下——欲擒故纵,等姜楠初敲响了玻璃这才缓缓地降下车窗,却听到姜楠初煞有介事地说:“唔,对了,麻烦你记得告诉你阿姨,使用粉饼要适度,小心铅中毒。”说完就又摇摇摆摆地走了。 卢永福一踩油门,汽车象一支箭一样冲进黑暗里,刮过姜楠初身边的时候,瞟了一眼后视镜——姜楠初没心没肺地影子很快被其他风景替换掉了。这个女人的出现开始越来越有趣,只是她在面前张牙舞爪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把她跟青青放到一起比较,而这个女人实再,实再……是太不象女人了。一想到青青,卢永福簿簿的嘴唇微微抿了起来。 正开着门呢,就听到厅里的电话在狂吼。听这电话铃声姜楠初就猜到肯定是老娘,那种“再不接听就烧你全家”的汹汹气势不是任何人可以克隆得出来的。 “喂,姜楠初!这么晚去哪儿了?为什么手机都不开?”果然老娘风风火火的声音象鞭子一样抽在耳膜上,全无风情的说。 “我跟……人吃饭去了。”姜楠初就着窗外的灯光看了一眼手表,时针指在“8”字上。唉,对于九点钟入深度睡眠的老妈来说,现在真的很“晚”了。 “什么人?”从姜楠初十六岁起,老娘对于姜楠初的肋骨工程有着极高期望,并由此蔓生出极其丰富的神经元。虽然在别的事上一塌糊涂得让老易和小易几乎失心疯。 “是个病人,一个没有任何男性亲属的老女人。”姜楠初一句话堵死了老娘任何的想象余地。 “她家里人都死绝了?”老妈子不甘心地追问一句。 “死绝了!”姜楠初一想起卢永福永远向下弯着的嘴角和两次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不由心生厌恶,毫不迟疑地说。 “那跟这种人吃饭你关什么手机?”老妈失望之下忍不住大发雷霆。 把电话微微远离耳朵:“手机没电了。老娘,我要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会怎么样?”姜楠初试探地问了一句。 “我亲手把你拉去浸猪笼。”老妈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森的,姜楠初紧赶着打了两个哆嗦。 放下电话,电话又响,姜楠初只得重新躺下,“不许说脏话,不许问候我的智商,更不许侮辱我的情商!说吧,什么事。” 奇怪,电话里面却没有声音。姜楠初一度以为自己判断错误,“喂,傅泽楷?” “南南,你现在还听不听我的话?”傅泽楷终于开了口,姜楠初心口一滞,“怎么了?”姜楠初明知故问的本事都是跟着傅泽楷练出来的,所以傅泽楷一听,就知道自己刚才那样款款的一句有用了:“别跟那个姓卢的男人在一起了,听到没有?!”这次的语气他用得十分简单明了,不给姜楠初任何逃避的余地。他从来没有出手管过姜楠初在男女关系上面的事,当然,主要原因是姜楠初一片空白的感情生活从来没有给机会他管过。可是他笃信姜楠初这次会象其他事上一样听他的话。 “为什么?” “他不是你那杯茶。” “我和你都没试饮过怎么知道是不是。”姜楠初不服气地说。 “对于毒药只需要一口你就挂了。”一直以来,他习惯了扮演着姜楠初生命长河中的灯塔角色,殊不知照亮一个人的一辈子是一个多么沉重与严肃的承诺,“那个男人的眼睛从头到尾没看过你一眼,全都招呼在青青身上,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在利用你。” 是呀,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可是这有怎么样?姜楠初又不在乎。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跟卢永强分手有关的就可以。”傅泽楷执拗起来的时候常常让人忘了他平时口舌生花的模样。 “那我离开卢永福,你也离开周青青,好不好?”黑暗给了姜楠初突如其来的勇气,这句话冲口而出之后,心脏才开始狂跳起来。 “喂,姜楠初,你想要不听话最好给我换一个有点技术含量的借口!你长点儿出息好不好?好歹也跟在我身边十几二十年了,对帅哥怎么也该有点儿免疫力了吧?怎么就跟这辈子没见过帅哥似的?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就算那个家伙是低温原核生物都敢上??”傅泽楷大口喝水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姜楠初知道傅泽楷生气了。他每次一生气就大口大口地喝水,当然对于总是形容放浪的傅泽楷来说这样的机会是铢两分寸的,不然照他那种喝法一早肾衰竭了。 姜楠初泄气地闭上了眼,心脏慢慢恢复正常律动,突然觉得那么累,“我老娘说你这个星期五有空回去喝汤。”自从傅泽楷的爸妈出国以后,姜楠初的老妈就义不容辞地担起了为傅泽楷继续营造家庭温馨假象的责任。 “我星期五下午有个会,可能要迟点,你过来公司接我。”傅泽楷心安理得地吩咐,天经地义的样子。 不知道哪一个脑子进水的人说过,暗恋是最快乐与安全的,因为全世界只有这一种恋爱是完全私密与自我掌控的。姜楠初就这样私密着自己掌控了整整十几年,具体开始的时间实再是无从考究了,因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记忆中的那颗不起眼的种子,不知在何时早已在她的心里长成了参天大树。姜楠初谨怀着这个秘密隐诲地成长着,却感觉那个在爱情世界里的灵魂越来越卑微。特别是最近,曾经的风平浪静越来越难以把持,难道自己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跨入心理逐渐失衡的超龄少女行列了?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姜楠初欣喜地发现自己的五官平平舒展着的小脸上依然是姹紫嫣红,心情立刻大好,又有了倒头就睡的籍口,不过她却忘了脸上的那些颜色全托赖刚刚从泡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浴缸里爬出来。 “我有了!”袁穗第四次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姜楠初才知道从震惊中给出一些反应来,脑子里全是肥肥白白的小孩儿屁股飞来飞去——MD,都是那个强生湿纸巾的电视广告给闹的。 看到姜楠初脸色苍白,袁穗实再觉得很不忍心,只好加多一句解释说:“放心,跟你没关系,孩子是我和吴磊的。” “你肯定你不是蓄谋的?”姜楠初喃喃地,一脸的质疑。 “这个,我们发乎情,但是最后的礼没守住,有什么办法,谁让我们两个把安全期跟危险期算反了,这个,这个……”袁穗的老脸上终于不易察觉地飞过一丝红韵。两个学医的人,找这样的借口?姜楠初冷哼。 “那你们打算怎样?”看得出来,姜楠初问这句话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很怕会听到残忍的决定。要是那样,她会杀了吴磊。 “星期五去办结婚证,还能怎样。”袁穗不是不知道姜楠初担心的是什么,大大咧咧地一拍她的肩膀。 姜楠初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我家的地板从此向你有条件开放。记住你们两口子吵架以后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借住!一晚上收你五十,如果要帮着你向吴磊撒谎说你不在的话——加收二十。只收现金,不能划卡,更不许欠口数。” “说好了,我儿子生下来你一定要来当干妈。”袁穗摇头。 “真的?!”姜楠初意外地有点受宠若惊。 “人家说小孩子打小过继给嫁不出去的女人会长命百岁的。”袁穗斜眼看着姜楠初,就差在头顶上插块牌子上书“我是孕妇我怕谁”。 “我干儿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姜楠初打了一个哈欠:“就叫‘吴知’好了。纪念他那两个生理卫生常识需要重修的无良爹妈如何违反操作流程强行上车……”袁穗终于火冒三丈地把孕妇要小心轻放的古训抛到了脚后跟,操起一把扫帚追着姜楠初满世界跑。 星期五,做完最后一个病人已经六点十五分了。姜楠初换完衣服下了楼,才发现天又有点阴阴的了。但是又不想再回去诊所拿伞,籍口这雨可能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下来,还是遛遛跶跶地到了公车站。谁知刚挤上车,那雨“哗”地一声就下来了。到下车的时候,雨下得正是最大,闪电“嘶嘶”地将墨蓝的天空裂成两半,听到打雷声,姜楠初的脚都软了。好在傅泽楷的公司离公交车站不算太远,姜楠初咬着牙在路人钦佩的眼神里冲进了雨幕中。 前台的小姐是认识姜楠初的,不过看到她如此新鲜的水鬼造型还是吓了一跳:“傅总在会议室开会。” “我知道,不用管我。”姜楠初挥挥手,自己往傅泽楷的办公室走过去。 谁知道刚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迎头碰上傅泽楷。 “你怎么回事?又没带伞上班?”傅泽楷深咖啡色的瞳孔在缩小,姜楠初忙举手投降:“不是。我今天有带伞,不过放在诊所了!” “有区别吗?” “没有。”姜楠初无可奈何抹了一把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 “下雨你干嘛不打电话给我?”傅泽楷把文件夹扔到桌上,从身后的柜子里抽出一件新衬衫,看也没看揪住姜楠初的脑袋就开始给她抹头发。 “衬衫新的哎!还是V-A-S-T-O。”姜楠初□□。 “没办法,新衬衫比较不吸水,你将就着点儿吧。”傅泽楷熟练地搓着姜楠初的一头乱发,姜楠初翻白眼,没有交集。 “下雨你干嘛不给电话我?” “怕你在开会嘛。你一正经工作的时候谁敢打扰你呀。”姜楠初老老实实地说。坐在傅泽楷的大椅子上,由着傅泽楷在后面帮她抹头发,姜楠初舒服得又快睡着了。 “别睡着了,湿衣服还没换呢。”傅泽楷拍着姜楠初的脸,还是那么肉肉的,想起曾经有一段时间看赵珩的《老饕漫笔》,一看到**红苕就想起姜楠初的小胖脸,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不知道一口咬下去的味道会怎么样。 “袁穗让我做伴娘。”姜楠初眯着眼睛说。 “还做伴娘?你起码做了五次伴娘了,再做你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没关系,袁穗的朋友里没有一个未婚而且长得有这么抱歉的了,重点是,她答应我,做了伴娘可以不用给红包。但是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做吴磊的伴郎。” “那她觉得吴磊的风头全被我抢掉也无所谓?” “她说这样才能让吴磊同学具而体、深而刻地认识到她袁穗下嫁的代价是多么的巨大。” “吴磊的婚姻生活着实让人羡慕呀。能娶到这么识大体的老婆。”傅泽楷一边头也不抬地看文件一边说。 “那你答应了?” “嗯。告诉袁穗,我的红包也得免了。” “小气扒啦的。袁穗还说只认识你一个这样有钱的朋友。” “那袁穗真的应该检讨一下她的交际圈了。别吵我,还有一份文件看完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傅泽楷浓黑的眉毛微微皱着,全副精力地对付着桌上那堆纸,那样专注的模样让姜楠初心脏偷停五秒钟。 在成立这间公司之前,姜楠初从没见过傅泽楷认真的样子。从来在傅泽楷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认真两个字。哪怕是到了高考那会儿,姜楠初为了能够考上傅泽楷保送的医科大学读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高考结束的时候,以前的裤子全都大了两个号儿。可恨傅泽楷一直逍遥法外,玩得昏天黑地。却在高考前突然不要保送名额,报了一个外地的重点大学自己参加高考,于是,姜楠初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读了傅泽楷本要读的医科大学,傅泽楷得意洋洋地去了外地读书。谁知道拿了两年奖学金以后,傅泽楷突然杀回来说办了休学,要自己搞公司。 能培养出傅泽楷这般优良的胡作非为的品质,很大程度上要感谢傅泽楷的老爸老妈。对于傅泽楷一路以来匪夷所思的行径,这两位从监护人,秉承着眼看手勿动的原则,永远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置身事外,于是傅泽楷得以在所有人看神经病一样的眼光中“疯”骚地成长到今天这副让人唏嘘的模样。 蜷在傅泽楷的沙发上,姜楠初轻而易举就能够睡着。傅泽楷办公室的沙发被姜楠初评为人居环境离周公最近奖,白色的真皮沙发是傅泽楷自己去挑的,不过落在姜楠初眼里只剩下宽大与柔软程度可以拿来加分。但是眼下,姜楠初却被傅泽楷强制坐在最爱的沙发上帮着计数。姜楠初苦着个脸:“傅总,我只睡一小会儿就好了。而且这次保证不会流口水。” “不行,你头发没干透,要是感冒了又得传染我。”傅泽楷手上在键盘上飞快地运动。 “傅总,有客户投诉我们虚假点击率的事今天给捅到媒体上了!”方伟航急勿勿地冲进来大声说,连门也没有敲,看到姜楠初的时候楞了一下,旋即心虚地将脸扭到一边。 姜楠初完全听不懂方伟航的话,不过他的表情和那一句“上了媒体”足以让姜楠初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刚刚看到他的时候捏起来的拳头不知不觉地松了一松,只把担心的眼睛望住傅泽楷。 傅泽楷抬起头,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了。”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在键盘上劳作。 姜楠初松了一口气,傅泽楷说知道了,那就是他能够处理了。但是方伟航没有这样的认识,仍然一股脑地着急着:“傅总,现在怎么办呀?” “哟,方先生还真是有责任感呀,傅总您可真有眼光,请到这么有责任心的助理。”姜楠初一拍手阴恻恻地开了声。 傅泽楷一听这话就知道方伟航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姜楠初,姜大小姐准备要发飚了。也好,这样姜楠初不会老想着睡觉了,趁着这个时间手头的东西应该做完回去喝汤了。 ------------ 62.花痴 一道人影以惊人的速度冲进了一个名为小美职业介绍所的地方。 “小美!小美!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什么事啊,我的大小姐?”被唤作小美的年轻女子含笑问,似乎对这种情况很习以为常。 “就是……就是……” “麻烦你把气喘完了再说可以吗?”小美见她一边扶着柜台大喘气,一边却又急于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自己,就怕一口气提不上来有个万一。 “我听说傅子风在你们这里登记要聘人?”终于可以连着将一句话表达完整了。 “是啊,怎么了?”小美很是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有用啦,快告诉我,他招的是什么人?”姜楠初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是家教,”小美接着说,“其实说好听点是家教,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保姆啦。连家教还带做早晚饭呢。” “家教?”很显然的,姜楠初双耳的自动筛选功能发生了作用,后面的两句很明显的没有听进去,“那他有没有说有什么要求?” “那倒没有,”小美想也没想的就说了 。 “没有条件,没有条件,没有条件……”小美转过头来,发现姜楠初正两眼发光的在那里自言自语。 “喂,喂!楠初,你在发什么神经哦。” “小美,你说的没有条件是不是真的啊?”两眼依旧放着光。 “当然是真的啦。也不想想,他啊别说今年了,就是这个月,都已经换掉5个家教了,现在才18号耶,平均不到4天就换一个,有人去都要谢天谢地了,还能有什么条件啊,你说是不是?” “那真是太好了,那个工作我接了。”姜楠初语出惊人,却是将小美吓了一跳。 “你不是前天才找的工作吗?怎么又要换了吗?” “这个……你放心好了,我会把时间调整好的,你只要快把联系方式告诉我就可以了,还有,就是不可以再让别人应聘这个工作。”很显然的,姜楠初的耳朵还是只选择自己想听的听,后面的话依然没有听进去。要知道这个工作虽然待遇很优厚,但却是已经没有人愿意去了。 “你真的确定你要这份工作?”小美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希望姜楠初能够悬崖勒马。 “嗯,这份工作我要定了。”姜楠初很肯定的说。 看着楠初那一脸的坚决,作为楠初的好朋友的小美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呢。 傅子风,X大的风云人物,连任了三届的校草,也是比姜楠初高三届的学长。而姜楠初,却是X大里出了名的色女,倒不是说她个人怎么色,而是她有那种见到帅哥可以忘了一切的能力,更有那种为了见帅哥不顾一切的精神。 有一次,学校组织大三全体学生在操场集合的时候,为了能看见傅子风,正在上课的姜楠初,竟然趁老师不注意,从窗户里爬了出去,因为不小心踩空了一脚,挂在了窗上,老师为了惩罚她,让她在窗外一直挂到下课,才叫同学帮她拉上来。从此以后,姜楠初的大名就不胫而走了。 不过,据姜楠初说,她那次还因祸得福了,因为大帅哥傅子风在看到挂在窗外的她时,竟然笑着对她说“你很特别”那足足让她高兴了两个星期呢。要知道那可是那个被校园传为冷漠王子的笑耶,何其可贵啊! 而现在有这样一个可以和傅大帅哥同处一室(虽说只是同一间屋子,也未必就能见到人),但是,只要是有机会就不可以错过向来就是姜楠初的座佑铭啊。 拿着从小美那里拿来的地址,姜楠初紧张的站在那座房子前面,再一次慎重的打量了一下自己。为了给学长留个好印象,她还特地把那件上个星期新买的连衣裙穿了出来。感觉应该没有什么不妥了,这才按了门铃。 一个约40多岁的女人开的门,看见姜楠初显得一愣。直到姜楠初将手中的介绍信给她看了,她才高兴的迎着楠初进了屋里。 “小姐,您坐一下,我们少爷还没有回来,我先给您冲杯茶去。”那女人笑得很是慈祥。 “好的,谢谢了。”姜楠初开始打量屋里的摆设。 刚才从外面看,只觉得这个屋子大。谁知,这里面看起来却比外面看的还要大,可能是屋里的东西过于少吧,虽说屋里的设计单调中不失优雅,可百来坪米的一个客厅,却只有一组茶几、一组沙发,墙是灰色的,硬是给屋里增加了一丝冰冷的气息。原来傅子风一直住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啊!怪不得,有时候总会透出几分冷硬的神情来,想来是环境的影响吧。 “你是?”一道低沉的略带磁性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哦,我……我……我是……”姜楠初猛然转过身,看见了立在身后的傅子风,还是那样的又酷又帅,只是比起两年前来,多了一份内敛和成熟。而姜楠初的那个一见到帅哥就会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症状却是没有多大的改善。说来也真是奇怪,那么喜欢看帅哥的姜楠初,居然有那种见到帅哥就会连话也说不清楚的症状,想来真是她人生的一大败笔啊。 姜楠初很努力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的表情,让傅子风想起了她。 “姜楠初!”看着拼命对自己的点头的姜楠初,傅子风一阵失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那你这次是来……”看到了茶几上的介绍信,傅子风恍然大悟,“你是来这里应聘的?可是我记得你应该还没有毕业吧?” ‘天哪,他竟然还记得我。’姜楠初的心在不规律的跳动着,她将头低了下去(这是在总结了多年的经验后得出的结论,那就是她只要不看对方的脸,就可以像平常一样将话说得很清楚)说:“我知道我或许不符合您的要求,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尽可能好的完成它。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姜楠初抬起头,傅子风看到她脸上出现的那种坚定的信念,或许…… “我要求的是带做早晚饭的,这你也行?”傅子风语带怀疑的问。 “嗯!”姜楠初兴奋的拥着傅子风的手臂,脸上一副阳光灿烂的景象,给人一种幸福的感觉,“谢谢你,学长。” “那你就从明天开始过来上班吧,”傅子风笑着说,“对了,你要是想搬来住的话,我这边还有空房间。” “不用了,我晚上教完还有事的。放心吧,我会起早过来做早饭的。”姜楠初满心欢喜的说,“那……那我先走了,学长再见。”说完一溜烟的跑出去了,因为姜楠初觉得如果再呆哪怕一分钟,再看着傅子风那春风般的笑哪怕一分钟,她都怕自己会因为心脏过度负荷而死掉。 ‘真是太幸运了,’姜楠初心情愉快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而且在工作时间上也没有同另一份工作起冲突,老天爷啊,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呢。’ “砰”的一声响起,姜楠初因为冲撞力而向后反弹了一大步,并以一种十分不雅的姿势坐在了地上,望着因撑在地上而磨破了皮的双手,姜楠初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足足愣了十秒种,正当她抬头想看看肇事者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像是没事发生一样,从她身旁走过去。 士可忍孰不可忍。姜楠初顾不得手上的伤和疼痛,一个滚站起来,拽住了那个男人并冲到了他面前。“喂,你给我站住!” “你……”姜楠初在看见那张脸的瞬间马上低下了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的,没看到我被你撞倒了吗?还这样若无其事的就一走了之,这样是很没有礼貌的。至少……至少……”‘至少什么呢?姜楠初,快想出来啊?至少……’姜楠初在心中着急的想。 被拽住的男子只是冷冷的看着姜楠初黑色的头顶,似乎是想等她把话说完,也似乎是跟本就不想开口说话。 “至少,你应该跟我说声对不起才行。”姜楠初抬头,以无比坚定的眼神看着男子,不,正确的说是男生,是一个很帅气的男生。 细长的单皮眼睛,俊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再加上那好似雕出来的脸型,虽说有点黑,但又不可否认皮肤却叫人嫉妒的好……不知道摸起来会怎么样呢?姜楠初的手似乎是知道了她大脑里的想法,往前伸了出来,就在离那男生的脸几公分处,一张面巾纸被递到了她手中(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擦擦吧,口水都流出来了。”那男生说完后,甩开姜楠初的手就走了。 “喂,你……你……”望着手中的面巾纸,姜楠初哑口无言,刚才这是怎么了,以前就算是会犯花痴也不会想到要付诸行动的啊。 “喂!你……”‘算了,管他的呢,反正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他计较了。’不让烦心的事在心中停留3分钟以上,一直以来就是姜楠初引以为傲的优点。 ‘明天啊,从明天开始,就是我新生活的开始了啊!’姜楠初美美的想。 课间。 “喂,你说楠初她是怎么啦?”范文文看着已经傻笑了一个上午的姜楠初不解的问同是楠初好朋友的江园。 “这还用说,能让她露也这种表情的事,想也知道了,肯定是和某个帅哥有关了呗。”江园用一种‘你是白痴啊’的语气说。 “唉……” “唉……”两人各自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姜楠初的这种毛病什么时候才可以好啊,不过想来怕是永远也好不了了吧。 “唉……”又是有志一同的叹气声。 “楠初,你今天下午放学后有没有空啊?”一道略带羞涩的声音将姜楠初唤回现实中。 “没有啊,怎……怎么……啦。”原来是同班的吴慕丁,一个长得非常俊秀的小伙子。是楠初在班里认识的第一个男生,也是跟姜楠初最很谈的来的一个男生。以至姜楠初的朋友们都一至认定他就会是楠初的真命天子,对于这些,楠初向来都是一笑置之的。 “我还以为你有空呢,本来想请你吃晚饭的。”吴慕丁失望的说。 “哦,那改天吧,哪天要是我有空的话,就请你吃饭。” “真的?” “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看着带着美美表情离开的吴慕丁,姜楠初不明白,不就是吃个饭嘛,值得那么高兴吗? 上课的时候 “喂……说,你和吴慕丁怎么样了?”范文文很是三八的问。 “什么怎么样啊?还不是老样子,怎么啦?”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看着楠初那不解的表情,旁边的江园也插上一嘴。 “不知道什么啊?你们俩今天真怪。”眼角瞥见老板的目光往这边瞪了,楠初连忙住了嘴。要知道,再有一年就毕业了,而这个老师的课可是关键啊。一不小心就有被当掉的可能。 终于熬到放学了。 依约来到傅家,按了半天门铃却不见有人来开门。‘不是吧,家里没人?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呢,怎么这个样子?’姜楠初心想,现在又不能离开,只好坐在门口等。 一个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过来,硬是将坐在门口的姜楠初撞了个四脚朝天,而那个人自己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这里会坐着一个人。 不过,那人也只是愣了一下,就开门进了屋里。 “你!”先进屋再说,姜楠初在那扇门快要合上的千分之一秒里闪进了屋,并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否则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看着跟自己进了屋的女孩子,是上次那个在路口撞上的女孩子。傅泽凯的记忆力一向惊人。 “我说小姐,你如果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的话,我很高兴的告诉你,你已经成功了,不过你应该明白这样做是收不到任何效果的。” “什么?”姜楠初不是很明白的问。 “你跟着我,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还有上次在路口撞到的事,不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傅泽凯厌恶的说。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而不择手段,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吗?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撞了我又不道歉的人啊,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呢。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而且,你脸上有伤耶!”姜楠初像是发现新大傅似的,“难怪刚才我没有认出你来,对了,你还欠我一个道歉呢!不对,是两个,加上刚才在门口那一个。” 看着她故做天真的样子(至少傅泽凯是这么认为的),傅泽凯被她那毫无逻辑可言的说话方式彻底激怒了,而他也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说,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傅泽凯冲过来,抓着楠初的手问。 “你少臭屁了,我会跟着你,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样子,快放开我,你这个野蛮人。你抓疼我了。”姜楠初也不是省油的灯。眼见甩不开傅泽凯的手,对着他手就咬了下来。‘’ “你!”傅泽凯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招,本能反应的,举起手就要往姜楠初脸上拍去。 看着表情凶恶的傅泽凯,姜楠初想‘这下子完了,逃不掉了,姜楠初啊姜楠初,你昨天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帅。’ “傅泽凯!”一道低沉,略带威严的声音传来,“她是我请来的家教,你不能对她无礼。” “学长~”‘救星来了’姜楠初的整个表情马上变了,速度之快连变脸王都自叹莫如啊。嗓子里传出了略带哭声的腔调,‘糟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有没有看到我咬那个人,要是给他留下了坏印象可就不好了。’想归想,姜楠初的嘴巴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他……抓得我的手……好……痛啊,而……且他还想打我。”边说边往傅子风那里跑去。 “哼,做作!”傅泽凯看着自己手上被咬出来的牙印,不屑的以高分贝嘀咕。 “你说什么?”更高的高音出现,姜楠初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和他干一架,虽说胜算的可能性为零,但面子是一定要撑的。不过碍于傅子风在场,姜楠初要自己千万忍住。“学长,你看他啦,不仅没有礼貌,而且态度还恶劣的要命……”姜楠初似乎认定了傅子风会站在自己这边,故而撒娇的说。 “泽凯!快向楠初道谦。”傅子风瞪了一眼傅泽凯,‘楠初?’叫得还真亲切。 姜楠初痛快的躲在傅子风身后向傅泽凯作鬼脸。 “你!” “学长,你看看他嘛,什么态度?” “额```……他是我弟弟傅泽凯,也就是你今后的学生。”傅子风笑笑说。 “啊?”黑线布满了姜楠初的额头。“你……弟弟?” “我的家庭老师?”两道声音很有默契的响起。 “就他?” “就她?” 又是很默契的一起响起。 看着傅泽凯一副恨不得杀了姜楠初的眼神,想来想让他道歉是不太可能的了,“还有,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好吗?”傅子风转过头来,轻声的问姜楠初。 “可是他……他……撞了我两次耶,而且还想打我,……”看着傅子风含笑的两眼,姜楠初的声音越来越小,‘真是的,学长难道都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一种勾引人犯罪的效果吗?实在是不忍拒绝啊。’ “不过,你刚才不是也已经咬回来了吗?”傅子风小声的对着楠初的耳朵说。 “啊?原来你都看见了啊?”姜楠初小声嘀咕。 满意的看着她的脸由原来的青紫色变为桃红色,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这样吧,顶多明天请你吃冰激淋,怎么样?”抓住对方的弱点向来都是傅子风的长项。 其实傅子风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姜楠初总会有一种亲切感,特别是当她向你露出满足的笑容时,就会感觉很温暖。 “好,不过我要巧克力味的,特大号。” “知道了啦,小丫头。”傅子风用手轻柔的拔弄了一下姜楠初的头发,惹得姜楠初的脸像是一只熟透的虾。‘这就是傅学长啊!’姜楠初想,‘与外界的传闻差了好多呢。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让那一年的时间白白浪费了啊。’姜楠初扼腕的想。 “好了,现在你可以开始你的工作了,书房在楼上左边。你们要和平共处哦。我还有事,先上楼了。” “哦!”眼睛随着那个背影上了楼。‘想不到学长是个这么好的人呢。’ “e``……那个……学长,你弟弟他是不是不良少年啊?”姜楠初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追上走到楼梯口的傅子风,小声的问道。 “你说呢?”看着傅子风的表情,加上刚才的实际经验,姜楠初不用说也知道答案了。 “那……他有没有打女人的先例?” 傅子风想了一下,说:“没有……” “没有!那真是太好了。”姜楠初高兴的跳了起来。 “听说过。”(原来是大喘气)傅子风给了一个你自已小心的眼神就上楼了。 “啊?”姜楠初盯着傅子风上楼的背影,愣住了。 “擦擦吧,口水又流出来了。”讽刺的声音将姜楠初唤回了现实中,“花痴。” “你!”姜楠初在心中拼命告诉自己要忍,忍,忍,“哼,算了,不和你个小孩计较,谁叫我刚才答应了学长要和你和平相处的呢。” “你!”傅泽凯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又一下子就被挑了起来,“花痴,懒得理你。告诉你我跟本就不用家教。”说完转身就上楼了,再待下去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忍得住掐死她的念头。 “喂,你等等我啦。”姜楠初见他上楼了,就连忙也跟着上去了。 进了房间,傅泽凯看着依然跟在自己后头的人,“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说了我不用家教了,你怎么还跟着来啊?” “可是我已经答应学长了啊,所以我一定要做你的家庭老师。”姜楠初抬头迎着傅泽凯,坚决的说。 望着眼前这张倔强的小脸,傅泽凯有一瞬间的迷惑。说真的,从一开始到刚才,傅泽凯都不曾仔细打量过姜楠初,只感觉是个个子小小的,嗓门很大的女孩。如今这么近看起来,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那微翘的鼻子,那小巧而红润的嘴,那略有点婴儿肥的圆脸,还有那脸上因坚决而显露出来的神彩,无不说明那张脸是可爱的,那神情也是属于可爱型的。 “额……你怎么了?”看着眼前那个大男生盯着自己的脸半天不说话,“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糟了,那刚才不是让学长也看见了?” “你就不能让你那学长休息一会儿,你这样句句不离学长的,嫌不嫌累啊?”傅泽凯忍不住说道,“好像还怕谁不知道你死赖在这儿就是为了有和我哥单独待在一起的机会似的。” “你!”姜楠初伸出的拳头停在了傅泽凯的面前,知道真打起来一定不是他的对手,且不说别的,单就个头就差了几十厘米啊,“哼,小子,以后对我客气点,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家庭老师,别给我没大没小的。”就只能耍耍嘴皮子。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向我哥告状?我可不认为你除了花痴外,还可以教我什么?”听着傅泽凯那完全带讽的话,姜楠初在心中拼拼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绝不能把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让一个小毛孩给破坏了。‘想想以后可以有很多机会见到学长吧’姜楠初觉得心情好多了。 看着姜楠初的脸的一下子从嫩粉色变成青紫色,又一下子从青紫色变为桃红色,那表情变换的速度之快,就连傅泽凯都不得不佩服啊。心想,如果留着她的话,应该也会蛮好玩的吧。 “嘻~~~~不和你记较,省得老得快。今天是第一天上课,所以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叫姜楠初,很高兴认识你。”听着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很高兴”三个字,打死傅泽凯都不相信那是出于她的真心话。 说完以后,姜楠初盯着傅泽凯瞧,“该你了。” “傅泽凯。” “我知道你叫傅泽凯,你就没有别的什么可以介绍了吗?像是身高,像是爱好,像是有没有喜欢的女生之类的啊?”说起来,姜楠初也没有逃得了女生的通病——八卦。 “你还不就是报了姓名,还指望别人那么多干什么?”傅泽凯厌恶的想,刚才对她产生的一丁点的好感不知被丢掉哪个角落里去了。 “那好吧,今天你就先自习,我们明天再开始正式上课。你老师我现在要出去逛逛。”看着姜楠初笑的贼兮兮的,傅泽凯想也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敢利用我达成自己的目的,没那么容易。’ “我看不如这样吧,既然你今天是第一次来,就请容我尽个地主之宜,带领你参观一下我的家。”说完,还作了个绅士的邀请动作。 “不用啦,我自己看看就可以了,真的。”姜楠初说的诚诚恳恳,因为她可是不想跟傅泽凯一起去,可是看傅泽凯站在门口那架式,摆明了就是要不就都留在这里,要不就一起走,她还能说什么呢。 “其实呢,刚才在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以经把这座房子参观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别的什么地方好看的了呢。呵~~~其实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呵呵~~~” 听听这话,转得多生硬,听这笑声,笑得多勉强。傅泽凯在心中暗暗叫爽。 “对了,你把脸上的伤除理一下吧,本来就很难看了。”姜楠初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似的说。 “伤?”傅泽凯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是啊,怎么被那家伙一闹,连自己身上有伤都忘了呢。看不出来那个奇怪的家伙,心肠倒还蛮好的。’ 第二天早上一进校门,就被江园拉到了篮球场上。 “干什么啊?”姜楠初一脸疑惑的问,“拉我到这里来,是嫉妒我比你白吧。” “7~~~要不是今天有一场篮球友谊赛,我哪会把你拉到这里来啊。”江园给了姜楠初一个卫生眼。 “就算是有篮球赛你也用不着把我拉过来了,要知道我对那些东西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远远的,看见范文文在那里占位子,“不是吧,连文文都出动了?” “我当然知道你对篮球赛没有兴趣啦,不过你放心,会出现让你感兴趣的‘东西’的。” “真的?”姜楠初两眼发光的问道,显然两个人都很明白那所谓的感兴趣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当然。”江园摆出了一副要是没有任你罚的样子,“今天可是X大附中和X大的对拼啊,要知道X大附中的那几个帅哥可都在篮球队里呢。” “那真是太好了呢,反正第一堂课也不怎么想上,不过,我们学校的附中有帅哥吗?” “完了,亏你还被称为花痴呢,怎么嗅觉一点都不灵敏。你等一下看看就知道有没有了。” “哦,那你们先帮我占位子,我去把包包放到教室里再回来。” “快点,要开始了。” “知道了!”说完,姜楠初以神速往教室冲去(我敢发誓,她在体育百米跑的时候发挥的绝对不如这次好)。放完包包,姜楠初又以同样的速度往操场冲。 “砰”的一声,一个人影以与奔跑相同的速度往相反的方向反弹。 “啊!”姜楠初跌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眼前的肇事者。 “又是你?”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怎么,我和你有仇吗?你总是想这样谋算我。”姜楠初顾不得手上和屁股上的疼,站起来就蹬到了傅泽凯前面。 “我觉得我比较吃亏好不好,怎么说我也是个帅哥,总是这样被你占去便宜……”傅泽凯说的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说真的,逗她让傅泽凯的心情出奇的好。 “你帅?我P~~我们学校的男生随便抓一个都可以比你帅。”姜楠初不客气的吼了回去,好在周围没有什么人,不然那名声就又得猛跌好几层了。 “是哦,我怎么没有看到?”傅泽凯边说还边装模作样的左顾右盼。 “你!好!我就抓一个你看看。”姜楠初眼睛马上开始搜索,“喂,那边的,那边那个穿球服的同学,你过来一下。”姜楠初对着一个正背对着自己的男生喊。 “夷,楠初,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正在找你呢?”那个被点名的正好是楠初的同班同学吴慕丁。 “慕丁,怎么是你啊?你今天也是要参加比赛的吗?那等一下我过去给你加油。” “真的?”吴慕丁显得很兴奋。 “真的,当然是真的啦,而且你要是赢了的话,我就请你吃饭。”楠初笑笑的说。 “Ye!那真是太好了呢。”吴慕丁拉着楠初的手不住的摇晃,就只差来个拥抱以示激动了。 “好了,我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你快去比赛吧,等下要迟到了。”说着把吴慕丁往前推了出去。 “那你说话一定要算数哦。” “知道了,你快去吧,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姜楠初摇摇头,对于这个吴慕丁,姜楠初总觉得他像个弟弟般。没有办法,你看看人家慕丁,长得俊秀可爱,对人态度好,脾气又好,反正就是让你没有办法不去喜欢,哪像某个人。长得不怎么样还觉得自己挺美,脾气不好还硬说自己有个性,嚣张的要命还一点礼貌都不懂…… “对了,那个人呢?”姜楠初猛然想起刚才在这里的似乎还有一个叫做傅泽凯的人。不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管他那么多呢,真是的,明明和学长是两兄弟,却是一点学长的优点都没有。’ 姜楠初重回操场的时候,比赛以经开始了。 看见跑在球场上的那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姜楠初才明白,原来那家伙是X大附中的啊。丝毫不以作为别人的家庭老师,而不知道学生所在的学校为耻。 “喂楠初,你看穿红色球服的那个人,好帅哦。” “哪个?”姜楠初睁大了眼睛找。 “就是那个红色9号啊。你看你看,它抄球了,真的是太酷了。”江园感叹的说。 “不是吧,你说的是那个?”姜楠初一脸的怀疑,“他那个样子也可以叫作帅吗?”原来她正在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傅泽凯。 “你的眼睛没问题吧,他还叫不帅?等一下我一定要过去认识他。”范文文也搭话了,都是花样的年花,怀春的少女啊。 “我劝你们还是算了吧,那个人哦,脾气坏的不得了,而且心肠也很坏。”‘据我的推测’姜楠初在心中加了一句。 “难道说你认识他?”江园的语气透露出一丝威险。虽说江园和范文文并不像姜楠初那样痴迷于帅哥,可是,有福(即眼福)同享可是当初说好了的。 “唉,说来话长了,本来我是打算今天跟你们说的,可是现在没有时间,等下有时间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们好了。” “那你可得记住了。” “yes si !” “傅泽凯,加油!傅泽凯,加油!……” “不是吧,他出来打球还自带拉拉队的啊?而且都35比20了,还要加油,那我们作为分数少的一方,而且还是地主,如果没有人出来加油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姜楠初询问着江园和范文文。 “是啊,虽然我也很想那个小帅哥赢,可是,这关系到面子问题了。丢什么也不能丢脸啊。”‘江园,你看你说的那叫什么话’姜楠初在心中想。 “是啊。”范文文也跟着说。 “那还等什么?”说完,姜楠初首先站了起来,“吴慕丁,加油!吴慕丁,加油!” “X大,加油!X大,加油!” “……” “……” 显然,姜楠初的喊声带动了大家的情绪,此起彼伏的加油声由四处响起,响彻校园。加油声也带动了在场上原本显得有点疲惫的X大的球员.连抄了对手好几个球,比分在拉近。就在前半场快要结束的时候,只见场吴慕丁一个转身抄了附中队员手中的球,在线外就投了出去.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X大的人都紧张的盯着那个球,似乎只要它有一点没有按预定的轨道前行,自己就要用眼光给它推过去. “耶!”5秒钟后,全场爆发出一阵欢呼,而中场的哨子也在这个时候吹响了。比分50比45,虽说X大仍是少分的一方,但是气势已完全不同于刚才了。 “真是想不到,吴慕丁打球还打得挺好的呢。”姜楠初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傅似的,“以前只知道他有打篮球,从来也没有看过。” “我看呐是因为有人给了他动力吧,要不怎么突然就发挥那么好了呢。”江园边说边盯着姜楠初看。 “是啊。”范文文也看着姜楠初附和说。 “你们俩真是奇怪,有人给动力了就有人给动力了呗,干嘛盯着我看……”姜楠初被看得莫名其妙,“算了,不跟你们说了,我下去给他们打打气,有好几个都是咱们班的呢。” “楠初的反映怎么这么迟钝啊,真是的。”看着姜楠初离去的背影,范文文摇摇头。 “是啊,真不知道她一个那么喜欢看帅哥的人,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喜欢上哪个人。不解,不解啊~~~”江园无奈的叹口气。 “我有点同情吴慕丁。”看着场内,吴慕丁因见着姜楠初而笑开的脸,范文文语带同情的说。 “楠初,你怎么下来了?”吴慕丁看见姜楠初从场外进来,忙过来问道。 “我来给你们加油啊,看!我还带了饮料过来了,”楠初把饮料交到吴慕丁手中,“你们一定要加油哦。” “好的。”队员们异口同声道。 “好了,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走了。”走到观众席旁的时候,姜楠初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笑着对吴慕丁说,“你最后那个三分球进得很漂亮。” 看着姜楠初离去前的那个笑容,X大的队员们好几个都愣住了。 “以前只知道她像个花痴似的追着男生看,没有想到人还挺好的呢。”队员甲说道。 “是啊,而且仔细一看还觉得蛮可爱的。”队员乙说道。 “而且,你看到没有,她刚才走之前的那个笑容,感觉很温暖呢。”队员丙说道。 “是啊,是啊。”队员甲、乙、丙一起附和道。 “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迷她了。”吴慕丁的好朋友周海对着他的耳朵小声的说道,“原来她身上有一种亲和力,使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她,而且我敢保证,她自己绝不知道。” “就你知道。”吴慕丁给了周海一个卫生眼,“八卦。” “还有你也是知道的嘛,嘻~~~”周海神经兮兮的对着吴慕丁笑。 “不跟你说了,我要上场了。”吴慕丁别扭的离开了。 比赛开始的口哨吹响了,傅泽凯从刚才吴慕丁和周海说话的地方的树后面走了出来,没有人什么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入“敌方”地盘的。 他绝对没有想要偷听他们说话的意思,而是整个球场(先说明一下,他们比赛的场地是室外篮球场)就只有X大球队的休息所在地有棵树,而他又偏偏想要躺在树荫下。所以罗,就算听到了什么也绝对只是凑巧。 ------------ 63.好讽刺的一句话 只是,为什么当听到姜楠初夸吴慕丁的球打的漂亮时心中会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就连早上看见他们两个在那里旁若无人的谈笑风声的时候心里也有那种感觉呢?傅泽楷想不明白,而且,姜楠初居然说如果那小子赢了的话,就请他吃饭。哼,就凭他也想赢我?傅泽楷想着,就已经到了球场,在经过吴慕丁身边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他一眼。 只不过是个小白脸罢了,姜楠初那家伙果然是个花痴,而且是个没眼光的花痴(最后一句是因为姜楠初那天说他不帅而补上的)。不过看样子,好像这个小白脸很想和那个花痴出去吃饭似的呢。‘偏不让你们如意’。 下半场开始了,比赛依旧激烈,只是…… “喂,楠初,你看附中队那个帅哥怎么好像跟慕丁过不去似的呢,怎么就只盯他的球,抢他的球啊?”范文文看出了一点不对劲。 “是啊,我也看出来了。”江园说道。 姜楠初一看,原来傅泽楷那小子。 “看吧,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那个人很坏的吧。只不过就几分钟啊,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吧。”姜楠初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接着又对场上喊,“吴慕丁,加油!吴慕丁,加油!” “傅泽楷,加油!傅泽楷,加油!” “吴慕丁,加油!吴慕丁,加油!” “傅泽楷,加油!傅泽楷,加油!” “吴慕丁,加油!吴慕丁,加油!” “……” “……”场上两个队赛得如火如荼,场外两个队的拉拉队也互不相让。 45分种过去后,比赛以89比88结束。吴慕丁垂头丧气的走出了赛场。 下午放学后 “慕丁,等等我。”姜楠初抱着包包追上了正在埋头赶路的吴慕丁,“走那么快干什么?我不是说了要请你吃饭的嘛。” “……”吴慕丁一脸惊讶,“可是我输了比赛啊?” “你忘了?我上次说过的等我有空的时候请你吃饭的啊?” “^0^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呢。” “怎么会,说吧想吃什么?” “我随便啦,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就我决定了?”姜楠初又再次问了一下,见吴慕丁点头,说道,“那我们去吃火锅好了。我早就想试试单独在饭店吃火锅是什么滋味呢。” 看着姜楠初笑得那么开心,吴慕丁也跟着笑(是那种和他可爱的脸一点都不配的傻笑)。其实吴慕丁心里也明白,姜楠初是怕自己输了比赛心里难过,所以才会说要请自己吃饭的。又想起了周海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其实自己就是被这样的她吸引的啊:人长得可爱、待人和气、有亲切感、心地又好……以上省略一千五百字,都是吴慕丁称赞姜楠初的话。只是他也明白……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姜楠初一进门就看见傅泽楷脸色不怎么好的坐在客厅。‘心情不好,还是不要惹他为好。’ “你来晚了关我什么事?”傅泽楷仍下这句话就窜了起来,上楼去了。 看着傅泽楷上楼的背影,姜楠初一脸的莫名其妙。 “楠初,你来了?”从楼梯旁的房间里出来的傅子风看见姜楠初站在客厅里,“泽楷呢?上楼了吗?那小子今天不知吃错什么药了,从学校回来后就一脸奇怪表情的坐在这里。你今天可要小心一点,不要惹他哦,否则后果自负。” “哦,知道了。你们吃没吃饭啊?”姜楠初转过身问道,见傅子风摇摇头,姜楠初从自己包包里拿出了一份汉堡,“今天晚了,也没有买菜,先将就吃这个吧,明天我早点过来做。”说完,姜楠初就上楼了。 “行,对了,冰激淋给你买了,放在冰箱里,等一下你要是想吃的话,就自己过去拿来。”傅子风对着上楼的背影喊道。 “哦,知道了,谢谢了!”姜楠初心情愉快的蹦蹦跳跳的就到了傅泽楷的房间。 “你自己看书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姜楠初对傅泽楷说,“对了,听学长说你还没有吃晚饭?我去拿冰激淋,你要不要吃这个?”姜楠初指着手里的汉堡问道。虽然姜楠初在心中说过很多次不要理他,会倒霉的。可是话还是很顺口的就溜了出去。 “我不饿!” “全是第四声耶,”看见傅泽楷瞪了自己一眼,姜楠初觉得自讨没趣的出去了。 其实傅泽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经过学校旁边那家“甜蜜蜜火锅店”,看见姜楠初和那个小白脸在里面有说有笑的吃着火锅,心里就出现了那种怪怪的感觉。‘什么嘛,没有原则的家伙,不是说好了赢了才请吃饭的嘛,那小白脸都输了,却还是请他吃饭,就说是花痴吧,哼!’当时傅泽楷在心里这样不屑的想。 可是回来后,却感觉心里越来越不舒服,又担心姜楠初会因为自己对她态度恶劣而不来。可是想想那花痴家伙是不可能会不顾傅子风的交待而不来的。一想到她来这里只是为了能看见傅子风,心中就有点火。照理说没有道理的啊,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想到自己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心里就很不爽。看见姜楠初的时候,所有的那些心理活动都会自动再涌现,真是不爽上又加不爽啊。 整个晚上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过去了。 “学长?”姜楠初拿着冰激淋转身,经过客厅的时候,看见傅子风不知什么时候坐那里,眉头紧锁,不由自主的就过去了,“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只是下来喝点水。” “哦。” “对了,你们是不是快放假了?” “是啊。”姜楠初吃着冰激淋一脸阳光灿烂的说。 “那放假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呢。可能会再找一份工吧。” “为什么你总是不停的打工呢?缺钱吗?”傅泽楷问了一个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因为他知道姜楠初除了在这里的家教外,另外还有一份工作,如果说再去找一份工作的话,那不是一天要做三个工作了? “这也是原因之一啦,”姜楠初吐吐知头,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家不在这个城市,所以啦,在这边没有什么亲人,好朋友也只有几个,没有什么事情自然就去打工喽。又不会无聊,还可以拿钱,多好。” “那……” “学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看着傅子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姜楠初知道傅子风一定有什么事。 “那这个暑假我雇你行不行?你就不用去找别的工作了。” “嗯?” “是这样的,”傅子风有点为难的说,见姜楠初疑惑的表情,傅子风解释道,“你也知道,自从王妈走后,就是你第一次来的时候给你开门的那个人,现在家里就只有我和泽楷两个人。公司过段时间要派我去国外开发业绩,那时候就只有泽楷一个人了,而且他再一个学期就要高考了,我怕他假期没人管着,不知道念书呢。” “所以……你不会是想让我搬来这里做家庭保姆吧?”姜楠初听出了傅子风话里的意思。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试着去找找人的。”傅子风连忙说道,“必竟让你们孤男寡女的住在一个屋里,你不愿意也是正常的。” “不是!不是!”姜楠初连忙表明自己的立场,“我没有说我不答应啊。虽然傅泽楷他嚣张、无礼、恶劣、目中无人……(以上省略一千五百字,都是姜楠初对傅泽楷的贬义评价)可是,学长,你放心的去工作吧,我会过来管着他的,就像以前管我弟弟那么管好了。” “真的?” “嗯。”如果是卡通片的话,那姜楠初现在的表情绝对是两眼放光的那种。 “天哪,楠初,你真的是太好了,”傅子风高兴得抓着姜楠初的手,“放心吧,工资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看着傅子风那只差两流点眼泪就与喜极而泣一样的表情,姜楠初疑惑了,“学长,为什么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额?有吗?呵呵~~”傅子风以两声干笑混过,“对了,冰激淋好不好吃啊?” “嗯,好吃。”姜楠初笑道。 “那我下次多买点放在冰箱里,”傅子风揉揉姜楠初的头发,“你什么时候想搬来就什么时候搬过来好了。“ “好的。” ‘傅泽楷,你真是个白痴,你下来看什么?’楼上,傅泽楷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着他们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转身回房间去了。 “不过冰激淋要多几个。”姜楠初补充到。 “你啊~~~就知道吃,小心以后被卖了都不知道呢。” “嘻嘻~~~~放心好了,谁会舍得把像我这样集活泼、可爱、聪明、善良等等等等优点于一体的我卖了啊。”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除了爱看帅哥外,还有自恋哦。”傅子风开起来姜楠初的玩笑。 “这哪叫自恋啊,这叫诚实。我只不过是把别人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而已嘛,”姜楠初面不改色的说道,“不过,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帅哥的啊?” “因为我身后总会传来‘砰’‘砰’(注:姜楠初因为看人而时常被东西拌倒或是撞到什么东西)的声音啊。”傅泽楷忍着笑说。 “讨厌,学长,你在笑我。”姜楠初作势打了一下傅子风,“不过,你看我有进步了呢。我现在和学长你说话都不会结巴了。” “是啊,可能是你已经对我免疫了吧。” “才不会呢,学长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帅的一个。” 话题被越扯越远,直到不着边际。谁都没有注意到那道出现在楼梯口而又消失的身影。 “傅子风!那个X大的风云人物!”顿时,全班95%的女生都把目光移到了这里,包括了讲台上那道足以使水在冬天的室外烧开的视线。 “都跟你们说了要小声一点的啦。”姜楠初边抱怨,边小心的看着讲台那上素有灭绝美称的江老师。见她转过头去,才松了一口气。 “你说你不仅在傅子风的家里给他弟弟当家教……”出自江园之口。 “而且昨天球场上的小帅哥就是傅子风的弟弟……”出自范文文之口。 “天哪,”看见姜楠初点头确认,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你好幸福哦。” “嘻~”姜楠初可不敢把放假搬到傅家住这件事告诉他们,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为什么我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呢?”江园一脸哀怨。 “我……”刚想说什么,可是又瞥见了灭绝的视线,姜楠初只好作罢。 用傅子风配的钥匙进门后,放下了经过市场顺便买回来的菜,姜楠初发现家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要说傅子风没回来吧,因为有工作还情有可原,可是傅泽楷那小子还没有回来,明显就是出去玩了。 姜楠初无奈,只得坐在客厅里边看书,边等他们回来了。 半个小时过后,傅子风拖着疲惫的身躯推门进来了。说了一些“对不起,忘了打电话回来”之类的话就上楼了。 一直等到九点,还是不见傅泽楷回来。因为还有工作,所以,楠初就到楼上跟傅泽楷说了声就打算先走了。 刚走到门口,门却开了,傅泽楷带着一身的伤,表情阴霾的进来了。 “怎么,才见到我回来就要走了啊?” “你怎么又弄得一身伤啊?快进去处理一下,我还还有事,我先走了。”姜楠初绕过傅泽楷就想离开。 “这么急着离开是想去见哪个帅哥啊?”好讽刺的一句话。 “你!算了,我今天赶时间,不和你计较。” 看着姜楠初渐渐走远的背影,傅泽楷脸上的表情更阴暗了几分。 早上5点半,姜楠初出现在傅家,做完早餐之后,就上楼叫傅泽楷起床。因为据傅泽楷的班主任老师说,那小子上学从来也没有准时过。而傅子风的话,就不用说了,只要没有特殊原因,每天都会很准时的上、下班。 ‘说的好听点是家教,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保姆’小美的那句话出现在脑中,原来真的是这样呢。姜楠初觉得好笑,长这么大以来,从来也没有照顾过自己以外的人,现在这种感觉还蛮新鲜的呢。 “傅泽楷!傅泽楷!起床了!快!”姜楠初一边敲门一边喊,又怕吵醒了傅子风(傅子风的上班时间为9点,而傅泽楷上学的时间为7点),不敢用力敲门,也不敢大声喊。 5分钟过去了,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喂!喂!”姜楠初试着转了两下门锁,竟然是开着的。就推门进了去。 ‘这就是男生的房间吗?’或者只有傅泽楷的房间才是这样的?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乱”,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很乱”,如果用三个字来……(底下以此类推)。 正对着门的是窗户,傅泽楷的床就在窗户下面,从门口到床的那一段路上,大大小小的散布着很多障碍物,什么都有……‘台风过后也不过如此吧’姜楠初在心中感叹。 小心的移到床边,“傅泽楷!傅泽楷!起床啦,上学要迟到了!”可是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看着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傅泽楷,姜楠初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本书就往他身上拍去。‘老虎不发威,还当是病猫了。’ “啊!谁啊?想死啦?”傅泽楷疼得跳了起来。 ‘看还叫不醒你’姜楠初得意的想。 “你有病啊,自己睡不着,还不让别人睡了?”喊完就又躺下了。 “你小声点,喊什么喊,别把学长吵醒了,还有,快点起来。我可不敢保证你再不起来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敢?”傅泽楷把脸凑过去,瞪大眼对着姜楠初。 “你再躺下试试,看我敢不敢。”姜楠初毫不示弱的瞪回去,“你脸上的伤怎么没有弄一下?你身上也有伤?”刚才为了叫他起床,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傅泽楷上身也有几处很明显的伤。 “用你管。”看见姜楠初盯着自己瞧(虽然只是看着身上的伤口),傅泽楷感觉脸上有点热热的感觉,“你看归看,可别把口水滴在我房间里。”傅泽楷绷着脸说完后,又倒头钻进被子里。 “哼,懒得理你。”姜楠初转身走出了房间。 傅泽楷听见脚步声出了房间,没一会又回来了。 然后感觉一只小手带着冰凉的物体抚上了,使得那原本有些疼痛的伤口一陈清凉。 “喂,起来,我知道你前面还有伤。”姜楠初说着,就身体力行的要拽起傅泽楷。 “啊!”好不容易把傅泽楷翻了个身,却因为一个不稳而整个人压在了傅泽楷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姜楠初抬头看见傅泽楷明显不好的脸色,双手按住傅泽楷就想顺势起来。 “啊!”别怀疑,这是傅泽楷的惨叫声,姜楠初按住的地方刚好是他昨天才开的伤口上。傅泽楷都震动了,疼得他就差掉眼泪了。 “啊!”因为傅泽楷的震动使得姜楠初按着傅泽楷的手打了个滑,整个人往下扑去。姜楠初闭上眼睛,不敢看傅泽楷那因疼痛而明显有点烧红了的眼睛。 这是什么感觉?有点冰冰凉的、湿湿的、还挺柔软的?动……动了? 姜楠初吃惊的睁开眼睛,只看见了傅泽楷那高得有点过份的鼻子在自己的眼前一动一动的。 “唔……”而后脑勺的一股压力压得姜楠初没有办法抬起头来。 “啪!”姜楠初一得到自由,就给了傅泽楷一个巴掌,“你无耻!” “好像是你自己贴过来的吧。”傅泽楷抚着被打的左脸,笑得痞痞的。没想到眼前这个凶巴巴的丫头感觉还挺好的呢。傅泽楷知道自己并不讨厌姜楠初。 “你……我……那……”这时,姜楠初手机设置的铃声响了起来,“糟了,要迟到了。” “你!刚才的事就……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好了,如果你敢告诉别人的话,我要你好看。”姜楠初说完,还将拳头伸到傅泽楷面前挥了两下,以示威胁。 “当做没有发生过?那这样呢?”说完,傅泽楷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姜楠初伸过来的手,一拉。 姜楠初吃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现在还是当做没有发生过吗?”傅泽楷终于放开了姜楠初,“看来你很随便嘛。”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去死吧!”姜楠初抓起地上的一大堆书,使劲砸到傅泽楷身上就跑了出去。 看着姜楠初跑远的背影,傅泽楷紧抿着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楠初,你怎么了?怎么今天一整天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是谁惹你了吗?”吴慕丁赶上正在走离教室的姜楠初,不解的问。 “啊?哦,没有什么事呢。”姜楠初连忙说道。 “可是我看你……”吴慕丁不是很相信姜楠初的话。 “是真的啦,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着,姜楠初还特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来证实自己的话。 “好吧,那你要是有事的话,别忘了还有我这个朋友哦。” “yes si !”姜楠初淘气的行了个童子军礼。 “你啊!”吴慕丁笑笑,“怎么像个小孩一样。” “哪有,你才像呢,长得也一副娃娃脸。”姜楠初马上反击道,也忘了让她耿耿于怀一整天的那件事。 “我会把你这句话当做是在夸我的。”吴慕丁装做一脸陶醉的样子。如果这句话是出于别人之口的话,吴慕丁铁定和他翻脸。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两个人都是没有长大的孩子似的呢。 他们就这样有说有笑的出了校门口,然后各自分道扬镖。 一到傅家,还是没有人。‘晚饭都省的做了,真好。’姜楠初想。其实她还真的有点怕面对傅泽楷呢,在早上那件事过后。想到这里,姜楠初感觉心跳不规则了起来,真是的,都说好了就当被狗咬了的,怎么一想起来还是会怪怪的呢。 “唉……”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姜楠初真是想不通啊。“不想了,不想了,深呼吸,忘光光。”而傅泽楷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姜楠初自言自语做着深呼吸的情景。 “你是小丑啊?跳舞那么难看?”傅泽楷用一种你好像白痴的眼神看着姜楠初:“喂!我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 “真是不好意思,早上学长跟我说今天会不回来吃饭的,所以我什么也没有做。”姜楠初像是挑衅似的盯着傅泽楷。一想起早上的事情,姜楠初觉得就算不饿他一顿也不过份。 “又是学长,他不回来我就不用吃饭了啊?你有没有搞错,你的真实身份应该是我的家教而不是我哥的保姆吧。”傅泽楷不悦的说,实在看不惯她那种事事以傅子风为首是瞻,“我不管,反正我饿了,你想办法填饱我的肚子,要不……”傅泽楷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就吃了你!” “你敢?”姜楠初的心跳乱了一拍,摆出了自认为最凶恶的表情。 秀气的眉毛故意高高挑起,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小的鼻子一耸一耸的,再加上红润的嘴,煞是可爱呢。傅泽楷不禁想起了早上的那个意外。如果姜楠初知道自己现在的这副表情让傅泽楷更加深了“其实吃了她也不错”的想法的话,一定会气得吐血吧。 “你试试看就知道我敢不敢了。”傅泽楷带着一副你好自为之的表情上楼了。再待下去,面对着姜楠初那可爱的神情,他傅泽楷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再做出早上那种事情来。 看着傅泽楷离去前的那份神情,姜楠初知道他绝对会做到。于是就赶紧进厨房给傅泽楷找吃的去了。要是再发生类似于早上的那种事情……姜楠初抚着胸口,真是不敢想象。 ‘姜楠初啊姜楠初,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现在竟然被一个小自己那么多的小毛孩压得没有还手之力。’ ‘唉~真是世风日下啊,现在这个年季的男生都是那个样子的吗?连高等教育都没有引导他们走上‘正路’?’所谓正路,当然就是指姜楠初认为的尊老罗。 姜楠初无奈的转入厨房,冰湘里还有点面条,就做碗面好了。 “喂!都跟你说过了在房间里不许抽烟了,还抽!”姜楠初把面放到桌上在傅泽楷反映过来以前把他叼在嘴里的烟抢过来卡了。 或许是有东西可以吃吧,傅泽楷破天荒的没有和姜楠初吵,只是瞪了她一眼就吃面去了。 “怎么样?好不好吃啊?”姜楠初像个急于得到大人夸奖的孩子似的,贴在桌边看着傅泽楷。完全忘了刚才在楼下还提醒自己要和他保持距离的事。 “好吃,”傅泽楷看着姜楠初脸上露出的笑容,接着说,“才怪!” “你!”姜楠初将眉毛挑得高高的,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饭后。 “你倒是也看会书行不行啊,从吃完饭后就一直躺在那里算是怎么回事吗?”姜楠初终于看不下去了。 傅泽楷从吃完面后,就一直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枕看头,另一手拿着手机发短信。一个小时以前(是刚吃完面的时候)叫他看书,他说刚吃完东西肚子有点胀,躺一会有助于消化;45分钟前叫他起来看书,他说消化正在进行中,打扰了就前功尽弃了;半个小时前叫他起来看书,他说生命在于运动,手指也不例外;15分钟前叫他起来看书,朋友都在线上,群聊不能缺他,末了还加上一句:现在的手机真是方便啊,能上网还能群聊,我家的电脑都快退休了!!(我晕~~~) “嗯?哦,再等一下下,我感觉我的大拇指还不是很灵活。”傅泽楷心不在焉的说。 “你够了没有?”姜楠初猛的加大嗓门,冲过去把傅泽楷的手机给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啊?”傅泽楷跳了起来,“我正聊的高兴呢,有个MM说要跟我见面,快点还给我啦。” “不行,看书,看完书我再还给你。”姜楠初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拜托你了,大哥,麻烦您将您的往这边挪一点,将您尊贵视线移到这里来,行不行?”姜楠初指着一本书对傅泽楷说。 “你这是在求我啊?”傅泽楷看着姜楠初那好像自己不看书就是罪大恶极似的的表情,好笑的说。 “是——我是在求你,你就好好看会书吧,要不你怎么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怎么对得起为你请家教的哥哥,怎么对得起辛辛苦苦教育你的老师,怎么对得起……” “行,行,行,我看书,我看书总可以了吧,你可别在怎么么下去,再下去我就得对不起全天下的人了。”看着姜楠初刚才还几乎要声泪俱下的表情而一下子阳光灿烂了,傅泽楷再次在心里对她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敬佩。 “你先把手机还给我,我跟他们说声再见就看书。” 看着时钟走过了9点,还依然拿着手机在道别的傅泽楷,姜楠初在心里第一千三百五十次的骂自己笨蛋,怎么就相信了傅泽楷那小子的话了呢。真是可恶啊! “那你慢慢道别吧,我要先走了。”不等傅泽楷回答,姜楠初就竟自走了出去。‘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傅泽楷看书才行,要不明年就别想考上任何一所大学了。’ 时间过得飞快,在傅家的家教生活也是日复一日,傅泽楷的学习态度也丝毫不见好转。 一转眼学校就要放假了。大家都兴高彩烈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讨论着要到哪里哪里玩。 “楠初,你放假回不回家啊?”江园边收拾东西边问。 “不回去吧。”姜楠初不是很在意的回答。 “那你过年去我家啊?”范文文抢在江园之前说道。 “不用了呢,我已经有安排了,你们自己好好的玩吧。”姜楠初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她们自己放假要搬去傅家的事比较好,怕她们会担心。 “这样啊,那你要是有事的话,别不告诉我。”范文文说道。 “是啊,我的手机24小时为你开放。”江园笑道。 “知道了,你们快走吧,小心赶不上车哦。”姜楠初提醒她们。 “是啊,那我们先走了,88。” “886”姜楠初目送着她们离去。 “傅泽楷!傅泽楷!快出来帮忙。”姜楠初一进门就大喊,“傅泽楷!傅泽楷?咦?没有人?”姜楠初叫了半天,才发现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傅泽楷那死小子,一定又溜出去玩了。’姜楠初只能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来安慰自己。 努力的将行李拖进早已选好的房间里,动手整理了起来。 “终于都弄完了。”姜楠初站了起来,伸了个腰,“累死了。”一看表,已经8点半了。难怪肚子都有点饿了。 走到楼下,发现傅家的两兄弟都还没有回来。傅泽楷那小子没有分寸,没回来也不奇怪,可是,怎么连傅子风也没有回来呢? 刚想进厨房看看,手机铃声响了,看着来电显示, “喂?傅泽楷吗?” “姜楠初,你马上到市中心的景清公园来接我。” “说得大声点,我听不见。”姜楠初说道,平时声音不是挺大的嘛。 “我让你到市中心的景清公园来接我。”傅泽楷的声音明显的大了很多,不过却显得有点小心奕奕。 “为什么?”姜楠初不解的问,“你让我过去接你我就一定要过去接你吗?” “让你过来就快点过来,哪废话那么多。”傅泽楷几乎是吼出来的。紧跟着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喊“我听到声音了,在这边,你们快过来……”然后电话就挂掉了。 “有没有搞错啊,想让我过去接他竟然还敢叫得那么大声,哼,我才不去呢。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姜楠初不服气的想。 吃过饭后时间也快9点了,姜楠初收拾了一下就拿着包包去上班了。刚把门关上,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喂,傅……” “你在哪里?”傅泽楷打断了她的话,小声的问。 “家门口啊,怎么啦?”姜楠初早就把刚才那个电话给忘了。 “家门口?你蜗牛啊,爬得那么慢,”傅泽楷的声音一下子提了不止五倍,又强忍着降了下来,“不说了,现在我在大经纬路的‘蓝色天空’旁边,你快过来接我。” “在那里啊,你自己回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接你啊?” “我要是能回去早就回去了,还用得着你啊,”电话那头又传来了脚步声,“不说了,你快点过来。” “喂?喂?莫名其妙。”姜楠初瞪着电话。反正是在打工的地方的旁边,顺便路过看看吧。 姜楠初在经过蓝色天空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发现类似于傅泽楷的物体存在。摇摇头,那小子可能在搞什么恶作剧吧。 经过黑暗的拐角处时,姜楠初感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姜楠初发出了一声娉美于女高音的尖叫。 姜楠初慢慢的低下头,‘不是吧,该……该不会是碰上那些东西了吧。’发现从旁边黑暗中伸出来的一只手赫然抓着她。 “啊!!!!!”姜楠初跳了起来,挣脱后对着那只手就踩了下去。 “姜楠初,你想死啊!”一声绝对不输于姜楠初刚才那道女高音的男高音从她身边的草丛里传了出来。 “傅泽楷,怎么会是你?”姜楠初仔细一看,那在黑暗中隐藏着的人竟然是傅泽楷。看着傅泽楷那双在暗中只看见眼白的眼睛正死死的瞪着她,一脸莫名其妙,“你瞪我干什么啊?我刚才又不是故意踩你脚的。是你突然抓着我,我害怕了嘛。”姜楠初连忙为自己洗脱冤情。 “你……现……在……还……踩……着……它……”傅泽楷咬牙切齿的说。 “啊?我说这地怎么有点硌脚呢,”看着傅泽楷那有点发红了的眼,姜楠初连忙将脚挪开,顺势蹲下去,替傅泽楷拍了拍手,“呵~~~~真是不好意思啊。” “你过来扶我一下。”傅泽楷也没有心情跟她计较。说着,就朝姜楠初伸出了一只手,看着姜楠初一脸防备的脸色,傅泽楷只好解释道,“我受伤了。” “受伤?为什么会受伤?”一听见傅泽楷说自已受伤了,姜楠初感觉心一下子就跳快了,是紧张吗?连忙跑过去,“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你……轻点,别乱动。扶我起来就好了。”虽说是在暗处,但是傅泽楷还是凭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至于是哪里来的光,我也就不知道了)看到姜楠初脸上的紧张,这个发现让他的心情莫名的好。 搀着傅泽楷走出了暗处,姜楠初才发现傅泽楷现在的状况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原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此时更是凌乱,眼角肿了,嘴角也有,那薄唇也破了,脸上还沾着泥土(不过,还好鼻子没歪),衣服只能用破布来形容了,在身上没有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看傅泽楷走路的样子,腿好像是扭到了。左手尤其严重,手指肿得像胡萝卜似的,到底是谁怎么这么残忍(姜楠初好像完全忘了刚才痛踩傅泽楷的手的事情了,可怜的傅泽楷,我替他感到悲哀)。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走不动,你还不会自己打车回家啊?在这边干等着,万一再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钱用完了啊,不过……”傅泽楷侧过头看着姜楠初,“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姜楠初不知该怎么说了,虽然平常傅泽楷都是将她气得半死,可是刚才一听见他受伤就很紧张,一看到他浑身是伤,竟然会有一种不忍,心里很难过。如果被傅泽楷知道的话,一定会被他笑死的,“我……我当然会关心你啦,要知道你可是傅学长的弟弟呢。” “你之所以过来这里找我,就只是因为我是傅子风的弟弟?”傅泽楷的脸阴了下来。 “当然不是啦,你也是我的学生嘛。”一句话,使傅泽楷的脸色更加难看。 “没有别的了?”傅泽楷语气不善的问。 “嗯。”看着傅泽楷阴沉的脸,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出于直觉,姜楠初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本来跟本就没有打算来接他,只是因为他说的地方刚好是在她上班的地方所以才会顺便看看这句话比较好。 “啊,糟了,工作!”姜楠初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迟到了。 ------------ 64.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坐车回去吧,”姜楠初随手招来一辆车,向司机报了个地址,把傅泽楷塞到车上,又掏出一百块钱,“纳,给你,走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惹得司机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傅泽楷。 “喂!姜楠初,你……看着姜楠初离去的背影,傅泽楷心中真是郁闷到了极点,‘走得这么急,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看什么看,还不走?”可怜的司机,他是招谁惹谁了啊!! “楠初,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啊?”一进‘蓝色天空’的门,就有熟客跟姜楠初打招呼。想起来姜楠初在这里工作已经有两年了。说来好笑,两年前,因为一次在电视中看到调酒师调酒时的那种潇洒帅气,使得姜楠初从此立下了要成为调酒师的志向。于是她来到了当时这座城市里最有名的酒吧‘蓝色天空’,死赖着不走,要这里的调酒师傅王老收她为徒。而那王老因为扭不过姜楠初死缠烂打,而姜楠初也确有几分这方面的天赋,于是就……不用说也知道了吧。 自从王老走后,姜楠初就成了‘蓝色天空’的主调酒师。 “小刘,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受累了。”姜楠初转进吧台对着同是调酒师的刘波明说。 “没关系,你还不总是替我代班。”刘小明笑笑。 “给我一杯‘情迷蓝色’”旁边一个客人叫道。 “好的,马上来。”姜楠初应完,转过身拿起调酒器,熟练的将几种不同的酒倒进调酒器里,盖了盖子,以各种高难度的动作摇晃着调酒器(哇!花样调酒耶,曾经它可也是伊洛梦想要成为的职业哦,真是帅呆了),引得旁边的客人连连鼓掌。 “您的‘情迷蓝色’好了,请慢用。”姜楠初将酒放在那客人的前面。 “我说楠初啊,你这一手还真不赖呢。”那客人称赞道。 “哪里啊,还不是因为你们肯捧场,要不就我这点能耐能入谁的眼啊?” “是吗?那……” “给我一杯‘蓝色梦想’。”服务员的声音插了进来。 “‘蓝色梦想’?”姜楠初以疑惑的眼神询问着那个服务员。 “那边最角落里的一位先生。这杯都已经是第四杯了。”姜楠初顺着服务员指去的方向看去,就只看到一片黑暗。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这杯酒等一下我帮你拿过去。”姜楠初对着服务员说。 “哦。” 其实也难怪姜楠初会诧异了,‘蓝色梦想’虽说是‘蓝色天空’独创的酒里面最有名的,但是,举凡所有经常上酒吧的人都知道,这个酒出名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喝,因为论口感它比不上刚才的那杯‘情迷蓝色’。而它出名则是因为哪怕是酒量再好的人,也撑不过五杯。所以,这酒向来是店里很少有人点的。 姜楠初端着一杯‘情迷蓝色’来到那个角落,“先生,您的酒。” 将酒放到桌上后,姜楠初自己也找了个位子座了下来。这里可以说是全酒吧里最暗的地方了吧,姜楠初心想。即使离得这么近,姜楠初依然只能看出那个人轮廓。听到姜楠初的声音,那个人将原本低着的头抬了起来,不过却不是看向姜楠初,而是看着桌上的那杯酒。 许久之后,那人才用他那低沉而略微浑浊的声音说道:“这不是我要的酒。” “是的,这是我请你喝的。”姜楠初声音轻柔的说道,“这是本店最不容易醉的酒。” “我没有醉。”像是证明什么似的,那个人将头抬起来直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在灯光的反射下显得雪亮,显得过分的清冷。 “其实,醉只是人的一种思想表现,”姜楠初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有些人只是看些平常的花花草草就会醉意朦胧,而有些人即使已经无法用大脑正常的控制身体却依然思想清晰。看您如此雪亮的眼睛,我又怎会以为你醉了呢?” “你……”那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身体却慢慢向旁边倾斜。 “先生?”姜楠初连忙过去扶住他。 如此近的距离,使得姜楠初看到了那张脸,即使有点模糊但却绝不会看错的脸,“傅学长?”为什么他会露出这种表情。 姜楠初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好不容易将傅子风从出租车里拖了出来。一手扶着傅子风的腰,让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一手坚难的用钥匙打开门。因为客厅灯的开关在厨房那边,又不能把傅泽楷叫起来开灯吧(不被骂死才怪呢),也不能把傅子风就扔到地上先去开灯。姜楠初就想先把傅泽楷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再过去开灯。 姜楠初扶着傅子风坚难的往记忆中的沙发走去,‘应该就在前面了’姜楠初想,‘这里是茶几,这里应该就是沙发了’姜楠初判断着,因为茶几和沙发之间只有一点间隔,姜楠初小心的将傅子风的身体侧过来,自己也跟着侧过身。就在姜楠初成功的侧过身的时候,她的脚却撞到了茶几的一角,疼得她手劲一轻,傅子风就失重的往后面倒去。而傅子风的手却依然搭在姜楠初的肩上,结果就是姜楠初和傅子风一起做自由落体运动了。 “砰!”的一声,在安静的夜间显得格外的响亮。感觉身下的人动了一下,于是就想起来。可是就在她以为可以成功起身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又直直的往前面倒去。 而也在这时,客厅的灯亮了起来。想也知道是谁开的灯了,姜楠初毫不惊讶的发现,自己此刻正贴在傅子风的上面。黑线爬满了姜楠初的头,‘应该还没有被看到吧(因为被沙发背挡着),快点起来的话就没事了。’不知道为什么,姜楠初就是不想傅泽楷看到这副情景。 “你们在干什么?”傅泽楷愤怒的声音自姜楠初头顶上响起,然后就见他以神速从沙发后冲到前面,掰开傅子风的手,将他们两个人分开。姜楠初知道,这下子完了,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嘿嘿~傅泽楷,是你啊?”姜楠初干笑两声企图蒙混过关。 “你……”一想到刚才姜楠初将自己撇下就是为了去见傅子风,而自己却在家里因为她的事而睡不着,傅泽楷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特别是看到刚才的那副情景。虽然一开始傅泽楷就知道姜楠初之所以来这里做家教是为见傅子风,可是现在亲眼见到她和傅子风这样,傅泽楷的心里却闷闷的,感觉就像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了别人一样。 ‘自己喜欢的东西?’傅泽楷被这突然出现的念头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呢?傅泽楷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几分。 “就算你再迫不及待,也该找个不会打扰到别人的地方做吧。”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傅泽楷以粗重的口气说,转身就急急的上楼了。 “等等!”姜楠初跑去过拉住了傅泽楷说的手,“那个……那个……”姜楠初看看傅泽楷,又看看依然躺在沙发上酒醉未醒的傅子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傅泽楷一脸的不耐烦,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紧张,眼里闪过一丝期。似乎从刚才看见他们起傅泽楷就在期待着什么,是希望姜楠初的解释点什么吧 “那个……我想……”姜楠初不晓得该怎么跟他说,让傅泽楷看到她跟傅子风使她的心里也产生了一种异样,“那个……就是……你……能不能帮我把傅学长搀回他房间里去?如果学长在这里睡一夜的话会生病的。” “你拉住我就是为了这个?”傅泽楷阴沉的声音叫姜楠初担心的抬起了头。‘你就这么担心他?’这句话傅泽楷没有问出口。 “傅泽楷,你听我说,我……”看着傅泽楷那阴沉的脸,姜楠初直觉得就想跟他解释。怕他误会什么。可以转念又一想,就算误会了又怎么样?姜楠初不禁为自己反常的心理感到奇怪,为什么会怕傅泽楷误会呢? “算了,不帮我就自己来。”姜楠初为心中莫名的思绪感到不安。 看着姜楠初想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然后,傅泽楷以一阵风似的速度从楼梯那边冲了过来,将傅子风拽了过来。 “e~”看着姜楠初疑惑的眼神询问他,傅泽楷的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那个……我怎么说也是他弟弟,这种事情应该我来做的。呵~~~”转得多硬啊,特别是最后那笑声,简直就是以第四声发出的。 “看什么看,你先上去把门开开。”傅泽楷见姜楠初还是没有动静,“快去啊!” “哦!”傅泽楷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怪,因为他在姜楠初转身的时候看到她笑了,直觉让他知道她是在笑他。傅泽楷在心里暗自懊恼自己为什么过来帮她,他发誓,他绝对不是因为看见了姜楠初那样亲密的搂着傅子风而过来将他们分开的。 回到房里,姜楠初仰面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终于告一段落了,今天天真是累死了,’姜楠初不禁又想起了再酒吧里时的傅子风,为什么他会露出那种表情呢?好像是背负了很多秘密似的?跟这段时间里自己所见到的好像是两个人一样。‘唉~~不想了,不想了,今天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呢。先是搬家,然后是傅泽楷那小子……’ 傅泽楷……想到傅泽楷,姜楠初突然想起来,风才看见他的时候,好像他脸上的伤都没有处理。‘臭小子,想死了啊,真是的,发炎了怎么办?’姜楠初愤愤不平的想。 “是你?”傅泽楷显然没有想到站在门外的会是姜楠初。 看见站在门里的傅泽楷的时候,姜楠初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傅泽楷的房门前,不知什么时候敲了傅泽楷房间的门。姜楠初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药箱,不明白傅泽楷伤口发不发炎关自己什么事啊,为什么会一想到他的伤口有可能会发炎心里就会担心的想要过来看看呢? ‘一定是因为他是傅学长的弟弟,又是我的学生,所以我才会担心的。对了,一定是这样,没有老师会不担心受伤的学生的。’姜楠初在心中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 “你不要告诉我你三更半夜来这里就只是为了看着你手里的东西发呆?”说真的,看到姜楠初提着药箱出现在门口虽然让傅泽楷吃了一惊,不过却也让他的心情莫名的好,心里感觉暖暖的。她是在担心我的伤吗?笑容不自觉的扬起。 “我……那个……我是刚才看到你脸上的伤好像没有处理过的样子,所以过来看看的。”姜楠初低着头。 “是吗?”傅泽楷无法遏制笑容在他脸上扩大,可是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要不是你是傅学长的弟弟,我才不会来看呢。”像是为了坚定这个理由似的,姜楠初让扬起脸,绽开笑容,“好了,快进去吧,我帮你的伤口消消毒。” 拽着傅泽楷来到床边,让他坐在床沿上,而姜楠初就站在他面前微倾下身子对着他脸上的伤口涂起了消毒水。 看着细心的给自己上药的姜楠初,她的脸离他的脸不到10公分,卷俏而浓密的睫毛微擅着,小巧的鼻子,此刻它吐出的气息微微扫过他的脸颊,让傅泽楷的心神一阵荡漾,还有那平时喋喋不休的小嘴,此刻微启,那红润的颜色似乎是在向他邀请,心跳逐渐加快。傅泽楷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视线移开,很快的他发现那更糟。 傅泽楷眼睛直视着前方,姜楠初的睡衣的领口随着她上半身的倾斜而往下搭拉着,一片雪白的肌肤在里面随着她的呼吸若隐若现,傅泽楷很清楚那是什么。 傅泽楷知道自己不该再盯着那里看的,可是,视线好像定住了似的,怎么也移不开。傅泽楷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他困难咽了咽。 “怎么头顶上也会有伤呢?”姜楠初忙转身拿起了刚放下的消毒水,将头探到了傅泽楷的头上方。傅泽楷的视线无可避免的对上了姜楠初的。这次离得更近,近到似乎只要姜楠初一个深呼吸傅泽楷的脸就会贴上她的。 还在傅泽楷眼前浮动,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傅泽楷的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一股燥热在往上升。傅泽楷虽说还只是个高中生,但这是什么感觉他心里很清楚。 “怎么还没有完?”傅泽楷开口,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同里将头稍微往旁边侧了一下,好避开那片会引人非非的景色。 “别动,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伤口被你这么一动又被头发挡住了。”姜楠初说着,用手将傅泽楷的头按正,不让他再动。 扣……扣……子……开……了…… 也许是刚才姜楠初转身拿消毒水的时候就不小心开了吧,适才姜楠初用手按住傅泽楷的头时动作幅度有点大而迁动了它,也许是她来的时候就没有扣好,也许……已没有也许。 傅泽楷眼睁睁的看着姜楠初睡衣上面的第一颗扣子松开,大脑在那一刻罢工了。 “好美。”傅泽楷呢喃了一句,虽说只是露出一小部分,阴影的作用,使得那条沟显得很深,上下起伏的呼吸使得那片更加的若隐若现,在黑的作用下,那白显得更加的白,更加的引人遐想。傅泽楷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把头转过去,再告诉她扣子开了让她扣好的。 可是,该死的,他发现自己竟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视线移开。而且,他总深得哪里不对劲。哪里呢?终于…… “好了,”姜楠初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拍拍了手,转身把消毒水放好。 就在姜楠初转身的那一刹那,傅泽楷看到了…… 最后,傅泽楷看着渐渐逼近的那片,晕倒…… “傅泽楷!傅泽楷!快起床了!快点!”紧接着就是“砰、砰、砰……”的敲门声,一声接一声,不间断。 ‘这家伙,一大早的不知道想干什么,都已经放假了啊。’傅子风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你再不开门我就进去了哦。”姜楠初那爽朗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而且听着门把转动的声音,傅泽楷知道她是要进来了。傅泽楷连忙躺下假装还在睡觉。 其实傅泽楷从昨晚姜楠初走后醒了一直到早上都没有睡,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啊。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情,又懊恼自己没用,才这么一点小小的刺激就晕倒了。照理说他傅泽楷连□□的都见的啊,为什么只是看见姜楠初一点点的春光就受不了了呢? “起来了啦,懒家伙。”姜楠初一进门就对着傅泽楷大叫,然后跑过去对他又揉又推,不过可能是手劲过重,傅泽楷觉得应该用又打又掐比较恰当。 “我告诉你哦,别以为你现在放假了就可睡懒觉了,快起来,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姜楠初见自己‘好言相劝’没有效果,看来只好使出杀手锏了。 感觉到姜楠初离开了,傅泽楷才松了一口气,真是的,那家伙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傅泽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从刚才她的言行来看,她一定还没有发现昨天晚上那件事。 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傅泽楷又闭上眼睛躺好,脚步声停在了床边。几分钟过去了,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不知她想玩什么花样?傅泽楷在心里想着自己到底是不是应该‘自然苏醒’呢。 姜楠初手里拎着一个小铁桶,那是她原本打算往傅泽楷身上浇的。(真是有够狠啊!在快过年的冬天,她竟然还时刻准备着这些东西。可怜的傅泽楷,我周情你。)然后她看到了刚才还是背对着她睡的傅泽楷可能在她刚才出去的时候翻了个身,此时正面对着她。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金色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了正躺在床上的傅泽楷的身上。微闭的双眼,平静的五观,没有平日的针锋相对,显得那样的安详而而柔和。虽然平日里姜楠初总是否认傅泽楷长得帅,其实她心里清楚,傅泽楷长得并不比他哥哥傅子风逊色。而睡着了的傅泽楷却像个孩子似的。 乌黑的头发此时凌乱的散着,平日里总是充满嘲讽的眼也轻微的和着,俊挺的鼻子在阳光上显得更高更挺,而那平常总是恶言相向的嘴,是那么的薄而感性。那副画面美得叫人心动,宁静的叫人不忍打扰到他。(天哪,简直就是我最喜欢的《从今开始魔王》里的保鲁夫拉姆再现嘛,人生得此美景,死而无憾啊!) “好美。”姜楠初呢喃道。(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啊。嘿嘿嘿,请原谅伊洛的才疏学浅,会的形容词不多) 姜楠初像是着了魔似的,伸手想要往傅泽楷的脸上摸出,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手上提着的铁桶了。于是…… “咚”的一声…… “啊!” “啊!”伴随着两声尖叫同里响起。 那桶原冰(注:原来是冰)而现在的半冰半水的物体就那么毫无保留的、完完全全的、一滴没漏的浇在了傅泽楷的身上(大部分是在脸上)。 “姜楠初,你找死啊!”傅泽楷跳了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虽说T城的冬天与北方的一些地方比起来是暖了很多,可是,怎么说也是出门最少要穿两件衣服加外套的冬天啊,还是这么一大早,一桶冰水就这么浇了下来……还以为她想干什么呢,早知道就早点起来好了,真是后悔莫及啊~ “我……我……我是来叫你吃饭的啊!”姜楠初看着傅泽楷一副好像要吃了她的样子,慢慢的往门那边退去。 “用……这……种……方……式……?”傅泽楷一个字一个字顿开说,眼睛瞪得大大。 “你快点下来吧,等一下饭要凉了。”看着傅泽楷一副凶神恶煞似的脸,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将她暴打一顿的样子。想起自己刚才居然想摸摸他,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定是中邪了,太可怕了,还好没有摸到。想到这里连忙头也不回的跑了。 ‘我有说要吃了她吗?她那是什么表情哦。真是的。’ “哇!我美好的假期就从今天开始了啊!”姜楠初怀着一脸对假期的期望说道。 吃完饭后,姜楠初强迫傅泽楷跟她一起坐在客厅里,说是有事要谈。可是……距离她刚坐下抒发的那句“哇!我……”以后已经有二十又五分钟了,她却还是坐在那里一会看看天花板、一会看看地板、一会看看门板,就只差到洗衣机旁边看看那块洗板她就可以将这个家里的所有“板”都看光了。 “喂,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屁要放啊?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好不好?”傅泽楷不耐烦的说,他始终都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句话的忠实信奉者啊。 “你的耐性只有25分钟呢。”姜楠初像是发现新大傅似的说。 “白痴!”傅泽楷说完,提起衣服就要往大门走去。 “你先等等啊,正事现在才开始说呢。” 傅泽楷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继续走的,可以双脚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停住,转身,又回到了刚才坐着的地方。姜楠初见傅泽楷又坐了下来,不知从哪进而拿来一张纸读了起来: “基于本人受傅子风——也就是你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学长之托,要我让你在下个学期的高考中考上T大,”顿了顿,姜楠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傅泽楷继续说到,“我知道,以你现在的水平,要想考上X大除非是有奇迹产生。但是……为了不辜负伟大的傅子风——也就是你的哥哥——也就我的学长的期望,我还是决定在这个寒假里对你进行魔鬼式的辅导,争取让你在开学前产生一个量的积累。然后,下个学期,我再视你的具体情况为你定制一个加强式魔鬼辅导,让你产生质的飞跃。我相信,就算是白痴,在这样的强化辅导下也是可以达到幼儿园小朋友的水平的……” “说……重……点……”傅泽楷紧握着拳头,努力的压抑着心里的渴望——将姜楠初暴打一顿的渴望。 “e~重点哦,”姜楠初停了一下说道,“好吧,那我就跳过前面一千五百字,直接说重点好了。重点就是经过我这样强化式的辅导,我想就算是你这样的水平,考进X大也是没有问题的。想想吧,到时候,我的名字就会出现在X大的校报上,标题就是:历经千辛万苦,姜楠初化腐朽为神奇,向我们证明了奇迹是存在的。那时,鲜花和掌声不断的向我涌来,更重要的是,我让所的帅哥认识了我,……” 看着犹自沉浸在自已幻想里的姜楠初,傅泽楷慢慢的拿起衣服,又慢慢的走到门口,再慢慢的打开门,然后慢慢的带上门,最后以风速冲了出去,‘傅泽楷啊傅泽楷,这个就是昨天让你意乱神迷还晕过去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们首先应该……”终于在经过2个小时又30分钟的自我陶醉后,姜楠初自她的意识世界回到了现实。可是一看对面,哪里还有傅泽楷的影子啊。 “傅泽楷,你死定了!”姜楠初冲上阳台对着外面大喊道。 “干什么呢,一大早在那里鬼叫。”左邻一。 “谁啊?狂犬病发啊!”左邻二。 “死了就送火葬场,叫什么叫!”右舍一。 “再喊一下你就死定了!”右舍二。 于是姜楠初就得到了她午餐和晚餐的材料(都是愤怒的左邻右舍扔过来的),其中以西红柿和白菜居多。 “什么人嘛,不就是才6点半吗,真是的,一点邻居间的友爱都没有。”姜楠初边往盆里捡东西边抱怨,还想着中午是做个西红柿炒鸡蛋呢?还是出去买点肉来个肉炒白菜?或者是两种都来?反正材料很多。 我晕~~~ “学长?”姜楠初回到客厅的时候,看到傅子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那里看报纸了。 “昨天……谢谢你。”傅泽楷抬想头看着姜楠初说,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眼里带着一份了然。 “哪里啊……呵呵……不用那么客气的啦。”昨天晚上的那个和现在眼前的这个,到底哪个是学长真实的性情呢?姜楠初想问,却又不知该怎么问出口。毕竟每个人都会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啊,不过,姜楠初可以确定自己不喜欢那个忧伤的学长。 “怎么了?”傅泽楷笑着问盯着自己看的姜楠初。 “a~没有啦。”姜楠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学长,你笑起来好帅哦!我希望学长每天都可以开心的笑。”‘而不是这样强迫的笑’姜楠初在心里补上一句。 傅子风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快得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什么。 “好了,不说我,我肚子好饿哦。有没有什么吃的啊?”傅子风略带调皮的说。那语气、那神情,简直和傅泽楷如出一辙,真的是不折不扣的两兄弟呢。 “哦,你等等,我这就去拿。”姜楠初说着就往厨房跑去。 “你小心一点。”傅泽楷看她险险的绕过旁边的一个凳子里,忍不住担心的说道。 “放心好啦,我姜楠初是什么人啊!”姜楠初头也不回的说。 “这家伙,真是的。”傅泽楷无奈的笑了,这就是姜楠初啊,那个总是能让他发出发自内的笑容的姜楠初啊。其实昨天晚上,傅子风在傅泽楷那声大喊中就已经醒了,只是他想看看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别怪他无耻哦,因为他看得出来傅泽楷对姜楠初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经过昨天晚上的那件事以后,傅子风更是确定了这一点。而姜楠初对傅子风来说也是特别的。她的什么事都可以无所谓的人生态度,她总是有点搞笑的言行,她的坚强乐观,她身上有着太多傅子风不具备却向往的东西。因此,他总是对她包容,像个哥哥宠爱自己的妹妹那样由着她,让她按照她自己的方式活着,让她总是可以保持着那样的笑容。傅子风不希望这样的她受到什么伤害…… “好了,学长,过来吃饭吧!”姜楠初在餐桌那边叫到。 快中午了,家里只有姜楠初一个人。傅子风本来中午都不是在家吃的,可是傅泽楷那混小子中午竟然没有回来,同学们也都回家了,一个人逛街又没有意思。姜楠初只能在家里无聊的看电视。 手机响了,姜楠初兴奋的跑过去接。 “喂?” “喂,楠初,我是慕丁啊。”电话那头传来了吴慕丁那略显羞涩的声音(其实他本身的声音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伊洛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所以就用‘羞涩’了,绝对不是害羞的意思哦),“你吃饭了没有啊?” “还没有呢。”姜楠初一个人,连饭也懒得做了。 “出来吧,我请你吃饭。”吴慕丁说。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姜楠初不怎么相信的问,“你不是都回家了吗?” “我没有回家呢,反正你出来就是了啦,十分钟后我在经中路的‘好再来’等你。” “嗯,好的。”姜楠初满心欢喜的答应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88。” “88” 本来她还在想自己会不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寒假里闷死的人呢,而且是在放假的第一天。挂断电话后,姜楠初拿起包包高高兴兴的出门了。 ‘那个背影怎么那么眼熟啊?’在经西路的十字路口,傅泽楷看着那个背着包包一蹦一跳的背影发呆。会是她吗? “泽楷,怎么啦?”好友宁许武搭着傅泽楷的背问。 “哦,没什么,绿灯了,我们走吧。”傅泽楷走之前还往那个背影所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经中路?去那里干什么?’傅泽楷可不记得那边有什么商业性质的商场。 “算了,许武,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你们先去吧,我等一下过去。”傅泽楷不等宁许武说话,就往经中路跑去。 “楠初,我在这里。”吴慕丁今天穿着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领口微竖着,下面是一条较深一点的休闲裤,蹬着一双休闲款的运动鞋,再配上那张帅气的娃娃脸,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很阳光,很可爱,像是邻家的大男孩似的招人喜欢。此像是怕姜楠初找不到他似的,在‘好再来’门口冲她大声叫到。顿时,路上行人的目光都往姜楠初射去,似乎想看一看让这么个小帅哥等的人是谁。而姜楠初绝对不是那种一见面就能给人惊艳感觉的人,于是乎,当路上的人一致把目光对准姜楠初五秒钟后,就纷纷叹息、摇头而离去了,并且在心里发誓,如果自己的孩子近视眼了,一定要让他带上眼镜。 “他们这是怎么啦?”姜楠初一脸莫名的问吴慕丁。 “不知道,可能是吃多了吧。不用管他们,我们进去吧。”吴慕丁拉起姜楠初的手就往门里进。 看着亲密的手拉着手进到门里面的两个人,傅泽楷的眼睛瞪得老大。那个男的他认识,就是打球的那个小白脸嘛。‘他们是什么关系?光是吃饭让我碰到就有两次了,那么经常的在一起吃饭,难道是她的……’都已经是大学生了,有男朋友也很正常啊。 可是一想到那个小白脸有可能是姜楠初的男朋友,还有可能……傅泽楷的心里就像是有几万条虫子在爬般的难受。 ‘傅泽楷,姜楠初跟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啊?她只不过是个住在你家里的家庭老师罢了。’心里一个声音提醒傅泽楷。 ‘是啊,那个花痴愿意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呗,关我什么事啊?’傅泽楷边想边拿起手机拔了个号码,‘不过就是个花痴嘛,谁管他那么多啊。’ “喂,你在干什么啊?” “是吗?我也还没有吃饭呢。” “那你在哪里吃饭啊?” “真的吗?我也正好在到那边去呢。我过去找你啊?”不等对方回答,傅泽楷就接着说,“哦,我看到你了,那我过去你那边了。”就把电话挂了。 然后傅泽楷就往他说看到的那个方向跑去(‘傅泽楷,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小人!’)。 看看手机,又看看那个半分钟前还在玻璃窗外,而现在已经站在她身边的人,姜楠初心想‘我有告诉他我在‘好再来’吗?’ “你是?”看着打从一进门就死盯着自己看的这个帅气的年轻人,吴慕丁想装做没有看到都不行。‘难道我跟他有仇?’ “我是……” “他是我的家教的学生,傅泽楷。”不等傅泽楷说完,姜楠初就忙帮他介绍。 “你好,我是吴慕丁。”吴慕丁礼貌性的伸出手。傅泽楷看都没看一眼,就竟自在姜楠初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将他们两个隔开,并不断的告诉自己这只是凑巧,自己绝对没有看他们坐在一起而不高兴。 “傅……泽……楷……,”姜楠初一字一顿的说,并用眼睛死死瞪着傅泽楷。 “嗯,你好,我叫傅泽楷。”经不住姜楠初的死鱼眼瞪,傅泽楷草草与吴慕丁的手碰了一下。 “呵~~~~不好意思哦,小孩子不懂礼貌。”姜楠初不好意思的向吴慕丁解释。 “没有关系呢,我不介意的。”吴慕丁笑笑说道,好脾气的他向来都不怎么介意这些事的。 “那真是太好了呢……” “喂,我饿了。”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好像当别人不存在一样,傅泽楷忍不住就想破坏。 虽然姜楠初现在很想将傅泽楷暴打一顿,可是在帅哥面前保持形象向来都是她最重视的。于是,她只能是用眼睛瞪着傅泽楷,然后用温柔的口气说:“慕丁,那我们点点什么吃的吧?”并将菜单递给了吴慕丁。 “还是你点吧。”吴慕丁将菜单递还给姜楠初,“反正我喜欢吃什么你都知道。”向是挑衅似的,吴慕丁看着傅泽楷说道。 虽然吴慕丁长得是一副娃娃脸,可是并不代表他的思想也像个小孩。从傅泽楷一进门,吴慕丁就看出来了,傅泽楷对自己有敌意,看着傅泽楷听了自己的话眼中一闪而过的分明就是妒忌。 ------------ 65.在小吃店点火锅 “我要吃火锅。”? 傅泽楷分明就不是来成心吃饭的,在小吃店点火锅?姜楠初脸上出现了黑线(‘好再来’的老板:傅泽楷,你个臭小子,你是不是来闹事的啊?在饭店点火锅?傅泽楷:我本来就没打算在你这里吃饭的,你走开一点,身上一股油烟味。‘好再来’老板:哼,老子今天告诉你,本店啊,今天还就是有火锅了,怎么样?这下你不吃也得给我吃了,气死你了吧?哇哈哈哈哈~~~~‘好再来’老板留下口吐白漠倒地不起的傅泽楷得意的离去。) “真的有火锅?”姜楠初不确定的再问了一次服务员,见服务员肯定的点点头,接着问道,“那我们以前来吃的时候怎么都没有的啊?” ‘我们?那就是经常有跟这个小白脸来吃罗’傅泽楷在心里不是滋味的想。 “是这样的,因为这个星期是我们小店开业6周年纪念周,所以我们老板特意叫大厨做了几款美味的火锅料理来回馈各位新老客户的。绝对是物有所值哦。”服务员好脾气的解释道。 “那就给我们来款火锅料理吧。”吴慕丁跟服务员说道,“别的我们等一下再叫。” “好的,那几位稍等片刻。” 没一会,热腾腾的火锅就上来了。 “一个锅底加五个菜为一款,”服务员边端菜边介绍说,“这盘是纪念周本店免费赠送的‘冰山雪汁’。”服务员指着一盘一元硬币般大小的黄色的豆说。 “好的,谢谢了。”吴慕丁礼貌的向服务员道谢。 “那几位慢用,有事再吩咐。”说完,服务员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那我们开动吧。”姜楠初有点迫不及待了,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很喜欢吃火锅的。 “嗯。”吴慕丁看了一下傅泽楷,“傅同学,你也吃啊。不用客气的。” ‘哼,谁跟你客气了。’傅泽楷生气的心里想。本来他是打算吃不上火锅的话就顺势一闹,让他们吃成饭就直接回家,可现在倒好……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看他们吃得那么高兴,傅泽楷忿忿的拿起筷子,竟然不知从哪里下手。说真的,从小到大,他似乎还没有吃过火锅呢。 环顾一下四周,似乎也只有他们一桌在吃火锅,看姜楠初先是把盘里的菜挟到锅里,等锅开了,再挟出来吃。很简单嘛,傅泽楷在心里想。 于是,就看了一下桌上的菜,想着先从哪个菜开始。最后,他将视线停在了那盘‘冰山雪汁’上,就它了(冰山雪汁:我们哪里惹到你了)。谁让它们长得澄黄澄黄的,外面一层晶莹透明,最可恶的是有好几颗豆从中间裂开一道缝,好像张开的嘴在嘲笑着他似的。 于是,傅泽楷就在姜楠初和吴慕丁惊讶的眼神下将那盘豆拨进了锅里半盘。两分钟后,捞出来吃。‘还蛮好吃的呢。’傅泽楷边吃边想,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服务员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他要将剩下的半盘豆也往锅里拨,服务员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到傅泽楷对面,对着傅泽楷说:“先生,这盘冰山雪汁它本身就是熟的豆经过我们特制的蜜糖浸泡再冰冻而成的,具有消温降暑作用的,是直接食用的……”服务员被傅泽楷一个瞪住了。 服务员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傅泽楷看见那么多人的视线都往这边聚集,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他(在傅泽楷理解来,那些笑意就是嘲笑),于是他就当服务员、姜楠初、吴慕丁和那些看笑话的人的面,将那剩下的半盘面都倒进了锅里:“我还是觉得它煮热了比较好吃。” 服务员觉得自讨没趣似的走了。然后,大家又各自吃起了自己的东西。这时,傅泽楷看见放白菜的盘子底下有一粒金黄金黄的东西,夹起来一看,原来是刚才那种豆。出于好奇(刚才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所以也没有尝尝冰的豆的什么味道的),于是,傅泽楷看看周围没有人注意他,就把豆放进了嘴里。 一入口,就有一股冰凉冰凉的感觉,豆软绵绵的,有种入口即化和感觉。真的是很好吃呢,想起刚才那些热的豆吃进嘴里的滋味和这个滋味一比,简直就是糟蹋东西啊!傅泽楷的脸上,表情在多彩的变化着。‘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家了,特别还是在这个小子的面前丢的脸。’傅泽楷看瞄了一眼吴慕丁一眼,却发现对方正在用一个高深的笑容看着他。 ‘完了,一定是被他看到刚才那个样子了。真是丢脸啊!’傅泽楷的脸上出现了可以的红潮(据傅泽楷解释是因为火锅太热所以才会出现的红潮的,而据推理,那是傅泽楷觉得在情敌——虽然现在傅泽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吴慕丁的看不顺眼就是情敌的心理,但我们姑且这么说吧——面前出了糗而恼羞成怒所致)。 ‘还真是个好玩的小子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吴慕丁好玩的笑了。 那么姜楠初有没有看到傅泽楷偷尝黄豆(注:也就是黄色的豆)这一幕呢,答案是——当然有啦,只不过她才不敢当着傅泽楷的面笑呢。只能装作没有看见,低着头憋在肚子里笑,差点内伤。 据可靠消息来源,当时餐厅里大概有80%的人都看到了那一幕,只是大家非常有志一同的装作没有看到,最后有20%的人得了内伤。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姜楠初第二十一次问自从晚饭后进入房间让他自己看书起到现在的1个小时里已经打量了她45分钟了的傅泽楷。然后她得到了傅泽楷自从晚饭后进入房间让他自己看书起到现在的1个小时里已经打量了她45分钟的时间内她所问的问题的第二十一重复回答:“没有啊。”然后就把头转过去了,一会儿,傅泽楷就又把头转了过来看着姜楠初。 2分钟后,以上情节重复了一次,再2分钟后,以上情节再次重复了一次,就这样重复重复再重复…… “喂!傅泽楷,你有完没完?”终于,在它重复第三十九次的时候,姜楠初再也忍不住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怎么像人娘儿们似的。” “你说话怎么那么粗鲁的哦。”傅泽楷不满的说。 “我本来就这样。” “你跟我哥说话就不这样。”傅泽楷像是抱怨似的说。 “那是因为你哥是我学长。”姜楠初想也不想的就说出口了。 “那你跟今天跟我们吃饭的小白脸说话也没有这么凶的。”傅泽楷不明白自己这样顾左右而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是因为人家长得帅。”姜楠初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还有,不许叫他小白脸,人家是有名字的。” 一句话堵得傅泽楷哑口无言,难道要他跑过去问她‘那我帅不帅吗?’他可做不出来。 “不是因为他是你男朋友吗?”傅泽楷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那么的响亮而急促。不过他可不承认这是他紧张。 “当然是……”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姜楠初连忙跑过去接电话了。 “喂?慕丁啊?你等等哦,……”姜楠初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去,摆明了就是不让傅泽楷听见她说话嘛。 “当然是。”傅泽楷小声的重复了一遍,感觉心一下子凉了好多。这是什么感觉,傅泽楷说不知道,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心里很难受,好像生病了一样,闷闷的有种窒息的感觉。 ‘一定是在房间里呆的时间久,所以空气不流通。出去走走就好了。’傅泽楷拿起手机就跑出去了。 一转眼时间过去了一个星期,姜楠初明显的觉得傅泽楷在躺她。虽然他表现得跟平常差不多,但姜楠初就是感觉到他在躲她,对她也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样的傅泽楷让姜楠初觉得很不习惯。 “喂!”姜楠初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傅泽楷,“你最近这么听话,很怪哦。” “你才怪好不好?”傅泽楷抬头白了姜楠初一眼,“听话还不好啊。” “e~~也不是不好啦,只是你都不说话,感觉怪怪的。”姜楠初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傅泽楷抬起头,看着姜楠初离去的背影,眼里充满矛盾。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像以前那样……《童话》的旋律响了起来。 “喂?今天有聚会吗?好的,那等一下我们‘玛亚’见。” 挂上电话,傅泽楷随手拿了件外套就出去了。 黑漆漆的街上,一群少年在那里漫无目的的走着。 “真是的,有没有搞错啊,‘玛亚’今天没开门。”宁许武将路边的一颗小石子踢出去老远。 “就是啊,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从家里出来的,白白浪费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不满的说,“早知道就不出来了,没玩成,还要包下个月的厨房。”(注:丁小清每次想晚出晚归就必须与她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做交易,如果想瞒着她妹妹出来的话,那结果就只会更惨。这是他们几个时常在一起玩的人都知道的)。 “小清,别这样嘛,要不我们找个别的地方玩啊?”郭军摇着他那帅气的头想了想说,“有了!你们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说过的那个很有名的‘蓝色天空’啊?我们就去那里吧。泽楷,你说呢?” 傅泽楷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想着些什么。 “7~~是很有名啊,可是有什么用,那里的入场标准也是有名的啊。”宁许武不屑的说。 “就是,出了名的严格啊。未满18的一律不准进呢。”旁边一个染了一头黄色头发的少年说道。对于那个T城里最有名的洒吧,他们早就想进去看看了呢,可惜就是进不去啊。 “我有办法,跟我来就好了。”郭军自信满满的说。 “我问你们,你们说……人为什么会想着另外一个人?”一直不说话的傅泽楷突然问出这样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 “当然就是喜欢罗,要不就是讨厌。”那个一头毛发的少年说,不愧还是少年级的啊,想问题就是这么简单。 “是喜欢吗?”傅泽楷喃喃的说,“算了,你们去吧,我不想去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喂,泽楷,你怎么了嘛?”丁小清拉着傅泽楷的手不让他走。 “我没事,只是今天不想玩。”傅子说头也不回的就挣开了丁小清的手走了。 “泽楷,泽楷?”直到傅泽楷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丁小清才失望的转过身。 “泽楷怎么了?”那个一头黄发的少年问旁边的宁许武。 宁许武耸耸肩,摇摇头。 “可能受什么刺激了吧。”郭军说,“那我们去玩吧。”于是剩下的人就跟着郭军进了‘蓝色天空’。 “学长?”姜楠初惊讶于在这个时间(即夜里11点)还看见傅子风在公司寓楼下的树旁。 “楠初,你回来了啊。”傅子风抬起头。 “你是……特地在这里等我回来的?”看着傅子风的样子,其实不用问姜楠初也知道答案了。 “嗯。到那边坐坐啊。”傅子风说完率先往那边的休闲椅走去。 一片沉默,周围只听到偶尔吹过的风吹过的声音。就在姜楠初以为自己要和傅子风在这里静坐到天亮的时候,傅子风终于开口了。 “我明天就要去美国了。”傅子风说得就好像是去公司旁的餐厅那么轻松。 “这么快?”姜楠初有点不敢相信,一直都没有动静,还以为不用去了呢。 “是啊,人事部昨天才发下来的通知,昨天我有事没来得及说。”傅子风说得平淡,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姜楠初知道,其实他心里并不如表面上那么轻松,要不也不会等到快走了才说的。 傅子风,就职于一家大型跨国企业的销售经理,有时候确实会疲销售业绩压得喘不过气来。就好像这一次,说是让他去美国看看那边的经营情况,实际就是让他去那边帮助提高销售业绩,如果不能做出点什么成绩的话,想回来就难了啊。 “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吧。”隔了很久傅子风才接着说道。 看着傅了风偶尔流露出来的疲惫,姜楠初知道傅子风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要让他安心. “年轻人……”姜楠初站了起来,来到傅子风对面拍着他的肩膀,装出一股年迈长者的语气道,“去吧,好好干,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坎坷的,我们的年轻人是勇敢的,我会在这里看着你在那边的表现的……”姜楠初边说,还边装作有胡子似的捋着。 “噗……”傅子风被姜楠初那神情并茂的样子给逗笑了。 “人家还没有说完呢,”姜楠初白了一眼傅子风,又接着用一种甜得能腻死我的声音说道,“你就放心去吧,家里就交给我好了。” “谢谢你,楠初。”以傅子风的聪明,他怎么会看不出姜楠初是想让他走的快乐一点,放心一点呢。而她也确实办到了。傅子风的心情确实不如刚才那么沉重了,“其实我就是有点放心不下,你也知道……” “哦……我知道了,”姜楠初不等傅子风说完就抢着说,“你是怕我会对你变心对不对?放心好了,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最最最最最……无数个最帅的学长呢。我怎么会对你变心呢,你就放心好啦,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啦。” 傅子风额头上出现不止三条黑线,她这个说的哪跟哪啊,实在是有够无厘头的。 “我会好好照顾傅泽楷的,学长放心好了。”姜楠初以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谢谢你,楠初。”傅泽楷语气沉重的说。 “你也先不用急着谢我,我可警告你哦,”接下去,姜楠初以一种凶恶的口气说道,“你要是回来后变成了皮包骨、或是满脸皱纹、或是脸色蜡黄、或是……反正一句话,你要是回来的时候不是现在这个模样的话,那你就死定了。”(我说姜楠初,你想要人家好好照顾自己你就直说呗,心里叹息。) “嗯。”傅子风笑了,这就是姜楠初啊,连关心的话都说得别具一格的姜楠初啊,这么善解人意的姜楠初啊,让人有点放心却也不怎么放心的姜楠初啊,叫人怎么能够不喜欢她呢,“你也是,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可以笑着来接我。” “如果你变老变丑了的话,你就休想我会去接你啦。” “yes si !”或许由于离愁在作祟,傅子风也放开了平日里的优雅,淘气的行了个军礼。 “嗯,不错。”姜楠初装做一副上司的样子,看着傅子风不住的点头。 说完两个人一起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楠初不由分说的把傅泽楷从床上拖起将傅子风送上了飞机。本来应该是离情依依的送别却在机场被她搞得一点伤感的气氛的都没有了。 出租车上 “学长走了,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得到呢?”姜楠初有气无力的说。 “我看你刚才不是挺高兴的吗?”傅泽楷不懂刚才在机场还一副活蹦乱跳的姜楠初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个样了呢。 “你一个屁大的孩子懂什么?”姜楠初不屑的说。 “你!”傅泽楷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似的咬牙切齿的说,“我忍你很久了,告诉你,不许再说我是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越来越讨厌别人说自己像个小孩,特别是姜楠初说的。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哪里像个大人了?”姜楠初看着傅泽楷脸上那不满的表情,分明就像个急于想让大人承认自己的小孩嘛。 “哪里不像了,你再说小心我跟你翻脸。”傅泽楷语带威胁的说,眼里透露着认真的意味。 “你看看你自己,三天两头的不是打架就是溜出去玩,不听话、没礼貌,”姜楠初似乎没有看见傅泽楷越来越差的脸色,继续数落着,“不知道认真学习,浪费了学长的一片苦心,没有责任心,还……” “够了没有?”傅泽楷阻止了还想继续下去的姜楠初,“难道做到这些就是大人了吗?那有很多大人不也是没有做到这些,还不一样自称为大人?”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做到了就是做到了,没有做到就是没有做到。难道这还是区分大人小孩的标准吗?”傅泽楷显得有点火大了,原本帅气的脸上多了一层阴霾。 “你!……”显然连姜楠初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本来是打算说一些可以让他认真点学习的话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了大人与小孩的问题争吵了呢? “我不跟你说这个,反正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在我眼里看来就是个小孩。”姜楠初把头撇向了窗外,一副不想多讲的样子。 “那现在呢?小孩子会对你这样吗?”傅泽楷一个转身用双手托住姜楠初的头。 温润而柔软,说心里话,姜楠初还不怎么讨厌这个感觉。 “两位……”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那么这位司机毫无疑问就要到阎罗王那里报到了,因为此时傅泽楷正以强烈的娉美于X光的视线扫射着他,“到……到了。” 傅泽楷忿忿的扔下钱就拉着姜楠初往家走。开门、进门、关门、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五分钟后,一阵尖叫声自客厅响起: “啊!傅泽楷你这个卑鄙、下流、无耻……(以上省略五百个词)”姜楠初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不知道脸红了没有? “如果说我全做到了呢?”傅泽楷看着红着一张脸的姜楠初,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姜楠初一时没反应过来傅泽楷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傅泽楷走过去,站到姜楠初前面凝视着她半响,接着说道,“如果我全都做到了你在车里说的那些事呢?你是不是就会认为我是个大人了?”最后一句话,傅泽楷是托着姜楠初的下巴说的(很显然,会问出这种问题,认为他还是个孩子)。 姜楠初盯着眼前浑身透露着认真气息的傅泽楷,紧抿着薄唇,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却多了一份成稳的气势。此时他的脸离她的脸只有不到5公分,姜楠初的心跳再次失律。 “当……当然……”‘不会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傅泽楷一副这事我说了算的样子。 ‘我话还没有说完好不好?’姜楠初在心里想,‘不行,要先缓一下,要不一定会因心律不整而死掉的。’ “这……这样吧,你先等一下,我回房间拿点东西,我们出来再谈。”说完,姜楠初不等傅泽楷反映过来,就挣脱他跑上楼了。 “砰”门被重重的关上了,姜楠初背靠着板虚脱般无力的坐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姜楠初不明白傅泽楷为什么会这么做?而自己对他的感觉……姜楠初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刚才那个是有感觉的,而且……甚至……总之,一切都乱了。 “不行不行,一定要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姜楠初自言自语的来回走着,有点冷静不下来就把地板磨穿的架式。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三十分钟过去了…… 在第四十五分钟过去后,‘我这是在干什么呢?就算得到她的承认我不是个小孩了又能怎么样?’确定姜楠初不会下来的傅泽楷甩上门走了。 2个小时又十分钟后,楼上传来一声尖叫:“啊!天哪,为什么我会睡着?” “喂!那家伙怎么啦?”郭军用头点了着傅泽楷问旁边的宁许武,“把我们叫出来,自己却坐在那里不吭声。”‘蓝色天空’里,傅泽楷和他的那几个朋友坐在靠近角落的一边。 “你问我啊,那我问谁去啊?”宁许武也正纳闷着呢。在他看来,傅泽楷这两天是超级怪。 “你们说……泽楷他是不是被人甩了啊?”那个黄毛在那里神秘的说。黄毛的话招来丁小清的白眼外加另外两个人的拳头。 “7~~~” “你们打我干什么啊?我是说真的。”黄毛委屈的说,“上次我哥被人甩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的。 “那你见没见过泽楷跟哪个女生好过啊?”郭军反驳的问。 “那倒是没有。”黄毛诚实的说。自他认识傅泽楷这么几年来,倒确实是没有见过他与哪位女生有过特别亲密的接触呢。就连将意思表现的那么明显的丁小清,他也不曾放在心上过。 “……” “对了,郭军,想不到你还真挺历害的呢,咱们还真让你给弄进来了,”宁许武率先打破沉默,“跟我们说说啊,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可是秘密哦,我才不告诉你呢。”郭军一脸神秘的说。 “7~爱说不说,谁希罕啊。”黄毛不屑的说。 “我去下洗手间。”傅泽楷说完就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年轻人,你们怎么又进来了啊?”傅泽楷刚离开,给客人送酒回来的姜楠初在经过角落的时候,看到了上次被保安赶出去的那几个未成年少年正坐在那里。 “咦,美女,你认得我们吗?”黄毛惊讶的说。 “你们上次默默无闻的来,轰轰轰烈烈的走,让我想不认识你们都难呢。”姜楠初打趣的说,其实她倒不是那么介意喝酒的人是否成年,只要适当就好。 “嘻~~~~好汉不提当年勇嘛,这点小事美女你就不用总是记挂在心上了。”郭军向来也是油的很的呢。 “是啊,还小事呢?不怕我等下叫保安来再把你们轰出去哦,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姜楠初笑着说。 “哇!美女就是美女,连笑起来都特别的美呢,”黄毛又开始他的绝活了,“像你这样,一看就知道是外形美,内心更美的人,怎么会忍心看着我们被轰呢,是不是?” “真是什么都穿,只有马屁不穿啊,看在你小子这么会说话的份上,今天我就当作没看见好了,”姜楠初说完转身欲走,“不过,你们要少喝点酒,早点回家,不准闹事。” “知道。”黄毛嘻皮笑脸的说。 “你跟人家很熟吗?”丁小清略带敌意的说,出于直觉,丁小清不喜欢姜楠初,或许是她的笑容太过灿烂吧。 “你不觉得她人挺好的吗?”黄毛不答反问。 “我看是你眼睛不好了。”丁小清忍不住反驳黄毛的话。 “我看是你嫉妒她比你漂亮吧?”黄毛语带讽刺的说,有时候他就是看不惯丁小清什么都计较的样子。 “你……” “好了,你们俩就别吵了,泽楷回来了,别惹他不高兴。”宁许武开口打圆场。 一帮人又默默无语的坐了一会。 “走啊,晚上上我家?”郭军建议说。 “好啊。” “我没意见。” 于是一伙人就浩浩荡荡的往郭军家走去。 姜楠初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点半了,从傅泽楷那半掩着的门来看,他今晚并没有回来。 “死小子,你到哪里去了,明天我要你好看。”姜楠初跑到阳台上大喊了一声。 “又TMD是谁啊?啊!三更半夜不睡觉。”左邻一。 “小心我找人收了你,鬼叫鬼叫的。”左邻二。 “想死说一声,我送你一程。”右舍一。 “等我醒了要你好看。”右舍二(怀疑右舍二在讲梦话)。 于是,姜楠初再次收到了左邻右舍的礼物,不过这次的礼物显然是左邻右舍们经过精心挑选的,因为姜楠初在见到它们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姜楠初:TMD,半个阳台那么高的切开的洋葱,我能不流泪吗?)。 “哇啊…… ”傅泽楷打着哈欠坐在沙发上,他是昨天晚上,正确的说应该是今天凌晨4点钟才回的家耶,现在才刚5点半就让姜楠初给从被窝里给拽了出来,说是有事要谈,真是困得要命啊。 “是这样的,”姜楠初清了清喉咙,说道,“你哥走之前把你交给了我,要我全全负责你的一切,基于你以前的表现,我昨天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终于给你列出了一系列的行为准则,是你今后做事的标准,希望你可以像遵守校规那样遵守这些准则,我们以下简称为条约……” “嗯……”傅泽楷应了一声。看着姜楠初的嘴巴一张一闭的,傅泽楷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了。 “首先,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之所以列出这些准则并不是为了约束你,而是为了更好的规范你的生活,”姜楠初像是没有看见傅泽楷那快要合上的眼睛似的,继续翻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你也知道,你以前的生活,是毫无秩序可言的,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让你养成一种良好的生活习性。知……道……吗?”姜楠初特意用第四声来触动傅泽楷的听觉神经。 “嗯……知道……了。”迷迷糊糊的傅泽楷被那特意加强效果的‘知道吗’三个自给惊了一下,管他知道什么呢,先回答了再说。 姜楠初像是很满意傅泽楷的回答似的,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女孩子,具有女孩子该有的一切特性:力气小、胆子小、偶尔还会犯点懒病什么的……你……就……对不对?我问你对不对呢?”见傅泽楷没有回答,姜楠初的音调马上承直线上升。 “呃?”傅泽楷抬走沉重的眼皮,瞄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姜楠初,忙点头附和着,“哦,对……对……”‘只要你快点说完让我去睡,你说什么都对啊’傅泽楷在心里想。 “那好了,现在我们正式开始说正事了。现在我先读一遍条约,”姜楠初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大堆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我声明哦,我可是民主开放的拥护者,所以,如果你对这些条约有什么异议的话,可以马上就提出来,如果今天中午之前你还没有提出来的话,那就视为无条件认同了,知道吗?喂!”姜楠初再一次以魔音传脑将傅泽楷叫醒。 “呃?哦,知道了。”傅泽楷抬起那似乎再也抬起更高一点的眼皮瞄了一眼姜楠初,怎么还没有说完啊?傅泽楷在心中无声的叹息。 “那我现在就开始念了,你听好了,”姜楠初看见傅泽楷的头往沙发背上点了一下,就当他是同意了,就接着念了下去,“第一条,不许睡懒觉,早上要在6点以前起床。第二条,晚上不许夜不归宿,最晚11点就要回家。第三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姜楠初摇着正在做梦的傅泽楷,说:“我刚才说的你是不是都听清楚了,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在乙方这里签个名就可以回去睡觉了。”说着就递给傅泽楷一支笔。 傅泽楷听到姜楠初说签个名后就可以去睡觉了,他隐约记得姜楠初一开始说的是条约的,怎么会出来个甲方乙方来?管他呢,只要可以去睡觉就可以了,眯着眼睛在乙方处签了个名,打着哈欠起身就要往楼上走去。 “等一下,这份是你的,一式两份,你可要放好了。”说完,姜楠初把一张纸放到了傅泽楷的手里,“这份合约明天开始正式生效,现在你可以上楼接着睡了。” 终于可以睡觉了,傅泽楷迷迷糊糊的拿着那张被姜楠初称之为合约的纸,摸索着楼梯扶手就上楼了。 “对了,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一定要在今天中午以前提出来,过了中午12点再提出来就无效了。”姜楠初对着傅泽楷的背影喊道。 姜楠初看着往楼上去的背影,脸上布满了笑容,意味深长的笑容啊。傅泽楷一进房间就把自己抛进床上,下午3点才起床的傅泽楷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可是又想不起是什么。 第二天早上6点,姜楠初准时的出现在傅泽楷的房间。 “喂,起床了。”姜楠初拍打着傅泽楷的脸,“快点啦。” “再一会儿,好不好?”傅泽楷闭着眼睛以商量的语气呢喃着。基于上次冰水的教训,姜楠初来叫他起床的时候,他也不敢再装做听不见了。 “不行!”姜楠初一副没的商量的品气。 “可是现在是放假耶,可以多睡一会儿的。”傅泽楷说完,还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摆明了一副我还不想起来的样子。 “本来嘛,放假了是可以睡晚一点的,”姜楠初看着闭着眼睛的傅泽楷不断的点头来认同她的说法,嘴角往上拉了一下,“不过,你昨天已经签了合约了,所以必须遵守。条约第一条,早上不许睡懒觉,必须在6点钟起床。如果你再不起来的话,你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合约?”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傅泽楷显然一副已经想不起来了的样子。不过,他好像听到了冰块敲打铁桶的声音了,“姜楠初,算你狠。” 当姜楠初提着冰桶回到傅泽楷的房间的时候,她很满意的看到傅泽楷已经穿戴完毕的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了。 “好了,你现在可以先看一会儿书,我下去了,饭好了我会叫你的。”姜楠初提着冰桶又退出了傅泽楷的房间,“别以为我不在你就可以偷懒,我可是随时都会上来监督你的。”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了,傅泽楷整个人无力的瘫在桌上,‘以前上学的时候都没有起过这么早啊!真是折磨哦。’傅泽楷仔细的想、努力的想、使劲的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过姜楠初,可是……真的想不起来啊(伊洛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那句流传了千古的名言: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与女子啊,切记切记!)。 吃完饭,姜楠初把嘴一擦,就拿着抱枕看电视去了,是姜楠初最喜欢的偶象剧。没一会儿,傅泽楷也吃完了,见姜楠初两眼放心的在那里看着那些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人演的那种无聊剧,觉得她的眼光真的是有问题,像自己这样一个大帅哥在这里她不看,非得去看那种永远都见不到的不实际的人。可是,他又不可否认,那么专注于某一件事的姜楠初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同于平时的沉静,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满足感,确实很难让人不去注意她。 ------------ 66.激将法对我没有用!真香。。。 不知不觉的,傅泽楷也来到了电视机前,坐在姜楠初旁边看起了他认为最无聊的偶像剧。不过,不知为什么,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会向姜楠初脸上移去。 此时的姜楠初眼睛睁得老大,眼里放射出一种可以理解为惊艳的色彩,神情柔和,嘴角微微往上翘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颊边呈现出可爱的桃红色,傅泽楷甚至觉得电视里正在播放的这本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都不如眼前的姜楠初来得好看。 ‘如果她的眼睛此时现在看着我的话那就更完美了。’傅泽楷在心里想,可是随即又被自己突然出现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而就在这个时候,姜楠初似乎是听到了傅泽楷心中的想法似的,竟真的把头转向了他。清澈的眼睛里透露出疑惑的神情,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小巧的鼻子一动一动的,煞是可爱,那表情竟让傅泽楷有一瞬间的迷惑。 动……动了,傅泽楷惊讶的发现姜楠初的脸在向他靠近。 看着越来越近的脸,傅泽楷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乱了,已经不到10公分了,可是姜楠初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她该不会是想……’傅泽楷困难的咽了下口水,发现自己心里竟然还有一丝期待。于是傅泽楷半眯上双眼,把脸凑了上去。 “你怎么还有空坐在这里,” 姜楠初的声音在离傅泽楷五公分处响起,“你不知道你今天的事多得都快做不完了吗?” “呃?”一句话,将傅泽楷所有的胡思乱想都挤掉了。 “看来你还不是很清自己现在的责任呢,那就让我告诉你你今天一天的‘行程’吧”姜楠初以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他,“首先,也就是现在,你要马上过去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再拿到厨房都洗干净。然后,你要跟我一起上市场买菜,回来后你可以看书学习…… “为什么是我?”傅泽楷一脸你是不是搞错了的表情。 “条约第二十一、三十、七十二条,自己回去看。”姜楠初想也不用想的就报了一大堆东西出出来,“至于下午,吃过饭后,把碗洗干净,再把地拖了,玻璃擦干净,收拾客厅……” “我不干,这跟本就是不平等条约。”傅泽楷打断了李晓蓝的话,一副受骗上当的样子。 “我还没有说完呢。”姜楠初不悦的白了傅泽楷一眼。 “我管你说没说完,反正我是不会干的,要干你自己干。”傅泽楷一脸坚决。 “都跟你说我还没有说完了嘛,非得插什么嘴,我又没说都让你干,”姜楠初再次给了傅泽楷一个卫生眼,接着说道,“还有洗衣服什么的,都是由我来干。”她可没忘学长雇她的目的呢。提高傅泽楷的学习成绩啊,谈何容易哦。 看着傅泽楷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姜楠初接着说,“你每天下午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但是如果你上午的工作做的不好的话,自由活动取消。自由活动过后,就是你的学习时间,一直到晚上吃饭前,如果被我发现你没有在认真看书,那么第二天的所有工作由你承包。每周日,我都会出一张试卷来测验你当周的学习成果,如果通不过,那么承包下一周的全部劳动。” 看着傅泽楷那一副死刑犯的脸,姜楠初实在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会按照自己说的去做。可是,总也得试试吧。 “当然了,我这个人是最注重奖罚分明的,如果你要是通过了的话,也是可以得到奖励的。奖品可以视你的要求而定,只要不是太过份的我都可以考虑。” “你就这么确信我会按照你说的这些去做?”傅泽楷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想他傅泽楷是什么人啊,还能被人管成这样? “我当然知道你是不会就这样乖乖的照我说的去做的,所以我才会要你签合约的。”姜楠初知道现在才是关键呢,只要一不小心,那前面做的那些就会白费。 “你以为单单就这一张纸,我会放在心上,我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强迫我做。”傅泽楷显然是有点动怒了,因为他有一种被姜楠初设计了的感觉。 “我也知道一张纸确实不能奈你何,可是你昨天也亲口答应过的啊,难道这样都可以不算?”姜楠初有点急燥的说,“那你倒是告诉我,什么是你想做的什么又是你不想做,啊?” “我……” “你也不想想你今年都多大了,再过不到一个月你就18岁了,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打架是你想做的事?抽烟是你想做的事?喝酒是你想做的事?整天无所事是,混吃等死是你想做的事?现在让你看看书就成了你不想做的事了?”姜楠初生气的吼。 傅泽楷有点不确定的看着眼前的姜楠初,自从认识她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关心你的人很心痛的。”姜楠初收了下刚才有点失控的情绪。 “心痛?”傅泽楷故做惊讶的四处张望,“谁啊?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哎哟!你打我干什么啊?” “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反正你给我好好看书就对了。”姜楠初一副这事我说了算的样子,“我会在这一步不离的盯着你的。而且……”姜楠初一副神秘兮兮的看了傅泽楷一眼却不继续说下去。 “而且什么?快说啊。”傅泽楷催促着。 “而且你可以把这件事当做一个挑战啊,看看自己的实力到有多少。” “我没兴趣。 宝 书 网 x b a o s h u 。CoM ”傅泽楷想也不想的就回绝了。 “那我可是会以为是你害怕哦,不敢接受挑战。”姜楠初不死心的继续游说。 “激将法对我没有用。”傅泽楷闲闲的说。 “那你的意思是真的不做?” “绝对不做。” “肯定不做?” “打死也不做。” “嘻~~~”看见姜楠初露出了一个得呈的笑容,傅泽楷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自己不按她说的做她会那么高兴呢? “那真是太好了,”姜楠初一边转身离开一边用自以为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本来我还担心万一他通过了考试的话,要求以后所有家务都我包那可怎么办呢?或者如果他要求我当众跳草裙舞我是不是也得去跳?不过他应该不会这么坏才是,也许他会要求我不再逼着他看书,那倒确实会很为难,可是答应过的事又不能反悔……嘻~~~还好他没有答应,这样的话,我就即不怕对不起学长所托,又可以不用担心那小子会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了。真是太好了,呵~~~~~”尤其是最后那声‘呵~~~~’更是笑得有股阴谋得呈的样子。 听着姜楠初那么奇怪的自言自语,傅泽楷不禁皱起了眉头:“喂,姜楠初,我要是通过的话真的是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就算是我真的要你当众跳草裙舞,你也会去跳?”傅泽楷似乎是想确定似的问了一下。 “你……你要干什么?你不是都说你不会答应的吗?”姜楠初一副深怕他反悔的样子。 “我能干什么啊?我只不过是问问与我切身有关的一些问题而已嘛。”傅泽楷一副皮皮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姜楠初一副小人得逞的样子,傅泽楷就想反着她的意思来。 “你……你不会是……是又想……答应了……吧?”姜楠初愁眉苦脸的问,好像天快塌下来似的。 “本来嘛,我都已经亲口答应而且还签了字的,怎么会又不干了呢。”傅泽楷笑得春风得意。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绝对不做的?”姜楠初似乎是想借此打消傅泽楷的主意。 “世上哪有绝对的事情啊,万物都是相对的嘛。”天哪,傅泽楷竟然活用起了相对论。 “可……是……你刚才还说打死都不做的啊?”姜楠初的脸上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对啊,这没有错嘛,打死了当然就不做了,可是,只要打不死就得做啊。”傅泽楷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当真要做?”姜楠初用带着一点哭腔的声音问他。 “我当真要做。”听着姜楠初那有点害怕的声音,傅泽楷心里竟然有一丝得意。 “傅泽楷你肯定要按照合约上的内容来做?”这回姜楠初的声音似乎还出现了一丝可疑的颤抖。 “我傅泽楷肯定要按照合约上的内容来做。”听出了姜楠初声音里的那丝颤抖,傅泽楷更加肯定的说。 “不再反悔了?” “绝不反悔。” “那你要是反悔了怎么样?” “我要是反悔我就是小狗。”傅泽楷想也不想的就说了出来。 “哈哈哈~~~~~~~~~~~~~”姜楠初突然仰天大笑,哦,不,是仰天花板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也笑得傅泽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傅泽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马上就开始生效。”姜楠初忍着笑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听起来和刚才的那种颤抖如此的相似,莫非一开始就……傅泽楷恍然大悟。 “姜楠初,你设计我?”傅泽楷不竟觉得有点面子挂不住了。 “我?不会啊,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啊。而且,如果说昨天是因为太困了不知道,那现在你总是清醒的吧。”姜楠初看了看一脸懊悔的傅泽楷,又继续说道,“而且,你这次想赖也赖不掉了。” 说着,姜楠初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Mp3说道:“你刚才所说的我都录了下来,如果你还想赖的话,我就会把它拿到你的学校的播音室里,让你们全校的师生都知道你是个言而无信、不重承诺、亲口答应亲笔签名都可以不算的小人。” “姜楠初,你敢?” “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姜楠初带着挑衅的神情说。 “你……把它给我。”说着,傅泽楷伸手就想去抢。 姜楠初连忙拿着东西往楼上跑去,进了房间,把门一锁,对着门外的傅泽楷说:“傅泽楷,你就认命吧。哈~~” “姜楠初,我会叫你好看的,给我等着。”说完就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甩得老响,以示自己心中的不满面。姜楠初,有本事你别落在我手里,要不可不是一个草裙舞就可以解决的。’ 姜楠初看着手中的Mp3,想起了自己刚才的演技真是越想越佩服自己:“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拉开了又一天的序幕。 姜楠初很自觉的就醒了,收拾了一下自己后,就去做每天的必修课了——叫傅泽楷起床。说真的,昨天似乎是把他气得不轻呢,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对自己拳脚相向呢。姜楠初边走边想。 门……锁了?姜楠初有点不可置信的盯着那扇门,打从来傅家以后一直到现在,从来也没有见傅泽楷锁过门的啊,看来他真的是跟她斗上了呢。姜楠初轻笑一声,转身走了。做事情像个孩子似的,果然还是没长大啊。 门里的傅泽楷其实早就醒了,每天都是在这个时候被姜楠初以各种方式叫醒的。久而久之,似乎也习惯了,生理时钟一到这个时候就会自动的醒来,然后期待着姜楠初用她那略带奶气的声音来吼他起床,那可以让他产生一种好心情。 昨天不是都决定好了,不让她如意的吗,为什么听到脚步声走远了,傅泽楷的心里反而会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呢?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照理说姜楠初不是那种会这么快放弃的人啊,可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都还没有动静呢?这时,窗外的社区广播里传来一阵悦耳的音乐,音乐过后,主持人开始了今天的早晨播报。 “T城‘我的家我爱护’社区的住户们,大家早上好。不知在这样快要接近过年的时间里,大家都在干什么呢?如果你们谁有身边好玩的、有趣的事欢迎告诉我们,让我们可以与大家一起分享。”说完又是一阵音乐,傅泽楷有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社区广播每天6点半开播(在傅泽楷理解来就是那么早),都没有人去投诉他们呢? 无事可做的傅泽楷躺在床上,用手枕着头,心想着,我就不下去,你姜楠初能拿我怎么样? 音乐过后,主持人那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好了,那让我们来看看今天都有哪些朋友想要把哪些事与我们大家一起分享呢?”接着传来一阵翻纸的沙沙声,“哦,就这个吧。这是一位来自本社区内5栋B座3楼332号的朋友拿来的一份录音带,啊!还附上了一张照片,是个很帅的小伙子哦……” ‘5栋B座3楼332号,似乎很耳熟。’突然,傅泽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抄起衣服就往楼下跑去,拉开大门往自已家的门牌号上一瞧:5栋B座3楼332号。那主持人刚才所说的录音带不就是……说还有照片……傅泽楷似乎看到了以后出门的时候,社区的人看到他就会偷着笑,然后指着他对小孩说‘看看这个人哦,就是那个说话不算话的小狗,你长大了可不要学他哦’的那副情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姜楠初,那盒录音带是不是你拿过去的?”傅泽楷看到姜楠初端着饭从厨房走出来,连忙跑过去抓着她的手问。 “是啊,怎么啦?”姜楠初一脸不解的看着傅泽楷,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会这么早出现在客厅,更不明白为什么一大早他的表情就这么难看似的。 “你……你快点去把它拿来回。” “为什么?” “你少给我装蒜,快去拿回来。”傅泽楷的声音接近吼了。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你……好……咱们走着瞧!”傅泽楷狠狠的瞪了一眼姜楠初,转身飞一样的往外面跑去,因为他听到了主持人说:“好了,那就让我们听听这盒录音带里到底装着什么呢?” 姜楠初也不阻止他,任由他跑了出去,却在心中倒数5、4、…… 当她数到1的时候,傅泽楷以与刚才一样的速度冲了回来。 “姜楠初,你耍我?”傅泽楷一边喘着气,一边瞪着姜楠初。 “我怎么耍你了?”姜楠初还是一脸莫名其妙,不过手上可没闲着,还在摆弄着碗筷,“快过来吃饭了,你看看你,一大早的乱跑什么啊,都是汗。”说着,就拿了张纸巾过去,让傅泽楷擦汗。 傅泽楷接过纸巾,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姜楠初,看着她那无辜的表情,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她。 “好了,真的是很好听的音乐呢。”主持人的声音再度传来,“谢谢的上那位朋友给我们提供的音乐,而且这个男女角也确实很帅,等我下了班也要去找一下这部电视来看看了……” “好了,吃饭了,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瞪着我又不能填保肚子。”姜楠初面无表情的拽着傅泽楷来到桌前让他坐下吃饭,心里却早就乐翻了,天知道刚才他冲下来时的那种神情,真是好好玩哦。然后再次再心里强调‘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这笔帐先记下了。’傅泽楷在心里想。然后使劲的用筷子拨着饭,好像它们跟他有仇似的。 “买菜一个人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要我也来哦?”一吃完饭就被逼洗碗,洗完碗就马上被拉出来一起买菜傅泽楷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啊,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是这个样子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罗嗦的哦,让出来一起你买个菜也那么多话。”姜楠初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傅泽楷,自己就往一个鱼贩子那里去,“这个鱼怎么卖的?”姜楠初指着一条鲤鱼问那个人。 “哦,小姐,是你啊,”鱼贩子一看是那个经常会来买东西又很好讲话的女孩子,马上就笑开了,小声的说,“本来都是卖8块钱一斤的,就算你7块5好了。” “真的?”姜楠初兴奋的语气显而易听,她可是问了差不多整个市场的鱼贩子了,就数这个人给的价最低了。 “当然是真的啦,小姐你人长得漂亮,还很会说话的,便宜点卖给你我都高兴啊。以后再买鱼就到我这里买就好了。” 姜楠初被鱼贩夸得心花怒放,转头问身后的傅泽楷:“傅泽楷,我们就买这个鱼好不好?” “白痴,人家夸两句就高兴成这样,小心被卖了都不知道。”傅泽楷小声的嘀咕,听到那个鱼贩子夸姜楠初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我觉得还是那边那个老头的鱼好一些。”傅泽楷言不由衷的说。 “会吗?那几条鱼我看都不新鲜了。还是这边的好一点。”姜楠初坚持己见。 “小姐你真是有眼光啊。”鱼贩子一听姜楠初这么说,马上就附和上了。 “嘻~~~哪里,那就这一条了,给我称一下吧。”姜楠初指着鱼池里一条黑黑的中等大小的鱼说。“称完以后,帮我把它杀了,我等一下过来拿。” “好的,没问题。”小贩利索的抓起鱼,往它的头上一敲,再往称上一摆,“一斤八两。” “那我等一下再来拿罗。”姜楠初说完,拉着傅泽楷往另外一个小摊走去了。 “给我称一下这两个胡萝卜。”姜楠初指着两个大小差不多的胡萝卜对着卖菜的人说。 “好的,两块八。”傅泽楷看那个卖菜的从拿起胡萝卜到称完再报价,前后不到10秒钟,在心里暗自佩服他的神速。 “什么?不会吧,哪有这么贵的啊,你这个是多少钱一斤的啊?”显然,姜楠初注意的事和傅泽楷的不一样。 “1块8。”卖菜的有点不高兴的说。 “可是我昨天来买的还是1块钱的呢。今天怎么就1块8了呢。”姜楠初据理力争的说。 “那是昨天啊,今天涨了嘛。我上的时候就贵了很多啊。”卖菜的不悦显而易见了。 “那这样吧,就算1块4行不行?”姜楠初想试着与他讲价。 看见路上有几个人把目光投向了这边,傅泽楷难为情的拉了拉姜楠初的衣服,小声的对着她的耳边说:“2块8就2块8吧,快给钱走了,这么人看着呢。” 姜楠初不领情的用手挥开了傅泽楷的手,继续与那个卖菜的讲价。傅泽楷见状,只得移动自己的脚步,站到了一个离姜楠初有的距离的地方,就当不认识她。 “1块7,最少了。”卖菜的显然不耐烦了,心想现在都什么年头了啊,怎么还有人为了几毛钱砍得那么利害。 姜楠初见卖菜的有点退让了,自己也不僵着不动。 “那……1块5,不能再多了,”然后她转头看了看站在远处的傅泽楷,又继续对卖菜的说,“你看,我弟弟都等得不耐烦了,就1块5一斤,行的话就给再称一下,不行的话就算了。”说着,姜楠初作势转身要走。 “好了好了,给你了,”卖菜的连忙喊住了要走的姜楠初,又连忙又称了一下,“2块1。” 姜楠初高兴的转过身,接过卖菜手中的胡萝卜,拿出2块钱给了给了卖菜的:“我今天没有1毛钱的零的,明天再给你吧。” “行了行了,不用了,就2块吧。”卖菜的一看她那样子,就不你是明天会把钱给他的那种人。 “那谢谢了!”姜楠初眉开眼笑的说。 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把该买的都买齐了。傅泽楷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投入沙发的怀抱,他从来都不知道逛市场是这么的累啊。而且……傅泽楷看了一眼正往厨房去的姜楠初一眼,怎么会有人那么喜欢讲价的啊,一点点都讲,真是的。 “喂,你怎么还做在这里啊,快去看书啊!”姜楠初在忙了半天后,看见傅泽楷还是呈一字型躺在沙发上,就连忙催促他,“你再躺下去,信不信我打你!” 傅泽楷看见姜楠初真的就拿了个勺子就出来,赶忙就跑上楼了。 “不许给我开电脑,要不给你好看。”姜楠初在楼下不放心的喊。 ‘怎么可能不开啊?’傅泽楷在心里想。本来以前都是手机联络的,现在经济大权在姜楠初的手里,一个月手机费除了100就没了,所以现在大部分都是靠在网上联络了。 开门,锁门,开机,傅泽楷的动作一气和成。一个小时后,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傅泽楷忙关掉电脑,打开门锁,再快速的坐到书桌前,也是一气和成啊。 姜楠初一进门,就看见傅泽楷坐在书桌前,低头看着桌上那本书。 “傅泽楷,下楼吃饭了。” “哦。”傅泽楷轻快的应了一声,从椅子中跳了起来,就往楼下跑去,在经过姜楠初身边时看都没看她一眼。 姜楠初看了一眼刚才傅泽楷身体挡着的书桌,上面放着一本倒着的杂志,然后她过去摸了一下主机箱,还是有点温度的。‘难道一定要亲眼盯着他才行吗?’姜楠初不确定的问自己。 坐在饭桌前吃饭的傅泽楷看见姜楠初一脸了然的从楼上下来,心虚的把头低了下来,大口大口的扒饭。 “小心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姜楠初语气冷淡的说。 “?”姜楠初的话让傅泽楷心里着实疑惑,照理说她现在应该会发火才对啊,怎么会是这么一副不愠不火的样子呢?“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傅泽楷小心的问姜楠初。 姜楠初用一种毫无温度的眼神看了一眼傅泽楷,说:“我应该跟你说什么呢?应该夸你利害书倒着都能看吗?还是应该告诉你你家里有鬼,电脑一天不上主机却还是热的?” “……”傅泽楷无主以对,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希望姜楠初可以骂他两句,或是大小声的跟他吵两句,而不是这样无言以对的样子。 “吃饭吧,你都这么大了,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姜楠初语重心长的说,并在心中第二十一次叫自己要忍耐。毕竟以前自由惯了,现在一下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他现在已经会假装了,不像以前连装都不屑装,姜楠初不断的在心里用这句话来说服自己应该多给他一些时间的。 “快点吃,中午的碗你洗。”姜楠初不客气的说。 “怎么又是我?我不要。”傅泽楷想也不想的说。 “谁让你早上玩电脑了,告诉你,如果这个周日你不能通过测验的话,下个星期就有你好受的了。”姜楠初微笑着用温和的语气说。 看着姜楠初的笑容,傅泽楷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两个小时后,傅泽楷捧着书,坐在客厅里,看着姜楠初进进出出的忙这忙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看你的书吧,眼睛又不知道往哪瞄了。”姜楠初第15次用她手的东西敲了下傅泽楷的头。真不明白,怎么想让他好好看会儿书就这么难呢?“还是……你想跟我换?” “呵~~~~”傅泽楷傻傻的呵了两句就低下头看着书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姜楠初督促他的时候,他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幸福的感觉,然后觉得如果以后看书都有她在一旁看着的话,那倒也不是很难以忍受。 “放心吧,等过了明天,这些就都是你的活了,我绝对不会跟你抢的,所以你现在可以不用一脸羡慕的看着我干活了。”姜楠初笑兮兮的说,似乎很期待明天的到来。 星期一早上 “这里……这里快点,就是这里,再扫一下,很脏呢。” “这里,快点过来这里,你看看,都是灰,快擦。” “喂!那!看见没有,那边的玻璃上面粘着个蚊子,去把它弄下来。” “喂!都跟你说几遍了那边的地要再扫一下的,还……” “……” “……” 姜楠初嚣张的声音不间断的在客厅里响起,然后就看到一个人影在那里随她的指示不停的变换着手中的活儿。不用说,上个星期的测验傅泽楷一定是没有通了。 终于那个身影冲到了正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着电视的姜楠初面前,把手里的抹布往地上一甩“姜楠初,你有完没完,告诉你,老子我不干了!”傅泽楷怒气冲冲的说。 “你看看你,年轻人,愿赌服输嘛,谁让你考试没通过的啊。”姜楠初眼睛都没瞄他一眼,直直盯着电视,口气凉凉的说,“早知这么输不起的话,你当初就别答应下来啊。” “你……”傅泽楷忿忿的说,“那你也不用那么使劲的操劳我啊,尽在鸡蛋里挑骨头,哪是人干的啊。” 单是一个早上,姜楠初就对傅泽楷的活挑剔了几十次,不是这里不够干净就是那里还有点灰。做得傅泽楷一肚子的火。 “谁让你上个星期表现那么差的,”然后,姜楠初故意让零食从手里滑落,散满了一地,“有本事你下次测验通过啊,”说着,就站起身将地上的零食再用脚往四面拔了拔,“看看这地,好好扫扫吧,这么脏像什么样子。” “姜楠初,你等着,等我下次通过了我要你好看。”傅泽楷冲着边走还边摇头的姜楠初喊道。 “好啊。”姜楠初回过头说,“那我就等着你要我好看了,只是不知道你的能力~~~~” 看着姜楠初眼里流露出的明显的不相信,傅泽楷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我要让她对我刮目相看的感觉,并暗自下定决心,下个星期一定要通过测试。 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姜楠初看了一眼傅泽楷,那眼神明显是“我这里够不着,你接”的意思。 “喂?”是那个小白脸的声音,傅泽楷一脸阴沉的把电话递给了姜楠初,“找你的。”然后,他就站在旁边竖着耳朵擦着那块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被姜楠初挑剔过的沙发背。 “慕丁啊,是,是呢。” “真的,班主任真的说学校把出国的名额给你了?” “哇,那真是太棒了呢,嗯,嗯……” “……” 因为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傅泽楷只看到姜楠初高兴的笑着,然后兴奋的不断点头,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闷闷的。 ‘什么嘛,不就是那小子要出国嘛,又不是你自己出国,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吗?’傅泽楷不服气的想,成绩好一点就了不起啊,真是的。然后不禁又想,如果哪一天自己的成绩也变得很好了呢,那姜楠初会不会也会为自己高兴、兴奋着大叫呢?傅泽楷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期待。 下午,终于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傅泽楷,破天荒的坐在桌子前,看着那本书。说真的,从上学以来一直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自己的课本。 ‘不就是一本书吗?我就不信它还会难到哪里去。’傅泽楷神情凝重的翻开它。事实上他也知道姜楠初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可以好好读书,其实想想如果自己认真读书可以让姜楠初高兴的话,那倒也不是件那么难以忍受的事呢。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姜楠初上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傅泽楷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只是脑袋在那里一上一下的点动。就在姜楠初以为他变乖了,于是姜楠初就走上前去,想夸他两句。 “哇哈~~~~傅泽楷,”姜楠初高分贝的声音响起在傅泽楷的房间,“你可真是笑死我了,你个死小子,竟然坐在这里就睡着了。” 被姜楠初恐怖笑声惊醒的傅泽楷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脸上一抹刚睡醒的红晕还来及退下,就又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粉色,刹是可爱。 日子就这样在轻松多于沉重的气氛中过去了,而傅泽楷似乎也是非常努力的看书学习, 日子就这样在轻松多于沉重的气氛中过去了,而傅泽楷也似乎非常努力的看书学习,虽然他总是对着姜楠初说“你等着吧,有你好看的”,不过姜楠初还是很乐意看到傅泽楷的这种改变。 不过…… “姜楠初,为什么我这个星期又没有通过?而且只差一分耶,只不过是后面多了个小数点嘛,你就不能当作没有看到吗?”傅泽楷不满的问着姜楠初,这已经第三个星期了。 “那怎么行?谁让你自己平时基础那么差的?”姜楠初实事求是的说,“不过,说真的,你的进步还蛮快的嘛。”姜楠初高兴的夸着傅泽楷,现在傅泽楷不但会自觉的看书,而且不懂的地方也会开口问了呢。 “怎么样?用不用我送你个安慰奖?”姜楠初看见傅泽楷小孩似的撅着嘴站在那里,忍不住就想要逗逗他。 “不用!”傅泽楷很有男子气概的否决了姜楠初的提议,“哼,下次我一定可以的,你就看着吧。” “那……我说……傅泽楷,你能不能告诉我,呃……就是……”姜楠初满脸为难的看着傅泽楷问道,“就是……如果说……万一……不小心……你真的通过了,你……会提什么要求啊?” 以傅泽楷现在的这种进步,姜楠初可以确定再一个星期他的成绩就能稳稳的过线。说真的,姜楠初还真的有点担心傅泽楷到时候会不会提什么高难度的要求呢。 “你想知道啦,”傅泽楷带笑的看着姜楠初。 姜楠初看傅泽楷一脸神秘的样子,连忙贴过去。 我告诉你哦,”傅泽楷的嘴在姜楠初一公分处轻轻的张动,“我的要求就是……” 傅泽楷看着姜楠初现在一脸紧张的把她对着自己,眼睛瞪得老大,似乎随时都准备着听到任何噩耗,那副样子真是好玩。而且……傅泽楷盯着前眼前这张距离自己只有一公分的脸,似乎只在自己的嘴动一下就可以碰到姜楠初。傅泽楷似乎感觉到了从姜楠初身上传过来的一阵细微的热气,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充斥着傅泽楷。傅泽楷知道那是他们家沐浴露的香味,可是用同样的沐浴露,为什么她身上的就特别的香呢? ------------ 67.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见大半天了都不见傅泽楷出声,姜楠初不耐烦的把头转了过来,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你倒是快点……”“说”字卡在了姜楠初的嘴里。 姜楠初瞪着此时也正睁大眼的傅泽楷。四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结了,两个人都同时震惊于这个意外,只是这样四目相对,谁也没有把谁推开。 五秒钟过去后,傅泽楷的手托着显然还没有回过神的姜楠初的头,加深了这一。似乎找到了长久以来堆积的迷题的答案。 姜楠初的唇像是有股特殊的魔力似的,使傅泽楷心生了一种就让时间在这一刻停止的念头。 手机铃声响了,它将姜楠初带回了现中,姜楠初一脸惊慌的把傅泽楷。傅泽楷发誓他绝对没有想要把那只手机给扔到窗外去,也没有诅咒那个找电话的人。 “喂?”姜楠初气息不稳的接起电话,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其实让姜楠初震惊的倒并不是这个意外的吻,而是她竟然会对这个吻有感觉,而且她还回应了这个吻。因为她看到当她推开傅泽楷的时候,自己的手正挂在他的身上,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那种感觉让她很不安。 ‘学长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像自己的弟弟那么管着傅泽楷的。’上次答应傅子风的话还尤在耳边,自己怎么可以对傅泽楷产生那种感觉呢?他还只是个18岁的孩子而已啊! “楠初,是我啊。”电话那头传来了吴慕丁温文有礼的声音。 “慕丁!”姜楠初夸张的叫了起来,好像接到了一直以来梦想能给自己来电的人来的电话一样。天知道她只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而已,却惹来傅泽楷不悦的眼神。 “你还好吗?”显然吴慕丁对这么热情的姜楠初也是陌生的,吴慕丁是个何其细腻的男生啊,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很好,却不足以好到可以让姜楠初产生这种语气,一定是有什么事。 “嗯,我很好啊,你那边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姜楠初转过头,努力不让自己受傅泽楷视线的影响。 “很顺利呢,就只等签证下来就可以OK了,”吴慕丁像是说着别人的事一般语气淡淡的,与姜楠初的急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呢,”姜楠初由衷的替吴慕丁感到高兴,要知道出国耶,而且还是学校出的费用,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都怪自己的成绩太差,“国外一定会很好玩吧?”姜楠初语带羡慕的说,其实她也是很想有机会到国外去看看的,倒不是说想去那边读书,姜楠初觉得书到哪里读都是一样的。她之所以想去国外,最主要的就是想去看一下那边的帅哥,金发的耶,不知多叫人期待呢。 “不知道,应该会差不多吧,等我以后到那边安顿好了以后,你可以过来玩啊,我请客。”吴慕丁听出了姜楠初的言外之意。 “真的!”姜楠初兴奋的跳了起来,然后看到傅泽楷侧着往这边靠近,就移了下位子继续说,“这可是你说的哦,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这有什么问题啊,”吴慕丁爽快的答应了,别说是带她出去玩几天,就是现在马上把他自己的名额给了姜楠初他都会二话不说呢。 “哇,吴慕丁,你真是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姜楠初乐坏了,就只差跳起来了以表达自己的欢喜之情了。 “那我说姜楠初同学,你可否为了答谢我即将请你到国外作客而请我吃顿饭呢?”吴慕丁打趣的说出今天打电话的主要目的。 “那有什么问题啊,你说个时间、地点,我马上就过去。”姜楠初本来就不是那种善于思考深沉问题的人,经过吴慕丁的一个电话,马上就把刚才对傅泽楷那种还没有理清的思绪扔到了不知哪里去了。 “那就……”吴慕丁说出了一家他们经常去的餐厅的名字。 “哦,好的。傅泽楷,你干什么?。”后面那句是姜楠初小声的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旁边想要拿她手机的傅泽楷说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5点见了。”姜楠初一边躲着傅泽楷的魔爪一边对着吴慕丁说。然后在傅泽楷抢到手机之前接束了通话。 “傅泽楷,你到底要干什么?”姜楠初生气的对着傅泽楷喊。 “我……”傅泽楷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说他刚才听姜楠初那句“吴慕丁,你真是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的时候,心里有一种想将吴慕丁海扁一顿的想法?还是说他看她和那个小白脸聊得那么开心心里不爽? “算了,晚上你自己解决吧,我要出去吃。”姜楠初说着就往门外走去,经过刚才的那件事,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已怎样的心态来面对傅泽楷。 “你是不是要和那个小白脸出去吃饭。”傅泽楷一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表情。 “我再告诉你一次,他叫吴慕丁,要是让我再听见你叫他小白脸你就死定了。”姜楠初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傅泽楷的房间。 “喂!你就这么不管我走了啊?”傅泽楷见姜楠初理都不理他说走了,心理不平衡的嘀咕:“什么嘛,叫叫都不行,对那个小白脸就那么紧张,还跟他出去吃饭,那个小白脸有哪里好了,比我帅吗?真是没眼光……” 可是自己又没有正当理由不让她出去。所以傅泽楷只能叨咕着,看姜楠初拿着包包出门了。 喧闹的街上,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走在人群中。 傅泽楷看见前面的身影停了下来,连忙把帽沿往下压了压,转过身体,假装是在欣赏路边的……呃……垃圾桶(对于傅泽楷停的地方实在不好说什么)。 傅泽楷微侧过脸,看到那个人影又继续往前走,就连忙跟了上去。然后,他看到姜楠初转进了一个礼品店。 “又是吃饭,又是送礼物的,搞什么吗?” 傅泽楷一脸忿忿之色的看着姜楠初在那里选着礼物,有点生气的用脚踩着路边花坛里的草。 “妈妈,妈妈,你看看这个哥哥不爱护花草树木?”一个童稚的声音从傅泽楷身边传过来。傅泽楷转头看着那个说话的小孩,却只见小孩的妈妈连忙拉着一脸惊吓的小孩的手一刻不敢留的走了。 ‘怎么,我长得很吓人吗?’傅泽楷不明白为什么刚才那对母子像见鬼似的就走掉了(有必要在这里描述一下傅刚才的表情,眉毛紧锁着俊挺的鼻子的鼻梁处,眼睛细眯着,里面藏着一种称为火的东西,薄而刚毅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似是透露出心中的不快。综合起来的话,就是给人一种“我现在很不爽,谁惹我谁倒霉”的样子。看到这个样子的傅泽楷,那对可怜的母子能不快跑吗?) 终于,在半个小时后,姜楠初从那个礼物店里走了出来。傅泽楷边跟上她边在心里埋怨那对母子,让他没有看到姜楠初买的是什么礼物。 “小姐,您几位?”服务员问着刚进门的姜楠初。 “不用了,我找人。”姜楠初说着就往刚才一进门就冲自己招手的吴慕丁那边走去。 “先生,您几位?”服务员问着一个把头压在一个蓝色鸭舌帽底下,身穿着同一色系的运动服,脚穿着同一色系的运动休闲鞋的人(傅泽楷,你的这副打扮怎么这么怪哦。傅泽楷:那有什么办法啊,我只有这一身衣服是姜楠初没有看过的啊)。 “我?一……一位好了。”傅泽楷小声的说着,并警惕的向四面看了看,似乎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满意的低着头找了个离姜楠初那桌有点距离却又刚好看得清楚的位子坐了下来。 “先生,您要点什么?”正在盯着姜楠初那桌看的傅泽楷显然被身边突然出现的这个声音吓了一跳。然后反射性的,他先转头看了眼正在说话的那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才回过去,对着服务员小声的说:“给我来杯水就好了。” 服务员看着这个奇怪的人,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开口提醒他,自己这里是餐厅,不卖水的。一分钟后,傅泽楷看着还站在自己身边的服务员,不悦的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呃……”服务员为难的不知该怎么开口,看眼前这个年轻人,从坐下开始就已经看出他不是来吃饭的,可是…… “我说泽楷啊,你干什么为难人家小姐呢。”一道甜腻的声音响起,紧跟着一个亮丽的身影就坐在了傅泽楷的身旁,竟自向服务员点了几个菜。 “丁小清?”傅泽楷有一丝尴尬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丁小清,希望她没看出来什么才好,“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啊?” “我?路过的啊,刚好看到你在这里就进来了喽。”丁小清笑笑的解释道,“对了,你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啊?怎么也不找我玩了呢?” “没事,在家里看书呢。”傅泽楷心不在焉的答道。 “看书?”丁小清显然很吃惊,“你会在家里看书?” “是啊,要高考了嘛。”傅泽楷还是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用眼睛偷瞄了一下那边那一桌,不知道那个吴慕丁说了什么,逗得姜楠初直笑。 “你变了很多,泽楷。”丁小清看着傅泽楷的脸半天才道出这么一句话,要是在以前的话,这种问题他可是吊都不吊一下的。哪还会这样乖乖的你问一句就答一句啊。 “怎么了?”看着不怎么想搭理她的傅泽楷,丁小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女的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你认识那个女的吗?”丁小清小心的问傅泽楷,直觉悟告诉她,这个女人与傅泽楷的改变有关。 “呃?……”傅泽楷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时,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刚好替傅泽楷解了围。“我们吃饭吧,”说着,丁小清把一些傅泽楷喜欢吃的菜挟到了傅泽楷的盘子里。 傅泽楷一脸疑惑的看着给自己挟菜的丁小清,那表情似乎在问“你怎么还不走?”。 “别这样嘛,人家也还没有吃饭呢。”丁小清怎么会看不出来傅泽楷的意思呢。 “我今天有事,要不……下次……下次好了,我再请你吃饭,行不行?”傅泽楷软着口气跟丁小清说。 “不要,反正你也是要吃饭的嘛,就一起吃嘛。”丁小清略带撒娇的说。 虽然傅泽楷很努力的装作自己只是在不经意间将视线飘到那桌去的,可还是让丁小清看出来了。 丁小清试图将傅泽楷的注意力转过来,于是就把手中的酒杯举到傅泽楷的面前,“来,我们喝一杯吧。” 傅泽楷应付的轻抿了一口酒。丁小清看着心思明显不在这里的傅泽楷,有点不高兴的把杯子放到了桌上。就在这一刹那,一幕往事闪过眼前。原来是她。 “咦?那个女的很眼熟呢,不知在哪里见过。”丁小清的话成功的引起了傅泽楷的注意。 “你认识她?”傅泽楷问。 “哦,我想起来了,”丁小清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她啊,何止我认识,就连许武、郭军和周海(也就是我们总说的那个黄毛)也都认识呢。上次在‘蓝色天空’她还向周海搭讪呢。想不到现在又换了个人了啊。” “什么?”傅泽楷不确定的问。 “就是上次在‘蓝色天空’啊,你也在的那次,哦对了,你去洗手间的时候,她真的有过来找周海搭讪呢。”像是怕傅泽楷不相信似的,丁小清又补上了一句,“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许武他们啊,当时他们都在呢。” 看着傅泽楷一脸深受打击的样子,丁小清心里稍微平息了一点刚才因傅泽楷不重视她而引起的火气。 “对了,当时看她在那里好像还挺熟的,你说她会不会是那里的小姐……啊……”看着傅泽楷用眼睛瞪着她,丁小清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胡说!”泽楷想也不想的就大声否认了丁小清的猜测,却也引起了餐厅里其他人世间注意。话音刚落,餐厅里的客人都把视线调到了他这桌。 姜楠初听到了那个声音,转头看着那个引起骚动的人,真的是他,而且他身边还有个漂亮的女生。她是谁?而这时,傅泽楷也刚好把视线扫过姜楠初那边,他们四目相对,却又都不约而同的向旁边瞥开。 傅泽楷是因为还没有消化刚才丁小清的话带给他的震惊,姜楠初则是因为耻于自己竟然会因为傅泽楷身边有女生而心里酸。 丁小清看了看姜楠初,拉着傅泽楷的手说:“反正都已经看到了,就过去打个招呼吧。” 丁小清硬是把傅泽楷拉到了姜楠初那一桌。 “你好啊,我叫丁小清,是傅泽楷的朋友。”丁小清对着姜楠初用可爱的表情做着自我介绍。 “呃……”姜楠初一时还不知该怎么反应,只是愣在了那里。 看着眼前这个女生,姜楠初不得不说她与傅泽楷很配,到少外形上如此。丁小清,168公分的个子,穿着一身现今流行的冬装,脚下蹬着一双皮鞋。鲜明的五官,一头黑色的长发,不容否认,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可以用郎才女貌来形容。 现在18岁的学生有女朋友是很正常的,可是,姜楠初发现自己竟然会不希望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傅泽楷的女朋友。 吴慕丁是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对着丁小清说:“你好,我是吴慕丁,这位是我的朋友姜楠初。” “对了,我们还没有吃饭呢。介不介意我们坐下来一起吃?”丁小清看着吴慕丁问。 “当然可以啦,哪有拒绝美女的道理的啊。”吴慕丁一脸和气的说。 “我不吃了。”傅泽楷看了姜楠初一眼转身走了。 “喂,泽楷!”丁小清一脸陪笑的看着姜楠初和吴慕丁,“真是不好意思了,泽楷那小子就是这个样子的,可能是因为被你们看见他跟我在一起有点不好意思吧。” “哦,没关系。”吴慕丁无所谓的说,看了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姜楠初,他知道事情绝不是像丁小清说的那么简单。 “那我一个人也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接着吃吧,我去看看泽楷。”丁小清说完,还特意看了一眼姜楠初就走了。 晚上,亲眼看见姜楠初走进‘蓝色天空’的傅泽楷,脸色阴沉的转身离开了。 姜楠初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11点半了。 “呼,累死了。”姜楠初一边用手揉着自己有点僵硬的,一边打开门进了房间。 “呃?”姜楠初有点惊讶于自己眼前看到的情景——她房间的桌子上竟然放着一个礼盒。 ‘一定是太累了,眼花了,所以才会看到幻觉。’姜楠初这样想着,‘洗完澡再出来的时候一定就会没有了的。’因为姜楠初实在想不出来,在这里会有谁会送她礼物。 “是幻觉,是幻觉……”姜楠初就这样,一边念着一边进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姜楠初看到那礼盒还在在那张桌子上放着,难道不是幻觉?姜楠初不禁好奇的走上前。那是一个包装得有点粗糙或者说是想把它送给她的那个人跟本就没有认真的包装它,只是一个盒子,上面捆了一条类似于鞋带的东西。 这真的是礼物?因为可以将这盒东西放到她的房间里的人,肯定是这个屋子里的人。可是,现在这个屋子里除了她就只有那个傅泽楷了,她可不觉得傅泽楷会这么好心的送她礼物。 ‘难道傅泽楷那小子想耍什么花着?’想到这里,姜楠初连忙将伸出去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于是姜楠初就抱着“如果打开的话,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的想法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楠初像平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漱洗完毕就去叫傅泽楷起床。 “喂,傅泽楷,起床啦。”姜楠初边推门边喊,可是,一看,床上哪里有傅泽楷的人影啊。姜楠初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没睡醒看眼花了。现在才几点啊,那小子会起这么早?可是……真的不在耶。 ‘死小子,偷跑出去,让我逮到看我怎么对付你,……。’姜楠初边嘀咕边下楼,嘀咕声在看到客厅里的人影后自动停止了。 姜楠初看着才6点不到却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似乎在等谁的傅泽楷,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下那句古话“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似乎是听到了姜楠初下楼的声音,傅泽楷把头转了过来,看了看姜楠初。然后,姜楠初再次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并决定自己今天一定要抽个空到眼科去看看,因为她竟然在傅泽楷脸上看到了书面语为“害羞”也就是俗语为“难为情”的神色。 姜楠初边感叹“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边摇头晃脑的走进了厨房,她觉得以她自己的那一点点智商实在是无法理解傅泽楷现在的想法及今天怪异的行为。 “吃饭了。”半个小时过去后,当做完早餐的姜楠初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傅泽楷还是以刚才她进去时的那种姿势坐着,似乎一下也没有动过。姜楠初在心里第三十五次感叹“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傅泽楷没有说话,走过来坐了下来。 “吃吧,吃完了还有事呢。”姜楠初边把饭递给傅泽楷边说。 傅泽楷接过碗,看着姜楠初坐下,像往常一样端起碗吃饭。 姜楠初可以感觉到傅泽楷的视线正注视着她,可是她实在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盯着她看。莫非……他是让他女朋友甩了,所以才有点异常?这样一想,姜楠初似乎就能理解傅泽楷今天的种种反常了。 五分钟过去后,姜楠初用眼瞥了一眼对面的傅泽楷,他依然保持着刚才的那副样子。 “你怎么还不吃?等下吃完了我还要洗碗的呢。”很快就要吃完饭的姜楠初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傅泽楷的嘴张了张,可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的话就麻烦你直截了当的开口好不好?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真不像个男人。”姜楠初看出了傅泽楷的欲言又止,‘难道他真的受了什么刺激?’姜楠初再次在心中肯定了这个想法。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傅泽楷问出了一句从早上看到姜楠初下楼就一直想问的一句话。 “?”姜楠初被他弄糊涂了,“我……应该……有话要对你……说吗?”姜楠初小心翼翼的问着傅泽楷,深怕自己的话会再刺激到眼前的明显已被她列为精神失常的人的神经。 “你……”傅泽楷仔细看了看又低下头吃饭的姜楠初,发现她并不是在假装什么。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傅泽楷连忙站起来往楼上跑去。 看着突然一阵风似的消失在自己视线的傅泽楷,姜楠初第六十七次在心里感叹“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砰!”的一声,一物体降落到姜楠初的饭桌上,傅泽楷微带不悦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为什么没有打开看。” “呃?”姜楠初有点没有反映过来。看了看傅泽楷那微微崩着的脸,又低头看了看那盒昨天被她列为危险物品的盒子,似乎有点懂了,可又没有完全明白。 “那个……我……一定要打开这个东西……吗?”接收到来自傅泽楷的超强辐射波,姜楠初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没有打开来看一下。”傅泽楷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难怪一早上看她跟个没事的人似的。 “那……是因为……”看着脸色不怎么好的傅泽楷,姜楠初可不敢把昨天晚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呢,“呃……那是……那是因为……因为……哦,对了,因为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太晚了太困了,所以才没有打开看的。”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姜楠初气也不喘一声就说完了。 “那你现在打开看看。”傅泽楷知道姜楠初是在说谎,可是他现在可没功夫跟她斗嘴。因为现在他心里只想快点把这件事解决掉,而解决这件事的方法,经过他昨天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思考,这是最好的了。虽然他觉得自己有点吃亏,可是还是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应该可以接受。 “呃……那个……我一定要打开它吗?”看着傅泽楷阴晴不定的脸,姜楠初的直觉告诉她打开这个盒子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当然!”傅泽楷一脸勿庸置疑的说,并在姜楠初对面坐了下来,“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打开它。” 姜楠初盯着傅泽楷看了五分钟,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它是送给我的吗?”姜楠初见傅泽楷点了点头,接着说, “那……我可不可以……” “可以,先打开再说。”傅泽楷想也不想就打断了姜楠初的话。 “那……” “快点。我的耐性是有限的。”傅泽楷见姜楠初迟迟不动手,耐心也渐渐失去了。 “哦。”虽然觉得有点蹊跷,可姜楠初还是把手伸向了盒盖上那似类于鞋带的物体,将它解开,打开盒盖。然后,姜楠初被盒子里出现的东西惊呆了。 倒不是说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因为它在生活中很常见,是我们每个人每天差不多都会用得上的东西。可也就是因为它太寻常了,以至于当它出现在礼物盒中时反而给人带来了一种惊讶。 那是满满一盒的钱,说的具体一点,就是满满一盒红色的面值为100元的钞票。 姜楠初望着那满满一盒的钱,少说应该也有好几万吧,坚难的开口了。 “你确定这是要送给我的?”姜楠初实在没有处理过类似于现在这样的情况,‘难道现在的年轻人流行拿现金当礼物送?’姜楠初第1百零1次在心里感叹“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啊。 “是啊。” “我不要。”姜楠初想也不想的就回绝了。 “为什么?”傅泽楷不解的看着姜楠初,他想,即然姜楠初那么拼命的打工,不是缺钱就是很爱钱,那么自己送给她钱她应该高兴才对的啊。‘哦,对了,一定是她还没有看到那个东西的缘故’。 “那你先点一下啊。”傅泽楷着着有点没照他剧本来的姜楠初试着她将引到原先自己安排好的剧本里去。 “我说了我不要,所以我也不需要点。”姜楠初一脸坚决的拒绝了傅泽楷的提议。 “可是你一定要点一下的。”傅泽楷有点着急的说。 “为什么?”姜楠初疑惑的看着傅泽楷。 “因为……因为……”傅泽楷一想到钱底下的那张东西,心里就忍不住的有丝紧张,“因为这样你才会发现底下的那张纸啊。”傅泽楷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纸?什么纸?”姜楠初说着,就用手把盒子上面的钱拿了出来,果真在底下看到了一张纸。 “这是?”接收到姜楠初困惑的眼神,傅泽楷把那张纸拿过来,打开,放到了姜楠初的面前。然后双眼紧盯着姜楠初,如果说刚才他的心情是有一点紧张的话,那现在,无疑,他的心情是非常紧张的。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紧张,没有原由的紧张让傅泽楷略显不安的望着姜楠初。 姜楠初看了看眼前神情怪异的傅泽楷,他似乎是想让她看那张纸,于是就低头看了看那张纸。 一阵沉默,傅泽楷微微屏住呼吸,等待着姜楠初看后的结果。 “哈哈哈哈哈……” 一分钟后,一阵爆笑由姜楠初口中传出来,一直持继了10分钟,最后由傅泽楷强迫停下来。方法就是跑过去,使劲的捂住姜楠初的嘴让她没有办法再发出笑声,却也害她差点因窒息而死。 好不容易姜楠初终于挣脱了傅泽楷的魔爪,却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忍住不笑。看着明显因笑而不断擅动双肩的姜楠初,傅泽楷心里一阵不悦‘有那么好笑吗?真是的’。 又过了十分钟后,姜楠初才勉强止住了笑,可是一看到傅泽楷那有点臭臭的脸,就又会很想笑。 傅泽楷脸上虽然罢着臭臭的表情,可是,心里却是“扑通、扑通”的响个不停。 “呃……你这个……呃信上说的都是真的吗?”姜楠初不确定的问了一下傅泽楷,然后又低头看了一下那张纸,其实上面只有几个字:收下这些钱,做我的女朋友。 ‘这算是表白吗?’姜楠初不确定的想,她觉得更像是交易。说真的,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傅泽楷会对她有意思。而且……姜楠初再次看了傅泽楷一眼,她总觉得这件事玩笑成份居多。 “当然了。”傅泽楷想也不想的说了。 “我不同意。”姜楠初开口拒绝了傅泽楷,‘这一定是傅泽楷那小子新想出来整她的方法。 “为什么?”傅泽楷虽然刻意忽略了心里的失落感,可脸上还是不由表现出来了受打击的神色。说真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姜楠初会拒绝他的。 “为什么?”姜楠初看着脸色有点阴沉的傅泽楷,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迹象,“这还用问,你为什么会想让我做你的女朋友?难道说你喜欢我?” “我……”傅泽楷一时没答上来,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喜欢姜楠初这个可能,只想到如果姜楠初接受了他的提议的话,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不让姜楠初去‘蓝色天空’上班了,“我这是为了你好,这样你就不用再到那里去上班了。” 傅泽楷不可否认,姜楠初的拒绝让他的心有点莫名的痛。那不是傅泽楷所熟悉的感觉,却也并不陌生,在姜楠初跟吴慕丁出去吃饭的时候,这种感觉也出现过。 “哪里?”姜楠初不明白的看着傅泽楷。 “蓝色天空”傅泽楷缓缓的说出那个酒吧的名字。 “我在那里上班不好吗?”姜楠初不明白自己的工作哪里惹到他了。 “当然不好,你在那里……”据自己与姜楠初这么多天的时间相处下来,傅泽楷知道姜楠初不是那种为了钱可以出卖那什么的,可是他又实在想不出以姜楠初的能力,她可以在里面做什么。 看着傅泽楷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姜楠初觉得她有必要澄清一下。 “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我从两年前就开始在‘蓝色天空’里做调酒师了,我的工作性质绝、对、安、全。”姜楠初状似淡淡的说。 “呃……调……调酒师?”傅泽楷愣住了。 “那你现在还要不要我做你的女朋友了。”姜楠初看着傅泽楷的眼神有一丝的认真。 “要!”傅泽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经大脑思考就让这句蹦了出来。 “为什么?”姜楠初似乎想为了验证什么似的问。 “呃……那个……在酒吧里上班毕竟不太好,那里……都是男人。而且……每天那么晚……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走不安全的……” “好了,傅泽楷,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今天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了,对于你的提议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姜楠初看了一眼傅泽楷,有点生气的接着说道,“或许你说对了一点,我是应该找个男朋友了,可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还有,谢谢你的关心。” 姜楠初说完就站起来,将桌上的碗筷收了收就往厨房去了。傅泽楷望着姜楠初转进厨房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生气。他觉得该生气的人应该是他好不好,说什么就算找男朋友也绝对不会是他,真是有够看不起他的耶。而且,不可否认,傅泽楷心里也因为姜楠初的这句话而郁闷,她不会是真的打算找他以外的男朋友吧?他可是从来也没有对别的女人说过当他女朋友这句话呢。 姜楠初把碗放进了洗碗池里,双手扶着池边就那么站着,她为她心中刚才出现的想法惊呆了。刚才,有一瞬间,姜楠初想如果傅泽楷说出自己因为喜欢她才会要她做自己女朋友的话,那自己就答应做他的女朋友。所以,当傅泽楷说出那些不是理由的理由时,她才会忍不住的生气,不是气傅泽楷,而是气自己竟然有一丝的期待。 ‘姜楠初,你在期待什么呢?就算他是真的你也应该拒绝的啊,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姜楠初在心里暗自奥恼。‘看来真的应该找个男朋友了,否则怎么会有饥不择食的连个小孩都想染指呢。’ 于是,姜楠初暗自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下个学期找个男朋友。下个学期啊……好像也快了,再一个星期就到了呢。时间过得好快啊!姜楠初在心里感叹。 然后,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到那天早上发生的事,兴许是为了怕引起尴尬吧。就这样,日历很快的就翻到了腊月29,是中国的小年啊。 晚上,姜楠初理所当然的准备了许多好吃的,最重要的是今天还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呢。姜楠初有点期待的看着桌上的那个小盒子,哼着不成调的歌,快乐的准备着晚上的一切。当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了呢,看看时间,姜楠初就做在客厅的沙上等着傅泽楷回来一起吃饭。 时钟一个格一个格的走过去,转眼已到了9点了,可是……姜楠初看着紧闭的大门,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臭小子,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姜楠初起身拿起电话就拔了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娇气的女声。 “呃?对不起,我打错了。”姜楠初本能反映的挂上了手机,傅泽楷的手机怎么可能会是个女的接的呢?姜楠初再次拔了下那组号码。 “喂?”还是那个女声。 “呃……我想问一下这个是不是傅泽楷的手机?”姜楠初明知故问(注:明知道是傅泽楷的手机还故意问一下),只为了确定一下。‘为什么是个女的接电话,而且可以拿得到傅泽楷的手机的人,应该跟他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吧?’姜楠初的心因为这个猜测而隐隐作痛。 “是啊,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的女声一听打电话的是个女的,连忙警觉的问。 ------------ 68.他的。。。。。。女人? “我……”姜楠初愣住了,是啊,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就算他不回来吃饭又怎么了,你又不是他什么人,姜楠初的心这样对她说。她有点不知道自己自己在干什么了。 而且,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似乎很热闹,姜楠初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哦,我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事了,抱歉,打扰了。”姜楠初不等那边的人反映过来就挂急急的挂上了电话。 丁小清瞪着电话愣了一下,她知道傅泽楷的朋友不多,女性朋友就更是少了。而这个女的,听起来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然后,一个人影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难道是她?当她用眼角看到傅泽楷从洗手间方向出来的时候,就连忙把来电信息删掉了。 ‘姜楠初,你到底想干什么?傅泽楷本来就会有自己的朋友的嘛,你在这里吃的是什么惊啊?’姜楠初看着一桌子的菜,努力把想心里的不快挤出去。 然后,她以一阵风的速度冲到了阳台上,对着外面的夜色大叫:“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对的!……” 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抱着头躲在阳台底下。时间慢慢的过去了,两分钟后,姜楠初把头悄悄的伸出来看了下四周,除了自己放的一些东西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姜楠初似乎确定了今天左邻右舍不会给自己送礼,于是就又接着喊道:“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知道这是不对的!……” 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袋袋垃圾从左邻右舍的窗户或阳台直飞而来。原来刚才之所以没动静是因为装垃圾需要时间啊。我晕~~ 真是的,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家好好发泄一下,竟然还送这种东西。姜楠初边拣着掉出袋外的垃圾边嘀咕。收拾完阳台的东西,姜楠初觉得心情似乎好多了。 ‘好了,就算傅泽楷他不回来,我也应该高兴的,今天可是过小年啊。’ 姜楠初想完以后,做了个深呼吸:“好了,开动!”姜楠初突然大叫一声,像个没事人似的拿起了筷子准备开动。 “叮咚!叮咚!”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会是谁啊?都这么晚了。’姜楠初一脸防备的走到门前,用猫眼看了下站在外面的人。 “吴慕丁!”姜楠初惊讶的看着正站在门外的吴慕丁,“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呃……我……” “对了,你吃了没有啊,我今天做了好多的菜哦,进来一起吃啊。”姜楠初也不等吴慕丁回答,就把他拉了进来,往椅子上一按,“来吧,多吃点。” “其实我本来是想打你手机给你拜个早年的,可是你的手机关机了,所以我就过来看一下。”吴慕丁看到了桌角放着的那一个小盒子,他知道今天其实应该会有另外的一个主角的。可是吃着姜楠初给他挟的菜,吴慕丁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哦。”姜楠初状似不在意的应了一声,然后像是才反映过来似的说,“嗯?我手机关机了?” 有点不相信的跑过去看,真的关机了耶。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它关掉的。 “谢谢你,慕丁。”姜楠初回到饭桌上对低着头吃东西的吴慕丁说出了这么没头没尾的话来。 “?”吴慕丁被姜楠初弄得一头雾水。 其实姜楠初一直都知道吴慕丁的心意的,他今天过来,想必也是担心她吧,而且她记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自己住在哪里,可见他对自己是真的很关心的。 姜楠初抬起头,看着吴慕丁,其实吴慕丁长得也很不错,浓淡均匀的眉毛略弯,俊挺的鼻子,薄厚适当的嘴唇,加上那线条柔和的脸,总让人觉得他如邻家男孩般的可爱,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只是姜楠初不明白,为什么一看到他,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般。而当她看着傅泽楷的时候就不会有这种感觉。难道自己真的会喜欢上…… 姜楠初摇了摇头,似乎不想也敢再想下去。 “怎么啦,楠初?”吴慕丁看着不断摇头的姜楠初,关心的问。他感觉到姜楠初今天晚上有点奇怪,可是又不方便问。 “没什么啦,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而已。”姜楠初努力用平淡的语气开口,“对了,慕丁,你想不想喝点什么?这里有酒哦,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呢。” 吴慕丁只听见厨房里传出乒乒乓乓声音,之后,就看见姜楠初像是捧着宝似的捧着两瓶红酒走了出来。 “这可是我老板送的有珍藏意义的87年的红酒哦,我们今天就来个不醉不归。”姜楠初边说边打开了酒,给自己和吴慕丁各倒了一杯。 “来,这杯祝我们过小年快乐!”姜楠初先干为敬,然后也不管吴慕丁的酒喝没喝,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杯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姜楠初又倒了一杯。 “这杯祝……” “……”姜楠初心明白,她是想借着酒忘记一些事情。 在连续几杯酒下肚后,姜楠初咪着眼睛,看着眼前左右摇晃的吴慕丁说:“你……别总是动……动来动……去的,我都看……看不清……楚……你……你了。” 吴慕丁苦笑,哪是我动啊,是你自己动好不好。 “楠初,别喝了,你都醉了。”看着猛给自己灌酒的姜楠初,吴慕丁知道姜楠初有心事,会是跟这屋里的男孩有关吗?(别问为什么吴慕丁会知道姜楠初住哪里,又跟什么人住在一起,举凡姜楠初的一切,吴慕丁都是了如指掌的)。 “嗯,我才没……没有醉……呢。”姜楠初说着就又要给自己倒酒,吴慕丁只好想身来到姜楠初面前,伸手拿走她手上的杯子和酒瓶。 “你……你别抢我……的酒,快……点给……我”姜楠初说着,也站起来想抢回自己的酒。而吴慕丁则是将酒高高举起,好不让姜楠初抢到。 “别这样,楠初。”吴慕丁无奈的看着此时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的姜楠初,驼红的脸膀,迷离的眯着的醉眼,红润的小嘴因为抢不到酒而微微向上翘着,令她现在展现出一种不同于平时的美。吴慕丁的眼睛不受控的盯着姜楠初的唇。 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有点趁人之危,他更知道自己对于姜楠初来说,是个如同弟弟一般的存的。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那么的喜欢,喜欢到明明知道她只是拿他当弟弟般看待,也要待在她身边,喜欢到只要她高兴,他可以支持她的任何一个决定。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吴慕丁在心里想,‘一次,一次就好’。 “楠初……”吴慕丁在接近姜楠初的那一刹那呢喃道,桌上的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吴慕丁已无心管那些了。 “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姜楠初努力的张大眼睛,想将眼前的人看得清楚一些。 “原谅我……”说着,吴慕丁就用手托着姜楠初的头,吻上了他渴望已久的红润,带着点急切,却又不失温柔。 “你们在干什么!”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然后一阵风似的,声音的主人把正在客厅里紧紧抱着的两个人分了开来。 “傅……泽……楷……嘻~~~你……你回来……了啊……”姜楠初看着此时正紧紧环着她的傅泽楷显得很高兴。 “你闭嘴!等下再跟你算帐。”说着,傅泽楷脸色阴沉的转头看吴慕丁,他就知道这个小白脸对姜楠初不安好心,这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楠初……她……喝醉了。”本来就有点心虚的吴慕丁被傅泽楷这么一盯显得更是理亏了,就连辩白都有点无力。 “她喝醉了你就可以这样对她?”傅泽楷的脸上有着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想到自己刚才进门看到的情景,他真的很想上前去痛殴一顿吴慕丁,该死的家伙,竟然在他的地盘动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傅泽楷被心里突然出现的这个形容词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把姜楠初列为他的人了?但是,不可否认,‘姜楠初是他的女人’这句话莫名的让傅泽楷的心情好起来。不过,眼前这个人显然应该先处理掉。 “你还不走?”傅泽楷看着显然是醉了的姜楠初,忍下了想找吴慕丁干一架的冲动,这笔帐以后再算。 “可是……楠初她……”吴慕丁让傅泽楷的一个眼神瞪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过,不知道就这样放着姜楠初跟傅泽楷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事。 “让你走你就走,是不是想我打电话报警会比较好啊。”傅泽楷以为吴慕丁迟迟不走是因为还想着跟姜楠初……这个想法让他的心头不悦。 而此时的姜楠初也明显的在傅泽楷的怀里挣扎着想把头控出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却让傅泽楷以为她是想看吴慕丁。于是就抱着姜楠初转身不让她看到吴慕丁,脚却踢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傅泽楷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小礼盒,一定是姜楠初准备给吴慕丁的礼物。 想到这里,傅泽楷用脚把地上的小盒子往吴慕丁的脚边一踢(虽然他很想知道姜楠初送了什么礼物给吴慕丁?可是他的自尊不容许他有这份想法),口气不善的说道:“我说最后一次,快点滚出我家——带着你的礼物。” 吴慕丁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也是不讨好,可是礼物?他不经有点错愕了,他可不认为那份礼物是姜楠初准备给他的。不过,看样子傅泽楷那小子还不知道,所以,有点坏心眼的,吴慕丁没有出言更正事实,弯下身体捡起地上的小盒子后,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已经走远了的吴慕丁,傅泽楷仍然没有在停止在心里诅咒他。如果诅咒有效的话,我相信吴慕丁此时已经连灰都不剩了吧。 “傅泽楷,我们晚上出去吃吧,然后再回看春节晚会。”姜楠初对着正在看书的傅泽楷说。 “我随便呢,”傅泽楷头都没抬就说了,“不过……不要吃火锅。”基于上次吃火锅时闹的笑话,让傅泽楷对火锅有点反感。 “呃?哦。”姜楠初突然想起了上次吃火锅时发生的事情,底下头,忍着笑答应傅泽楷。 “对了,傅泽楷,你说你每天都这么看书不会累吗?百无聊赖的姜楠初看着已经看了一个下午书的傅泽楷说,“而且,好像都没有什么效果不是吗?” 傅泽楷的头从书上抬了起来,看着姜楠初,坚定而从容的说:“我一定可以通过这个星期的考试的,我现在目标是X大,”然后脸上扬起了有点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看你现在需要担心下你自己吧,别忘了,什么要求都可以哦~~” “7~~”姜楠初嘴上不在意,可是却在心里不停的祈祷傅泽楷会念在两个人相处还不错的份上,不会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来。因为傅泽楷这一个月的进步是不可否认的,而姜楠初对于傅泽楷能取得这种进步打从心里感到高兴,“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哦,明天就是星期日了,而且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哦,嘻~~。” “反正你只要等着看就好了。”傅泽楷看了看姜楠初,又接着说道,“那……你说我要是考上X大后,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愿望啊?” “你?考上X大?”姜楠初一脸轻视的表情,“你要是可以考得上X大,那我就把我的头剁下来给你。” “去去去,我要你的头干什么用啊。” “那就随便你怎么样都好了。”姜楠初想也不想的说,他知道以傅泽楷现在的努力程度来说,考上X大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那正是她希望的不是吗,如果真的考上了的话,她知道她一定会替他高兴的。不过她分不清楚是因为完成了学长所托的高兴多一点,还是她自己由衷的高兴多一点。 “这可是你说的哦。”傅泽楷一脸正经的看着姜楠初。 “我知道是我说的啦,你那么严肃做什么啊。哦,下个星期一就开学了,你都准备好了吗?”姜楠初突然想起来似的说。 “嗯,差不多了。”傅泽楷看着姜楠初问道,“那你呢?” “我?”姜楠初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孤家寡人一个,能有什么好准备的啊。只需到时候把铺盖一卷搬回宿舍就好了啊。” “你……是说……你下个学期要搬出去住啊?”傅泽楷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一想到姜楠初要从这里搬出去,他的心里就很难过,好像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呃?呵呵~~”姜楠初看着傅泽楷干笑了两声,接着说道,“我本来就是住学校里的啊,现在是搬回去,而不是搬出去。OK?”说完还摆了一个状似可爱的笑容。 “你……”傅泽楷竟然找不出理由留她,“那我怎么办?” “我还是会来的啊,跟以前一样,就只不过是晚上不住这里而已嘛,对你没有什么影响的。”其实姜楠初也考虑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因为她发现自己有时候会在无意中注意着傅泽楷的一切,包括他的声音、他的习惯、他的喜好等等。 这点让她有很担心,她害怕自己会在不经意间习惯傅泽楷的一切:习惯他偶尔带着点天真的眼神,习惯他的大吼大叫,习惯他的孩子气,习惯他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温柔……要知道,习惯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它甚至会让你觉得美女与野兽本来就是应该在一起的。它容易养成却不易戒掉,这正是姜楠初最担心的问题,如果当有一天,自己真真正正的习惯了傅泽楷,那以后,她该怎么办?她不敢想像。 “哦。”傅泽楷见姜楠初一脸去意已决的样子,闷闷的应了一声,就低头继续看书了。‘难道她对这里一点留恋也没有吗?’傅泽楷好想就这么抬头问问姜楠初自己在她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她一点都不在意他吗? 姜楠初看着埋头看书不试着挽留她的傅泽楷,心里滑过一丝失落。她是在期待傅泽楷留她吗?她心里清楚,但是却不愿承认。 “我……”把头埋在书里的傅泽楷嘟囔了一下。 “什么?你说的大声点我没听见。” “我说,我晚上不去吃饭了,你自己吃。”傅泽楷抬头,看着姜楠初大声的说。 “……傅泽楷,你……生气了吗?”姜楠初看着傅泽楷的脸上明显的透露出了不快。会是因为刚才说要搬回去的原因吗?姜楠初不确定,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离开会对傅泽楷有什么影响,这也就是她会一直到现在才跟傅泽楷说的原因。但……显然,她想错了 “我没有。”说完后,又把头埋进了书里,心思却一点都没有跟上。 “傅泽楷,其实我……” “我想安静的看会书。”傅泽楷打断了姜楠初的话,对她下了逐客令。 “哦,那我先出去了。”姜楠初感到了一种被拒绝的难堪。 傅泽楷抬起头,看着被有点生气的姜楠初带上的门。 “臭傅泽楷,臭小子,跟我生气,真是的。”傍晚的时候,姜楠初一个人有街上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还一边碎碎念着,“还让我一个人去吃饭,哼,一个人吃就一个人吃,有什么大不了的,还……” “哎哟!”一个声音从离姜楠初不远的路边传了过来。不过,姜楠初没怎么在意,竟自往前走去。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姜楠初,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小姐,你的石子踢到我的脚了,你不打算道个歉再走吗?” “先生,麻烦请你搞清楚好不好,我只是踢了这块石子,但它并不归我所有,”姜楠初一边转头一边说,“而且……”时间像是定住了似的,姜楠初吃惊的望着眼前的人。 姜楠初在看见那个男子脸的一瞬间‘好帅哦’三个字跃进她的脑里,然后,一种熟悉感也紧跟了进来。 “小姐,你怎么了?”那个人带着一丝好笑的神情看着眼前这个正处于发呆状态下的可爱女孩。其实刚才他就有看到这个女孩,那么专注的一边走一边碎碎念还一边踢着石子,好久没有看到这么自然而不做作的行为了。 “你……你……”姜楠初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是啊,你刚才脚上的石子确实踢到我了呢。”像是怕她不信似的,他还特意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那颗石子让她看。 “呃……我……你……是那个……王子……变……青……譁……”姜楠初紧张得连句话都没有办法说完整。 “?”那男子一脸的疑惑,“什么王子变青蛙啊?” “不……不是……的,”姜楠初脸红红的低了下去。虽然天色已暗,可是姜楠初真的很确定自己没有错,这么帅的一张脸,她怎么会记错呢,那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子,薄的嘴及略显削瘦的脸,有几个人能长得帅成这样啊,“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不是那部《王子不爱公主》里的那个变心爱上青湘的甄易譁。” “……”不见对方回答,姜楠初紧张的把头抬起来,看见他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脸刷的一下,脸又红了一些。 “原来你不是结巴啊?”许久之后,男子才恍然大悟似的说,“你好啊,我叫周易,确实有演过那部电视。不过,你说话总是这个样子的吗?” “呃……”姜楠初低着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跟他说会比较好。 “好了,没有关系的呢。我……”这时候,周易发现自己的后边起了一阵骚动,还不时传来“在那里、在那里”的声音。 “糟了,被发现了,我要先走了。”说着,周易把手里正握着的一朵看样子是就近采撷过来的不知名的花交到了姜楠初的手里,“以后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像你这样个走法很危险的。” 姜楠初愣愣的看着已经跑得很远了的周易,久久不能回神。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仅可以在路上碰到自己的偶像,而且还跟他说了话,他还送了一朵花给自己。没想到那个在电视里冷漠的人现实生活中是这样的。 ‘真是幸福啊!’直到回到了家里,姜楠初还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完全忘记了刚才还烦得要死的样子。看着她捧着一朵花笑得跟个白痴似的,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辜负她的那个“花痴”的美称呢。 第二天中午,傅家的客厅里。 “说吧,你想我干什么?”姜楠初坐在沙发上的傅泽楷说。 “我……”傅泽楷看着一副已经准备好英勇就义的姜楠初,说真的他每次都说等我测验通过了就要你好看,可是现在真的通过了,却不知道要让她做些什么了。 “喂,傅泽楷,你到底说不说啊?你就这么僵着,会让我担惊受怕的啊。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狗屡运,竟然会刚好得60分。”姜楠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我要……” “那你先想想吧,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我先上楼收拾一下,明天就开学了呢。”姜楠初见傅泽楷一副还没有想出来的模样,就高兴的提议。天知道,她最希望的就是傅泽楷想不出来让她干什么。 看着姜楠初往楼上飞奔的而去,傅泽楷在她身后大声叫道:“我想出来了!”成功的将姜楠初由楼梯上拉到了傅泽楷对面。 “是……什么……啊?”姜楠初小心的问。 “就是……你下个学期要住在这里,”傅泽楷紧张的把放在心里一天了的话说了出来,然后补充道,“好让我对你进行惨无人道的剥削和压迫。” “这就是你的要求啊,能不能换个别的啊?”姜楠初用打着商量的语气对傅泽楷说。 “噢……你这是打算说话不算数了哦。”傅泽楷可不打算给姜楠初拒绝的机会。 “不是啦,这个……呃……有点为难啦。换个别的吧,行不行?就一次嘛。”姜楠初用着类似于撒娇的语气对着傅泽楷说。 “不行,说话就要算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傅泽楷想也不想就把话反驳回去了。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说定了。”傅泽楷说完就起身上楼了。 “喂……傅泽楷!傅泽楷!”看着头也不回的傅了谦姜楠初在心里叹了口气。 星期一,姜楠初到学校注册报道。 “楠初,好久不见了呢,想死我了。”刚刚注册完的姜楠初一进教室,就被江园热情的抱在了怀里。 “是啊,我也是很想你们啊。”姜楠初笑着说。 “对了,楠初,你昨天怎么没有把行礼搬到宿舍里来啊?”范文文比较注意的是这点。 “哦,这个,我想刚跟你们说呢,我这个学期不住宿舍了。” “为什么?”江园不解的问。当初说不住学校宿舍,要自己在外面合伙租一间屋子作为自己三个人的单身宿舍的提议可也是姜楠初出的啊,现在她自己反而不来住了。 姜楠初看了看旁边,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她这才把自己因受雇于傅家及因特殊原因而要住在傅家的事告诉了江园和范文文。 “什么?你们同居了!”江园的尖叫顿时引起了教室里同学们的注意,只见大家“刷”的一下,把视线都集中到这了这里。 “呵呵~~~~”姜楠初一边向同学们傻笑以蒙混过关,一边拉着江园和范文文往教室外走去。来到了教学楼后面的一个小山丘下来继续她们刚才的话题。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只是同住在一个屋子里,并不是一个房间,所以不构成同居的条件。”姜楠初再次强调说。 “那还不是一个样。”一直没有开口的范文文说话了,“而且对方还是个男的,你们根本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嘛。” “对啊对啊,很危险的呢。”江园也附和道。 “拜托,对方还只是个孩子好不好?”姜楠初说道,天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把傅泽楷当成孩子,可是为了让她们放心她也只能这么说了。再说,她还真的有点放心不下让傅泽楷一个人住。 “他又不会吃了我。”姜楠初补充道。 “那可不一定,你可别因为他比你小就放松紧剔。”姜楠初知道范文文说出这句话,就是接受了她要住在傅家的事实。 “是啊,只要是男的,不管大的小的都是应该注意的嘛。”江园也不放心的说。 “安啦,两位大人。”姜楠初笑着说,“我们不还是天天见面的嘛,大不了我每天晚上再给你们打电话报平安好了。” 姜楠初的话并没有带动气氛,一阵沉默过后,姜楠初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正经的对江园和范文文说道:“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嗯,最好是你说的那样,”江园想了想又说,“抽个时间,我要上你家去坐坐客,没理由有帅哥你就可以独享的啊。” “对啊,我也要去。”范文文也不甘似的说。 姜楠初心里很清楚,江园和范文文嘴上说是去看帅哥,实际上她们还是不放心自己,想借此过去看看她的居住环境及傅泽楷是不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吧。 “好啊,我随时欢迎。”姜楠初故作轻松的说,希望到时候不要被她们看出点什么来才好,“那么,审训完毕了,两位大小,可否容小的回去上课啊。” “你哦。”江园用戳了一下姜楠初的脸,“没个正经样。” “是啊是啊,我没有正经样,你有好了吧,”姜楠初笑嬉嬉的拉着江园和范文文,“我们快走吧,等下真的要上课了呢。” 于是三个人一边聊着放假发生的趣事,一边往教室走去。 在经过教学楼的时候,姜楠初听见从空地的不断的传来一阵阵的惊呼,放心眼看去,只见黑压压一片,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而且清一色全是女孩。 花痴的直觉告诉姜楠初,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帅哥出现。可是……姜楠初侧头一想,X大里似乎并没有使交通堵塞级的帅哥啊。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喂!楠初,马上就要上课了。”范文文试图唤回那个此刻正两眼发光的往空地上走去的姜楠初。 “文文,算了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楠初,要是不让她看的话,她是连课都没会安心上的啦。”说着,江园就拉着范文文往教学楼走去,“楠初,我们上课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几分种后,姜楠初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如果硬要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挤”;如果硬要用两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很挤”;如果硬要用三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非常挤”;如果……(以此类推)。 姜楠初环顾了一下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兴奋”和绝不相让的神色,不过这并不能让姜楠初退却,反而更加坚定了她想要挤进去的渴望,因为如此的阵容,说明了里面的那个一定是珍品级的啊。 看着陷入进退两难境地的自己,姜楠初再次转动了一下此时此刻她全身上下唯一可以转得动的地方——她的脑袋,发现这拥挤的人群里有大半的女生都是傅子风后卫队的死忠队员。以前她可没少和她们打交道呢。 “哇!傅子风!”只听见姜楠初以娉美校广播台的高分贝声音冲着反方向大叫,同时推着旁边的人,一副努力想挤出去的样子。 姜楠初的话及动作马上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很多人都把头转向了姜楠初这边来,一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往东张西望的找人了。 人群外围的女生大都是没有见过傅子风本人的低年级同学,心想反正想挤进去看里面那个是不大可能了,能看看X大的风云人物倒也不错。 “哇!傅子风,真的是傅子风啊!” 这时站在外围的女生看到了一个很帅的男生经过前面的空地往教学楼走去了。再加上听到人群里有人喊傅子风的名字,直觉那个人应该就是是傅子风,于是就向那边跑了过去。 “你们让开一点,让我出去。”姜楠初继续作势往外挤,“你们让一下,喂!傅子风,等一下我啊。” 那些傅子风迷们原本是不怎么相信姜楠初的话的,可是见外围的一些人都往那边跑去了,于是也都跟着往那里跑去。 一时之间,人群从外向里溃散,多半的人开始往反向涌去,只一小部分人还站在那里,脸上呈现出左右为难的神色。人群最里面的人因为感觉到后背突然凉飕飕的(少了人群的包围,空气流动加速了嘛)就回过头看看发生什么事了,看到那么多的人都往另一个方面跑去,心想那边一定是有什么事了,反正也都看到里面的人了,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也好。 姜楠初满意的看着人群散去,‘终于可以看到人了啊!’姜楠初在心中感叹,并带着一丝得意的回过头。 只是,当她看着那个此时正对着她微笑着的有点狼狈的帅哥时,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你是……” 姜楠初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在心中大叫‘不是吧,这么好运,竟然可以在学校里看到自己的偶像——周易。 周易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的遭遇,他只不过是到他的新学校注个册报道一下嘛,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早上出门的时候,周易特别挑一身休闲装,为了可以挡住别人的视线,他还特意戴了一顶鸭舌帽。只是他可能并不知道,以他180的身高穿着一身名牌的休闲服出现在校园里想不引人注意是很难的,再加上他本人因自身休养和素质而无意中散发出来的个人魅力,更是吸引众人的眼光。而他头上的那顶鸭舌帽估计是罪魁祸首吧。 那压得低低的帽沿遮住了周易那俊帅的脸(但却仅限于上半部分),将他那高挺的鼻子、再加上他的整个外观,无疑的组成了一副现时校园里最受欢迎的一种形像,就好像是《棒球英豪》里面戴上棒球帽的达也一样,帅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周易很快的就进入了学校,直到注完册从教学楼里出来,他发现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又何尝知道学校里的女生的跟踪技术已经可以娉美专业的了呢),正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一个女生突然从左边向他跑过来,嘴里还嚷着“好帅啊,好帅啊!” 然后,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一个、两个、三个……那么女生好像是凭空出现般,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断的冲上来拉扯着他,衣服不可幸免的成了牺牲品。最让周易感到可怕的是,他敢发誓,刚才围着他的那么多女生里面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是周易,可是却还能显得如此疯狂。那要是万一被谁认出来的话,那他不就…… 想到这里,周易忍不住打了个寒蝉。就在他以为他周易的人生就会止于此的时候,没想到…… 似乎只是一分钟的事情,他只听到一个高分贝的女声喊了什么人的名字一下,然后人群就开始松散了,一直到现在的只剩零零落落的几个。那人群聚集和分散的速度都快得惊人,好像经过专业训练似的。 周易微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救他脱离苦海的人,只是,怎么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眼熟。而当她露出那种呆呆的表情的时候,周易想起来了,是她。 “周……周易”姜楠初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嘘……”周易笑着点点头,并指着姜楠初身后那逐渐远去的人群,说道,“小声一点。” “哦。”姜楠初随即也想起了那群人,看着眼前明显有些狼狈的周易,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周易问,其实就算不问他也知道答案了。 “对……对啊?”姜楠初看了看周易,“那……那……你……你呢?” “我?”周易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是……”然后看到姜楠初后面有几个女生有往回走的迹象,不等话说完,就拉着姜楠初的手往校门口跑去。 直到跑过了好几条街,周易才放心的停了下来。 “嘻~~~”姜楠初看着周易脸上那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实在是有点搞笑,可是一想到眼前这个人心有余悸的人是自己的偶像耶,于是又不好意思的止住了笑。 “你想笑就笑吧,那群女生真是太可怕了。”周易说完还不忘做个鬼脸,“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叫姜……楠……初……”姜楠初断断续续的说。 “我是X大的转学生啦,今天第一次到学校报到的。”周易笑笑说,“刚才真是多亏了你呢,谢谢了。” “不用……不用客……气……”姜楠初故作无所谓的看了看周,刚才只是让周易牵着跑,连自己在哪里都没有注意。只是这周围的景色怎么有点熟呢,不过现在的姜楠初可没有工夫管这些。 “我是二年级的周易,”说着,周易向姜楠初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楠初。” “我……我是三……三年级的。。。。。。我也很高……高兴认……认识……你……”说完,姜楠初低着头向周易伸出了手。 握……握住……了…… ------------ 69.他没有回家 姜楠初有点惊讶于与周易的接触而带给她的感觉,那手掌比她的大,可以刚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给姜楠初一种温暖而安全的感觉,让人觉得如果是这只手的话,那么或许牵着走一辈子也不错。 “一辈子”姜楠初让自己的这种想法惊住了,对面那个可是认识没几分钟的人啊,怎么会让她产生这么奇怪的感觉呢。 似乎是见姜楠初没有什么动作,那只手加大了力道,而且挺长时间过去了,那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握得越发的紧了,还带着一丝似乎强忍着什么的擅动。 姜楠初想抬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可是又怕对方会看出自己心里的所想。正犹豫着的姜楠初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从她手上传来,将她扯离了自己原先的位置,进入了一个温暖而宽阔的。 “啊。”姜楠初轻因鼻子撞上了硬硬的而轻呼出声,姜楠初不明白,为什么周易会抱自己呢?还抱的这么紧? 姜楠初从来都不是随便的人,她知道现在她应该马上推开他。可是……这个却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好像这就是自己长久以来所等的那种感觉。有一种让她心甘情愿沉溺在里面的魅力。 这个的主人是那个她认识才没几分钟的周易吗?为什么她竟会有种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感觉。姜楠初就那么顺从的任由他抱在怀里,其实是那个人的手劲压得姜楠初不能动弹。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直到……一声咳嗽声响了起来。 星期一早上,傅泽楷到学校注册报到 “泽楷,走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丁小清拉着才刚注完册走进教室的傅泽楷,神秘兮兮的说。 “干什么啊?”傅泽楷有点不丁小清的碰触,甩开了她的手,“要去你自己去,我可没有兴趣。” “不要这个样子嘛,泽楷,”丁小清又试着拽拽傅泽楷的手,撒娇的说,“一次嘛,好不好,就一次,拜托拜托啦,我真的很想去了啦。” “那你就自己去嘛,叫我去干什么?”傅泽楷缓了一下情绪,试着以平稳的口气对着本小清说,“我今天哪里也不想去。” 说完,傅泽楷往椅子上一坐,摆明了一副我不去的样子看着丁小清。 “泽楷,你……”丁小清有点自讨没趣的转身离开了。 丁小清前脚刚走,傅泽楷后脚就跟着走了出去,不过可是跟着丁小清,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去。 在校园里无聊的逛了一圈,没事可做的傅泽楷来到了平时他最喜欢的一个棵树下躺了下来,以手为枕,仰望着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啊,要是在以前的话,一定会约上宁许武、郭军他们出去玩的,反正开学的头一天本来就是没有什么事可以做的。 可是今天,他却一点都提不起兴致。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自己就可以回家了。只不过是才出来几个小时,他却感觉好像已经很久了似的,他发现自己已经有点开始想姜楠初了,有一股想马上就见到姜楠初的冲动。 ‘真是好笑,怎么会这样?’傅泽楷失笑,为自己脑中产生的想法感到好笑。 “喂,我是说真的,那里真的好灵的。”一道清脆的女声传进傅泽楷的耳朵,紧跟着是一阵细细的脚步声。听声音大概是两个人。 “少来了,怎么可能?”另一个有点娇的女声说道。 “真的,不骗你,上次我们班一个同学在那里许的愿,希望她喜欢的人也能喜欢她,一个星期后,那个男的竟然就向她表白了呢。”那道清脆的女声激动的说道,“人们都说在那里许的愿可以直接传到上帝的耳朵里。” “少来了,我才不信呢。圣非尔教堂嘛,我又不是没有去过,哪有那么灵哦。”那个略带娇气的声音说道。 “哼,你不信拉倒,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清脆女声说。 “你劝你也别去好了,省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听着渐渐走远的脚步声,傅泽楷从地上坐了起来。 “在圣非尔教堂里许的愿可以直接传到上帝的耳朵里?”傅泽楷重复了一下刚才从那两个女孩口中听到的事情。 “啊!”两个女孩显然没有注意到这棵树后面还人个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傅泽楷,两个女孩着实吓了一跳。 “在哪里?”傅泽楷一问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这个时候,那两个女孩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好似他是个始前人般的奇怪。 “就是在中心路旁边,那是T市最有名的一幢建筑物了,”最后,还是那个声音清脆的女孩帮忙解答的,“对了,你也是要去那里吗?跟你说哦,那里真的很灵的呢。” “我去那里?怎么可能,”傅泽楷以一种嗤之以鼻的语气说道,看着那个女孩不相信的眼神,傅泽楷又补充道,“我只是帮一个朋友问的而已啦。” 说完,傅泽楷转身就走了。刚走几步,他就听到后面的那两个女孩在小声的说着什么,可是,因为很小声,自己又听不清楚。而他直觉以为那两个女孩是在议论他,于是,傅泽楷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对着那两个女孩说:“我是最不相信这种事情的了。无聊。”说完还哼了一声,以显示自己有多么的不把它当一回事。 1个小时后,傅泽楷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进入了一幢他已在门口徘徊了不下10次的巨大宏伟的建筑物。 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排排整齐的椅子,里面,像个小舞台似的一块平地上面放着一台钢琴,此刻它正被一块白色的布所掩盖。显得那么的**而而安详。 傅泽楷微微抬头,看着最里面那个正对着他视线的十字形的架子,那个被钉在上面的人就是传说中的上帝了吗?看着它,傅泽楷的眼里充满了认真和严肃。 教堂啊,傅泽楷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来过教堂了,好像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有来过一次吧。他从来就不是个宗教信仰者的,可是今天他却来了,自从早上听了那个女孩子说的话以后,自己的大脑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 看着站在教堂中间的自己,傅泽楷忍不住在心里笑自己‘傅泽楷,人是个白痴,你竟然相信那种话,还真的到这里来了。’ 然后,像是忍受不了自己心里对自己的嘲讽,傅泽楷转身向门外走去。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折回来。就这样,傅泽楷又来来回回的折腾了5、6次,最后终于决定,反正都已经来了,试试也无妨。 迈着的沉重的脚步,傅泽楷来到了教堂最前面的椅子坐下,将双手交叉握住,闭上眼睛,将下巴抵在交叉的双手上面,严然一副虔诚的天主教徒模样。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那个女孩子的,那个大了我将近5岁的女孩子,我也很清楚她并不喜欢我,至少不是我喜欢她的那种喜欢。本来我想就这么样吧,在心里默默喜欢她就好了,至少我们每天都是可以见面。 只是……以前天天在一起的我并没有发现原来跟她分开会是这么的让人难以忍受。我想要和她在一起,我不想有一天她真正离我而去。所以,如果您真的听到了我的声音,那么就请答应我,如果这个世界上注定有一个男人是被她喜欢跟她永远在一起的话,请让我成为那个男人吧。’ “听到了吗?如果您可以让我的愿望实现的话,那么我以后一定会经常来的。”傅泽楷小声的说着。 “年轻人,愿望并不是光许下就会实现的,如果你自己不加以努力的话,即使是上帝想帮你也会无能为力的。”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傅泽楷的身边传来,吓得傅泽楷马上睁开了眼睛。 傅泽楷看着一个神父模样的老头正坐在他的身边,可他却一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那老人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那双眼睛露出看透世事般光忙。只见他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接着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如果你自己不努力的话,那么即使用权是上帝想帮你也会无能为力的。 “你是谁?”傅泽楷不认为他有跟一个老人多说的必要,“你又不知道我祈祷的是什么,又怎么知道我应该怎样做。” “哦,那可否告诉我你祈祷的是什么呢?”那老人笑得和谒而亲切,似乎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亲人般。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完傅泽楷就站了起来转身往大门走去,“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 “我喜欢谁也不关你的事!”已经走到门口的傅泽楷脸上闪过一丝被看穿的难堪,转过身就想喊,“你……” 只是……瞪着偌大的教堂,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刚才那个老人的身影啊。难道真的有上帝?傅泽楷转过头,继续往门外走去,脸上带着一丝白痴似的笑容。他决定了,他自己也要努力。 那么,第一步就是今天要到X大找姜楠初。 就在傅泽楷拐出教堂大门的时候,一只枯瘦的手从刚才傅泽楷坐的椅子下伸了上来,然后,一个身影颤颤抖抖的支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那个身影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望着傅泽楷消失在门的背影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就说,不喜欢说就不说,每个人都有这个权利的。” 然后,他弯下腰,努力的想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嘴里还不住的叨唠着:“谁这么没有分德心啊,竟然在神圣的教堂里扔香蕉皮。真是的,摔死我了。” 傅泽楷怀着高兴的心情来到X大,问了下姜楠初所在系的教学楼,就打算去找她。 在经过教学楼前的空地的时候,他看到那里聚集着很多人,会是在举得什么仪式吗?傅泽楷在心里笑笑的想,真是有意思呢,才开学的第一天,那些学生们就这么热情了。 傅泽楷迈着轻快的脚步拐过空地,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有几个女生尖叫着向他这边跑来?嘴里好像还喊着什么,先是几个,紧接着是好几个,然后……空地上聚集着的大部分的女生都开始往这边跑来。 “傅子风,傅子风……”看着跑近了的人群,傅泽楷渐渐地能够听到她们嘴里喊的是什么了,只是……傅泽楷疑惑的左右看了一下,她们说的那个傅子风不会就是自己的哥哥吧,怎么会在这里呢? 于是,在他的困惑中,第一个跑得比较快的女生到了他的面前,抓着他的手就是一阵猛摇。看着眼里闪耀着莫名光彩的女生,傅泽楷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呃……那个……你们说的傅子风不会就是我吧?”那个女生毫不迟疑的点了下头,透过女生的肩膀,他看到了那一群正往这边冲过来的女生,傅泽楷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一起颤动了。 然后,想也不想的扯开那女生的手转身就往反方向跑去,也顾不上自己来X大的目的是什么了,见到校门就冲了出去。 跑过好了几条街,傅泽楷九敢停下来,心有余悸的转身看去。那群女生真是太可怕了,他真怀疑他哥这么几年是怎么在那个学校里待过来的。 傅泽楷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中午了,也不知道姜楠初中午会不会回来,先回去再说吧。傅泽楷想着就往左他家的方向拐了。 就在他经过他家所在社区的外面的一小块绿园的时候,傅泽楷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一棵树下低着头傻笑,直觉告诉他那个树下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一股不安涌上傅泽楷的心头,循着路,傅泽楷小心的往那边走去。 傅泽楷吃惊的望着那个正在对着姜楠初笑得灿烂的人,那不是那个周易吗?傅泽楷记得的,那段时间姜楠初每天都抱着电视看他的连续剧,让他着实看他不顺眼极了。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而且还跟姜楠初在一起? 傅泽楷知道姜楠初现在的心里一定是乐翻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啦,跟个白痴似的,看人家帅一点,对他笑笑她就当是好人了啊。也不看看周易那副“***”的样子,傅泽楷在心里不爽的想着。 然后,当他看到周易向姜楠初伸出了手,‘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就知道他这种人,是看人家长得可爱一点就想占便宜,什么明星嘛,还不是那个样?’傅泽楷在心里不屑的想。 而当傅泽楷看到姜楠初竟然也伸出了手的时候,他的行动快过他的大脑,只见他箭一般的冲上前去,一把推开正站在姜楠初对面的周易,取而代之的握住了姜楠初伸过来的手。 感觉到手里的柔软,傅泽楷的心神一阵荡漾,多么美好的感觉啊。可是一想到刚才姜楠初意然会将手伸给周易的时候,就忍不住有点害怕,怕姜楠初会有一天就这样把手伸给另一个男人,从此与那人携手一生。 傅泽楷低下头,看着此时正被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的姜楠初的手,再抬头看着姜楠初。那个平时对他总是凶巴巴的姜楠初,此时低着头笑得甜密。 傅泽楷只觉得一股怒气从他的心里直冲脑门,该死的姜楠初,对个陌生人比对他都好那么多。而且,手都被别人握住这么长时间了,却还一副不想抽回去的样子,她就这么喜欢那个小白脸吗(其实周易并不白,而是时下最为流行的小麦色肌肤,只不过反是想“染指”——至少傅泽楷是这么想的——姜楠初的人,傅泽楷都会自动将他归类于小白脸。傅泽楷,难道你有种族歧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傅泽楷的心里就充满了恐惧,好像已经看到了姜楠初握着那个小白脸的手对他说“这就是我打算与之共度一生的人”那副情景。 想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的自己,傅泽楷无法抑制心里的那种挫败感。于是,他就着手一使劲,夹杂着一丝无奈、一丝怒气及更多的恐惧,把姜楠初拥进了怀里。好像怕她会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似的。 出乎意料之外也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怀里的人并没有挣扎。傅泽楷知道那是因为她并不知道抱着她的是自己,如果她知道的话,傅泽楷敢发誓她一定有会这么乖的让他抱着的。 只是,有一点傅泽楷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见到任何一个帅一点的人都会笑脸以对的姜楠初,独独不曾对他正眼相看过呢?难道说……傅泽楷再次对自己的外貌起了怀疑。 但不可否认的,抱着姜楠初感觉真是该死的好啊,好想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让自己能够拥着她直到永远。 直到一阵咳嗽声响起,打断了各有所思的两个人。 周易看着眼前那两个忘情的抱在一起的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遇见这种事情啊。被人突然推开摔到了地上不说,还被他们彻底的遗忘似的晾在一边。于是,有点不是滋味的特意咳嗽出声。 姜楠初侧过头,将有些迷惑的视线对上那个咳嗽声的发源地,看见周易正站在那里对着她微笑。出于习惯性的,姜楠初也回以微笑。 五秒钟后,刚才发生的事在姜楠初的脑中重复了一回,如果说周易正在那里对着她微笑的话,那抱着她的那个人是谁?想到这里,姜楠初是完全清醒了,瞪大了眼睛将正抱着自己的人用力的一推。 “你?”姜楠初吃惊的看着那个因没有防备而被她推倒在地的傅泽楷,“怎么会是你?” 看着姜楠初脸上闪过的错愕,虽然明知会是这种结果的傅泽楷也忍不住的有点伤心,只是很快的,他就将它掩了起来,换上有点皮皮的笑容。 “为什么就不会是我呢?”傅泽楷站了起来,随意的拍了拍草芥。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姜楠初有点生气的说,其实最让她生气的是她自己刚才的反应,那让她觉得有点难堪,自己竟然会对自己以弟弟般对待的傅泽楷有那种感觉。 “我不可以?哦,我不可以,那他就可以了吗?”傅泽楷用手指着站在旁边看戏似的周易,语气强烈的质问。周易只是淡淡的笑着,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不要把你和周易混为一谈。你是你,他是他,你跟他是两个没有办法相提并论个体。”姜楠初在心里补充道,‘因为你会让我产生奇怪的感觉,而他不会啊!’ 不过,这句话听在傅泽楷的耳朵里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没有办法相比吗?”傅泽楷喃喃的念着这句话,然后抬起头看着姜楠初的眼睛,认真而严肃的问道,“一直以来,我在你的心里就只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吗?什么也不是对吗?” “傅泽楷,我……”看着傅泽楷脸上流露出来的难过,姜楠初心里也一阵悲哀。‘傅泽楷,你真的是认真的吗?’其实有时候,姜楠初可以感觉到傅泽楷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她知道自己也是有点喜欢他的,可是……他还只是个18岁的孩子啊,18岁的男生总是很容易就会迷恋上年龄比自己大的异性,然后在几年后的某天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而轻笑。 18岁一个多么充满变数的年龄啊。所以姜楠初她不敢猜测,不敢深思,自己不敢承认也不敢给傅泽楷过多的希望,怕到头来什么也不是。或许周易的出现正是为了改变这种情形的吧,姜楠初转过身来到周易身边,握住周易的手。 “他当然可以,因为他已经答应要做我的男朋友了。”姜楠初不敢看傅泽楷的脸。 “你……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傅泽楷一脸打击的走到姜楠初面前,双手握住姜楠初的手,难道他害怕的事情终于要来临了吗?为什么会这样,就在他以为上连上帝都会照顾他的时候,姜楠初的话无疑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打破了,“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说完,傅泽楷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如果他这个时候回头看一下的话,他一定会发现姜楠初眼里的痛苦并不亚于他,可是他没有。 看着傅泽楷远了,姜楠初这才松开了握着周易的手。 “对不起,刚才……”姜楠初的表情不像以前那样的轻松。 “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口的周易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呃?”姜楠初没有反映过来。 “看得出来,你明明也是喜欢那小子的,为什么要骗他。”周易虽年轻,可是作为一名演员,他对人物的观察是很入微的。 “你……真的看出来了?有这么明显吗?”姜楠初看着周易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他还那么小,我怕他错把一时的迷恋当成喜欢,我不想看到他后悔的样子。” “为什么不试试呢?很多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周易语重心长的说,流露出了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神色。 “我……我不知道,我不敢试。”姜楠初低着头小声的说,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拿得起就放得下的人,“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也不等周易的回答,就往那幢熟悉的楼房跑去,嘴里还一直念着对不起,不知道是说给被她留在原地的周易听,还是想说给那个已经被她气走了的傅泽楷听。 姜楠初一进门,就往自己的房间跑去,然后呆呆的坐在那里。 周易看着姜楠初跑远的背影,有点无奈的摇遥遥头,年龄真的就这么重要吗?人家年轻又不是他的错。 那天晚上,傅泽楷没有回家。 ------------ 70.再帅气她也会审美疲劳的 姜楠初永远也忘不了她五岁生日那天的情景,毫不夸张的说,那是她人生灾难的起源和开端。因为就在那“命运的一天”里,她认识了傅家兄弟——傅子风、傅泽楷。 她至今仍然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高达三十九摄氏度的高温把一切曝露在阳光下的生物烤的奄奄一息,连平常吵死人的蝉都不怎么叫了。一向怕热的爸爸妈妈那天却是兴致勃勃,因为一个月前他们就计划好了,要带女儿去麦当劳庆祝生日。刚刚进驻L城的麦当劳打出了“生日牌”,对顾客承诺,只要在生日当天光临麦当劳,工作人员就会在大厅里播放生日歌,当众为其祝福生日,并且免费为其全家拍一张合家福。那时候“立可拍”还是很稀罕的东西,照片立等可取的经验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尝试过,就凭着这一点,他们动心了! 小楠初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事实上她也期待了很久。幼儿园里的同班同学有不少已经去过了麦当劳,在班里炫耀般的夸赞着那里的东西是多么多么的好吃。所以听到爸妈说要带她去麦当劳,小楠初可以说是心花怒放。当然,如果她预先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打死她也不会去的,宁愿在家啃馒头也不会去! 透明的玻璃墙隔出了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清凉世界,麦当劳里欢歌笑语,飘荡着甜甜的奶香。小楠初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好多同龄的小朋友在专门隔出的游乐去里兴奋的跑来跑去,其中最抢眼的就是一对戴着纸皇冠的男孩儿,他们两个长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吧!楠初幼儿园的同学里也有一对,长的也很像,只是没有这两个漂亮!他们两个戴着皇冠,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哦!小楠初呵呵的傻笑起来! “瞧把孩子乐的,一个劲儿的在那傻笑!”姜妈妈疼爱的摸着女儿乌黑的长发,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小孩子嘛!”姜爸爸故作严肃,把户口本出示给服务生看,证明今天的确是宝贝女儿的生日。戴着红帽子的服务生笑容可掬的记录着楠初的姓名和年龄,答应待会儿就会送上生日祝福。姜爸爸这下子也撑不住了,笑出了一口漂亮的牙齿。 “楠初,来,跟爸爸说,想吃什么?”姜爸爸一把抱起女儿往前台走,楠初这才把定在身上的眼神收了回来,望着前台那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她咬着手指头发起了愣,那些东西她从来都没看过,更别说吃了。现在让她选,她哪儿会呢? “不要吃手指!”姜爸爸把女儿的手拉了过来,握在大掌中,“那这样好了,我们选一个亲子套餐!”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熟练的打出金额,“一共是XX元X角,谢谢惠顾!” “楠初坐稳喽!”姜爸爸将小楠初放到了肩膀上,空出双手来掏钱包付帐。 姜楠初高高的骑在爸爸的头,又把手指塞到了嘴里。她一点儿也没留意到,刚才让她看的目不转睛傻笑不已的那对王子正用又羡又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 姜爸爸肩上扛着女儿,手上端着两大盘食物饮料,像玩杂技一样摇摇晃晃的走回座位,姜妈妈赶紧接过盘子放到了桌上,姜爸爸又把女儿抱起来抛了两抛,逗的她格格直笑,这才放她下来,拿手帕替她擦手擦嘴,让她吃汉堡。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伴随着生日歌,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今天是姜楠初小朋友的五岁生日,在此,我代表麦当劳的全体成员,祝福姜楠初小朋友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学习进步,永远幸福!” 小楠初嘴里塞的满满的,鼓着个腮帮子听着自己的名字在整个大厅里回荡,那个戴着红帽子的大姐姐又过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纸皇冠,手腕上还吊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楠初见过那个,知道那是照相机。 “生日快乐!楠初公主!”服务生笑眯眯的把纸皇冠戴到了小楠初的头上,细心的调整好大小,“可以拍照喽!姜先生,姜太太,请选个地方吧!” 姜爸姜妈商量了一下,一致同意就这么拍,比较自然。小楠初也没什么意见,她对拍照不是很感兴趣,眼前的美食比较重要,她埋头苦吃,糊的嘴边都是冰淇淋,姜爸姜妈笑吟吟的瞧着,也没打算去帮她擦干净,这样看起来才可爱嘛! “咔嚓”一声,一幅温馨的全家福场面被定格,一分钟后,相片慢慢显影,姜爸姜妈捧着照片笑的合不拢嘴,对着照片里的女儿评头论足。 “那么,祝您全家用餐愉快,楠初公主生日快乐!”服务生含笑点头,打算功成身退,不料衣角被人死死抓住,两把童声响亮悦耳:“我们也要拍!” 服务生被吓了一跳,循声低头望去,就见两张一模一样的漂亮小脸齐齐的昂头瞧着自己,漆黑的眼睛里射出的强烈光芒简直令人难以招架,所谓的“星星眼”大概就是这副模样吧!简直是太可爱了!她暗自咽了咽口水,满脸笑容的蹲下身来跟两个小帅哥做平等的对话,“这不是子风泽楷两位小王子吗?刚刚好像已经拍过照片了吧?” “要拍!”两人又是异口同声,默契的很。 “小子风!小泽楷!不许淘气!”坐在另一边的一名女子迅速赶了过来,拧着眉头喝止了儿子,转身对服务生道歉,“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啊,没关系,您太客气了!”服务生忙点头还礼,眼角瞥到两位小帅哥一脸的委屈,用嫉妒的眼光瞧着那个糊的满嘴冰淇淋的小女孩,不禁心软,“难得遇到小朋友一起来麦当劳过生日,也算是有缘啦!就给他们一起拍个合照吧!” “哦,您的孩子也是今天过五岁生日?”姜妈妈一脸惊喜状,天下父母心都是相通的,看到跟自家同一天出生的孩子,又是这么玉雪可爱的一对,想不喜欢都难啊! “是啊!”女子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她的相貌十分清秀,身段也极苗条,从外表看来,根本不像是一对五岁孩子的母亲。只是她的眼神颇为疲惫,即便是笑着,也掩盖不了她眼底的焦虑之情。 “既然是这样,不如我们两家一起来个合照吧!很难得能碰上这么巧的事情呢!请您先生一起过来可好?怎么称呼您呢?”性格豪爽的姜爸爸已经把对方当成朋友来看待了。 “那个,恐怕不太方便!我爱人的……”女子为难的笑了笑,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口。姜妈妈眼尖,已经看到对面拐角处有张桌子前坐着一位坐轮椅的男士,她踢了老公一脚,很快的接口,“是孩子们的生日,让孩子们去拍吧!大人跟着掺和什么?”姜爸爸被踢的莫名其妙,但他知道老婆不会无缘无故的踢自己的,也就没有作声。 “好喽!楠初小朋友,来把嘴巴擦一擦,跟两位、呃,就算是小哥哥吧,来,一起拍照留个纪念!”服务生笑嘻嘻的拿纸巾替小楠初擦干净嘴,把她抱到麦当劳叔叔的标志旁边,两个小男孩自发自动的跟了过来,一左一右站在了她身后。 “要拍喽!来,大家笑一个!一、二、三!” 这就是姜楠初与傅子风傅泽楷兄弟俩认识的经过!长大懂事以后的楠初无数次的捶胸顿足,痛恨当年的自己是那么的呆,只知道吃,都不知道反抗。那个多事到姥姥家去的服务生,凭什么擅自就决定给他们拍照?也不问问她的意见。那张“矬”的飞天遁地的合照被放到有明星海报那么大,十多年来一直挂在两家的客厅里,每来一个亲戚朋友就要被介绍一遍,导致她一看到那照片就有放火的冲动。 等等,两家的客厅? 没错,两家的客厅! 那天拍完照片之后的事情楠初不怎么记得了,只知道爸爸妈妈跟傅家的叔叔阿姨聊了很长时间,然后没过几天,他们就搬到隔壁来住了。隔壁的屋子也是楠初家的,一直空在那里,偶尔来个亲戚,住两天就走。自从傅家搬进去以后,就再也没挪过窝,两家就这样成了邻居!顺理成章的,傅家两兄弟转到了楠初就读的幼儿园,然后是小学、初中,现在居然又考上了同一个高中,简直是天要亡她啊! 最扯的就是自小学到初中,他们三个一直是同班,而且她的同桌不是子风就是泽楷,从来没有第三个人。你说同校也就算了,反正L城也不大,以他们三个的成绩而言,同在最好的学校里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同班,就有点扯了吧!一个年纪至少有八个班级呢!八分之一的概率居然能延续九年,她会不会太衰了一点?而且个个班主任都是那么小家子气,啧,同年同月同日生有那么了不起吗?至于每一个老师都那么兴奋的把他们摆到一块去坐吗?简直是神经病!如果这次高中他们还是同班兼同桌,她就、她就、就申请转班!打死她也不要再跟他们耗在一块儿了! “小子风!”一个刻意捏的柔声细气的公鸭嗓子让姜楠初打了个剧烈寒噤,立马伸手抓起遥控器将空调打高了两度,处于变声期的嗓子居然能发出这等声音,也真是难为它了。 “小子风!”伴随着这个让人打冷颤的称呼,一只巨型犬状动物就扑了过来,姜楠初惨叫着被压倒在沙发上,没办法,她的反射神经没有人家灵敏,所以这招“狗熊压顶”对她来说万试万灵。 “傅子风!你给我滚下去!”姜楠初咬牙切齿的怒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个死仁有多重?” “讨厌啦!小子风最近变的那么小气,借我压一压又怎样嘛!又不会死!”傅子风嘟着嘴抱怨。可惜被压的龇牙咧嘴的姜楠初根本无心欣赏,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她此刻没被这身高171公分、体重58公斤的人形狼犬压的翻白眼,也不会对他的嘴唇有任何遐想的。试想这张脸已经跟她朝夕相对了十一年,而且还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再帅气她也会审美疲劳的啊!再说他们骨子里的恶形恶状早已让她瞧了个透,让她对他们小鹿乱撞,不如让猪去飞比较快! “死仁,你到底下不下去?”姜楠初眯着眼睛望着上方距她不到三公分的那个笔挺的鼻梁,暗自磨了磨牙! “不——下——去!”他嬉皮笑脸的摇晃着脑袋,紧紧压着她,“啊,小子风好软哦!当抱枕最舒服了!” “是吗?”她冷笑,突然张大嘴巴就往他鼻子咬去,看没了鼻尖的人还神气的起来不。 “啧啧啧!”傅子风啧啧有声的摇着头,“你的活动轨迹我看的一清二楚哦!动作太慢了啦!” “去死啦!”楠初气急的大叫,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走,她除了大叫几声又能怎样呢?所以说她最讨厌跟他们混在一起,高中绝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她暗自下了决心。 “小子风,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马上就放你起来。如何?”他笑的神采飞扬的,对姜楠初脸上的嫌恶表情视若无睹。 “你又在搞什么变态调查问卷?”小楠初一听头就大了,那两个神经病脑袋构造跟常人迥然不同,三五不时的就蹦出一些奇怪的鬼点子,然后,遭殃的就是离他们最近的她了!像上次,她被泽楷逼着做了名为“夫妻相处之道一百问”的问卷,天知道她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懂得什么夫妻相处之道了!再比如上上次,子风出的足足有五张考卷那么多的“快速高效万试万灵少女杀手养成之道”的题目让她简直是生不如死! “啊,放心放心,那样天才的问卷出现的次数不适合太过频繁的!凡事物以稀为贵嘛!对不对,小子风?”傅子风鬼笑着,双手牢牢的抱着她。 呼!那就好!姜楠初松了口气,那样的问卷做多了,她担心不等迈入大学的康庄大道她就会变成秃子头! 安静! 沉默! ------------ 71.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你到底要压到什么时候??”姜楠初的怒吼声响彻她那十二平米的闺房! “煞风景!”傅子风撇了撇嘴,抬起了头,双手可还是没松开。 “有——话——快——说!”从她那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的说话方式来看,不难猜到她真正想说的是这句俗语的后半部分! “啊,其实这个问题是我跟 小泽楷都非常感兴趣的,我们已经讨论了很久,可是一直都找不到答案。为什么小子风你从来都不会把我们两个认错呢?我跟小泽楷两个从头到脚、从声音到长相,都是一样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痣啊酒窝啊之类的瑕疵来破坏整体的完美。只要我们愿意,连爸爸妈妈都分别不出来,为什么小子风却不会错呢?”傅子风垂着长长的睫毛,很认真的瞅着她。 姜楠初差点没翻白眼,这个问题打小到大他们已经问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她也回答了无数次:感觉!是凭感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不会认错!就像不会把狗熊和大象认错一样!可是这个回答显然不能满足那两个家伙,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问个不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不被认错不是很好吗? “不许敷衍我哦!否则咱们就这么抱下去吧!嗯,小楠初牌抱枕是最合我口味的品牌啊!”傅子风甜蜜的笑着,长睫毛如扇子般的扇啊扇。 “睫毛!” “呃?” “是睫毛!”姜楠初笑眯眯的重复了一遍,“你们的睫毛不一样长,你的比较短,泽楷长一点。我怕你自卑,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这可是你逼我的哦!” “真的?”傅子风半信半疑,他还真没注意过自己跟弟弟的睫毛到底那个比较长。 “真的真的!”才怪!姜楠初在心底扮了个鬼脸,谁会无聊到去分辨他们的睫毛哪个长啊?大白痴!“可以放开我了吧?” “哦!”傅子风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了手,一副受到了打击的模样!他的睫毛比弟弟短?不会吧? 终于脱离了这个人形狼犬的魔爪,楠初一跃而起,深深的吸了口气,啊,自由的空气是多么的美味啊! “笃笃”,敞开的门板被轻敲了两下,平淡的声音传来,“楠初,我妈让你到我家去吃饭!” 呀,比较聪明的那一个来了!得赶紧溜!姜楠初暗暗吐舌头,飞快的自傅泽楷身边跑了出去,远远的丢下一句,“记得帮我把门锁上!” “知道了!”傅泽楷应了一声,目光转向沙发,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此刻皱成了苦瓜的造型,“子风,吃饭了!” 傅子风对这句话充耳不闻,皱眉皱了半晌,忽地站起,大步流星的走到弟弟面前,“啪”的一声,双掌牢牢贴上弟弟的脸颊。 傅泽楷眉头都不皱一下,冷静的看着他捧着自己的脸左瞅右瞅,两人都快鼻尖挨鼻尖了。 “没有啊!不觉得啊!”傅子风喃喃自语。 “看好了吗?好了的话,回家吃饭吧!爸妈等很久了!”傅泽楷的脸还在哥哥的“掌握”之中,他也不挣脱,就这么挤出来的声音依然是四平八稳、七情不动。 “小楠初说你的睫毛比我的长!”傅子风以控诉的表情瞪着弟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妈让你来喊楠初吃饭,你去了半个钟头都不见人影,敢情就是在跟楠初讨论这个问题?”傅泽楷右眉一扬,狭长的凤眼光芒微闪。 “呃?啊,呵呵,对哦!”傅子风这才想起自己的光荣使命,干笑两声,赶紧将爪子自弟弟脸上拿开,但“输人不输阵”是他为人处事一贯的风格,所以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才不是呢!我是在问小子风为什么不会把我们两个认错,这个问题你不也是很感兴趣的吗?” “然后?”傅泽楷眨了眨眼,引得傅子风死盯着他的眼睫毛看。啧,怎么看也没觉得自己比对方短啊! “小楠初说你的睫毛比我的长,她就是靠这一点来分辨我们的!”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明明就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嘛! 傅泽楷目光闪了闪,唇角微扯,转身便往外走。 “泽楷?”傅子风一愣。 “你认为凭楠初那三百度却死活不肯戴眼镜的眼神能看的清你我有几根睫毛?”语气很平淡,一点嘲讽的味道也没有。 “呃?” “出来的时候记得帮楠初锁门!”声音有点飘忽,显然是人走的比较远了。 “姜楠初!”十秒钟后,姜家小姐的闺房再次传出怒吼,响彻云霄! 姜楠初把脸埋在饭碗里面,貌似专心的在吃饭。但那微微耸动的双却出卖了她,将她竭力忍笑的行为昭告天下。 “怎么了楠初?呛着了吗?”清秀斯文的傅妈妈慈爱的望着桌旁的小儿女们,“子风你怎么不吃呢?老盯着楠初做什么?” “我是担心小楠初,怕她给呛着了!”傅子风脸上含笑,暗自磨牙,声音颇为古怪。 姜楠初偷偷自饭碗里抬起一只眼睛去瞟傅子风,跟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无视他喷火的双眸,目光径自转到了他的眼睫毛上。 “噗!”糟糕,她真的喷出来了! 傅泽楷不知是身手敏捷,还是早就在防着她这一招,就见他手上举着餐巾,一把捂住了楠初的嘴,这才保护了一桌的饭菜免受荼毒。 “咳咳咳~”楠初呛咳了起来,脸捂在傅泽楷手心里,声音闷闷的。 “楠初!”傅妈妈真的开始担心了。 “不要紧的,爸妈你们吃,我带她去厨房喝口水。”傅泽楷一手捂着她嘴,一手拉她胳膊,迅速的把她拖到厨房去了。 哼!傅子风一扭,敢耍我?看,报应来了吧?活该! 傅爸傅妈互望一眼,有点儿莫名其妙。 “啊,我好了!不用拍了!”姜楠初俯在水池前,把脸浸到满满的一盆凉水里面去,夏天她最喜欢这样洗脸,简单又凉快。仗着老天爷的厚爱,她对那些天天洗面奶爽肤水伺候个不休的同龄少女很是不屑。 傅泽楷没听她的,左手依然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淡淡的开口,“你又捉弄子风。” “是他逼我的!”姜楠初“哗”的自水盆中抬头,水花四溅,“我被他压的要断气,问的问题还那么无聊,如果不找一个能唬住他的借口,还不知道要被他压到猴年马月呢!” “你那个借口,怕也只能唬住子风了!”泽楷递上毛巾,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楠初笑嘻嘻的接过毛巾擦脸,“能唬住子风就行啦!” “是吗?”傅泽楷淡淡一笑,出其不意的伸手一抱,将姜楠初牢牢的搂到了怀里,额头顶额头,“那现在换我问这个问题,看你能想出什么借口来唬住我。” 楠初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两圈,笑出了一口白牙,“我什么借口也不用想,只要跟你在这儿耗上五分钟,傅妈妈自然就会来找我们啦!” “聪明!”傅泽楷淡笑着放开了她,“有进步!” “夸奖夸奖!天天跟你们在一块儿混,总得想法子自保不是?”楠初把毛巾搓了搓,晾起来,“回去吃饭吧!我肚子还真饿了。” “楠初,我最后一次问你。”傅泽楷靠在门边不动,堵住了出去的路,“你究竟是怎么分辨我和子风的?” 姜楠初叹了口气,双手抱住了他,将他的头拉低,“我也是最后一次回答你:感觉!” 两人对视了十秒钟,傅泽楷化开了一抹笑,点点头,“我知道了!”将她拉下来,改为拉着她的手,“走吧!” 傅子风眼瞅着两人手拉手的回来了,姜楠初脸上笑嘻嘻的跟傅爸傅妈道歉,然后埋头苦吃,一副啥事也没发生的平和模样。好吧好吧,既然她装糊涂,他也就不作声了,反正有的是机会扳回来,让她等着瞧好了。 吃完饭,姜楠初乖巧的帮着收拾碗筷,不过她能帮的忙也就到此为止,傅妈妈一如既往的赶她出厨房,不让她碰那些油腻。楠初也不坚持,泡了杯茶送到书房,猴在傅爸爸身后帮他。傅爸爸受伤以后,不能再出去工作,就在家里面写写东西,虽然是中途改行,可是慢慢的也写出了一点名气,手边有几个固定专栏向他约稿,俨然是一名人气玄幻小说作家了。楠初最喜欢看小说,近十年来一直充当着第一读者的角色,傅爸爸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只要跟楠初在一块,他基本上都是乐呵呵的。 “偶像,咱们英明伟大的男主角见到了曹操跟周瑜没有啊?”楠初殷勤的帮傅爸爸捶着背,那幅贼头贼脑的探子模样惹的他直笑个不停,“你怎么不问他有没有见到刘备和诸葛亮呢?” 楠初撇了撇嘴,“一个智如妖,一个子风似伪,我才不感兴趣呢!还是曹操和周瑜比较精彩,一个是大气型枭雄,一个是智慧型帅哥,多么棒的人物啊!尤其是周瑜,‘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想象一下那种英姿,我的心都醉了!难怪小乔那样的绝世大美女都嫁给他做老婆!” “原来你喜欢那种狭小的男人啊!唔,‘瑜马上大叫一声,箭疮复裂,坠于马下’,果然够英姿飒爽!”阴阳怪气的公鸭嗓子,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我跟叔叔说话,你插哪门子的嘴?”楠初白了他一眼,然后很小人的寻求支持,“是不是,叔叔?” 傅爸爸笑着看了儿子一眼,他们三个凑在一处,那可就热闹了。 “呜呼公瑾,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其有灵,享我……”傅子风越发来劲,摇头晃脑的念起了诸葛孔明那有名的祭文,楠初眼睛瞪的越大,他就越乐。本来嘛!只有他欺负她的份,几时轮到小子风反攻呢? 姜楠初扁着嘴,说这家伙是笨蛋吧,他记性却是超好的,从诗词到英文单词到化学元素周期表,都能过目不忘,张口就来!这本事她可没有,这篇祭文如果让她背,绝对只有张口结舌的份! “好啦!别再欺负小楠初了!”傅爸爸发了话,子风依言收口,对着楠初挤眉弄眼的扮鬼脸,心中大为得意。 “叔叔,有闲杂人等干扰,谈话谈不过瘾。我回家了,明儿再来,叔叔要多写一点哦!最好让小乔出一下场,衬托一下啊!”说着说着她又来劲了,眼睛闪闪发亮。 “知道了。”傅爸爸自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今天是一号了,这是三个月的房租,你顺道带回去吧!” “不要不要!”姜楠初猛甩手,“我爸妈不在家啦!等他们回来再说,不要给我钱。” “一号到了,就该交房租啊!”傅爸爸和和气气的说着,但语气非常的坚持。他的骨子里,保留着文人最深刻的那份自尊。姜楠初知道这个禁忌是碰不得的,只好老老实实的收下。只是把脸皱的跟个老茄子似的,仿佛收下的不是钱,而是什么炭疽病毒。 “干嘛皱着眉头?”傅爸爸被楠初的表情逗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好啦!大不了我让周瑜多出场一会儿便是,让他边舞剑边吟诗,如何?” “真的?”楠初的脸登时从瘪茄子变成了水蜜桃。 傅爸爸呵呵大笑起来,“真的!”转过头来对着儿子吩咐,“泽楷,你送小楠初回家吧!” “好。”傅泽楷点头,那边傅子风却蹦了起来,“我也一道!” “STOP!”楠初双臂交叉,前来回划了两下,“谁都不用送!我自己可以回去,这么近。” “随你便吧!”傅泽楷也不坚持,转身出去了。子风愣了愣,又在沙发里坐下了,撇撇嘴,“不要拉倒!” “那我走喽!叔叔明儿见!”楠初抱了抱傅爸爸,顺带给了子风一个大白眼,轻快的跑了出去。 “小笨蛋!”傅子风嘴里含糊的嘟哝着,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楠初跟傅妈妈打了招呼,走出了屋子。因为他们两家都住在老城区,还是那种老式的砖瓦房,家里都有个小院子,这在日益发展的城市里,可是个很奢侈的享受。不过,好像也享受不了多久了!根据城市规划局的蓝图,老城区的屋子都要推倒重建,盖那种高高的公寓搂。如果有选择的话,还真不想去住那种鸽子笼啊!楠初站在院子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的寿命又短了三分钟了!” “啊!”楠初被吓的跳了起来,转头瞪向声音的发源处,“大晚上的,干么吓人?” 原本蹲在院子角落花盆架前的那抹黑影缓缓站直了身子,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原本精致的轮廓变的有点儿模糊,“是你胆子小罢了!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才没有呢!”姜楠初皱了皱鼻子,也走到花盆前,凑过去嗅了嗅,唔,晚香玉的味道果然还是要离远一点比较好闻,它的香气太浓郁了,靠近了有点刺鼻。探头看了看傅泽楷的侧脸,“你还真是好兴致呢!在这儿‘赏花赏月赏秋香’吗?” “是啊。”他抬起头,夏末秋初的夜空晴朗而明净,月淡如水,越发衬托出满天的星星璀璨夺目,“今儿是农历月初,再过几天,就是你的十六岁生日了!” “说的好像跟你没关系似的!”楠初一挑眉,“你和子风不也是?” “是啊!想想看,我们都认识十一年了!”他侧过脸来看着她,“已经那么久了吗?” “是很久啦,久到我感觉都认识你们一辈子了!简直是孽缘缠身!”楠初挥挥手,“好啦!我不打扰你在这儿伤春悲秋了,晚安,拜拜!” “身上装着那么多钱,不怕被人打劫?”傅泽楷跟在她的身后,慢吞吞的问了一句。 楠初回头怒瞪了他一眼,她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暂时忘记了身上的那笔现金的存在,这家伙偏偏要提醒她,讨厌! 虽然被人用愤怒的眼神盯视着,傅泽楷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帮她开门,然后闪开身子,让她先出门。 “我要回家睡觉,你跟着我做啥?”楠初小姐恶形恶状,只差没双手叉做茶壶状了。 “看着你,不让你监守自盗。”傅泽楷瞅着那快扬到头顶上去的小下巴,闲闲的道,“貌似最近某人看中了一款MP3,价格差不多抵的上我家两个月的房租了!所以某人没胆子跟父母提,目前正处于极度焦灼的状态。让这样的人去保管那样一笔现金,好像有点危险啊!” 姜楠初倒抽了一口凉气,蹭蹭蹭连退三步,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瞪的堪比少女漫画女主角,“你、你、你……”直指对方鼻尖的食指颤抖如风中秋叶,“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傅泽楷伸出左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右手把她的食指弯起收了回去,“好女孩儿是不会拿一根手指指着别人脸的。走吧!我送你回家。” 姜楠初呆呆的,就这么任由他拉着出了傅家大门,再进了自家门,穿过院子,路过客厅,熟门熟路的自冰箱顶上找到一把钥匙,打开了自个儿的闺房。 “把钱给我!”傅泽楷把手伸到楠初面前,掌心向上。 楠初瞪着他的手掌,修长的手指极为漂亮,白皙的掌心里线条长而有利,尤其是那条智慧线,长的几乎划过手掌的全部。子风的手心稍稍有点儿不同,他的生命线最长,象征智慧的那条线到了三分之二处就开始分叉了,难怪他是个笨蛋!不知道他们自己有没有注意到呢? “楠初?”傅泽楷轻柔的唤了一声,不用问他也知道她已经神游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 “啊?”楠初一惊,这才回过神来,乖乖掏出装钱的信封,双手奉上。 “乖孩子!”傅泽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把信封放了进去,然后锁上抽屉,把钥匙拔了下来,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嗳,我要用抽屉怎么办?”楠初抗议。 “这个梳妆台摆在这里差不多快六年了,你开过几次抽屉?”傅泽楷斜睨着她。 “也是!”姜楠初泄气的点头,连洗面奶都不用的人哪会去动梳妆台的抽屉呢? “后天姜叔应该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把钥匙给你送回来!” “你又知道了!”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楠初还是忍不住顶了他一句,谁叫他表现的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的样子,惹人讨厌! “晚安吧!”傅泽楷一副不和小孩子计较的表情,看的楠初愈发气闷,不由得大叫一声,“死和!” “唔?”他侧过脸来,挑高了眉。 楠初不怕死的继续叫,“死和!臭和!笨蛋和!老气横秋和!未老先衰和!讨厌……呀!”一声尖叫,姜楠初再次被某只人形狼犬扑倒在沙发上,很不幸的在一个晚上充当了两次人肉垫子! “笨蛋应该是子风的专利吧!几时轮到我了?”傅泽楷声音低低的,他紧紧的压着她,将她的双臂钉牢在头的两侧,目光深远。 楠初气的语无伦次,“你也是笨蛋,笨蛋子风的弟弟,当然也是笨蛋!大笨蛋,臭鸡蛋,咸鸭蛋!” “你再骂一句试试!”傅泽楷嗓音愈发的轻柔,虽然他是弟弟,发育却比傅子风快,所以子风还是一副公鸭嗓子,他却已经变声完毕了,声音既低且沉,让傅子风嫉妒个半死。 “呃……”姜楠初虽然不是什么俊杰,好歹也跟他们在一起混了这么多年,看眼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瞧他那副“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拿嘴堵你”的表情,她还是识时务的好。虽然他们三个口唇相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小时候爸妈管教的严格,等闲不许吃零嘴,所以在有限的资源下,每个人都懂得了“先下嘴为强,后下嘴遭殃”的真理,战况那个激烈啊!为了那一点点的美味,动作慢的那两个甚至可以一齐扑到另一个身上去,争相去抢对方嘴边的那一点残渍。以现在的言情小说里面描写的尺度来衡量的话,他们五岁就懂得了! “呵呵,果然很乖啊!”傅泽楷轻笑着,震动直接传递到了紧挨着他的楠初,楠初不舒服的皱眉,“下去啦!好重!” “压你可不是子风的专利吧!小楠初牌抱枕我也很中意的!”傅泽楷学开始子风的样子,也故意压着她。 楠初瞪大了双眼,“你那么早就来了?那你干么一直不出声?好啊,你在一旁看戏来着!大坏蛋、臭鸡——唔!”声音被压了回去。 “唔唔唔!”楠初晃了晃脑袋,她虽然被牢牢的握住,可也正因为如此,对方没有多余的手来禁锢她的头,再说傅泽楷也只是轻轻的贴着她,并没有用力,所以她的脑袋还是颇为自由的。 “不骂了?”他微微抬起脸,嘴唇只离开了一公分不到,距离近的吸下去的都是对方呼出来的气,真正的气息交融。 楠初微微摇头,她不敢张口,生怕嘴唇一动就贴上了对方,虽然双方都不在意,可是仔细想想,也怪对不起未来的另一半的,还是乖一点吧! “真乖!”他又俯下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然后便放开了她,翻身下了沙发。 呼!楠初长长的出了口气,可以畅快的呼吸了,那感觉好的让她都懒得动,躺在沙发上就着双手在头顶上的姿势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唔,真舒服! “不起来送送我?”傅泽楷站在沙发旁,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送你?算了吧!”楠初双手交握,脚尖绷直,在沙发里做着伸展运动,“你本来就是来送我的,我再送你,还没完了呢!拜拜!好走不送!” “真冷淡!”傅泽楷淡淡笑着,走了出去。 姜楠初眼瞅着他出去了,才有胆对着紧闭的门板大叫了一声“老气横秋和”! 傅泽楷分明听到背后门内那没胆的人在放马后炮,她是拿稳了他不会回头再跟她闹才这样故意大喊大叫的吧?如果是子风的话,她一定不敢。呵呵,他低低的笑着,目光落到了客厅墙壁挂着的那大的离谱的照片上,再过几天就是七夕了,既是他们三个的十六岁生日,也是相识十一周年的纪念日,该如何庆祝呢?这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啊! “回来啦?”傅子风懒洋洋的靠在床头,搭了条薄薄的毛巾被,上身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他手里捏着遥控器,电视机屏幕上的画面不停的变换,闪的人眼晕。 “把头发擦干,我可不要睡湿枕头。”傅泽楷扔了条毛巾过来。 傅子风放下遥控器,乖乖的用毛巾擦着头发,“你去送小楠初了吧?”泽楷嗯了一声,站在衣橱前翻出睡衣,打算去洗澡。 傅子风翻身下床,把毛巾扎好,走到弟弟跟前,深深的吸了口气。 傅泽楷半举着双手,任由他抱,“没有味道了吧?我刚刚在院子里站了半天。” “有,怎么没有?”化身为无尾熊的傅子风用力的搂紧弟弟,只差没挂在他身上,“小子风的奶香味十年如一日,哪有那么容易褪的?刚才一定抱了半天吧?沾了一身的味道。” “我要去洗澡了。”被抱的人有点无奈,推了推哥哥的头。 “不要!”无尾熊爪子收的愈发的紧,“这味道好好闻,洗掉了多可惜。” “那你去隔壁抱正主儿吧!她应该还没睡。”虽然自己也喜欢楠初身上的味道,可是这大夏天的,晚上不洗澡就睡觉,那可受不了。 “人家现在变成大小姐了,等闲不肯让人近身。随便抱抱压压她都抱怨个半天,一点都不乖。哪像小时候那么可爱,任我捏圆搓扁。”傅子风放开了弟弟,又倒回了床上,躺成个大字形,嘴里嘟嘟囔囔抱怨个不停。 “就是因为被欺负的狠了,所以才成天的想着揭杆起义,要自立为王。”傅泽楷嘴角边露出了一丝笑意,显然是想到了每次分班时楠初那龇牙咧嘴的表情。 “自立为王?”傅子风转身侧躺,脸上似笑非笑,“有那么容易吗?” “走着瞧吧!”傅泽楷丢下了这一句,洗澡去也。 两天后,姜家真正的主人果然回来了,傅泽楷来给楠初送钥匙,当着他的面,楠初乖乖的把那一笔“巨款”交了上去。虽然心疼,可分寸她还是知道的。MP3这种东西刚刚时兴起来,价格不菲,他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哪有闲钱买这种时髦玩意,尤其这个跟学习还没啥关系,所以当姜爸拉着她的手问她想要什么礼物的时候,楠初一个字都没提。姜爸姜妈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打算给钱,让女儿自己决定,爱什么买什么。当然,数额并不大,两百块而已。 然而对于楠初这种穷学生来说,两百块已经算是一笔巨额财富了,她欢天喜地的打着小算盘,考虑了半天,最终决定拿这笔钱去买她心仪已久的几套经典漫画,盗版四拼一的那种,买个三、四套绰绰有余。剩下的钱请那两兄弟去麦当劳搓一顿,礼物就免啦! 拿定了主意,楠初煞有其事的自作文簿上撕下了一页,裁成两半,写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拜贴,只把名字换了一下,在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偷偷塞到了两兄弟的口袋里。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们一天到晚滚在一块。 “爸,妈,我出去啦!”楠初穿着妈妈从外地给她带回来的白球裙,长发扎成马尾,背着印有兔图案的双肩包,一身的青春气息。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姜妈妈把太阳帽戴到女儿头上,细心的将发辫拉出来理顺,左看右看,只觉得女儿雪白肌肤,实在没什么缺点可挑剔,这才满意的点头。 “知道啦!”楠初欠身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又抱了抱爸爸,这才蹦蹦跳跳的出门去。 虽然是大清早,阳光还是很厉害,楠初眯缝着眼睛,快步的往公交站牌跑,嘴里嘀咕着,“明明都立过秋了,还是这么热,真是要人老命。“ “美女贵姓芳名?要不要搭个便车?”不用听那个公鸭嗓子,光是那刺耳的可以戳破人耳膜的刹车声,就知道来者何人了。楠初一脸嫌恶的捂着耳朵,“拜托!你把刹车修修成不成?声音跟驴叫似的,难怪和说你是笨蛋骑破驴。” 很难得的,傅子风没还口,他只是上下打量着姜楠初,表情有点古怪。 楠初得意的昂起小下巴,“本美女今天扮相如何?” “我终于懂得了啥叫‘穿龙袍不似太子’,通过你举一反三即可。” 楠初一拳就揍了过去,“滚了啦!” 傅子风揉着,“瞧瞧,原形毕露了吧!打扮的再淑女也没用,你呀,这辈子都当不了淑女。” “当不了就当不了,谁稀罕!”楠初拿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肉,来回的拧,“请帖上不是说好中午十二点整在麦当劳汇合吗?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我可不请早饭。” “痛痛痛!”傅子风忙拍掉那只闲爪子,白了她一眼,“你那也叫请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战书呢!那么杀气腾腾的!还一再的强调让我们吃饱了早饭再过来,你也写的出来,不怕丢人?” “那有什么好丢人的,我总共就两百块,还要买漫画。若是任你们放开肚皮吃,回头钱不够,把你们押在那还怕人家不要呢!”楠初挥挥手,“好啦,不跟你扯了,我要去淘宝,中午见吧!” “我们一块儿去吧,反正我也没事,在家里跟电视大眼瞪小眼的也没趣儿。再说你今儿难得穿的这么漂亮,去挤公交车太可惜啦!”傅子风拍拍自行车的后座,车子虽破,但擦的挺干净。姜楠初探头瞧了瞧,点点头,“也是,公交车怪热的。那咱们走吧!太阳越来越大了!” “你坐稳喽!”傅子风扭头看着楠初坐上后座,抱紧了自己,这才一蹬,车子蹿了出去。 傅子风骑车很快,楠初坐在后座上,只觉得风一阵阵的扑面而来,很是凉快,比坐公交车舒服多了。她右手揽着他,左手撑着后座架子,晃悠着,好不悠哉游哉。在路人眼中,这也是一副青春飞扬的动人画面,只除了那时不时响起的刺耳刹车声,有点儿煞风景。 “泽楷呢?”晃累了,楠初略侧过身子,用双手抱住傅子风,开始跟他聊天。 骑车的人显然没有那么好命,傅子风一头的汗,虽然小楠初不重,可是大太阳底下骑车带人,小楠初抱的又那么紧,不流汗是不可能的。好在他体力很好,边骑车边聊天也不会喘,“和逛街去了,说是有东西要买。” “哦,是不是要买礼物给我?”楠初异想天开的说着,脸上笑眯眯的。 “我们两大帅哥陪你吃饭,这礼物还不够大?”他抽空扭头瞥了她一眼。 “切,自大狂!”光用说的还不解气,楠初不客气的去捏肉。 “啊!”傅子风尖叫一声,车子一阵剧烈摇晃,吓的楠初也跟着尖叫。 “不许闹了啊!”他喘着气,一手握车把,一手环抱着自己,心有余悸。 “知道啦!”楠初不甘愿的瞪着他的后脑勺,但也不敢再动手,乖乖的抱住他。子风微微的打了个寒战,感觉到她确实老实了,这才放松下来。 骑车骑了半个小时,两人来到了女人街路口,子风找个地方锁好车子,被楠初拉着往里面走。女人街,顾名思义,就是给女人逛的地方,里面大店小店,衣服鞋子皮包首饰应有尽有。不过楠初可不是来看这些的,她拉着他左拐右拐,专往小巷子里面钻,傅子风给拐的晕头转向,显然他的优点里不包括认路这一项。说白了,他就是个路痴。这家动漫周边屋他也不是头一次来了,可是如果不是跟着楠初,他还是找不到的。 眼瞅着楠初蹲在那一排排书架前跟一些同好的男孩女孩讨论的浑然忘我,傅子风摸摸鼻子,乖乖的闪到门边去等,小子风逛起漫画店来就跟一般女人逛商场一样,他很有心理准备的。 “咦?这不是、这不是……傅子风还是傅泽楷?”高亢的声音泄露出主人的情绪兴奋过头了,以至于发出这样刺耳的声音。 傅子风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随即扬起笑容看向声音的主人,“你好,哪位?” “啊,你是傅子风,听声音就知道!”一名娇小玲珑的女孩冲到他面前,满脸都是笑容,“我是傅子风佳啊,跟你的名字一样都有个‘子风’字,是你们隔壁班的,上次的市数学竞赛我们俩并列第一,你忘记了?” “哦!”傅子风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其实心里还是不知道她是哪根葱,傅子风佳?不就是路人甲吗?谁家爹妈这么会取名字?他强忍住了笑。 傅子风佳看他笑眯眯的,还以为他很高兴看到自己,心里更是开心,“傅同学,你也是来逛漫画店的吗?你也喜欢看漫画?太好了,我们又有个共同点了。对了,我也考上了一中,我们很可能是同班同学哦!到时候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她鞠了个躬。 什么多多指教,漫画看多了,真当自己是死日本鬼子了不成?傅子风一边腹诽一边点头还礼,“啊,多指教多指教!” “呃,你怎么站在门口呢?不过去看看吗?”傅子风佳看的出来对方不是很热情,赶紧找话来说。 “哦,我不是自己来的,我是陪楠……”初字含在口里没说出来,傅子风愣愣的看到他口中的那个人此刻正笑脸如花的跟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说话,书架前人多,地方小,两个人都挨到一块儿去了,如果不是身高有差距,那几乎就是脸贴脸。 傅子风佳顺着傅子风的视线看过去,“姜楠初?她怎么也在这?啊,你原来是陪她一道过来的吗?” 傅子风此刻没功夫再陪她哈拉,两大步走过去,拉住楠初往身边一带,“看好了吗?小楠初。” ------------ 72.我便宜都被你们占光啦 姜楠初被拉的一个踉跄,忙抓住傅子风的衣角稳住了身子,嗔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啊!” “小心走光!”他附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网球裙的开的稍低,以刚才那两个人的姿势及身高差距,走光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楠初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的打扮跟平时不同,要随时注意才行。她微微涨红了脸,不吭声了。 “啊,原来你叫小XI是吗?哪个XI?”那个男孩看起来要比他们大个几岁,很容易识破这边的波涛暗涌,他也不说穿,只是微笑看着楠初。 “哥,她是我初中同学,叫姜楠初,‘风翻头上巾,舞过池楠初’的那个楠初。”傅子风佳蹦了过来,“姜楠初你好!” “啊,你是傅子风佳。你好厉害,我爸给我起名字的时候也不一定知道这两句诗呢!”楠初一脸的惊叹,她认得她,跟笨蛋子风一起拿数学竞赛冠军的那个女孩子,没想到文学造诣也这么高啊! “呵呵,过奖啦!”傅子风佳笑眯眯的,很是受用。 “姜楠初,好名字!”男孩喃喃的念了两遍,“我叫傅子风逸,子风义的子风,飘逸的逸,很高兴认识你。” “噗!”傅子风喷笑出声,傅子风逸,路人乙!他爸妈还真幽默啊!只是,他不是哥哥吗?怎么沦落到“乙”去了?难道开始就打算生两个? 他脑子里的九拐十八弯别人哪里猜的透,三人都是愣愣的看着他一脸的诡异笑容,甚是不解。傅子风咳了两声,面色一整,伸出一只右手,“啊,幸会幸会!我叫傅子风,天地的天,子风义的子风,很高兴认识你。”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最熟悉他的楠初看傻了眼。 “我也是!”对方也伸出了手,“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激动没拿捏好手劲,抱歉抱歉,你没事吧?”傅子风忙不迭的松了手,一脸的紧张。 “没、没事,不要紧的!”傅子风逸痛的脸都变了形,又不好意思当着女孩子的面甩手喊痛,只能咬牙忍着。他自然知道傅子风是故意的,只是说不出来,吃了个哑巴亏。也罢,就当是他眼睛吃冰淇淋的代价吧!想到这里,他稍微心平气和了点,但看漫画的心情自然是没有了,草草的寒暄了几句,拉着妹妹告辞了。傅子风佳很是恋恋不舍,但她不敢拗着哥哥,只得忍痛走人,临走前一再的说着“开学再见”,显然是把希望寄托于高中生活了。 “嗳,她好像很中意你耶!”姜楠初一脸贼笑,拐了他一记。 傅子风冲她龇龇牙,“本帅哥这么的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中意我的女人多了去了!” “恶!”楠初故作呕吐状,“你再说下去我中午都不用吃了,正好省钱。说吧,继续说!” “少贫嘴!”他“咚”的一个爆栗子就敲到了她头上,“注意点儿!被人占了便宜去还不知道!” “好痛!”楠初捧着头哀嚎了一声,“我便宜都被你们占光啦!哪里轮的到别人?” “少罗嗦,赶紧去淘你的宝吧!回头又让泽楷等我们,看他不罗嗦死你。”他把她往书架那里推了推,自己站在她身后,帮她挡着人群。 “知道了!”楠初哀怨的转身,不过看到那一堆堆的漫画,她很快又笑逐颜开了。 看着她在书堆里奋战的身影,傅子风微微的笑了,这个小笨蛋!不在她身边看着果然不行呢!她的便宜,也只有他们兄弟俩能占,其他人,休想! 跟笨蛋子风一起逛街就是好!楠初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快乐的晃悠着,他一点都不会不耐烦,而且还不让你拎东西,漫画那么重他也一个人扛,说什么让女人扛重物的男人不叫男人,那叫人妖!从这方面来看,大男子主义还是有优点的! “车把好重!”傅子风抱怨着。三套十一大本厚厚的漫画堆在车网篮里,不重才出鬼了呢! “我说我拎两套你又不让,非往前面塞,能不重吗?”楠初抱着他自一边探出头来看,心爱的漫画被硬塞在不大的网篮里,边角都被磨的卷起来了,看的她好心疼。 “后面有了个小猪子风,已经够重了。把漫画放在前面是为了保持平衡,我的良苦用心你明白否?”他拿手拍了拍伸出来的那颗大头,一本正经的说着。 “哼哼哼,想找死就说一声!”楠初把手伸到前面,捏着三根指头晃了晃。 “啊!”傅子风看到那个扭人的手势就开始条件反射的尖叫,猛的夹紧,把楠初的双手夹在了。 “死子风,松手啦!神经病,我又没有真的呵你痒!”楠初挣扎着要抽回手。 “不放!叫你威胁我!”两人开始在车上表演拉锯战,自行车抖的像发羊癫风,旁边的行人和骑车人士都远远的闪开,生怕成了被殃及的池鱼。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在十字路口维持交通秩序的义工用他的小旗子指着他们,“哎!你们,怎么回事呢?”说完还拿起哨子用力的吹了两下。 “快跑!被抓到就完蛋了,要拿着旗子在路口站一个小时呢!”楠初一脸的惊恐。 傅子风二话不说,把力气都用到了腿上,二人一车,载着那一堆漫画,迅速化成了远方的一缕轻烟。 “呼!呼!呼!”傅子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的汗珠像小溪一样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的砸向地面。车子刚在麦当劳大门口停稳,楠初就蹦了下来,直奔麦当劳设在门口的甜品站而去,花一块钱买了个甜筒,举着它就往他口里塞。傅子风当子风不让的张大嘴巴,让楠初一口口的喂他,自己空出来的两只手忙着擦汗。甜筒本来就不大,三口两口就被吃的差不多了。楠初瞧瞧手上剩的那一圈蛋卷,再瞧瞧那张张的老大的嘴巴,突然奸笑一声,迅速的把蛋卷塞到了自己嘴里。好的就是这一口,等了半天了呢! “卑鄙!”傅子风大吼一声,眼神悲愤,眼瞅着就要扑过来虎口夺食。楠初赶紧把蛋卷嚼了两下,咽到了肚子里,随即得意的冲着他吐舌头扮鬼脸。 “哼哼哼,”硬生生的被夺去了精华部分的可怜人自鼻子里发出一连串的冷哼,“别以为你咽下去了我就拿你没法子,给我吐出来!”张牙舞爪的就扑了上来,作势要掐她脖子。 “谋杀啊!”楠初尖叫,两人又在麦当劳大门口闹成了一团。 一只手指无声无息的伸了过来,在傅子风点了点,又在姜楠初上点了点,然后指了指麦当劳的玻璃墙,那两个人彼此还抓着对方,呈现半相扑的姿势,就这么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登时化身为两座石雕:玻璃墙内趴满了小孩子,个个小鼻子都被压成了猪八戒的造型,目光非常专注的望着他们。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我是打算装做不认识你们的。”声音平淡冷静,可以说是老气横秋。 “呃,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傅子风抓抓脑袋,干笑着提议。 “赞成!”姜楠初大力点头,随即一溜烟的钻入麦当劳,直往二楼蹿去,她可没脸待在一楼了。 傅家兄弟对望一眼,只得分别提起那几捆漫画,跟在她的身后。 “来来来,我出钱,你们出力!我要一个麦辣鸡腿汉堡,两个鸡翅,一包薯条,一杯草莓奶昔,外加中杯的冰雪碧。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楠初把一张百元大钞拍在桌上,笑的一脸的奸诈。 “是是是,出钱的是老大!嚣张的小鬼!”傅子风拿过钞票,又在她头上敲了一记,这才身轻如燕的奔去服务台。 “又打我!”楠初抱着头抱怨,“自己笨就算了,把人家打笨了可怎么好?” “你不用打就已经够笨了!”傅泽楷把漫画放到了她身旁的椅子上,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沆瀣一气,我懒得跟你们说!”楠初撇嘴,伸手去翻身边的漫画,不睬他了。傅泽楷也不勉强,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瞅着她。 十分钟后,傅子风表演特技一般捧着三个装的满满的盘子飞奔回来,“这是小子风的,这是小泽楷的,这是我的!啊,搞定!等的我热死了,排队的人好多!” “啊,好棒!”楠初眼神发亮的去抓奶昔。 啪!爪子中招!傅泽楷盯着她,“那么脏的手也能去抓吃的?” “我拿的是奶昔,又不是薯条汉堡!”楠初嘀嘀咕咕的,不过还是乖乖起身去洗手。 你呢?傅泽楷的眼神做如是说的转向哥哥,傅子风立马哈哈笑着,“我也去,我也去!” 两人摇晃着洗干净了的爪子回到座位,傅泽楷这才不吭声了。楠初欢呼一声,“开动!”抓起奶昔就往嘴里送,傅子风更是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大口大口的咬着汉堡。他确实是累坏了,肚子饿的紧!傅泽楷比较斯文,慢条斯理的给薯条蘸上番茄酱,一根根的往嘴里送。 把盘子里的食物扫荡的差不多了,楠初这才心满意足的拍拍肚皮,举起装雪碧的纸杯,“来,庆祝我们三个平平安安的长到十六岁!” 两兄弟也举起了杯子,跟楠初的杯子相抵。 “祝楠初生日快乐!”这是弟弟说的。 “未来的二十六岁、三十六岁、乃至八十六岁生日,我们三个都要一起过哦!”这是哥哥说的。 姜楠初怔了怔,没想到那个顽童般的笨蛋傅子风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她含笑点头,“好!一言为定!” 三人用力的碰了碰杯。 “咳咳咳!”傅子风被雪碧里的气体呛的咳了起来,楠初好笑的拍拍他的头,“笨蛋!喝小口一点啦!又没有人跟你抢。” “去你的!”傅子风一点不吃亏的拍了回去。 傅泽楷眼看着他们又快闹了起来,用力的咳了一声,两人这才讪讪的收手。 “楠初,礼物。”傅泽楷自脚边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到了姜楠初的面前。 “咦?”楠初睁大了双眼,“礼物?给我的?” 傅泽楷淡笑不语,只是看着她。傅子风乘机又拍了她一记,“快点拆礼物,然后山呼万岁吧!我跟泽楷可是辛苦了好几个月哦!” 楠初把盘子扫到一边,拿纸巾擦了擦手,这才搬过盒子来细细端详。盒子的包装并不华丽,用一张乳白色的纸包着,上面扎了条明黄色的缎带。她小心的解开缎带,完整的拆开了包装纸,随即把它平铺在桌面上,得意的笑着,“这张纸下次还可以再用哦!” 傅子风“咚”的一声又敲了她一个爆栗子,“礼物!礼物!重点是礼物!搞清楚重点好不好?” 姜楠初捧着脑袋,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傅——天——子风!如果我上高中以后成绩下降,绝对都是你的错!” 傅泽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原本打算反唇相讥的傅子风硬是把话憋回了肚子,他把头扭到一边,脸上居然有一抹红晕,不知道是不是给憋出来的。 楠初偷偷的在桌子底下踢了傅子风一脚,这才低头看盒子,这一看可不得了,她惊呼一声,“MP3?”可不是,那个盒子上所印的图案正是她这两个月来思之念之、无时或忘的东西。她飞快的打开硬纸盒,里面有说明书、保修卡、耳机、光盘、数据线、充电器和两节充电电池,以及有着银亮外壳呈现三棱柱状的MP3。 兄弟俩看着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嘴角边都露出了笑意,能让她惊喜如斯,也不枉他们那几个月的辛劳了。 楠初拿起MP3左看右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手上的东西也不是模型,这才回过了神,一把抓住两兄弟的手,“你们从哪儿弄的钱?这东西很贵的啊!” “喂喂喂,收到礼物后该说的话不应该是这两句吧?”傅子风故作凶恶的皱眉,但唇角边的笑意却是遮都遮不住。 “死子风!说正经的啦!”楠初双手紧了紧,“这个要很多钱的,你们怎么买的起?不可能是傅爸傅妈给的钱啊!哪里来的?跟我说啊!” “总之不是作奸犯科来的就行啦!问那么多干嘛?还不赶紧叩傅皇恩!”傅子风手掌一翻,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可是……”楠初皱眉,这个礼物实在太贵重了啊!快抵上她妈妈一个月的工资了。这么多的钱,他们怎么弄来的? “楠初,你喜欢吗?”傅泽楷开口了。 “当然喜欢啊!可是……” “不用可是,这是我们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喜欢它,这就行了!”语气不急不徐,却给人一种不容反驳的感觉,他们三个人当中,向来是年纪最小的傅泽楷最有威严,卡在他们两个之间的时辰出生的楠初和最大的傅子风常常对他低头认错。 “呃,说的也是!”楠初自言自语,“只是有点儿良心不安啊!” “那好办!开学以后帮我们擦一个月的桌子。要是还感到不安的话,轮到我们的值日也由你代劳了吧!”傅子风得意洋洋的晃着大脚,他最怕干这些鸡零狗碎的杂事,在家里也是,房间都是泽楷收拾。他认为男人就该干重活脏活,那些轻飘飘的家务事,做了没的降低了男人气慨。从这方面来看,大男子主义又可恶的紧。 “坐没坐相!抖什么抖?”桌底下楠初一记佛山无影脚就踹了过去,她最讨厌看到人坐不好好坐站不好好站头摇尾巴动的,一点相都没有。 “你个死没良心的!枉我们打工打的那么辛苦!”傅子风捧着哀嚎,楠初踢到他的小腿骨了,那里脆弱的紧,好痛。 “打工?”楠初怔了怔。 “你就别问了吧!”傅泽楷也反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好吧!总之我领你们的情就对了!”楠初嫣然一笑,抽回了双手,把东西装回盒子。 “咦?你不听听音色吗?”傅子风稀奇的扬眉,楠初笑着把盒子抱着,“晚上回家慢慢欣赏。” “切!小家子气!”傅子风嘴上笑她,但看到她这么宝贝这个礼物,心里着实开心。 楠初把盒子放进背包,笑眯眯的道,“你们瞒着我,给我准备了这么份大礼,可我却没有什么可以送你们,只能请你们吃这一顿。好吧,我就依照子风说的,开学后给你们当一个月的值日生好啦!不过,前提是我们要在一个班才行哦!如果不在一块,那我可没法子哦!”然后在心底偷偷的祈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最好不要!虽然收到礼物很开心,不过一码归一码啦!事关她想了十来年的自由,说甚么也不能让一个MP3给收买了过去啊! “我们当然会在一个班,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傅子风不可一世的摆着手,脸上的表情不是“自信”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 “是吗?”楠初眨了眨眼,表情无辜极了。 “拭目以待吧!”傅泽楷举起雪碧,在楠初的杯子上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晚上回去,两家父母又分别为孩子庆了生,姜爸姜妈得知傅家兄弟送了个那么贵重的东西给女儿,心里很是不过意,第二天正好是休息日,姜妈妈跑去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把傅家一家人都请过来吃饭打麻将,足足热闹了一天。然后傅妈妈又要还礼,就这样一来二去,暑假就要结束了。楠初和兄弟俩都收到了高中入学通知书,通知他们何时去报道。而在那之前,则是为期一周的军训,这可是对养尊处优的孩子们的一次严峻考验。 “子风,你检查一下你的包,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明天就要去报道了。”傅泽楷仔细核对着手上的通知书,一项一项的查看着行李。而那个做哥哥的却五体投地的趴在大床上,眼睛都舍不得眨的盯着电视机。 “子风!”语气稍微重了那么一滴滴。 “拜托!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坐牢了,足足一个星期都看不到电视。你就让我今晚好好过过瘾成不成?”傅子风双手合十拜了拜,眼睛还是没看弟弟。 傅泽楷摇摇头,闭上了嘴巴,过了一会,“咦?我们没有准备黄胶鞋?” “那个啊,不用担心,小子风今天出去采购,说好帮我们带两双回来的。”傅子风一心二用的回答着弟弟。 “怎么会让楠初去采购?她一个人吗?”泽楷皱眉。子风瞅了他一眼,“安啦!该准备的东西姜妈妈都买好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女孩子家用的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当然得自己去买才比较合心意啊!黄胶鞋也不重,小楠初也清楚我们的尺码。你就甭操心了,OK?” “我进来喽!”一把脆脆甜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真是说人人到。 “要进来就进来呗,假仙什么?来这儿你不跟走大路似的?”傅子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没礼貌!”姜楠初两只手都提着袋子,没法子去敲他的头,只能努力的瞪他。 “你怎么拎了这么多东西?都买了些什么啊?”傅子风抛下遥控器,自床上爬了下来,傅泽楷望了他一眼,目光微微蕴涵着笑意:怎么?不要看电视了? 傅子风假装没看见弟弟的眼神,热情的接过楠初手上的袋子,放到了写字台上,“啊,感觉很轻嘛!你买的是什么?” “好东西!”楠初忙着把东西往外掏,“来,这是你们的黄胶鞋,我跑了很远才买到的。” 兄弟俩接过鞋子便往脚上套,这种鞋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小时候穿的比较多,如今乍一看见,还蛮怀念的。 “小楠初,你买大了啦!”傅子风把两只鞋都穿上,站起来走了两步,脸立刻皱了起来。不合尺码的鞋走起路来踢踢踏踏的,叫人怎么跑步呢? 姜楠初咯咯的笑着,“谁让你现在就穿的?鞋里还没垫东西呢!”也难怪她笑,傅子风光着膀子,穿着个大裤衩,脚上套着那土土的黄胶鞋,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垫东西?你不会特意买大一码的鞋来让我们垫鞋垫的吧?现在是八月份耶!你想让我们中暑啊?”傅子风苦着脸瞅着弟弟,她来这招,不是要坑死人了吗? “去,你懂什么!”楠初不屑的摆摆手,继续去掏那个大袋子。 “这、这、这是什么?”傅子风的声音高了八度半,脸上轰然起火,都变成粉红色的了。 “别吵!”楠初瞪了他一眼。 向来四平八稳、少年老成的傅泽楷也是表情尴尬、手脚没地方摆的模样,他呐呐的问了一句,“楠初,这、这个不会是买给我们的吧?” “当然是买给你们的,我一个人哪用的了那许多!”话一出口,楠初就觉得不对劲,赶紧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就是买给你们用的!军训一共七天,一人三包足够了。” “那,这个——我们该怎么个用法?”傅子风的脸皮再厚,他也说不出那三个字。 楠初小脸放光,高高举起手上那几大包卫生巾,“可别小看它们,在军训的时候你就能体会到它是多么好的东西了!这可是前辈们传下来的革命经验哦!” 兄弟俩表情古怪的看着那个原本绝不应该存在于他们男性世界的东西,一时间甚么话也说不出来。楠初也不用他们说话,她熟练的拆开袋子,拿了一小包出来,撕掉外面的包装,展开棉条,然后像垫鞋垫一样的把它平铺进黄胶鞋的鞋腔。 “来,试试看!”楠初把鞋子递给傅泽楷。 “用——这个东西当鞋垫?”傅泽楷捧着鞋就像捧着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浑身都不自在。 “对啊!它可好了,又柔软又吸水,军训的时候一站就要站好几个小时,黄胶鞋的鞋底又那么薄,像我们这样一天到晚坐着的人,脚一定会痛的受不了。垫上这个脚会舒服很多,而且脚汗也会被吸收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它有多好用了。”姜楠初认真的说着,这个经验她还是上初二的时候听别人当笑话一样说的,但她觉得很有道理,便一直记在了心里,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啊,好像很有道理!兄弟俩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脸皮薄,就算知道这个好用也肯定不好意思去买。所以我都给你们准备好啦,一人三包,一共三十片,绝对够用!”楠初动作麻利的拿出三小包,把另外三只鞋都垫上,然后把剩下的收回袋子里,包装纸扔到垃圾篓,拍了拍手,“大功告成!好啦,我回家了,明儿见!” “我送你吧!”傅泽楷放下手中的鞋子,站起身来。 “不用送啦!我又不是远客。”姜楠初笑着揉了揉傅子风的满头黑发,“早点睡吧!明天可有的受了呐!” 傅泽楷没有理会楠初的话,还是跟着她出了门。傅子风望着门板合上,这才拿起一只鞋子细细的看,摸着鞋腔里面雪白柔软的棉条,嘴角边的笑意越来越深,最后他干脆抱着鞋滚到沙发里去狂笑,老天爷,他居然也有要用卫生巾的一天吗? “你回家睡觉吧!明儿还要早起呢!”楠初站在自家的院子里把他往门外推。 傅泽楷微微一笑,“你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呃?”楠初愣了愣,“今儿什么日子?我们的生日已经过了,我爸妈今年的生日也过去了,傅爸傅妈的生日好像也不是今天啊!” “小孩子,就惦记着生日!”傅泽楷伸手搂住了,声音甚是柔和,“你抬头看看天空。” “去,我可比你大半个小时哪!你要叫我姐姐才对!”不服气的顶了一句,不过楠初还是依言抬起了头,“啊,天上怎么一颗星星都没有,月亮好白好圆哦!今儿农历十几啦?这么圆的月亮不是十五就是十六吧!农历七月十五……啊!”她尖叫出声! “没错,”傅泽楷温柔的笑着,眼底闪烁着戏谑的光芒,“今儿是农历七月半,也就是俗称的鬼节!” “你讨厌讨厌讨厌讨厌……”楠初嘴里胡乱的嚷着,双手握拳往上捶,“你最讨厌了!我好不容易忘记了今天是几号,你偏要来提醒我!你是大坏蛋!”她胆子最小,连打雷闪电都怕,对所谓的鬼更是怕的不得了,打死也不敢看恐怖片。小时候每逢夏天的雷雨夜,她就跑去跟两兄弟睡,他们两个一左一右的睡在她身边,三个人斗斗嘴,打打滚,她就不害怕了。但是每年一度的鬼节却是她一块心病,没办法,小时候听的鬼故事太深入人心了,几乎成了一种心里障碍。后来她想出了一个法子,就是拼命的催眠自己,不去记农历的日子,到时候混过这一天去就完了。不过这个法子也不是很好,因为她是农历七月七的生日,这一天无论如何都是忘不掉的。过完生日的第八天就是鬼节,如何在八天里混淆记忆,这可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这一次她愈发的生气,因为她本来可以成功的混完今天的,一觉醒来,这恐怖的节日已经过去了,多爽!偏是这个傅泽楷,大变态! “还是这么怕鬼啊?马上就要是高中女生了,这样很丢脸哦!”傅泽楷用力的搂,这样她就捶不到他了。不过也没差,楠初改捶他。 “嗯,很舒服!用点力!”傅泽楷笑吟吟的赞美着,手轻轻的拍抚着她。 楠初气结,累了半天她是在给他捶不成?赌气撒手,“大不了我今晚不睡了,去陪叔叔写文章去。” “我爸已经睡了。”他好心的提醒她。 “你!”楠初气的咬嘴唇,“混蛋和!变态和!” “你再骂我今晚就扮鬼来吓你!”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表情极为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你要敢来吓我,我就、我就、”楠初气的舌头都打结了,结结巴巴的“就”不出个所以然。 “就怎样?”他挑眉。 “我就跟你绝交!”楠初冲口而出,同时挣脱开他的怀抱,瞪着他。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真、真的!” “真…………的…………??” “真……假的啦!”在对方越来越阴森越来越恐怖的声音压力下姜楠初丢盔弃甲、抱头鼠窜,非常丢脸非常没志气的改了口。 “是吗?那就好!”傅泽楷满意的点头,改回了正常的声音。 “请问你可以回家睡觉了吗?”楠初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他欺负她也欺负的够了吧?还想怎样啊! “不着急,先送你回房间再说!”他居然还有脸扮演绅士,那个皮的厚度真是跟猪有的拼!楠初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恶毒的在心里腹诽着。但嘴里还是没胆说出来,乖乖的往自己房间走。 “你在心里骂我吧?”傅泽楷跟在她身后,若无其事的问着。 “哪有!”楠初假笑了两声。 “敢作不敢当?” “没作怎么当啊?”欺人太甚!楠初悲愤的想着,你就是皇帝老子,也管不着我心里在想什么吧!腹诽也有罪吗? “呵呵,是吗?”傅泽楷笑的楠初毛骨悚然,她蓦地回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拜托,你到底想怎样?” 傅泽楷停住了脚步,目光定定的瞅着她,伸手握住了她掩着他嘴巴的那只手掌,“没甚么!只是想着未来的一个星期见不到你,有点儿舍不得罢了!” “所以今天晚上就要变本加厉的欺负个够?”楠初说的好不心酸。 “你说是就是罢!”他反过来拉着她往屋里走,“不早了,快点去洗澡睡觉!” 姜楠初以可以把人看出一个洞来的力道瞪着他的后脑勺,心里再次对老天发誓:高中生涯里,她一定、绝对要摆脱掉他们! 第二天一大早姜爸爸就起了床,亲自护送两家儿女去军训的地方。因为傅家爸爸腿不方便,一般类似于这样的事情都是由姜爸代劳,反正两家儿女一直都在一块,顺带送一下也麻烦不到哪里去,傅爸傅妈也就不会太过意不去。姜爸盯着他们把行李床铺都安顿好了,食堂在哪厕所在哪一一的也问清楚说明白了,这才放心离去。临走前抱着女儿眼圈有点发红,楠初长到十六岁,还没离开过家呢! 楠初一脸的萎靡不振,两个黑眼圈十米开外都能瞧见,她昨晚脑子里一直在想东想西,越想越害怕,越怕就越兴奋,结果导致一夜无眠。她强打起精神来安抚爸爸,保证自己一周后会毫发无伤的回到家中,姜爸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学校。 呼!楠初喘了口气,坐在床沿上揉着,感觉好累,也坠坠的不舒服,从时间上推算,例假就是这几天来,万一真的在军训的时候来了,那可麻烦死了! “耶?姜楠初?” 楠初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挺面熟的女孩子,她想了想,哦,对了,她是傅子风佳,也就是笨蛋子风嘴里的那个“路人甲”。她的嘴角边泛出了一丝笑意,“路人甲,你好!” “啊,我们居然在同一个寝室,好巧哦!”傅子风佳兴高采烈的坐到了楠初身边,“呢?他们应该也来了吧?” “嗯,他们在对面那栋楼。”楠初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这个女孩子果然对笨蛋子风有意思呢! “唉,有青梅竹马就是好啊!到哪儿都不孤单!”傅子风佳感叹的说着,目光里满是羡慕,有青梅竹马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一对,而且还是那么帅的一对,简直就是漫画里的情节嘛! 如果不是怕吓着人家,楠初真想仰起头翻个大大的白眼。切,又是一个被日本漫画毒害了的清纯少女!好,好个鬼!让她去试试就知道了,那两个大变态! “你的脸色不太好耶!是因为离开家不习惯吗?”傅子风佳歪着头打量楠初,语气挺关切的问着。楠初冲她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傅子风佳看出来她不是很想聊天,也就不勉强了,起身比了比隔壁的床位,“你休息吧!我的床还没收拾好,回头咱们再聊。” “我来给你帮忙。”楠初也站了起来,反正也没甚么事情,不如活动活动吧!自己的床是老爸铺的,压根没要她操心。 “那就多傅喽!”傅子风佳粲然一笑,煞是可爱。 两个女孩子一边铺床一边叽叽喳喳,热闹的紧,很快就把那一点点的想家的心情抛诸脑后了。姜楠初把那个军训秘诀跟傅子风佳分享了,逗的她咯咯直笑,如法炮制了一番,当天晚上就派上了用场。首场训练结束以后,寝室里的其他女孩都捧着脚,歪在床上一步路都走不了了,楠初和傅子风佳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忍不住又把这个秘诀透露给了大家,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栋楼里面的女孩子们都知道了,于是乎学校小店里的卫生巾销量大增,被这些女孩子们抢购一空,闹的老板娘颇为纳闷。 不过,这个东西所能起到的保护作用,毕竟还是很有限的。这些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孩子们以往只需要埋头学习即可,哪里受过这种辛苦?烈日的曝晒,连续几小时的训练,让“坐下来休息”也成了一种奢侈的幸福。绝大部分的人都被晒的鼻尖蜕皮,有不少身体弱一点的女孩子撑不住,站着站着就晕倒了。男孩子们比较爱面子,只能咬牙苦撑。不过军训也有快乐的时候,比如练习射击这一环节就让大家大为兴奋,此外就是晚上的户外活动,大家盘膝坐在操场上互相拉歌,排跟排之间赛嗓门,或者起哄让连长表演,这些都是很快乐的经历。 ------------ 73.鼻子翘到了天花板上 为期一周的军训已经过去了一半,楠初的日子却难熬起来,因为她的例假来了。她们的教官是男的,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有忍着。一天下来,她的脸色灰败如死人,原本灵动的一双大眼都黯淡无光了。只是大家都累的东倒西歪,她又不吭声,谁也没发现她身体不舒服。就这样硬撑到了第二天,在绕着操场跑了五个圈之后,她已经是脸色惨白了,接下来的半小时拔军姿,她只觉得眼前有好多圆圆的小亮点在飘来飘去,渐渐的就站不住了,身体摇摇欲坠。还是傅子风佳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赶紧举手报告排长。排长看了看她的脸,下令让她出列休息。 “谢谢排长。”楠初有气无力的道傅,出了队伍,慢慢的往树荫下面走,走着走着,她的人就软了下去。 “楠初!”三条身影飞扑向瘫倒在地上的楠初,其中一个是离她最近的排长,另外两个自然是无疑了。虽然排长离她最近,然而第一个抱住她的人却是傅子风。 “楠初,楠初你醒醒!楠初!”傅子风抱着她大吼,晒的发红的脸庞上满是汗珠。 “还叫什么啊!”傅泽楷猛推了他肩头一把,“赶紧送医务室!” “哦!”傅子风被推的清醒了过来,抱起楠初便往医务室狂奔而去,傅泽楷紧紧的跟在后面,压根忘记了要跟自己排的排长请示这回事。 楠初的排长愣愣的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被那群小女生的叽叽喳喳吵回了神,他脸色一整,喝道,“安静!整队!” 队伍一阵快速蠕动,很快便排列整齐,女孩子们的嘴巴也闭上了,但张张小脸上兴奋的神色却是掩盖不住,排长望了望隔壁男孩子那一排,情况也是一样。他跟隔壁排的排长交换了一个眼色,点了点头,各自下令休息十五分钟。 嗡的一下,如大群苍蝇同时振翅的声音。两位排长笑着摇摇头,踱步走开了,让这群花样年华的男孩女孩们去八卦个过瘾吧! 姜楠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大汗淋漓,事实上她就是被热醒的!八月末九月初的天气,她却全身裹在一条大棉被里,肚子上还放着一个热水袋,能不流汗吗?没中暑算她走运。 “哎哎哎,别动啊!医生说要好好保暖才行,你安分点儿吧!明明不舒服还硬撑,想表现给谁看啊?你们排长有那么帅吗?”傅子风嘀嘀咕咕的,硬把楠初的手塞回了被窝。 “你在唠叨些什么啊!”楠初只觉得头痛,为什么她一醒来就要听这只公鸭子在耳边呱呱个不停?不能让她安静会儿吗?唉,好痛,嘴巴里怎么甜腻腻的,真不舒服。 “喝杯水吧!”傅泽楷递过来一个热气腾腾的杯子。 “和,你想胀死小楠初啊?我刚刚喂了她三大杯红糖水,她现在能喝的下去才怪!”傅子风揪住弟弟的迷彩服摇了摇。 楠初坐起身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鼓动着腮帮子,想把嘴里的甜味冲掉。 傅子风眼瞅着她一口一口的把那一大杯白开水喝光,不由得叹为观止,“小楠初,你简直是水桶,不对,是水缸!” 楠初瞪着他,嘴里含含糊糊的说,“谁让你喂我喝那么多红糖水,满嘴的红糖味儿,恶心死了!一杯白开水都冲不掉!” “喝,恩将仇报啊!”傅子风怪叫一声,“是医生说要你多喝红糖水的,亏我辛辛苦苦的喂了你半天,居然给我讲这种话!姜楠初,你不要太过分哦!” “呸,也不知道让我吃了你多少口水!恶心死了!呸呸呸!”楠初“呸”声不断,用膝盖想也知道他是怎么“喂”她的,这家伙这几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刷牙,啧,她亏大了! “切!能吃到我的口水是你的荣幸!”傅子风把鼻子翘到了天花板上。 无聊!楠初翻了翻白眼,懒得再跟他磨这种没营养的嘴皮子,把杯子放到小几上,掀开被子打算下床。 “你要干什么!”傅子风一把按住她,“医生说你要多休息,不要劳累!有什么事让我跟和做就行了,你下床做什么?” “我要上厕所!”楠初没好气的瞪着他,“你们能代替吗?” “呃,这种小事还是你自己来好了!”他嘿嘿笑着放开了手。 傅泽楷蹲了下来,帮楠初穿上了鞋。楠初踩在黄胶鞋上,只觉得脚底下软绵绵的,显然“鞋垫”已经换过了。她瞥了泽楷一眼,扁了扁嘴。欺负人的也是他,照顾人的也是他!这算什么啊?打一巴掌再给个糖? 傅泽楷蹲在地上仰头望着她,手还握着她,“能走路吗?” 姜楠初垂头跟他对视,“能,前提是你放开手。” “看来的确是没事了,”傅泽楷松手站起,楠初瞬间从俯视的状态变成了仰视,“已经可以含讥带讽的跟我们唇枪舌剑了,恢复力果然惊人啊!” 哼!姜楠初一甩头,不再看他,大步流星的往卫生间走去。 果然跟小强一样顽强啊!兄弟俩相视一笑,彼此的眼神作如是说。 托例假的福,楠初不用再军训了。事实上就算校医不嘱咐,教官也不打算再让姜楠初上场。万一她再晕一次,那两兄弟又要表演“飞奔救人”的戏码,这样他们的训练还怎么继续下去啊?晕倒的女生也不只一个两个,偏这个姜楠初事多,搅的一群男生女生都不安心,不如放她回去休息算了。所以,当别人在操场上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时候,她大小姐窝在寝室里吃饱喝足看书听MP3睡大觉,日子过的痛快的不得了,嫉妒的傅子风佳她们简直想掐死她。当然,从小活在阴影下的姜楠初是非常懂得看人眼色做人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充当了寝室内的“后勤保卫科科长”,帮辛苦的室友们打水打饭,让她们一回来就有热水热饭可吃,此举很是得人心,她俨然已经成为寝室里最受欢迎的女生了,可以想象,正式开学以后她在班里绝对不愁没有同姓朋友了! 时间如飞而逝,到了检阅的那一天,痴心的家长们已经早早的等候在校外,只等检阅结束便可迎接心肝宝贝回家。姜楠初头天晚上就把行李打包收拾好了,闲着无事,便坐在寝室窗口前望着对面的操场。她的眼睛不好,操场上的人们又都是同样的迷彩服装扮,她发现自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傅子风在哪儿,傅泽楷在哪儿,她一点也分辨不出来,就连自己原本所在的队伍她也看不出来,所有的排长们远远看来样子都差不多。她找了半天,最终宣告放弃。气馁之余,不禁佩服那对的眼力,当时她晕倒在地,他们怎么就那么准确的知道是她呢? 检阅结束,连长发表完讲话,为期一周的军训正式落下帏幕。校门打开了,家长们蜂拥进来,各自找寻各家的宝贝。楠初早已一手一个揪住两兄弟的领子,严重警告他们不得向父母透露她晕倒的事情,所以姜爸爸并不知道这个可怕的消息。但他看着油光黑亮堪比古天乐的和鼻尖蜕皮的女儿,心里还是有点抽痛,赶紧把小儿女们接了回去。两家的妈妈们已经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大餐,来犒赏孩子们委屈了一个星期的胃。虽然楠初一再申明她并没吃到什么苦,但还是阻止不了爸妈拼命的往她碗里塞鸡腿和炸虾。 结束了和乐融融的一餐,楠初捧着滚瓜溜圆的肚皮瘫倒在沙发上连连打嗝。姜妈妈速度飞快的收拾完毕,就赶过来跟女儿聊天。楠初眉飞色舞的跟爸妈说着这几天的经历,本来还想跟妈妈撒撒娇诉诉苦来着,但又怕讲漏了嘴害家人担心,所以干脆不提辛苦二字,只拣有趣的事情来讲,比如拔军姿的时候大家东倒西歪的像不倒翁啊、拉歌的时候笨蛋子风的公鸭嗓子是多么的出风头啊等等,爸妈听的直说有趣,笑个不停。楠初还夸耀她们那一排的排长是多么的厉害,可以一口气做一百个俯卧撑,这下子惹的姜爸爸不服气了,连连说那算什么,他年轻的时候一口气可以做两百个。母女俩嘘他说他吹牛,他急了,袖子一挽就要当场表演。结果他趴在客厅地板上只做了十五个就撑不起来了,憋的脸红,颤抖如风中秋叶。楠初笑的滚到妈妈怀里直叫痛,姜妈妈一手搂女儿一手指着老公,笑的只喊哎唷。 “好热闹啊!”淡淡的声音传来。 姜家三口动作一致的扭头,看到穿着短裤汗衫的傅泽楷手里拎着一大咕噜紫莹莹的葡萄站在纱门外面。姜妈妈忙招手,“泽楷快进来,外面有蚊子吧!” 傅泽楷拉开纱门走了进来,熟门熟路的到厨房里拿了个大碗,把葡萄放在里面端了出来,“我妈说给小楠初吃的,已经洗过了。” “哎呀,你妈妈太客气了,还让你送过来!”姜妈妈忙着起身去开冰箱门,端水果出来招待泽楷,“来来来,尝尝这个水晶梨子,很甜的哦!” “傅傅姜妈妈。”傅泽楷礼貌的道傅,拿了一个梨子放到口边慢慢啃。 哼!扮乖巧!姜楠初用眼神唾弃他,故意问了妈妈一句,“妈,咱家大门没关吗?” “呃?”姜妈妈愣了一下,“关了啊!吃完晚饭就关了……咦?泽楷怎么进来的啊?” “从大门进来的。”傅泽楷慢吞吞的回答,“一推门就开了。” “耶?我门没关好吗?”姜妈妈糊涂了,她明明记得把门锁上了啊! “女儿回来了,你兴奋过头,连门都不会关了!”姜爸爸已经从地上起来了,坐在凉椅上嘲笑老婆,呵呵,六月债,还的快!谁叫她刚才帮着女儿笑话他来着? “去!”姜妈妈瞪了老公一眼,敢在孩子们面前拆她的台,回头非跟他算帐不可。 “叔叔阿姨好恩爱!”傅泽楷咽下了最后一口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怎么能这么恩爱呢?” 姜爸姜妈被问的愣住了,面面相觑,觉得有点儿尴尬。姜楠初抓起茶几上擦手的湿毛巾扔到傅泽楷怀里,“把爪子嘴巴擦干净啦!我爸妈当然恩爱了,怎么,你嫉妒啊?” 傅泽楷拿起毛巾,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手指,然后拈起一颗葡萄,剥去了皮,递到楠初,“特意送过来的,不吃一颗吗?” “你……”楠初想张口说话,他的手往前一送,将葡萄放入楠初口中,她只能瞪着一双大眼把它咽了下去,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傅泽楷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不打扰叔叔阿姨享受天伦之乐了,我走啦!” “不坐坐啦?”姜妈妈回过神来招呼,看到他微笑着摇头,也不坚持,转头吩咐女儿,“子风,送送泽楷吧!” “好!”小楠初一跃而起,扯着傅泽楷的前襟就把他拽了出去。 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姜爸姜妈互相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的神情都有点奇特。姜爸爸干咳了一声,搭讪着道,“泽楷这孩子颇有杜甫之遗风啊,语不惊人死不休。” 姜妈妈皱起两弯修的细细的眉毛,推了老公一下,“抛什么书袋子啊!说正经的,楠初跟傅家两兄弟走的是不是太近了一点?” “当然近!自五岁起就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一块儿长了这么大,能不近吗?”姜爸爸摊了摊手。 姜妈妈摇头,“那是小时候,小孩子就跟小猫儿小狗儿似的,没什么性别之分。但是现在孩子长大了,就该有些避讳了吧!我们家楠初可是个女孩子啊!成天跟他们两个泡在一块,有点儿不象话了!尤其傅家那两个孩子长的又好,越大是非就越多,还是趁早保持点距离比较妥当!子风到还好,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思头,泽楷就有点怪怪的,”越说眉头皱的越紧,“比如刚才,说出的话让大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姜爸爸还是不怎么以为然,“本来都是不着痕迹的小孩子,还是不要刻意的去分开他们吧!再说楠初马上就要上高中了,有那兄弟俩,在学校也就不孤不独了,凡事也有个照应,我们也比较放心啊!” 姜妈妈见说服不了老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但她心里还是暗暗打定了主意,要找个机会暗示一下女儿,十六岁的女孩子,该避嫌了! “笨和!你在搞什么鬼?”楠初一手揪住傅泽楷的领子,一副大姐头的嘴脸。 “没什么!”傅泽楷淡淡一笑,那幅风情云淡的模样让楠初越发的生气,改成用两只手封住他的领口,警告的瞪着他,“不许来我家胡说八道!” “某人挑衅在先哦!”一句话就暴露了傅泽楷的恶魔本性,楠初翻了翻白眼,松开了他的领子,像赶苍蝇一般的挥了挥手,“我就知道!好了,算我自找的,你可以滚了!” “你爸爸妈妈真的很恩爱啊!他们结婚已经快二十年了吧?怎么能把感情维持这么久呢?不会厌倦吗?”傅泽楷把楠初挥来挥去的爪子握到了手里,表情非常的严肃。 楠初因为双手被握在他手心里,没有办法去摸他额头是不是发烫了,所以只能以很呆滞的表情去望着他,顺带嘴巴也张成了个o型,以此来表示她的惊讶。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这个人今晚真的是不正常了,楠初拧着眉头,“当然记得,不就是在麦当劳里面你们死皮赖脸的非要和我合照嘛!” “你知道我和子风为什么非要跟你合照吗?”傅泽楷牢牢的抓着楠初的手掌,十指相缠,然后举起她的左手。 楠初嫌恶的瞪着那在月光下泛着美丽光泽的黑发,这家伙又啃的她一手的口水!还好他没有口气,不然还真是讨厌呢!“傅泽楷,给我讲重点OK?不要跟你那个笨蛋哥哥学。” 傅泽楷抓着楠初的手掌,已经从手背啃到了手指,听到楠初这样说,他重重的咬了她指尖一下,痛的楠初龇牙咧嘴。他这才慢悠悠的松开了口,漂亮的黑眼珠在长长的刘海下发着光,“因为我们非常非常的羡慕你,羡慕的都有点嫉妒了!” “羡慕?嫉妒?”楠初眨了眨眼,开始使劲儿的回忆五岁的自己有什么可供他们羡慕的,想来想去,除了那天她身上穿了一件新裙子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啊!难不成这兄弟俩小时候有易装癖,所以羡慕她的花裙子? “停止你的胡思乱想!”他拉近她的身子,用额头撞了她一下,不用问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瞧她嘴角抽搐的那么诡异。 “猪头!”楠初咕哝着,但那语声只敢在嘴里兜兜转转,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它跑出来。虽然不是俊杰,但她还是很识事务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惹他。 “当时我跟子风两个,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你了。你高高的骑在你爸爸的身上,神气的不得了。后来你爸爸还将你抱了起来,抛了两抛,你又是叫又是笑的,声音又脆又甜,我们听的清清楚楚。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你啊!”他慢慢的说着,眼帘低垂,定定的瞧着她线条柔和的脸庞。 楠初偎在他,凝眉回想,半晌,却摇了摇头,这个细节她不怎么记得了。从小到大,爸爸不知道抱过抛过她多少回,所以她根本不在意这个,也不可能次次都记得。不过,为什么兄弟俩羡慕她这个?是因为傅爸爸的腿……她的心中一拧。 专注的瞧着她的傅泽楷把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唇角微掀了掀,他放开了她的手,改去搂她,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一手抚上她那头油光水滑的黑发,夏夜的傍晚,刚刚沐浴过后的她满身馨香,连头发都带着好闻的洗发水味道。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低声道,“楠初,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心中柔软的角落被碰触了,楠初连声音都变的温柔起来。她伸手紧紧的环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也低低的道,“你们已经大到没有人能抛得动你们了!” “也不一定啊!像唐功红、丁美媛她们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他就是有办法像这样撑着一副最平淡无奇的表情来说笑话,忧郁的气氛登时一扫而空,楠初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仰头看他,“你喜欢被她们抓起来抛吗?” “我喜欢抓你起来抛!”傅泽楷出其不意的一把抱起她,作势就要往空中扔,吓得楠初尖叫连连,死命的抱着他不放手,“死和!放我下来啦!”虽然他们两兄弟平时喜欢运动,什么都不错,可是她好歹也有□□十斤,又不是小娃娃,他哪能接的住?如果摔下来,就要变四瓣喽! 房间里传来两声咳嗽,接着姜妈妈的声音响起,“小楠初啊,不早了,该睡了吧!明儿还要早起去报道呢!” “哦!知道啦!”楠初扬声应了句,双手搂着傅泽楷,在他耳边小小声的道,“还不放我下来?” “好。”他依言放她下地,但手还是没松开,松松的揽着她,把她圈在自己的怀抱里。 “还有话要说吗?”楠初昂头看她,大大的眼睛里倒影着他的脸。 “有!”傅泽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表情甚是严肃,害的楠初也紧张了起来,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什、什么事?” “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傅泽楷把嘴巴凑到楠初耳边,轻轻的、一字一句的道,“明天你绝对还是跟我们同班同桌。” “呃?”楠初一呆,他已经放开了她的手,面对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后倒退。 “你怎么知道?”楠初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这家伙,把她肚子里的算盘摸的一清二楚呢!他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没正式开学,分班分座的名单应该还在老师肚子里面呢!他怎么敢说的这么肯定?又在唬她吗? 傅泽楷脸上笑笑的,已经退到了院子的墙根下,两家的院子只有这一墙之隔,楠初有时候懒劲发作不想走正门,就会从这道墙翻过去,而傅家的兄弟俩自十二岁以后就没走过正门了。所以今天楠初的发问简直就是恶意挑衅,傅泽楷一句话就能把她顶回去。 “喂!你这家伙,别丢下一句话就跑啊!不明不白的算什么嘛!”眼看着他一纵身,双手按到了墙头上,楠初气的直跳脚。 傅泽楷双手一按,人已经跳到了墙头上,他侧过身来,对着楠初作了个瞄准的动作,嘴里“bia g”的一声,然后吹了吹手指,人便消失在了墙壁后。 “死和臭和猪头和!”楠初恨恨的跺脚,“我就不跟你们同班同桌!等着瞧!” “楠初?”姜妈妈的声音这次高了八度。 “哎!来啦来啦!”楠初一叠连声的应着,“我在关门呢!”看了看锁的严严实实的大门,冲它扮了个鬼脸,闪身回家。 傅泽楷靠在他家院子的墙壁上,侧耳听着隔壁那拖鞋击地的“啪嗒啪嗒”声,嘴角边禁不住浮起了一丝笑意。 “楠初,来喝牛奶!”姜妈妈端着玻璃杯敲开了女儿的门。 姜楠初苦着脸望着那个玻璃杯,她实在是喝牛奶喝怕了,冬天还好,热腾腾的比较让人有食欲,夏天热的喝不下去,妈妈又不许她喝冰的,怕伤胃,只能喝半凉不凉的温牛奶,那股腥味简直是倒尽她的胃口。可是妈妈非常坚持,她自己也知道妈妈是为了她好,所以也只好咬牙切齿的往下灌了。 姜妈妈看着女儿喝药般的表情,不禁好笑,抽了张面巾纸去拭她嘴角边的残渍,“喝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习惯吗?” “很难喝耶!”楠初嘟着嘴咕哝。 “在学校的几天都没有喝,对不对?”特意给她装了一小罐奶粉,回来一看,纹丝不动,怎么装进包里的就是怎么拿出来的,连假装一下都不会,姜妈妈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有喝酸奶哦!”楠初忙举手,讨厌喝牛奶的她却喜欢喝酸奶,也算是挺奇怪的一件事情了! “是吗?”姜妈妈随口应着,她在想着怎么把话题转到那兄弟俩身上去。 “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子风,是他买给我的。”楠初自己牵头说出来了,妈妈忙顺着话头往下搭,“你们在军训的时候也天天碰面吗?” “呃,那倒没有!”楠初不敢说自己晕倒兄弟俩天天来看她,只能撒谎,“军训大家都累死了,晚上回来倒头就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要集合跑步,哪有时间啊!” “是吗?”坐在女儿的床沿上,姜妈妈双眉舒展了点,“那就好。”凝视着女儿光洁无暇的脸庞,十六岁的青春不需要任何装点,自然就是美丽。这么美丽的年龄,哪个孩子不会产生一点懵懵懂懂的感觉呢?少女情怀总是诗,可是,她这个当妈妈的却不能放任他们诗情画意,至少现在还不行! “自打五岁开始就天天腻在一起,烦死了!我巴不得高中不要跟他们同班呢!”楠初双手高举,这句话可是十足十的真心话啊! 姜妈妈抬了抬眉,原本打好的腹稿没有用武之地了!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不是那么细腻的人,不可能看出她的心思而故意说这种话来混淆视听。 “你不喜欢跟他们哥俩儿待在一块吗?”她试探女儿。 “晤,也不能这么说啦!”楠初的良心还是大大的有地!他们两个对她的好和照顾她都领会得到,不过,欺负的也很厉害就是了!“主要是我们老是在一块,有点儿烦,但真的看不到他们,又挺想念的。而且他们爱欺负人!不过要是有外人欺负我,他们也会替我报仇就是了!啊,对了,还有一点挺讨厌,就是一大堆的女孩子要来接近我。嘴巴上说是想跟我做朋友,其实都是冲着他们来的,我都知道。真是烦死人了!”说着说着嘴巴又鼓了起来,就是因为他们,害得她连一个闺中知己都找不到,有时候想说些女孩子之间才能说的悄悄话都不行,好郁闷! 看着女儿那一会含笑一会皱眉的表情,姜妈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样子女儿跟“恋爱”这两个字是绝对扯不上关系的,可是她跟兄弟俩的牵绊也是显而易见。十六岁的女孩儿真的如此心无旁骛吗?她不太敢相信。 “等着瞧,我这次一定不会跟他们同桌!我就不信这个邪,高中还摆脱不了他们的魔爪?”楠初咬牙发狠,一拳打到枕头上。 “高中的老师不会安排男女生同桌吧?”姜妈妈也是过来人,这么敏感的年纪,老师应该不会给他们“日久生情”的机会吧! “呃?”楠初愣了愣,她不知道还有这一茬,“为什么?” 女儿傻乎乎的模样逗笑了妈妈,她宠溺的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傻孩子!古人男女七岁不同席,现在虽然没那么封建了,不过老师也没开放到为‘早恋’创造机会吧?” 楠初差点被口水呛到,“早、早、早恋?” “是啊,这个词让你这么惊讶吗?”妈妈不动声色。 “哇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楠初抱着枕头滚倒在床上,笑的口水都快喷出来了,“妈妈您真逗!难道坐在一起就会恋爱?那全校那么多班级,全国那么多学校,学生们都去谈恋爱了不成?哈哈,笑死我了!” “妈妈没说每个人都会这样啊!但不可否认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吧!” “不会不会!”楠初手摆的像电风扇,“至少我们原来的班级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大家学习忙都忙死了,哪有那个心思!就算有,也没那个合适的人啊!您以为M ight会那么恰好就是你同桌啊?那‘爱情’这两个字也太廉价了点…………喔~~~”楠初把尾音拖的长长的,满眼狡黠的望着妈妈,“我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您九拐十八弯的绕了半天,就是想警告我不许早恋啊!是不是啊妈妈?” 姜妈妈撑不住的笑了,把女儿的头发揉了个乱七八糟,“小机灵鬼!” 楠初又笑又躲,“放心吧,妈妈!恋爱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谈,高中可只有三年时光哦!我才不会把宝贵的高中生涯浪费在无聊的初恋把戏上!安啦!” “好,妈妈相信你!我家女儿最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妈妈很放心!”姜妈妈帮女儿理顺头发,拍了拍她的面颊,“早点睡吧!明儿早点起来,不要迟到。” “知道!妈妈晚安!”楠初非常乖巧的躺了下来,把毯子拉到了自己身上。 姜妈妈细心的给空调定好时间,这才端着杯子走了出去,唇角边有着满意的笑容。 破天荒的,姜楠初没有要妈妈三请四催,而是非常自觉主动的起了个大早,轻手轻脚的洗漱吃早餐,然后拖着自行车一溜烟的出了门,没敢惊动隔壁。新学校新学期,她才不要又跟那两个人绑在一起!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摆脱他们就从出门开始!对于这一点姜妈妈当然是非常的支持,她在院子里都没敢大声的出气儿,生怕惊动了隔壁。 “我们路过高山,我们路过湖泊……”楠初一路唱着歌儿骑车到了学校,把车锁好,一上一下的抛着车钥匙就往布告栏晃过去。 “姜楠初!”有人很热情的召唤着她,楠初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傅子风佳!你好早哦!” “楠初,咱们在一个班哦!以后放学可以一道回家啦!”傅子风佳冲着她招手。 “是吗?好棒!”楠初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两秒钟后,她脸上的笑容绽放的愈加灿烂,简直堪称心花怒放,“耶!!” 傅子风佳看到楠初曲起握拳使劲往下一拉,做了个明显是庆祝的动作,还以为她是在高兴两人同班的事情,“可惜的是跟不在一块了,你们原来一直都是同班的啊!” “没关系没关系!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嘛!”楠初兴高采烈的晃动着手指,“走走走,咱们去报道!” “哦,好!”傅子风佳被她拉着往办公室走,心里有着小小的失落,她对于能跟傅子风同班可是期待了很久了,没想到天不从人愿啊! 两个女孩子一个开心一个惆怅,谁都没注意到操场对面的沙坑旁蹲着两个人影,而且这两个人的唇角旁都蕴含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楠初活象只被踩了脖子的火鸡,完全不顾形象的尖叫了出来。不过,这真的不能怨她。一分钟前她还在庆幸自己终于逃脱了某些人的魔爪,一分钟后却发现“某些人”正好整以暇的杵在她所在的教室里,比她来的还早的样子。 “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这里?”傅子风反驳的好理直气壮,而傅泽楷只是在一旁微笑,表情非常的愉悦。 “布告栏上面明明没有你们的名字啊!”说这句话的是傅子风佳,她的表情堪称又惊又喜。 “怎么会没有呢?明明就在最上面一行啊!”傅子风故意装傻,那幅模样看在傅子风佳眼里真是说不出的可爱,她被电的有点晕乎了。 “不可能!我刚刚仔细的看过了!绝对没有你们俩的名字!”可怜的楠初声音发抖,好像刚才用力过度,嗓子叫破音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笑的更加开心了。 傅子风佳东望望,西望望,正打算开口,老师进来了,大家只得赶紧回各自找的位子上坐好。老师在讲台上先作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拿出名册来点名,楠初清清楚楚的自老师的口中听到了那两个人的名字,她以能把人看出一个洞来的气势狠狠的瞪着坐在前排的两兄弟的后脑勺,心里明白八成又被这两个人给耍了! 老师点完名,把那张纸贴在了讲台的左上角,“这是座位表,待会大家就按照这个表格来各就各位,好方便老师们尽快的熟悉大家。现在来几位同学到办公室去把书领过来,然后我们来选班干部。大家说行不行?” “行!”大伙哄然答应,这种有商有量的口吻让人比较舒服,高中的老师果然不一样啊!呼呼啦啦的跑出来十几个人跟着老师去办公室搬书,余下的人大部分都围到讲台前去看自己的位置。 “楠初,你在第二组第二排。”傅子风佳失望的走了回来,收拾书包准备搬家。她的个子比楠初高,肯定是坐不到一块了。最主要的,她跟离的都比较远。 “哦,傅傅!”姜楠初无精打采的挪到自己的座位上,郁闷的鼓着腮帮子,可恶!白白的高兴了半天,像个傻瓜一样!气死人了!唯一庆幸的是,果然如妈妈所言,不存在男女同桌的现象了。都是男生跟男生,女生跟女生。正好女生是双数,凑的刚刚好。 傅子风跟傅泽楷都跟着老师搬书去了,回来后楠初发现他们坐的跟她都很近,子风在她的左后方,泽楷在她的右后方,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形。楠初左瞪一眼,右瞪一眼,恨的直咬牙。 领书差不多耗了一个小时,大家都很好奇高中的课本跟初中的有没有不同,一个个很用功的在翻看。对于学生的这股新鲜劲儿老师显然是习以为常了,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停一停,书以后有的是机会看。现在咱们来把班干部的问题给解决一下,大家看好不好!” “好!”笑声震天,大家都挺喜欢这个班主任。 “嗯,那就好!”老师满意的点点头,“因为目前大家都是新同学,大家对彼此的爱好、兴趣、特长都不了解,老师也是一样。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的班级不可一日无干部,所以我决定暂时先选几位同学出来担任一下,等两个月后大家都熟悉了,再根据实际情况来重新改选。大家认为如何?”看来这句是老师的口头禅。 “同意!”又是一阵乱喊,热闹极了。 老师推了推黑框眼镜,“那我就根据成绩和以往的历时来任命了啊!” “好!同意!”大家似乎喊上瘾了。 ------------ 74.正义使者代表月亮消灭坏蛋! 老师根据学生手册来提名,然后大家举手表决。班长理所当然是成绩最好的同学担任,然后由单科成绩最好的学生担任各科课代表,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文艺委员的提名。老师在手册上研究了半天,然后对着底下的学生扫描了一通,最后在黑板上写下来三个字:姜楠初! “反对!”三个声音异口同声。 “呃?”老师愣了愣。 楠初瞪了一人一眼,这才抢着开口,“老师,我不适合当文艺委员啦!” “可是你的个人鉴定上面写着你原来担任过这个职位啊!”老师看着她回答,这小姑娘长的甜美可人,成绩也很好,原来又担任过同样岗位,再适合不过了啊! “老师,她唱歌很难听,跳舞像抽筋,板书写的跟天书似的,这样的人哪能做文艺委员啊?”说这话的是傅泽楷,嘴巴毒的可媲美百爪蜈蚣。 “啊?”老师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那原来为什么会任命她当?” 姜楠初气的七窍生烟,可是又不好反驳,只能用眼睛往他身上射飞镖。 “我们原来的班级没有合适的人才,所以就马马虎虎让她凑合着了。现在这儿有着这么多的优秀同学,怎么能再让她鸠占鹊巢呢?”哥哥的毒舌跟弟弟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你们是……”老师自眼镜片底下打理波涛汹涌的三个人,暗想他们是什么关系。普通的同学怕不能也不会对别人说这么失礼的话吧? “啊,老师,我强烈推荐傅子风佳同学担任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傅子风笑容可掬的举手,成功的把老师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耶?”傅子风佳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她暗自恋慕的人居然会这么注意她,还当众提名她来担任这么个颇出风头的职务,担心的是她本身已经是数学课代表了,还能让她当吗? “啊,我同意!”自家恩怨先摆一边,等晚上回去再算帐不迟,当务之急是一定不能让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再次压到自己头上来!姜楠初笑容如花,拼命的点头,“傅子风佳唱歌可好听了,军训的时候还当众载歌载舞,表现的特棒!老师,我也推荐由她担任。” “耶?”傅子风佳傻眼了,楠初她怎么也跟着起哄啊?傅子风那么拆她的台,她都不生气的吗? “傅子风佳?她已经是数学课代表了啊?”老师为难了,这个孩子确实长的可爱,成绩相当的好,原来在市里的数学竞赛上跟傅子风一起并列拿过第一…………等等!傅子风?这孩子不也在她的班上吗? “傅同学能力卓绝,身兼数学课代表和文艺委员二职对她来说完全不在话下。放心吧老师,一定没问题的,达以叫步!达以叫步!”傅子风摇头晃闹的说着,还冒出了句恶心叭啦的日文。 “什、什么胶布?”老师没听明白。 “呃,没什么没什么!”傅子风傻笑着摇头,因为他看到弟弟正以冷冰冰的目光扫他,他顿时醒悟到自己得意忘形了。 老师也不深究,她笑眯眯的扶了扶眼镜架,“傅同学的确非常的优秀,不过,一个人身兼两职确实有点难为人,而且正如你们所说,我们班里的优秀人才如此众多,完全不需要让傅子风佳那么辛苦。傅子风同学,我记得你的中考数学成绩只比傅子风佳少0.5分吧?” “啊?”傅子风发现情况不妙,可是没等他开口说话,老师已经开始宣布,“这样好了!数学课代表就由第二名傅子风同学担任,傅子风佳改当更加适合她的文艺委员。大家觉得如何?” “好!”姜楠初带头用力鼓掌,笑的那叫一个欢畅!不错不错,恶人自有恶人磨啊!不对不对,这么好的老师才不是恶人,应该说是正义使者代表月亮消灭坏蛋! “怎样?傅子风佳,你有意见吗?”老师非常亲切的征询当事人之一的意见,但对于另一个,她硬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绝不让他有抗议的机会。 傅子风佳的表情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含羞带怯!她咬着嘴唇,轻轻的摇了摇头。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老师把手册卷成一筒用力在掌心上一击,“大家先彼此熟悉一下吧!各科课代表下课的时候到办公室来认一下老师,下堂开始就要正式上课。现在剩下的时间自习,注意声音不要太大,不能影响其他班级的同学,明白了吗?” “明白!”这两个字整齐划一,声震屋宇,大家哈的就笑开了,老师也笑的直摇头,拉开教室门出去了。 “楠初!”下课铃一响傅子风佳就往第二组这边赶。 “嗯?”姜楠初自英语书里抬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个,你不喜欢当文艺委员吗?”傅子风佳有点困惑的看着她,在她看来,当班干部是一种光荣,是成绩好的学生才能担当的责任和享有的权利,推辞它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抱歉!让你当替罪羊了!”楠初双手合十放在眉心前面拜了两拜,“这个活儿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勉强了,你刚刚也听到了吧?一切就麻烦你啦!” 傅子风佳看着她发呆,难道楠初真如傅泽楷所说唱歌难听跳舞像抽筋?看起来不像啊!挺伶俐的一个小姑娘啊! “我绝对不是在陷害你,只是觉得对于你来说这个职务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所以千万别怪我!拜托拜托!”楠初又拜了两拜。 “我没有怪你啊!”你没怪我就好喽!傅子风佳心里嘀咕着,一把把楠初的手拉了下来,两人相对莞尔。 “放学一起走吧!”楠初提议,故意无视那两个人的存在。 “好!”这边自然是热烈响应,如果能跟一起那就更棒喽! 两个小女生在前面叽叽呱呱的不亦乐乎,后面那两位则一左一右的托着下巴,懒懒的翻着课表,可那两双竖的高高的耳朵却明显反映出他们不若表现出来的那般慵懒。 “小子风?”上扬的语调谄媚到不可思议,发自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其效果绝对能让人不寒而栗。 沉默! “楠初,我妈喊你来我家吃饭。”相比之下,这个声音就正常且动听的多。 被召唤的人还是不吭声,只是摇了摇手上的方便面,示意她的午餐有着落,不必某些假慈悲的人操心。 “姜楠初!”某人终于忍耐不住,凶相毕露的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一直背对着他们在厨房里忙东忙西的人,硬是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面对自己,“我们在跟你说话呢!听到没……” “阿——嚏——”一个华丽的大喷嚏就这么直直的冲着某人的脸飙了出来,干脆利落的把他满肚子的牢骚给压了下去,让他立正站好呈僵尸状。 楠初对于自己的杰作视而不见,径自捂着鼻子去找纸巾,嘴里还嘀嘀咕咕,“红烧牛肉面的佐料果然太冲人了!明天还是买番茄牛肉面比较好!” “姜楠初!”傅子风气的跳脚,冲出来又要抓人。 “子风,”泽楷轻轻的唤了声,“我们回家吃饭吧!爸妈他们等着呢!” 傅子风很不甘心,但看到弟弟递过来的眼神,还是乖乖的跟着往外走,边走边悻悻的用衣袖擦着脸。 看着兄弟俩老老实实的自大门出去而非翻墙头过去,楠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还是忍住了,冲着他们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哼,才区区两个星期,她还没冷战够呢! 自打报道那天之后,楠初就再没跟说过话,在学校里她下课就跟女生泡在一起,要不就去上卫生间,他们根本抓不着她。放了学她就往家奔,晚上一般爸妈都在家,他们不好来罗嗦,就是中午比较麻烦一点,因为父母都上班,平时她大部分都在隔壁搭伙,偶尔才自己弄点东西吃,所以中午的时候他们可以用叫她去吃饭的理由光明正大的来骚扰她。不过,无所谓,反正她有三不政策来应对:不听!不看!不搭腔!任由他们舌粲莲花,她也纹丝不动。这三不政策她已经实施了两个星期,目前看来效果不错,除了有点对不起傅妈妈的好意之外,其他都很完美。她打算继续实施下去,具体到什么时候她也没有仔细的想过,反正最近就是不想搭理他们。这次实在是被他们气的狠了!而且,她发过誓的,高中生活绝不再重蹈覆辙。如果能借这次机会让她跟稍微拉开点距离,那就再好不过了! “楠初还是不过来吃饭吗?”傅妈妈把盛好的饭放到儿子们面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没有!”傅子风猛摇头,“绝对没有!” “真的没有?”傅妈妈不相信,楠初从小就挺粘傅爸爸,如果没有出什么事,她绝对不会两个星期都不到他们家来玩的。 “她只是最近对泡面发生了兴趣而已,过两天就好了。”傅泽楷很平静的说着,洗过手上桌吃饭。 “没错!就是这样!”傅子风帮腔,然后一坐了下来,拿起碗筷就大口大口的埋头苦吃,肢体语言显然是拒绝再讨论这个话题。 傅爸爸扫了两个儿子一眼,淡淡的开口,“是人都会有逆反心理,压的太狠会反弹的!” 两人的动作同时停顿了一下,但都没有抬头去看老爸,低垂着的长睫毛覆盖着他们的眼睛,看不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 “快点吃饭吧!中午抓紧时间休息一会,不然下午上课没精神。”傅妈妈开口打圆场,她不愿意看到饭桌上的气氛这么沉重,也不喜欢老公对儿子说这种话。 “哦,知道。”子风应了声,口里还是用力的咀嚼着饭菜,但心思明显已经不在上面了。 “短暂的压制才会招惹反弹,如果是常年累月的强压,即便是弹簧,也会服服帖帖。”傅泽楷语气平淡的回答,嘴角边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 傅爸爸挑了挑眉,但看到妻子忍耐的表情,到嘴边的话他还是咽了回去。罢罢,饭桌上的确不适合讨论这种话题,还是下次再说吧! “泽楷,楠初如果真的不理我们了怎么办?”闷闷的声音自毛巾毯下面传出来。 “不会!”傅泽楷的声音也是闷闷的,因为他喜欢趴着睡,把脸埋在枕头里。 “哎呀!烦死了!”傅子风呼的一下把毛巾毯掀开了,虽然妈妈催着他们抓紧时间午睡,可是这叫人怎么睡的着嘛!他两眼瞪着天花板大叫,“姜楠初没良心!心心念念就惦记着要分班,咱们是瘟疫吗?这么想躲开咱们?” “别吵!当心把妈妈引来!”和抬脚踢了哥哥一下,脸还是埋在枕头里没动。 哼,未老先衰的小老头!傅子风抬起上半身恨恨的瞪着弟弟的后脑勺,半晌,他“啊”的一声大叫,一个“懒驴打滚”翻身就到了弟弟身上。 “死子风你好重!”傅泽楷被他压的直翻白眼,“下去啦!我又不是楠初,你压错人了!” “我不管!”子风五体投地呈大字状瘫在弟弟身上,“我太久没有抱枕可以抱了!你这个当弟弟的就满足一下哥哥的抱枕吧!” 傅泽楷没有再多话,用力一个翻身,成功的把背上的八爪章鱼给甩了下去,他可不是楠初,不会任人鱼肉。 “臭和,那么狠毒!”子风龇牙咧嘴的揉着被撞痛的手肘,心里越发怀念楠初。呜呜呜,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再不快点和好,他会被憋死的呀! 时间在楠初的非暴力抵抗政策中悄悄溜走,转眼间离开学已经近一个月了,大家已经习惯了高中的生活和学习节奏,同学之间彼此也都熟悉起来,比如大家都知道高一A班里有对俊美无畴的,而这对还有个可爱活泼的青梅竹马。这代人都是被小说漫画喂大的,想象力是绝对不缺。不过楠初的表现让很多心存幻想的同学十分扫兴,因为她既不是“甜蜜恩爱”型的,也不是“欢喜冤家”型的,她压根是不理不睬啊!这可不符合大家对“青梅竹马”的定义。好在班里有部分人是他们原来初中的同学,了解他们之间的真相如何,总算还让大家有丝丝期待。 “楠初,快点去擦黑板!”第一节课刚结束,傅子风就蹦了过来,一反最近的谄媚表情,很拽的敲了敲她的桌子。 楠初皱了皱眉,她记得做值日生才没过多久啊,不该这么快又轮到她吧? “某人不记得生日那天说过的话了吗?”慢吞吞的声音自右后方传来,除了傅泽楷还会有谁?留在教室里没出去的同学都在偷瞄他们三个,欣赏这每日上演的免费好戏。 楠初乍然想起今年生日的时候她的承诺,作为MP3的回礼,她答应帮他们做一个月的值日。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被她遗忘到大脑皮层的最底端去了,他们应该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吧?不然之前傅泽楷做值日的时候怎么不提?哼,没话找话的无聊人士! “怎么?打算说话不算话吗?”傅子风很有气势的双手撑桌,把楠初圈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脸也越凑越近,大有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气氛进行到底的架势。 楠初才不让他得逞,她双手一推桌子,起身就往讲台走去,不就擦个黑板吗?无所谓的事情啊! 傅子风跟弟弟交换了个眼神,表情十分愉悦,啊,楠初终于肯搭理他们啦!虽然还不是直接对话,不过也算是个小小的进步啊!堤坝一旦有了缺口,崩塌是迟早的事情。 可惜他没能得意多久,门口的一声呼喊顿时让他黑线万丈,他收回双手往自己位子上走,头也故意扭到另一边,看也不看门口的人一眼。 “傅子风,傅泽楷,加入我们的cosplay组吧!你们这么好的条件,不善加利用的话实在太浪费了!”清朗悦耳的声线听起来绝对是一种享受,可惜在耳里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事实上他们烦死这个人了,简直跟狗仔队有的拼! “是男人的就不要躲躲藏藏,说话!”高挑灵动的身影大剌剌的闯进教室,有样学样的把手往傅泽楷的桌子上一撑,那气势比刚才的子风强多了! 楠初一手拿着黑板擦一手撑着黑板站在讲台上很感兴趣的瞅着他们,这几天因为要实行冷战政策所以对他们的大小事情都是无视状态,这位漂亮姐姐是何方高人啊?居然能让牛皮糖子风出现这样的表情,真不简单啊! 傅泽楷瞄到讲台上眼睛睁的嘀溜圆的楠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但他的口气依然是平静无波,“我们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不想再重复。您还是请回吧!” “嗯,懂得对学姐用敬语‘您’字,不错不错,比你哥哥强多了!”美女学姐——钟玲赞赏的点了点头。 傅子风连白眼都懒得给她一个,直接采取无视政策,就像楠初对他们一样。 上课预备铃响了,同学们呼呼啦啦的进教室,而那位尊神还是杵在傅泽楷的桌子前一动也不动,害得前面的同学没办法回座位,可是这位学姐气势太强了,他们不敢作声,只能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 “您打算温习一下高一的代数吗?”傅泽楷不得不开口,虽然他很不想这么做。 “给我一个能说服人的理由,为什么不参加cosplay组?瞧不起cose 吗?”美女有点发怒的倾向,按在桌角的手背上青筋慢慢凸起,吓的旁边的人往后直退。 “妈妈说学生的工作就是学习,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傅泽楷把最后八个字音咬的极重,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着,显的特别清晰。 “噗哧!”有人忍不住喷笑出声,虽然她马上就捂住了嘴,可是已经迟了,全班的人都听到了这声笑,包括这位厉害的学姐。她慢慢的回过头,漂亮的杏子风眼扫向站在讲台上的那个小姑娘。 “姜楠初?”显然cosplay组的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连身边的人的姓名长相都调查到了。 “呃,是我!学姐您好!”姜楠初乖巧的躬了躬身,漂亮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身前飘荡。 钟玲眼睛一亮,好苗子啊!看照片怎么没发现她是这么一株好苗子呢?看来她不是很上相,不过没关系,cos要的是气质,长相是可以用化妆和衣服来弥补的! 姜楠初看到美女学姐的眼神闪闪发亮、光芒四射的可以媲美见到小红帽的大灰狼了,她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的抱着黑板擦往后退了一小步。 “好,就是你了!”她猛的一拍桌子,转身就大步往讲台上走,活似一只打算扑杀小鸡的老鹰。 “你干什么?” 三个声音共同响起,钟玲脚步定格,眼睛咕噜噜的左扫一下,右扫一下,将的表情尽收入眼底,嘴角慢慢浮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她一寸寸的收回了手,把目光放到了门口的老师身上,选择回应这一个声音,“嗨,教头好!” 教授高一A班的代数老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也就是钟玲口中的教头,只见他的一双浓眉纠结的难舍难分,“钟玲,你不好好的上课,跑到一年纪这边来做什么?” 钟玲笑容可掬的欠身,“我想您老人家了,来看看您啊!顺道过来看看这些可爱的学弟学妹们,尽尽我这个做学姐的义务嘛!” “哼!”教头不屑一顾的自鼻孔里喷气,“少跟我在这儿油嘴滑舌,上课铃已经打了,赶紧回自己的教室里去!” “是!”钟玲利落的抬手敬了个礼,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去,路过姜楠初身边的时候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冲她绽放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教室。 楠初被那个闪亮的笑容shock的有点心惊胆战,因为根据她的经验,对她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心里通常都在打着什么主意,而这主意一般都是对她较为不利的。她、她、她,不会这么倒霉吧?这边跟的抗战还没成功,那边又来了个这么恐怖的学姐?她没得罪她啊! “姜楠初,你打算代替我来上这堂课吗?”教导主任没好气的出声。 “呃?啊,没有没有!”楠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拿着黑板擦站在讲台上,连忙摇头否认,匆匆忙忙的摆好了教具就往座位冲,心里却一直在思考:这位学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心神不定的结束了代数课,下课铃一响楠初就坐到了傅子风佳旁边,打算向这位万事通打听,傅子风佳有着强烈的八卦才能,虽然来这所学校才一个月,但对这里的名人名事已经是悉数掌握,尤其是学校里的班干部们,她没有不知道的,所以向她打听准没错儿! “你连她都不认识?”傅子风佳惊叹,这位未免也太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吧?不说别的,光是这半个月来钟玲对锲而不舍的追求说服,她也该有点惊动啊! “嗯,我真的不认识!”楠初诚实的点头,并不在意傅子风佳用看小白的眼神看她。 “天哪!I服了YOU!”傅子风佳趴在桌子上连连摇头。 “好啦,算我是小白可以了吧?快点告诉我她是谁,她怎么那么嚣张啊?对教导主任敢那么说话!”楠初撒娇的推着她的胳膊,看的傅子风眼睛发绿,他最喜欢楠初对他撒娇发嗲,偏偏她却不爱在他面前使这招,所以他嫉妒死傅子风佳了! “好了好了,你别推了,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傅子风佳夸张的说着,两女笑成一团。 “咳嗯!”笑够了,傅子风佳清清嗓子,这才为楠初解惑,“亏你还是看漫画的,居然不知道大名鼎鼎的‘CT’组合,真是够可以的!” “CT?那是什么?”楠初是真的不明白,她看漫画就是纯粹的喜欢看,并不会因此而关注其他的一些什么。 “就是cosplay界里面有名的一个组啊!你不会连cosplay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傅子风佳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她,那幅表情好像在说:如果你再说个不字我将鄙视你到死! “这个我知道啦!”幸好楠初还没有白到那个地步,cosplay她还是知道的,所谓的cosplay,就是英文Costume Play的缩写,中文译为“角色扮演”,一般是指借由穿着特定服饰来扮演动漫、游戏以及影视中的某些人物,而扮演这些人物的人,则称为“Cosplaye ”,简称“cose ”。这些名词对楠初来说很遥远,她觉得那是日本才有的东东。啥时候世界变的这么快了?连她的身边都会有cose 的出现了? “你既然知道cosplay,怎么不知道‘CT’就出在咱们学校呢?刚才那位学姐名字叫钟玲,就是CT的组长啊,炫翻了!”傅子风佳说的眉飞色舞,一脸的崇拜。 “啊?高中生可以玩cos的吗?不用学习的吗?”楠初一脸的不解,在她的心目中,这个是有钱有闲的人才能玩的游戏,高三生不是最为忙碌的人吗? 傅子风佳一副快要昏倒的表情,“老天爷!你真是从火星来的!钟玲学姐是早早就定好要保送B大的人啊,她学习运动十项全能,手下的CT又是全国知名的组合,所以学校才会这么纵容她啊!不然你以为谁都能那样跟教导主任说话的?” 啊?刚才那位美女姐姐是那么了不起的人物吗?楠初眨了眨眼,忍住了往那边看的欲望。这两个臭小子,怎么惹到这么不得了的人了? “傅子风他们两个被钟玲学姐看中了,想吸纳他们入CT,”提到了那个名字,傅子风佳白嫩嫩的脸上飘起了一抹红晕,“可是他们两个却不愿意,所以学姐才追到教室里来了。怎么你一点都不知道吗?这个事情很轰动耶!” 楠初摇摇头,不想讨论他们两个的事情,虽然心里在思索个不停。 “不过,看刚才学姐的表情,好像对你也发生了兴趣哦!”傅子风佳摸了摸楠初的长发,表情有点羡慕,“能被看中很荣幸的哦!不过头发要遭殃了,玩cos很伤头发的。” “我?”食指点在自己的鼻尖上,楠初夸张的睁大了眼睛,“算了吧!我哪是那块料!再说爸爸妈妈一定不会同意我干这些事情的,他们会骂我正事不足邪事有余!” “那你自己呢?你喜欢做这个吗?”傅子风佳想顺道打听一下,以便于判断坚拒邀请是出自自己的意志还是顾及楠初的爱好。 “我不知道!”楠初老老实实的摇头,她之前都不知道身边有cos的存在,根本是个非常模糊的概念,哪里会去想喜不喜欢的问题呢? 傅子风佳还想追问,上课铃响了,她只能放楠初回座位,眼睛在跟楠初身上转来转去,心里思索着怎样才能让他们恢复原来的相处模式,因为在目前这种状态下,她压根就没有机会接近傅子风啊! 伟大的黄金周终于来临了!这么普天同庆的好日子,除了部分特殊职业以外,大部分的人都能够享受到美好的七天假期,学生也不例外。尤其是楠初他们,军训带来的疲乏一直没能得到好好的缓解,就指望着这个长假呢! “楠初啊,该起床了吧?”姜妈妈看不下去了,虽然是假期,可是睡到十点钟应该也差不多了吧?这只小懒猪,一放假就这么肆无忌惮。 “不要嘛!让我再睡一会儿嘛!”楠初在被子里扭的像个股儿糖,跟妈妈撒娇。 “不用作功课啦?放假也不带这么懒散的吧?快点起来!”姜妈妈不依,她可不是那种纵容儿女的母亲。 “好妈妈,我一定不会耽误功课的,我保证!就让我再睡十分钟行不行?”楠初可怜兮兮的拉着被角,把身子缩成一团窝在床角。 “你哦!”姜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这只小懒猪为了能多睡一会儿,什么招都能使的出来。瞧她的那个眼神,楚楚可怜的可以媲美小鹿斑比,不让她睡下去还真有点不忍心。 “子风,你的电话!”姜爸爸的声音自客厅传来,算是解救了陷入困境左右为难的姜妈妈。 “是谁啊?”楠初扬声问了一句,如果是傅家兄弟她可不接。 “说是你的同学,是个女孩子。”所以姜爸爸大方的转达,如果是陌生的男孩子打电话过来,他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行哦!除了傅家兄弟,他可不许宝贝女儿跟别的男孩子交往。 “哦!”楠初这才放了心,一骨碌的自被窝里爬了出来,披头散发的就往客厅冲。姜妈妈乘机把女儿的薄被拿到院子里去晒,可不能再让她回来睡回笼觉。 “喂,哪位?”楠初跪坐在沙发里接电话,这个经验于她还是蛮新奇的,托那两兄弟的福,初中的时候她还真没有什么交情好到会打电话来找她的同学,不管是男孩女孩。 “我啦!你该不会还在睡懒觉吧?放假也不可以这么懒散的哦!”话筒内传来的声音娇娇甜甜的,煞是好听。 “啊,小佳,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跟我妈妈一模一样?”楠初大笑,哦,这个傅小老太! “是吗?那你是不是要叫我一声傅妈妈?”傅子风佳顺势反问。 楠初嘿嘿一笑,“我爸爸在旁边哦!你真的要我叫?” 傅子风佳大惊失色,刚才确实是楠初爸爸接的电话啊,她居然忘记了。“喂喂,我开玩笑的啦!小声点!” 楠初偷笑,跟傅家兄弟斗嘴斗了这么多年,再笨的人也会有长进的,等闲是不会输给人家的啦! “好了好了,我们说正经的。楠初啊,明天有空不?” “明天?有空啊!怎么了?”跪久了膝盖不舒服,楠初抱着话筒滚倒在沙发里,颇有煲电话粥的架势。姜爸姜妈走来走去也不骚扰她,反正是女孩子打来的嘛!他们放心。 “环球嘉年华来S城了,你不会不知道吧?”有时候楠初的迟钝确实让人叹为观止,不过,她还真要感傅这一点,否则凭着一般女孩儿的忌妒心和占有欲,这个三人行她根本是插不进去的吧! “这个我知道,报纸上有写。明天是第一天吧?人一定多的要爆炸。”环球嘉年华是第一次来S城,整个城都很轰动,大大小小的报纸杂志老早以前就开始报道,她不知道才是怪事呢! “要不要一起去玩?我堂姐公司有赠票哦!”傅子风佳开始进入正题。 “去玩?太贵了吧?”楠初吓了一跳,她可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即便有了嘉年华的门票,里面玩的项目也要收费的啊!据说最便宜的也至少要4个游戏币,而每个游戏币值五块钱呢!对他们来说太昂贵了,爸妈不可能会同意的。 “不用担心,我堂姐说了,可以用门票换等额游戏币的,她给了我很多门票,我一个人根本用不完,大家一起去嘛!好不好?”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楠初不去,那她的这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大家一起去?除了你我还有谁啊?”楠初有的地方迟钝并不代表她笨,大部分的时候她还是很聪明伶俐的。 “傅家兄弟啊!除了当保镖,还可以帮忙提东西,多好啊!”傅子风佳自认声音十分正常,没有失态的地方。 “唔,我还没冷战过瘾,不想这么快跟他们说话耶!”楠初眉头拧了起来,不过,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去玩,踢开他们好像有点不太讲义气! “拜托,大小姐你还没闹够啊!都一个月了耶!你不烦我们大家看着都烦了!天天在学校上演你追我躲的游戏,很腻的!”这番说辞傅子风佳已经琢磨过很多遍了,就等着这个好机会亮出来。 “是这样的吗?”楠初陷入思考中。 “没错,就是这样!你也知道一中里有多少你们原来学校的人,大家都清楚你们原来的关系是怎样的,现在来撇清有什么用?”这话可是大实话哦! “好啦,我知道啦!你就不要再提醒我受苦受难的惨痛历史了!”楠初绷紧脚尖在沙发里做伸展运动,“那你去约他们好了,我不管。” “放心,哪有让楠初大小姐出马的道理。”傅子风佳见说服成功,不由的心花怒放,“那咱们说好了,明天早上九点在人民广场结合,不见不散哦!” “知道了,明天见!”楠初挂上电话,举起手一起做运动,脸上不自觉的挂着笑容。 “姜楠初,你运动好了吗?如果运动好了,麻烦赶紧来刷牙洗脸。”姜妈妈一手拿锅铲摆茶壶造型,一副晚娘面孔。 “是,娘亲大人!”楠初自沙发里一跃而起,轻快的往卫生间冲,“妈,同学邀请我明天去玩嘉年华,她姐姐公司有赠票。” “是吗?那就去吧!注意安全就行了!”姜妈妈也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这次嘉年华的报道,知道这个是很难得的机会,而且是免费的,那就更难得了。 “等等!是刚才电话里的女孩子约你的吗?”姜爸爸冒了出来,“就你们两个去?太危险了吧?”那个什么高空弹椅啊过山车啊逆转乾坤啊之类的都好可怕,他在报纸上有看过。 “小佳说要约子风跟和,反正她的票多到用不完。”楠初嘴里含着泡沫,口齿不清的回答着。 “什么?傅家兄弟也去?”姜妈妈顿时不自在起来,奈何刚才已经答应了女儿,现在贸然改口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好。 “哦,那就好,有人跟着我就放心了!”相反姜爸爸却是这样一种反应,惹得夫人丢了个白眼给他,他也不以为意。 “哼,我才不用人跟呢!”漱完口,对着镜子内唇红赤白的自己扮了个鬼脸。 ------------ 75.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傅泽楷放下电话,回头冲着哥哥意味深长的微笑。 “喂喂喂,你笑的那么恶心做什么?”站在他身后的傅子风一脸的嫌恶,皱眉直往后退。 “子风,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呢!”拍了拍哥哥,傅泽楷笑的愈发灿烂,他可是很少露出这么阳光的表情的哦! “臭和,你少在那儿自作聪明!”向来以阳光少年自诩的傅子风这会子却双眉紧缩,笑不出来了,“什么叫多亏了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撇那么清做什么?谦虚过头可不太好哦!”弟弟眨了眨那双狭长的凤眼,语气和表情极尽促狎之能事。 “傅泽楷!”傅子风咆哮着将弟弟扑倒在地板上,傅泽楷大笑着去挡他的手,两兄弟在地上滚成一团。 “这算是兄弟爱的表现方式之一吗?”天外飞仙般插来的一句,让原本在地板上纠缠的难舍难分的兄弟俩霎时间停止了动作,两人呈现出极不自然的定格姿态。 “啧啧啧,真是养眼啊!要是让女们看到了,一定会尖叫到失声!”这句话比较倾向于自言自语,因为声音很轻,远远低于相机快门被按下时的分贝。 傅子风人还维持这个姿势,他目光呆滞的望着自己卧房的房门,实在闹不明白这个人影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家的门口的,特意上门来的吗? “这个姿势真不错!”来人笑眯眯的嘀咕着,身形上下左右的晃动,手里的数码相机咔嚓咔嚓响个不停,那副模样着实专业,跟职业级别的摄影师有的一拼。 傅泽楷推开哥哥,翻身而起,随即伸出手,傅子风拉住他的手,借力一跃,也站了起来,两人并排而立,表情一致的盯着来人。 “啊,不打算继续了吗?”来人对着他们十指相扣的双手又是一通狂拍,这才意犹未尽的抬起脸来,“这种画面很难得的耶!让我多拍两张过过瘾嘛!” 兄弟俩对视一眼,傅泽楷清楚的看到哥哥的额头上有一根青筋隐隐跳动了两下,他手掌紧了紧,示意哥哥少安毋躁,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开口道,“学姐居然会出现在我们家里,真是稀奇呢!” “呵呵,不稀奇不稀奇!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当然是有事才会找来你们家的。不然你们当我闲着没事情做吗?我可是很忙的哦!”钟玲很神气的甩了下头发,动作比男生还要帅气。 傅子风的额头又是一阵青筋狂跳,他咬了咬牙,还是忍住了没有作声。 傅泽楷依然还是以外交官的微笑应对自如,“学姐辛苦了。” “哼,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两个臭小子不听话!仗着自己有幅好皮囊,跩的二五八万似的。要是早肯乖乖的答应参加CT,我哪需要浪费这么宝贵的黄金周时间上你们家来。真是的,我很忙的知不知道?”食指直点向两人鼻尖,钟玲一脸的怨念。 傅子风终于决定认输投降,他挣脱开弟弟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消失在房间门口,把那个变态女人留给弟弟去对付。没办法,他不得不走,要是再留下去他一定会吐血的,只好对不起弟弟了。 钟玲望着傅子风仓皇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逃了一个了,没关系,还有一个,真正难对付的是这一个,只要搞定了弟弟,基本上哥哥也就差不多了。 “学姐,您的数码相机是XX牌XX款的吧?听说这款相机有XX功能,很好用。能借给我瞧瞧吗?”傅泽楷瞅着钟玲手上的相机双眼闪闪发光,一副非常感兴趣的表情。 钟玲一时不察着了他的道,很大方的把相机递了过来,“嗯,眼光不错。” 傅泽楷微笑着接过相机,低头摆弄。等到钟玲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他们的照片给删光光了。钟玲柳眉倒竖的抢回相机,还没开口,傅泽楷已经把脸一寒,冷冰冰的瞧着她。 钟玲咬了咬牙,还是把到了嘴边的怒喝咽了回去,毕竟是自己理亏,而且这是人家的地盘。怪只怪自己太笨,上了这个臭小子的当。等着瞧,她不把这对弄到CT组去COS一回双星记她就把“钟”字倒过来写! “如果学姐没什么事的话,还是请回吧!学姐时间宝贵,我们不敢耽误。”虽然说的还是一样的外交词令,傅泽楷的表情跟刚才比起来却是截然相反,细长的凤眼寒光闪烁,仿佛钟玲欠他一百万没还似的,那股气势还真有点压人的味道。 钟玲不怒反笑,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他,“嗯嗯,这个气势不错,适合COS撒加。” 傅泽楷没有搭腔。 钟玲却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托着下巴喃喃自语,“啊,我已经可以想象那副华丽的场面了。我COS沙迦,小五是牧,傅子风傅泽楷两人合演撒加,姜楠初当雅典娜……” 傅泽楷双眉一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钟玲瞅着他,咧嘴笑了,“如何?这个cast让你动心不?” 傅泽楷不置可否,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双眼,让人无从探究他的心思。 钟玲笑的嚣张,她不用看也知道“姜楠初”这三个字能对傅家两兄弟造成多大影响,那个小丫头也是个好苗子,只要能把这三个人弄进CT,她就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去念大学了。 “好了,不说废话了,我直接说我的来意:明天是嘉年华的首次开放,我们CT全组会去广场门口表演,希望你们两个也能来。一句话,行还是不行?”收敛了笑意,钟玲严肃的说着。 “我们会去的。”这个回答显然出乎钟玲的意料,她反而愣住了,“真的?” “真的。”傅泽楷微微一笑,“我向你保证。” 这么容易就达到了目的还真让钟玲感到有点儿失落,她原本准备了很多口水的,现在居然都用不着了。好吧,算这小子识相,不多耽误她功夫。“OK!我相信你们,明天上午九点在人民广场门口结合。如果你们敢放我鸽子……”她眯了眯眼,未出口的话语化成了威胁之意,尽在目光中呈现。 傅泽楷摊了摊手,表情甚是无辜。 “泽楷,怎么不请客人坐呢?学姐来了这么半天也不会去倒杯茶来?”傅妈妈诧异于儿子的无礼,泽楷不是这样不懂进退的孩子啊! “啊,不用麻烦了!这位是阿姨吧?真是漂亮!难怪可以生出这么漂亮的一对。傅叔叔真是好福气啊!”钟玲嘴巴甜的像抹了蜜,双手很是自来熟的挽住了傅妈妈的手。 傅妈妈别扭的笑了笑,她不是很习惯陌生人的碰触。钟玲的招子何其的亮,立刻放开了手,哈哈一笑道,“学校的任务我已经传达到,这就不打扰了。阿姨过节好啊!再见啦!” “不多坐坐吗?我家儿子不懂事,学姐别见怪啊!下次再来玩。”傅妈妈客套着把钟玲送出了门,回来见傅泽楷还杵在门口,忍不住又说了他两句,“怎么上了高中反而不懂礼貌了呢?学姐特意来传话,也不知道请人家坐坐。” 跟妈妈顶嘴不是傅泽楷会做的事,他向来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今天自然也是如此。他点了点头,转身去书桌前做功课。傅妈妈看到儿子开始用功,自然就闭上了嘴巴,站着看了他一会便自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傅泽楷边在作业簿上画着几何图心里边猜测,这会子子风八成也在帮楠初解这道题吧?那个永远都学不通的数学小白痴啊! 事实证明确实是心有灵犀的,傅泽楷猜的一点都没错,他的哥哥此刻正在姜家充当数学家教一职。 傅子风很没义气的落荒而逃到了姜家,相较于姜妈妈的不冷不热,姜爸爸倒是挺热情,拉着他的手细细的叮嘱明天去玩的时候该注意的一些事项,他自然是点头如捣葱。花了十多分钟才算是过了姜家父母这一关,终于进了楠初的闺房,他长出了一口气,四肢大张的倒在了地板上,“总算能耳根清净了!阿弥陀佛!” 楠初本来是不想搭腔的,但这句话有说她老爸坏话之嫌,不开口简直枉为人女。况且明天是要一起出去玩的,现在说说话也无妨。“嫌我老爸罗嗦就别来!没人求你!” 傅子风一骨碌的翻身而起,跪在地板上双手合十,一脸的诚惶诚恐,“冤枉啊女王大人!我哪敢嫌您的老爸罗嗦,求还求不来呢!” 楠初撑不住了,“叽”的一下笑出了声,她赶紧捂住了嘴,表情很是懊恼。虽然是打算和好了,但也不该这么快的给他们好脸色啊!太没用了啦! 傅子风看到她那轻嗔薄怒的样子,心都快化了。顾不得再去装疯卖傻,一把将楠初扯到自己身前来,牢牢的搂住她的腰,啊,这个触感,真是怀念死了! 楠初两巴掌拍上他的脸,打掉他满脸陶醉的表情,将他的嘴巴挤压成猪形,“快点跟我道歉,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一叠连声的说了好多遍,直到楠初捏住他的嘴唇这才停下来,两只眼还是贼亮贼亮的瞅着她,一眨也不眨。 “哼,下次再敢这样耍我,我就一辈子都不理你们了!”楠初发狠的表情在傅子风的眼里依然是娇娇嗲嗲,让他说不出的受用,忍不住抱的更紧了。 “好啦!放开我吧!我要写作业了,不然明天妈妈就不让我出去玩了。”楠初推着他。 虽然舍不得,但傅子风还是分的清楚厉害关系的,他放开了手臂,殷勤的扶楠初起来,“要不要我教你?这次的几何题很难的哦!” 这个提议甚合楠初心意,但她还是嘴硬,斜睨着他道,“想让我教你英文你就直说。” “是是是!咱们还是老规矩,我教你数学,你教我英文,行不?”这会子楠初就是说地球是方的太阳是冷的,他傅子风也会跟在后面拼命点头说对的,只要楠初肯搭理他肯对他笑。 楠初满意的点点头,拉着他去做功课。姜妈妈用端茶送水做借口进来转悠了两趟,看见两个孩子头碰头的研究几何题,那个傅家小子一脸认真的给女儿讲解,没啥地方可挑剔,这才放心。 “小楠初,你说阿姨是不是在监视我们啊?”眼瞅着姜妈妈出去了,傅子风才小小声的凑到楠初耳边问了一句。 “念你的单词去!”楠初推了他头一下,心里却在暗暗好笑,这家伙,说他粗心有时候心思还蛮细腻的。不过妈妈做的也是有点明显了,这么不放心他们啊!真是的,她就算要谈恋爱也不会找他们啊!都认识十几年了,要谈早就谈啦! 在一旁为楠初那“爱的一拍”陶醉不已的傅子风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青梅竹马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把他们PASS掉了,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明日的嘉年华之游上面,明天,明天一定要让楠初玩的尽兴!他暗自下定了决心! ------------ 76.一个个对我秋风黑脸 是一个很好的天气。阳光很明媚,还有柔和的春风。枝头草地,全绽出清新嫩绿颜色,这样情形,是否就是书中形容的美景良辰? 可惜心情,并不因天气而变幻。我愿意承认,我的心情很差,心里此刻只差没电闪雷鸣。 只是脸上,我尽其所能,仍然带上一抹甜甜笑意。抱着课本,我往校门走去。 很早以前我便知道,无论心里如何难受,脸上仍要露出笑意。笑意是回击大多数幸灾乐祸或是猜疑指点眼光的最佳武器。 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我在心里叹口气。能走出这样急促脚步的还能有谁?躲了一个礼拜,终于还是让他抓到了。 “楠初!”男子清朗的声音在我身后叫我。 我第一次看到傅泽楷时便觉得心里有一点点荡漾,那样好看的男生,舒展的眉头,双目似寒星,可是当他对你笑时,眼睛里又闪出温暖笑意。 唉,甜蜜销魂的前尘往事啊!而今回头再看,简直不敢相信,曾经有过那样青涩的心情和淡淡甜蜜。 “楠初!”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避不开了,我顿住脚步,别过头:“找我有事?” “走,我们到一边说话。”傅子风一把将我拉住,强迫我跟他往路边长凳下走。 心里升起一股烦燥情绪。还带点惆怅忧伤。 他不觉得,还没有在凳子上落座,就迫不及待问我:“楠初,你跟泽楷的别扭,还要闹到几时去?” 我别开脸。 “楠初!”傅子风绕一个圈子,又绕到我的面前。“你别耍大小姐脾气好不好?你和泽楷老这么僵持下去,小心别人渔翁得利。” 我咬一咬唇。真奇怪,那抹笑还保持在脸上,我自已也觉得脸颊肌肉有点酸痛。 “傅子风,要我跟你说几遍,我与傅泽楷已经分手了!”说起我最不愿提及的话题,我尽量让声音显得和缓,可是还是泄露出一丝不耐。不过没关系,傅子风成天脑子里就是篮球,傻大个儿,我话里的不耐,他听不出来的。 “哎呀楠初,你还耍什么脾气呀!”傅子风气得跺脚。“你知不知道,企管系的袁舒华,这几天跟泽楷走得有多近?你再这样只顾着生气,小心……” “替我祝福他们。”我截断傅子风的话,尽力忽略心里那一点刺痛感觉。 “我还有事,失陪。”一直站在长凳前没有坐下,就已经表明我并无意与傅子风深谈。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暗示不成功,只好明白的表示想走人意愿。 转过身,我疾步走开。 傻大个儿真不知趣,还跟在我的身后亦步亦趋。“姜楠初——”拉长的声音,并且,开始叫我的大名,表示傻大个儿也生出了不悦,“你太任性了!”他批评我。 我蓦的站住,转头怒视他。他吃惊,往后跳一步,然后带着两分戒惧望着我。我反而让他的反应给逗乐了,唇角再次上弯。 这次的笑容比较发自内心。傅子风气恼。“楠初,我是为你们俩好。天知道我成天这样跑来跑去做和事佬干什么?都没有人领情,一个个对我秋风黑脸。” 我仍然笑,可是觉得眼眶有点热热的。对于别人的真挚感情,我一向十分感激。 我拍拍傅子风的肩。这个动作做得有点吃力,因为他比我足足高出一个头,可是非此动作,不足以表现我心里的感激。 “谢谢你。”我说,“不过我跟傅泽楷,是的的确确说好了分手,这次不是耍花枪或是玩冷战,所以,你不必再为我们烦心。” 就如同以往数次,傅子风仍然不能接受我的说辞。他说:“胡说,早跟你们说过无数次,再有争执吵闹,也不要动不动就说分手,这样子很伤感情的。” 我深深的望一眼傅子风。“你要公平一点,这次说分手的,是傅泽楷,不是我!” “你呢,你就同意了?”傅子风的神情,痛心得很。“你以前也说过数次分手不是?搞得你们现在象两只刺猬,一受点儿刺激就亮出身上的刺。这个刺的名目,就是分手二字。” 若不是一口气梗在口,我几乎要哈哈大笑了。傅子风,他这样煞有介事教训我,似足爱情导师。可是事实上,他还没有过一次恋爱经历。 他还在继续教训我们:“两个人的个性都那么强,爱也需要包容的,楠初,你就不能收拾起你的大小姐性子?” 我沉下脸去。“收拾,怎么收拾?我就是这样的人。从跟傅泽楷恋爱起,我已经改变很多,傅子风,你难道没有觉得?” 傅子风怔了怔,然后,呐呐:“嗯……是,你是改变了许多,只需要再……楠初,为所爱的人改变,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冷笑。“那是你们男人的想法,我不是生来该为任何人作牺牲的。” 事实上,姜楠初……我苦笑,自身也难保,哪来的能力为男朋友牺牲? 傅子风皱皱眉。“说得上牺牲那么严重吗?” “是的,说得上!”我大声的说 ,嗓子提得太高,以致于话里带上了一丝颤音。“你知道随时要照顾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连无心的说一句自已身边的人或事都会引来对方的过度反弹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吃路边摊时,明明难以下咽却必须装出一副幸福陶醉的样子是什么感觉吗?还有……” “你可不可以不要在爱情里,掺杂这么多庸俗的问题?”傅子风皱起眉。他看我的眼神,仿佛是打量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我终于彻底明白一个男人与女人思考问题的角度,永远不可能一致。我疲倦的放低嗓门:“傅子风,你公平一点,不是我要在其中加入这些庸俗的问题,而是傅泽楷,他不能接受我的环境。” 傅子风叹了一口气。他说:“可是楠初,无可否认,你的家世,的确让泽楷很有压力。”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我已经说了,那不是我的错。” 再说,我的家世……我在心里苦笑,哀哀的。若再跟傅泽楷在一起,他彻底明白我的家世环境那天,只怕会对我厌弃得更彻底。 傅子风满腔说辞让我这一句不客气的话堵在口里。隔半响,他才叹息:“可是楠初,你要体谅傅泽楷,他的环境,确实是他难以解开的心结……” “我体谅他,谁体谅我?”我这次干脆冷笑出声。“若是自已的心结无法处理,就不要恋爱,误人误己。”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何尝没有自己的心结。 “你到底有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傅子风急躁。 “没有。”我咬咬唇。“一早已经说了,我跟他,分手了!” 傅子风跺跺脚。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往前拉去。 “干什么?”我跌跌撞撞的让他拉着往前走,一边还要注意着手里的书本,不要跌出去,好不狼狈。 “去看泽楷。”傅子风只顾拉着我往前直冲,扔过来硬梆梆的四个字。 “疯了?我不要去。”我挣扎。可是傅子风的手拉得那样紧。 已经有诧异眼光向我飘来。我终于放弃抵抗,顺从的跟着傅子风往前走。我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希望今天的小小意外,不要在明天酿成新一桩绯闻。 终于走到地头。傅子风与我,站在一排树篱外。 “你自己看吧!”傅子风推我上前,让我往前面看。 我轻轻的叹一口气。 第一眼当然是看到了傅泽楷。他那样出色,俊美的外表,潇洒的神情,在再多的人中间也是焦点。修长挺拨的身形简直无须华衣美服的装点。一件套头毛衣,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也掩不住他的丰神。 这样的人,在校园里,似一缕阳光,一举一动能令众多的怀春少女沉醉。学校,是最能让人隐瞒身份阶级的一个所在,谁会想到这看似骄子的人,出身那样寒窘? “看到了吧?你一放手,马上有人来趁虚而入。”傅子风在我耳边沉声说,带点教训口气。 哦,我忘记了描述一下眼前情形。因为这一次,跟以往的许多次一样,我的眼睛里,总是第一眼就看到傅泽楷,然后,再没容下其它人。所以要到此刻,我才把视线里的所见,转换化为讯息输进脑海里。 此刻站在傅泽楷的身边,圆脸大眼的短发少女,正带着盈盈浅笑,跟傅泽楷在说着什么。这个女孩子,我认识。她也是傅泽楷他们企管系的人,据说也是高才生。 她就是傅子风刚才说的,这两天跟傅泽楷走得很近的袁舒华。看来,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犹豫什么?”傅子风捅捅我。“还不出去。你知道的,只要你去撒个娇,一切就雨过天晴。泽楷……也不过是死要面子,你要你去找他,他开心还来不及。” 我没有动。傅子风焦急。“去呀,”他再推我,“难道你真要把泽楷拱手让人?”他焦急的跺脚,不相信我会那样忍心。 也难怪他不相信。第一次跟傅泽楷闹别扭,我就是在他面前,由强作镇定到痛哭失声。而他就从那一次起开始担任和平大使角色,他是明白我对傅泽楷的感情的。 可是这一次,我硬是不肯动弹。傅子风急了,再掀我一把。 力道大了些,我站不住身子,踉跄的扑上树篱。 自然是惊动了傅泽楷与袁舒华,他们愕然的向响动的方向望过来。 “泽楷,楠初来找你了。”傅子风推着我的肩,半强迫的把我拖出来。 我看到傅泽楷眼里有一丝惊喜闪过,迅速转为漠然神情。而他身边的袁舒华神情复杂多了,有点惊愕,有点尴尬,可是眼里又闪过一丝挑战神色。 “你来了?有事?”傅泽楷冷冷的问。 他永远是这样,自打成为他的女朋友之后,在同学面前,他总要摆出一副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可笑的大男生的虚荣心。 可是这次我不打算迁就他的虚荣心。我也冷淡的说:“没事,子风硬拉我过来的。” 我看到傅泽楷的眼睛里,眼神开始转冷。“子风拉你过来你就过来?没头脑的女人。” 我咬咬唇,然后,我笑,尽量展现最甜美的笑意。 “我是没头脑,你的评语很中肯。”我柔声说,“希望离开了你以后,我可以变得有头脑一些。” 傅子风在旁边急得跳脚。而我,冷冷的再补上一句:“另外,恭喜两位。不好意思打扰了,我马上告辞。” 心里,有一把怒火在燃烧,这,难道就是我曾经认为,可以呵护疼惜我一生的人?可是气归气,脸上,我自信仍有甜美笑意。 转过身我就准备走,期待最完美不失尊严的谢幕方式。同时要防着傅子风冲过来抓人,这个滥好人,现在急得脸上都已经变了色。 “姜楠初你给我站住。”身后是傅泽楷的呼喝声,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带出了一丝急怒气息。 我站住脚,转过身。倔强的仍在脸上保持着笑容,望着叫住我的人。 他冷笑。“打扰了我们,一句不好意思就打发了?你这大小姐,真是好大的气派。”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揽住袁舒华,眼睛冷冽的向我扫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与傅泽楷,实在是两只好斗刺猬。此刻他已经给激怒,而我……我冷冷问:“那你说,要怎么样?” 傅泽楷让我问得愣在那里。过一会,才悻悻然说:“你该向我跟舒华道歉,你不应该象老鼠一样鬼鬼祟祟的躲在一边偷窥,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泽楷!”傅子风在旁边跳脚。 而我,我平静一下起伏的情绪,冷淡的复述:“对不起,傅泽楷先生,袁舒华小姐,我不应该象老鼠一样鬼鬼祟祟的躲在一边偷窥你们,这是很失礼的行为。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也许这句话有很好的震慑效果,我看到所有在场的人,除开我,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站在当地。 我倒不觉得什么。傅泽楷无非想折辱我,对他那种自尊心大过天的人来说,说出这番话固然不易,可是对我来说,说几句折损自已的话,换得耳根清净,那是我以往常做的事情。 况且这样的话一说出口,我跟傅泽楷势必无可转圜,只怕以后,傅子风也不好再硬拉我来做其和事佬吧? 我看着傅泽楷。他的神情,既惊诧,又有点悔痛。我心里感到一丝快意,能让傅泽楷不好受,真好。纵然是让自已说一番折堕的话来,可是我也愿意说,来换取这样的结果。 我冷冷的问:“道歉的话已经说了?还有什么异议?没有我可要走了。” 我想我此刻的眼神一定冰冷。傅泽楷张了张嘴,可是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异议,我就当你们是接受了哟。”我真佩服自已,还能用这样轻快语气说话。眼睛再狠狠的盯一眼傅泽楷揽住袁舒华的手,它是目前最刺眼的一幕。然后,我转身,退场,背挺得笔直。 用这样的姿势一直走到转弯过后,我才放松下来,垮下来。怎么会……怎么会看到傅泽楷震荡依然?明明……明明说好分手了,不是吗? 眼睛有点酸涩。我尽力要把泪意忍回去。这里还是学校,人多眼杂,我怎么可以哭?怎么可以让不相干的人看到我伤心难过的样子?我做一个深呼吸。 急促足音自身后响起。然后一个带着关心的声音:“楠初……楠初……” 是傅子风。 我清清嗓子,问:“又什么事?”尽量说得很平静。如今连他的面前也不要流泪不要软弱,他是傅泽楷死党,此刻我既然要与傅泽楷分手,就不要让任何人以为我对傅泽楷欲断难留。 傅子风在问:“楠初,你没事吧?” “没事,我怎么会有事?”我尽量摆出若无其事样子往前走去。“倒是你,为什么这么急匆匆跑出来?也是觉得不好意思当电灯泡吗?” “你……”傅子风苦恼的在我身边叹口气。“都是我把事情弄砸了……楠初,没想到你醋意那么大,一看到泽楷跟其它女人在一起就发狂了。” “发狂?”我很不满意这个字眼,“我有表现得象妒妇的样子吗?子风,我请求你,不要把你的主观臆测硬栽到我身上,我哪有发狂的样子?” “可是,你总是嫉妒了,不是吗?”有的人啊,总是不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 “我的旧玩具,再不要玩的,被妈妈随手送给别的小朋友,我还是会生气,这种情绪好不好算嫉妒?”我淡淡的答他。 傅子风在我身边哭笑不得。“你们女孩子哦……”停一停,他换过话题,不屈不挠想要拉到傅泽楷身上:“今天泽楷也气得不轻,我从来没看到过他这样子口不择言的样子。” 我倒是看到过多次。我在心里接着想。当每一次误会,我们都争着拿最有力的话语来伤害对方,口不择言……我与他,真的不是适合在一起的人。 “泽楷也是在乎你,才会这么生气。你为什么要激怒他呢,”傅子风继续在我身边絮絮叨叨,“不过,也不怪你,你吃醋了嘛……我原以为让你看到这一幕,你会奋勇的把泽楷抢回来,没有想到给你的刺激过大,你也变得火暴起来……” 我开始听到傅子风怪我不该激怒傅泽楷,几乎都要发作了,可是听到他话头一转,又变为自怨自艾,又忍不住好笑。 “算了子风,以后不要帮这种倒忙了。”我挥挥手,“我要走了,你去练你的球吧,今天是不是又耽搁了训练?小心你们的孙教练骂人哦。” “我送你上巴士。”某些时候,傻大个儿也是有些绅士风度的。 “不必,我召计程车。”我在街边站定,眼睛开始扫射前方过来的车辆。 “你召计程车?”傅子风在旁边重复。“楠初,你何必非要召计程车,坐巴士不好吗?” 我完全明白他在想什么。“我现在已经跟傅泽楷分手了,你不必要我再装出朴素的样子吧?现在我打的也不会刺激某些人了,反正我与他是不相干了。” 是真的,以前跟傅泽楷在一起时,我说召计程车呢,他也不悦。他说:“楠初,你这么浪费,我以后怎么养得起你这个夫人?” 于是改变自已,走朴素路线,每天让他送上巴士。 也许大多数人坐惯巴士安之若素,可是我实在不习惯,在冬天也觉得车里有异味,夏天更不必说,坐巴士有如炼狱。 也许我是不识人间疾苦,可是,人生下来不是为着受苦的。若是我不能避开在其它方面吃苦,那么至少我不必去挤巴士。 每次在上了巴士后小心观察,只要巴士驶离傅泽楷的视线,并且在车上看不到熟面孔的同学,马上跳下车改召计程车。 自觉得很辛苦,也改变良多。可是傅泽楷还是不满意。到最后我有钱简直是一件罪恶,用他的话来说,我的“闪闪发光”——金钱的光泽,逼得他几乎无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不是不唏嘘的。以前都以为,爱情与阶级与财富地位等等内容无关,甚至一度觉得,可以抛开金钱地位阶级的爱情,才是真正爱情。可是到亲身经历,才发现,那还得两个当事人,真的不在乎阶级财富地位这些东西才行。 我不知道我有无做到不介意。可是我可以肯定,傅泽楷是在意的。 以前觉得一个人有骨气是好事。现在才知道,当你的爱人是一个贫寒却太有骨气的人,是一件让你哭也哭不出声的惨事。 “又在想什么?”傅子风碰碰我。“恍惚成这样子。伤心就说出来吧,我去跟泽楷说说,你们重归于好吧,不要这样,一个死板着脸,一个又神情恍惚的样子。” “不必。”我眼尖的看到一辆空车驶来,连忙招手叫住。“我走了,子风,88。”逃难似的上了车。 “落阳道。”我跟司机说,看着傅子风在我的视线里,渐渐后退。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我:“小姐,落阳道哪里?小姐……小姐?你怎么哭了?” 我拿手摸一摸脸,一脸的泪水。“我……哭了?”我茫然的自语。 司机吓得不得了。“小姐,你是生病了不舒服,还是失恋?生病了我改送你去诊所吧?” 我猜他大概怕我晕倒在他的车上。看一看前方的反光镜里,我的脸色的确苍白得可怕。 “不,我没有生病。”我轻声的说,“请你送我去落阳道十九号。”说完,我再用手掩住脸。掩得十分用力。 泪水迅速从指缝里渗出,凉凉的,沿着流去。原来分手,预先有再多心理准备也不够,还是会心口灼痛,还是会伤心泪流。 好闷,似乎透不过气来。脑海里绝望的闪过傅泽楷刚才望我的眼睛,带着冰冷神情。 其实放弃他,是自己决定的。虽然,说分手的是他。那天两个人都那样平静。我甚至还祝福他以后幸福快乐。 已经想了一千遍两个人不能在一起的理由。相爱,可是老无法好好相处,所以,要在还没有变成怨偶以前,把这段感情结束。他的心里,太多自卑自尊,挤得爱情无法立足。而我,我的心事同样沉重。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敢于不顾一切付出感情的人。所以,面对挫折,我便想到退缩。傅泽楷固然没有让我对这份感信产生信心。而我自己,心底里根深蒂固的观念,爱情……不过是一种极不可靠的感情,实在犯不上为爱情赴汤蹈火。 看看,我是多么自私的一个女人。对上傲骨清高大于一切的他,这样的两个人,如何相依?理智告诉我,这样的结束是最好方式。 可是此刻,感情再一次失控。 原来爱情,就只是——你,爱上了一个人。不管你爱上的人,是否合适。我们爱的对象,是我们无法掌控的意外。 可是维系爱情,却起码需要彼此的宽容忍耐。我没有能做到。傅泽楷也没有做到。 原来,失诸交臂的爱情,是因为我与他太自私,都不懂得爱人。 ------------ 77.眷恋沉默的滋味 这是一月一次的相会,他们约好每年两人都只见十二次,其余的时间仍过着各自的生活,追求着自己的追求。 当傅泽楷提出这个建议时,姜楠初并没有反对。 他吃惊的模样,姜楠初到现在还记得。 冬天刺骨的寒风吹得她浑身发抖,傅泽楷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暖徐徐传入姜楠初的体内。 “冷不冷?” “还好,你呢?” “你的手很冰。” 傅泽楷很注意姜楠初,从他们相识的那天起,他一直就是那么体贴。 姜楠初微微笑道:“那是因为你的手很暖,好了,我并不冷。”说完,不顾他的感觉,抽回自己的手。脱离温热的刹那,双手象被浸泡在冰水里,阵阵刺痛。皱着眉,她没有掩饰此刻的不适,习惯性将双手插入大衣口袋。 傅泽楷不会阻止,也没提出笨蛋似的问题,只是安静的走在她的身旁,不多话。 有时她欣赏这样的他,眷恋这种沉默的滋味。 走在城市边缘,随时都会迷失。曾经不要命得玩遍所有的舞厅,酒吧。他说,他要把她拉出地狱沼泽,不惜狠狠甩了她十个巴掌,与她约定。神似魔鬼般得差点没把姜楠初给杀了。傅泽楷说过,那时他真的想杀姜楠初。 可这句话姜楠初到死都不信! 对!她不信! 他不反驳,因为知道那没用。他了解姜楠初的脾气,而且摸的很透彻,傅泽楷对姜楠初花的心思远超过她对他的。 他们并肩走着,看上去像一对普通朋友,俩人之间还隔着一小段距离,这是他的刻意保持,可不知为何总让姜楠初有股暴笑的冲动! “为什么你每次都离我那么远?”停下脚步她问他。 “方便。” “恩?”姜楠初挑眉,不满傅泽楷的回答。 “方便看你,想知道你过的怎么样。”他转过身,神情专注有力。 楠初冷笑,这只是一个习惯表情,没有其他意义。 “你难道不会问,确定我不会答?” 傅泽楷摇头:“你不是一个诚实的人。” “这是暗示?”好家伙,什么时候起,居然开始批判起她来了? 犀利的眼光却使傅泽楷笑得更温柔,口中散出朵朵白气,“只是强调!” “想打架?!” 姜楠初一把抓起他风衣的衣领,十足挑衅。 傅泽楷顺势,用他那宽厚的掌心握紧她的手,说了句令人心烦不已的话:“谁让我的脑子只记得住你的模样。” 颤抖着,甚至是出于愤怒,姜楠初别过头,努力压制心底最深处,那被埋藏的神秘之物,它正有苏醒的迹象。 不好的预兆! 叹息之余,傅泽楷拉着她到附近一家咖啡馆坐坐。 点了杯黑咖啡,姜楠初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烟。傅泽楷见了,一把夺去,姜楠初愤恨得瞪着他,直到他把烟还给她为止。 “为什么还再抽烟?”脱下大衣,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稳重非凡的气质引得四周目光不断。姜楠初向来对人类的衣着兴趣不大,将自己的白色外套扔向旁边的单人小沙发,然后抽出一根烟点上。 “抽烟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尤其是女孩子!”他的口气真象她老爸。 “姐姐好吗?!”她根本不理会,问得直截了当,却发觉傅泽楷的神情瞬间紧绷,儒雅的笑容不复存在。 “怎么了?”姜楠初似乎欣赏着他变脸的过程,眼角蕴藏阴郁。 “她很好。”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足以让压力倍增。一根烟很快就灭了,她掐熄它,又点了根。苍白虚弱的脸上永远隐藏阴森的笑意,比拟气泡的心思早已不知神游何处。 傅泽楷猛然间抓过姜楠初的手,逼她看向自己。零度的眼中只有一贯的警告:“别忘了约定!倘若毁约,你姐姐的幸福也会被你毁于一旦!” “是!我亲爱的姐夫!”她变的很快,刚才的阴郁一扫而空,嬉皮笑脸得对着傅泽楷发笑,乖巧不已,下一刻却为手上传来的疼痛皱起了眉。 “别再这样叫我!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不甘心!” 噢!可怜的人!她在心底哀悼,却不知为了谁。 “姜楠初!!你有在听吗?!” “是!傅泽楷大人,劳驾,轻点,手疼!” 技巧性得挣脱他的束缚,望着腕上的青紫,她习惯性得用舌头舔舔。 “你真象只猫。” “对!”姜楠初附加一句:“而且还是只懒猫。” 又是那抹淡笑,傅泽楷马上恢复平日的沉稳,点了许多零食饮料,当作赔罪。接下来他答应她的每一个要求,简直把她捧上了天。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觉得有多快乐。 因为姜楠初是不可能快乐的! 她有个姐姐…… 她的姐姐……比姜楠初大三岁。名字上只差一个字,可她们之间的差距却不是一个字所能衡量的。姐姐是早产儿,生性敏感,从楠初记忆起,就不曾听姐姐开口说过话。她总是用自己那双充满灵性的大眼,注视着身边的每个人。她的美,是无言的。 老爸说过,姐姐的身体是健康的,她的声带没问题,耳朵也听得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父母用尽了方法,她还是不肯开口。 姐姐的成绩相当优秀,虽然当时她差点被逼去念残疾人学校,但是欣赏她,对她充满好奇的人,从未减少。大学毕业后,她在一家有名的杂志从事翻译工作,能力卓然。 呵呵……就算不会说话,她也是我们姜家的骄傲! 至于姜楠初,不算姜家之耻,也是只平淡无奇,胸无大志,整天吃喝玩乐混日子的米虫。 在姜家,姜楠初的存在是多余的。 父母眼中只有姐姐,没有妹妹。姐姐的光环太耀眼,太绚目,将妹妹彻底封杀。 作为那个被人遗忘的妹妹,她该恨她?嫉妒她吗? 姜楠初忽然笑了,她会不说! 为了姐姐, 为了傅泽楷, 也为了整个姜家, 她什么也不会说。 清晨,天还没全亮。姜楠初独自从寝室的床上醒来,剩下的三个床铺空空如野,看来这对无法无天的三人组,昨晚一定又是彻夜不归,真羡慕她们无穷无尽的体能。哪像自己一天起码睡足10个小时,不然绝对醒不了。 打了一个无力的哈欠,她揉揉眼睛,就听见门被粗鲁得推开,那三个穿得花枝招展的时尚美女终于结束狂欢回来了。 室内的灯光刹那间被点亮,黑暗被驱逐。 “我回来咯!!回来咯!!” 不停嚷嚷的美女,穿着一件粉色吊带杉。 棕色长发披肩,邪美的容颜上染着运动后的红晕。外套随手挂在一边,立即送上香吻一个,却在快要得逞之际,被那个无情的人踢下了床。 “哎哟!你干吗那么死相!让我亲一下会死吗?要死了你!”坐在地板上不停抱怨的美女,因为姓佘,所以周围的人都会戏称她为“美女蛇”。 “哈哈!!!……楠初,跟你说哦,我们刚才在一家新开的酒吧跟人打架哎!好刺激!”另外两位美女拥有相仿的俏脸,同等美妙的嗓音,就连性格都是百分百接近到可怕的地步,可她们居然不是双胞胎,更毫无血缘关系。 姜楠初冷哦一声,继续打着自己的哈欠。 “喂!”见没人理她,美女蛇靓眼一闪,双手插腰没好气道:“你们这两条没良心的死鱼,还不过来扶我一把,地板那么冷,想冻死我呀!” 两位双鱼座美少女挑起柳眉,各自冷哼一声,却仍是好心同时伸手将美女蛇拉起。 乘那三人又开始打闹之际,她便起床,穿衣,叠被,进入寝室内的盥洗室。 梳洗干净,又绕过打得不可开交的三人,接着收拾书桌上的画笔,准备今早的课程。 这时美女蛇突然冲着楠初大叫,“啊!啊啊啊!!” 姜楠初神情茫然略显痛苦得望着美女蛇,无法理解她为何能叫得这么难听? “有你的信,喂!你好象每天都有信,怎么?交笔友了?真的?哇~~~~太恐怖了!男的?女的?漂亮吗?改天找他(她)出来玩呐!” “美女蛇,你闭嘴啦。呵呵……这信是今天早上,底楼门卫室的王阿婆交给我们的,她知道我们住一间。”双鱼座美少女立刻用她们甜美的嗓音向楠初解释,楠初冲她们微微一笑,接过她们递来的信,说了声谢谢。 握着信,她正准备先走,双鱼座美少女眼见美女蛇蠢蠢欲动的模样,立刻将美女蛇拖到一边,替楠初让出一条路。 “喂!一起走嘛!!!干嘛走得那么急,我早饭还没吃呢!” “美女蛇,你发什么神经!” “干吗?!还想打架!?来啊!!” 姜楠初好笑似得低下头,勉强说了声画室见,不再理会后面的哇哇乱叫,匆匆离去。 站立在校园大道上,昏暗的天空朦朦胧胧,周围不见任何人影,她呼着白气,浑身颤抖不已。 信,她看了。 哪怕闭上眼睛,她的脑中都会浮现出那行行娟秀的工整字体,充满情感的语句,字字扎她心扉,令她窒息。 “……妹妹,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我就要做妈妈了!!我的身体里正孕育着另一个崭新的生命,不同于我却与我紧密相连的生命!我是多么高兴!当检查结果出来时,若不是傅子风在我身边,我几乎都快感动得晕倒。就算此时,我握笔的手都在发抖,噢!我的妹妹,妹妹,你呢?是否也为我感到高兴?为我感到兴奋?祝福我吧,今后你又将多一位亲人……” 闭上眼,她根本不敢再去回想,她该祝福她的,祝福她能拥有崭新的人生,身为女性的骄傲。这是她的职责,也是身为妹妹的义务。 可她的心呢?该怎么向它解释?任何劝慰都抵不过白底黑字来得真实。长久压抑的情感还是掘了堤,姜楠初发疯似的打破心中种种假想,喘着气从低笑慢慢演变成扬天大笑。眼泪顺着眼角直直往下坠,那封信早已被她捏烂,紧紧攥握手心。她笑到咳嗽,笑到沙哑,面如死灰得走在大道上,不再记得自己去过哪些地方,遇见哪些人。 她想,那时的自己就快死了。 乔伊不乐意得站在这所HQ附属大专门前,刚从美国飞回S市才不过短短两天,本想渡个假,却因为父亲的一句话,害得他的娱乐假期只好变成进修课程。 心不甘情不愿得走进校门,发觉校园虽大,可人烟稀少,沿途中也没见几个学生、老师。走了将近10分钟,他停住脚步,转了个圈,脸色逐渐发黑。 完了!他已经分不清这里哪是哪了。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终于发觉对面正有人走来,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同学!请问教导处……同学……你怎么……怎么……哭了?”乔伊正要暗自庆幸自己好运时,却发觉眼前的女孩神情异常,瞳孔没有焦距,行同人偶。 “你没事吧?!”或许是外国阳光晒多了,乔伊性格中的亲切见不得女性受苦。他追了上去,才没走几步,那女孩竟然晕倒在地。 “同学?!醒醒……恩?还是不醒……噢,天!真是麻烦的开学经历!……这里……不会……没有……那个……那个……医务室……吧?” 乔伊抱着姜楠初,尴尬得朝四周望去,偌大的校园,仿佛只剩他二人存在。 “姐姐,我又没及格!!对不起!” 姜楠初带着发红的脸颊,走回她和姐姐的房间,难过得从书包里翻出试卷。在她快要哭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轻抚她受伤之处,缓缓将她带入怀中。 ‘爸爸打的吗?’空中飞舞的双手,询问着意料中的答案。 “姐姐,没关系的!”姜楠初红着眼睛,看到姐姐的关心,她欣慰得就算被父亲多打几次也甘心。 ‘很痛吧?’ “不痛!只要有姐姐在,我就一点都不觉得痛!” ‘傻瓜!’ “如果姐姐和我永远不分开的话,我宁肯当个大傻瓜!哈哈……”姜楠初开心得扑进姜馨琳的怀中,骄傲地说着。 回应她的是紧紧得拥抱。 当姜楠初感动地抬起头,她眼前竟出见了傅泽楷的脸,姐姐的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连拥抱她的温度也变了。 “我一直在找你……”傅子风专注得凝视她,英俊的五官透露出不寻常得气息:“我之所以娶姜馨琳,都是因为你……” 不是的! 那不是真的! “呵呵……还再死撑!难道你忘了约定……” 不要说! 不要说出来! 会被姐姐听见的! “我知道你不爱我,可只要姜馨琳在我身边,同样你也会。我会等,等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在此期间,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你姐姐的!” 傅泽楷,你这狂妄之徒! 你住口! 住口! “可如果,你胆敢背叛约定,我会毫不客气得把你的秘密告诉给你最重视的人!……看那边……” 冰凉的手慢慢执起姜楠初的下巴,让她看清眼前的一切。 轻盈得体态, 白色贴身毛衣, 温柔闪亮的眼眸正疑惑得望着她,还有傅泽楷…… 姐姐…… 不要看! 那不是真的! 求你! 不要看! “想让她知道吗?”傅泽楷的唇贴上姜楠初,形同恶魔将她团团包围。心情愉悦得感受怀中人的轻颤,尤其是那充满挫折与不甘的眼神,他的唇边更是荡漾出了难言的满足。 他赢了。 所以他自愿被姜楠初一拳击中,放任她跑回黑暗深处。 那仓惶的身影象是有着无穷无尽的诱惑,眯起眼,傅泽楷低声念着心上人的名字,仿若咒语,极具美感得将右手向前伸展,傲气得将五根手指慢慢收拢,直到握紧:“姜楠初,逃离……呵呵……我等你!” 伤脑筋的乔伊在医务室里来回走动,医务室老师居然如此不负责,竟推说家里有事,硬是要他留下来照顾那女生,走时顺便帮她锁门。他已经重申过好几次他不认识她,只是一时好心,可那年近40的女老师连让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这么走了……有没有搞错?这还有天理吗?他还得去报道,还要上课,可现在他却只能呆在医务室里,哪儿也去不成。 大概是挣扎够了,乔伊终于肯找把椅子坐下。脱下背包和外套,他发觉那女生昏迷时不停念着:“姐姐……姐姐……” 乔伊来了兴趣,将椅子放到床边,低下头,靠近女孩的,仔细聆听,她象在说:“姐姐……不要看……那不是真的……不要看……” 奇怪!不要看什么?!他听不懂!发霉之余只好耸着肩,无聊得眨着眼睛,盯着那女生瞧。 普通黑发,肤色过于苍白,不够细致的眉毛,鼻子太塌,嘴唇也泛着可怕的青色,身材么……穿那么多衣服,看不出个所以然。 总而言之,似乎没什么特点!他任何一届女朋友都比这个女生漂亮!天!他都到哪里去了! “拜托你,快点醒!快一点!……这样我才可以去报道,知不知道……哇啊!……”乔伊只差没把姜楠初当神拜,念叨之时,床上的人突然坐起身,惊得乔伊整个人往后仰,狼狈得连人带椅摔了个够呛。 她猛然间从梦中惊醒,喘着气,脑中还残留一些片段,傅泽楷……傅泽楷……傅泽楷!都是因为你!逼得她不得不与姐姐分离,迫使她随时随地都要生活在他的阴影里!! “你终于醒了!真太好了!” 谁?谁在说话? 姜楠初压抑住心底的狂乱,调整焦距,皱眉注视着坐在地板上的陌生男子,茫然得地问:“你是谁?” “我叫乔伊。”那名陌生男子有着天使般得微笑,惹得楠初一阵头晕。 “不认识。”她无精打采得下了床。 “你晕倒了,我刚好路过,所以把你送到这里。对了,这里是医务室,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虽然只是第一天……”乔伊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热情不已得向姜楠初叙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无力得做了一个STOP的动作,她根本没心情听这些。 “怎么了?”乔伊不解得问。 “再见。”姜楠初讨厌医务室,厌恶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她冷淡得绕过乔伊朝门口走去。 “喂!” 沿着长长的走廊,她疲倦得走出这栋大楼。直到站在阳光下,自己才微微张开眼睛仰起头,懒散不已得抓抓头发,虽然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最后她还是决定翘掉上午的课,直接回寝室休息的好,她想她需要时间考虑今后的路。 “等一下!” 头怎么还这么痛,干脆连下午的课也翘了,省得痛上加痛。 “同学!!你还不能走!” 一看手表,已经10点多,都过了这么久了,恩!还是回去睡觉吧。只不过,好端端的天,怎么阳光这么快就没了…… “同学!你等等!”乔伊一路狂奔终于赶上姜楠初,急忙跑到她跟前,阻止她前进。 “做什么?”身体上的不适外加心情恶劣,使得姜楠初的口吻极度不佳。 她这是什么态度?!原本乔伊只想问她教导处的方向,可这女生口气实在差劲,不由得心底升起一股怨气,先前的灿烂笑容也逐渐冷却。是他救了她,又照顾她,可这女生居然连一句谢也没有,中国的女孩子都这么狂妄,没礼貌吗? “没做什么,你不想道谢也就算了。可因为你,连累我到现在都没能报道,也因为你,不仅课不能上还会让校方对我的处世态度有怀疑,你不觉得你该向我道歉吗?” “道歉?”姜楠初忽然觉得好笑,至于吗?她并没有求他帮忙,既然是帮,就不存在任何亏欠问题。哈,瞧瞧他的眼神,多么得自以为是。他没报上道,关自己什么事!居然还谈什么处世态度,哈,真能扯! “难道不是?你在我面前昏倒,我一路背着你找了大半天才找到医务室,因为你,还被医务室老师拖累,可你呢?同学,难道小学老师没教过你最基本的礼貌吗?受人恩惠,虽谈不上报以涌泉,但你如果还是这种态度,恐怕以后谁都不想帮你了!” 他这算是在教训自己该怎么做人?只因为自己没说谢谢?态度太差?被他这么一说,好象自己还真有那么点理亏。可就算是这样她姜楠初也轮不到眼前的高个来教训,这个世界上能教训她的人只有一个! 抛下一句冷冷的谢谢赐教,却令乔伊的怒火更为旺盛,这女生简直太傲慢了!他懊恼得双手抱胸,呼吸加重:“我要的是道歉,不是感谢!” 挑着眉,姜楠初感觉到周围注意的目光,她提醒乔伊:“难道你想一直站在这里?” “我无所谓。”乔伊并不是没有察觉,可他清楚自己不能退让,他现在不光光是要个道歉这么简单,他一定要挫挫这个女生的锐气!在气势上压倒她! 姜楠初后退一步,不加理会得左转朝寝室方向走去。她压根不想理睬这个人,他太麻烦了! “站住!你不许走!”乔伊大步跟上,显然又再次堵住姜楠初的去路。 这个举动惹得姜楠初有点光火,阴着脸,昂头注视乔伊,问得毫不客气:“想打架?” “恕我冒昧,我从不打女生。”她在开玩笑?矮小又瘦弱,还想与他1.85的个头动手?简直是鸡蛋碰石头,不知死活! “那么让开!” “我就是不让!除非你郑重向我道歉!不然,休想!”乔伊根本不把姜楠初的话当一回事,俯视那张略显阴森的白色脸孔,口气相当强硬。 一秒种后…… “你自找的!”当下姜楠初的拳头对准了乔伊,眨眼间,没有防范的身形立即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天啊!一些过路的学生眼前暴力事件发生,都发出惊呼,有的是远远走开,更有的是站在一个好视角,方便观看。 “你!”震惊中的乔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剧痛提醒,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竟被一个不到1.70的女生给打飞了?!是他哎!乔伊,学过抬拳道,空手道,防御能力绝对不弱的他,居然被一个女人…… 姜楠初看着自己有些发红的左手,皱皱眉:“退步了。” 接着,她面无愧色得走到乔伊面前,蹲下身,瞅着他,却没伸出手去扶的打算。因为她觉得那是乔伊自作自受,活该被教训。 瞪着姜楠初,乔伊愤慨得想,如果她不是女生,他早就一拳上去还以颜色了!哪会象现在坐在地上被她的眼睛耻笑。虽然她人没说话,可她的眼睛会。黑亮的瞳孔,懒散中竟然带着摄人的深邃,而且越看越不对劲……象陷阱,不,是旋涡!这种眼神将她整个人衬托得魔性无比,一张平凡的脸,居然散发出如此夺人的光芒……停止!这太不正常了!他猛然间别开眼,心跳异常。 “对不起。”仍是冷冷的口吻,姜楠初说完便起身不再看他,双手自然插进外套的口袋,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轻松得继续她走的路。 可乔伊就不同了。 那句意外的道歉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令他惊讶得忘记了疼痛,这女生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劣……好象……怪怪的。 乔伊好笑似得爬了起来,摸着发疼的。才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他想他不会又要恋爱了吧! 这一觉,姜楠初睡到傍晚才醒,应该说她是又被人吵醒的。 美女蛇的嗓门,天下公认,无人可敌。 “你们发觉没,他的眼睛不是黑色的,是褐色的,哇……好漂亮的眼睛……” 双鱼座美少女坐在各自的自习桌前猛点头,可爱地说:“他好高,咱们班的男生跟他比差远了。” 可美女蛇忽然用手撑着头,一副遗憾不已的口吻:“可惜,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恩?!”双鱼座美少女朝美女蛇看去,“你怎么知道?” “还用问么,人家我早就问过他了!” “不要!!”美少女们显然有些不堪打击,各个花容失色。 美女蛇帅气得甩着自己漂亮的秀发,坚强得说:“天下男人那么多,少了一个算什么……话虽是如此,可我不得不承认……乔伊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任谁都会喜欢他的!” 美少女们连忙点头附和:“没错!没错!哇……尤其是他那灿烂的笑容,会让世界都为之融化……” 姜楠初靠坐床头,听着她们夸张的议论,唇角微微上扬,心想美女蛇她们讨论的人,不会就是上午那个被她揍的麻烦人物吧?!他的长相自己到没怎么注意,反正是与不是也不怎么重要,还是继续睡的好…… “喂!” 啊!被发现了…… “别缩进被窝,我就知道你醒了,起来!起来!你这家伙一天都跑到哪里去了?居然胆敢翘课!我们昨晚都没睡哎……起来拉!再睡,人都变形了!” “美女蛇,这话好毒,睡觉怎么会让人变形呢?瞎吹……” “不毒那还是我吗?!?!你们两个干吗?故意跟我黑白脸,唱反调呐?”美女蛇才不管双鱼座美少女那套,她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谁也别想拦。 一转眼,见姜楠初仍是一副冬熊休眠状,她这眉毛早就挑得不能再高。好小子,有胆量!居然挑战她大小姐的耐心……美女蛇向双鱼座美少女使了个眼色,意思互达,三人贼兮兮得小猫步走到姜楠初床边。 一二三…… “我们来拉!!举世无双,三压千斤鼎!!” “哇!!!~~~~~~~“ “哈哈……别让她动!” “抓住拉!” “笨蛋双鱼!你们抓我做什么?!” “呵呵……” 这是开心的笑声,还是应付他人的表现? 她笑着,脸上有跟伙伴们同样愉悦,兴奋的表情。她们围坐在一起,会生气,会打闹,更会互相嘲讽,可那是真的自己吗? 姜楠初不在乎得一笑了之,想得太多,也只会让自己更痛苦罢了。 枕着姜楠初,美女蛇发出吃吃的傻笑,因为双鱼座美少女们又把话题转移到了插班生乔伊身上,叽叽喳喳扯个不停。爱热闹的她自然听得津津有味,抬头正想和姜楠初说话,却在刚张嘴时,慢了半拍。 心不在焉的姜楠初,一张愉快却满是敷衍的笑脸,假得那么真。 美女蛇稍稍发愣,微微皱起时尚的细眉。 呵呵……有意思! “楠初,在想什么?”她悄悄地在姜楠初细问,仍将头枕上她,亲昵得勾住。 “楠初,听说乔伊是中美混血儿。” “你们喜欢外国男孩?”拍掉那只小手,姜楠初没理会美女蛇的话。 “她们是崇洋媚外……”不死心得小手卷土重来。 “你闭嘴,美女蛇!竟瞎说,不理你了!” 笑望双鱼座美少女同步的赌气表情,美女蛇立即投降:“好好好,我错了!晚上想吃什么尽管说。” “真的?!我们要吃寿司!”美少女们瞬间开怀。 “哇!好狠心!这么痛宰我呀,行!就让你们一次!”冬天吃寿司,真亏她们想得出。 穿上漂亮衣裳,美少女们开心得从美女蛇那里领钱。 “你们不跟我们去?” 美女蛇摇头:“太累了,你们自己去玩吧。” “楠初呢?” “不饿!” “噢!那我们先走拉!拜拜咯!!” 寝室少了两个身影,顿时变得有些空旷。 收回视线,美女蛇见楠初不言不语得注视自己。她笑了笑,不回避她的目光,又问了一次:“你在想什么?” “有吗?”姜楠初神情依旧淡然。 “没有吗?”美女蛇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两罐啤酒,一包薯片,潇洒得将其中一罐扔给楠初,接着在床边不远处,懒洋洋得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喝着冰凉金黄的液体,姜楠初一言不发。 沉默蔓延…… 美女蛇嚼着香脆的薯片,活络得靓眼转不停,把薯片递给姜楠初,只道:“吃点,空腹喝酒容易醉。” “美女蛇……”姜楠初忽然抬眼。 “恩?” “乘她们两个都不在,有什么想问的就快问。你等今天应该很久了!” “等……什么?”美女蛇没料到平日寡言少语的姜楠初竟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呵呵……不想知道她的情况吗?”冷瞟美女蛇,她看似体谅的带出主题。 “你知道多少?”美女蛇看来并不意外,姜楠初的话虽少,但不代表她是傻瓜,一定早有察觉。 “不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姜楠初又喝了口酒,阴郁得眼神闪烁不定。酒精令她清醒,却也更痛苦……她需要的是激烈,是冲击,是一切一切更壮大更汹涌的刺激,她要爆炸!想将自己撕成千万万的碎片! “那不该知道的呢?”美女蛇得意得说着,将酒罐放置一边,微微侧着头,笑望她。 “呵呵……那就锹开我的脑子,自己来看呐,美女蛇……说不定会有重大发现!” “她过的……好吗?”艳丽的美女蛇语调一变,握紧双手,漂亮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恨意。 “谁?姜可桑吗?”姜楠初明知顾问。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 “她么……还是老样子,今年刚考进一所风评不错的大专,看样子是下定决心写小说了。不过,她父母似乎不怎么支持,常打电话来找我爸妈说这事,以后有得烦了。” “她真的……真的打算写小说……” “对!坚定得很,我这堂妹的性格你应该比我了解……”姜楠初说得平淡,她早就知道美女蛇对姜可桑有特殊感情。从她们第一次见面,那股神似,使美女蛇当众抱着自己失声痛哭,那副少见的模样的确令人印象深刻。虽然她平时总拼命掩饰,可从她时常凝视自己的眼神中泄露,姜楠初甚至有些理解美女蛇的心情! “她……不再画画了?……”美女蛇恍惚得问着,人慢慢坐下。 姜楠初点点头,“恩,不画很久了。” “呵呵……”在外人眼中一向开朗到可怕的美女蛇,竟也露出失魂般的苦笑,“你一定很瞧不起我。” “别人的眼光重要吗?美女蛇,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话。” “为什么你会愿意告诉我这些事,你不是应该保护家人不受伤害的吗?难道你不怕我继续缠着她?” 姜楠初立刻嗤之以鼻,“如果她令你痛苦,那就杀了她,然后自杀。如果她令你幸福,那就好好爱她。可如果她不爱你,那只能证明你是个一相情愿的笨蛋而已。” “真冷血……不过,有性格!”她的话虽是盆冷水,却也把美女蛇浇了个透心凉,眨眼间也将她拉回现实。大脑清醒多了,人自然也恢复了往常。挂着那邪气笑容的美女蛇走向姜楠初,甜腻腻地撒娇:“不如,你做我的爱人吧,因为我发觉你好象很懂我的心……反正你也姓姜……恩?好不好?……”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楠初拒绝得彻底。 “哇……太狠心了你!竟然这么对我,枉费我对你一片真心……说说……喜欢哪一类,我可以努力呀……” 用力推开美女蛇,却反被她抱得更紧,姜楠初很想把她扔出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注意点,别让双鱼们察觉你有二心,她们两个对你可紧张得很!” “不要……我只要你……”美女蛇的赖皮功夫简直练得炉火纯青。 “神经病,快放手!” “不放!不放!不放!……你不喜欢我,我要去自虐!”美女蛇学着东成西就里洪七的山东腔乱嚷嚷,惹得姜楠初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闭上眼,她深吸一口气,啊……多怀念这种亲昵的拥抱……噢……她混淆了,美女蛇不是那人!停止吧!为那没由来的一阵心酸,为那颗破碎无痕的心房。不能再去想了,就此停止吧!不然,她会发疯。 姜楠初轻拍美女蛇,轻声道:“够了。” “就一会儿……算我求你……就一会儿……” 眼泪弄湿了毛衣,她的双手将姜楠初紧紧环抱,仿佛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可她的心正为另一个人深深哭泣,那股绝望的悲伤令她发出崩溃的哽咽,或许她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得多,也或许她在自责自己的愚蠢,谁知道呢,至少此刻的眼泪是真实的,伤心是存在的。 “我好想她……想见她……想拥抱她……” “恩……” ------------ 78.强挤的笑容彻底破碎 “我好恨……恨那个将来会夺走她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我生来不是男人……我哪里输给那些臭得要命又自命不凡的丑八怪了?!……为什么她不能接受我?……为什么?……” “恩……” “可桑……相信我!我对你是认真的……可桑,别离开我!……可桑……” 聆听着美女蛇痛苦的呢喃,轻拍她的背直到她睡着,姜楠初面无表情得让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垂下眼睑,她象是在隐藏什么,披着常穿的白色外套,带上手套,在顶楼天台,抽了整晚的烟。 第二天,当太阳隐约出现在地平线上,姜楠初挪动着僵硬的四肢慢慢走回寝室,发觉她们三个仍睡得很沉,她没有打搅的意思,轻轻拿走桌上的课本工具盒,悄悄关上了房门。 走在昏暗的校园,她觉得自己已和周遭溶为一体。只有在黑暗时分,她才会出现,才能活动。她不属于阳光,不属于大地,她属于黑暗。 这里的一树,一草,一木在太阳还未出现之时,都是这般宁静安详,沉寂中蕴藏着新生的力量。 可能是累了,她伸个懒腰,蹦跳几下,活动着早已麻木的四肢。不过一会儿,站在楼底,发觉美术馆六楼某个教室的灯居然亮着,什么人这么早就到画室了?她猜测是班长,因为班长向来都挺认真负责的,画画实力也很强。 推开那道沉重的滑门,她却瞧见到了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 “早……啊?!怎么是你?!”乔伊手执铅笔在画素描,听见开门声,自然得抬起头向进来的人打招呼,怎耐,进门的人太出乎自己的意料。 姜楠初也眨着眼睛,以为是自己一夜没睡产生的幻觉。虽然昨天已经知道他是新来的插班生,可怎么也没料到,这人好象挺用功的……,俗语果然很对,不可貌相也。 “你……噢……简直阴魂不散……”乔伊翻着眼,诅咒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把笔放进画架的笔槽中,象是失了画画的兴致。 姜楠初没乔伊反应那么大,跟平常一样从画室巨大的储藏柜中拿出自己编号的画架画板。 不自然得瞄着她熟练忙碌的身影,乔伊问得犹豫:“你也是这个班上的学生?” 固定画架,姜楠初望了他一眼,竟然有所回应似得点了点头,闷声不响得将画纸固定上画板。 “呵呵,真……真巧……” “恩。” 对上她的视线,乔伊没由来得一阵紧张,他赶忙掩饰性得一笑,低下头坐回座位,拿起笔时却忘了该画什么。 飞快得骑着山地车,他在车辆繁多的小马路上穿来穿去,显得如鱼得水。一个星期,乔伊很快便适应了S市的生活环境。在美国的时候,他就很喜欢骑车,可因为念的是贵族学校,出入都有轿车接送,实在没机会。S市就不同了,多热闹的城市,他时常骑车骑到迷路,可自己一点都不担心。把车停在街角处,望着来往的行人,他会习惯性得抽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一画就是几个小时,回神时,自己反倒成为了注目的焦点。S市人似乎很有好奇心,却又显得小心翼翼,呵呵……他开始喜欢这座城市了。 看天色,应该快17点了。难得的周末被父亲破坏,刚才接到电话,父亲让他马上赶回家,好象有什么大事。乔伊猛叹气,跨上山地车,今晚原本想和新认识的几个同学约好出去游街的,看来只能作罢。 吹着风,哼着歌,乔伊象一只自由的小鸟,无忧无虑,展翅翱翔。自信的微笑使他浑身上下都充满着阳光的清新香味,连擦身而过的路人都希奇得想再多看他几眼,心中无不赞叹,已经很有少见到这么亲切可爱的年轻人了。 乔伊的家是一座五星级会员制大饭店,他的父亲孟擎是地道的S市人,留学美国时迎娶了贝蓝克家族最小的女儿——海德·贝蓝克,一跃成为社交界新宠。 名流人士都对贝蓝克家族闪电般不近人情的处世态度相当不满,可碍于地位与体面,他们也只能在背地里抱怨。当那些不甘心的人收到婚宴请贴的同时,无不疑惑一个毫无背景的华人又凭了何种能力,竟然可以得到以神秘著称的贝蓝克家族的亲眯? 乔伊很清楚母亲是看中父亲的野心,可以壮大家族事业,而父亲也是为了借助母亲的力量,才答应结婚。他的父母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工作上的好伙伴。虽然不相爱,却能做到互相沟通理解,这样奇怪的相处模式,多年下来乔伊倒也接受了。 沿着西号门僻静的花园小路,乔伊慢慢骑入了饭店的领地,两旁的欧式路灯闪烁几下后,全部亮起。他将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凉亭内,锁上。悄悄穿过岔道,踏着青草绿地没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HELLO?……恩!我已经到了……什么?要我换礼服?为什么,父亲?……好,我知道了。” 匆匆挂断电话,乔伊的表情有些姜名其妙。 “乔伊少爷……” “啊……黑管家……”乔伊猛转身,发觉后面站着一位神情恭敬的老人。 “老爷怕少爷迷路,所以让我来为您领路。”语闭,黑管家微微象他致意,然后带路。乔伊局促不安得眨着眼打量眼前人,有些灰白的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难以相信他是一个年近50的老人,而且走路竟然不带一点声音。黑管家喜欢穿英国手工缝制的黑西装,永远崭新洁白的全绵衬衫,领扣则是一枚纯银打造镶有紫色水晶的贝蓝克家族族徽——暗水仙。黑管家无论到哪都会带着它,绝不离身。 换上那要命的礼服,乔伊不止一次扯动过高的衣领,注视长镜前身形高瘦,满脸不耐烦的自己。他奇怪得挑眉,难道今天有什么重要人物出现?饭店全体员工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各个神情严肃,异常忙碌。 “黑管家,今天有贵客?”乔伊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站在他身侧的黑管家习惯性得微微弯腰行礼道:“今天是贝蓝克家族10年一次的家族聚会,老爷派遣了最优秀的精英骨干负责这次聚会的安全。” 乔伊马上翻了个白眼,他早就忘了前十年自己是否真有参加过这种聚会。 “我母亲呢?” “夫人目前仍在纽约,因为日程安排紧张,所以不能参加。” 他会心一笑,母亲还是那么厉害,连家族聚会都敢逃。为了自己,她干脆把丈夫、孩子丢去面对那些陌生又难缠的亲戚,真够狠心的。 “虽然我姓贝蓝克,可是我根本就不清楚自己有哪些亲戚。如果每次见他们都得穿这种衣服,我想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出现。” 黑管家无感得惯例又朝乔伊行礼,将他带进一间豪华的会客厅。 在那里,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素未谋面的亲戚,他们的服饰甚至是颜色都与他的相同,可打量下来神情各个刻薄,势利,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他的出现,使所有的人都象静止了般,目光一致看向门口。 孟擎暗示乔伊不要光站着,刚想开口,身边传来一句简短轻促得询问:“伯父,是他吗?” “父亲……”乔伊显得小心翼翼得走到孟擎身边,眼光不自觉打量着刚才问话的少年,他是谁?也是亲戚中的一位? “乔伊,他是修·阿利·贝蓝克,你的表弟,快向他问好!”孟擎郑重得语气让乔伊意外,向来沉稳霸气的父亲从没用过这么严厉慎重得口吻跟自己说话。 除了惊讶得张张嘴,乔伊压下心中的不悦,只道:“你好,我是乔伊·孟·贝蓝克。” 修的身高不及乔伊,相较之下显得瘦弱。他有着一头披肩的金发,前刘海遮住右眼,另一只泛着透明的蓝湖之光。 俊秀,纤细的容貌,中性的美,仔细端详,乔伊的脑中眨眼间闪过无数赞叹。 修温和得笑着,轻点头道:“久仰大名!一直以来我便听闻你是贝蓝克家族有史以来最具艺术气质的人,久违了,表兄。” “过奖!”乔伊笑的僵硬,他敏感得觉得修的话有些言不由衷。也对,毕竟这里是他最厌恶的社交场合,那些虚伪的社交令辞,不具任何意义。 笑容扩大,修得体得主动伸出了手:“难得有幸能和表兄认识,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乔伊回握,简单地点着头。 这副看似平常的画面却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他们都纷纷后退一步,就连孟擎都禁不住倒抽一口气,顿时满脸狂喜。 怎么了?乔伊朝众人望去,不解得情绪到达顶峰。 奇怪尖锐的笑声从修优美的唇间逸出,他的那只蓝眼好象将乔伊读了彻底,“表兄,有劳了。” 乔伊越听越糊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会在S市停留一段时间,希望在这段时间能得到表兄的妥善照顾。”修微微欠身,转过身又被无数的亲戚包围。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乔伊看向身旁的孟擎。 他的父亲流露出一种史无前例的自信,“做的好。” “恩?!”他有做过什么吗?最多打了个招呼而已。 “你知道修是什么人?” 孟擎的话根本引不起乔伊的兴趣,他不喜欢这位修表弟,现在他只想做一件事,马上离开这里。 “不知道。” 儿子的不耐,孟擎看在眼里,他安抚着:“你一定要知道!他能帮助你得到整个贝蓝克家族。” “噢,父亲,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你的话了,难道我不姓贝蓝克吗?我既然是家族中的一员,那就根本谈不上什么得到不得到的。” “虽然我娶了你母亲,可对于贝蓝克家族,我孟擎仍是个外人。他们从没承认我,但你就不同了!乔伊,修能帮助你!他的权力足以让你称霸整个欧洲!而今天,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好了,其他的我们改日再谈,我要去招呼客人了。” 唉!父亲到底还是不死心,现在居然把歪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这代表……他将与自由的生活告别了吗? 别开玩笑了! 乔伊扯动唇角,似笑非笑得立刻调头就走。 既然是是非地,何必久留,看来他得多学学母亲,就生活而言,她显然比父亲聪明多了。 走出车站,她站在这栋大楼前已经超过了15分钟,犹豫着。 “哎?这是不是楠初吗?!放假回来拉?很久都没看到了你呀!” 姜楠初迅速抬头,说话的原来是住在同一楼的邻居王姨,胖胖的身材,常年带着弥勒佛的慈笑,是位可亲的人。 她微微一笑,应了声。 王姨乐呵呵得拉着她搭上了15楼的电梯,亲热得握着她的手。 “孩子,手好冰呀!怎么外套这么薄呀,记得多穿点衣裳,小心别着凉。” 她不自在得点着头,看电梯里的指示灯一格一格向上闪亮,楠初的心便越跳越快。 “对了,今天你姐姐也有回来,说起来她那老公……真叫嫁对人了。哎哟哟,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而且最重要的——人好!开着那么漂亮的车送你姐来,对你姐又那么体贴,还给你爸妈带了好多补品,真孝顺!小楠初啊,再过不了多久就该轮到你了呢!……呵呵,有没有中意的人啊?……” 姐姐来了?! 她来了! 已经有多久没见面了? 整整一年……一年了……她还好吗?真的好吗? 此刻,姜楠初的脑中不断浮现这些相同的字眼,激烈的问句。马上,再过不了2秒钟,就要到15楼了。 该不该见面? 是拿着钥匙开门呢?还是等电梯门一开,就冲向安全出口? “叮!”得一声,王姨二话不说,连犹豫的时间都省了,直拉着楠初走向1503。 姜楠初忙道:“王姨,我来,我有钥匙。” 可那来得及,王姨得大嗓门一喊,大门便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她的姐姐——姜馨琳。 原本似乎应该和乐融融的饭桌上,多出一个她,顿显压抑许多。 她的父亲姜淮冷冷得瞅了她一眼,刚拿起的筷子又重重放下,嘀咕着:“还知道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去盛饭,楠初,快坐下。”母亲赶紧打圆场,人连忙跑进厨房。 她呆愣愣得站在家门口,望着客厅里父母厌恶又闪躲的表情,怎么就觉得自己是那么多余。 下一瞬间,她被人抱住了。 温暖,好温暖…… 是姐姐。 是她。 总在自己最无住,最伤痛的时候,给她安慰与力量的姐姐。 姜楠初不自觉得伸出了手,抱紧了她。 “姐姐!我回来了!” 有你在的家,才是我的家!我回来了!她多想这么说呀,却只能在心底不断重复。 姜馨琳轻拍妹妹的背,露出慈母般的温柔。 “馨琳……馨琳……快过来吃饭吧,不然妈妈辛苦做的菜要凉咯!”傅泽楷注视着她们姐妹俩上演的久别重逢,淡笑之余低声提醒众人。 “多大的人了还粘着自己的姐姐不放,没出息!”姜淮若不是看在傅泽楷的面上,可能连见都不会见这个女儿。 姜楠初望着姜馨琳,握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 “姐姐……”她比过去更加美丽,穿着上的讲究更衬托出她幽雅的气质,看得出,她被照顾的很好!姜楠初心底一阵欣慰,笑得更是体贴。 洁白秀美的双手在询问她最近的近况,楠初立即回答:“我很好,真的!姐姐呢?” 我有了! “恩……我知道。” 为我高兴吗? “恩……很高兴。” 真的? “真的!” 我很想念你,一直都想来看看你,可身体实在不好。所以,这一年都没能关心你,是姐姐不好! “不!怎么会……是我不好!没能去看你……姐姐千万别这么说!” 不怪姐姐? “不会。” 真的? “真的!” 姐妹之间如此专一的交谈,让其他三个在坐的背受冷落。一旁的母亲不得不唤回她们的注意:“边吃边聊啊,楠初也别只顾着跟你姐聊,还没跟你姐夫打招呼吧,快点。” “姐夫。”姜楠初冷漠得扫了傅泽楷一眼,立即将视线转回姜馨琳的身上。却未料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神情,激怒了另外的人。 姜淮紧皱老眉,“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又看不起别人了?这回连你姐夫也碍了你的眼,是吗?” “爸,没有的事。”傅泽楷温和劝解。 “什么没有的事!?你当这丫头是宝,可人家却当你是垃圾!瞧她那副别人都亏欠的死样,我看了就气!” “那就别看!”姜楠初的口气极其平淡,她生来就是这个模样,现在反倒怪起她的不是来了,她又不是自己生的。 “啪!”姜淮恼得猛拍桌子,“你说什么?简直反了!” “哎哟!搞什么搞呀,难得一家子能遇在一起吃饭,怎么动不动就闹呢!?楠初,快道歉。真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的脾气,有什么好争的呢?”母亲已经受不了的站起身,拉住父亲,一脸不耐烦的劝说。 姜馨琳拉了拉姜楠初的衣袖,端庄细致的五官有着一抹担忧。 楠初叹息,安慰的摇摇头,用唇语说了句,没事的。今天能见到姐姐,她已经满足了,至于这顿饭吃或不吃,一点也不重要。 “怎么?想走?那就永远也别回来!这个家根本一点也不欢迎你!”望着离家多日的女儿,无情的连声爸都没喊就要走,姜淮气急之下早已口不择言。 “我知道!”姜楠初根本不期望这里有谁会想留下她,除了姜馨琳。所以她很干脆得站起身,对姐姐说了句保重,便匆匆走出了自家大门,绝情的不理会身后传来的怒吼。 走到电梯口,她又遇到了王姨。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学校还有课。” “星期六还上课?” “恩。” “真用功,是个好孩子!!可要记得多回家看看,你爸妈其实都挺想你的。” “呵呵……大概吧。”苦笑一声,咽下多少无奈。 电梯门开了,她大步走进,笑着跟王姨道别。 门合上的刹那,强挤的笑容彻底破碎。 用着再慢不过的龟速向车站渡去,眼睛只觉干干的,有什么好哭的呢?她冷笑一声,真不晓得自己为了什么而伤心,不是已经不在乎了吗?难道自己对那个家还有眷恋?她不会是自虐吧? 身后驶来一辆熟悉的黑色BMW,姜楠初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来者何人。 傅泽楷打开车门:“上车。” “姐姐呢?”姜楠初站在车门前,弯下腰问。 “天黑了,我送你回学校。” 她乖乖上车,能省笔车费不也划算嘛。 “你今天连正眼都没看过我。”过了许久,傅泽楷才慢慢吐出这么一句。 象被刺到的姜楠初冷哼着,“我都已经答应每个月跟你碰一次面,还不够吗?怎么?难道说今天的笑话还不够好笑?让大少爷你不满意了?”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有么?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如此。” “别跟你父亲怄气了!” “多贴心的话呀!你心底应该巴不得我跟我爸闹得天翻地覆,一辈子别回去!你越是得他的宠,我就越会被排斥!事实证明,你做到了,不是吗?” “你这是在责怪我?”傅泽楷慢下车速,微微看向身旁的女孩。 “难道不是?” 傅泽楷轻笑着,不想否认。能够从姜楠初的身上看见冷漠以外的情绪,机会实在不多。 “你太在意你父母的想法了,这样只会委屈了自己。这是良性的建议,我并没有其他的企图。毕竟我们也算是一家人……” “一家人……呵,你配吗?!你有什么资格干预我的家事?别忘了,你姓傅,不姓姜!” “我就这么惹你讨厌?”傅泽楷只差没把方向盘给捏扁了。 “简直就是憎恶!”她的话根本就是火上浇油。 “姜楠初!”车子连同这句咆哮急速滑向街角,傅泽楷已经无法再保持冷静,他不能忍受姜楠初如此仇视自己。 “怎样?!你有什么权利对我大吼大叫,你以为你是谁?” “凭我对你的感情,尊重你,讨好你,期待你,我对你做的还不够多吗?难道你就不能把心放在我身上?多注意我一些呢?我究竟哪里不好?哪里不称你的心?若不是为了你,我的人根本不会留在S市。姜楠初,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离不开你?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忘记你?你说啊?!告诉我?!” 傅泽楷紧抓她的手,压抑许久的痛苦终于一触即发。忍耐,这是他最笨的选择。 “你唯一做错的,是不该认识我!虽然我憎恨你,同时却也感激你,你做到了我们当初的承诺……把她照顾的很好……对不起,原谅我,刚才我不该那样对你。”她突然之间的理智,有时真的会把人逼疯。 “姜楠初,你究竟想折磨我多久?总让我的心忽上忽下,你很得意吗?看着我,不要再去想那个人!!看着我……看着我!!”猛然间将她拉进怀中,逼她直视自己。 “傅泽楷,适可而止!” “你的脸为什么总是这么苍白没有血色?还再抽烟么?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面对他越来越靠近的脸旁,姜楠初难受得真想扭过脸去。 “接受我!” “我不要!” “由不得你!” “傅……恩……恩……” 他们之间的交战,没有输家赢家。 傅泽楷沉迷于楠初的清冷,顽固,当自己触摸到如此真实的她时,他的心象是立刻被什么东西添满了一样,他吻着她,仿佛用了生平最真的感情去吻,去爱。 “我不可能爱你……不可能的……” 幽幽得,他听见姜楠初轻声低喃,可他却否决得异常坚定:“不会的!总一天你会带着满腔的爱意投入我的怀抱,总有一天……你会……” 偷偷从家里拿了些换洗衣裳,真亏乔伊找得到放山地车的位置,换上平日穿的休闲服,飞似得骑出了大饭店。 什么表弟,什么家族,都见鬼去吧! 他是乔伊,任何事物都不能约束他,他要自由,要飞翔,为了证明这一点,还是先溜为妙! 哇哦,好冷的天! 刺骨的寒风刮的脸很痛,S市的冬天虽然不下雪,却阴冷潮湿,不由得让乔伊更想念加州温暖的阳光。 飞快的车速在近HQ校门时,他却来了一个急刹车,单脚支撑车身,以免自己被后坐力甩出去。 是她?! 他看见姜楠初从一辆黑色BMW走下车,随后一个陌生的男人急急得打开车门追了出来,拽着她,两人纠缠不清,气氛极度不妙。 双手抱前的自己注视眼前的意外一幕,他抿了抿唇,帅气明朗的大眼中,有着十足的兴趣。唇角慢慢扬起,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了解怪女孩的机会。 “这位先生,为了你自己的安全,请尽早放开我的朋友,别看她个子小小,她的拳头可是很有份量的!” 乔伊来得突然,让他们毫无预兆得迅速拉开距离。 傅泽楷打量眼前手推山地车的男孩,见他气质不俗,立刻换上平日的温稳,客气道:“请问,你是哪位?楠初的朋友吗?” 问话的同时,警告的眼神却马上扫向对面的姜楠初。 乔伊耸肩,“算是吧,我叫……孟乔伊,也请问……你是?” “傅泽楷。” “恩?!……孰我冒昧,难道你是STK的傅泽楷?!” 就目前,在国内知道STK这个标志的人极少。乔伊在美国成长,加上自己也时常出入社交场合,自然有所耳闻。 孟……当傅泽楷吃惊之余再次打量乔伊后,马上肯定自己的猜测,不干示弱得回问:“也孰我冒昧,难道阁下与贝蓝克家族有关系?” 乔伊有教养得微笑着,没否认。 “很意外能在中国见到贝蓝克家族的成员。” “我也很意外在这里见到了STK的人……傅泽楷先生已经结婚了吗?奇怪,这类喜讯早该遍布社交界的……” 傅泽楷笑得迷人,谦虚得说:“比较低调,而我喜好清净,自然不愿声张。” “希望下次能有机会拜访。” “这是我们的荣幸。” “那么,我先告辞了,傅泽楷先生。”乔伊转身,察觉身旁居然少了一个人,这个姜楠初什么时候走的?!真是……比他还会溜!!跨上车,估计现在追还来得及。姜楠初,你又欠我一次! 傅泽楷见怪不怪,礼貌得注视乔伊远去的身影,却没有马上走,他拿出手机,严厉道:“我是傅泽楷,马上给我一份贝蓝克家族的成员资料,以及他们近期的动向,尽快!” 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害怕,他只是在防范。如果被贝蓝克家族盯上,下场不外乎两种。 他们的手段跟自己的比起来,到有几许异曲同工之妙! 关上车门,他又拨通了手机,“爸,是我,我已经把楠初安全送到学校了,对!呵呵……爸,别气了,楠初还是个孩子啊……可别气坏了身体,馨琳和我都会担心的!恩,跟馨琳说一声,我马上就到。好,回见!” 他是个天生的演员,骗尽天下,却唯独对姜楠初看走了眼。 他真的爱她吗?呵,或许爱,或许……根本不爱。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望着满是疤痕的左手掌心,傅泽楷儒雅斯文的脸庞闪过嗜血的红光。 姜楠初,非他姜属! “喂~~~~你慢点!听到没有?!” “没听到!” “小姐,真看不出你的脾气还不是普通的坏!” “我不是小姐,你要***,外面多的是!100块,马上搞定!” “呃……”乔伊顿时红了脸,又好气又好笑。 “我不缺女人。” “那你缺男人?” “姜楠初!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原来你的智商不算低啊。” “你再这样没有礼貌,我可要生气了!” “好啊,这气你倒是生给我看看!” 这女孩实在……实在太不可爱了!粗鲁,没教养,脾气差劲,性格恶劣,言谈举止毫无女人味!他见鬼上次居然还对她有那么点好感,真是瞎了眼睛! 黑压压的校园,连盏路灯都没有,道路仅凭微弱的月光依稀可辩。过了半饷,直到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悄然响起,这才划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姜楠初从白色外套的口袋里取出手机收听。 “恩……恩……别慌,我马上就来。” 说完,她的目光立即扫向乔伊,身形逼近他道:“借我!” “什么?” “车子。” “为什么我要借?”乔伊又被她主观的口气惹恼了。 “好吧,当我没说。”无干痛痒,她始终潇洒。 “嘿!”乔伊真恨自己又喊住了她,越和姜楠初相处他就越不象自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我可以帮忙。” “会打架的话,就跟上来。” 什么?!乔伊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S市最出名的流氓街,有没有兴趣试试自己的身手呢?外国少爷?” 她那是什么眼神? OK,有意思,这个挑战,他欣然接受! 拎起山地车,乔伊马上换了个方向,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答得爽快:“上车吧,我载你去。” 欢迎来到老街,只怕你有胆来,没胆回。 别小看这条街的长度,虽然不过百米,可是能健全四肢走完全程的人,目前为止,半个都没。聪明人都会绕道而行,以免麻烦上身。老街上的流氓,住客多而杂,他们有各自的背景与身份,却超有默契的一律不谈,大家为了生存与所谓的太平都本分得守护着老街,一旦外人干扰,他们会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真令人惊叹! 夜晚的老街上到处都是垃圾,也有不少喝醉的倒在大马路上席地而睡,要么就是对着街上的人乱骂一通,打着酒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们来到一家位于老街中央的酒吧,推开木质大门,遍地狼籍,酒瓶,酒杯摔到不能再烂,酒水洒的到处都是还不算,沙发,桌椅东倒西歪,明显是有人砸场子,而做了这种蠢事的,不是别人…… 双鱼座美少女一见到姜楠初出现,只差没掉泪,两人奔向她,带着浓重得哭腔求救:“楠初,救救她,我们根本劝不住,她这次真的想……” 能让美女蛇发疯的理由不外乎一个,唉…… 她轻拍着两位美少女,什么都没说。谁让她根本是无言以对。 “那不是佘斡吗?……”跟在身后的乔伊,指向地板上抱着酒瓶奄奄一息的美女蛇,问得不可思议。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美女蛇怎么也不象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生命的颓废派,她明明就是团热烈的火球,但现在,她的光芒已经消失,徒留隐灭的青烟……奇怪,怎么整间酒吧就他们几个,发生如此惨烈的情况通常不都该有打手出现的吗?! 美少女们慌张得瞅着意外之客,含泪的双眸,努力想找寻乔伊出现的理由。 “乔伊,你带她们到里屋去,让我单独和美女蛇呆一会儿。” “可是……”美少女们明显不放心,却被一记寒眼堵住了口。 乔伊没有异议,这似乎是楠初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他心里多少有那么点高兴,所以主动带着双鱼座美少女走向里屋,擦身的瞬间,他压低了视线,眼角的余光却显得若有所思。 踩着一路碎片,姜楠初走向无人的吧台,随手抓起一瓶开了封的洋酒,仰着头,往嘴里猛灌一口,慢幽幽得来到美女蛇身旁,蹲下身,毫不留情得将含在嘴里的酒喷得她满脸都是。 闪过愤怒得一拳,她灵活的跳开三尺远,见美女蛇还算有反应,她更是冷笑不已。 “怎么?活过来了?” 美女蛇看也不看她,抱着酒瓶继续狂饮,原本如云的长发,此刻散乱如鬼,崭新的休闲服也变得乱糟糟,上头沾满了酒渍和灰尘,脏得可以。 “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放下手中酒,姜楠初坐在灰色的地毯上,与她对视。 “为什么……呵呵……你居然问我为什么?”美女蛇放声大笑,隐约的泪水又再次浮现,沿着白皙的肌肤下滑,犹如道道蜿蜒的小河,川流不息。 姜楠初不由得眼神一震,她还是第一次见美女蛇哭得那么伤心。 美女蛇放纵痴笑,大吼一声用力把酒瓶扔了出去,可那声巨响无法敲醒潜藏的灵魂。所以,她蜷缩着身体抱着头低沉痛哭,泪如雨下。 姜楠初很配合,一言不发的陪着她,望着她。 等她哭累了,姜楠初才问:“今天不是展览中心开展的日子吗?她……没来?” “来了,呵呵……我有寄票给她,原本以为她不会来,可她还是来了……当我见到她出现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有多快,你知道吗?一下又一下,嘭嘭……嘭嘭……原来心跳声是这么美妙……” “她有看到你的作品?”唉,果然,真的和某人有关。 美女蛇美好的神情只停留了一秒钟,下一刻她痛苦得仿佛就要死去。 “她欣赏我的雕塑很久……很久……我也望着她……很久……很久……久得让我以为那是永恒,是幻觉。可是……完了……彻底的完了……” “什么完了?” “她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我日夜害怕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那人用着与我相同的目光注视着她,陪在她身边,最后她还是选择正常的生活,选择……离开我……姜可桑!!我真的好恨她!为什么不选我?为什么不选我?他能给你,我同样也能给你!我甚至愿意去做改变,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姜可桑,你好狠,够狠! ------------ 79.自己究竟喜欢上了一个怎样的人? 不仅带着那个人来,居然还跟他站在一起评论我的作品……他有什么资格?他凭什么?!我的作品只想给你一人欣赏,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可你竟如此伤我……如此伤我……楠初,我好讨厌现在的自己,真的……好讨厌……输了情感,输了自己,我完全输给了姜可桑……” 姜楠初沉默着,苍白冷淡得几乎没有表情。她起身从吧台里找出一条干净的白毛巾,坐到美女蛇身旁,细心得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渍,把她的头枕在自己怀里,就象过去姐姐安慰她那般…… “你会没事的。” 美女蛇笑得很没精神,胸腔一阵沧桑,闹腾的时候仿佛已经过去,她忽然累了,累得直想睡去。呵呵……她真没用!比起眼前的姜楠初,她或许连成熟的边都沾不上! 真温暖呀,从不知晓冰冷的她竟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可能话少的姜楠初,才是个真正会关心,懂得关心的人。因为此刻,她深有感触。 她很感激她,甚至有点对不住。 “我很蠢,对吗?” “恩,居然发疯砸了自己的店,是有点。不怕你在老街的干爹发飙吗?” “干爹才不会怪我……我是真的很难受……” “你吓到美少女她们了,呆会儿有你受的。” “楠初……我懂!我不会让她们犯相同的错误。只是,就在刚才,我突然很想问你……” “什么?” “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姜楠初侧过头,“什么?” “你不快乐,楠初,这一年,我从没见你真心笑过。” 见她沉默,美女蛇苦叹:“多少为自己着想些,要不然,以你的性格,可能连哭的权利都会放弃。你的心太软,太真。” “我自有分寸。” “信你才怪!……可是,我好羡慕你,如果我爱的人是你,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美女蛇有些留恋,却仍是离开了满是冷香的怀抱,整理自己本就美得让人窒息的容颜,她的身形背对着姜楠初,带着某种坚决缓缓走入里屋。 “别像我!绝对不要像我这样失败啊……楠初!” “我知道……你要走了吗?”楠初小声问着即将消失的人。 “恩。” “那么,再见吧。” 关上酒吧大门,姜楠初望着漆黑的夜空,一阵隐痛,垂下眼,她笑得特别寂寞。 此后,美女蛇休学失去了踪影,紧接着双鱼座美少女也消失不见了。 乔伊一路跟在她身后,脑中反复着酒吧里的情景,虽然偷听,偷看是不怎么光彩的行为,可那也不能怪他呀,谁让那两位美少女动作比他还快,不关房门,直接躲在门口,听得仔细,然后两个抱在一起,各自捂着对方的嘴哭得淅沥哗啦。忽然他停下山地车,上前拉住姜楠初的手。 “做什么?”姜楠初想扯回,却被阻止。 “我们交往吧。”乔伊笑得温柔,说得再正常不过。 “什么?!”这家伙在发什么神经? “我认真考虑了一下,很肯定你不可能会有男朋友,因为普通人绝对受不了你,你太奇怪了!噢,还有,你相当的表里不一,这是缺点,得改!我会帮助你!” “恩?!”他胡说什么?姜可桑嘴角抽筋,眼前自说自话的乔伊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而且,你一点女人味也没有,人又粗鲁,说话刻薄,打人很疼,性格差劲,脾气更是坏……” 压下痛扁乔伊的欲望,姜楠初皮笑肉不笑得瞪他,就差没给瞪穿咯。 “可是,我更喜欢你出人意料的温柔,和一颗敏感又柔软的心房。姜楠初,你的优点并不是大多数人能发觉的,很幸运,我注意到了你的特别。呵呵……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我现在真的很好奇。” 没有多少女人能拒绝他的邀请,即使是眼前的古怪女孩,乔伊式的笑容更是发挥至极,醇厚得嗓音极力诱惑着她的加入。 只是接下来他被扔出了三里外,外加两记“锅贴”当作赙赠。 轻拍发红的手心,姜楠初面不改色,走她的路。远处传来某人不死心的爽朗大叫,她只当作没听见。 才不过短短一周时间,乔伊追求姜楠初的传闻在HQ的校园里炸开了锅。令多少心怀梦想的少女跌破眼镜,她们没输给校花,也没输给千金,居然输给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可姜楠初究竟是谁?根本没多少人知道。 所以,她一跃成为HQ最热门的新闻人物,连向来眼高于顶的大学新闻部都跑到大专部找起她这号人物来。 “请问……”在新闻部的负责人契而不舍的情况下,终于在校门口抓到了这对特不搭调的情侣。 瞧瞧,乔伊不愧是混血儿,深蓝色羊毛外套,黑色牛仔裤,脖子上围了一条米色围巾,简单的装扮却更显得他气质纯净,加上那明朗的微笑,哇~~~负责人已经有点眩晕了。 至于那个……姜楠初,负责人定眼一看,眨了眨她那精明干练的美丽靓眼,额角瞬间一滴冷汗,恕她冒昧,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察觉姜楠初的不耐,乔伊硬拉着想走的她,小声道:“别这样,这里人多,发脾气的话可会得罪很多人哦,到时你会更出名。” 负责人礼貌得点着头,要求身后扛着摄象机的同学靠近一步,给她一个特写。 “当,当,当……HQ新奇大追踪!!大家好,我是新闻部的小桃,今天呢,我们追踪的主角是响誉大专部美术系的电眼微笑帅哥——乔伊,来,跟大家打声招呼。” 镜头一转,乔伊习惯得露齿一笑,顿时身旁女性尖叫声四起。 机警的小桃赶紧拿起话筒:“哇,有没有听到?多强烈的欢呼声,乔伊,真是难以相信,你才到这里不过两个多星期,就这么受欢迎了。” “哪里。”乔伊谦虚得抿了抿了嘴,他还真没料到这所大学的新闻部居然这么活跃,连学生私生活都能当成新闻报道追踪,不过,倒也挺有意思的。反正,他不排斥就是了,早习惯了。 小桃马上接话:“那么,能不能问一下,你对HQ的感想呢?” “呃……”乔伊望了望身旁的姜楠初,笑着说:“很特别,也很有趣。” “有一点我很想知道,乔伊为什么会选择本校的大专部就读呢?”小桃单刀直入的问法,让其他女生一阵不满。 乔伊神情自如,并不觉得难堪,反问小桃道:“如果给你两种选择靠近自己仰慕的人,一是搬到她的隔壁,二是直接住进她家,请问,你会选择哪种呢?” 小桃一时语塞,幸亏多年培养的反应能力,让她马上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哇哦!这可称得上是我见过最浪漫的事了!那么,姜小姐……” “叫她楠初吧,她不喜欢别人称呼她小姐,会让她觉得做作。” 乔伊体贴的围护,换来一记冷眼。 小桃抓紧机会马上开问:“楠初,乔伊真的是很紧张你呀,有这样的男朋友是不是很感动呢?” “不知道。”姜楠初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我是她第一个男友,没有比较,楠初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呵呵……她其实很容易害羞的。” “噢~~~~~~”小桃一记长调,继续:“那么请问,楠初是怎么会和乔伊相识的呢?听说你们在同一个班,难道说是一见钟情?” “不知道。”还是冷冰冰的回答。 “我刚转到本校之日,因为迷路遇见了楠初,在她‘热心,真诚’的帮助下,让我深刻体会到她所具有的独特魅力,呵呵……也算是一见钟情吧。” “哦,是这样啊,呃……是不是我们的问题太直接了,楠初好象很不自在呀?” 小桃不喜欢姜楠初的冰山态度,话语之间尖锐的问题频频出现。 乔伊淡笑解释:“呵呵……其实呢,楠初,她现在在生我的气。” “恩?”小桃立刻被乔伊的话引了过去,“怎么了?”一定是被乔伊的追求者给惹恼的缘故吧!无论从上到下,从左往右,横看竖看他们都不合适。 “都怪我不好!因为自己得了感冒,有点发烧,可我讨厌医院,所以怎么都不肯去,楠初她很生气,怪我不懂得照顾自己,差点为了这个和我分手。我想,现在她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呢。”随即,乔伊还真的象征性得咳嗽两声。 围观的人群连同小桃,简直对乔伊这类温柔男性崇拜的不得了,迷恋指数一路标升。只有姜楠初一脸的不屑,这小子还真会吓掰,明明是他硬说自己不认识医院,因为从没去过,也不知道该怎么看病,连拖带拉的模样实在难看。 “天啊,原来乔伊你生病了,严不严重?”小桃问出了女性们的心声。 “已经没事了,打过针,也吃过药。多亏楠初,不然我的病不会好的那么快。”说完,乔伊朝着她温柔一笑,更拥紧了她,深情的模样令人嫉妒不已。 “情人间的相互关心真是件美妙的事啊,看得我也想找个白马王子来爱呀!好,那么今天的HQ新奇大追踪告一段落,明天再见拉!” 话音一落,摄象机一关,姜楠初头也不回,马上甩开乔伊的手,穿越人群走进校舍。乔伊连忙追赶,看得其他人姜名其妙。 新闻部的小桃收拾话筒,摇头感叹为何帅哥的审美能力两极分化的这么厉害。当然,她并不是觉得姜楠初丑,只是,她实在看不出,话少,脸冷的姜楠初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人的。 “对不起,请问这卷带子能不能借我们一用?” 小桃闻声抬头,立刻被眼前带着墨镜的酷哥夺去了呼吸。这年头的男人为什么长的都让人想犯罪呢? “小姐……” “呃……可这是学校的所有物……” 酷哥礼貌得很:“不好意思,我们有权利拿走这卷带子,这是校方的授意函,没有贝蓝克家族的许可,任何新闻传媒都无权公开贝蓝克家族的一切。” “啊?!”一把夺过酷哥手里的信函,小桃简直看傻了眼,不会吧?!贝蓝克家族?欧洲最有名的贝蓝克家族?! 酷哥成功拿到录影带,却硬被小桃抢过。 “小姐,你这是……” 小桃两眼发出奇特的光彩,贼兮兮道:“想要录象带,拿你的电话号码来换!” “呵呵……” 当修看着小野带回来的录影带,简直笑得乐不可支。 “想不到我这位表兄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小野,形容一下当时的情况。” “当时姜楠初小姐很不耐烦,但乔伊少爷硬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而且不停得帮姜小姐圆话,节目结束后,姜小姐当场甩开乔伊少爷的手,一个人离开,乔伊少爷马上追了上去。”带墨镜的酷哥小野,简短的描述了下午的情景。 “她的资料有意思……可人更有意思……”闪烁迷人蓝光的瞳孔倒映着姜楠初与乔伊的身影,修的笑容越发诡异。 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他缓缓拉开窗户,漂亮的金发马上被阵阵冷风吹乱,身上仅披了件单薄的真丝睡袍,可他愉悦的神情看不出一丝冷意。 小野慌忙提醒:“主人,您的身体……” “我没事,听说你拿到这卷录象带,还花了些功夫?” “呃……”小野性格的脸上顿时布满红潮,“是有点。” 修靠坐上窗台,竟调侃起自己的下属来。 “小野不会是喜欢上那位小桃姑娘了吧?想来……这里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让人不由得想恋爱呀。” “小野的心永远只追随主人!”他并没被修轻率的口吻糊弄过去,反倒神情越发严峻。 “别怕,我不会做什么。明天带姜楠初来见我,你出去吧。” “是,主人。” “等一下。” “什么事,主人?” “如果说……小野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可要好好把握哦。人生有限,别为些愚蠢的理由耽误了自己的幸福。” 修的话让小野一阵鼻酸,他比谁都了解主人的心情。虽然他的主人只有17岁……哽咽着,小野用力点头,退出房间。 把握……自己的……幸福…… 修仰起头,比拟水晶的瞳孔顿失其光芒,任那无情寒冷的冬风吹乱他的头发,他的思绪,吹散他早已残破的躯壳。 隔天午休时间,完成作品的姜楠初收拾着颜料盒,坐在身后一角的乔伊唤了她一声。 楠初回头,“有事?” “午饭一起吃吧,我在学校附近找到一家不错的西餐厅……”画完最后一笔,同样大公告成的乔伊幸喜的提议。 “我只吃得起学校食堂。” “唉,我请你嘛。” 他是笨蛋吗?姜楠初不由得低叹,她的拒绝还不够明显吗?没表情的将画板画架放回贮藏柜,拎着画具箱直摇头。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想请你吃饭,我也经常请其他朋友的。”乔伊还是第一次遇到象姜楠初这么难搞定的女孩,软硬都不吃。 送她鲜花,她连看都不看。 拉她逛街,她更是不耐烦的要命。 请她吃饭,她几乎只吃学校的食堂。 天啊,姜楠初的生活单调得一笔就能画完。 现在乔伊可爱的脸上只剩凄惨的苦笑,这样的女孩究竟哪里吸引人?自己居然会乐此不疲得围在她身边,追着她跑,说实话,还真的满好笑的。 身旁几个同学建议跟他们一起用餐,乔伊本想拒绝,但那道冷漠的背影却是那么刺眼。他沉下脸,烦躁得甩着头,既然别人不接受自己,也别强求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最好是放手,让大家都有属于彼此的空间会比较好,这样才象他做事的风格。 可当他坐在餐厅的软垫椅上,面对菜单发愣时,他便后悔了。 唉……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放不下呢? 其他人见乔伊垂头丧气的表情,互望一眼,试探性得问他:“乔伊,你……不会是……” “是什么?”吃着侍者送上来的鲜嫩牛排,他的心情姜明低落。 “你不会被姜楠初给甩了吧?” 这句话差点没让乔伊咽死,他赶紧抓起面前的水杯,边喝边咳嗽:“你……你们胡说什么?” 叫JACK的带眼镜男孩无所谓得耸肩,直道:“其实,我们都很意外你居然会看上姜楠初,她可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 染了一头红发的BOY也是同一个腔调:“恩,她长得一般,身材也平平,即古板又沉闷,不冷不热,让人难以琢磨,喜欢上她的人会很辛苦!哇哦,光想想我就觉得受不了,乔伊,你不会来真的吧?” “我倒不这么认为,她其实很有味道,就象一副静物画,需要细细品,慢慢赏。” 这话刚一出口就惹来怪叫,而说的人却儒雅得喝着浓汤,平静的要命。 “汤塍,我们怎么从来都没发觉……原来你也对姜楠初有意思呢?”率真的BOY逮着机会立马开火。 放下刀叉,乔伊谨慎得打量身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汤塍,他相信他一定有接触过姜楠初,不然不会说出这番深有体会的话。 “我曾追求过她,可惜……” “啊……”这回连同JACK在内,男孩们大感不可思议。唯独乔伊,少了份稚气,多了份思量,一瞬不瞬得盯着汤塍,衡量他话中的意味。 BOY用力拍上汤塍的肩,笑问他:“我说,你的保密工作未免做得太好了,我们做兄弟的居然都不知道,喂,什么时候的事?” 汤塍本就出色的脸旁泛出少许无奈:“一年前,我刚进HQ,记得那天雨刚停,我带着照相机想外出取景,却在漫步校园的途中发现了她。11月的清晨,寒冷又潮湿,上身只穿着单薄的白丝衫,坐在高高的石桌上,整个人从里到外完全湿透,可她那副臃懒随性仰望天空的模样我到现在仍然记忆由新。雨水沿着她发丝滑落的刹那,一道强烈的阳光瞬间将她包裹,明亮耀眼得让我几乎无法睁开眼,震惊许久才回过神,她却已经不见了。我错失拍摄的最佳时机,遗憾至今!” “然后呢?”JACK与BOY听得津津有味,努力研究汤塍描绘时的倾慕眼神,连面前的鲜嫩牛排都不顾了。 汤塍叹息:“我是很想认识她,接近她,只可惜,那时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啊?你这么没用?如果喜欢,抢过来啊!”BOY对于朋友退缩的行为大加不满。 “这可不象你的作风!”JACK则认为其中定有隐情。 汤塍坦言道:“不瞒你们,我争取过,所以住了2个月医院。” “恩?!你小子那时不是说骨折……”BOY看向JACK,象是有了答案。 一直沉默的乔伊,直问核心:“他是谁?” 汤塍看向乔伊,扯动嘴角:“S市出版界大亨——傅泽楷。” 是他?! SKT的继承者…… 他以前既然是楠初的男朋友,可为什么会娶她的姐姐呢? 那天他送楠初回学校,却又纠缠着她,这其中到底…… 乔伊敏锐得察觉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如果没有把握,劝你还是放弃的好!小心惹火上身!” 汤塍的善意只换来乔伊的低笑,换做别人的确应该注意,至于他自己:“呵呵……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他现在很清楚,再清楚不过了。 同一时间,走出学校食堂的姜楠初却被小野用枪请上了豪华房车,带到一个陌生地,一座别致的洋房花园别墅。下了车,站成两排的黑衣人象是恭候多时,恭敬得向她以及走在前面的小野行礼。 “姜小姐,请跟我来……” 小野将她引入二楼的一间书房内,悄然关上了门。 姜楠初见到修的第一个表情是皱眉,就西方人的轮廓来评价,他长得太漂亮了,柔软的金发披肩,淡兰色的眼眸带着某种异彩,虽然体形偏瘦,可身材实在值得临摹。 “姜楠初……是吗?”修对于姜楠初不客气的打量觉得有趣,她的眼神与乔伊第一次见他时相同,惊艳中带点专业批判,相当理性。 “你是谁?”姜楠初自然的找张沙发坐下,端详面前的漂亮宝贝,神情漠然。 “修·阿利·贝蓝克,乔伊的表弟。” “请问,有事吗?”姜楠初的问话引得修一阵发笑。 他的笑容邪气,虽然美得惊人,更多的却是不得不提防的别有用心! 望着眼前浑身满是寒气的女孩,修的微笑不改:“你觉得乔伊怎样?” “做为亲戚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好犀利的回答,难道对他你不心动吗?乔伊很受欢迎,他善良温和的性格人见人爱,没有人不喜欢他。” 姜楠初好笑得“哧!”了声:“如果你是担心这个,那我想你可以放两万个心。” “噢,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修连忙阻止她下面的话,笑得极其委婉:“我只是希望自己的表兄幸福。今天的冒昧,也纯属是我个人的意思。因为我很想见见你,见见能令我表兄心仪的女孩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见到了?” “恩。” “那我可以走了吧?” “请等等。” “还有什么事?” “你能再陪我一会儿吗?我刚到S市不久,对这里的环境还不熟悉,所以没什么朋友,你愿意经常陪我聊聊天吗?” 说完,修寂寞得叹着气,强打精神不让笑容枯萎,“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点过分,可是在这里我也只认得你跟表兄,所以我很希望常见到你们。” “你显赫的家世不象是能让你说出这么软弱的话,贝蓝克先生,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楠初显然不为所动,她看不出修的心思,他的兰湖之眼深邃得隐藏了所有,令她无法判断修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我可以喊你楠初吗?呵呵……别总是一副防不甚防的模样好吗?我不会伤害任何人,你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呢?” “请别忘记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贝蓝克先生。” “叫我修就可以了。楠初,你似乎不愿意去相信别人呢,有什么原因吗?” 杀出一个冷眼,她根本不想回答这种蠢问题。 见姜楠初嫌恶得别过脸,修随即闪过一丝笑意,兰湖之美的瞳孔一阵收缩。他轻缓得执起,撩起半边的刘海忽道:“这是我五岁时留下的……” 白色的疤痕攀附在额角处,修轻触它,语调低沉了许多:“这是车祸遗留下来的,我的亲生父母在那次车祸中丧生。刚开始只要一见它,我就会想到是那些可怕的场景夺走了我父母的生命。可时间一久,我却也感激他们,是他们让我活了下来,让我有机会体验更多。我比任何人都尊敬自己的父母,我爱他们甚过爱我自己。” 明知道修的话是想引出自己的同情,虽然不清楚修的用意,可当自己的视线触及伤疤时,她似乎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悲愤与无奈,或许修没有撒谎,也或许他保留这道伤疤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父母,太多的可能,过多的假设,她该相信哪些呢? 收到姜楠初略微软化的眼神,修腼腆得放下刘海,笑容更是亲切:“说这些并没其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能体会……是不是呢?楠初,你能的,对吧?” 他近乎渴求的嗓音,令姜楠初困惑不已。 “贝蓝克先生……” “是修!叫我修,好吗?” 困惑加深,她糊涂了。 “修……”最终,姜楠初动摇了。 “呵呵……太好了,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我好高兴,我们是朋友了,对不对?” 象孩子一样的欢呼,他热情坐到姜楠初身旁,开心得对她大笑,浑身散发出柔软细腻的诱人气息,亲切美丽单纯的让人沉沦,让人不由自主地将一切心思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姜楠初的世界就在那一瞬间静止了。 整个下午,姜楠初一直陪着修,陪他喝茶,陪他赏花,最后还陪他吃晚餐。她的冷漠,她的拒绝在修的身上看不到任何效果,因为修总有办法说出各种能令她心软的话,让她妥协。 姜楠初百思不得其解的坐上回程的房车,带墨镜的小野待她如上宾,还一个劲得向她道谢,让她深感疲倦得靠上后坐闭目养神。 几秒后她惊拍额头,忙问今天几号? 对面的小野立即回答:“3号。” 什么? 糟糕! 她什么都可以忘,唯独这件事不能忘! 一道阴影略过心尖,姜楠初不安得望着车窗外的街景,握紧了拳头。 “好巧!傅泽楷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乔伊将没有抱书本的右手悠哉得往牛仔裤袋里一插,微微歪着脑袋向站立在校门不远处的傅泽楷问候。 扔掉烟蒂,傅泽楷斯文得笑着:“是啊,贝蓝克先生,又见面了。” 乔伊走进几步,好奇地又问:“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乔伊,你是在等人吗?” “恩,等一个朋友。” “呵呵……不会是在等她吧?” 傅泽楷的视线慢慢移向与自己同等高度的年轻脸庞,轻笑,不知所以得摇着头,只道:“我不清楚贝蓝克先生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乔伊轻率得玩笑似得说:“我也不清楚自己在说谁,呵呵……傅泽楷先生,你又忘了哦,下次可别再叫错了。” 奇怪得笑意在这二人之间徘徊,他们笑得都很迷人,很有个性,却隐约透露出一股难以捉摸的味道。 “贝蓝克……噢,呵呵……抱歉,是乔伊。” 满意得点着头,乔伊帅气得脸上浮现自己特有的笑容,“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呵呵……得到爱情,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羡慕你!” 傅泽楷略有所思得眨了下眼,很快回道:“缪赞了。” 乔伊微微欠身,“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你了。下次再见吧!” 傅泽楷礼貌得回礼,两人谈话到此结束。 直到乔伊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傅泽楷的神情骤然一沉,漆黑的瞳孔反射出手表指针的移动,接着便一声不响的回到车内,驾车而去。 街角处的身影再度出现,目送那辆轿车的离去后,自己侧身靠上大树,可爱的脸上笑意尽失。 独自走在校内幽静的小道上,回响自己的只有节奏性的脚步声,姜楠初疲倦得叹了口气,她真的累了,那位深不见底的金发少年言语间处处试探,举止间诸多亲昵,实在不好对付,不知道以后会玩出什么花样,贝蓝克家族……哼,都是帮无聊的人! 一道黑影突然跃入视线,她的戒备心瞬间武装,迅速后退两步,双眼紧盯着眼前人,丝毫不敢放松。 “怎么是你?”姜楠初语气惊讶。 “不是我,又该是谁呢?楠初……” 她不想答,只想绕过眼前人,却被人反手拽住。 “乔伊,放手!” “楠初,我有话想跟你说。” 察觉乔伊正经的口气似乎和往常不同,可姜楠初刻意忽略,用力想扯回自己的手臂,却不料顺势让乔伊按住了自己。 她瞪着他,一时不能明白眼前的人究竟怎么了。 “楠初,你不是我的初恋。” 才第一句,姜楠初差点翻白眼! “我的恋爱经历不少,也曾跟许多女孩交往过,各种各样的类型都有,那种无忧无虑的恋情也一直是我所希望的。” 姜楠初直视乔伊,语带讥讽:“那很好啊。” 乔伊摇头,显得沮丧,“不好!见到你后,什么都变得不好了!” “是吗?” 乘他失神的瞬间姜楠初猛一拳打中乔伊,令他跪倒在草地上,她烦躁甩开衣袖:“我不想听!” 才转身,却突然被乔伊抓住,一个踉跄,她失去平衡也倒在草地上。 翻身的瞬间,乔伊猛然栖身按住,不让她动弹。 “你到底想干什么?” 本该开朗的眼神竟散发出史无前例的攻击性,看得姜楠初顿时心惊,不对劲! “我不会做什么,只是想把话说完。” “让我起来。” “不行!姜楠初,我不信你的话!” “可恶!!”她有些狼狈得转过脸,不愿意再看他。 乔伊注视姜楠初良久,才道:“我从没遇见象你这么坏的女孩!” “呵……真抱歉,我不是你心目中的圣女!” “你和傅泽楷究竟是什么关系?” 姜楠初一怔,“与你无关!” “他的……是吗?” 她睁大眼睛吃惊乔伊的话,这个的神情在乔伊的眼里却与默认相继不远。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有!对我而言这很重要!姜楠初,回答我!”乔伊意外的大声喝道,面色铁青逼问她。 “你凭什么,乔伊?我是你的什么人?而你又是我的什么人?”姜楠初恨不得给他一拳! 乔伊望着愠怒中的女孩,笑容逐渐异常,“楠初,你不怕吗?不怕我在这里侵犯你?” “你!……你刚才不是说不会做这么的吗?”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的是乔伊吗?那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大男孩,时不时孩子气的乔伊? 令人不安的笑意蔓延唇边,乔伊眼睑低垂,“除非你说真话,楠初,你还有机会。” “放开我,乔伊!我要叫人了!” “今天是周五,百分之九十的老师学生都回家去了,而且HQ的面积之大你应该比我清楚,现在我们在这么隐蔽的小花园里,你觉得你能叫到多少人?” 姜楠初气得浑身发抖,因为她根本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你到底想做什么?” “真相!” “什么真相?” “傅泽楷!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乔伊,这本身与你无关,你不该管这些!” “哈,楠初,你实在不了解我,也不懂得把握机会!”他的脸庞逐渐逼近,不带感情的说着。 “姜楠初!!!” 乔伊猛然拉开距离,先前压制的怒火狂如海啸般爆发了。“姜楠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没办法,她只能如此,这么做是为了姐姐……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有违常理,可是……可是……她没得选择……唉,她在想什么,又感染了乔伊的姜名其妙吗? “你竟然……竟然……”乔伊真恨不的将人活活捏碎,“我真难过你不珍惜自己,伤心你对你姐姐的隐瞒,更重要的是……姜楠初,你太让我失望了!” 闭上眼,她隐忍的泪水一滴一滴滑落。 姐姐,她做错了吗?为了姐姐,她错了吗?……不,她没错!这一切都是为了姐姐,所以她没错! “为什么?以你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天啊!我真希望那是一个低劣的玩笑!姜楠初,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真的是我认识的姜楠初吗?SKT的傅泽楷,他会真的爱你吗?他如果真的爱你就不会娶你的姐姐!” 一股不祥阴冷突然袭击姜楠初……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就是属于我的,我的! “住口,别再问了!”她又再挣扎,拼命挣扎,仿佛眼前的乔伊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魔鬼。 “难道……难道你真的爱傅泽楷?” 真恶心!就算她死也不会爱上那个伪君子,那个卑鄙小人! “你是真的爱着他,真的吗?” 老天,别在问她了!!她已经不能承受更多的侮辱,为什么自己非得接受这种非人的痛苦?为什么?求求你,老天!杀死她吧!无论用任何方法都可以,她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不想再这么痛苦的活下去了!姐姐,她撑不下去了,她不行了…… 那颗满是裂痕的心终于崩溃了。 “姜楠初,回答我!” “别说了……别再说了!我不想听……不想听……什么爱,什么喜欢,什么痛苦,什么感情,都是借口!是独占,是自私,是侵犯!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为什么要逼我接受,为什么啊?” 松开了手,他僵硬的后仰倒坐一边,面对意识混乱的姜楠初,乔伊的心也跌入了更深的黑暗世界。 究竟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怎样的人? ------------ 80.我年幼却又懂事的主人!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姜楠初的手机响了。就在他们挣扎的时候,它掉在乔伊脚边的草地上。 铃声响了很久,盘旋在痛苦的姜楠初与沉默的乔伊之间。 直到五分钟过去,乔伊捡起了它,接通道:“喂?” 对方似乎很意外听见他的声音,没有出声,却也没有挂断的意思。 但乔伊却在下一刻就明白远在另一端的人是谁。他努力深呼吸,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语调低沉,“是傅泽楷先生吗?” “楠初呢?” 果然是他! 乔伊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心绪复杂地注视着躺在草地上的姜楠初。那双原本深邃慑人的眼眸此刻漆黑暗淡,她平凡无奇的脸上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安静的让人畏惧。可隐约发缠的又是那么脆弱,仿佛轻轻一个碰触就会消失。乔伊困惑了,眼前的她真正被人爱过吗?她懂得爱的滋味吗?为什么爱在她的嘴里,心里是那么令人悲伤,痛苦的让人崩溃?她可曾有被人好好珍惜过?有没有人帮助过她?有没有人触及过她深藏的内心,听过她的真心话? 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好痛……姜楠初,你让他的心好痛! “喂?” “她很好,傅泽楷先生!” 乔伊紧握着电话,痛楚的神情瞬间被认真取代。 “让她接电话。” 一个冷笑,他会吗?让这个该死的男人继续伤害楠初下去吗?做不到!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现在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改天吧。” 对方一段沉默之后,“我明白了。” 没有道别,两人同时挂断。 乔伊站起身,将手机塞进自己的口袋,拍拍身上的草屑,伸出手一把拉起地上的姜楠初。 望着她无神的眼,他苦笑着,轻轻把她抱在怀里,低喃:“对不起,今天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对不起……” 姜楠初没有出声,却让乔伊更加难过,“我一直都很想了解你,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我为我刚才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向你道歉。姜楠初,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道歉,我不希望你讨厌我,你的心封闭的那么那么紧,已经让我不知所措到了极点!姜楠初,我该怎么做?你希望我怎么做呢?我不能看着你走向毁灭,我不能!可我该怎么办?现在的你让我害怕,却更令我担心!楠初,楠初,楠初……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苦恼过,受伤过,我的心因为你也变的不完整了,告诉我,该怎么做,好吗?” 轻轻的,她推开了他,慢慢融入冷风的背影,吹奏出无人可懂的旋律。 “楠初……” 回应乔伊的只有无情的夜风。 不知道睡了多久,不知道自己做了哪些事,姐姐……她累了,怎么办?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此刻她就能死去!然后她的躯体可以拯救更多希望活下去的人,他们会获得幸福,得到快乐,可是……人生有多少是可以由自己掌握的呢?她必须活着,为了姐姐,她必须活着!就算心上千疮百孔,她也得咬牙忍耐,因为姐姐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可为什么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幸福?一点都不快乐?她错了吗?是想错了还是做错了?或者……是全部?! “啪,啪啪!” 敲门声响了,她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开门。 敲门声连续响了几下,取而代之的是钥匙转动锁孔的奇特声音,门开了,进屋的女孩有着明亮的双眸,桔红的发色,她显然很意外见到姜楠初,眨眨眼道:“原来这里有人住……你好,我叫裘仙。” 放下行李,也不理会姜楠初的没反应,她上下检查房间的每个角落,直到她认为满意为止,露出一个合格的笑容,“还好,没老鼠和蟑螂!对了,你叫什么?我是2C的学生,大学部真得很废,寝室只要一出问题,我们这些学生现在只能四处流浪,也不知道学校最近怎么回事,这里爆炸,那里塌方的,我住的寝室楼就在几天前被姜名其妙的炸上天了……哇啊,你这里好清静,风景真不赖!” 说着一把拉开窗帘,久违的阳光射入昏暗的房间,望着阳光中的身影,姜楠初刺眼的转过身把整个人埋得更深。 “同学,昨晚通宵吗?这么能睡?” 见对方不怎么搭理自己,裘仙也不生气,仍然好心情的收拾起自己的床铺,毕竟往后她可要在这里打搅好一阵子了。 一个礼拜后,姜楠初终于下床了。 原因如下…… “姜楠初,你不饿吗?!” “姜楠初,阳光多好啊!” “姜楠初,你再睡,人都臭了!” “姜楠初,楼下一直有人在等你哎,长得好帅,不过我们楼下看门阿婆很凶不让他上来。” “姜楠初,老师今天有找我问你的情况,他们都很担心你,不希望你再缺课下去,而且学生会已经盯上你了,不妙噢!” “姜楠初,都快一个礼拜了,就算有天大的烦恼,你也该哀悼完了吧,快点振作起来!乔伊他真得很担心你,担心到每天跑来这里站岗,顺便还跟我成为朋友一起为你伤脑筋!” “姜楠初,老师已经通知你的家人了……” 刷的一下,她整个人猛跳下床,瞪着裘仙,“你说什么?” “老师找你家长咯!” “糟糕!糟糕了!” “当然糟糕了,我最怕老师这招了!快点洗个澡,换身衣服到老师办公室去一趟吧。” 看着姜楠初火一般的模样,裘仙眼珠一转,闷笑两声,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只是一瞬,白色的身影从自己的身边飞奔而过,乔伊怔住了,交错的感觉,仿佛永恒,不,这怎么可能,他的心突然慌了。 “楠初!” 她没有回头。 “楠初,楠初……等我!” 她跑得很快,他竟然没有跟上。 停下,快点停下!不要总是背对着自己,不要总是让他望着她的背影,她可知道他有多害怕,楠初,不要走……不要离开他! 乔伊加快了脚步,用力拽住楠初一把拖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她。 喘着气,感受到她的气息,他发自内心感谢上帝,感谢天主,感谢整个世界。 “你放开!”楠初气急败坏地推他。 “不放!”好不容易才抓到,要放手,除非他脑袋坏了。 “我有很重要的事!” “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乔伊,你不要再闹了!我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 “闹?我才没有!楠初,我等你整整一个礼拜,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吗?我怕你出事,怕你生病,却又不能找你,我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姜楠初迟疑了一下,“叫你不要管我!你听不懂啊?放手!” 乔伊用力摇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认真地说:“楠初,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给你全新的生活!所以……和我一起去美国吧!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惊醒了俩人,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成为瞩目的焦点,还被数百双眼睛关注着,年级教导主任站在二楼走廊上瞪着他们,完全气白了脸,但更糟糕的确是…… “放开我女儿!” 姜楠初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父亲怒火狂烧地跑出年级办公楼的大门冲向他们。 老天,他们什么地方不好选,偏选在年级办公大楼前抱在一起,根本就是找死! 姜淮二话不说,一巴掌刮向姜楠初,“你在念什么书,居然只知道在学校谈情说爱,连课都不上了是吗?” 如果不是乔伊扶住她,可能她早就摔在地上。 乔伊心疼地想触碰她的脸颊,却被她躲开。 “楠初……你,没事吧?伯父,她身体不舒服!” “不管你是谁,放开我女儿!”姜淮动作狠硬地拉姜楠初,不想让楠初受伤得乔伊只好放手。 “伯父,希望你不要误会……” “误会?!你想骗我女儿去哪里?跟你走?做梦!”姜淮恶狠狠地瞪了乔伊一眼,大声喝道:“以后离我女儿远一点,不要再缠着她。” “爸,你生我的气就算了,别把脾气发到别人身上!” “你还有理了?跟我回去,以后不许住校,只会丢人现眼,学学你姐姐,没用的混账东西。” 姜楠初没有回嘴,她恢复往常的面无表情、冷淡无畏,却被乔伊捕捉到她眼角的变化,苦涩占满了他。 “洮林,好好考虑我的话,注意身体!” 不想让洮林为难的乔伊,礼貌性地对姜淮微笑,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开时,意外地瞧见了出现在二楼走廊上的傅泽楷,正带着奇怪的笑容看着自己,当二人视线相对时,傅泽楷的嘴唇轻轻起伏,象是在对自己说话。 内容似乎是:“她……是……我……的!” 瞬间,乔伊抿紧了嘴唇。 当晚…… “祖父要见你,已经帮你准备了机票和护照,明天动身。” 乔伊半推着房门正要进入,却愣愣地转身注视着突然出现的修。 美丽地兰湖之眼依然闪烁着迷人的光芒,他的笑容总是带着超龄的成熟和某种不寻常的味道。 “早点休息,表兄。” 修转身要走,乔伊关上方门叫住了他。 “等等……你说……祖父要见我?” “对。” “可祖父一向不喜欢我,怎么突然……” “我想这次他应该会很乐意见你。” “什么意思?” “去了不就知道了。” “修,我现在……” “在为姜洮林伤脑经?”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她,不过……从她的话里似乎感觉不到她对表兄的重视。” “你……在监视我?!” “监视?呵呵……有趣的形容,我只是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罢了。放心,只是纯粹的聊天、喝茶,你不需要这么紧张那么生气,我连你心上人的一根头发都没有碰,要不要我拿家族荣誉向你发誓?!呵呵……” 乔伊紧盯着修,那柔和完美的笑容虽然动人,却为何会让他觉得不安呢? “我要带她走……” “乔伊……”修轻松地打断了他下面的话,不可质疑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不能留在这里,这个城市会毁了她!” “能毁她的只有她自己,更何况……她可没有你想象中的弱。” “你的口气好象比我还了解她似的。” 修瞟了他一眼,“大概!” 乔伊道:“愿意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吗?” “可以,不过我们站了这么久,难道表兄不请我进去坐坐?我还真有点酸。” 酸?第一眼见到修的人会认为他瘦弱,但他相信他决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没半点体力的家伙,在贝蓝克家族每个成员从小就必须学会一定的防身术和射击,连他这个编外份子也不例外,所以这种动不动就喊脚酸的行为,在家族中根本就被视为耻辱的表现。 乔伊推开门,无奈道:“进来吧。” “可以吗?”修过分可爱得对他眨眨眼。 “难道你会吃了我?”轻笑着,乔伊开灯进房间脱下外套,习惯性的打开音响,放着轻快的爵士乐。 “这个嘛……说不定……啧啧,乔伊表兄,你的房间真小。” 保持着一贯的优雅,修选了小客厅中最舒适的红丝绒沙发靠坐,乔伊则在最里间的卧室换衣服。 简单的白色绵质体恤包裹着他,介于可爱与俊美之间的脸旁上此刻虽然没有太大的笑容,却是真诚可信的让人误以为天使下凡。 “最近天气比较冷,觉得室温和空气湿度如何?需要我调节一下吗?”乔伊问修。 “很舒服,这座饭店的服务我很满意。” “那就好。” “表兄真温柔,被你喜欢上的人一定会很幸福!” 突来的赞美如同尖刀刺进了乔伊的心里,仿佛被人狠狠刮了一巴掌,乔伊脸色发青看着一脸无辜的修,无法确定他是不是故意的,最后他只是沉默地站在窗口望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 “你在想什么?” 乔伊回神,修已经站在他身边。 “告诉我,洮林和傅泽楷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说了,你就会去见祖父吗?” “我会考虑。” 修轻笑一声,慢慢渡回他选中的舒适沙发。 “我想问你,你觉得现在的学校如何?” 姜名其妙的问题,“普通。” “就这样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HQ可是一所极不普通的学府,能就读的学生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只是每一年的要求都会变,而且古怪的可以,就算成绩名列前茅也不一定能念,据说参加HQ学院考试却没通过的考生,很多都变成了疯子。学院正统九大科系更是难中之难,门槛极高,姜洮林所在的专科部,虽是附属学院,但是与本校之间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在S市HQ比其他任何一所同类学院更具威信,无论从学术、教育、体制,各个方面,HQ是最强的!” 乔伊听着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在形容他平时念的那所学院吗?有这么厉害?等等,这跟洮林能有什么关系?充其量她和他一样,不过是里面的学生。 修继续道:“你现在的疑惑很正常,别着急,精彩的在后面。这所学院很神秘,背后有无数财阀家族支持,那些人中有不少我们都认识,当然这不算希奇,希奇的是那些财阀竟无条件为学院提供各种所需,HQ在S市已近乎权利的象征,**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所以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这个城市是由HQ在控制,但那是生活在S市的普通人无法察觉的,因为学院这一代接班人似乎低调的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下面的内容是关键,这个学院的学生多数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双重身份,学院中以‘灰色堡’和‘血色麒麟’最有名,这两个组织争斗的极其厉害,由于辅佐学院管理的高层干部陆续死亡,造成财阀混乱分裂,随后竟各为其主使他们不断壮大,现在更是无视校方的警告伤及到了无辜,形式很不乐观……” “停!……我当你要说什么……够了吧,我真的没心情听你说故事!” “故事?”修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简直直不起来,“哈哈……你……你以为我在说故事?假如你忽然知道你的心上人是竟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时,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呢?” 乔伊一个冷颤,不自觉后退一步,“不可能!你简直是疯了,修!她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阴森的笑容不断扩大,修的兰湖之眼竟透露出一股极淡的杀气,“她是传说中的‘暮云组’的成员,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心心念念的她竟是一个暗杀者!‘暮云组’隶属‘血色麒麟’,成员行踪不定,特征无法收集,但各个都是危险性极高的恐怖份子,所以光是这点讯息,我就损失了17位助手!呵呵……知道傅泽楷为什么这么执着姜洮林吗?” 乔伊几乎屏住了呼吸。 修刻意放慢语速,说出了让乔伊困惑又害怕的内容。 “因为她杀了蓝禾,杀了傅泽楷一生最在乎的人——他的亲妹妹!” 呼吸乱了,乔伊的心更是揪成一团,他该相信修说的话吗?难道这只是个低劣又过分的玩笑?对修他根本不了解,也不清楚为何他会对自己和姜洮林如此关注,把这些告诉自己的他究竟在想什么?是善意还是恶意?亦或者…… “傅泽楷是为了报复她?” “其中之一,姜馨林是她一生最大的弱点,傅泽楷不笨,这种手段他怎么会不用。” “但他对洮林……” 修好笑似得撇撇嘴,“你也该清楚傅泽楷的风评,他在情场从未失意,只是因为没有遇见姜洮林这种铁板,人类的虚荣心最爱搞怪!呵呵……不会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动了凡心吧?” “洮林她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人,她不是这样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同样改变不了她的身份和做过的事!就算她有再大的苦衷和委屈,那又和你扯上什么关系了?别说你因为喜欢她,爱她,所以愿意为了她也去淌这坛混水?多可贵的情操,真是伟大的让人想吐!不过你放心,我不是要阻止你,只是提醒你,你连淌都不够格!凭你目前的实力,别说姜洮林了,HQ附属学院的任何一个学生都比你强的多,更何况还有一个傅泽楷,你,简直差得远了!” “你!”乔伊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轻视的侮辱感惹得他发颤。 “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受伤、痛苦?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吗?这种付出有意义吗?值得吗?!还是你和傅泽楷一样,想要得只是征服?把这个女人当作得不到的玩具一样,享受猫捉老鼠式得追逐快感?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爱?哈哈哈哈,这不会是掩饰你怕被拒绝的借口?或是将软弱的受伤意识包装后帖上的新标签吧?” 终于,乔伊发怒了!大吼一声猛然从窗边冲向修所在的位置,一拳打中了修,修没有躲开,硬是挨了这拳,人整个儿飞了出去,“碰”得撞上了身后的玻璃墙面,墙面隔层里放置的艺术品因为冲击摔碎了好几件。 “住口!住口!住口!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这样践踏别人的感情,讽刺嘲笑别人的痛苦,你很得意吗?可你在得意些什么?我承认我天真,头脑简单,根本达不到你这种血管满是冰水的程度!我承认我对洮林的背景完全不了解,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很可惜,这些对我来讲一点也不重要,她对我来说永远只是个容易受伤、寂寞却又极爱逞强的温柔女孩,我管她是不是暗杀者,管她心里爱着谁,我只是想好好看着她,关心她,保护她,我没有想要从她身上得到半点好处,为什么你们总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歪曲把别人的好意?你这样,她也是这样!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为什么?我的确没有你说的那么强,那么厉害,可我不会放弃,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强,我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我发誓!” 喘着气,修勉强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得扶住左侧的金属雕花桌站直身体,碎裂的嘴唇在滴血,半边脸肿了一大块,原本宛如精灵的漂亮脸蛋此刻却真是惨不忍睹。 门被激烈的撞开,小野冲进了客厅,见修受伤立刻想上前,却被喝住。 “站在那里,不许过来!” “是!”小野低声应道,乖乖站在客厅一角,一动不动。 擦擦血迹,修不在乎地一笑,慢慢说着:“不要忘记现在的愤怒,它会是你今后获得强大力量的源泉,去见祖父吧,如果你真想保护姜洮林,这是你唯一的路!表兄,你是个好人,可是好心通常只会坏事,希望你不要忘记今天自己说过的话,想要获得信任,就得不断地用行动去证明,不然也只会是一场空。” 乔伊背过身,一言不发。 修缓慢的扶着墙走出了乔伊的房间,小野紧跟在他身后,却不敢走近扶他,因为修不会允许。 “电话。”无视脸上传来的热辣痛楚,修忽然伸手道。 “是。”小野马上将随身携带的手机交到他手中。 拨通后,对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修平静地说:“他明天出发。” “这么说,你已经认可他了?”老人问着。 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恩,他有很多地方都很象你。” “哦?”老人笑了。 “刚才他还揍了我一拳,到现在还在疼。” 老人笑完后轻叹着,“修,我的孩子,辛苦你了。” 这一声叹息包含太多的无奈,修停下脚步,外在的疼痛怎抵得过心中伤口。 “我真的……有些累了。” “身体又不舒服了?我马上派维克医生过去……” “不用了……我没事,只是没睡好而已,真的,请不要担心。” “修,保重你自己。” “是,我会的。” “什么时候回来?” 轻轻抹去眼角的亮光,修认真道:“等一些后续工作结束,我会让乔伊对这个城市彻底断念。” “交给你了!” “是!” 小野望着眼前瘦弱摇晃的疲惫身影,有些伤感推动着鼻梁上的墨镜。每次只要和先生通完话,主人就会显得特别脆弱,别人或许不懂,可他心里却明白的很。 “小野。” “是。” “你母亲的伤好些了吗?” “恩,已经出院了,正在恢复中。” “替我问候你母亲,遗憾我不能亲自去看她。” “……谢谢!” 真的谢谢你, 我年幼却又懂事的主人! 乔伊转学了。 姜洮林的名字再度成为全校性的话题,从他们交往开始,一直到姜洮林的父亲棒打鸳鸯,接着乔伊离开,流传的版本之多,内容之丰富曲折,简直到让人咋舌的程度,连校刊上都持续报道这类花边消息,热闹的过火。 裘仙怒气冲冲地跑进寝室,猛得把书包甩上书桌,另一边的姜洮林却完全不受影响继续看杂志。 “气死我了!啊!!!!” 用力坐上椅子,裘仙努力得保持生气状态,两腮鼓鼓。 五分钟过去…… 她终于受不了了! “姜洮林!” 抬眼,又是这种没有表情的表情。 挫败!裘仙垮下来,无力地趴在书桌上,哀叹:“我想我很能理解乔伊的心情,喜欢上你真是天下最倒霉的事情!反正无论外面再怎么流言满天飞,你也不会有感觉!冷血的女人!亏我还在大学部一个劲儿为你争辩,被人气得暴走……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整天当我隐形人……喂!谁准你把视线移开的?!杂志有我好看吗?!我话还没说完,不许看!” 动作极快地抽走姜洮林手中的杂志,裘仙拉过椅子坐在她对面,瞪她。 “姜洮林,我要是乔伊走之前一定狠狠给你一个下马威,让你永生难忘,痛苦到死!” 姜洮林没答话,拉开书桌抽屉又取了本杂志继续看! 人类的耐性是有限的,尤其是她裘大小姐,简直少得可怜。身来第一次被人这样无视,她当然会抓狂。 “姜洮林,你讨厌我对不对?讨厌就说啊!干吗老是不说话,当我不存在!?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过分?我是个活人却被当作死人对待,你说这样是不是很过分?” 手中的杂志又再度被人抢走,姜洮林叹着气,她并不讨厌裘仙,却也不喜欢她。因为她实在……太吵!整天话不停,嘴皮子比刀片还利索,害她现在整天觉得有一群苍蝇在耳边飞,怪难受的。 “你说话,你说话啊!” 让她说什么好?乔伊的离开对她来说是种解脱,不然往后只会有更多的麻烦,她心里并不希望乔伊对上傅泽楷,因为乔伊……是个好人!他适合更好的女孩……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姜洮林?” 她看向裘仙,“你似乎很关心我……为了什么?” “呃……”一下子被问住的裘仙,之前的怒火突然不见了。 “谁……谁说我关心你了?我只是……只是……为乔伊觉得不值!觉得你的人生态度有问题!” “是吗?” “不是吗?乔伊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他不适合我!” “你连机会都不给人家,怎么知道他不适合?” “他有选择的权利,同样我也有。” “你这人真不是普通的别扭!” “裘仙,你管得太多了!” “哈,终于说出来了吧,嫌我罗嗦,嫌我麻烦对不对?” 姜洮林摇着头,实在不想再废话下去,她疲倦的拿起外套穿上。 裘仙见她准备离开,马上跳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 “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姜洮林,你真可恶!拐弯抹角地骂我罗嗦!” 关上门,穿过走廊的同时,经过她身边的学子们,无不侧目相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她不在乎地一笑。 踏出宿舍楼,她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昏暗的校园隐藏着不为人知得危机,如果不想出事,晚上最好还是不要出来,只是她没有这层顾虑。空旷的大道,四周一片寂静,忽然手机响了,她望着那闪烁的号码,瞳孔无神。 记忆仿佛回到前几日,原本父亲根本不让她回学校,但是傅泽楷却阻止了,还努力替她保证,再度扮演一个孝顺体贴的好人,父亲又对她失望了一次,他就又成功了一回! 当他背对父亲,面对自己时的阴沉笑容,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是憎恨! “喂?” “这么久才接,在做什么?” “想事情。” “呵呵……不会是在想我吧?” “这次……的确是。” “噢?真是让人意外的回答,我好开心!” “其实你都知道了,对吗?” “什么意思?” 姜洮林垂下眼,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她决定面对! 电话那方长久沉默。 “你查过了吧?” “对,虽然费了点时间,可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暮云组’的人!” “过去是。”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傅泽楷静静地问她。 姜洮林冷冷回答:“因为她爱上了‘灰色堡’的人,背叛了‘暮云组’。” “就因为这个?你居然对自己的伙伴下得了手,姜洮林,你好狠的心!” “‘暮云组’的成员都是没有心的,所以……我下得了手!至少……我能让她毫无痛苦!” “她才18岁……我的妹妹只有18岁,她优秀、聪明,是我最疼爱的家人!” 是,她都明白,记忆里蓝禾亲切得笑容是那么迷人,‘暮云组’时期的她更是出色的让人钦佩,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改变了一切。狭窄的地狱长日夜折磨蓝禾,蓝禾伤心得哭喊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求求你……求求你……我回不去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求求你……让我去陪他……求求你……” 当她一刀刺进蓝禾的心,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可她并不后悔,就算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是报应吧…… 该来的总要来的…… “傅泽楷,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对不起我姐姐,算我……求你!她爱你!很爱很爱……” “我只知道……你爱她!哼!只要有她在,你就会痛苦,永远痛苦下去!” 对,她的确痛苦,痛苦的快要死去。 “你只是想折磨我而已。” “是!折磨你……折磨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不仅杀了我妹妹,还夺走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我恨你……我真恨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恨!恨上天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为什么偏偏是你?!所以我每天在自己掌心划一刀,不断提醒自己要继续恨你!不过,我会对馨琳很好的,只要她在一天,你就是我的,你的心也永远会在我身边!对,你是我的!我的!没有人可以夺走,就算是贝蓝克家的小子也别想!哈哈……” “你简直疯了!” “对,我疯了!因为你而变得疯狂!” 深呼吸,她发觉自己几乎说不下去,“如果你希望,我会为了你妹妹负责。” “想死?你可以试试,不过我不保证你死后,我会对你姐姐做什么!” “傅泽楷,你这个王八蛋,你到底想怎么样?” “除非……你爱我!除非你的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考虑放过你姐姐,放过你全家!” “你……你变态啊?!我杀了你妹妹,你却希望我爱你?” “对,你必须爱我!这是唯一的补偿!不然,我们就永远这样耗下去吧!亲爱的楠初,虽然你曾骗我说你爱我,害我差点信以为真……哼哼,不过今时非同往日,你最好对我多用点心!” 电话挂断了。 姜楠初咬着牙,先前淡淡的罪恶感顿时被傅泽楷抽个精光,她真想用力捏碎那变态! 就在她恼火的同时,身后突然出现四五个流里流气的人,手中玩弄着小刀和铁棒,他们狞笑着。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和那个外国留学生闹绯闻的女人。” “哟,是我们隔壁大专部的学生,啧啧……” “你们说怎么处置她?” “长得可真普通,不知道玩起来的味道会怎么样?哈哈……” 姜楠初阴沉着脸,转过身的刹那,她一跃而起,身体轻盈地几个回转,袖中一显,瞬间,只是一片叶子掉落的时间,那几个人永远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直直站在那里张着眼,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倒在了地上。 “一群垃圾!” 姜楠初面无表情得走了。 过了一会儿,树丛里慢慢走出一个身影,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甜甜笑着:“姜楠初,我越来越想 你了!”。 雨下了整整一个星期,灰暗的天空时不时闪现几道青光,瓢泼大雨下洒窗面,发出激烈的敲打声! 手执画笔的姜楠初朝着窗外愣愣出神。 “楠初,画完了?” 老师见她放下画笔,便走近观看。 “嗯……画得不错,有进步。” “谢谢老师。” 她画得真的好吗?见老师逐一将其他同学的画稿也夸赞了一番,笑容却又显得过分客气。她看在眼里心里却明白,温和无刺的处世态度是这所学院大多数老师的共性,也是生存之道。因为如果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必定会遭到可怕的报复。眼角的余光又慢慢转向到周遭的同学,他们中可能也有不少人跟自己一样,或许为了某种原因拥有着双重身份,可能还是敌对关系,罢了……想这些做什么? 低下头,她淡淡笑着,血液中的叛逆依旧,可冲动颓废的年龄却已经过去,对于派系争斗从最初的狂热到现今的麻木,一切都已经晚了,她有预感该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画好图的同学,你们可以先交,如果到下午雨还是不停的话,就改上西方美术史。” “啊……不要吧!” “老师,课太无聊了!” 抱怨声此起彼伏。 收拾完画笔颜料,交了画稿,姜楠初第一个离开画室,默默远离背后的纷扰世界。 雨势开始减小,可阴雨迷蒙的路程却变的无比漫长起来,她撑着伞望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心叹自己的第六感变强了。 “好久不见,地狱长!” 苍白到病态的面色,高瘦傲慢的身姿,是他!“暮云组”的地狱长,她……过去的上司!让人很不舒服的家伙。 “这一年,过的好么?” ------------ 81.专门爱占人便宜的小子 “可以。”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不清楚。” “一直以来,对你我十分看好,交给你的任务也没有出过差错,但这并不表示……我会纵容你。” 姜楠初冷道:“我已经离开‘暮云组’,不再是‘血色麒麟’的成员!” 雨水沿着地狱长高高的眉骨滴落,衣衫湿透的他没有丝毫的冷意,只是面上的神情讥讽得可以,“我批准了吗?” “我有大人的准许,在他面前我亲手把身上的麒麟印撕了下来!” “撕了一块能代表什么?别以为‘云杀’是在护着你,他只是故意和我作对罢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才会被处罚!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 在“暮云组”唯一不把地狱长当回事,连多甩一眼都不肯的人,就是小组中实力最强最难以捉摸的云杀——“暮云组”的头号人物。光是站云杀面前,那危险却又柔软,细如针尖的强烈气息竟能让她冷汗直冒,不用比试她就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单在气势上她早已输了一大截!她并不知道云杀的真实身份,也极少能见到他,每次露面他都带着邪鬼面具,面具下的瞳孔深如大海。 “为什么杀她?” “因为那是她的希望。”说完,她闭上眼等待命运的终结。 只是云杀笑了,出人意料地点着头,“留下麒麟印,离开学院,我保你平安。” “为什么不杀我!?”她诧异。 “心情好。” “但我不能离开这里!” 云杀耸肩,“一年内你不会有事,之后想走想留随你高兴。” 她留下了麒麟印,没有离开学院,可云杀却消失了。为什么那时云杀不杀了她?如果她死了,也就不会陷入目前这种尴尬的局面,不会遇见傅泽楷,更不会把自己的姐姐扯进这个荒唐的漩涡。 “这一年云杀所替你受的苦,我要你用十倍偿还!你这‘暮云组’的耻辱、败类,我根本无法容忍你多活一天!” 她冷哼,心想对方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又凭什么以他人的名义叫屈,还一副正义凛然、咄咄逼人的模样?地狱长的脑子果然不是普通的有问题,真怀疑这种狭窄的人怎么配领导“暮云组”,怪不得最近学院新任的“封印御使”不仅捉走了“血色麒麟”多位干部,“暮云组”也殃及池鱼、损失惨重,几个重要的实验基地也陆续被毁,学院目前正在重新笼络财阀们的心,啧啧……再这样下去,“血色麒麟”根本是岌岌可危。 “不过……只要你肯跪下求我,说不定我会考虑让你带罪立功重新归队。” 哈,姜楠初知道自己并没猜错,地狱长的目的根本是在拉拢自己,但她不会忘记他是如何对待蓝禾,如何残忍得折磨他曾经信任有嘉的属下,这种人根本不配称作为人! 姜楠初扬起头,平静的面容上慢慢泛出危险得笑容,动作帅气得指着地狱长,“如果是云杀大人,我会考虑,可凭你?哼哼,地狱长我可是很乐意把你切块油炸,抽筋扒骨,然后快递给“封印御使”当酒前开胃菜。想动手的话,尽管来!你的手段我会不了解?你的底细我会不清楚?你的势力我会不晓得?记住,我不再是过去的我,你不是我的上司,我也不是你的下属,敢命令我,拿出实力来让我瞧瞧,别整天只知道背后捅人刀子!呵呵……后面的人给我听着,聪明的现在就滚,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地狱长的白脸好象更白了几分,抽搐地嘴角明显情绪开始沸腾。 “一年内总共25个,真要多谢地狱长对我的照顾,使我的身手一直没有退步。” “杀不了你,那些人活着也没用!”地狱长阴阳怪气地笑着,“天涯,出来吧,见见你要杀的人,希望你能尽快取代她在‘暮云组’的地位,成为我的接班人。” “是,地狱长大人!” 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吹落了姜楠初手中的伞,雨又下大了。 雨水冲刷不去满身的殷红,她发出渴血般得吼叫。 “啊~~~~~~~~~!!!” 尖叫一声,姜楠初惊恐得哭出声滚下床,摔在厚实的地毯上,痛苦万分得抱着头。 “不要……我不要……不是我……那个人不是我……” 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如此温柔,轻轻在她耳边劝慰着,“别怕,你做噩梦了!” “修……我好怕!真得好怕!好多……全身都是……修……” 象是遇见久违的温暖,她迫切的贴近修,牢牢抱紧不肯放开。 “那只是个梦,别怕,我在你身边。” 望着那双美丽得兰湖之眼,她的情绪又慢慢稳定下来,露出一个稍微放松的笑容。 “是梦啊,可是……好吓人……” 修低下头吻去她脸颊上泪珠,迷人地说:“这样你还会觉得吓人吗?嗯?” 姜楠初几乎红透了脸,反射性得想挣脱,却被修先推上了床。 “别怕,今晚我陪你睡。” 修不容拒绝得将自己整个儿埋在姜楠初的怀中,孩子气得蹭着她保守的睡衣说。“喂!给我下去!” “不要!刚才是我安慰你,现在换你安慰我才对!” “你这赖皮小子!” “不管,不管!” 被修象八脚章鱼一样死抱着,害她差点透不过气,却在对上那双让人沉醉得蓝眼时,心底慢慢变软了,拨开那过长的金色刘海,动作轻柔得亲上他额角的疤痕,在他微愣的神情中,她抱着他道:“乖,有我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做噩梦了,修……” “嗯。”他低低应着,象是安心般闭上了眼睛。 在确定姜楠初完全熟睡后,修悄悄翻身下床走出卧室,动作极小心得关上了门。穿过走廊走下楼梯打开一扇精致木门,小野和其他一些助手正在紧张得忙碌着。 “主人,HQ的封印御使找您。” 修轻甩金发,动作优美得接过电话,亲切道:“好久不见。” “不见你个鬼!我告诉你最好别让我看见你,不然绝对拆了你做标本!说!你这王八蛋把人藏到哪里去了?”这火暴不客气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裘仙。 修笑着一边阅览小野递过来的文件,一边回答:“她很好,你放心吧!” “放心?我咬死你这个王八蛋!连见都不让我见她,我怎么知道她好不好?” “她脑中的重要资料你们不是都拿到了吗?干嘛到现在还是一副火热心肠的模样?” “臭家伙,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见人就利用,利用完了就扔掉吗?我关心她,因为我把她当朋友,朋友你懂不懂?” “好,好……你说是什么就什么吧,没事我挂了!” “等等……” “又怎么拉,大小姐?” “不管怎样,绝对不要刺激到楠初,虽然我们的一御使重组了她的记忆体,但是如果遭到外界的冲击,记忆体很有可能会被破坏,导致……那是很危险的,尤其你也见过她失控后的行为,所以你最好还是把她交给我,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修缓下手中的笔,笑容渐渐隐去,“照顾?你们所谓的照顾,不就是改头换面,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接着替你们吧?” “修,说话不要太过分!我们从来不逼别人做他们不愿意的事好不好?反过来我到要问你了,你凭什么在我的地盘私自将她带走,她的情况还没有完全稳定,一个不小心就会。。。。。。,你懂不懂啊?” “裘大小姐,如果你不希望令尊知道你在学院里做了哪些事情的话,就不要那么瞎操心了!” “威胁我?你这个王八蛋……” 修二话不说,挂电话。 小野有些不安得出声道:“主人,把姜小姐留在您身边似乎不妥……” 修横了他一眼,“怎么?你怕她一发狂把我给宰了?” 小野没敢把话说下去。 修嘴角微微上扬,“她发狂,她咆哮,因为她痛苦到无法宣泄,苦得只能把自己撕裂,好比装满水的罐头,只有把那层金属破坏,里面的液体才能流出来。压抑、膨胀、激烈、直到毁灭……我能理解她心底的感受,不过,小野,你说,为什么我能理解?” “这……?”小野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猜不出修的心思。 修又将注意力放回成堆的文件上,只在不经意间说了一句,“或许,是因为我和她之间……有那么点像。” 那场雨带给他一种……心跳。 就算闭上眼睛,脑海中也全是姜洮淋。 那时他不理会所有人的阻止,裘仙的怒骂,小野的恳求,他只想走近发疯乱砍尸体的姜楠初。 为什么呢? 他不知道。 不觉得害怕,反倒更想亲近,好象自己能从她的身上找到些什么,真是奇特的感受。 火红的双眼燃烧着熊熊的意,脸上早已染满,她狞笑着,失去了理性抓住匕首朝他扑来,就在一刀快要刺过来的刹那,修闪电般得捉住那只带刀的手腕,深深得深深得仿佛是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他望进那双漆黑混乱空洞无神的双眼,找寻着答案…… 结果……原来是这样,一下子他突然全明白了。 轻轻一笑,决定已下。 他要任性一次,唯一的一次! 所以…… “你还不能死!” 姜楠初,我要你活下去! 神不知鬼不觉的小野突然出现在姜楠初背后,一掌劈昏了她。 之后HQ的那帮封印御使兴致勃勃得将她带回去研究, 他不急,只要还活着,总会有见面的一天。 接着的一段日子,修找到一御使,向她提出自己的要求。 一个很简单的要求。 在她的记忆重组后,他要成为她第一个张开眼睛的对象。 不过,这要求马上被在场的裘仙大声否决。 “你目的不纯。” 他笑着,没有解释,却以行动应验了自己的话。 他不仅成为了姜楠初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让姜楠初最信任最依赖最亲近的那一个。 轻手轻脚,修慢爬上床盖好被子,突然,身边的姜楠初一个翻身,生气得瞪着他。 “这么晚去哪里了?” “工作。” 声音听起来怪老实的,姜楠初撇撇嘴,“这么晚才工作?那你白天在干吗?” “陪你啊!”修温柔得笑着,捧着她的脸摇晃着,“还不都是因为你!” “啊~头好晕,不要玩了!”拍掉修的手,她躺听着心跳声,闷闷地说:“刚才我醒过来,看不见你,心里真的很怕!修,不要离开我,不要突然不见,好吗?我会担心的!” “真的吗?” “你真的在意我吗?” “恩,非常!你也只能在意我一个哦,虽然我的年纪比你大一点……” “呵呵……我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 “只是大一点点而已!” “好拉,不要不甘心!亲一个!” “你这专门爱沾人便宜的小子……” “唉,技术怎么还是原地踏步?那多亲几次好了!” “喂……” 望着她的模样,修再度将她抱紧,感受着那温暖芬芳的气息,慢慢闭上了眼睛。 唯一一次的任性,他选择了她。 因为……他……需要爱。 平静安逸的日子过去了一个月。 这天阳光明媚,姜洮林坐在花房中认真画画,她的头发已经长到背心,原本苍白的面色也红润了,尤其当她看见修时,深黑的眸子更是散发出奇特的光亮,她爱笑,爱撒娇,也爱发脾气,却更讨人喜欢,宅子里无论什么都对她很有好感,与过去面无表情的她简直判若两人,说不定这才是姜洮林真实的性格。 修站在花房门口没有进去,只是注视里面的人勤奋投入的模样。忽然,他厌烦的别开视线,背过身,脸色越来越差,深沉却又多变。 这时幽灵般的小野出现,走了过来。 “主人,裘小姐又来了。” “知道了。”修垂下眼,迈开步子穿过绿茵花园,小野紧跟着他。 “需要象上次那样说您不在吗?” “不,我会去见她。” “主人,您看起来有些疲倦……” “整天做人奶妈,你说能不累吗?” 小野欲言又止,心底觉得修刚才的那句话有些言不由衷,而且最近修常常失神,似乎有心事。 沿着碎石子小路,修问小野,“乔伊最近的情况如何?” 小野回答:“先生对少爷的评价很高,目前少爷正在肯萨岛特训。” “照这样下去,他不出一年就可以接掌贝蓝克家族,真不愧是他选中的人……” “主人,姜小姐她怎么安排……” “她在我身边很好,不是吗?” “但是先生已经在催促,希望您快些回去。” “是吗?” “主人,毕竟姜小姐曾经和乔伊少爷在一起过,您这样把她带着身边,似乎不太好……” 修的古怪笑容又出现了,“好不好我说了算,你也看到了,我没有勉强谁,是她自己愿意呆在我身边。可乔伊他做得到吗?洮林现在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他!” “哈~~~!我就知道你居心叵测,目的不纯,别有用心!看吧,看吧,狐狸的肥尾巴终于露出来晃了!” 一颗橘红色的脑袋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他们靠近,顺脚踢飞几个碍眼保镖后,裘仙大摇大摆踩着吱吱作响的碎石子挡在路中央,大大得眼睛恶狠狠地朝修打招呼。 “想做隐士高人啊,王八蛋!说,你把洮林藏起来做什么?养宠物吗?给她盖个窝好把她圈在里面?修,没想到你也这么,比傅泽楷那头猪还强!” 修翘起嘴角,笑而不答。 裘仙磨牙,“可恨啊!居然又是这个表情,不是给我理由揍你吗?啊哈~~我发觉你有一点跟姜洮林超级像,碰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你们都是这样应付别人!过分,太过分!为什么我就做不到,不公平!” “大小姐,这么老远跑来不会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吧?” 面对裘仙时常短路的思考模式,修聪明得马上转移话题。 “虽然是春天了,可还是很凉的,我们到内厅谈吧,那里为你准备了松饼和热可可。” “不够不够,我还要甜甜圈和抹茶蛋糕!” “是……是……” 只要一谈到吃,裘仙根本立刻换了张脸,一转身开开心心,一蹦一跳,从那些刚想爬起来的保镖身上直接踩了过去,哀嚎一片。望望再度躺平的可怜保镖们,修无力得摇头,改天让小野多给他们发些补贴金吧,不然他会良心不安的。 吃了个半饱的裘仙,开门见山道:“我要带走姜楠初!” 修笑笑,优雅得喝茶,根本没反应。 “我不是开玩笑,我一定要带她走。” “发生什么事了?” “姜楠初的替身没了。” “嗯?你是指你安排在学校的那个?” “对!”裘仙收起夸张的表情,狂妄的脸上所展现的是一份肃静与深锁。 放下茶杯,修习惯性地撩着金发刘海,眼底却暗藏汹涌。 “你不会想让我猜是谁干得吧?” “你变笨啦?这还需要猜?” “傅泽楷?” “不是这猪,还会是谁?” “噢~~~~~~~~~~~~” “原本我想让她能接替姜楠初的身份,安排好现实生活,直到楠初恢复,可我小看了傅泽楷!是我判断失误,才导致属下丧命,我难辞其疚。” “别太自责。” “不要你安慰!如果你真的能站在我的立场考虑,马上把楠初还给我,我要严密保护她,死也不让傅泽楷那只猪找到!” 修好笑地说:“她在我这里一样安全呀。” “只要有你在,她绝对不安全!” “过那么久了才说,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裘仙惊叫,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颤着手指对着修,脸皮抽筋道:“你……你……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修双手一摊,轻耸肩膀反问道:“我做了什么?” “你这长着孔雀脸孔的女性公敌,我要替天行道,代替楠初消灭你!” 一脚狠踩上她面前的高级茶几。 “奇怪,我怎么只听到过代替月亮消灭你,好像是美少女战士的台词,不过真难得有人要替我出头,我好开心呀,呵呵,有意思!” 修微微皱眉,不太乐意得说:“现在被人指着的人是我,你不来救我反倒觉得有意思?唉,你伤了我的心……” “有吗?”一脸笑意得姜楠初装作没看见,到处瞎张望,“我真没看见呀!如果你真的有事情,就算我想估计冲在最前面的一定是小野,对吧,小野?!” 站在不远处的小野不敢对上姜楠初灿烂的笑容,红着脸咳嗽,尴尬得很。 裘仙根本是傻了,忘记自己的一只脚还在茶几上,呆呆得瞧着姜楠初,表情仿佛是看见了外星生物。 她在笑……她居然会笑? 不是,不是,她是人当然会笑,可问题是…… 自己从没见过姜楠初这么笑过呀?! 真是光亮夺目得让她睁不开眼,天啊,修,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把楠初变成这样?让她……让她……好不习惯! “你好,我是姜楠初,你怎么称呼?” “裘仙。” “你好,裘仙,你很漂亮。” “啊?”她穿得是最普通的牛仔裤而已。 姜楠初指指她茶几上那只,笑着说:“肌肉线条不仅美而且蕴含活力,你应该是经常锻炼的人。” 她下意识看看自己,真的吗?有看得出那么多? 接着她飞跳下茶几,动作夸张的让人以为茶几上有吃人的怪物。坐她对面的修早就笑了,几乎笑出内伤。 刷,向来胆大妄为,天皇老子靠边站的裘仙,脸红了。 “修,我的画画好了,想看吗?” 姜楠初坐到修身边,献宝地问他。 “我很想看,不过现在我和裘仙还有点事情要谈,过一会儿我再去花房找你好吗?” “恩,好的,说话算话!” 楠初满是笑容,在正要起身时,修拉住她飞快得亲了一下,“我很快就来,等我!” 姜楠初虽然脸红,却没有甩开修的手,黑黑的眸子里有着很浓的色彩,“好,我等你!” 另一边的裘仙用力捏自己的脸,“啊!好痛!” 痛就说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疯了吗?” “我好好的,怎么会疯?” 待姜楠初一走,裘仙马上开火。 “修,你在干吗?楠初……楠初她……你知不知道乔伊喜欢她?” “知道。”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难不成你想整乔伊?” “怎么可能……他又没得罪我,更何况我们还是一家人。” 裘仙紧盯着修,明摆着一脸不信,“你有想过,如果乔伊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他会是什么心情?” 修一副好笑的表情,轻哼道:“你还是去问他本人会比较清楚。” 裘仙一掌拍上茶几,玻璃马上裂出几条细缝,她咬牙道:“你真是不知好歹,修,别以为我不知道乔伊正在特训,而我也有能力找到他本人,但你清楚我不会这么做的原因。” 修调笑道:“看不出裘大小姐真是仁慈的人啊。” “乔伊是个好人!” “所以我就成坏人了?” “你本来就没好到哪里去!” “是……是……是……” “傅泽楷正在调查姜楠初的行踪,已经有动作了。” “怎么?” 裘仙居然叹了口气,重新换了个座姿,“楠初的姐姐出现了……因为替身死亡,傅泽楷又故意让楠初失踪的消息传开,她的姐姐到学院找校方交涉,明里是希望我们进一步提供楠初的线索,暗中却是在对校方施加压力,要我们尽快把人交出去。” “原来是这样。”修的表情如一,笑道:“你们这些学院的御使打算怎么做?” 裘仙冷冷道:“这句该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做?” 修呵呵一声,却望向窗外花房的方向,意味深长得沉默着。 “说话啊!不要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我现在心情可是非常非常得不好!” 视线转移,修看着裘仙,“你爱过吗?” “什么?” “爱……在楠初的眼里,我发现了许多……” 裘仙受不了的大叫,“你低能啊,居然学会自欺欺人那套了!你该知道她的情况……那只是一种假象,是你刻意在她记忆不在时所安排的暗示,你以为向她示好,她就真对你动心了?她只是……将自己无法获得回报的感情转了方向,而这个方向也是你故意引导的,那怎么可能会是真爱呢!” 修慢慢垂下眼睑,低沉笑着。 看不透这个人,也很难了解他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就是这个死样,麻烦的家伙。 裘仙不确定地问他:“喂,你不会来真的吧?比黄金还真的那种?” “你说呢?”修故作神秘地反问。 两眼一翻,她就知道这个变态绝对不会老实。 “除非世界和平,罪恶不在的那天到来。” 可在说话的间隙,连一向粗神经的她都隐约觉得怪怪的,特别是他的笑容,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看了看内厅的大钟,修起身道:“楠初在等我,先失陪了。”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 “那就留到下次吧。” “你真的不愿意把楠初交给我?” 这句话让修停下了脚步,忽然他回头一笑,“绝不!” 阴寒冷咧的气息意外得让裘仙闭上了口,这家伙居然在生气?真是少见!不过,他在气什么呀?她才想发火呢! “啊,那边的侍女,刚才的甜点全部给我再来一份!” 他不声不响紧紧抱住她,抵着姜桃琳,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你的画可比你的人漂亮多了。” 啪得一声,修惨叫,额头红了一大片。 姜桃琳收回手,斜视满脸委屈的金发美少年,半点同情心都没有得讽刺他,“活该。” “好痛……”修不甘心得坐到姜楠初身边,指指额头的红印。 “别装了!” “真的很痛嘛……不信,让我打你一下,你就能体会到我有多痛了!” “不要撒娇!”拍开他的大手,姜桃琳又拿起笔准备涂抹。 “我不管,楠初,你欺负我!” 放下画笔她端详面前少年几乎笑出声来,谁让修还真是十足十气呼呼得表情,眼含水光瞪着她的模样,噢,真是可爱的要命!奇怪,心扑扑直跳却不觉得难受。她微微坐近修,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本该给他一个和善的笑容,哪知道嘴角一咧,居然阴阴地笑了起来,邪气地说:“美人~~~~~~~我就是欺负你,怎样?” 修又好气又好笑,这女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敢明目张胆得调戏他,好,走着瞧! 他负气地哼着:“你还是乖一点比较可爱!” 两手各一边夹住楠初得脸颊用力拉,“尤其是这个样子,哈哈……让我受苦,你也得跟着一起来!” 变成大饼脸的姜楠初,不甘示弱得扑上去,两人一起摔在鹅卵石地面上都痛得龇牙咧嘴。 “你说的噢!我苦,便是你苦!”姜楠初压在修的身上酷道,黑亮发光的眸子坚定不移深深印在修的脑海,这句类似誓言的话,他想他会记住。 姜楠初语调轻柔,“美丽却又容易受伤的修啊……你又露出这种迷茫的神情了,是在烦恼什么事情吗?” 修笑着说:“烦恼……聪明却又倔强的你啊!” 放开手中的金发,姜楠初一脸困惑,“我?我有什么能让你这么烦恼?” “太多了,让我起来。” “不行,你不说,我就不起来。” “现在是谁耍赖?” “不管,不管!”她学着修的腔调,说的绘声绘色,只是到了最后,她的笑容突然没了,“我看不到你的心,修……虽然你对我一直很好,可是……它乎隐乎现,我看不见、更摸不着……” 姜楠初如修所愿站了起来,慢慢步入花丛间。 “对于我的一切,你只字不提,我也不会问你,因为我觉得自己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比跟你在一起开心!你不需要这么防备我,我不会伤害你,因为……伤害你就等于伤害我自己,呵呵……是的,伤害你就等于伤害我自己……我在乎你怎么想,可是你不能阻止我怎么想。对一个人好并不代表什么,我要的不是你嘴上的承诺,我要的不是所谓的……形式上的……肢体上的……那种……亲密,我……更渴望心灵上的互通,而你和我一样,也在寻找不是吗?但你一直在犹豫,而原因却不肯对我说,为什么呢?” 为什么? 她居然在问他为什么? 太难了!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 他根本不能回答,也不可以回答! 可她也说了,伤害他就等于伤害她自己……噢,姜楠初,你真是残忍,残忍得让别人无法恨你! 望着姜楠初失望的神情,修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得离开了花房。 室外的寒风吹在脸上格外刺痛,望着地上被吹散的枯叶,修突然岔气,人一个踉跄,激烈得捂住了自己,小野猛然现身,迅速得扶住快要跌倒的修,着急地说:“主人,你没事吧?我马上联络先生!” “不行……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听见了吗,小野?扶……扶我到那边坐下。” 小野小心得将药丸放进修的嘴里。 修喘着气,他的手紧紧抓着衣衫,冷汗布满了他没有血色的脸。过了好一会儿呼吸终于慢慢平复,他靠在花园的竹椅上叹息着,“小野,或许这次我真的错了!” “主人,别多说话,您需要的是休息。” 修望着小野不安的神情,淡淡一笑,“休息?对于一个快死的人来说,我能休息的时间多的是……” “主人,您不要胡说!” “呵呵……”修垂下头,声音哽咽了,“我错了……小野,我真的错了……” 小野被修姜明的脆弱搞得不知所措,只差没跪下。 “主人,您没有错!主人做事一向懂得拿捏分寸,而且主人很善良,懂得站在别人的角度替人考虑!主人,难道您连小野的话也不信了吗?” “可我不能爱她!我拿什么去爱她?就凭我这半死不活的命吗?现在的她或许是爱我的,可是一旦她的记忆恢复,她的心很难保证会继续留在我身上!所以我不能爱她,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可是……小野,我好难过……有生以来,我多希望有人能爱我,渴望楠初能爱我这个谁也不爱的人!我第一次那么渴望她眼底的爱是属于我的,有一个人会是如此强烈的在乎我,需要我,包容我,可我……竟然不能爱她……小野,她今天有跟我说,她苦便是我苦,她有跟我说她想要心灵上的互通,她觉得我有在防备她,对,她全说中了!小野,她能明白我的想法,就算我隐瞒,她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小野,我的心跳的好快,激动得快要炸开。她的话让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就让我暂时沉醉在这个梦境中不要醒来,让我能继续开心下去……感动下去……。” 修用手捂住他的双眼,却怎么也止不住他心底的泪。 该是为任性而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无论代价……有多伤人! 一连几天姜楠初都没有见到修和小野,无论问管家、侍女、保镖,他们的回答都是一律摇头。渐渐得心底涌起一股不安,他这算是躲自己?还是真的有事在忙? 推开门,姜楠初仰望着有3层楼那么高的书房,淡淡的书香飘来,让她的精神微微一振。平时除了画画,她剩下的时间全部用在这间大屋,尤其是最近几天她几乎是睡在里面。 时针一分一秒走过,放下手中已翻去大半的书本,她走到大窗前,接着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大钟,心里纳闷每到时候应该在花园巡逻的几个保镖怎么不见了?十分钟过去,楼下的花园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这就奇怪了……不对劲,直觉告诉自己,出事了。 楠初不动声色慢慢走出书房,沿途的走廊也静得可怕,她小心打量四周环境,慢慢走下楼梯进入大厅。奇怪……没有人,没有半点声音,仿佛整栋宅子只剩她一人。 就在她正准备踏出大门时,突然感觉身后有人,猛转身却被一双手狠狠得掐住按到在地! 她惊慌得望着眼前的陌生人,用力挣扎。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姜楠初,我终于找到你了!哈哈……” “咳咳……你……你是……谁?” 陌生人激烈得狂笑着,“很痛苦吧?可这根本抵不过我所受得苦!你这个水性养花、不知收敛!你以为找到新的靠山,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姜楠初努力调整呼吸,疼痛让她几乎发不出一点声。 “我实在是对你太包容、太忍让了,早知会这样,一开始我就该把你关起来,让你永远也见不到其他人!你这不知感恩的野猫,居然一再无视我,背叛我!你当我是什么人?姜楠初,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根本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宰!” 痛……他抓着自己好痛……放开,放开她!她讨厌这个人,他的眼神凶残、表情又可怕,口气更是邪恶如鬼,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见这个人,她就浑身不自在。 “我……我不认识你……” 陌生人瞪大眼睛,气血翻涌大声道:“不认识我?你居然敢说不认识我?” 又是一巴掌。 “你凭什么打我?”姜楠初捂着发红的脸颊,气愤不已。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费尽心机、耐心守候,可你说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竟然向除我以外的其他男人示好?你是疯了还是我瞎了?” 神经病!这人一定是神经病,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懂! “我的事与你无关!” 更何况她完全记不得过去的事情,也不愿意记起! 陌生人笑得很危险,“说的真潇洒,无关?不可能了,姜楠初,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注定要纠缠生生世世!你,我,她……哈哈……” “走开,我要喊人了!” “呵呵……这里只有我跟你!楠初,我还会来找你,记住!不许再让修碰你,不许你跟他说话,不许你们之间有任何接触!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而且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姑息你,呵呵……虽然现在必须忍耐,但是很快你就会回到我的身边,谁也阻止不了……哈哈……” 姜楠初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你……你到底是谁?” 恢复平常儒雅的风采,陌生人笑着轻刮她的脸庞,宠溺地说着:“傅泽楷……呵呵……” ------------ 82.因为我爱得人是你 突然一阵刺耳的耳鸣贯穿姜楠初的脑部,头疼欲裂。 “啪!”手中的书本掉落在厚实的地毯上,姜楠初整个人跳了起来,呼吸紊乱。 这里还是先前她所在的书房,可是刚才她明明人在大厅,而且痛楚明明是这般清晰…… 步伐混乱得踏过书本她焦急得跑到窗前,见花园内的保镖三五成群走动如同往常,回头见大钟显示的正是之前的时间,那刚才……刚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那人叫傅泽楷……那么她应该有姐姐了? 姐姐? 她有姐姐? 此时,脑海中回响着一句话:“我们注定要纠缠生生世世!你,我,她……” 什么意思?话里究竟是藏着什么秘密? 痛……真痛…… 抱紧脑袋,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发黑,惨叫一声,她倒在地毯上失去了知觉。 此时,HQ学院。 “你可真是粗鲁,这么对待女孩子是要遭天遣的!” 傅泽楷闷哼一声,“别忘记,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其他的事情不要多管!” “哟,真是冷漠,好歹你也跟我们‘血色麒麟’合作了好一段日子,不需要这么见外。” “哼!” “我知道你对我们的‘暮云组’有很深得怨念,作为补偿我不仅找到了姜楠初的行踪,也让你通过意识穿透见到了她,现在我们两不相欠!” 傅泽楷冷笑望着面前的年轻人,“谢谢了。” “不客气,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可以找我。” 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修的身影,他坐在床边,以一种陌生的表情注视自己,是焦虑、也是忧伤……奇怪,她跟修之间可没要好的能为对方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 “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觉得头还是晕晕的,人轻飘飘。 修闻言身体颤了一下,诧异的眨眼,可很快却又恢复了微笑,“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会常来陪我的吗?不过,可能是你最近太累了,刚才晕倒了。” “噢!”姜楠初点点头,想想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伸出手,修想触摸她,却被她躲开了。 “我很好,麻烦你了。” “饿嘛?”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修尴尬的一笑。 “不饿。”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我要回宿舍。” “天已经黑了,要不然今天就先住下,明早我让小野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 “别逞强,你需要休息。” 当她看见修要走时,自己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可一回神她又用力甩开。 “什么?”修皱眉看她。 “呃,没事,对不起……” 眼前的修还是一头金发、蓝眼,华丽的白丝衫,只是……刚才她为什么会拉住他?没理由啊? 瞪向修,像是要印证自己的感觉,但修却回避了她的目光,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外站着裘仙、小野以及一位气质文静的女孩。 裘仙见修连忙问,“她醒了吗?怎么样?” 关上房门,修微垂得眼突然抬起,锐利得看向站在远处的女孩。 “我也想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孩推了推鼻梁的眼睛,笑容客气,语调平静,“有什么不对吗?” “她不记得我了!这1个多月的生活她全不记得!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修很少发脾气,就连平时在他身边的小野也不曾见他的口气这般恶劣,所以更别提张大嘴巴的裘仙,根本说不出半个字,吃惊得要命。 可那女孩象是天生少了根神经,毫无危机意识,平常道:“噢,你说这个啊,没办法,她的记忆体遭到意识穿透的侵入,被破坏的七零八落,就算是我也只能挽回到这个地步。” 修白着脸,喃喃问着:“这一个多月的生活她难道全部都忘了?” 女孩想了想,本着学者的认真态度回答:“人类的大脑如同宇宙,深不可测,我很难对你保证什么。不过,在我看来,姜楠初脑中关于记录近一个月的记忆组织,简直像被人用大锤猛敲过似的,明显对方不想让她保留这段记忆体,所以破坏得最彻底。” 怎么会这样?修倒退一步,象是被桶冰水从头浇到尾,冷到骨子里。 “主人……”小野担心得走到修的身边。 “一御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裘仙着急的问。 被称作一御使的女孩皱着眉,有点伤脑筋地说:“目前没有。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奇迹发生。” “说了跟没说一样。” 女孩也很无奈的表示,“我已经尽力了。” 修没再多话,穿过她们二人快步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小野紧随其后。 裘仙双手抱前,看向女孩,啧啧有声道:“一姐,他紧张了。” “九妹,我今天才发觉你很会演戏。” “有嘛?一姐也不赖啊!反正不管怎样,我就是要摆修一道,让他尝尝失落的滋味。” 女孩整理自己黑亮的长发,对小孩子一样的义气之争不感兴趣地摇头,“别太过分就好。” 裘仙点头,换上认真的表情,问道:“一姐,你看见了吗?那个与你有相同能力的人?!” “嗯!” “太好了,我马上准备部署!” 女孩有些介意得望着姜楠初的房门,说着,“这次如果没有她,我们根本无法获得如此宝贵的资料。” “阴差阳错的意外收获,我还得感谢傅泽楷谁不好找,居然找上了那家伙,啊哈哈哈……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先别得意,因为意识穿透是一种非常蛮横自我的破坏行为,姜楠初不光记忆体受损,她的脑部也受到极大得震荡,对她的身心已经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说到这里,裘仙顿时安静了下来,“一姐,你不是说她会没事的吗?” “九妹,要知道,一再搞乱他人的人生,是会遭天谴的!” “可我希望她能忘记痛苦,重新开始生活,有什么不对?” “九妹,这并不是她的本意,也不是她自己的选择,而是你的决定,你替她做的选择。” “一姐,我不明白,我是为她好!” “想法不错,可为此受苦的人却不断增加。” “一姐想说谁?修嘛?没事啦,那小子三分钟热度,根本是心血来潮,想找个人陪他玩而已!” 女孩苦笑,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惜裘仙无法瞧见姜楠初的记忆,不然,她绝对说不出这么残酷的话。 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姐姐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出现在她的寝室?还一脸焦急难过得将她抱在怀里?这到底是怎么了? 有人说她是因为乔伊的离开而伤心得躲起来疗伤,有人说她从事不正当行业,也有人说她被人绑架了?怎么关于她的流言这么得多?自己却半点也不知道?! 她马上想到了修,很想去找他问清楚,但是……姜楠初自己缓下了这个想法,心里一直重复某个画面,她走时修站在窗口没有送行,也没有告别,只是匆匆一瞥后,他转过了身没再看她一眼,闪亮的金发刺眼得叫人难受。 奇怪了,为什么要介意这些?她跟修一共也没见过几回,根本不需要把他的一举一动记得如此详细,不需要……不需要……忘掉,全忘掉! “姐姐,我没事。” 她象往常那样做着手语,安抚着她。可这一回,她没有留恋这个温暖的怀抱,因为她忽然觉得好累,好疲倦。 推开姐姐,对上那双阴晴不定的眼睛,喊了声,“姐夫。” 然后她只想继续躺回床上好好睡一觉。 傅泽楷察觉了她的不对劲,因为馨琳所以他没有点破,只是耐人寻味得笑着。 “馨琳,楠初看上去似乎很累,我们还是先走吧,下次再来看她。” 姜馨琳虽然很担心楠初,却还是听话的点头,跟着傅泽楷离开了寝室。 而在门口看热闹的几个女孩,见人走远便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招呼也不打自以为是得问起话来,“姜楠初,那个人他真的是你姐夫?天啊!好帅噢!手机号码多少?给我,给我!” “姜楠初,你姐姐可比你漂亮温柔多了,还很会哭呢!” “姜楠初,说老实话,你最近到底跑哪里去了?” “喂,你不会是去追乔伊了吧?” “对啊,快说,快说……” “是不是被他甩了,怕没脸见人啊?哈哈……” “啧啧,毕竟人家是名门公子,长得好,性格也好……你哪一点配得上呀!” “对嘛,本来你们就一点也不配!” 猛然踹响寝室大门的裘仙,顿时让整间寝室降温十度。她眼神不善得扫视那些围住姜楠初的多嘴八婆,额头青筋跳动。 “敢在我的地盘叫嚣,很有种嘛!” 那几个女孩马上从椅子桌子上跳下来,神色慌张道:“裘仙,我们只是好久没看见姜楠初跟她聊聊而已。” 裘仙一个白眼杀过去,气势惊人得拍响桌子,“聊?说别人是非给人难堪这叫聊?” “裘仙,你误会了!” 裘仙指着说话的女孩,狠道:“误会?你的意思是我耳朵不好使,坏了?” “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女孩连忙摇头,推身边的人希望她们能解围,但是那些人早就各自低下头,根本不敢出声。 “听好,别再让我看见或是听见任何一点不符合学院行为准则的举动,不然就算是附属专部,学生会也将一视同仁,绝不宽待!” 一听见学生会,那几个女孩马上吓白了脸,连连点头。HQ的学生会就算在校董事会议上也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足以证明他们在学院的威信。而裘仙不仅是学生会的成员,更是其中的骨干,她们根本得罪不起。 “本小姐现在累了!” 果然听话,全跑了。 这个学院的学生真是……没用得很! 裘仙受不了得甩门,嘴里嘀咕:“怎么就没半个有骨气的?!” 可是当她瞧见早已睡死在床上的姜楠初时,一声剧烈岔气,桔红发丝根根竖起,青筋又跃向一个崭新的高度。 睡……睡着了?她居然睡觉着了?她这样也能睡着?那刚才自己在干嘛?这么用力替她训人的自己到底在干吗?天啊,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每每都是皇帝不急急死她裘仙!就算失去记忆,也难改本性!好你个姜楠初!枉费自己如此欣赏你,拼命拉拢你,用力挺你,可是你……你居然这样对她……GOD,给她一个好理由,不然她真会一头撞死在墙上!就在她悲愤交加的当口,姜楠初一个舒服的转身,随手一带把房间的灯也关了。 置身黑暗的裘仙,欲哭无泪啊! 失去记忆的感觉原来这么简单,心似乎变得很淡很淡,转身之间那些已成为过去,她不急着去找,也不觉得恐惧或是难过。似乎有些东西让她放松,让她开始对生活有了新的感触,好像今天中午餐厅的菜偏咸,天空不够明亮,地板有够脏,这种事情她都会注意? 见裘仙打扫寝室叫苦连天的模样,她轻笑,竟会觉得有趣。 而裘仙只是望着她的笑容发呆,接着沉思起来。 “楠初,你变了。” 这是这两天裘仙说得最多的话,她将脏抹布放进桌上的水盆清洗,无所谓,轻松道:“就当是失去记忆的后遗症。” 裘仙边拖地板,边摇头,“不知道,感觉好怪。以前,你脸上的表情绝对不会超过三种,声线永远是硬梆梆的,对我爱理不理,谁会想到现在的我,居然会被你指挥去拖地?!在HQ根本没人敢命令我做这种事情!我这是给你面子!” “右边的角落没拖干净。” “哪里?” “这里,工作仔细点。” “喂,喂!我只是帮你忙而已!” “你想睡在灰堆里?” “不想。” “你想每天都呼吸着带有黑颗粒的空气?” “好恶心,当然不想啦!” “很好,继续拖地,不许偷懒!” 就在裘仙认命的同时,敲门声响了,姜楠初一个眼神裘仙乖乖拎着拖把去开门。 门开,她马上不假思索得甩上。 姜楠初停下擦窗户的动作,转头看她,“怎么了?” “敲错门。” 不过很可惜,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裘仙,去开门。” “不开。” “没看到我正在忙吗?” “不是啦!”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门口有条臭狗,会弄脏我擦的地板!” 狗会敲门吗?那她到要瞧瞧了!跳下凳子,抹布随手扔进水盆,可裘仙快一步挡在她跟前。 “让他敲,不要理啦!” “你这样我只会更好奇!” 裘仙烦躁得抓着头发,“哎呀,让我怎么说才好呢!楠初,这样下去不行的。” “说什么呢你!到底让不让?” 裘仙心不甘情不愿的后退几步。 门外站着傅泽楷,姜楠初倒不觉得意外。 “我在打扫。” “三十分,我在车上等你。” 说完,傅泽楷瞟了裘仙一眼,微微一笑后离开。 关上门,才一转身裘仙就冲到她面前,气急败坏道:“你这傻瓜!” 她一愣,嘴角慢慢扯出苦笑。 “他会毁了你!” “什么意思?” “不要装傻!” “裘仙,我又不是去做坏事。” “姜楠初,你……唉……”裘仙哽咽一声,叹道:“用伤害所换来的不是幸福,是更深的伤害啊!” 她望着裘仙,心里微微警觉,“你知道了?” 裘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奇怪,她没有愤怒,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平静得说:“保密好吗?” “忘记过去有那么困难?” “你们不是说我已经失去记忆了吗?” “你忘记的不是傅泽楷,不是姜馨琳,更不是乔伊,是修啊!” 修?那个金发少年?她迷茫得眨着眼,“我没有忘啊,我记得他。” “那是之前,你忘记的是你和他相处的那一个月。” “那一个月怎么了?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怎么知道!”裘仙气结,自己也觉得姜名其妙起来,干嘛要替那小子抱不平! “我会去找他的,但不是现在。” 姜楠初清理桌面端起水盆走进盥洗室,将一切整理完毕后她慢慢走到床边拿起外套。 忽然,她开口问道:“裘仙,你爱过吗?” 这句话好耳熟! “什么意思?”没看到她心情不好吗?还问这么欠扁的问题! 穿上外套,她气色不错得说:“我爱我的姐姐!” 裘仙气晕。 “这是我第一次敢开口承认。” 只是后面姜楠初惆怅得低喃一声:“但我知道,她永远无法回应我的爱。” “那就面对现实吧,大姐!” 姜楠初笑了,很悲伤。 “坚强点,姜楠初!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裘仙的鼓励让她破涕为笑。 她真的笑了。 “谢谢!” “有需要,尽管找我!” “好!” “小心傅泽楷。” 关门前,姜楠初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伤不了我!” 春天的气息仿佛萦绕在她的鼻尖,深吸一口带来清明与安详。多久没有这样漫步走在梧桐树下,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同窗,她觉得陌生却又亲切,沐浴阳光下,心情愉悦。微笑着,她忽然回头,张嘴的同时却发现身旁空无一物。垂下眼,怎么刚才会以为身旁有人呢? 好象很习惯这样的动作…… 是不是自己曾经…… 风轻轻飘过带动她黑亮的发丝,飘落的树叶遮挡了她的视线,一个朦胧的身影却慢慢映入眼帘。她很努力想要看清楚,可是眼睛里好像进了脏东西,她不停得揉着,眼泪一滴一滴沿着脸颊滑下。 “别走!等等我……” 她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幻觉,只是回神时自己已经迈开步子追了出去。 不要抛弃我,不要离开我,我会害怕,我会怕…… 脑海中竟会有这样的字眼不断冒出,不断敲打着她的灵魂,折磨着她的心神! 难道这就是她所遗忘的部分吗? 这样忧伤的记忆,她到底忘记了多少? 为什么那个身影她会觉得担忧? 为什么她就是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还有,为什么她的头好痛?! 世界仿佛在她眼前三百六十度旋转,终于,她忍耐不了这样磨人的疼痛,摔倒在地上。 就在接触地面的刹那,有人拉住了她。 她恍惚着,望向傅泽楷的同时,流下了眼泪。 傅泽楷震惊,慌张地问,“楠初,你怎么了?” “我要去找……” 她想挣脱,可是傅泽楷拉着她,不让她走。 “放手!让我去找……” “你要找什么?” “找……影子……” 傅泽楷冷哼着,拽着她就走。 “你的脑子是不是睡糊涂了!” “好痛!” 见她难过的样子,傅泽楷放慢了速度,很不对劲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头疼……” 姜楠初甩着脑袋,用力按住太阳穴。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压下那股不适。 “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她恢复常态,冷冷回绝。无视傅泽楷上下打量她的眼神,她只道:“我有话跟你说。” 傅泽楷没有意见,合作的陪着她朝人烟稀少的小路走去。可他没有料到,姜楠初开口要说的竟然是…… “分手?” 她点头,“分手吧。” 傅泽楷好笑地说:“你在开玩笑吗?” 她摇头,镇定地回答:“我不能再对不起姐姐。” 傅泽楷几乎是仰天长笑,“姜楠初,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尽说些胡话!” 她双眼有神,语调坚决:“分手吧!傅泽楷!这样对我们都好!” “做梦!”傅泽楷怒吼一声,激动得握紧双拳,“我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怕吗?如果你姐姐知道真相,以她柔弱的个性她受得了吗?还有你的父亲……他对你姐姐可是非常偏心,要是他也知道了,你说他今后会怎么对你?曾经那么疼爱你的姐姐会怨你,痛恨你!你的父亲母亲会唾弃你,将你赶出门,从此你再也没有依靠!呵呵……你有没有好好想过这些?话还是考虑仔细以后再说会比较妥当,楠初,你毕竟年轻,很多事情你根本无法顾全周到!” 本以为他会看见姜楠初以往退缩困扰的表情,但是这回他失算了。 “如果,这是摆脱你,让我和姐姐重获新生的代价,我愿意一人承受!总有一天,他们会了解真相,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我的心情!至少,我这么相信……” “你那是什么表情?视死如归吗?我就这么惹你讨厌?居然让你不惜跟家人决裂也要甩开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姜楠初,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你就这么爱她?这么爱你的姐姐?还是……会让你下这种决心的是另有其人?现在的你实在太反常了!我不信,我不信你会这么做!” 她叹气,无力得扯动嘴角,“话我已经说完了,随便你怎么想!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她转身要走,傅泽楷却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痛苦得说:“不要这样,楠初!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好不好?还是象以前一样,我们一个月见一次就好,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会对你姐姐和你的家人很好……” “够了,傅泽楷!再这样下去,我、你还有姐姐会全部疯掉!” “那就疯掉好了!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开你!” “我好在哪里需要你变成这样?姐姐比我强百倍啊,你难道瞎了?” “因为我爱得人是你——姜楠初!看见你我就觉得很开心,和你在一起,我更有种满足感,但为什么你就是不懂?!不肯正视我的情意?践踏别人自尊的……是你啊!” 这样苦苦的纠缠究竟要到及时才能结束? 姜楠初使劲推开了傅泽楷,望着失落却又怨恨的他,她无奈,无法给予,不能弥补。 感情,是身不由己的! “姜楠初,你会后悔的!” 是,或许会,或许……呵呵…… 不再回头,不再犹豫,今后的人生她要自己掌握! 啊,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象是远远的凝视,带着某种深深的期盼,难以言语…… 淡淡一笑,说着自己也不理解话。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勇气!” 与此同时,还再拖地板的裘仙笑容抽筋得指着突然出现在寝室门前的修,大声喝道:“今天是什么鬼日子?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修微微皱眉,“你这么吃惊做什么?小野,关门。” “是,主人!” 整栋楼的女生几乎都聚集在门外,楼面早被挤得水泄不通。 小野高大魁梧的身子迅速遮挡住一群花痴女生贪婪得目光,她们七嘴八舌得谈论着这个仿佛从童话世界走来的金发王子,其中有不少人还猛盯着小野,一脸期盼希望他不要关门。 “你来干吗?”拽着拖把,裘仙恶狠狠道。 修打量着房间,简单地说了句,“好朴素。” 不说还好一说裘仙差点没踹上去,“你当这里是五星级宾馆?你家的豪华别墅啊?觉得破就滚,本小姐没空招呼你!” 寝室左右两边各有二张床,中间四张课桌互相对靠着。修的目光忽然停在最左边那张床铺,慢慢走过去轻轻坐下,笑容不改道:“今天我不找你。” 这小子居然坐在楠初的床铺上?裘仙心里猛惊叹,天啊,幸好楠初不在,不然一定山崩地裂!平日里,楠初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睡觉,所以她的床铺生人免近,熟人少碰,否则的话一记铁砂掌、旋风腿是逃不了的! “楠初不在。”继续拖地,她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那我等一下吧。” “你干吗?你很空啊?”停下手里的活,裘仙越想越不对劲,她问:“小子,她不记得你了,你还来找她做什么?” 修很自然得说着:“想她了,所以就来找她了。” 裘仙的拖鞋莫名滑了一下,“拜托你说谎从来不打草稿吗?想她?我还爱她咧!我接她走的时候,可没见你露面送行,连个最基本的再见都没说,兄台,你这算是哪门子心血来潮的想啊?真是……只会瞎扯蛋!” 修对于裘仙的反问显得一脸无辜,“难道……我不能有脾气,不可以生气吗?” “啊哈哈哈哈……”裘仙随即大笑一通,“生气?为了什么?因为她忘了你?开玩笑,你来真的吗?她忘了那些对你来讲更方便,不是吗?修,我记得你的智商不低呀……” “少损我,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也罢,我想你是不会了解的!” “哟,少装得一本正经,想吓人?!” “裘仙,我们认识多久了?” “从小不就认识了,问这个脑子坏啦?” “以前,你说话没有那么粗鲁。” “以前?哼,以前的你也没现在这么虚伪!说句话,叫人半听不懂,根本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自从进了贝兰克家族你就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出了!” 修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兰湖之眼的色泽慢慢加深,“你还记得以前的我?” 裘仙撇撇嘴,抓抓她俏丽的短发,想当然地说:“废话!以前的你要多可爱有多可爱,真像个白痴小天使,胆小又爱哭,整天追着我跑,要我帮你打坏人……现在呢,阴阳怪气!” “不对吧,我记得你那时最喜欢抓蛇、蚯蚓、蜈蚣吓我,每次非把我惹哭了才过瘾,还又唱又跳得意得要命!” 眼一横,“我哪有!” “我左边还有被蛇咬的印子,你想赖?要不要我脱下来给你看?” 说完,修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正要脱时突然窗口处传来此起彼伏得尖叫声,裘仙两眼一翻打开窗户,对着斜对面长廊那群拿着望远镜的色女大吼:“看什么看,小心长针眼!” 说完,朝她们比了个中指,用力关窗,拉上窗帘。 “真是……这个学院怎么没一个像样的,差劲!还有你,劳驾,衣服穿好,瘦得跟柴火棒一样,真不知道那些女人兴奋个什么劲!” “你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哎呀?”猛然一个高调,“你得意个鬼啊?” 修忽然作了一个腼腆动作,半挑衅得朝她眨眨眼,惹得裘仙差点呕吐。 “好……你有种!以前我吓你,现在你恶心我,你本事……” “哈哈哈……”修朗声大笑,更凸显他漂亮细腻的五官,“裘仙,我很高兴自己还能遇见你!” 裘仙皮笑肉不笑,“我也一样,感动得想哭……说了那么多,差不多也该切入正题了,我问你,你对楠初究竟是不是真心?” “我不想回答……” 高深莫测的笑容,超级碍眼! “小子,你才17,不是70,说话故作沉稳,会让人觉得很讨厌!” “是吗?” 裘仙一个深呼吸,指着修,“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问我,是吗?难道我之前说的是废话?怀疑我的话,就别跟我说话,懂吗?” “是,是……” “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今天突然来找楠初,为了什么?” 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别,我是来道别的。” “这么快?你家老爷子不会又有任务交给你了?” “裘仙,他是我的恩人!” 裘仙不屑得甩甩手,“他收养你,为得就是你无偿替他买命,你真当那个狡猾老头有那么好心?这两年你为了巩固他首领的地位,拼命替他铲除异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说到底你有没有为自己想过?你选了乔伊,真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几年后,我想我大概又能见到另外一个你了!” 修有些诧异裘仙的话,“你知道得还真不少呀……” 说到这里裘仙两眼发光,眉飞色舞,毫不掩饰她的骄傲,“HQ的情报网络绝对超出你的像想,哪天有需要非常欢迎你来光顾,念在我们多年的友谊,给你个九九折!” “才九九折?”从小就是的吝啬鬼! “怎样?给你打折就不错了!” “可是的我,就只值九九折吗?裘仙,你好没良心!”修语调一变,伤感得只差没拿出手帕擦拭他的眼角。 “喂,谁没良心?!最多就是拿些虫子吓唬你罢了!” “不要以为不承认,那些发生过的事实就会消失!以前,你把我推到海里,害我差点淹死不算,我还被凶猛得鱼群攻击,做了将近一个礼拜的噩梦!时不时在我的饭里放猫粮狗粮,骗我说吃了会变成它们,我吐得七荤八素,你到在一边儿幸灾乐祸……” “咳咳,呃……我说修啊,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咱们就不要再谈这些伤感情的事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啊,有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尽管说!我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啦!哦呵呵呵呵……”裘仙及时打住修下面的话,心里边擦冷汗边嘀咕,臭小子从小就爱记仇难怪长大了变狐狸! 修轻笑道,“在我心里,你裘仙可是当之无愧、举世无双的女魔头啊!” “哪里,哪里……谁让好友你长了一张小受无敌、随意侵犯的可爱脸庞呢,诱人犯罪的人才更是可恶!” 接着两人鸡皮疙瘩一阵对笑,站在门边的小野努力忍耐,脸色黑的可以。 “叙旧完了,我看洮林也快回来了。”微微清了清,修看向石英表,说得很是笃定。 裘仙挑挑眉毛,好笑得问:“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你知道她跟谁出去了吗?” 死小孩,不要以为什么事情都会顺着你的心意发展,这个世界的残酷你见识得还少吗?! 修哼笑,“我看着她和傅泽楷碰面,自然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过了这么久……我想……他们之间也该谈完了。” 哟,难怪那么自信,原来早侦察好了。 “你这招摇的长相想不引起围观都不行,洮林居然会没发现你在她身边?” 修眼神闪烁,忽然目光锐利得瞪着裘仙,道:“她很不对劲,你知道吗?” 裘仙嚷嚷,“这两天她都好好的。” “她不仅差点晕倒,心神几度涣散。” 红润的小脸皱成一团,裘仙脑中回想起一御使的话慢慢点着头,慎重道:“我会注意……嗯?慢着慢着,你都要走了,还关心这个做什么?” “不能关心吗?” “她跟你之间本就没关系!你还嫌她不够烦么?!” 修笑了笑,没有说话。 裘仙却没打算放过他,追问他道:“你走就走嘛,干吗还要突然冒出来?反正她不记得你了,道别不是多余?” 修的视线移向别处,明显就是不想回答! 青筋鼓起,裘仙一掌拍响课桌,“小子,我在跟你说话!老实点!” “是,校长!”修配合的举手一个敬礼。 “去死吧你!”裘仙抽出笔筒里的笔一支支砸了过去。 修敏捷得闪躲,还是一副笑嘻嘻得模样,不过,真假! 数数已经第几回了?只要一谈到楠初,修便左右而言其他,根本就是在模糊焦点,这小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人像她这样干脆、洒脱、英名、果断些不好吗?何必活成这样?整天晃着狐狸尾巴满脑子尔虞我诈,惹人讨厌! 是钥匙转动的声音,姜楠初回来了。 “裘仙,门外好多人……” 裘仙哈、哈两声,一耸肩,无聊道:“没办法,谁让狐狸……呃,不是,谁让大名鼎鼎、老少咸宜的某君驾临寒舍,门外那些俗女自然想沾点光,凑个热闹,图个新鲜……” “你的口气好像买菜的。” 姜楠初意外得望着修,微张着嘴,“你好。” 修礼貌得站起身,行了个礼,笑容温柔。 “你也好,楠初。” 看得头皮发麻的裘仙,浑身不爽得说:“拜托,你们说话能正常点吗?” 修一个转身看向裘仙,谦逊地开口:“麻烦你让我单独和楠初谈一下,好吗?” “绝对不好!”裘仙双手抱前,横眉怒眼。让他们单独相处?有她在,窗和门,边和缝都没有! 无奈一声,“小野。” “是,主人!” “请裘小姐出去喝杯茶!” “裘小姐,请!” 人高马大的小野单手一拎,身材本就娇小玲珑的裘仙瞬间宛如小猫一只。 小猫呼救:“楠初,你看他们!我不要走啦!” 修乘机补充,“楠初,我真的有事要和你谈,不方便有第三者在场,希望你能体谅。” 在裘仙的耳朵里,这声调说多虚伪有多虚伪,“你,假请假意!楠初,你千万不要上当啊,死狐狸他……” 接着,猫被丢出了门外,就差两只爪子没刨门。 门外众女生一见她和小野出来,纷纷私下揣测。 “怎么姜楠初一进去,裘仙就被赶出来了?” “看看裘仙,表情好吓人,一定是被甩了吧?!” “说不定是三角恋?” 小野面不改色道:“我们有15分钟的时间,裘小姐想去哪里?” 咻得人影一晃而过,他只看见气得头发倒竖,头顶冒烟的裘仙,张牙舞爪得追杀那群窃窃私语团去了! ------------ 83.伤害你就等于伤害我自己 姜楠初脱下外套,望着自己床铺上的一堆笔,脸色不太好看,她知道床铺被人动过,而这个人还一脸笑盈盈得继续坐在那里,完全没有换地方的意思。 姜楠初没啥表情的指指自己的课桌椅,修不是很理解这个动作。 “怎么了?” “坐过去!” “哎?”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床!” 心猛得抽搐了一下,伴随而来的疼痛感席卷全身。他虽然明白楠初已经忘记他们相处的那段日子,可是这种滋味远比他预期的更严重,简直难以忍受!修开始犹豫、迷茫,先前喜悦的心情慢慢消失不见,他起身,如楠初所愿移动了位置。 然后姜楠初专心得整理着自己的床铺,将床上的笔一支支收起,重新放回裘仙的笔筒内。 期间,她边收拾边问:“你找我有事吗?” 修望着她,闷声道:“和傅泽楷谈出结果了吗?” 这句话果然引起了姜楠初的注意,她吃惊,眼前的金发少年为何会知道傅泽楷,甚至…… “你在说什么?” 修不愿意多话,只是追问结果,“告诉我,你的决定!”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唇角扬起一抹完美的弧度,他笑得有些别有用心,“你告诉我决定,我告诉你原因。” “这是交换?”姜楠初眯上眼睛看他,心里猜不透修的想法。 “各得其所,没什么不好!” 下一秒姜楠初坐回床铺,直视面前的修道:“听说,我失去的部分记忆都和你有关,看你现在的口气……似乎我们之间有过什么?” 修点头,大方的承认,“没错,的确有过,还不止什么……” “说来听听。” “你感兴趣?” “我只想知道真相,讨厌被人捉弄。” “还是一样的不解风情……”修心底闷哼,“不过用说的比较慢,还是用做得干脆!” 接着,他笑眯眯得来到姜楠初的身边坐下,迎上她满是疑惑的目光,脸颊慢慢凑近。 姜楠初直觉往后退,尴尬道:“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 修笑着,嗓音变得沙哑酥软,“我只是想让你了解……曾经……我们如此接近……” “你……走……走开……”姜楠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脸红,慌张得想推开修,却被他顺势握住自己的手,将它贴在他的身上。 “楠初,我不会伤害你!因为伤害你就等于伤害我自己!” 修的话令姜楠初错愕,“你……” 迷人的蓝眼闪着奇异的柔光,她凝视着,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被他吸入,难以自拔。就在刹那间,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鲜花丛中……满是阳光的花房……鹅软石路面……是谁?她身后站着的人是谁?那身影…… “这是你曾给我的承诺!可是你忘记了……” 她难受的眨着眼,呼吸开始混乱,而心底竟慢慢涌起一股难言的失落,深深的……。 “我……我和你……” 看不清……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到底是谁? 啊,头好痛……它又开始痛了! 修低沉的嗓音宛如飘浮的幽灵,萦绕在她四周,“是,你和我……曾经……” 不要,修!别再说下去!她不想听,不想听! “我们曾经……相爱……” “不要!不要!!”她惊声尖叫,蛮力得推开修,精神几乎崩溃得抱着头倒在床上。 修站在床边,脱俗绝美的脸上泛着一丝残酷的笑意。 他欣赏着姜楠初的痛苦与挣扎,没有半点怜惜,只是低低笑着:“我苦,便是你苦!既然这也是你的承诺,现在,兑现吧!” 你可以遗忘过去,但从这一刻起要牢牢记住,让我苦一分,你要用十分来补偿! 就算这不是你的本意,我也无法原谅,不能容忍! 记住吧! 在我归来之前, 继续忍受这种痛苦, 努力去找寻过去的影子, 直到…… “对不起……” 这一声轻如细蚊的道歉,打散了修的笑容。他奇怪得歪着脑袋瞪向跪坐在床上的姜楠初,仿佛听见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 她在做什么? 她居然向自己道歉? “忘记你,对不起……” 姜楠初垂着头,侧面对着修,长长黑发遮住了表情,可从她哽咽的嗓音里不难发现,她在哭…… 可她为什么哭? 是因为头疼的缘故? 还是被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了? 修马上否决上面的想法,不会,依照她真实的性格,她只会不屑,只会排斥得皱眉,高傲的掉头离开。 在她的心属于他时,可能她会为自己流泪,但是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心中的最爱不是自己而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贴心温柔,善解人意的亲姐姐! “道歉是觉得对不起我?” 修坐回她身边,动作轻缓得抚摸她的长发。 “让你痛苦……对不起……” “为什么?” “没能及时察觉你真实的想法,对不起!” 噢?他没听错吧?在他刺激她,精神上报复她之后,她却反过来向自己道歉? 难道是刺激过度?还是她真的疯了? 修缓缓一笑,将她抱在怀里,“你是想起什么了?” “我不知道……” “道歉是示弱,是一种低姿态的谦逊,不明不白的道歉,我不会接受!” “你在生气……因为我忘记了你,所以你在生我的气!” 修发出尖锐得笑声,“生气?难道你真相信我刚才说的话,今天我可以说我们之间是恋人,明天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是仇敌,反正你什么都忘了,话随便我说,怎么编都行。” “越是故意强调,就代表你越是生气!” “哈!楠初,不要说的你很了解我似的!我们之间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只是无聊找你消遣,看看你的反应而已,哈哈……很好玩不是吗?你都哭了呢……哈哈……” 姜楠初声音依旧轻微,语气却渐渐有力,“我哭……是因为你……” “是吗?想说你心里有我,只是我排第二?说你除了姐姐之外最喜欢的人就是我?如果是这些话,省省吧!” 修有些不耐,但左手却仍是慢慢擦去她眼角的水滴。 “你果然都知道……” “我所知道的原比你能相信的还要多……” “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告诉我,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需要吗?告诉了你……又能改变什么?” “原来你在害怕!” “了不起,窥探起我的内心来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傅泽楷之间的谈话结果吗?” “哼!过了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你还是在害怕!” 修厌烦的推开身前的楠初,“女人,你来来回回是想肯定什么?” 她拉住修的手,“为什么不敢承认?” 他甩开,想走。 “我不想再跟你谈下去!今天我来,只是想看看你痛苦的模样,爱一个无法爱的人,连世界都会抛弃你!”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力气,姜楠初的双手扣住了修,双目有神,紧紧盯着他。 “你在怕!你怕我!你怕我不爱你!你怕我抛弃你!你怕我爱别人胜过爱你!怕我像对傅泽楷那样对你!对不对?” 修的脸简直比雪山寒冰还要冷硬,“你少自抬身价!” “你生气!你愤怒!你憎恨!因为你爱我!因为你居然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这才是你最痛苦!最要不得!最伤你心的事了!对不对!?” 修象是被绳子套住,越收越紧,瞳孔急速收缩,“姜楠初,乘你的理智还在,控制一下自己过激的言行!不然……会找招来危险!” “你渴望别人能爱你,希望我爱你!为了任何一个理由接受你!因为你觉得我们的灵魂一样黑暗,认为我们都是被世界抛弃的人,是同类!别问我为什么清楚这些,因为你的眼神早就出卖了这一切!你可以不承认,可以继续装傻,可以自以为是!但是,这样的你永远得不到解脱!不忠于自己的人,不值得信任,更不值得去爱!” “姜楠初,这些话我就当你没说过!” 修发狠似得瞪着她! 她幽幽笑着,松开了禁锢,注视修愤然而去的背影,她突然涌起一股热意,哗得吐红了地板。 小野望着书房紧闭的木门,不安得来回走动。 当修走出姜楠初的寝室,整个人顿时虚弱得摔在他的身上发着颤,他发誓从没见过主人如此慌乱、无住的模样,象是遭到了严重的打击!回到宅子,主人更是不发一言将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见。 忽然一名保镖焦急得从走廊跑来,在小野耳边轻声几句。小野轻点头,保镖马上退去。 敲着门,小野沉声道:“主人。” 门内没有声响,小野又敲了次门,重复刚才的话。 直到第五次,小野无奈,自行进入。 偌大的空间漆黑一片,他恭敬道:“主人!” “出去!”黑暗中冷然飘来这句。 小野继续道:“主人,有人潜入,我必须随时在主人身边保护!” “出去!” “这是我的使命,主人!” “使命?哈……” “请主人不要胡思乱想,明天我们就要回欧洲了。” “是啊,我要走了……可她还留在这里……小野,你告诉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想离开啊……” “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的情绪很不稳定!” 修蜷缩在沙发里,紧紧抱着自己,“她不会再想见我了!她讨厌我了!我不要……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被她讨厌,被她遗忘!我不要啊……” 小野焦急得走上前,半跪在沙发边,却不敢伸出手安慰修,只能极力道:“主人,等您回到先生身边,一切都会没事的!” 修置若罔闻,不停得说着:“不要……不要……我不是故意那样……我只是……很难过……难过得快要炸开了!看着你用陌生人的眼光注视我,好冷淡……冷得我实在是受不了啊!我不是故意让你痛苦……我不是故意的!” “主人,清醒一点!您明明知道这此回去,对您来说有多重要!” 修茫然得抬起头,“重要?” 随后他一阵大笑,“难道这就是我的人生吗?说不定,我这次回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野正要开口,大门突然被人踹开。 而出现在门前的侵入者竟然是——表情阴森的裘仙?! 小野表面冷峻,内心却赞叹裘仙能力了得,虽然自己从开始就获悉入侵者是她,而没有下令夺她性命,可即便如此,她能在短短10分钟内击倒众多保镖入侵到此,看来HQ的御使的确名不虚传。只是眼前的裘仙杀意肆起,原因却是小野无法猜测的! 走进书房,打开灯,裘仙又再度将门踢上。 修背对着裘仙,无力得靠坐在沙发扶手上,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小野不敢松懈拿枪指着裘仙,道:“裘小姐,有何贵干?” 裘仙神情威严,冷道:“修,你还真会躲啊!” “裘小姐,麻烦你说重点!” “闭嘴,我没和你说话!修,是男人就给我站起来,说说你今天下午都做了什么?” 裘仙瞪了小野一眼,转向他身后的人。 “裘小姐,注意你的语气!这里不是你能随便放肆的地方!” 对于小野的警告裘仙冷笑一声,却掩饰不了失望的神情,她放下枪慢慢道:“你真的变了很多!” 修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兰湖之眼瞬间黯淡无光。 “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告诉我,你把楠初怎么了?为什么我回去之后,只发现地上一大滩红迹,可她的人却不见了?” 修如梦初醒,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到裘仙面前,“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裘仙对他紧张得神情颇感惊讶,“你不知道?下午我离开之前,明明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寝室里,怎么你现在表现得比我还吃惊?” 修管不了那么多,抓着裘仙用力问她:“不要叉开话题!我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感觉不象是演戏,裘仙垂下眼几秒后再度抬起,“我回到寝室,就发现楠初床铺前的地板上有一滩还未干的红迹,可是她不见了!我等了很久都不见她人影,打手机也接不通,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她不见了?! 怎么可能?! 上天,你是在考验他吗? 为什么偏要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发生这种情况? 裘仙观察着修的神情,态度认真道:“如果不是你,那麻烦就大了!” 他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裘仙正色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恢复冷静露出惯有慎重的表情,修慢慢伸出手与裘仙相握。 “主人!不可以!您明天要回欧洲!”小野大声阻止。 修不理睬,只是带着裘仙走出了书房。 小野张着嘴,跑到他们面前,张开双手不让他们前行。 “主人,算我求您,明天您一定要回去!” “让开!” “主人,不可以啊!” 修叹气,拨开眼前的金色刘海,他望着小野,望着眼前陪伴自己多年、忠心耿耿得伙伴,由衷地说:“如果你真的是为我着想……就请你站在我这边!” 这一生她都在伤害别人,尤其是自己最亲的人。 拿出钥匙,姜馨琳打开家门,可姜楠初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勇气。 姜馨琳转身,做了个父母不在的手势,她才微微挪动,踏出一步。 姐姐微笑,拉着她走进她们过去的房间,像往常那样抱着自己心爱的抱枕,和自己并坐在床上。 姜楠初心头发酸,苦笑着,“姐姐,你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别忘记你是要做妈妈的人了,需要多休息,躺一会儿吧。” 姜馨琳摇头,用手说着,“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你刚才吓死我了,吐了那么多!” “吐出来就没事了。” “你常吐?不行,去医院!” “姐姐,别闹了,我没事,真的!” “真的?” “真的!我一向健康少病,可不像姐姐这么娇弱。” “好啊,楠初,你又笑我,真讨厌!” 姐姐的手跑到她,惹得她连连讨饶。 笑着笑着,她却已经满脸是泪,下一秒她紧紧将姐姐抱在怀里。 “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姐姐!” 全世界再也找不出这么好的姐姐了,傅泽楷那个混账根本配不上她! 是她不好!都是因为她,才让傅泽楷有机可乘! 真正可恶的人其实是她! 姜馨琳轻抚她,任她抱着。 “楠初,最近的你让我很不安,整整一个月你都不见踪影,我好担心!好不容易才瞒住不让爸爸知道,可是,到现在你都没有给我一个解释,告诉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松开手,她又开始隐藏情绪,扯着有些沙哑说,“没事,我只是去照顾一个朋友,所以不高兴去上课。” “照顾?是谁生病了吗?不会是男朋友吧?你终于有男朋友了?太好了!!他居然能让你逃课,很了不起噢!” 对于姐姐突然而来的兴奋,姜楠初有些哭笑不得,原本悲伤的心情,一下子没了方向,红着脸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呃……” “不要不好意思!” “不是啦,姐姐,你这个样子好八婆!” 姜馨琳可爱得吐吐舌头,手语活泼地问:“是个怎么样的男孩子?跟姐姐说说嘛!” “不要撒娇,姐姐,这样好难看!” “你是我妹妹,我当然好奇你喜欢的人嘛,而且……我知道你的脾气,敢追你的人一定很有胆量,不是普通人!” 姜楠初笑了,望着姐姐的眼中满是眷恋。 “瞧你眼神都变了,是想他了吗?” 慢慢别开眼,之前不过是随口胡说而已,她喜欢的人始终只有姐姐。 “说嘛,他是个怎样的人?” “呃……他?” 姜楠初眨着眼,哪个他啊? 奇怪自己眼前居然突然出现修的模样,害她的心姜名跳快了半拍,她暗自懊恼,责怪自己刚才的反应,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他了呢? “说呀!” 馨琳推了她一下,满是期待得眼神让她骑虎难下,明摆着姐姐不会相信普通朋友的说法,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反正姐姐也不认识修,顾虑少了很多,不由自主得她慢慢将自己印象中得修描绘了一番。 “他……很爱笑,可是笑容里面藏着太多是非,让人第一眼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噢?听起来很有趣呀!接着说……” “可是接触下来才发现,他并不是个坏人。只是自己对某些的事物相当执著,容易受伤却不轻易动摇,很温柔,懂得怎样去关心别人,心思细密……可能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会那么爱记仇,如果是谁对不起他,他一定会千方百计让那个人后悔,非常孩子气。” 姐姐听得很仔细,而且一只怂恿她多说些,她很没办法的只好绞尽脑汁将注意放在修的身上。 “他的长相?这个……从美学的角度来讲,很不错,一头柔亮的金发时常披在肩上,用餐的时候便用红丝带束起,总是穿着上好的白丝衬衫,很注重自己的形象。他有一双美丽的兰湖之眼,晶莹剔透宛如水晶,会折射出不同的色泽,可他很喜欢半眯着眼睛看人,所以有时他的眼神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像只狡猾的狐狸……嗯?是外国人……他中文很好,没有语言障碍……他不矮,挺高的……?偏瘦……呃?他是……我同学的表弟……是啊,比我小……姐姐不要笑啦!我没有……我真的……唉……” “谁先喜欢上谁的?” “姐姐,够了,我要回学校了。” 姜馨琳偏偏就是拉着她不放,硬是要她说下去。 “当然是他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就是在照顾他的一个月里面嘛?” 让她怎么说才好?真是越描越黑!姜楠初为难得皱着脸,不停哀叹。 “是,姐姐,没错,你猜得都没错!现在我们两情相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我现在要赶回学校接他的电话去了!行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告诉姐姐他叫什么?” 姐姐,别再逼她了! “修……他叫修·阿利·贝兰克。” 猛然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撞开,姜楠初警戒得转身挡在姐姐跟前,瞪着走进房间的傅泽楷,她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战斗即将开始! 姜馨琳一见傅泽楷开心得朝他招手,笑容顿时光灿无比,她马上下床却被姜楠初抓住了。 她不解,温柔如水得眼眸疑惑得望着自己的妹妹,不明白此刻她的眉头为何深锁,神情这般严肃,她在摇头,对自己摇头,这是什么意思?妹妹的举动好奇怪! “馨琳,过来。”傅泽楷刻意体贴的嗓音让姜楠初更是皱紧了眉头,她知道,傅泽楷在向自己示威,所以她没有放开姐姐,反而更努力对着她摇头,用恳切哀求的眼神看着姐姐,希望她不要过去,不要走近傅泽楷!不要!绝对不要! 可是……她失望了,跟过去一次次得到的结果一样。 姐姐选择了傅泽楷,而她却被抛在了身后! 她低笑着,饱含怨恨与痛苦。 “姐姐……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真的爱傅泽楷吗?胜过……爱我?” 姜馨琳被弄糊涂了,用手语问:“楠初,你在说什么呀?你和傅泽楷不一样啊,怎么比较?” 她的脸更加苍白了。 怎么比较…… 无法比较…… 傅泽楷勾起嘴角,那丝笑容根本就是在嘲笑她这个问题问得有多愚蠢! 呵呵……是啊,她真的很蠢! 傅泽楷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怕的!你没有那个胆量!你舍不得姜馨琳伤心!你不敢的! 是啊,她以前的确是不敢……可是现在…… 呵呵……她笑了,笑得好苦好压抑! 修说得没错,爱一个无法爱的人,连世界都会抛弃你! 她,早已被抛弃无数次…… 姜馨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得抬起头望着傅泽楷,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相反的话,可傅泽楷的脸上出现的竟是她陌生的冷意与玩味,而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姜楠初的身上,眼中深藏的情意让她震惊,这样炙热的凝视他对自己从来都没有过,一次也没有! 姜馨琳的心寒了起来! 姜馨琳惊呆了,她用力抓着傅泽楷的西装衣领,摇头,拼命摇头。 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告诉我,傅泽楷,告诉我这全是假的! 傅泽楷垂下头望着焦急害怕的姜馨琳,没有丝毫的愧疚与歉意,他的嗓音一如往常低沉温和,却听不出半点感情,“相信她,她说的都是真的!” 姜馨琳一步一步往后退,混乱、失神、错愕的模样让姜楠初心痛得想冲上去抱她,却被她狠狠甩了一巴掌,硬生生得推开,她撞上书桌,散落了一地书本。 痛吗? 不比心痛! 这一巴掌她早该受的! 你怎么对得起我! 姐姐激动得做着手语,痛哭的模样让她的心都要碎了。 你是我的妹妹啊! “姐姐……我……” 说对不起有用吗?说对不起能改变你们欺骗我的事实吗? “姐姐,原谅我……我真的不想再让你受骗下去,原谅我……” 姜馨琳又望向傅泽楷,哀伤、幽怨的痛楚表情让傅泽楷微微皱眉,“馨琳,既然都知道了,就面对现实吧。” 够了,够了!原来从头到尾自己才是最傻最笨的那个! 我真恨你们!真恨你们!! 姜馨琳哭着跑出了房间,姜楠初担心的追了上去,但傅泽楷挡住了她。 “楠初,亲爱的,有时你还真让我刮目相看啊!这场姐妹情深打算演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他看不见未来的影子,总是孤身一人走在漆黑无边的路上,哪里才会是尽头…… 打开落地窗,修走向阳台站在寒风中望着漆黑的夜空,飘散的金发轻舞着,他闭着眼任冷劲得风吹过自己的脸颊,留下发红的印记。 裘仙见他站在风口半个多小时,耐心磨光得正要开口却被一边的小野劝住。 “他就穿那么点儿,这么吹风不感冒生病才怪。” 小野眼中的担忧绝对不比裘仙少,他却只道:“少爷思考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搅。” 思考?裘仙眼一翻,受不了道:“他根本就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这种天气在室外该穿毛衣长裤,修却只披着单薄的丝质睡衣,而他的忠仆未免忠心过了头,连件外衣都不给自己的主人递上,像个傻大个一样竖在那儿。他说不许就真不许了?小野就不会机灵点儿?就算挨骂,硬塞也要塞过去啊!真庆幸小野不是她的手下,不然她早就吼过去了!真是……笨的还有剩! “少爷只有心烦的时候才会这样……” 裘仙白了小野一眼,道:“再这样下去,他会冻死!” 用力咬碎口中的杏仁脆饼,裘仙怒瞪着小野,突然掉转方向朝阳台处大喊:“死狐狸,如果我宰你的保镖,你不会怪我吧?” 小野不屑似得扯动嘴角,“主人思考时是不会理会外界的一切干扰。” 抛下小脆饼,裘仙快步走到小野跟前,扬起娇巧的小脸道:“这位长相很黑道的大哥,敢问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从我们踏进这间办公室起,我就一直接受到你的排斥信号?” 小野目不斜视,墨镜下的鹰眼牢牢注视着阳台上的人影,嘴巴紧得跟蚌壳一样。 “说话啊?不说话就证明我没说错!” 小野的沉默像是给了裘仙某种暗示,她眼珠转动,心底总觉得些不对劲。 她开始揣测。 “小野,你为什么非要坚持修明天回欧洲?有原因?” 对于裘仙的提问,小野毫无反应,宛如雕塑。 裘仙不气馁,收起娇纵态度中肯道:“我看得出修很重视楠初,所以我才找他帮忙!虽然我无法掌握他在贝兰克家族的生活如何,经历过哪些,但是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在乎,你可以算是修最亲近的人,他的感受多少你总察觉得到吧?既然是你主子的希望,你更应该好好努力实现才对!不是吗,小野?” 小野慢慢垂下头,握紧的拳头明显压抑着情绪。 “那么裘小姐为何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煞费苦心?主人如果是因为在意,那裘小姐呢?我从不认为一个人会毫无缘由得去帮助另外一个陌生人,裘小姐的积极性很让人感动,却更叫人怀疑!” 裘仙鲜活的表情仿佛冻住了一般,慢慢得她的嘴角开始下沉,“想不想交换情报?” 小野冷哼,“我关心的永远只有主人!” 一向刮噪的裘仙忽然安静了起来,出神似得望着小野,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裘仙突然开口,“有人……一个很重要的人拜托我照顾楠初,希望她能获得幸福……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得照顾她,让她幸福,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换……” 裘仙异常坚定却又充满伤感的话语让小野攥紧了眉毛。 “我对天发过誓,用性命承诺过,让姜楠初幸福是我的使命,任何人胆敢伤害她,我就必须在伤害之前就除掉那个人,不留余地!” “你是御使,在这座城市没有你们办不到的事……” “御使也是人,是凡人,不是超人……唉,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小野道:“裘小姐真的认为主人就是姜楠初的幸福吗?” 裘仙望着小野,别有深意得笑着,“虽然我很难保证你的假设,但是……我却敢肯定楠初是你主人唯一的幸福!不要问我原因……呵呵……他留下了,不是吗?” 对,他留下了…… 为了姜楠初,他不顾一切的留下了…… 小野笑得绝望…… 主人,你真的是太傻了! 电话响了,小野接起,小声几句挂断。他走向阳台在修耳边说了一些话,修马上转身脸色难看得大步走出房间。 裘仙一把拉住正要跟上的小野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野直觉闪避裘仙的碰触,简单回答:“乔伊少爷回来了。” 望着自己扑空的小手,裘仙扬扬眉道:“怎么可能?才不过3个多月的时间,他在肯萨岛的训练还没有结束……见鬼,我话还没讲完你走那么快干吗?” 不死心得追上小野,她继续问,“难不成乔伊偷跑?不可能,那个鬼地方连苍蝇都飞不出去……不对!一定有问题!” 小野冷瞥裘仙,严肃的脸孔散发着不容拒绝的气势,“裘小姐请回吧,姜小姐如果有消息,我们会立即通知你的。” 裘仙眼一眨,而后呆楞了几秒,同一个人同一个表情为什么从不同的角度看,味道竟然完全不同?下次一定要让他摘了墨镜,看看眼镜下的容貌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这么一想心情好了很多,裘仙很识趣得慢下脚步,来日方长她不愁没机会,临走前潇洒得朝小野挥手告别,“如果哪天你想换个环境,可要记得来找我呀,因为无论从你的外表或是内在,我都很中意呢……你让我印象深刻,小野,哈哈哈哈……” 小野不由自主得抓抓自己发麻的头皮,加快脚步向南边的偏厅赶去, “好就不见,表兄……” 才3个月的时间,乔伊改变了不少。 原本白皙的肤色少许加深,只有……他的眼神……明朗纯朴依旧…… 修冷笑着,甩着金发座上沙发,“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人应该在肯萨岛,而不是这里。” 乔伊的态度谈不上热情,他平静地说:“这里有我放不下的人。” “好浪漫的回答,听着真让人感动……”嘴上这么说,可修的脸上半点感动的影子都没有,嘴边的嘲讽到是异常明显。 “祖父如果知道你私自离开小岛,那你将会提前去向死神报道。” 乔伊笑笑,别有深意得问修:“为什么不回欧洲?祖父一直在等你!” “我的理由和你的一样。” 乔伊脸色一沉,“这话什么意思?” “这里也有我放不下的人!” 乔伊瞪着修,用力吸气压抑着心底的躁动,“原来如此……你接近她为得是让我死心,让我乖乖听从祖父的命令接受他的人生规划吗?!” 修慢慢道:“是,你说的没错。” “这一切都是祖父的意思,你只是照办,对不对?” 乔伊等待修的回答,可良久过去,修一直没有出声。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你有病在身,我绝对会狠揍你一顿!” “哈哈……你身后庞大的贝兰克家族难道不足以平复你的怒气,做人还是知足些得好!” 乔伊低吼,“我这些日子来没有一天不想着她,我要的只有她!可是你……为什么要介入我们之间?你努力把我推向家族到底为了什么?” 修无辜得耸肩,“你们之间?真滑稽,你和她有开始过吗?楠初曾经接受过你吗?表兄,请把单恋和相恋区分后再抱怨好吗?” “无论她是不是接受我,我会守在她身边!” “天真!” “祖父答应我,只要把你送会欧洲,他就允许我和楠初在一起。” 修挑眉,随后大笑,笑到浑身无力为止,“说你天真,你还真天真……” 乔伊站起身,俯视修道:“很快你就知道我的‘天真’绝对不止这些……明早,就算我用扛得也会把你扔上飞机,这里的守卫我已经全部更换,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我的掌握中!” 修用力鼓掌,大声称赞,“漂亮!懂得利用现有资源了,有长进!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表兄,我不会离开的,我比你更需要楠初,而且我相信……她也一样需要我……” “你住口!”乔伊愤恨得抓起修,咬着牙说:“乘她失去记忆时接近她,让她对你完全失去防范之心,你卑鄙!可现在她记忆恢复,你对她而言根本只是一个陌生人,就算你去找她,她也不会在乎你,多看你一眼!” 修用力拉开乔伊,“她记得我的……她一定找回过去的点滴……” ------------ 84.你还是学不乖吗? “可你有多余的时间等到那一天吗?再不回欧洲接受手术,你连百分之十的几率都没有!你拿什么跟我争?” 修望了乔伊一眼,低低笑着,“那就让我死在她身边也好啊。” 乔伊倒抽一口气,因为修的表情不象是在开玩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楠初,只是见到她就会有这样的想法,想坐在她身边望着她,看她画画、看她发脾气、看她冲我微笑,我剩下的时间只想这样度过而已。” “如果手术成功,你不一样也……” “别傻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了解吗?另外,我是你的情敌,要是我死了,你的威胁不就少了很多?” 乔伊差点象上回那样一拳甩过去,“说什么胡话!想竞争就把身体养好,堂堂正正跟我一决胜负,这种软弱的话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把你绑起来空运回去!” 呵呵……真是善良正直的表兄啊,跟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他不是这样的身体,如果他们都不是贝兰克家族的成员,如果他没有选择楠初的话……唉,可能这就是人生吧,无奈得令人窒息! 伸出手,他出人意料得紧紧抱住乔伊,由衷地说着:“谢谢你,乔伊!好好管理贝兰克家族吧,我相信你会做得比我更好!” “你……” “不过,太过善良的人总是很容易受骗的……要记得啊……” 乔伊眼前忽然一阵发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修望着倒在地毯上的乔伊,无限惆怅得发出叹息。 “如果真有来世,让我们从朋友开始吧……” 当小野赶到时,偏厅里只剩下昏迷的乔伊,修已经不知去向。 傅泽楷抓着姜楠初,冷硬道:“想杀我?哼,‘暮云组’时期的你也勉强只能跟我打成平手而已!乖乖跟我走,否则我不仅会折断你,你的家人也会因为你而遭殃!” 姜楠初气极,“傅泽楷,再怎么说你也跟他们相处过一段日子,你怎么可以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我的良心早就被你这个无情的女人消磨光了!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会手软!走,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你们全家的安全!” “你去死!” 姜楠初的小刀划过傅泽楷的脸颊,傅泽楷诅咒一声,出手不再留情。两人缠斗中慢慢将这间充满她与姐姐回忆的小天地破坏殆尽。共用的书桌倒了,一起制作的玩偶被划破,两人的合照连同像框被摔得纷纷碎…… 不知不觉间她哭湿了整张脸,揪心得痛让她慢慢停止了攻击,站在一片废墟中,她无声无息的掉着泪。 傅泽楷皱眉,警惕心开始缓解道,“难过的话就哭出声,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那么倔强?” 她不是倔强,她只是习惯忍耐,习惯到憎恶的地步,她也想放声大叫,激烈得宣泄的苦闷与酸涩,可当她真正想要时,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用力咬着嘴,紧紧抓着衣服,她颤抖道:“别再逼我了……不要再逼我了……” “你还是学不乖吗?”傅泽楷的怒火再度爆发。 姜楠初流着泪环视这间面目全非的房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姐姐,她做错了吗? 如果不爱你能让你觉得幸福,觉得安慰,她……会放弃这段感情,就算会很辛苦,但只要这是你的愿望,她也会尽全力去做,谢谢你这二十多来的照顾,姐姐……我爱你,虽然不能亲口告诉你,可是她真得很爱你,你是姜楠初姐姐的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傅泽楷见她神色异常,心中察觉不妙,他正要上前却被姜楠初刹那邪恶得眼神怔住,仅仅只是失神的瞬间刀子却已入,灼热撕裂的痛楚让傅泽楷几乎马上晕厥,他没料到她真的下得了手,是啊,这就是她最迷人的地方,往往就在他自以为掌握的同时,她总是能出其不意得拉大他们之间的距离逃到更远的地方,他始终看不透她!在失去意识前傅泽楷牢牢捧着姜楠初的脸颊,用力吻上,带着某种暗示,他低喃着:“就算下地狱,凭着这个味道,我也能找到你……呵呵……姜楠初,你逃不了的……” 姜楠初无视傅泽楷濒临死亡的可能,冷然跨过傅泽楷的身体,换上全新的衣服后,她简单的背了一个包,面无表情得拎着袋子离开了这个令她伤心发狂的家。 站在小区的废物箱前,她把袋子扔了进去,后退几步,她转身望着那个高瘦的身影。 “找我吗?” 那人点头,“我突然想旅行,想问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她笑了笑,“真巧,我也正好没地方可以去。” 那人也笑了,伸出手道:“我们走吧。” 她问,“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啊……” “头发怎么了?” “刚剪的,这里的理发师很罗嗦……不过还不错吧?” “嗯……颜色怪怪的。” “是吗?早知道不染黑了,你喜欢哪种颜色?” “呵呵……走吧,不然赶不上公车。” 那人自然得握紧她的手冲着她微笑,鸭舌帽下温柔的兰湖眼眸让她不自觉得跟上了他的脚步。 走吧,就这样跟着他走下去……哪怕没有终点…… 走在繁华热闹、灯火通明的夜市里,修的神情仿佛进入了儿童乐园,他好奇得望着每个摊贩上的商品,拉着姜楠初问东问西,兴奋得无法抑制。 “楠初,这是什么?可以吃吗?” “只是竹筒饭而已,老板来两份。” 修的新鲜惊奇姜楠初见怪不怪,等老板把竹筒劈开后,她利索的塞上零钱,接过竹筒饭递给修。 修凑近一闻,赞叹道:“哇,真香……不敢相信……居然这么好吃……谢谢老板,你的手艺真不错!” 年过四十的老板见这个外国小伙子不仅长的帅,中文说的好,而且嘴巴也很甜,得意的朝其他铺子扬扬下巴,笑得好不灿烂。 “楠初,这又是什么?黑漆漆的一团……” “那是叫化鸡,将香菇之类的塞进鸡肚子里,然后抱上荷叶外层糊上泥巴烤一下,味道还不错。” 修望着炉子上叠成小山一样高的黑团,微张着嘴吃惊得大叫,“原来这就是叫化鸡,我要一个!” “你不是刚吃过东西?” “我曾在金庸的武侠小说里听说过这道菜……” 无言,掏钱买鸡。 “楠初,这个是?” “烤章鱼串。” “那个呢?” “南瓜饼。” 见修吃得津津有味,嘴边沾上了酱油都不感觉,活络的蓝眼只想着其他不同的食物,姜楠初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口袋里抽出面纸给他,只是他满手都是吃的,只好自己动手帮他擦,细心的模样在旁人看来就好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虽然修带着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却掩饰不了他本就出色的五官,更何况他的深蓝色运动休闲服虽然剪裁简单,但款式与品质绝对上乘,与身居来的贵族气质在乡间闹市只会更引人瞩目,不少女孩子都偷偷拿出手机偷拍修,猜测他是外国模特,一路尾随在他们身后,尖叫惊呼接二连三。 “啊,对了,小笼!!我从不少的旅游杂志上读到过它的介绍,据说到S市如果不吃的话,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说到这里修见姜楠初停下脚步瞪着他,他眨眼问,“怎么啦?” 姜楠初看看他,“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饿死鬼投胎?难道贝兰克家族不给你饭吃吗?你都快吃遍整条街了,居然还吃得下……” 修可怜兮兮得拉拉姜楠初的衣角,解释说:“楠初……我只能说这里的东西实在太好吃了,而且我很喜欢这里的气氛……我从来都没有试过一边走路一遍吃东西,说真的……感觉太棒了!如果不是因为这里不能用信用卡,我会把这里所有好吃的都打包带走……” 所有?光用想的姜楠初就已经开始头晕,她无力得点头,“好,好……你要吃小笼对吧?” 见姜楠初妥协,修立刻跟上她,很乖地附和道:“嗯,要吃!” “不过这里有两家小笼,一家是街头的‘无锡小笼’,口味偏甜,另外一家是街尾的‘南翔小笼’,杂志上肯定介绍过,我就不多说了,你要吃哪家?” “全部!” 天啊,饶了她吧! 一看时间已接近半夜,姜楠初和修来到一家汽车旅馆门前,她抬头发觉修正看着自己。 “进去吧,我们都累了。” 修点头,跟在她身后。 来到服务台她得知这家旅馆新开张,所以房间很紧张,从单人房、双人房、三人房、甚至商务房全部客满,最后只剩价格贵到离谱的情人套间。 望着服务小姐热情过火的笑容,姜楠初臭着脸对修说,“我的现金不够……” 修笑着拿出信用卡递给服务小姐,在她耳边小声道,“放心,这张信用卡很隐秘,不会被查出来的,可以放心使用。” 服务小姐拿出登记表,专业道:“请你们其中的一位登记一下。” 修主动接过笔,笑容可掬得随手签过,拿到钥匙后拉着姜楠初走上三楼。 进入房间,他们各自放下背包。房间的色调偏暗,加上彩色幻灯的渲染,更显得神秘瑰丽,圆形的大床赫然醒目。 姜楠初和修两人互望一眼。 “谁先洗澡?” “女士优先。” 等到他们二人都躺在床上,姜楠初回头望着身边的修道:“你的背后灵——小野呢?为什么我从刚才起一直都没见他出现?” 修也转过头看着她,“这是我和你的旅行,不是吗?” “好奇怪,一天之内我们见了两次……” 修淘气得笑着,“这叫缘分!” 姜楠初调转视线,看向天花板上满是星星月亮的投影,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我们……真的……相爱过吗?” 她感觉到身边的躯体向自己靠拢,转眼的瞬间已经被修抱在怀里,鼻尖充满他清爽的气息。 “爱究竟是什么?” 她在修的怀里轻声问着,抬起头,望着那双如碧波般深邃的兰湖眼眸,她一遍又一遍得问着,直到泪眼模糊,直到自己抱紧修痛哭出声为止。 他没有推开自己,他也没有强迫自己,他只是安静的在她身边,陪着她。 除却伤痛,一种姜名的感动在她的心口渐渐蔓延、扩散。 “对不起,楠初。” “为什么要道歉?” “没什么……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去吃其他更好吃的东西!” 身体一僵,开始往后缩,“你找别人吧。” “不要……我只相信你一个……” “走开……你要勒死我啊……” “不要害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因为伤害你就是伤害我自己……睡吧,有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做噩梦了……睡吧……楠初……” 垂下眼,她的眼眶再度红了。 柔和的黄色顶灯下浅绿色的墙纸郁郁带着生气,墙面上高高低低点缀的几幅小画让略嫌空荡的四壁添了几抹色彩也更生动起来,墙角边是几何型的玻璃桌椅,桌上含苞的红玫瑰和长颈水晶花瓶相映成辉。整个房间最主要的部分是张铺着淡兰被褥的床,床两侧的椅子上和床上的方便架上堆满了书,床上的人手里也拿着书却不知什么时候倚坐着睡着了。寂静的房子里唯一运动的是支在床边盐水瓶里的滴液,一滴,一滴,它的存在提醒别人这是一间病房。 宋玉手里拿着托盘推门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形放轻了脚步。把床上方便架的书理放到一边,再将手中托盘里的碗碟一样样放到上边。餐前的准备全好了,不过看到那张略带倦意的睡脸她有些想不好要不要叫醒夏银璇。 宋玉每次被安排到高等病房都会做好被有钱人挑剔的心理准备,但这次的病人不但从不挑剔还异常的配合。看到夏银璇淡笑着和他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连宋玉都会有错觉――护理经验告诉她病人手术后几天会因发高烧、麻醉的失效等痛苦万分,有些人无法忍受续而脾气暴燥,大多数则要靠止痛片昏迷自己才能熬过这疼得求死求活的一段。像夏银璇这样不吭一声还尽量保持清醒走过来的她也是第一回才遇到,可能是不想让女友担心所以才一直硬撑着吧。 这么累的一路过来,难得休息就让他再睡一会儿好了。这么想的宋玉想轻轻拿走夏银璇手里的书,但才一有动作就还是把他惊醒了。 “对不起。夏先生,吃饭时候到了。” “现在几点了?”窗外天已经黑了,夏银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已经七点了。对了,今天的晚餐有蟹黄糕,算是院里的拿手菜很不错的。”宋玉熟练的拨掉夏银璇手上的针头、止血,然后再将快挂完的点滴瓶收了起来,最后不忘记整了下他身后的靠垫好让他坐的更舒服些。说来让人不信,做了十天夏银璇的特护他还是第一次和“她”说话呢。 饭菜的色彩花样都不错但夏银璇还是和中午一样没什么胃口。半个月以来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有陈橙那张活泼惹人爱的笑脸做配菜的,突然又回到以往一个人吃饭的局面他竟有点不习惯了。今天陈橙第一天回学校去上课不知道好不好。她不是说下课回去换套衣服就过来看他吗?都七点还没过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呢?夏银璇用勺子兜一点兜一点吃着晚餐心里有一点不安。 “璇!”就在夏银璇记挂的时候陈橙人未见声先至的来了,身后还拖着一个老大的皮箱。 “吃过了吗?”一下子心情多云转晴的夏银璇指指面前的点心。 “吃过了。不过这个看上去还不错,让我先尝口吧。”不管宋护士大惊小怪的表情,陈橙不客气的直接用手拿了块蟹黄糕。 “夏先生您慢吃。”看着陈橙亲昵的坐在床边,宋玉识趣的留给他们私人空间招呼句便关上了门。 “今天去学校好吗?”不等陈橙把糕吃完夏银璇就问这个一直担心的问题。 “好啊。班里大家都挺想我的。报纸上新闻登的很仔细今天也就没什么人再问我那天的事了。还有吴校长特意找我说想请你做特聘老师。现在虽然请了山水课的代课老师了,但主要是想让你好好休养,以后你也可以安情况来考虑要不要回去上课,反正随时随地欢迎啦。对了,我们给新来的山水课老师取了个外号叫根号二,哈,因为他的身高只有一点四一四……” “转过来。”夏银璇打断了坐在身侧涛涛不绝的陈橙,她从进屋到现在都没有正视过他过一眼。 “啊,你还没把晚饭吃完呢,我喂你。”陈橙转过身,看到搁板上的饭菜就拿起碗勺忙乎。 夏银璇将脸撇到一边拒绝,看到半空里不知该进该退的手接过碗放回到搁板上。“你怎么了?不是说回去换衣服吗?怎么这么晚过来衣服没换,还带了个这么大箱子?” “我没什么啊。晚了就是因为要带箱子。我想过了,你身体不好应该常有人照顾。你爸爸现在神智不清的,阮嫂一个人忙两个人的事怎么顾过得来?所以我打算再在隔壁客间过几夜,等你出院就住你家里去照顾你。”看看不吭声的夏银璇,陈橙没什么信心的跟了句,“你不欢迎我?” “我怎么会不欢迎你呢?”夏银璇的手轻轻覆在陈橙的脸颊上,指尖像探问花瓣般轻柔甚至是小心翼翼的擦过那双大眼睛下明显的眼袋,“如果不是知道你哭过才会这样,我会被你骗过去了。” 他的眼睛,他的声音,还有他的手…… “我的小橙子,甜甜的,亮亮的,不哭啦。”夏银璇用手轻轻拍着,有点笨拙的安慰陈橙。刚认识她时候她是个多么开心不懂掩藏心事的女孩,就像秋日的葵花一样无所遮掩的向着阳光,亮灿灿的脸庞温暖着每个人,也温暖了他,可这半个月来他害她的泪水越来越多…… “可以先告诉我是怎么了吗?”哄着陈橙给她时间平静,好一会儿看她没什么声音了夏银璇才轻声问。 “爸爸来找我,他反对我和你,然后我和他吵了。我想来看你,但他说走出家门就再也不要回去,我……就理了箱子。” “你爸爸总有他的道理吧。你在他气头上还这么做?一点都不体谅对方可不像平常的你。” “是他把你说的很差劲,让我生气!”考虑一下,陈橙终是把有关学校那段不愉快的情绪导火线藏了起来。夏银璇接手中宇以后他已经够分神和劳累了,这种小事情能不让他知道就还不知道最好,万一他情绪来了固执的明天不拆线先去学校上课那就事大了。 “不知道你爸爸嫌我什么,不过,即使再辛苦我一定不让他失望就是了。”擦干陈橙湿露露的脸,看看那个矗在那里的大箱包夏银璇有点担心的确定,“你这样不回去真的好吗?” “回去也晚了,爸爸已经给我气的回老家了,他说,不管我了。”陈橙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等我出院了一起去你家里和你爸说吧。”夏银璇考虑了三秒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只能这样向不安的陈橙保证。 “不但要出院,还要恢复好些,能出远门才行。”陈橙边把夏银璇的手握在手里暖着边强调,心情在他的保证和安慰下已经不是灰色的了,她相信夏银璇天生就有把乱糟糟的事情一样样处理好的本事。 “对了,你的晚饭!我喂你饭啦?啊,不行!冷的不暖胃要先拿去热热。” 看着恢复正常嘀嘀咕咕紧张他的陈橙,夏银璇终于放下了心。 《通用营销手册》、《财经世纪》、《房地产情报每月》、《哈佛管理》……“璇?你这些都看得懂吗?” 陈橙头大的看着这三天季律师带过来越堆越多的书有点没信心的问。 “不懂。但还是要看。原来不懂10现在不懂6吧。” 夏银璇放下手里的《牛津大学企管1000要》揉揉眼窝。从三天前签下名字接手中宇集团开始起他就再也不能过只凭兴趣做事的日子了,也不能因为什么都不懂就窝在自己的天地里。以他现在的精力只能通过看书来尽量多的了解。他要担负陈橙的幸福,他还要担负中宇集团下面万人的糊口生计,路辛苦,但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看着不自觉疲态微露的夏银璇陈橙皱皱眉,“我不在的这一天你有没有看两个小时书就休息半小时。” “有啊。看这些书半个小时就想打盹了。”夏银璇眼也不眨的撒谎。 “嗯,不是不相信你。不过你总是勉强自己。”吐吐舌头,陈橙将床上乱摊的书放到边上,看到夏银璇手里的那本商量说:“明天还要拆线,今天早点睡吧?”。 “好。我早睡你也早休息。”夏银璇干脆的把书递给陈橙。 都收拾好了。要说晚安,然后明天见了?望着那乌顺眉毛下清亮如紫徽星的眼睛,被黑密的忽闪忽闪的睫毛撩动,陈橙的心情也忽闪忽闪起来。 “我,不知怎么有点舍不得这么早说晚安了。非常的,舍不得。”任自己被心情催眠,他的唇瓣微凉而柔软还带着点淡淡的药味的甘苦,就像兑点牛奶的冰咖啡醇厚而回味。 “我也舍不得。” “一整天,我好挂念你。才见着你两个小时却又要说再见了。所以才……”想到刚才的主动陈橙绯红着脸解释,“我们添手机吧?这样至少可以在想的忍不住的时候问候你一声。” “好啊。明天你问阮嫂要些钱。我的你帮我选,另外你还想添些什么也就直接买好了。” 夏银璇忍不住再在粉颊上轻啄一口,脸上满是对陈橙的宝贝和溺爱。 陈橙先补买了SIM卡,再花半个小时挑了只商务机给夏银璇,最后又思想斗争了半个小时添了一只给自己。她不想花夏银璇很多钱。买完东西,只剩半个小时就要上课了,陈橙连忙打的去学校。 “喂,你开门的时候看一眼好不好?”一声尖刻不屑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着上课心急了点。”陈橙连连点脑袋向眼前这个差点被她打开的车门碰到的女人道歉。 “哈,我想是谁这么霸道呢,原来是钓了金龟的学校第一人物啊。”凌雪芬抬起下巴语气带着挑衅,尖利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校门口路人的注意。 “总之是我不对。对不起。”陈栋理亏的看着眼前这个四月天就穿裙子的女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皮靴后跟占地面积不到一平方厘米的原因,整个上身挺得怕人,甚至――呼之欲出。 “看什么看。有点小钱的暴发户!一来就遇到你还真是晦气。”凌雪芬瞄了眼陈橙手上拎着的手机,翻了个白眼夸张的皱着眉捂着鼻子进学校去了。 她怎么这样子说话?根本都不认识!被当众奚落的陈橙气恼的想反击却一时说不出更厉害的。 “再不进去就迟到了。”倪樱目不斜视的走过陈橙身边扔出句。 “你知道那人是谁?说话这么刻薄。”被提醒的陈橙快走两步跟在倪樱身边问。 “四年级的凌雪芬,也是第一个给夏老师写情书的人。”倪樱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不去理会听了这话愣在原地的陈橙。 凌雪芬的嚣张是在许多心理复杂的人暗中默许下滋长的,陈橙总会知道现在的真实情况,与其让她像昨天一样碰壁还不如提前告诉最坏的一面。她很同情陈橙,但可能老天注定要人在得到一些的同时又失去一些。 陈橙还是迟到了。沉重的心情让她走不快。 路上遇到的人看她的眼神果然都怪怪的,结伴的瞄她几眼还和身边的窃窃私语几句,大家无一例外的还都故意避她两米远就像她是一个传染源一样。手上的两只手机在大家的注意下变得烫手。明明阳光灿烂的天气,为什么身上却是一阵阵发寒?到了教室里,注意到老师和同学一道道的注目礼,陈橙突然明白已经没有一处地方是温暖的了。 大家的教室一个人的课堂,热闹的食堂一个人的午餐,陈橙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大学还会这样。喝一口清汤,塞几粒米饭,看到餐盘上的酱子排陈橙就不由就想到了夏银璇。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食堂饭时他把仔排全夹到她碗里,那时候自己竟还是不能理解这样的小动作下的心意也真是鲁钝。唉,也不知道他上午的拆线顺不顺,这个时候有好胃口的吃饭吗? 夏银璇的胃口并不好,不是因为刚拆了线的地方痛得厉害,也不是因为此时少了陈橙在一边,而是因为眼前多了一个多少有影响他食欲的人。 “又见面了。” 黑木颜笑嘻嘻的站在夏银璇身边招呼,如果不注意到眼睛里冰冷和尖锐,穿着黑色西裤黑色衬衫还挂着丝笑的他可说俊朗倜傥了。 “我可是知道你今天拆线才专程来恭喜的,怎么却这么爱理不理啊?”看看不出声的夏银璇黑木颜自顾自将床边凳子上的书堆到一边,然后舒服的坐下一付准备慢慢谈的样子。 “你有什么事吗?”夏银璇放下筷子目光清冷口气平淡的回应一句。他既没奇怪这个可说是恕不相识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他住这里甚至知道他今天拆线,也似乎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想要做什么一点都不好奇,勉强的回应一下也是完全出于礼貌一样。 总是这种冷冷淡淡古波不动的表情,黑木颜好奇是不是所有隐藏的真相都暴露在天下的时候夏银璇才会失控。“我前天就来了,然后和当时接待抢救你的护士喝了酒,又去害你受了伤的工地走了场子,你想不想知道我看到什么?” 夏银璇的心底一片冰凉。出事的工地里没有时间再回去处理过,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追究这件事,但显然他一定找到了什么。只是找到了又怎么样?事实已经是事实了,自己担心也挽回不来。不再理会黑木颜只管一下又一下慢慢送着米饭的夏银璇一点都看不出心底掠过了很多的念头。 “那天7点就下了大暴雨,但医院11点才接到出事的急救电话。这么久你们三个在什么都没的工地里做什么?总不会是下了大雨后还有兴致跑去工地吧?这是让我一看到新闻就感兴趣的原因。然后当日的护士告诉我那两天天气还冷,更不用说着下雨的晚上,可你当时来时却只穿着单件的衬衫,皮肤有被水浸得发涨外还至少捱冻了两三个小时。另外,急救车的司机有留意到你们三个人却只带了一把伞。真是奇怪啊奇怪。哈哈。” 放下筷子夏银璇实在是没了再吃饭的胃口,靠在床上静静打量眼前这张笑得张狂的脸,陈橙和自己苦苦要隐瞒的真相也许就要轻而易举的揭开了,但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找到了辆积灰的面包车,找到了一个很深的积水坑,还有坑里绞在钢条上的你的外套。别说不是你的,在北京我见你穿过。呵呵,不过这一切我都帮你处理干净了,现在你,是不是打算为了报答而我给谜底呢?说说你和你女朋友被困在水越来越满却拦着钢条无法脱身的坑里的原因?” “谢谢。你都帮我处理干净了,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夏银璇的眼睛眯狭着似乎还透点笑,语气却依然不紧不慢事不关已一般。 “哈哈,我只是不想再有人找到,把你围起来调查让我见不到你罢了。我有100种办法让你说,刚才是最好的一种,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看到夏银璇的态度黑木颜不怒反笑了起来,是啊,就是这样,已经虚弱的会随时会倒下了却仍坚定得找不到一个突破点。 对于黑木颜的要挟夏银璇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去理会。猛然的一阵刺痛让他痉挛的弯起了身子。冷汗淋漓的望出去那个男人的手正按在他的伤口处。松一下劲邪恶的露了个笑脸,那只手又开始慢慢使力,越来越重…… 黑木颜看着夏银璇毫不考虑的按下身边的急救铃收回手笑了笑,“不逞强,知道利用助力,不错。不过我这次也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决心。我可不止这一件事情找你。再见!” “夏先生!”进来的宋玉看到那个迎面走过冲他笑笑的黑衣男人愣了下。 那双眼睛。冰冷而锋利的眼睛。那已经不仅是掠食的鹰了,更像是一把嗜血的出鞘的刀。他会杀了他?痛得半昏迷的夏银璇心里只想到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他有机会找陈橙。 “伤口裂了?怎么会这样子?”陈橙看看昏睡的夏银璇问宋玉。 “我不知道。我听到急救铃进来就这样了。不过伤口已经及时处理好了,李医师说注意休息不再破裂就没事。” 宋玉想到刚才夏银璇死抓着手要她保证不说看到那男人的事情,只能对陈橙安慰一下含糊过去。唉,其实八成和那个男的有关吧,有钱人家就是事多。 “我先出去了。”不敢多待的宋玉心虚的匆匆关上门离开。 屋里静悄悄的,陈橙看看暗下来起风的天,细心将窗子关上。回到夏银璇床边打开床头灯,将昏黄的灯光调到刚刚能阅读的亮度,然后陪坐在床边翻着手机说明书慢慢研究。她要先自己搞懂了再讲给夏银璇听,这样能更方便易懂些不会让他太伤神。 “这样看书光线太暗了。”醒过来注视了身边的小人好久,不得已夏银璇才打破了宁静。 “你醒了?”陈橙一看到夏银璇就不自觉的露出个笑,调亮些灯光招呼。 “你今天过得好吗?”看到她的笑夏银璇的心情就好。 “你今天过得好吗?”陈橙嘟嘟嘴反问。 “书掉地上了,然后想也没想的就去捡,结果伤口裂了个小口。”夏银璇有些歉意的解释,“是我太大意才犯了错。不过保证以后不会了。” “以后当然不会,因为你马上就会好起来了。”陈橙先是板着脸,听到夏银璇的保证才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你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担心那人也有找陈橙,夏银璇还是不放心再追问。 “当然好啦。你没看到我今天拿了两只手机到班里的壮观情况。就是这两个,这是你的这是我的。呵,当时大家不管马上要上课才三秒钟的时间就全围在了我旁边,中午的时候也这样,我不得不先把手机借他们研究,所以害得自己到现在才有时间看说明书了。” “你的为什么不是?” “带摄像头比较贵,再说,我早就想买这个款式的手机了,你就让我先用段时候吧。现在可以试试你这个摄像功能好不好?你朝我笑笑?”陈橙拿着手机兴致勃勃的招呼夏银璇。烦心的事不用让他知道。自己再不如意一看到他心情也就好了。 “这样子行不?”夏银璇捉狭的摆造型。如果有什么麻烦事,他来解决。他的陈橙应该永远是被人捧着笑笑闹闹的开心果。 “我去上课喽?”陈橙第三次和夏银璇这么说。 “去吧。再不去真的要迟到了。”看到陈橙一步三回头的不舍样夏银璇好笑的强调。 “今天一定不许再出什么事情哟?”已经走到门口陈橙又回头叮嘱一句。 “知道了。我还想快点出院呢。”挥挥手,看到还是没离开的陈橙夏银璇又补充一句,“我们现在可以随时通消息了,别这样,快点去上课吧。” “嗯。”露一个甜笑作为再见,陈橙这次没再回头。再不去上课会被夏银璇怀疑了。 夏银璇见陈橙走了就慢慢起身坐直身子,从边上的书堆里找到原来夏国皑的那本工作记录,然后在最前面几页上找到了金利钟这个原夏国皑秘书的联系方式。 “夏总。”接到夏银璇电话的金利钟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他只是在探病的时候见过这个新任董事长一面,对于这个他今后工作的直接领导人还一点都不熟悉。 “在工地袭击的人还没找到。我需要找几个有些本事的保安人员在医院和家里负责安全工作。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可以吗?” “当然可以,下午就能全部到位。”金利钟在保证的时候不自觉的又挺了下身子,和淡不容否定的语气,这个新任董事长也许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嫩芽一颗,“夏总,还有一些事情想和您随便汇报一下……”。 “你整理一下资料下午给我带过来。”夏银璇皱着眉合上通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唉,事情远比他想像的复杂。 ------------ 85.真是让人心痒痒 今天是星期五,只要上午的山水课上完了就可以回去了。姜楠初边这样的安慰自己,边头也不抬的往前赶路。 “喂,你快撞到我了。”一声语调平平的招呼及时挽救了姜楠初的鼻子。 怎么这两天老是撞人呢?抬头打量离她只一尺远害差点触到的暗礁。“啊!是你!”张着嘴巴伸着指头,姜楠初一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人一米八的个头,头发碎碎的打着啫喱,额前自然垂下的几缕半遮了两道高挑斜飞的眉毛,眼睛冰冷狭长不带感情,直挺的鼻子下是张薄而唇线分明的嘴。无论是那双眼睛还是上身那件不知什么材质带点光泽的黑色紧身衣都提醒她这个人就是在北京用蛊虫让寒豆脱不了身的危险家伙。 “你追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你说话不算数还想和我们过不去?”一想到这家伙要夏银璇玩游戏才肯放了寒豆,姜楠初就来气。“还有啊,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存心要让我撞上是吧?神经病。”这个人不怎么好惹,嘴里抱怨两句,姜楠初脚上却理智的选择赶快开溜。 “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吗?我好心过来看看寒豆这个老朋友,有缘又见你何必这么凶。” “哼。谁会对朋友下蛊虫啊?少来了!我更和你没什么交情。”姜楠初鄙俗的望了一眼,脚步半点不停。 “蛊虫?谁会这么复杂的东西。” 傅泽楷的口吻有些不屑,“我只是用了点心理暗示吓唬了一下罢了。” “啊?蓄意欺骗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姜楠初不等话说完就撒开腿跑了,惹不起总躲得起啦。 蓄意欺骗?傅泽楷的嘴角挂着丝笑。你说对了,虚虚实实的游戏我最喜欢玩了。 “姜楠初你等下!” 小跑赶着去上课的姜楠初被人从身后叫住,回头一看却是吴校长。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明天70岁的董第武大师会到我们学校里来做个讲座,到时还会有五六家媒体过来专访。我想由你来做这个讲座的主持人好不好?”吴校长搓着双手和姜楠初沟通,嘴里说是商量脸上的表情却不这样。 “我?我不行的。我才一年级,这个应该让四年级的学姐来吧。”姜楠初摇着手拒绝,什么嘛,明天她要陪夏银璇,才不来帮一个老来俏的人做秀呢。 “这个和年级没关系。很简单就前面做一个引言介绍一下就行了。我认为全校你最合适了。你不用推脱了,明天早上九点过来。”吴校长拍拍姜楠初一口咬定的予以重任了。呵呵,他是不会搞错的,那些媒体记者看在两个新闻人物的份上一定会一个不拉的出现,这可是直接少了很多的公关费了。 “吴……”姜楠初看着吴校长自说自话之后就管自己走了懊恼不已。唉,自己还是太传统了,不敢直接绝对的向老师说个“不”字。 被吴校长一拖姜楠初又一次迟到。新来的山水课老师瞪着她半天冒出句:“如果你对我的课有意见请课后直接提出,不许每次都迟到影响大家。” 姜楠初不出声,装成低头歉悔般的坐到位置上。能解释什么呢?老师的愤怒应该不是针对迟到而发的,真正的原因她已经麻木的不愿去想了。 「今天的课完了。虽然晚了点我还是回来吃饭吧:)」 看到短消息发送成功姜楠初才满意的将手机放回包里。和来上课的心情完全不一样,离开没人说话没人理会的学校让她有着解脱的轻松。 “什么东西都抢!”随着一声尖刻的骂声,才出教学楼的姜楠初被一盆凉水浇了个湿透。抬头,凌雪芬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盆毫不避讳的探头向她冷笑。 “你,你神经病!疯子!”姜楠初抹着湿湿的脸气呼呼的骂。 “不行了不行了。有没有人?再来盆水。”凌雪芬大呼小叫还假装的往边上招呼,随后往底下吐了口唾沫,“呸,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抢了明天的主持。算了,和你比我是认输了。” “你太过份了。凭什么这么乱骂?”气愤的姜楠初看到凌雪芬着没了身影想要再到楼上去讨公道,手却被人拉住动不了。 “算了。你上去会更吃亏的。”寒豆的眼里也有两簇火,但经过了一些事他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了,终是理智战胜感情。 看看寒豆,又看到走廊另一头显然也看到整个经过却一句也不说的倪樱,姜楠初使劲甩开被拉着的手大步离开这个羞辱的地方。 身上是阴湿的,整个身子却热得要爆炸了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姜楠初不甘的咬着唇往前走,不看那些诧异的目光不听那些碎人的嘀咕,不,不!不!!什么都不!!! “啧啧,原来你在学校是这么被人欺侮的呀。”傅泽楷不知什么时候走在了姜楠初身边,还冷冷的说着风凉话。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让人讨厌?”姜楠初停下脚步瞪着傅泽楷,“听到没有?别阴魂不散的跟着我。讨、厌!”忘记了对这个男人的恐惧,姜楠初的声音大得隔着马路都能听见,她需要一个宣泄。 “你打算就这么湿淋淋的回去?”傅泽楷对姜楠初的态度并不以为然,这时候他俩看上去更像一对吵架的情侣,这对于他的颜面无损。 淡淡的一句说中了姜楠初的要害。 “不用你管。” 姜楠初一边嘴硬拒绝一边徒劳的用湿袖子擦着湿头发,但声音已经明显中气不足的低了八度。 “看来你今天没带钱。那还是让我来管管吧。”傅泽楷用指头小心捏着唯一一块因为被包挡着才没淋到的地方,就跟拎着小鸡似的让姜楠初跟他走,“我可以先借你点钱让你换身衣服,吹干头。” 将买的背带裤和牛仔衬衣换上,再吹干头发编上两只小辫,姜楠初已经不再那么狼狈了。看看身边点着烟耐心看理发师用吹风机在吹那两件湿衣服的傅泽楷她有这么一点的困惑。 “你为什么要帮我?”姜楠初的心里有些感激但还是没什么好脸色给傅泽楷。 “我没帮你。我会要你还的。”吐口烟,傅泽楷看也不看姜楠初一眼。 “你放心。钱我当然会记得还的。”姜楠初翻个白眼,“喂,还没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傅泽楷。” “你是日本人?那你中文怎么这么好?”姜楠初仔细打量傅泽楷,再仔细看看倒是有点老外的感觉。 这回傅泽楷没再回答问题,姜楠初也不在多问,管自己用餐巾纸擦进水的鞋子。 如果姜楠初是那两件正在吹干的衣服她就会发现,傅泽楷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里全是猫戏老鼠般的愉悦。 “怎么现在才回来?”看到应该一个小时前就出现的姜楠初回来了,夏银璇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天晓得,他这半个小时有多不安,他真是怕自己已经防备得太晚了。 “吴校长叫住我了,和我说明天要主持一个记者访问会的事。”橙陈搬出了路上早想好的理由然后提了提左手的两个塑料袋,“校门口的店里在打折,我忍不住买了两件衣服。一件是背带裤,我还从没有背带裤呢。” “你穿背带裤的样子一定很可爱。”夏银璇笑笑夸奖了句,却只字不提自己的担心。“饿了吧?我叫宋护士把热着的饭菜端过来一起吃吧。” “你没吃吗?”姜楠初看看摊着一堆书的方便搁板,她还以为他已经吃过后又在忙了呢。 “你说回来吃当然等你了。”夏银璇想也没想的应了句随手按了呼叫铃,再将搁板上的书一本一本放到两边的凳子上。 “你现在是病人。再说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怎么可以这样三餐不定的呢?你太不爱惜自己了!”姜楠初气恼夏银璇对自己的无所谓。 “火气很大噢。汉人形容这样的老婆是不是叫河东狮?”夏银璇有些意外望望两句话说了脸都涨红的姜楠初。 “对不起!我只是很在意……”姜楠初后悔,天,自己竟把学校里的情绪迁怒到他身上来了,真是不该。 “你这么凶,下回我一定不敢了。对了,一会儿吃好饭我还有事情要你帮忙呢。”夏银璇一边保证一边顾着拿边上的笔记本电脑,全没注意姜楠初有些复杂的表情。 “是电脑?” “嗯,我的秘书早上拿来的。你一会儿能教教我怎么用吗?” “我悄悄跟你说啦。”姜楠初抿着嘴故作神秘的凑到夏银璇的身边,“我也只会三脚猫的本事,你还要我教吗?” “我也悄悄跟你说吧。”夏银璇看看近在眼前的粉颊,刚才那扇啊扇的睫毛还不小心碰到他了几下,真是让人痒痒,“你的这点本事教我足够了。” “嗯……”还想说什么的姜楠初突然噤了声,只是这样撩拨几下,她就如被施了魔法一样酥软的不能动了。 房间口宋玉捧着餐盘站在那里进退两难。看来自己动作太慢了,所以病人已经饿的先拿别的填饥了。 午餐是甜蜜而温馨的,姜楠初在夏银璇的诱拐下,然后两个人盘着面对面的你一口我一口。隔着方便搁板吃热了又热的医院饭,两个人却你侬我侬的像在阳光下吃哈根达斯一般。 “开机你知道了。嗯,键盘鼠标的功能你也知道了。现在来说说怎么找你需要的文件吧……”她需要很辛苦的集中注意才能不被那带点淡淡药香味的气息蒙惑。 “……我的电脑就像整个屋子,几个硬盘就是屋里隔开的几个房间,文件夹就是房间里放着东西的抽屉……” 唉。这样温暖、柔软真让他舍不得放开,但是……“你讲的很形象很好懂。不过,我想起你刚有说明天要主持董第武的记者会。你看是不是需要趁早去店里买件合适的衣服明天穿?”夏银璇用尽量随意的口吻打断姜楠初。 “明天的形象你会介意吗?”姜楠初回头望望夏银璇,明天会有记者来,如果她穿得很随便会丢他的脸的吧。 “我只是想,明天你总不能穿背带裤吧。”夏银璇不介意笑笑摇了摇头。 “我的大箱子里有几件衣服。不过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是……”姜楠初吞吞吐吐的,“我不太想出去买什么衣服。我想这样陪你。” “好,我不赶你走。你陪我。”夏银璇放开鼠标轻轻的把姜楠初怀住,“你能不能再教我那个W怎么用的?我看很多我要的东西是这样的。” “你是说Wo d?天。我只会这么几手,你一个下午要都学了去?”姜楠初夸张的摆了个苦脸,嘴上虽然在报怨但脑子里已经再想先讲那些最基础的需要用的了。她怎么可能拒绝那样低低的在耳边的请求呢。 “……好了。我放慢了速度每个都讲了三遍了哟。你现在试试操作打我的名字然后二号字,黑体,放到整页的当中。”姜楠初一个人的讲了半天,也没听夏银璇提什么问题就出个题目来考他。 “外面要下雷阵雨了。”夏银璇闭着眼靠在姜楠初身上,鸡对鸭讲的应了句。 窗外的天真的不知什么时候低低的压了大片的云,才三点多的光线却像五点钟一样灰暗。“你没事吧?”一想到每次下大雨都会让夏银璇轻则头痛重则晕倒,姜楠初就紧张起来。用手握那双怀的手――好凉。 “没事,你接着往下讲吧。你讲的很好,我都听得懂。”夏银璇睁眼向姜楠初安慰的笑笑,示意她继续。 “那就讲打好了以后如何把你要的东西存放起来,还有怎么关机吧。”虽然天还没下雨,但姜楠初还是有些担心,直接的进入结束想尽快搞完了好让夏银璇休息一会儿。 “……好了。你看屏幕完全黑了,这就说明已经完全关闭了……” “霹啦啦――!” 结束的姜楠初还没合上电脑,突如其来一声炸雷把她吓了一跳,看看窗外头,天撑着还没下雨,但云层好像更低了。 “璇,趁还没下雨我去把窗关关。”姜楠初向身后的夏银璇招呼,他整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让她动不了身。 “璇!”想轻轻把那双手扳开的,但姜楠初再握到夏银璇的手时心里却一阵紧张,才多久,他的手又冷又湿全是冷汗。 小心而费力的转过身子,姜楠初手快的扶住夏银璇没了支持整个瘫软下来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少爷。你还好吧。” 夏家管家的老婆,以往照顾夏银璇起居的阮嫂急冲冲的走了进来。 “阮嫂你快帮我扶一把,我好扶他躺下来。”看到救星的姜楠初连忙招呼。 顾虑伤口,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将夏银璇放平躺好。“我叫宋护士。” 看到夏璇璇闭着眼睛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姜楠初边盖上被子边说。 “不可以。”阮嫂赶忙拉住姜楠初,“以前老爷就不让我们送少爷去医院,何况少爷现在还是风头人物。万一被人知道夏少爷一打雷下雨的就人不舒服,会被人说闲话的。” “那难道就让他这么难受着?”姜楠初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我赶过着来就是想到天变了,过来照顾他的呀。”阮嫂按了按姜楠初的手,“没事,我过来夏家的十年哪一次不是挺一挺就过去了,我有经验的。先去把门关上,然后拿两块干毛巾帮我给他擦汗。” 犹豫了一秒,姜楠初还是照着阮嫂的话去做了。 “璇,没事啊。我在你身边呢。你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啊。”姜楠初跪在床头边用毛巾轻轻掖掉夏银璇额头的层层冷汗,低声的和他说话。她以为他淋着雨,或是看着雨势倾盆而下的时候才会不舒服,为什么这次雨还没下又在室内,他就难受的冷汗阵阵昏昏沉沉起来。真的是因为阮嫂说的怕打雷吗? “唉,他现在听不见你说话呢。”阮嫂摇摇头叹姜楠初的痴心。 “不。他有听到。”姜楠初看到那两排密密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激动的对阮嫂说。后者不思议的看着夏银璇很辛苦的,几经挣扎的睁开了眼。 “璇?你觉得怎么样?”姜楠初不太有信心的问夏银璇,那双眼睛里好像没什么焦距。 怎么样?一颗心发慌的难受,呼吸也很累。周身酸痛还一阵阵发冷。她的说话声像从很远很远的山谷里传来的,眼睛看不清东西罩着层雾一样。 “没事。”夏银璇用尽力气回应,声音轻得耳语一样。 没事?他脸上的冷汗才擦了又冒了出来,嘴唇已经没一点血色了,嘴巴不自觉的一张一张,但仍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唯一庆幸的是还有意识吧。 老是嘴硬!姜楠初咬着唇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将床头升高15度好让他不喘得这么辛苦。左手帮着阮嫂擦额头的冷汗,右手轻轻的帮他顺气,才庆幸有点用就见夏银璇眉头猛的蹙拢,一口气憋着然后又突然的急得不行的喘了起来。 “璇!”姜楠初有些慌乱的扶住痛苦得侧过身子的夏银璇。“霹啦啦――!”又是一声响雷震得她心惊肉跳。 “他很难受喘不过气来。他必须吸氧!”姜楠初看不下去的站直身子对阮嫂说,“也许以前都没事,但他这次他受伤失去了一半的血还没完全复原。不能冒险!” “可是,少爷会被当成……”阮嫂想强调什么,然后看着姜楠初用力的在推床头的那道墙,准确的说是用木板刷成墙纸颜色的移动折叠墙。 “特护房的急救设备里果然有氧气筒。”喘口气姜楠初对阮嫂说。那个折叠墙底部的滑轮锈死了点害她差点推不开。 “还是你有办法。”阮嫂心服口服的看着姜楠初帮夏银璇带上呼吸器,氧气很快让他浑乱的气息平静许多。少爷以后全权交给她来管应该是能放心了。 “我办法还是不够多。”姜楠初忧心重重的替夏银璇擦汗,他的身上也湿湿的,伤口处会不会被汗水浸着发炎呢?应该现在换一下纱布还是一会儿再说?但现在换怎么换?平常都没好好注意学一下,自己还是太疏忽了。 入春的第一场雷雨雷声大雨点小。响了四五声的雷,只放了没几颗雨便云开雾散了。随着乌云的飞散一直守在夏银璇边上的姜楠初也慢慢放了心下来。夏银璇没再冒冷汗,呼吸也平稳了。 “你好吗?”姜楠初跪在床边问睁开眼的夏银璇,这次她能确定他在看她。 “你要想好怎么道歉。”姜楠初眨眨泛起水雾的眼睛,“你不舒服还想把我支开,叫我去买什么衣服的。现在想想我很生气呢。” 夏银璇沉默了半天慢慢伸手将呼吸器拿掉。姜楠初有些紧张却没有阻止。 “我是一个怕月圆,怕雷劈的鬼。你想怎么罚由你吧。” “什么鬼。乱说话!罚你闭上眼睛在吃晚饭前再睡一觉!” 姜楠初详怒的板着脸戳了一下夏银璇的额头。他已经不需要呼吸器了?很好。 所有的人都没注意床底附着一颗拇指大的黑色吸石一样的东西。他们所说的话都通过这颗吸石传到了傅泽楷耳朵里。月圆和打雷?鬼?傅泽楷将手里的香烟按灭在烟缸里。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阳光透过窗子带进来柔和桔色的温暖,窗外树上鸟儿的聒嘈更显得屋里的宁静。空气中传递着甘草和花的昵喃,这是玫瑰香混了淡淡消毒水味的效果,奇怪的组合却搭档得像茶和牛奶一般合适。淡绿色调的房间在缕缕晨光的映衬下,在这淡淡的气味中清新的像加了片柠檬的薄荷淇淋。 醒来的姜楠初看着屋里好一会儿,才敢微微的转过些头,她的小心没有惊动身边的人,夏银璇还在静静睡着。姜楠初有些痴痴的望着距离自己十公分的脸,看不见那黑幽眸子里的星光一点无损他的俊美,光洁饱满的额头,微扬的一字眉,浓密带着翘的睫毛,直挺的鼻梁。虽然他的脸还是白的少了些血气,但睡着的表情很宁静,呼吸也舒缓有律,姜楠初安下心的想,这一次是真的好起来了。 本以为昨天下午的不舒服和前两次那样好好睡一觉就过去了,所以姜楠初一直没怎么太介意,直到晚餐后宋玉给夏银璇重新换了伤口的纱布,看到他没怎么动的晚饭不太放心的给他做检查,结果血压低的只有80/70更还带有心律杂乱。宋玉吓坏了,赶紧又是输液又是吸氧的一阵忙乎,姜楠初则是气的眼泪都要出来了,问他明明头晕乏力恶心却为什么只字不提,结果被淡淡一句“这种感觉习惯了”顶得不知该怎么说。想到夏银璇这十二年每次发作都是无药无医的硬撑,姜楠初一下子心口痛了起来,他已经养成了只要还清醒就默默忍受的习惯了吧,那种不给旁人添麻烦自己咬牙忍的习惯。 姜楠初一直不放心的守在夏银璇身边,带着粗心大意没有好好照顾他的忏悔。仔细想想以前两次的发作,事后的好也全是他忍痛的安慰罢了,可笑自己还一直以为帮了什么大忙了呢。夏银璇劝不动她一个人回房睡觉,只能移了半边空床出来指了指,考虑了三秒钟姜楠初同意了这个建议。没有更好的主意可以又守在边上又自己也能休息了。 以往两人也有共榻而卧过,但只是清醒的时候陪着说说话罢了,像这样还真是第一次。姜楠初从自己身体火烫的程度上判断那样的热被他的清凉安抚了,回应那个带着点药味的吻姜楠初给了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原本以为会紧张的睡不好觉,但闻着淡淡的药香赖在他身畔,姜楠初非但很快就睡着了竟还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早上好。”夏银璇抢先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姜楠初脸庞全红的应了一声。这样近的问候,可以感觉到对方说话时的气息了。 “看这个天应该有快八点了,你再不起来可能会迟到了。”夏银璇的手在被子里玩着姜楠初的指头,好一会儿才不舍的提醒她。 “啊!对了,我今天还要去学校搞什么主持呢。”姜楠初后知后觉的叫了声,随后苦了张脸的哀怨,“剥夺正常休息,我真是不想去。” “你不愿意?可你昨天回来说这事的时候明明很高兴。”夏银璇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 “昨天是很高兴啊。但现在好舍不得呢。”姜楠初不敢看夏银璇的眼睛,低着头解释。 “我也舍不得。”夏银璇在姜楠初额头轻轻的上吻一下,“不过你必须起了。” 一阵飞速的忙碌,还有一步三回首的眷恋。怎么会这么倦恋不舍的呢?夏银璇平静一下呼吸,好笑的看姜楠初偷袭成功后逃跑似的去学校。他最初奇怪姜楠初竟可以同时拥有羞涩和热情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但现在这个却成了不可抗拒的最为让他迷恋的地方。深呼口气再平静一下心情,夏银璇春意暖暖的眸子慢慢清冷了下来。虽然刚才和姜楠初保证了很多,但他必须要好好看看那电脑里的一些资料了,接下来的日子可能还需要做很多的事。 黑色尖头漆皮鞋,黑色镶同色花边的紧身小喇叭裤,黑色银扣单手小拎包,本来有些普通的白色上下针的毛衣因为琥珀挂坠和左腕翡翠银镯的搭配也不再寒酸,反而有着适到好处的简洁和明快。不知是黑与白搭配的效果还是姜楠初在单薄春装下的身材,走在路上惹来了好多路人的回头率,只可惜被观注的对象浑然不知,目光只是望下60度。 鸡蛋大的老琥珀随着脚步的前进一荡一荡的,纯清、明净,一尘不染的凝脂在太阳下隐隐透着金光吸引着姜楠初注意。这是昨晚夏银璇想到她没什么饰品搭配衣服后特地让管家去隐珍阁里拿来的。隐珍阁本来就是夏银璇一手办起来尽收古玩珍宝的古董店,有这样完美的宝贝是一点不让人意外的,不过让姜楠初甜甜腻腻放在心里的是他的那分难得的细心和周道。 “你走路老是不看前面啊。”傅泽楷的招呼及时让快要撞到他身上的姜楠初停了步。 “你才喜欢老是站在路当中挡道呢。”被扰了心情的姜楠初一见是傅泽楷立即没好气的顶回了一句。 “是我们有缘,路这么宽你却偏偏往我站着的这边走过来。”傅泽楷笑嘻嘻的没有一丝生气。 “鬼才和你有缘呢。”姜楠初翻了个白眼,随后翻出皮夹,“你等在必经之路上是怕我不还钱吧。喏,还你昨天借的钱。” “如果真是守在这里等你还钱我们的见面就会到星期一,而不是今天了。”傅泽楷两手插在口袋里没有伸手的打算。 他是什么意思?姜楠初歪着头打量傅泽楷,还是一身的黑色,身材很不错,五官也很好,只是那不羁、肆意的眼神真的让人感觉很危险,甚至很邪。 “你不要钱就算了。以后也不许拿这事老缠我。”姜楠初收回钱又警告的说了一句,然后不敢多看一眼的快步进了校门。 眼里闪过一丝诡谲,傅泽楷不管逃逸的姜楠初只是默默往前走,错过站在车站好似无聊看着广告的人时突然的一个钩手…… 外边人看到一定只会以为两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在看着广告牌上的美女图,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那个热情的手上握着一把尖锐的直指着的匕首。 “我……我只是受委托,跟在后面保护陈小姐的安全罢了,我什么也没做。”发抖失控的声音自觉的招供。 “陈小姐有我这样的朋友还会不安全吗?你知道要怎么回去做你的报告吧?” 不屑带带点慵懒的语调中透着寒气。 “知道。我当然知道。安全。陈小姐比谁都安全。”刀什么时候不见了?看看身后,哪里又有人了。只有受寒气侵袭竖着的寒毛疙瘩提醒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董第武老师这次展卖作品的收入将有10%捐给灾区。下面请董老师来具体说两话。”姜楠初说完话借着喝水的动作擦擦了擦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感觉那些镜头话筒从一开始好像就全在描准她。 台上聚光灯下只坐着她,董第武和吴校长三人,台下却除了媒体还来了很多来参观画展想卖画的人,看上去坐得密密麻麻的不下五百人。被这么多人注视还真是第一次,希望身边的爷爷级人物能放快速度早点进入自由参观时间。 有些扼长的讲话终于结束了。姜楠初心情大好的说了句“请随便参观。”开始收拾面前的提示稿准备离开,可开心还没三秒钟,就被围在眼前的一大圈话筒吓了一跳。 “陈小姐,夏先生还未正式介入中宇集团,但集团的股票却因对他个人能力的怀疑而下跌一半,你对这个是怎么看的呢?” “陈小姐,中宇占其余40%的股董们打算撤股是真的吗?” “陈小姐,您和夏先生招受袭击的那幢大厦是不是因为资金问题已经停工?” “你们不要问我,我都不知道。”姜楠初看到一边受了冷落的董第武神色尴尬,看到吴校长看到董第武的不悦正在擦汗,看到那飞溅的唾沫之后一张张鲜红翻腾的嘴,无法再忍受的闭着眼挤出媒体采访圈。 “陈小姐,你有没有夏先生的画,多少价格我都收。” “是啊,陈小姐你是他女朋友,一定有很多,平常的练习稿也可以,我们自己已去裱。” 记者圈后面竟还有一圈书画收藏者!姜楠初知道笔名佟卓的夏银璇在荣登中宇集团董事长以后所有作品的价格翻了两翻还供不应求,但真的没想到那些收藏炒卖的人竟会在这种场合围剿似的向她要。这次不用回头她就可以感受到董第武冰冷的刺人的目光,那种她在学校里不得不忍受的嫉妒得发狂的目光。 “我没有!我不知道!你们都别问我!”姜楠初奋力的推开身边的人苦苦找寻着出路。 快点离开这让人窒息的拥挤和喧闹。无论用什么方法!不管被推倒的人,不管那些身后的相互不满的诅骂,姜楠初以50米冲刺的速度奔出了校门。 好久没这样的跑步了,好累,姜楠初扶着树喘粗气。白恍恍的太阳底下被几个路人神色怪异的注视才发现自己毛衣的一个袖口被拉的长了一截,黑色的裤身和皮鞋上的灰色鞋印明显而刺眼。害怕的赶快检查挂饰和手镯,幸好,贵重物品都没丝毫的损坏。 “怎么每次见你出来都这么狼狈。” 听到这冷冷带着讥讽的声音,姜楠初不用抬头也能知道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傅泽楷了。懒得奇怪他的出现了,大概整理一下行装然后看也不看一眼的要往前走,却突然被傅泽楷那双有力的手抱了个满怀。 “你……”被捂着嘴出不了声的姜楠初奋力用带着八公分鞋跟的脚去蹬傅泽楷。 “轻点小乖乖,如果你不想被那些人拍到照片的话。” 看到校门里出来的那群拿着相机、摄像机的人姜楠初立刻停止了动作。躲在树后面,直到那些人闹闹哄哄的上了车走了还心有余悸的一动不敢动。 “今天我们穿的衣服很情侣。”挂着丝不羁的笑,傅泽楷肆意的凑了过去。 “你去死!”姜楠初在傅泽楷光可鉴人的鞋子上用力的跺了一下,成功的脱离了他的控制。 “开个玩笑也这么凶。”傅泽楷无所谓的将两手插进口袋里。“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当然是回医院去了。” 姜楠初给了个你很白痴的表情。 “那些人这么急冲冲的出来就是打算先到医院等你过去。夏银璇昨天请了四个保全公司的人来保障他的清静,那些闻着味却又得不到确切消息的记者这会儿用如狼似虎来形容一点不会错的。”傅泽楷的口气里全是幸灾乐祸。 “你的意思是那些股票下跌,股董撤资的事都是真的?”姜楠初不自觉的询问傅泽楷。 “别的不知道,股价可是一看就在那里的。星期五的收盘很惨。”眼前的人脸上满是担忧了,真是一点都不会隐藏情绪,“我建议你现在和我去哪里坐坐填个肚子,然后等那些人失了耐心后再回去。” 傅泽楷自说自话的扯着姜楠初的袖子往前走。内心担忧而无措的姜楠初竟忘了拒绝。 「中午还要留下来陪吃饭,可能回来也要晚点了。你记得好好休息,按时用餐。」 「好。你也好胃口。」 看到夏银璇回复的消息姜楠初又回复了一个笑脸才将手机放回包里。抬眼发现身前已经大大小小的一堆碟子了。 “这河童卷寿司里面的黄瓜特别腌制别有风味,这是KOBASIRA寿司用材是鱼贝中最精典的肉,这是IKURA寿司上面的鲜鱼卵平常菜里是吃不到的,这是SYAKO寿司,春天是海剌蛄的产卵期所以现在吃味道最好,还有炸暇,日式豆腐,纳豆,章鱼沙拉我都挺喜欢的,你也尝尝。” 坐在洁静素朴的日本料理店里听傅泽楷指着碟子一道一道的解释,姜楠初心里却是想到带夏银璇第一次去吃牛排的情景。 那时她就是这样一样一样的和夏银璇解释上来的开胃酒、沙拉、玉米浓汤,随着夏银璇对那些菜的接受,对她的人也开始了真正的接受。现在回想起来,姜楠初觉得也许那时夏银璇就曾想过要真正的信赖一个人告诉他所有事情,因为小心翼翼与世隔阂的生活,一个人挣扎的了解终究是无法一下要回200年的知识的,只可惜愚笨的她第二天就伤了这颗渴求依助的心。他对古董有着独有的阅历和经验,他对国画有着无人能抵的天赋和技巧,但他对新世纪的商务营销呢?他是那样不会逃避只会默默承受的性格,他应该早知道现在的情况,所以才着急的每天吞着大本大本的书,学习电脑。这一切他都只字没有和她说。他一定累坏了,可粗心大意的她一点都不知道。 “你这样的态度可很伤东道主的心啊。” 傅泽楷唤回姜楠初神游天外的思绪。 “我只是想这么一小碟一小碟的我吃了就没有你的了怎么办。”姜楠初清一下嗓子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 ------------ 86.两个人真正交心的一刻 “这里全是点给你的。我要的会自己从转盘上拿的。” 嘴角微微弯起丝笑,傅泽楷的表情像在鼠洞门口体贴的放下奶酪的猫。 “嗯,不过你是日本人,寿司一定是吃了不要吃了。”被食物诱惑的姜楠初一点没有注意傅泽楷,只顾感觉齿颊间带着酸的鱼籽在挤压之后散出来让人咋舌的鲜美。 “寿司是日本的高级菜,一般家里做不好,要到专门店里才能特别享用。还有类似这样回转的寿司也是比较差的。好的寿司全由寿司师傅做好后最快时间直接入口。不超过10秒钟吧。”傅泽楷边给自己拿了份金枪鱼刺身边解释。 夹起一小块日式豆腐放在嘴里,姜楠初还是好奇这个上回他避而没谈的问题。 “我的父亲很喜欢中国。” “父亲?哈哈。爸爸就是爸爸,你的中文还是不够好。一般口语说父亲很奇怪的。” 傅泽楷不理会姜楠初的取笑,这个小女人又怎么能明白他对傅立野的敬重,学语言也好,学剑术也好,学枪械也好,只要是能够得到不苟言笑的父亲一声赞美,能让那双只关心政治和金钱的眼睛多在他身上逗留一刻,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是无怨无悔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姜楠初发现只要有关本身的傅泽楷就谈得很简单大多是以沉默来回答,但是谈到别的一些事情他就很能说出些新东西来,让自认为还算站在前潮的姜楠初暗愧不如。 夏银璇和傅泽楷,一个古典一个现代,一个冰冷得像水晶,看似冰冷脆弱实却柔情坚硬,一个炙热得像火焰好像热情张扬其实无情更无常。这样不同的两个人,但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对别人是这样,他们相互之间呢?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有时反而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也许你们能成为好朋友。”冲口而出的姜楠初咬一下唇,天,想到什么便说出来的坏毛病真是改不掉了呢。 “你说什么?”傅泽楷第一次有些搞不懂姜楠初的意思。 “我是说,也许,你能和夏银璇成为朋友。”说到这个的时候姜楠初红了一下脸,这样肯定的语气在别人面前说起他还是第一次。 “和他做朋友?”傅泽楷的嘴角挂着丝讥讽的笑,她真是搞不清楚状态,他不要什么朋友,他只想慢慢把他秘密揭开的同时欣赏那冷静崩溃的一刹罢了。“上次在北京我用匕首玩他,害他差点切了自己的手指头。我想,他应该很恨我,不想见到我吧。” “璇他不是一个小气记恨的人。”姜楠初毫不犹豫的维护夏银璇。 “那你先不要告诉他你遇到了我。等有机会我来找你们。呵呵,到时你再看他的态度是不是对我有偏见,特别记恨好了。哈哈哈哈。”傅泽楷笑着一口喝完了杯里的清酒,脸上肆意着掩盖不住的狂羁。 夕阳的红漫过山头映在湖里,带着隐隐紫韵镶着金边的云霭装饰着泛着青光的天,由云层折射下来的光线将一切都镀了一层泛着紫的乌金,也包括了眼前的人。绚烂的风景来自于夕阳最后的绝望,嵌在这如画风景里的孤梢而□□背影更是一下子锁住了姜楠初所有的视线。裁剪合身的一身黑色西服,打破旧式的沉闷,白色的袖口有些痞痞的露出一截,穿得这样正式低颔着注意下面的人是夏银璇,只是那样随随便便的立在那里便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优雅的夏银璇。 “我以为你去哪里了,没想你却在露台上吹风。”抚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姜楠初招呼背着她的夏银璇。 “你怎么回来的?我没看到你。”回头看到姜楠初夏银璇嘴角挂上了一丝浅笑。 “我从侧门进来的。”等等,难道他站在这里是因为在等她回来?姜楠初把身子走进些望外边,露台前面还有花园,注射楼,车库,但真的能看到医院的正门口。 “今天有些不稳,所以有点担心。”夏银璇的手环住了姜楠初,真怕她只往外面探啊探的掉下去了。 “是因为那几个门口蹲着的记者吗?天晚了,我们回房间去吧。”姜楠初原本是气他什么都藏着不告诉她,但握到夏银璇冰凉的手时却立刻改变了话题。 姜楠初递了杯热茶给夏银璇,不喝也可以暖暖手。“今天在学校有很多人问我有关中宇股票下跌,股董撤资的事情。我很突然一点都没准备。”看着坐着啜茶不说话的夏银璇姜楠初主动打破寂静。 “连股董要撤资他们也知道?这个时代真的是没什么秘密。”夏银璇皱了皱眉。 “那这些都是真的?你都不告诉我!”姜楠初气苦了。 “何苦多一个人烦恼。”挑了挑眉毛不以为然的口气,“而且我已经想到怎么解决的办法了。不用放心上。”只是方法管不管用还要实践了才知道,夏银璇在心里暗暗补充了句只说给自己听的话。 “你已经想到方法了?你以前都没有经验。嗯,不过你很聪明的,一通百通的吧。”上一秒忧心重重的姜楠初下一秒就乐观了起来,在她心里本就是没什么可以难倒夏银璇的。 “这身衣服是下午让金秘书代买的。还合身吗?”夏银璇也暂时抛开不确定的忧虑,姜楠初开心的样子最能让他好心情。 “很不错。正点。”姜楠初使劲的点头肯定。 什么形容词?夏银璇哭笑不得。“我也觉得还可以。星期一我打算就穿这套衣服出院,下午要参加集团的董东大会。”随随便便的语气听在姜楠初耳朵里却是像是惊雷。 “你要出院?还要上班?你伤口因为浸水了所以化脓红肿比正常好的慢,好不容易可以拆线了伤口又裂了一回,你昨天还不舒服低血压,前天上厕所还要人陪,直到现在坐下来的时候还挺着,而现在你说后天就要出院?” 夏银璇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杯子,他早知道姜楠初一定会反对,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情绪激动的狂轰乱炸式,似乎只有他生病的时候她才会特别的温柔。 “对不起。”看到不吭声只叹气的夏银璇姜楠初不好意思的道歉,她知道刚才她的态度不太好,但……但…… “最迟下个星期一的中午我必须出院。你应该理解现在的情况,参加那个董事会很重要。” 低声平淡无波的叙述,但姜楠初明白夏银璇所作的决定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即使情况变糟,只要他是清醒的被人抬着也要出院吧。 姜楠初情绪低落的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不是因为害怕去学校后的冷言冷语而是因为这两天和夏银璇之间的一些怪怪。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到现在她竟然还会有和夏银璇相处30多个小时竟然只沟通了三句话的时候。 唉。事情是这样的。 星期六。她气夏银璇的一意孤行。知道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但又想:每次都这么轻易的依了他不知以后又会做出什么样吓人的事来。于是开始蓄意沉默不理会他,想以这样的方式小小打击一下那自说自算的脾气。吃晚饭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都选择了专心用餐,接下来的时间则是各管各做着事――或者看书,或者打电脑。 夏银璇见她不说话竟也一直没再出声。这样沉静的久了,空气变得有些黏稠日让人透不过气来,眼里看到那些印刷体也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姜楠初开始后悔自己的小心眼,正绞着脑汁想怎么自然的打破沉默,却被夏银璇抢了先。 “累了。早点休息晚安吧。” 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想到这对于夏银璇来说的确是太晚了些姜楠初只能不再多说。一个晚上只是简单的笑笑的说了声:“晚安。”今天已经晚了,明天再来好好沟通好了,当时姜楠初心里这么想。 星期日。一觉醒来夏银璇还睡着,想到出院以后要全靠自己来多照顾姜楠初就去找了宋玉。 真没想到临时抱佛脚的性质也要学得这么复杂这么多。除了包扎换纱布之类,注射、打点滴、量血压、甚至心肺复苏什么的急救术也全一概囫囵吞枣的拿下,想想是有点多嚼不烂,但又想总是多学一手的好。拐弯抹角的请教一通,再用夏银璇给的零花钱买了些器具让管家阮伯带了回去姜楠初心里才轻松一点。 忙碌的时间过的飞快,结果一整天两个都是各忙各的没有机会说话。中餐吃得急不知道说什么也一晃过去了,晚餐静下些心来了,却仍是相对两无言谁都没来打破这冷场。 姜楠初是想主动点的,但不知怎么又有些赌气起来,为什么每次都要她来逗他说话,她今天为了他忙了一整天。她当然知道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想怎么找个借口自自然然的打破沉默,当然最好是让他先开口。 “累了。早点休息晚安吧。”姜楠初还在动脑的时候夏银璇又一次抢先主动打破了寂静,清清冷冷平平平淡淡的口气。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姜楠初这才知道时间在发呆中会过去的这么快。 “晚安。”姜楠初照例笑笑的说,简单的问候结束了又一天。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星期一一切都重新开始的日子。可以考虑把这两天的疏远全补回来,合眼的时候姜楠初这么打算。 星期一。姜楠初立在床头一直拖着不想走,但现在已经到了不想迟到就必须出发的时候了。 夏银璇一反常态的还没有醒来,端量着他的脸又是白得不见血色的那种,姜楠初想一定是昨天太累的缘故。微翘的睫毛有那么几次不知是不是眼花的颤动了下,但终究是没有睁开那双清亮的星眸笑着说“早上好。”这让姜楠初又失望又踌躇。他今天要出院了,但这个事情至星期六那次后就没再提起过。他出院了她怎么办?回那个当时意气之下离开的暂住的家,还是可以和他一起――回家? 想轻轻的吻别下再走的,但想到他素来睡得浅易醒姜楠初还是放弃了。她实在不忍惊动夏银璇难得的安稳。 忑忐不安的走在路上心口堵得很,姜楠初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没有着落的浮萍。 听到了轻轻的关门声后夏银璇才舒了口气睁开眼。她终是没有给他一个吻,他有些失落的想。慢慢坐起身来发现整个屋子发寒的让他不披件衣服都坐不住。怎么只是少了一个人就一下子没了所有的生气?他无奈。 夏银璇理解姜楠初最初的那丝赌气,如果可以他是想呵爱的把她宠在怀里由她说得算。但那是如果可以。事情还在往坏一方面发展,如果全力以付之后一切仍失控的不如他想象的时候怎么办?越是站得高处越是跌得凄惨!自信满满安慰她的同时他当然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她的沉默给了他机会。心里暗暗抱歉利用了她情绪的单纯,但他真的想用这样的沉静拉开些距离。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让她远离这可能的倾巢之灾。只有一定时间的沉淀之后才能保证――即使发生了万一她也能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过那开开心心的日子。 玻璃桌上长颈水晶花瓶里的玫瑰凋下片花瓣,落在桌面上时还轻轻弹跳了一下但终是死寂的一动不动。又一次邂逅了死亡,在他脑子里印象还全是盈盈羞晗的笑脸映着欲欲待放的花骨朵时。花谢了没关系,他不能让那张笑脸也枯萎。 打电话给季律师,打电话给阮伯,打电话给金秘书,安排完接下来要做的所有事情之后夏银璇开始梳洗换装收拾东西。打辫子的时候举起的手牵动的肌肉带着疼,不得已只能梳了一个挽在前面的歪辫子。给个自嘲的笑,夏银璇后悔的想应该让姜楠初帮他梳了头后再让她走的。那双小手轻轻耙篱在额头颈弯的时候完全是一种享受,简单的麻花辫却搞出两三种疏密不同的花样更是让人惊喜。唉,怎么可以这样,才离开了两个小时他就已经开始后悔和怀念了。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夏银璇的思绪。现在这个时候是谁?他是叫了宋玉把早餐兼中餐送过来,但她考虑到他的不方便从不敲门。 门没等人应就开了。进来的是一身黑衣托着餐盘眼中诡谲难测的傅泽楷。 “你的中饭。我看小姐拿着辛苦就帮个忙了。”傅泽楷动作优雅的放下托盘笑笑。 “不用这么生硬的表情。一回生二回熟,何况我们已经第三回了。给个笑脸都不行?”傅泽楷用手捞了簇蛋丝放进嘴里。他虽是在和夏银璇说话却看也不看他,或者他不用看就已经知道了夏银璇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你又有什么事?” 夏银璇竟真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但语气听上去却冰冷的不带一点波动。 “呵呵。今天我不是来找你过不去的。我只是来拿下自己的东西。”傅泽楷先闭着眼很享受般舔掉了指头上的油渍,感觉挑战够对方的耐心后才慢调斯理的到床底下摸出一个指甲大黑色小吸铁石般的东西。 夏银璇必须承认自己看不透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明白他现在慎重要回的东西是什么,不明白他对他的兴趣为什么这么大,他夺夺咄咄逼人有所企图,但最关键的他却不明白他图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个小型窃听器。我一直觉得可以反复使用的工具不应该轻易丢弃。”傅泽楷很随手的将手往裤袋里一插,小玩意同时顺势溜进,“不过你放心我不想在你这里用它了。因为直接听到一些东西不如动着脑子来找答案更有意思。” 如果听了后面的补充还不知道那个黑扣子是什么东西夏银璇真是白活了这几年了。那个小东西夹在两指间隐藏得天衣无缝,他明白他有无数个机会将这东西放到任何地方。像这一次他也许就在搬书的时候,他闭上眼不看他的时候,他攻击他伤口的时候,顺势安下了这讨厌的东西。不过很难说清的一种感觉,他在说以后不会用的时候,夏银璇也就相信了。 “好了,我走了。随便说一句,你找的人实在差劲,真有需要还是我帮你介绍吧。哈哈。” 傅泽楷无忌嚣张的关上门走了,夏银璇承认他成功的让他有揍他一顿的冲动。不过再这之前他更好奇他为什么想着法的向他挑衅。他明明可以偷偷的拿走那东西的,但却像在表演似的再他面前现了一通。相对实质的危害,他似乎更注重于精神上的压力和打击。还是那句,他究竟是在图什么? 阮伯偷偷望着身边的夏银璇有点紧张。刚见他一身黑色西服时的意外和震撼还没全醒就又被他主动坐到驾驶室边上前座的行为吓了一跳。虽然夏银璇的目光透过窗子投到了很远处,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从没这样近距离的相处过,仍是感受到了一丝无形的压力。 “阮伯,这段时候的隐珍阁全靠你多辛苦了。”收回思绪的夏银璇主动说。 “这没什么。”阮伯有些不好意思,还有更紧张了。 “这段时候我住院,去北京,又住院。”夏银璇苦笑了一下,“半个多月全是你在清点帐目和打理拍卖行的关系渠道。当然要谢一声的。”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啊。少爷客气了。”阮伯更是不好意思了。一想到以前老偷偷的拿拍卖行的好处费让夏银璇鉴定古玩让他还有点心虚。 “我和季律师说好了。隐珍阁正式转给姜楠初,您和阮嫂各占20%的股份。”夏银璇微微犹豫了一下,“姜楠初在这方面是一点不行的吧。如果我帮不上忙的时候还希望阮伯你多操点心。” “少爷……”阮伯是没想到夏银璇送了这么大一份礼给他,20%的股份相当于五百万?一千万?在古董的行情一路看涨的现在这笔无法一时估算的巨资让他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开车好学吗?”夏银璇轻轻的把话题扯开不给他感激的机会。 “好学。依少爷您的聪明两天就搞定了。我教您?” “有空的时候吧。”夏银璇的目光又投到了窗外。公交游览专线?他以前经常坐的车。虽然家里有辆奔驰给他用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坐在游览车最后,由着这个车从一个景点一个景点的门口路过。那窗外近得触手可及的风景都是一幅幅四季各不相同的画。现在不能享受这躲在人群的最角落静观风景人貌的事了,他那根辫子谁都能轻易认出来,清闲已不再。 夏银璇从前翻盖里拿了张光盘,指头轻环的在边口绕了一圈有些犹豫还是塞进了CD机,车子里立即回荡起音乐。一个合格的现代人总是在每一刻都不甘寂寞的,夏银璇笑笑的闭上了眼睛,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好好学习。 …… “少爷快到了。”阮伯犹豫的,轻轻的提醒。 夏银璇睁开眼就看到了仅隔着一个红绿灯,十八层高的淡兰色建筑――中宇集团总部。 即使是避震最佳的奔驰,坐在车里和坐在床上毕竟仍是不同。慢慢挪动一下身体让肢体舒展一下,夏银璇感谢阮伯给了他时间来调整呼吸去忽略那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大块的进口的矮生百慕大草保证了地表一年四季的青翠,修剪齐平冬青树和木槿互辅着,在略有起伏的嫩绿底色上抹上了重重几笔深绿和深紫,精致修剪的龙柏和南洋杉点缀在较远处,笔直正对建筑的灰色车道两旁排着一溜鲜红的红掌。被明快富有节奏韵律和时代氛围的绿化包围,外立面通体浅兰的中宇集团总部显得格外清亮。一楼白色主调的大厅典雅而不失稳重。米白色带着自然石质纹理的地砖明亮得似乎映得出人影。两人合手才能环抱的立柱,镀金的大门外框,配置真皮沙发的来客接待处无一显露着大集团的气度。更为特别的是三面落地大窗的装点――精致铺以鹅卵石再种上些绿莹莹的刚竹,本来有些过于强烈的光线透这道疏密有致的空间进入室内时,明暗变化更多了分野外才有的幽静。 此刻的大厅并不安静。一身鹅黄色套装的朱蓉提醒自己要努力维持最好的风度来应付围在自己身边的六七个人记者。他们很有默契的一个接一个的提问,看上去似乎彬彬有理,但一个个问题尖刻而不留余地,更透露出不拿到些消息绝不回去决心。那些问题都无法回答,如果就这么将他们拒之门外,回去一定会出来更多无依据的。工作三年的朱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事,真是后悔不该中午休息时下来走走给这些记者撞了个正着。 一辆黑色的奔驰悄无声息的停在了正门的引廊下,一袭黑色西服的削瘦身影打开车门跨出车身。正午的阳光透过大厦正门厅檐上的兰色玻璃洒下幽兰如水的光晕,但那人出现却让水潋的阳光顿失了风采。那些记者看到朱蓉意外和失神的望着门口也都扭头看,愣了两秒才反应那个立在正门口清贵优雅被淡淡蒙上层幽兰的人是盼也盼不来的夏银璇。 “我还有五分钟就要去参加董事会的会议。如果你们想了解最新的一些消息就请耐心等二小时,会议一结束我一定给你们第一手的消息。”看到伸过来的话筒,夏银璇勾起嘴角露了个笑,不等有人发问便主动说。不再理会那些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的记者,走到一开始被围着,看上去很像公司员工的女人面前,“我是夏银璇,我找金利钟。” “夏总,我都不知道您要来。我是您的办公室助理朱蓉。”朱蓉有些紧张的介绍自己,“金秘书应该已经在十六楼的会议室了,我这就带您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你留下来安排招待媒体的朋友。”淡淡的口气,没任何犹豫的步伐,等朱蓉颔首应声后只能看到一个孤削的背影。 不同于朱蓉见到夏银璇时的震惊和意外,会议室里的六位董事在看到推门而入的夏银璇时镇定的就像他理所应当出现似的,唯一看得出些情绪的是金利钟――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 走到桌子最里面的位子里坐下,夏银璇打量眼前几张占着中宇另外40%股份的陌生脸孔。他们的年纪都大得可以当他父亲,他走进来他们明明在情绪激昂的在说什么,可现都不约而同沉住气保持沉默。一群阅历丰富,世故精明的老狐狸。 “现在有个绝对好的机会放在了我们面前。”知道不用介绍自己的夏银璇直接打破沉默进入主题。“我们的股价下跌了一半。我打算趁现在再投一亿进去,以最低的价格回收在市场上的部份股份。我们还从没一个时候像现在这样受媒体关注过。现在就有七个媒体的人在楼下等着我们中宇集团的第一手信息作为明天的新闻头条。” “事情都看好的一面是不是太乐观了?如果这笔钱投了以后股票再下跌不是连本金都没了?至于那些媒体是来找我们的碴的吧。一时又有能找出什么好消息让他们带回去?”讥笑的表情不以为然的口气。 “你们没有我有。还记得上个月投标得来的8号地块吗?倚山面水的一块山地。” “那个准备开发山野别墅的地?” “那块地不会盖什么别墅而会是五幢二十六层高的高层。” 夏银璇的出现、开场的先声夺人都没动容的**湖们被淡淡的一句陈述句给懵住了。 “我让金秘书做了费用预算你们可以看一下。如果这样操作可以比建造传统的别墅多五倍的利润。”夏银璇拿起面前的茶轻啜了一口。拿到预算单的股董只是瞟了一眼最后的数字就又全看着他了。不用做预算以他们的经验也知道这两者的成本和回报差多少。 “我知道你们疑虑这样的楼盘是否有市场。不过现在的楼市供大于求,何况虽然地块偏远但却是个真正有山有水有风景的好地方。明年楼房建成的时候连着市中心的八车道公路应该也已经竣工,这样来往市中心车程只要半个时的风景楼盘有着强烈吸引力。” “我们的地块是在山腰,在山上盖高层从来没有过。”虽然还带着置疑,但话语里已经透露了藏不住的兴趣。 “没有人做我们做。当第一不好吗?乡村的都市生活是现代人最为想往的理想状态吧?名字我也想了一个,叫做云顶玉庭怎样?”再一次端详眼前一张张的脸,夏银璇可以确定自己成功了。他虚画的饼挽救了涣散的人心,也初步确立了自己在他们心里的位置。接下来的实际操作一定辛劳而繁乱,但无论如何成功走出了第一步。紧接的第二步是要挽救市场,通过那些媒体的嘴巴给大众一份信心,股市一股新风。所谓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就是这样吧。 「我已经办了出院手续,现在去公司了。考虑了很久,觉得目前你还是回自己家里的比较好。我没和你闹什么意见,只是想你家里人也许会再打电话去你家。你不在家,会让他们担心也少了和父亲母亲修好的机会。等我手上的事情办好,甚至可能就下个星期的双休就和你一起回去一趟向他们说明。总之,你要乖乖的回家等我。璇」 姜楠初看完手上的字条在望了眼空空的房间露了个苦笑。也许是有这么几分的道理,但说的再好还不是让她回家?她发了三条消息给夏银璇,可他一条都没有回,这样的他又怎么不是在和她闹意见?天气越来越暖了,学校里却是越来越冷。为了星期六的事情吴校长今天把她说了一通,现在连校领导们也对她冷眼而待了。 没有家人的支持,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招受一双双不相识眼睛里的嫉妒,一切一切想换回的不就是能见到他的一点点时候吗?他是她唯一的温暖,而这温暖也在远离她。 回家吗?回家吗?? 姜楠初抹干不知道什么滑落的眼泪,拉着自己的大箱子打定主意的离开了房间。医院的过道阴暗幽长,出口的光线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电梯门合上送走了满意欢喜的媒体和股东,宛如被一下抽走了支持的力量,夏银璇不得已要扶住墙上才能顶过眼前片片的虚影。 “夏总。”朱蓉和金利钟同时紧张的招呼。夏银璇的脸色本来就很白,此刻连嘴唇上唯一的血色和生气也不见了。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优雅而清冷的弧度,他的声音低哑却富有磁力和生气,他说话时不经意比划时的风采掳走了所人有的注意,以至所有人都忘了他本来还应该住院休养的身体。 “夏总,您回自己办公室休息一下吧。办公室里的套间什么都有,您可以睡一会儿。”朱蓉有些犹豫还是伸手搀住了夏银璇的手臂。 “嗯。”熬过了阵气血的翻腾,夏银璇不着痕迹的在进电梯的时候挣开朱蓉的手。 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简洁却不失豪华,隔间的小套房里更是一应俱全就像一个正常居住的小宅。 “朱助理,你能帮我添一些日常用具吗?今天我就睡这里不回去了。”想到回去一趟又要车旅劳苦一翻,夏银璇打算在里过夜算了。耳朵里又出现了嗡嗡的共鸣声。他真的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只怕是有力气回去明天也没力气来了。更何况回去也不能再见到姜楠初那张笑脸了,一想到这里夏银璇心中一痛。 打发掉所有的人,躺在床,这一刻才知道周身已经疲累的不能再动。现在没有人在一旁看着自己,现在也不用怕跌倒带来的狼狈,夏银璇放心的失去知觉。 湖水是你的眼神,共享满天星辰,心情是一个传说,亘古不变的等候…… “司机大哥我要去嬉溪园!”听着电台里的歌,姜楠初突然对身边的出租司机说。 “这可是两个方向,现在是高峰,要绕到前面的路口我才能拐回去。” “没关系,是我临时改变主意嘛。绕点路没关系,把我送到那里就好了。”姜楠初笑笑。 太阳已经看不见了,还没亮灯的道路拥拥攘攘,窗外灰暗一片,但她心中却有着这两天从没有的清亮。有着那样湖水般清澈眼神的夏银璇怎么会不要她呢。她竟忘记了他那样倔强独自承担的性格,也疏忽了平淡说再见时眷恋的目光。就算是自做多情好了,即使是一声再见她也要亲眼看他说。 拖着个大箱子,姜楠初身上热得出了一层虚汗。花了半个小时她才从嬉溪园的正门一直走到里面那栋四层的白色房子,第一次对夏银璇住在这么深的风景区里有点小意见。 窗子里透出灯光,围在房子外的铁门是锁着的。深呼吸口气,姜楠初鼓起勇气按了门铃。 “是你?有事吗?”出来阮伯隔着铁门问姜楠初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我……夏银璇叫我过来。”看到是阮伯出来姜楠初就心虚了半截,比起阮嫂他一向不怎么对她有好脸色过。要说明自己目的的时候更是张口结舌的不知怎么开口,哪有女孩子说自己过来是打算同居的啊。 “我们家少爷是让你回家先住几天吧?”阮伯斜倪着那双上眼皮有些耷拉的眼睛。“你说谎骗老人家。” “是,我说谎。不过我一定要亲自再见眼夏银璇……在门口等也一样。”姜楠初有些羞恼,说到后面又感到委屈起来。 就在她不抱希望的时候门却开了。“你这么坚持就进来吧。”姜楠初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看着阮伯拉着她的大箱进了屋。 一楼客厅桌子上摆着五菜一汤,阮嫂正一口一口的喂着出事后就神致不清的夏国皑,现在的他看上去哪有往日咤吒商坛的风采,脸上的神情就像个才懂事孩子。 “姜楠初,还没吃吧?一起吃好了。”阮嫂一点不意外她的出现笑咪咪招呼。 “好的。”姜楠初乖巧的点头应了声,左看右看后终于憋不住问,“夏银璇呢?” “少爷还没电话过来说要去接他。今天去公司第一天,应该事情很多吧。”阮嫂放下手里的事给姜楠初添了碗筷,“你放心。我们和金秘书说过了,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他会第一时间电话回来,不会有事的。” “谢谢阮嫂。”被看透心事的姜楠初有些不好意思,勺了两勺汤低头扒饭。菜不差饭也软,只是吃饭已经成了掩盖情绪和避免尴尬的工具哪还有什么滋味可言。 姜楠初还是被安排在上回住过的三楼客房暂住。空暇的管不住自己,姜楠初厚着脸向阮嫂提出要到夏银璇房间来看看的要求。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要求太厚脸皮了,没想阮嫂竟然想也没想的答应了。 夏银璇的房间和上次来的时候几乎没一点变化,紫檀的八仙桌、红木的榻、乌木的圆角柜,一件件上了年纪的古董静默在各处散发着悠悠的古典气致,那些匆忙堆在桌案上的碟片更是提醒姜楠初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电视的日子其实近得就像昨天。 思念是对记忆的一种依赖。竹雕笔筒里的紫竹狼毫,润滑的笔杆上似乎还能感受到体温。姜楠初能轻松就想到夏银璇拿着这支笔细细的一下又一下画出山雀身上羽毛的情景。黄花梨圈椅的扶摆通莹而光洁润手,把身子埋进那道弧线里想象夏银璇坐在这张最喜欢的椅子上想事情的样子,还想到那双手这样整个把她环拢的时候。踏上两级台阶的拨步床宽大仍旧,床上月白色的被褥有着温和如玉的光泽,手指抚过那真丝的柔软,回忆那天共盖一床被子的听他讲起过去,那两个人真正交心的一刻。 ------------ 87.恋爱就像放风筝 从铁力木灵芝纹翘头案边拿一张玉板宣,在金星歙砚上磨了少许的墨用紫毫湖笔轻沾。姜楠初从没这么静下心来画国画过。也许是周围全是古家具的原因,也许纸好墨好笔好的原因,也许是在这环境里让她能隐隐感觉夏银璇就在身边的原因。望着一挥而就的水墨山水,姜楠初自己也为良好的状态而意外。璇,我终没有糟蹋了你的纸墨。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惊动了姜楠初。他吗?是他回来了?拿着笔有些无措有些紧张,一时心跳也快了好多。 “你一会记得早点休息啊。”门外出现的是阮嫂。 “几点了?我能不能在房间里再等等他啊?”姜楠初抵不住心里的失落。 “都十点了。刚刚少爷电话过来说今晚睡在办公室套房里不回来了。所以你也早点睡吧。”看到那双大眼睛突然没了神采,阮嫂的心也同情揪了一把。还能说什么呢?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悄悄离开。 夏银璇醒来已经十点了,桌子上中西式晚餐俱全却没食欲。打了电话和阮伯交待了声,便习惯的站到窗口往外看风景。 路灯如珍珠串起,飞驰而过的夜车扮演着都市萤火虫,一栋栋大楼里或明或暗的各色窗户汇成了一片现代的星河。绝对静寂的黑暗早已经成了一种奢侈了,但泛自心底的孤独不会被灯光温暖。 手机显示有新消息。「晚安:」。。。」。 指尖抚过屏幕揣测着那一头是不是有一张挂着泪的笑脸,夏银璇心口有被穿刺的尖锐。 他一天都没理她,但她还是没忘记笑着和他说声晚安。即使在脸上还挂着泪的时候。 清晨醒来,姜楠初的心情并没有昨天这么灰暗,住在风景区,躺在卧室的床上也能感受到格外清朗的空气,还有个优势就是能享受被鸟儿叫醒而不是闹钟。 揣个苹果在身上,笑笑的道声再见的去赶九点半的课,姜楠初在昨晚已经想得很清楚自己该怎么过今后的学习生活了。不能回到以前的日子是永远的遗憾,不过现在的清静更能让她好好专心课务。她要让本来是山水课老师的夏银璇为她的进步吓一跳!好了,现在起Stop!重新出发!伤心和沮丧本不是她阳光性格的一部分。 “你今天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啊。”永远一身黑的傅泽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打招呼。 “你每天在我们学校门口上班啊。”姜楠初歪着脸调笑,傅泽楷这样阴魂不散的出现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可能更主要的是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讨厌他了。 “我今天来是给你送报纸的。关心一下财经版的新闻吧。”傅泽楷笑笑递过两份报纸。 《中宇集团创房产首举》、《记第二代中宇的掌门人夏银璇》才看到黑体的大主标题,姜楠初就有一种感动要哭的冲动了。她就知道夏银璇可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的能力――他用最短的时间扭转了整个势头。 “喂,你怎么看了到好事眼眶子却红了啊?”看到眼前的人出乎意外的表情让傅泽楷头大没辙,如果对方真在这大街上哭起来怎么办? “谁红了。”姜楠初不好意思的否定,想到什么姜楠初给了傅泽楷一个日式的鞠躬,“どうも ありあがとう ごぎいます。” “呵呵。”傅泽楷知道姜楠初是很诚意的用他母语来感谢,但被那蹩脚的发音逗得想笑。 踩着高跟鞋的凌雪芬目不斜视的从姜楠初身边走过。 傅泽楷看看姜楠初,后者咬着嘴唇涨着脸。 “当着外人都不给你面子啊。” “嗯?” “别装傻,我都知道。怎么样?只要你说需要,我就可以把他们教训得永远说不了坏话。” “不许!会连带影响夏银璇的。我连泼水都忍了,不许你为这种疯言疯语的小事闹出事来。” “咂,原来全是为了维护那小子的形象啊。你和那个姓夏认识才多久,值得吗?”傅泽楷眯拢了他那双掠食者的眼,“不如还是和我吧,我保证也让你不愁吃穿的。” “第一,感情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第二,我希望你告诉我后面那句话是在开玩笑。”姜楠初瞪着傅泽楷。 “我开玩笑。”见姜楠初如此郑重的表情傅泽楷耸耸肩申明,末了又补了句,“男朋友不行就当校园护花者行不?” “护花者也不需要。还有记得开玩笑别过头。我走了。”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妥,姜楠初不再和他聊,挥挥手进学校去了。 很认真很认真的一天。上课前认真的练习,上课认真听讲认真练习,上课后除了上厕所吃中饭还是练习。等到整个教室并不只是她身边特别冷清的时候,姜楠初才开始收拾工具打算回家。 “姜楠初,你要回去了?”寒豆讷讷的过来招呼。 “嗯。”姜楠初看看这个昔日风风火火打打闹闹的好友,一整天他和大家一样没来理她,现在等人都走了又过来要和她说什么? “那个人是在等你吗?”寒豆知道自己已经和姜楠初之间有了隔隙,但事情的严重性让他不得不留下来想问个清楚。 看着寒豆拧着的眉头,姜楠初按他手指的窗口往外探出头去。这栋楼隔着走道的樟树底下的石椅上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看清楚树阴底下的脸,那人竟然是傅泽楷! “他除了中午吃饭时候离开了会儿已经待了一整天了。”寒豆解释。傅泽楷他也认得但不怎么好的回忆让他宁可永远都别再见到他。 姜楠初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来到傅泽楷面前。傅泽楷面对有些气吁吁的姜楠初半点没有被轰的觉悟,优雅的翘着二郞腿吸完最后一口烟,再仔细地将按灭的烟蒂丢进随身的掸烟袋里。 “你在这里待了一天?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还嫌我不够被人重视啊?”姜楠初连珠炮的发问。 “不用这么紧张,没人知道我是因为你在这里待了一天吧。”傅泽楷看看姜楠初手里的包,站起身伸了下腰,“你要下课回家了?那我回去了。” “真是为了我?你真是太莫明其妙了!老是在学校门口也就算了,今天竟然还待了一整天,你……” “我以为你会感谢我救了湿淋淋的你,或者会感谢我一早拿给你报纸,或者偶然探头看到我坐在这里会不觉得孤单。”傅泽楷打断姜楠初的话,“可惜,你语气和态度即使不懂中文的人都能看出没有一点感激。” “我还以为现在你很需要朋友呢。算了。”感慨一下挥挥手,第一次傅泽楷主动离开。 朋友?望着那个背影突然姜楠初所有火气无影无踪,是啊自己在做什么啊。无论如何她也没有资格这样说他不是的。 “对不起。”傅泽楷走得悠闲散漫,姜楠初没花什么力气就赶了上去。“你回家了?你在这里有家?” “来了发现风景不错,我就买了房子按了个窝。”早料到那种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会追上来,傅泽楷眼神里有一丝算计成功的得意,“你也回去了?往哪里走?” “我……我想去中宇集团看看。”姜楠初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 “会情郞?可以理解。” “不是会那个,就是看看。”姜楠初羞红脸的强调。 “我陪你去吧。”这次姜楠初的反应倒是出乎傅泽楷的预料了,想了想却冒出了句自己也不太理解的话。 姜楠初真的就是看看。隔着十字路口抬头望着暮色里的建筑,怔怔地,入神地看。 “你不进去?” “嗯。” “那你这来这里真的就是看一看?” “这栋房子是他工作的地方。以前我从来没注意过。现在知道了,当然要好好看看。”姜楠初仍是抬着头,“夏银璇就在某扇亮着灯的窗子后面忙碌吧。唉,我帮不上他,当然不能再去打扰他。” 傅泽楷看着姜楠初,他是本想以她的移情来打击一下夏银璇的,但这一刻他对是否真的要这么做有了丝动摇。在这样干净纯粹的等候面前动摇。 “不是某间,就在顶层。”话说出口了。不过傅泽楷绝对会不承认这样好心提醒的人是他。 有些意外,姜楠初露了个灿烂的笑。“谢谢!” 顶层只有一个窗户里亮着灯,望着那道光晕姜楠初专注的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夏银璇放下笔活动一下手掌。写了一整天的字,手酸痛得筋脉都抽拢了一样。拨电话叫朱助理进来,然后将刚写的几个售房设想递给她。 “麻烦再帮我这份也打到电脑里去。” “好的,夏总。”朱蓉被客气得不好意思,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份草案了,夏银璇一定一整天都没休息过吧。“夏总,您要不要休息一下喝杯咖啡?” “噢。不用了,已经有茶了。” “那我给您换杯热的。”朱蓉见夏银璇没什么异议手脚麻利的新沏一杯龙井。 见朱蓉拿着文件出去了,夏银璇才慢慢站起身子。很好,这次没头晕,站在起来的一刻还能感觉到血液流过僵硬四肢的舒畅。自己的确需要活动一下了。 窗外头天色灰蒙蒙,夏银璇习惯的踱到窗口看底下来来往往的行人。然后不期然的心中一动,站在对面路口那个人是姜楠初和……他?猛地打开窗子,夜风呼呼的漏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眯着眼睛只能看到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手搭在边上女人的身上一起转身离开。 有打姜楠初手机的冲动。犹豫。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少爷,你今天回来吃饭吗?或者我现在过来接你?”是阮伯的声音。 “今天我还是睡办公室。” 夏银璇心里厌烦得很,突然对什么都没了兴致,回去也是一室清冷,还不如一个人在这里。 看那对男女走出了自己的视线,夏银璇终究没有打出那个心疑的电话。不应该这样猜测姜楠初,他心里不停对自己说。本以为做好了任她自由的心理准备,等看到这样可能才知道感情已经在心里扎得那么深,以至想要拨起会疼得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回到办公桌前啜口茶清冷思绪,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冰冷。苦。 阮嫂偷偷瞄了一眼轻轻带上门走开。阮伯比较性急在一旁“怎么样?怎么样?”的问。 “和昨天一样做功课画画呢。”阮嫂没好气的说,“让你打个电话都笨,人不回来不会强调一下姜楠初住在家里啊。” “少爷存心躲着她吧?我说了他更不会回来了。”阮伯不服气的解释。 两个人想不明白的摇摇头走了。房间里的姜楠初强迫自己把心思全到画画上来。阮伯说的不是真的,他一定误解了。傅泽楷说什么漂亮助理也一定只是在故意玩她。是的。一定!一遍一遍强调麻醉自己,姜楠初只能做着夏银璇平日最喜欢的事,然后,想他。 夏银璇揉着隐隐做疼的太阳穴下了出租车。整栋楼静悄悄的,只有四楼的房间里隐隐透出些灯光,依着这点灯光找到钥匙开门尽量小声的进了屋。 黑漆漆摸着扶手上楼回自己房间。原以为在房里的是阮嫂,看到迎面走出来的姜楠初时夏银璇愣住了。 收拾好东西,正打算关灯离开。看到突然出现的夏银璇,姜楠初像被施了魔法,伸出去的手定在半空不知道动了。 是发烧产生了幻觉? 是太想他产生了幻觉? 等等,可以拥抱,感觉到热量。不是幻觉! “璇?真的是你?你怎么这么晚没打声招呼就回来了?”再用力的抱紧一点,姜楠初开心得整个心都飞了起来,“我很想你啊。” 听到姜楠初直白表露,原本灰色心情的夏银璇不自觉笑了起来。心里隐隐明白是怎么回事仍是问,“你怎么这么晚在这里?” “我没听你的,昨天就搬过来了。”不好意思抬眼望一眼,“不过也听你的,怕家里人记挂打电话通知过了。你呢?怎么又想想回来了?” 姜楠初退后一步仔细打量夏银璇有点心疼,“才两天,你又瘦了。” “有点轻微发烧,公司里没退烧药我就回来了。”握住那只担心的要攀到他额头上的小手,夏银璇安慰一句,“我只是怕耽误了明天会更严重。其实没什么。” “那药都放哪里了?我去给你拿。你要吃了药然后早点休息才行。” “你帮我倒杯水就好了。”夏银璇打开桌案上的木盒子,上次阮嫂给他放的退烧药果然还在。扳出两粒胶丸和着递过来的水一口吞了下去,吃西药真是又方便又不受罪。 站在身旁的姜楠初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有着一酡绯红,两手绞着身体不自觉微微的一踮一踮,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的样。“你留下来再陪我一会儿吧?”夏银璇突然说。然后姜楠初就眉开眼笑了。 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夏银璇没什么力气的倒在床上。姜楠初拉过被子将他整个严严的盖住,手碰到他的皮肤能明显感觉到热,唯一欣慰是伤口这两天虽没照顾但看上去愈合的很好。 “你要不要紧,我拿毛巾给你敷一下?”姜楠初轻轻在夏银璇身边问。 “不要。宁可你像这样和我说说话。”夏银璇闭着眼睛嘟囔。 “说话?你现在应该早点睡觉。”姜楠初有些好笑,看到身边的男人带着点孩子气的任性时竟有冲动。 “我要你说。”夏银璇睁开眼坚持,“我想知道这两天你过的好不好。学校里好不好,功课跟不跟得上,中饭吃点什么,还有,放学了又怎么消遣。” “我过得很好。学校里开开心心的。进度也没什么问题,因为现在我都很认真,认识你嘛,不能给你丢脸的。中午吃饭都和倪樱一块儿去,嗯,寒豆有时候也会凑进来,我们又和以前一样要好呢。放学就直接回来啊,有时候路上也走一段再坐车,这两天天气好,夕阳都不错。对了,今天班里还讨论什么时候一起去放风筝呢……”姜楠初的声音越来越轻,在她的幻想里夏银璇已经睡着了。 “璇,以前别人说恋爱就像放风筝,这两天,整颗心游游荡荡全系在你身上我才明白这种感受。我很想你啊。”坐在床上静静陪在身边的姜楠初想得痴了。 怎么会这样?才醒来的姜楠初还有些迷糊,不明白。思考,然后神致清醒些了――昨晚昏昏沉沉的夏银璇一直说冷,然后她就……天!是自己主动!姜楠初一时羞得身上腾的一下点了把火,热。。。。。。 现在怎么办?一动一定就惊醒了他?可是也不能总是这样躺着,他一会儿也会醒的啊?姜楠初小心的仰起头观察,吁,睡得很熟的样子。昨天他也一直沉沉得没清醒过,现在也许还有机会吧。想着如何最小动作的从夏银璇怀里脱身,分析了好一会儿却发现想偷偷溜走的机会几乎是零。她的脸就贴在他的,他的把她整个的锁在怀里,还有他们的……他的身体微凉无汗一点不粘乎,那不松不紧的占有带给她安定,手指轻轻抚过,姜楠初有些贪恋这样零距离时刻起来。 她在做什么?一双小手一会抚一下,一会又改成指甲轻滑,还时不时按几下感觉弹性,他看不出小橙子会有胆量用这种方法叫他起床。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夏银璇轻笑地调侃。 “啊?”抬眼就可以看到那眼里的暗火,姜楠初这才惊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她像小兔一样从夏银璇怀里挣出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昨天,我什么都没干。”姜楠初有些结巴的解释。 “是,你什么都没干。”夏银璇好笑。驼鸟似的抱着手有用吗?这样的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耀眼的美丽中带着羞怯,让人忍不住想呵在怀里。 姜楠初呆呆的看夏银璇的手伸过来,然后轻轻的怀上,忘了拒绝却浑身紧张。他们是成年人了,会……那样么?可是要今天?现在? 牵动伤口,觉得疼的夏银璇被姜楠初整个的带起身来。还来不及想她好好的怎么突然急急要逃,整个人就突然一阵晕眩,很没面子的要整个抱住姜楠初才能防止坠倒。自己怎么了?只要身体的运动幅度突然大点就晕得不行,眼前白茫茫,耳朵里也全是嗡嗡地耳鸣。 “璇?我们这样……”被硬生生又拉坐在床上的姜楠初尴尬地看着自己的姿势,近得能听到沉重的呼吸。 “嘘——一会儿,好吗?” “嗯。”姜楠初涨红着脸,就一会儿吧。 “璇,你今天还要去公司吗?”好一会儿听不见声音的姜楠初有些担心的问,“你昨天还发烧呢。” “现在还不能不去。烧退了。”熬过那最难受的一阵,夏银璇慢慢调整好呼吸松开了手。 “那今天能早点回来吗?”姜楠初回头看夏银璇,脸色虽然有点苍白不过身上凉凉的确已经退了烧,想到要防止着凉又赶快拉过被子将两个人围住。 “好啊。对了,你这个周五下午有空吗?”夏银璇谢谢地在姜楠初侧脸上轻啄了一下。”公司里要办酒会,几个董事建议的。一方面是为我正式接手的请客,另一方面还要从来的人里寻找合作伙伴。我想你来做那天的女主人。” “啊?”姜楠初微张着嘴有点意外。她没想过要参加这样的社交,“我没有经验啊。” “我也没有。”夏银璇露了个同病相脸的苦脸给姜楠初。 “那……” “我会咨询一下朱助理,帮你也问。” “嗯。我忘了你还有个又漂亮又能干的日常助理。”姜楠初的嘴里全是酸味。 “没你漂亮。能干?目前就知道比我打字快。”那嘴翘得能挂个油瓶了,惹笑。 “打字可以练的。按着指法,你练两天就很快了。”姜楠初一边玩着夏银璇的指头一边安慰,”上回没来得及说,晚上我教你一定能一学就会。” “还是你好。”表扬一下的再在小嘴上啄一下。夏银璇看着姜楠初,有些话语在心里兜了很久,还是决定强调的说一下,“记得我们去北京酒吧里遇到的那个男的吗?你如果看到了一定要小心,这人很危险。” “你怎么知道危险?他来找你了?”姜楠初心跳微微加快。 “没。我只是报上看到有关这人的消息。你要小心点。” “报纸?媒体会说谎的呀。”姜楠初笑笑,他们的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反正你答应我见到这个人小心离远。嗯,还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了。”姜楠初答应的回啄一下夏银璇的嘴唇。心里想着怎么和傅泽楷商量与夏银璇见面,他们两个之间因为道听途说有了误会可不公平。 “砰。”一声不想但足以惊动两人的关门声,离开的脚步声有些跌跌冲冲。 “是阮嫂?”姜楠初望着夏银璇,后一脸无辜地点点头。 天!阮嫂全都看见了?她和他这个样子,她还主动亲他?老天还是给个地缝让她钻吧。真是羞得不要做人了。 夏银璇倒是愿意姜楠初羞得越来越往他这边钻,但……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不想出去见他们。但阮嫂会来叫你一定很迟了吧。” “对。今天我要上课的!不行,我不能迟到!”姜楠初迅速的钻出被子穿戴衣服,甚至忘记了考虑要不要回避,可惜越是心紧越是乱,牛仔裤在裤管这里卷成一团,只能单脚一跳一跳的穿。 “你慢点。让阮伯送你一定来得及。”夏银璇皱眉,姜楠初的身子左摇右摆险情叠出,屋里家具的四角都很尖锐的。 “那你呢?”火速解决自己的问题,姜楠初又从柜里掏出一整套衣服帮夏银璇穿戴。住院的时候每次擦身换药之后也都是她帮他穿衣服,现在自然而然成了习惯一样。 “我等阮伯回来也来得及的。你赶时间我自己来好了。”夏银璇不好意思拦住那双手自己扣扣子。刚才两人那样的情形,此时此刻他做不到立刻全忘了。 “我有阮伯送一定来得及的。”等夏银璇全好了姜楠初再细心的拿皮鞋过来帮他穿上,“帮你梳头?”。 “谢谢。” “怎么这么客气呢。”姜楠初笑,拉夏银璇坐到凳上,用牛角梳仔细把打散了的长辫从头梳通。抬眼看镜子想知道有没弄疼了他,才突然惊觉帮他梳了很多次头发都只站在身后,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散开头发的正面样子。眼前的夏银璇白色衬衫还没来得及系进 ,整个人纯粹的仿佛只有黑与白,眉目间清逸雅洁的不带一丝现代人的厣俗。姜楠初低头急急的帮夏银璇的头发编起来。她不喜欢他这个样子,美则美,但带着几许不真实,孤远的不能拥有一样。 一溜的忙下来,早餐只有十分钟的宽裕。姜楠初狼吞虎咽的嚼下一个荷包蛋喝完一碗粥再带上张葱饼出门了。夏银璇坐在餐桌上,出院以后第一次面对痴痴愣愣的夏国皑,心里很是复杂。他宁可夏国皑清醒的恨他,也不要这样糊涂的像个孩子。 是宿命?无论是遥远的过去还是现在,他第一个对不起的永远是父亲。永远会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失去亲情。 “阮嫂,爸爸让你多费心了。”夏银璇感谢说。如果不是阮嫂照顾的好,夏国皑又怎么还能和以前一样一身体面干净。 “我这点事情不累。”阮嫂把现煎的荷包蛋放到夏银璇面前,“还是少爷你担子重。所以要多吃点。”看得出那眼里的困疚阮嫂又安慰说,“老爷这样孩子似的,落差是大了些,但未尝不是种清闲。” “嗯,也许。阮嫂帮我叫辆出租进来,一会儿我就要走。”夏银璇边勉强扒着稀饭边说,这两天嘴里吃什么都没味,吃饭完全只是为了体力需要而完成的任务。 “不等车子回来?” “我九点半有董事会。” “那你也可以让姜楠初打出租的嘛。”阮嫂一边拨电话,一边唠叨。夏银璇笑笑没说什么,他想有机会就让姜楠初和阮伯有多点接触,毕竟他把隐珍阁的今后交给他俩了。 出租车一到门口,夏银璇就推脱来不及走了。阮嫂把桌上的碗收拾掉,唉,吃得还没姜楠初多。 姜楠初一下车又遇到了凌雪菲,后者昂着头走过只听到鼻子里出气的声音。怎么这么八字相对还老遇上?冲姜楠初思索,嗯,主要两个人都老赶着最后时间来上课的原因吧。不理会她管自己进了学校,却没忘和站在门口树荫下的傅泽楷笑笑打个招呼。 结束一个上午的花鸟课,来不及洗毛笔姜楠初就从窗口往外探,傅泽楷果然坐在对面树荫下的石椅上。和昨天不同,手上还多了个手提电脑,两手不停的打键盘显然在忙什么。 “你是嫌疑人?”姜楠初走到傅泽楷面前冲口第一句就问。 “不是。”傅泽楷合上电脑,“你今天整个人都很春天。因为夏银璇回家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整天跟在我后面,你不会是在监视我们吧?”姜楠初睁大眼,老实说她不觉得傅泽楷像警察。 “你今天的问题怎么这么多?还怪怪的。别人都在看我们了。一起去吃中饭吧?” “也行。不过我不想吃生鱼片。那个三文鱼嚼起来像肥肉。”姜楠初强调说。 “也?哈,还是很给面子了。”傅泽楷站起身领头走,“今天去吃泰国菜吧,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正宗的。那种风情的装修女孩子都会喜欢。” “一个中饭这么隆重,你钱多啊?”姜楠初没异议的跟在后面,有目的的旁敲侧击起来。她想借这个机会搞清楚傅泽楷是干什么的。夏银璇一直都没有朋友,傅泽楷看上去也像,如果可能她很想撮合两个人做朋友,嗯,说不定就是负负得正的。 金碧辉煌的大门,古朴的石雕,精致的手工餐具。暗红的墙壁配着纤尘不染的柚木地板,清凉的藤椅上是柔软的泰丝靠枕,透过柏木窗,还能感觉到掠过芭蕉叶面的薰风。整个餐厅充满植物和天然材料构成的清凉感觉,沉浸在这种东南亚特有的休闲气氛中姜楠初全然忘了此次会餐的目的。 泰式鱼饼,粉丝肉末沙拉,酱拌牛肉,菠萝咖哩鸭,炭烧蟹,冬阴功汤,椰奶鲈鱼,傅泽楷照例是毫不吝啬的点了一大通。姜楠初小心的学他样,先舀一点白饭在盘子里,再用汤匙将要的菜与饭拌匀,喝汤一样由身体内侧向前的方向勺着吃。 “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泰国菜口味偏酸,一会再要点小甜点中和一下。” “好吃,开胃。不过,这么多真的吃不下。”姜楠初看着满满的一桌吐吐舌头。 “吃不下就每样吃一点。也没点全,算是先尝个味。”傅泽楷沾了点鱼露在饭上。 “那是什么?”姜楠初好奇的问。 “鱼露,也叫白酱油,用些小鱼小虾发酵滴汁而成的。味道很腥你可能不喜欢。” “你懂的真多。会吃,还专业。”姜楠初感慨。 “这没什么,你吃过了不就也知道了。”看到姜楠初一双眼睛还盯着调味盘,傅泽楷把酱盘放到她面前。“星期六带我在这个城市里玩玩吧?我请你吃韩国烧烤或者法国菜。” “星期六?不行。”姜楠初毫不犹豫的摇头。那天可是她重要地记在手机记事本里的日子,绝对要和夏银璇在一起。 “这么坚决?因为那天是阴历十五?”傅泽楷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姜楠初心里突得跳了一下,他为什么要强调十五? “不过也可能理解吧,十五嘛,总要和男朋友团团圆圆在一起的。那早一天,星期五陪我吧。”傅泽楷不着痕迹带过。说阴历十五的时候姜楠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了,果然有问题。 “原来星期五倒是就早上有课的。但这星期不行,我要参加他公司里的酒会。”姜楠初不好意思的回绝。刚才是自己心虚了吧,傅泽楷又怎么可能知道夏银璇的秘密呢。 “酒会?” “嗯,说是正式接手的欢迎会,同时也会招商引资找一些合作对象过来聚一下。”姜楠初没什么心机的解释。 “那天一定很有意思。”傅泽楷的唇边挂上了意味深长的笑。 “我还没参加过这种场合。不过如果那天的菜里能放上几道泰国菜就好了。”姜楠初嘻笑盈盈,对泰国菜钟爱的不得了,吃得津津有味。 已经没有可吐的了,呕出来的全是苦苦的胆液,但整个胃仍是不满足地一波接一波痉挛。然后熟悉的,眼前开始一片白花花的虚影,耳朵里也全是嗡嗡的耳鸣声,不得已只能慢慢倚着墙任自己坐倒,瘫软得靠着墙角没有力气能站起来。 “夏总,我把酒会拟的宾客名单给你看一下。”朱蓉轻敲几下门,推门走进办公室。意外她要找的人却没坐在办公桌上。难道在里屋房间休息? “夏总?”朱蓉试探的叫了声。仍是没有人应。把文件放在桌子上要转身离开,注意到虚掩的洗手间门缝里露出了一只手,手无力的垂在地上,那……前一秒感觉害怕的朱蓉意识到些什么,急忙走过去,然后就看见晕倒在冰冷磁砖上的夏银璇。 “夏总?”朱蓉吃力的扶起夏银璇。她早上去车库停宝莱的时候有看到夏银璇,他从出租车里出来后就一直捂着嘴干呕,脸色白得就跟纸一样,后来她问他,却简单的一句晕车就推搪掉了。现在回想起来早上董事会上他都没怎么说话,两份计划草案全是金秘书来念的,中午几个董事要求一起吃便餐,他也吃得不多。朱蓉的眉头打了结,今天中午的菜都太油腻了点。 “是你?”夏银璇吃力的睁开眼,他对这样必须要依助别人才能坐起身子的现状感到懊恼。 “夏总你醒着啊?我这就给你去叫医生。”朱蓉舒口气,此刻他还能有一丝神智真是最大的惊喜了。 “不要。”夏银璇按住朱蓉的手腕,用尽了最大的力气。 朱蓉不理解夏银璇在固执什么。她可以轻松的就摆脱那只冰冷的手,但之后让失去扶持的他再倒回地上?再说夏银璇是老总,既然他这样要求,她还是服从吧。她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陪坐在狭小的空间里,以为会这样待很久,却见夏银璇慢慢的努力的试图站起来,朱蓉紧张的赶忙扶住。他的脸上渗着虚汗,一只手紧按着,朱蓉使出所有力也只能勉强架着他踉呛坐到办公椅上,然后又整个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他用完所有的力气了吧,朱蓉叹口气摇摇头。从房间里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看着痛苦拧着眉头的夏银璇朱蓉犹豫是不是还要叫医生,也许并不只是呕吐脱力这么简单。 冲个热水袋捂在夏银璇腹部,看到他眯着眼带点疑惑蓉解释说,“以前夏总,就是您父亲也常胃疼不舒服,这样热敷一下就好多了。您先试试看看是不是一样有效果。” 静静在边上陪了一会儿,见没什么特别反应朱蓉才敢去清理卫生间。全收拾干净了,倒杯温水再泡碗燕麦走到夏银璇身边:“夏总,先漱一下口吧?” 好一会儿,朱蓉以为夏银璇可能是晕过去的时候他才睁开眼支起身子,朱蓉拿着杯子喂着喝了两口水,再拿空杯让他吐出来。一连三次,漱干净嘴的夏银璇虽然仍面无血色,眼里已经比刚才多了几分精神。 “夏总,刚您痛得这么厉害还是叫医生来看一下吧?”虽然看到略有恢复些,朱蓉仍不太放心。 “只是胃有点不舒服,不用叫医生了。”夏银璇低声拒绝,看到朱蓉一脸的不以为然只能再补充,“现在公司还没完全安定。我生病的事给外界知道了会有影响的。” “那叫您家里人来照顾一下吧?”朱蓉暗惴,报上不是说他有女朋友吗,可这两天辛苦加班这么晚也没见他女朋友有打个电话来慰问过。 想到姜楠初,夏银璇嘴角不可察觉的微微扬了一下,“也不用了,真的没什么事。” 朱蓉没辄的递过冷热正好的燕麦,“夏总,胃里没东西不好,吃些易消化的,再好好睡一会儿吧。”看出对方兴趣缺缺,只能壮胆再加大火力,“星期五还有酒会,您不是要保证公众形象吗?” “我自己来。”夏银璇皱眉看着面前碗里的东西,虽然已经下了决心,但一见那东西样子,实在勉强。 朱蓉看夏银璇一手支着身子,一手慢慢的有些吃力的一勺一勺吃,吁一口气,虽然拿个勺子都累,但应该没大事了。“我帮您把被褥铺一下,吃完了您睡一会儿,酒会的一些细节还有开发计划草案都不急,您可以晚点再看。” 「璇,真的不回来了?还说今天教您键盘指法呢。」 「这两天事情多,今天真的一时回不来。」 「那明天呢?」 「也许……,你给我报一下你的肩宽吧,要给你定星期五酒会的衣服了,虽然是品牌成衣,不过改一下会更合身。」 「嗯……啊……嘿嘿……你都不回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不给你发消息了!」 夏银璇苦笑的将手机放到一边。小家伙生气了。他下午一睡就睡了八个小时,现在还软软的只有坐在床上看看文件的力气。他也想回家,但怕现在的状态回去了姜楠初就不让他来了。 ------------ 88.摩天轮也是这般寂寞的 看了没多久资料,手机叫了起来,是家里电话。夏银璇接起猜测是不是阮伯找他,电话一通就听到那头捉狭的笑声。他毫不困难的就能想到姜楠初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着些得意和狡黠的神采。 “不发消息就给你打电话啦。刚才有没有小小伤心一下?你都不回来当然要恶作剧一回。唉,我很想你呢。” “你的‘想’老挂在嘴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心情0.1秒的时间就轻快得像春日里的小鹿,夏银璇将自己埋进蓬软的靠垫里听电话那头叽叽喳喳的抗议。 “……璇,下次我带你去吃泰国菜好吗?嘻,口味有点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嗯,今天倪樱带我去尝鲜啦。”姜楠初吐吐舌头撒了个谎。 “看来你们真的和好如初了。”夏银璇有些欣慰。 “嗯,还行。对了,你真的要我那个的尺寸啊?我刚叫阮嫂帮我现量了一下。不过……这不能随便告诉人呢。你想想用什么交换吧?” “……” 朱蓉敲了两下门,拿着刚下的面条进来。看到脸上挂着淡笑的夏银璇愣了一下――原来他还有这种表情的时候。不同于社交时那种带点自负和骄傲的笑,柔和黄色灯光里,嘴角的温柔和笑意是从心底溢出来的,以至她也被感染感觉到层层暖意。 阳春三月,春光最美好的时候,阳光温柔的不像样子。 医院门口种着一排海棠,在艳丽的阳光下没心没肺的开着。粉色的花瓣拥挤热闹的挂在光秃秃的枝头上,好像一群妒妇,不想让嫩绿分了些许春光去。 姜楠初呆呆的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一树春光。阳光撒在花瓣上,透亮的粉色竟是那么的刺眼,看的久了眼里是种涩涩的痛。风起,柔弱的花瓣片片舞起,纠缠着万分不舍离开的枝头。终究还是落在地上了,斑斑驳驳的浅粉色,海棠春泪。 再好的春色,再美的风景,终究还是留不住的。她叹了一口气,从包包里掏出电话,熟练的拨那个号码。 “楠初,有什么事情么?”那熟悉而又厚实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暖,她不禁有些呆住了,心里有块地方钝钝的痛着。 “楠初?怎么了?”迟迟不见她说话对方语气透出了询问和担忧。 “夏银璇,下午1点我们游乐场门口见。不见不散。”她咬了咬牙,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完后不等对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甩了甩头,大步流星的回家。 姜楠初静静的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这张脸,算不得十分漂亮,仗着正是大好青春倒也可以称得上清秀可人。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鼻子不算挺拔,但却有着俏皮的鼻头,温柔的线条,一笑的时候便轻轻向上皱起,眼睛也好像新月一般弯起。 记得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有次夏银璇说她笑起来的样子好像一只刚偷到鸡的坏狐狸。她就顺着说,是呀是呀,好容易偷到你这只大公鸡的,能不偷偷躲着坏笑么。他一脸无辜的说,偷了人家要对人家负责呀。她便忍着笑,一脸流氓像的一边拍着他一边说,放心吧,小妞,跟着爷保证你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然后陪着他一起笑弯了腰。 或许以后没有什么机会在笑给他看了吧,又或许当初她这只坏狐狸就不应该去偷鸡的…… 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候。褪去了小女孩的青涩,还没有沾染上世俗的尘埃,如同成熟的刚好的果子,饱满多汁,带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她仔细的上妆,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每一个步骤,每一处细节。看着镜中的自己越发的明艳起来,好似一朵盛开的花。伸手取掉固定住头发的卡子,一头青丝瀑布般垂了下来。夏银璇很喜欢她的长发,坐在一起时,他总喜欢用手在她冰凉的发丝中穿梭。他说,楠初,你的头发不软不硬的,摸起来很舒服。 褪去了沉重的工作套装,甩掉了高跟鞋,换上贴身的桃红色高领毛衣,牛仔短裙,白色的羽绒小背心,同色系的靴子。姜楠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很好,可以去见他了。 锁门的时候,她的手都是颤抖的,钥匙好像总不肯好好插进黑洞洞的锁孔里。她用左手用力压在右手上面,深深的吸气,再缓缓的吐出来,然后默默在心里念着: 姜楠初,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会做的很好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咔嗒咔嗒连续两声响过,终是锁上了。额头上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姜楠初家到游乐场并不远,只不过是两站公车的距离而已。她一路看着那高大的摩天轮慢慢走过去。那摩天轮建造的十分高大,高度超过百米,巨大的圆盘上挂着彩色的小圆桶,好像一个高大装饰华丽的巨人。姜楠初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她趴在窗台上和远在他方的夏银璇讲电话。一直讲一直讲,看着这摩天轮上的霓虹灯,一圈一圈的转动,一圈一圈的划过她的双眼,最后在一瞬间熄灭。只剩下个又高又黑的影子,安安静静的矗立在阑珊的灯火之中,仿佛刚才的繁华都与之无关。她叹息着结束通话,原来摩天轮也是这般寂寞的。 再长的路,不管怎么慢,只要一直走总是会到达尽头,何况这并不能算一段很长的距离。 姜楠初远远就看见了等在游乐场门口的夏银璇。她掏出手机看了一下,12点50分。远处的夏银璇穿的是很正式黑色西服套装,条纹花纹的领带上甚至别着很正式的领带夹。金色的领带夹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晃花了她的眼睛。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穿的如此正式,怕是在出席重要场合下出来的,时间匆忙没有换下这身行头。夏银璇虽然略略显的有些瘦但套上了西装看起来到也一副潇洒稳重的样子,吸引了不少回头率。他安静的看着前方,眉头轻轻的蹙着,双手抱前,倚在游乐场铁艺大门上,似乎有些忧虑的样子。 姜楠初刚要出声唤他,却见他把头转了过来,正好看到慢慢走来的她,于是咧开嘴灿烂的笑了,一口白牙,嘴角边有浅浅的梨涡,眼里是浓浓的温柔。他笑得好像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样子。心里某块地方钝钝的痛着,她轻轻用手扶了下,随即笑颜如花,款款走去。 “楠初,今天怎么了,打扮那么漂亮着急约我?”夏银璇轻轻的抱了下姜楠初。 “今天是我们相识的第2012天,当然找你庆祝了。”她笑笑的看着他 “唉??”夏银璇呆呆的表情配上这身正装显得很搞笑。 “走吧,陪我坐摩天轮,都说了很久了。却一直没有坐过。”姜楠初挽上了他,撒娇的拖着他就往游乐场里走。 今天不是周末,游乐场里人很少,透着几分冷清,摩天轮自然也不需要排队。交了票,拒绝了推销的望远镜,他们被锁进了一个红色的圆柱形的小桶子里。摩天轮走的很慢,小圆桶带着他们一寸寸的挣扎着离开地面,向天空慢慢的升起。 姜楠初扒在窗子上,看着他们一点点离开地面,夏银璇就坐在她的身边,揽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她的长发。他总觉得眼前熟悉的姜楠初,今天有些不同。他认识的姜楠初从来不曾这么任性,从来也不曾只交代一句就挂断他电话,也不曾这样的沉默。从今天早上开始,他的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于是接了她的电话,他放下了正在来公司的参观的人员,跑了出来附她的约。可是她却这样的安静。 “楠初,你怎么了呢?”他搂住她轻轻的耳边问。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我们说过一起坐摩天轮的,我今天忽然想要实现这个愿望了。”她还是看向窗外。摩天轮慢慢升的高了,地面上的人越来越小,缩成了小小的一个黑点。高架路在正午的阳光下,看起来就像一条白哗哗的河流,蜿蜒在林立的楼房中。脚下的便是十丈红尘,每个人都渺小的如同蝼蚁,在巨大的城市里奋力挣扎今生。头顶是触摸不到的蓝天,哪怕感觉那么接近,终究还是隔了一层凉凉的玻璃。 “楠初??”夏银璇对她好像敷衍一样的回答是不满意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夏银璇的一张脸就在眼前。这是她的夏银璇,她唯一的夏银璇,不由得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手指轻轻的划过,这是她的夏银璇的额头,光洁饱满;这是她的夏银璇的眉,两道剑眉英气十足,仿佛用刀削就而成;这是她的夏银璇的眼,他的单眼皮长的很漂亮,眼睛不算大,却很有味道,乌黑的眸子,好像有了年代的古井,盛着清纯甘冽的水,此刻融化在水里的是满满的温柔和些许的担忧;这是她的夏银璇的鼻,鼻夏很挺拔,鼻翼小小的,鼻头微微有些向下勾;这是夏银璇的唇,略显得有些薄,淡淡的粉色…… “楠初……?”他的眼神里闪着疑惑的光 “嘘……”她阻止了他的询问,随即柔软的唇贴了上去。 夏银璇呆了一下,接着便紧紧的抱住姜楠初,一派霸道作风。姜楠初只觉得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好像溺水的人得到了一种救赎,似有暖流流过四肢百骸,全身软软的,没有了力气,只能紧紧挂在他的身上。 “我有一只小毛驴呀,从来也不骑……”奶声奶气的声音配合着热闹的音乐唱着,把沉醉的两个人惊起。这是夏银璇的手机在响,他有些尴尬的在身上摸手机。姜楠初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扯出一丝苦笑。果然是自做孽不可活,这铃声是她前两天抢过他的手机设置的,而且死活不许他换。 夏银璇小声的讲电话,姜楠初贴着玻璃看他们在一点点的接近地面,觉得自己就像一粒微尘,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挣脱了地心的引力,飞向高空,结果却是划了一个抛物线,又被狠狠的扔进了这滚滚红尘中,成为那无数的小黑点中的一个。 夏银璇的公司有急事,所以打电话来催促他回去。出了摩天轮,她送他去游乐场门口打车。 “楠初,对不起。”他有些懊恼的道歉。 “没关系的。是我任性的把你叫出来的。”她轻轻的拍了拍,然后扬手拦下一辆的士。 夏银璇坐进车里,和司机说地址。她扶着车门,探进身子去。然后在他的身边轻声的说:“夏银璇,我们分手吧。”声音很轻很轻。 夏银璇如同被电击一般,一脸错愕的转回头来看她。可是他看到的姜楠初的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仿佛是骄阳下怒放的花朵般,那么明艳动人,那么绚烂,很美很美,美的让他觉得快要张不开眼睛,美的让他连心跳都遗忘了几拍,让他觉得刚才听到的好像只是一个错觉。 姜楠初看着呆呆的夏银璇,笑笑的说:“再见!夏银璇。” 她退出车外,替他关上了车门。车里车外从此就是两个世界,从此他们便是各在天涯的两端。车窗反射着阳光亮的厉害,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她想,呆呆的夏银璇或许还不知道此刻便是诀别。 姜楠初挥手目送载着夏银璇的的士绝尘而去,血肉似乎被车子撕扯着一起带走,巨大的疼痛潮水般无声的蔓延开来,瞬间便淹没了她。仿佛全身力气也被这样的痛楚吞噬干净了,她无力支撑,只的得缓缓的跪坐在地上,紧紧的咬着下唇,双手环抱住自己,不住的颤抖。她的心上,曾是装的满满的,满满的塞着那个叫夏银璇的人和他们拥有的一切。而今,她却生生把这块从心上剥离出去,只剩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冷冰冰的疼痛从那里不断的生长出来,编织成一个网,她在网的中央,无奈的看着这网的收拢。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姜楠初扶着陌生人的手颤颤微微的站起来,有些摇晃的向前走。其实要去哪里,她不知道。她又还能去哪里?脑中仿佛有无数种声响,让她无法思考。她只是本能的想逃离,想摆脱这种让人绝望的悲伤。她就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动物,流着血,慌不择路的逃窜,可是却不知道哪里才是通向安全的出口。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大街上越来越热闹,人影重重,霓虹喧嚣,路灯昏黄暧昧。姜楠初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在什么地方。她立在商店巨大的橱窗外,看着映在玻璃上的女子,容颜凄苦神色恍惚,长发没有生气一样的垂在身侧。她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大:“姜楠初,没关系的,你只是做了个对彼此都好的决定。没有关系,你只是不得不告别那些曾经。” 她想她只是需要一个仪式,一个俗气却是有效得告别仪式。 姜楠初随意走进了一家美发店,暖风扑面而来,侍者亲切的问侯:“小姐需要什么服务呢?” “剪发”她有些吃力的说。 一番折腾后,姜楠初坐在镜子前,年轻的美发师在身后摆弄着她的长发有点惋惜的说:“小姐,你的发质很好。留那么长也不容易。要改变造型也不用剪短的,要不我帮你修一下,然后再烫一下好了。肯定很漂亮的。” “剪短吧。”姜楠初说的很坚决。 “那小姐想要什么类型的短发呢?” “无所谓的,剪短就行,你看着办吧。”她不愿再多说什么,缓缓闭上了眼睛,拒绝再说话。 剪刀的锋口和头发摩擦在耳边发出嚓嚓的声响,她紧紧的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怕失去了这到屏障,泪水便会决堤。 夏银璇说:“楠初,你的头发不软不硬的,摸起来很舒服。” 明明头发是没有神经的,可是为什么,每一剪刀下去,每一根头发的折断,都让她觉得痛。 夏银璇喜欢用手在头发种穿梭,喜欢轻轻的捻她的发丝,发出细微的唦唦声。 为什么她会听到头发落地的声响。那么大声,好似鼓点,每一下都重重的敲打在她心上。 夏银璇,再见…… “小姐,小姐。”美发师推了推她,“你的手机好像一直在响。” “哦,谢谢。”姜楠初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下,是死党陈卓尔打来的。 “姜楠初!你个死丫头在什么地方?”对方的声音隔着手机都震的她头皮发麻。 “卓尔怎么了?我在外边。” “你还问我怎么了。姑娘我今天生日早就告诉你了。你可好,到现在都不出现,打你的手机你死活都不接!快点给我过来。”卓尔气势汹汹,完全压倒了热闹的音乐声。 “对不起,卓尔,真的是有点事情。你们现在在哪里呢?”她伸手揉了揉突突在跳的太阳穴。 “卡地亚啦,老地方,VIP包房。你给我快点死过来。听到没?”见姜楠初认错态度良好,卓尔口气松了几分。 “是,是,公主大人,小的遵命,一定最快速度出现在您面前。”她拿出了一贯对付陈卓尔发飙的伎俩。 “哼!算你听话。快点来。”陈卓尔对她的发飙从来不会超过30秒,这最后一句已经变成了软软的叮嘱。 卓尔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只是,这个生日怕是自己最后一次陪卓尔了吧。姜楠初叹了口气,正准备收起手机,铃声却又再次响起。都不用看,她就知道是夏银璇打来的。他的来电,她设置了单独的铃音,只为他一个人响的。铃声一直在响,她再次叹了口气,直接按下了关机的按钮。 “小姐,已经好了,你看下还满意吗?”美发师,一边给姜楠初清理碎发茬子,一边说。 “就这样吧。”镜中短发的自己,显得很陌生头也像一下轻了很多。其实她对是个什么样的发型,本就无所谓。她只是偏执的要剪短而已,只要能看得过去也就行了。再说去晚了,陈卓尔那座活火山怕是真的要喷岩浆给她看的。 “楠初,你个死丫头到现在才来。”陈卓尔,一边抱怨一边向站在卡地亚VIP房门口的姜楠初走来。火红色亮片的连衣裙包裹着她姣好的身材。标志性的美丽大波浪的卷发再加上精致的妆容,陈卓尔一如既往的耀眼。 “恩,不好意思,有点事情,我给忘记了。礼物过后给你补吧。”姜楠初讪讪的解释。 “算了,你终于来了,也就算给我的礼物了。”卓尔给了她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拉着她的手说话,“哎??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呀??不是都打算今生长发为君留了么??” “留了那么些年,忽然也想换换发型,改变一下。怎么?我留短发很难看么?”姜楠初摸摸自己的头发有点干干的说着。 “也没有啦,比以前精神不少呢。对了,你家夏银璇呢?怎么不一起叫过来?”卓尔一边说一边朝门外张望。 “恩,他,今天加班。没时间,礼物我叫他下次给你补吧。”姜楠初的眼睛低垂着看向地面。她不敢和卓尔的眼睛接触,怕被看出些什么来。 卓尔似乎有点失望,道了句可惜,便把她往厅里带。卓尔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她的生日VIP包房里人少不了。姜楠初说到底其实是羡慕卓尔的,她有着显赫的家世,漂亮的脸蛋,惹火的身材,聪明的脑袋。姜楠初有时想,上帝果然还是不公平,怎么能把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全送给这个叫陈卓尔的女人。说起来,她和卓尔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可是却成了最好的死党。这也能算是一种很大的缘分了。 包房里的人看到卓尔拖着姜楠初进来了,开始起哄说姜楠初来晚了应该要罚。 “就是,是该罚,你们先倒酒,我先给她介绍个下新朋友。”卓尔笑着起哄,然后把她带到个陌生人前面。 姜楠初总是在卓尔的各种聚会上认识很多人,其实这些人大都不会私下和她有什么交集与联系,就算有,那也是脸上写好了四个大字:我为卓尔。毕竟他们的世界和她的相差实在很远,而她又是个貌不出众,技不压人的普通黄毛丫头。 “楠初,你好。”对方落落大方的站起来,伸出了右手。 姜楠初不由得心里一震,楠初……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她不由得打量起傅泽楷来。 他长的很高,应该超过1米8了。头发有些微微的发卷,蓬松随意,透着些清切的感觉。眉毛长的很有型,斜斜的飞入发际。一双桃花眼,清清亮亮的却透着股子痞痞的味道。笔直的鼻夏,嘴唇厚实饱满,弯起来的弧度非常好看。他穿着白色的裤子,粉红色的衬衫。姜楠初从来都觉得粉红是最不应该属于男人的颜色,偏偏这个人却把粉红色穿的这样潇洒倜傥,似乎天生那个颜色就是应该属于他的一样。那只伸出来的手也很好看,手指修长,指甲剪的干净整齐。姜楠初伸出手握了上去。他的手很大,包裹住了她软软的柔荑,很是温暖。 “你好,傅泽楷。”她扯着面皮勉强的笑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的抽出了她的手。 “楠初。迟到就要乖乖受罚。”陈卓尔笑语盈盈的把一个托盘递到她的面前,上面有三只略显矮胖的玻璃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液体,酒香四溢,想来度数不低。 傅泽楷不禁有些担忧,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喝这么多。他想要伸手去帮,却被身边的好友拦了下来。“你可别小看楠初,这个小丫头那酒量可不是盖的,比咱俩加起来还强。我妹做事有分寸的,这点酒对她不算什么。”说罢呶呶嘴,意思叫他只管看好戏就是。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姜楠初笑了下,随即手起,杯倒,酒干。众人一片叫好声。三杯烈酒顺着喉咙,滑进她空空的胃中,带起了一股子烧灼感,胃部隐隐的有些抽搐感。姜楠初才想起,原来今天自己什么都没有吃过。因为一直没有饿的感觉,到是忽略了。现在酒下肚了,却是有了几分难受。 包房里又开始热闹起来。唱歌的唱歌,划拳的划拳,卓尔象穿花蝴蝶一般往来期间,姜楠初被几个卓尔的朋友揪住了一起玩789。她运气十分不好,筛子到她手里总是容掷出8和9,于是酒好像水一般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倒。胃开始隐隐作痛,她用左手抵住疼痛部位,面上却依然没心没肺的笑着。 姜楠初总觉得有道视线一直粘在身后,看的她背部都开始有麻麻的感觉。按奈不住转头去看,却对上了傅泽楷皱起的眉头和关切的眼睛。这双眼睛长的还真是好看,可惜却长在男人脸上,要是长在个女人脸上不知道要迷翻多少人。姜楠初想着,然后对傅泽楷笑了一下,有转头继续去掷她的筛子。傅泽楷的手却紧紧的攥了起来,指节有些发白。 又是几轮下来,姜楠初胃中的隐痛渐渐蔓延成了一场风暴。左手给的压力已经完全不管用了。胃里仿佛装的全是滚水,翻滚沸腾着,烧的她说不出的难受,脑袋也沉重闷热起来,手心里全是汗水。姜楠初挣扎着起来和卓尔告辞,推说自己明天一大早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不能陪大家一起疯了。要先回家。卓尔听是有正事,到也不好留她,只关注两句回家小心,要不就打电话叫夏银璇来接她。姜楠初忙说不用,说是最近他忙,让他好好休息好了。卓尔笑笑的说以后再好好聚,便放了行。 出了VIP包房,姜楠初踉跄着摸进了卫生间,开始呕吐。她吐了很久,只觉得不光是吐掉了刚才喝进去的那些酒,她怕是把胆汁也都吐出来了。嘴巴里弥漫着的都是苦涩又带着些腥气的味道。含水漱了漱口,姜楠初倚墙休息了一会,胃里虽然还是隐隐在疼,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很多。她慢慢的扶墙昏昏沉沉的走出卡地亚,人似乎快要散架一样。冷风吹来,姜楠初打了个寒颤,人觉得清醒不少。她抬起手来想给自己拦辆出租车,却看见了傅泽楷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傅泽楷就这么倚在路灯下,旁边停着漂亮的保时捷跑车,火一样的颜色。昏黄的灯光下,这一车一人,到是相得益彰。如果不是他一脸好像别人欠他500万的表情比较煞风景,姜楠初到是想称赞下这种于她只能在杂志上看到的画面。姜楠初觉得场面有点尴尬,自己的样子十分狼狈,而傅泽楷那一张臭脸似乎是在生气,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他了。她还在考虑自己是该礼貌的打个招呼,还是该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的离开时,傅泽楷却走了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我送你回去。” “啊?”姜楠初还没反映过来,便被他拖进了车里。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叫辆……”她话还没说话,便迎上了他泛着怒火的眸子。在傅泽楷不容拒绝的目光下,她识相的吞下了剩下的字眼。由着他给她绑好安全带,然后坐到驾驶位,点火,起步。姜楠初报了自家住址,他也没有回答一声,只是看着昏黄的前方,嘴唇紧紧泯着,似乎还在生气。真不知道谁惹他了,姜楠初也懒得去想,扭头看窗外一明一暗的光影交替。 傅泽楷的车上暖气开的很足,让姜楠初的不适稍稍缓了一些。一天的疲惫,血液里作怪的酒精,在暖风的抚慰下,迅速蔓延开来。她只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连小指也抬不动了一般。脑袋越来越沉,视线也模糊起来。最后终是靠在玻璃窗上睡了过去。 模糊中,姜楠初觉得有只大手在她脸来来回回的抚过,湿湿腻腻的。她恍惚的睁开眼睛,有点失神,脸上凉凉的,伸手去摸,爬满了眼泪。十字路口的红灯一闪一闪准备变化,她迅速的用手擦去脸上的泪水,转头对着满脸担忧的傅泽楷扯了扯嘴唇:“我只是喝多了。不好意思。” 此后,一路无话。眼见快到自己住的小区,姜楠初叫傅泽楷把车停在小区边上,因为是个老小区,里面道路很窄,加上有住户在道路上停车,这个时候开车进小区里是很困难的。她对傅泽楷道了声谢谢,便开门下车。脚落到地上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冷风再一吹,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一段,姜楠初忽然脚下一软,人向后倒去。眼见就要摔倒,一只手及时的揽住了她。 一声叹息过后,傅泽楷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我送你到门口。” “谢谢。”她没有办法拒绝,只好小声道谢。 傅泽楷搀扶着姜楠初向单元楼走去。姜楠初远远就看到楼道口有个明灭闪烁的小红点。走的近了,原来是有个黑糊糊的人影站在她住的楼道口抽烟。姜楠初心里有点害怕,手不由自主的抓上了傅泽楷的衣袖。傅泽楷也看到异常,于是很用力的跺了下脚,惊起了楼道里的声控灯,也惊动了那人。 他丢掉烟蒂,朝他们走来,对着姜楠初说:“楠初,你去哪里了?” 姜楠初只觉得像吞了个苦胆,那浓浓的胆汁顺着血脉流淌到全身。“夏银璇,你在这里干嘛?” “我在等你。你去哪里了?”他盯着她抓住的那个人。他很想问她关于中午她的说的最后一句话,却又有些害怕提起。 傅泽楷也不说话,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打量着对面的人。 “夏银璇,我想我说过了,我们分手了。”姜楠初不想看他,于是低头看地。头痛的更难受了,她抬手揉着太阳穴。 “你看着我!”夏银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一把抓住了姜楠初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跟前。“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了。”姜楠初抬起头,看着他说。 夏银璇只觉得忽然天旋地转,他闭眼定了定神,再次睁开,看到的还是这样一双冷冽的眸子。她正正的盯着他,眼里写满了坚决。这样的姜楠初他是见过一次的。那个时候他因为要不要赴美留学的事情而为难。他怎么能放下姜楠初,他怕两年会改变许多的东西,他舍不得她独自一人生活。 那个时候姜楠初来找他,她说:“夏银璇,你要是敢放弃这样的机会,我们就分手。”她说:“夏银璇,只不过是区区两年而已,我会等你的,会照顾好自己的。”后来他才知道,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早就帮他打理了学校里需要办理的留学手续。那个时候姜楠初的眼里有着和今天一样的坚决。这次,她应该也是认真的。这次,只怕是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夏银璇只觉得心剧烈的疼痛起来。“为什么?”声音透着干涩和沙哑,他虚弱的问。 “因为我爱上别人了。”姜楠初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转头向傅泽楷递了个求助的眼神。她根本不想去考虑这样的烂借口,夏银璇会不会接受,会不会相信她。她只是不想再这样继续和他面对,只想尽快逃离。 夏银璇只感到心中的酸涩浪潮一般的翻涌上来,染红了眼圈。他无法相信,这个几个小时前还陪在他身边笑颜如花的姜楠初,现在会和他说,她不再爱他了,她爱上别人了。就在几小时前,他还是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却不知原来他早就站在悬崖边缘,只是她一直蒙住了他的眼睛,而现在,她解开了那层布,还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傅泽楷配合的揽住的姜楠初,挑着一边眉,有些高傲的对夏银璇说:“夏先生,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麻烦你放手。” 姜楠初只觉得手背上一热,一颗泪珠掉落在她被抓住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溅起一朵破碎的水花。夏银璇紧紧抓住的那只手被松开了,她缩回来,用另一只手掩上那滴烧灼着她的泪滴。她不敢去看夏银璇的表情,怕看了便是万劫不复。脚也软的不像自己的,她只得由着傅泽楷半搀半抱的拖着她越过木然的夏银璇。楼道口的地上,散落着很多的烟蒂,一根根的全刺进她的心上。 进了楼道后,傅泽楷干脆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几楼?”他问。 “602,对不起。”她把头埋在他厚厚的上,为自己的虚弱道歉。 “女孩子,不用那么逞强的。”他说话的时候,会微微的震动着,她的头贴在上面,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动,好似能从中得到安慰一般。 傅泽楷掏了她包里的钥匙开门,径直把她送到床上,替她脱掉了鞋子,拉好被子。 “谢谢,再见。”她太累,没有力气和他客套,直接下了逐客令。 傅泽楷没有说什么便转出了房间,片刻后听到关门的声音。姜楠初蜷缩起身子,来对抗腹中的疼痛。她紧紧的咬住下唇,那么痛,痛的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终于冲破了压制,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无声的奔过她的脸颊,隐没在枕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轻轻的拍姜楠初的肩膀。房间里没有开灯,好在还有月光,她转过头,看到了傅泽楷模糊的面孔。傅泽楷伸手扶她坐了起来,然后递给她一把药片,一瓶水。“把药吃了再睡。”他轻声说,声音里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人不能拒绝。姜楠初顺从的吞下药片,他扶她躺下,再次为她拉好了被子。不知道为什么,半夜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喂她吃药,这一切竟让她觉得很自然。她看着那个陌生的身影拉过椅子坐在了床边,只觉得心里有了一丝的安慰。她并不是孤单单一个人,至少此刻不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姜楠初睡着了。 姜楠初睡的很不安稳,她无力的陷在梦境中。 ------------ 89.像一株孤独的小草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条昏暗的走廊中,顶上每隔很远的距离有一盏闪烁的日光灯,灯光晦涩,明灭不定。墙是灰白色的,中间一条深灰色的线,下面刷成了墨绿色。脚下的瓷砖很冰,她光着脚踩在上面,觉得很冷。走廊很长很长前后都黑黑看不到出口,姜楠初觉得自己仿佛是掉在一段深深的隧道中。霉味的空气中弥漫着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姜楠初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应该往哪里走。空旷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了早上医生冷冰冰的声音。“小姐,你已经是胃癌晚期,我们建议你尽快住院治疗。”“即使是乐观的估计,你最多不会超过9个月。”冷硬的声音夹杂着嘶嘶的杂音一直不停的重复。 “别说了,别再说了!”姜楠初冲着那黑黑的尽头大声的喊。可是那声音根本不理会她,依旧冷冰冰的不断重复。声音在走廊里来回撞击,发出阵阵回音,和那声音交织在一起,只听得姜楠初脑中嗡嗡的做响。姜楠初开始跑,她并不在乎前方是通向哪里的,只要能让她逃离就好。 姜楠初不停的跑,不知道自己跑向何方,跑了多久,还要跑多远,前方依然是浓浓的黑暗。耳边变了调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情绪的重复着,回声诡异的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胃癌晚期…晚期……期……9个月……个月……月……,她忍不住的想哭,很想大声的哭。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唯有泪水不断的从耳畔飞过去。 姜楠初不知道自己哭着到底跑了多久。她仿佛不知道疲倦一般,只知道向前。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门,非常普通的门,看起来是那样的熟悉。就连那些因为反复擦洗而渐渐褪去的颜色都一样,是她曾经无数次看过的门。木质的门上有着圆形的金属把手,她把手指搭了上去,冰冰凉凉的质感。姜楠初伫立在这门的前面,听着自己的心跳好像擂鼓一般,嘭嘭的响。良久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光线意外的刺眼。姜楠初不自觉的伸手挡了挡。眼睛慢慢适应后,她发现这里是一间病房。非常普通的三人间。窄小,却很明亮,触目所及之处几乎都是白色的。房顶上有个老式的吊扇在缓慢的转动着,发出规律的嗡嗡声。姜楠初对面的墙上有一扇开着的窗,风吹动着白色窗帘不停飞舞,好像鸟儿扇动的翅膀。窗外是一片浓绿,蝉在树上一声声,知了,知了的叫着,空空洞洞的声音,透着些凄凉。屋里的两张床是空着的,被子整齐的折放在床上。被套是种有点发灰的白,被洗过很多次的样子,想来上面印的字本应该是鲜红的。如今只是一些略显模糊的或粉或暗的痕迹。靠窗的床边上有个架子,上挂着输液瓶,微微泛黄的药水流过细细的塑料管道,缓慢的一滴一滴往下走,尽头是露在白色被子外的一只枯瘦的手。那手只剩下了一层皮来包裹着骨头,皮下的血管几乎根根分明,扎着针的那一根随着药水的滴入而在微微的跳动着。阳光从窗外笼在那病床上,床上的人面目模糊,只能看到个隐约的轮廓。 姜楠初怔怔的一步步的往那病床前挪,嘴里喃喃的叫着:“妈妈……妈妈……”。来到床前,看到那张憔悴苍白容颜,那瘦脱了型的身子。她再也屏不住了,扑倒在母亲身上上大声的哭。母亲用冰凉的手一边慢慢的拍着她的背,一边用虚弱的声音说:“楠初不哭,楠初要坚强……我们都不能哭。一哭便是输了……” 姜楠初趴着哭了一会,有一只凉凉的手抬起了她的脸,她睁开眼看,却看到健康又年轻的母亲在微笑着看着她。母亲穿着黑色的裙子,左上别着白色的菊花,她皮肤也好像那花一般,那么的白。她心下一阵恍惚,茫茫然向周围看,哪里还有什么病房,周围好像有很多雾一般,迷迷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妈妈?”她不确定的叫着,却被自己发出的软软的童音吓了一跳。母亲轻轻的拉起她的小手,递了一朵白色的菊花给她。“楠初,去,给爸爸送朵花去。”母亲苍白的手,向她的身后指着。她爬起来转身去看,不远的地方,横放着一口黑黑的棺材,上面放满了白色的菊花,棺材后面悬着一个很大的黑色相框,上面有黑色的丝绢扎成的花,流苏向相框两边挂过去。她咪起眼努力看去,照片里的人是很小便离开她的父亲。照片里的父亲非常温柔的笑着。 姜楠初拿着花,茫然的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她回头看母亲,母亲虽是笑着的,可是却有泪水不断涌出眼眶。她的手一直指向前方,那心碎的眼神,放佛在无声的叫她去给爸爸送花。“妈妈,你别哭,我马上就去。”母亲的眼泪让她心里一阵难过,在她的印象里没见过母亲哭的这么伤心过,就算是知道她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母亲也没有这么心碎的表情的。姜楠初一步一步的向那黑色的棺材走去,周围有悉悉索索的低语,听的不是很真切,只零星听到些,孽障,家门不幸之类断断续续的词。她向四周张望,想找出声音的来源,可是眼前只有浓浓的白雾,除了那醒目的棺材,远处的母亲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姜楠初心下有了几分害怕,她不觉的加快了脚步,最后甚至是小跑着来到了棺材的前面。姜楠初颤颤巍巍的伸出抓着那朵菊花的手,想把那花放在父亲的棺木上。“啪”的一声脆响,有人重重的打在她的手上,打掉了那朵白色的菊花,花跌碎在地上,花瓣四散开去。 姜楠初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位穿着黑色旗袍的夫人,虽然保养的很好,可从眼角眉梢再也藏不住的痕迹来看,已经是上了年岁的妇人了。此刻那张本该还能称上美丽的脸扭曲着,上面写满了愤怒,悲伤,鄙夷。她的眼神好似两把冷冰冰的刀,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小小的姜楠初扎出几个窟窿眼来。她抬手指着前方,身体因为激动而起伏,“你给我滚!!”她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指尖也因为激动而颤抖着。“你给我远远的滚!如果不是因为你妈那个骚狐狸,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小孽种,我儿子…我儿子怎么会离开家,怎么会躺在这里!”她用力的拍打着棺木,发出沉闷的响声,嘭,嘭,嘭,一声又一声。震的那些白色的菊花也颤抖起来。眼泪顺着那被强烈伤心与愤怒扭曲的脸上划落。一滴一滴落在姜楠初面前。姜楠初被吓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妇人。“你们统统给我滚!你们休想再从我这里抢走什么,休想!!你们休想再得到他的什么!!我…我要你们统统都不得好死,我要你们痛苦一辈子!!”妇人疯狂的样子和恶毒的诅咒,让姜楠初觉得害怕级了,她转身拔腿就跑,本能的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女人,想赶快回到妈妈身边。 姜楠初顺着来时方向飞奔过去,却发现找不见了母亲的身影。她不停的找,嘴里喊着“妈妈,妈妈”可是周围除了浓雾什么都没有,浓浓的雾气仿佛吞噬了一切,她找不到母亲,也再看不到那口黑棺材,那些白菊花,父亲温柔笑着的照片,甚至那个可怕的妇人也没有了踪迹。周围除了雾就是雾,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孤零零的一个,看不见任何人,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姜楠初又累又怕,无助的跪坐的地上放声的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姜楠初感到了一种温暖,似乎有人用强壮的,紧紧的拥住了她。她空落落的心里忽然装进了一丝希望。姜楠初本能的抱住了那热度来源,就好像溺水人在快要没顶的时候攀到了一根浮木。有温柔的声音在对她说话,说的什么,她听得不真切,只知道那个暖暖的声音让她那颗仓皇不安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楠初,不哭不哭。没事了。有我呢。”傅泽楷半靠在床上,用柔软的声音,在姜楠初耳畔轻轻的不停重复说着这样的话。一只手轻柔的为她拭去不断流下的泪,另一只被姜楠初紧紧的抱着。他目光如水温柔的覆在她身上,看着她渐渐平静了下来,终于不在梦中哭泣,沉沉睡去。 傅泽楷看着她好像一只无助的小动物一样,把身体紧紧的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脸色像是受了惊吓般的苍白,睫毛上还粘着些水汽,黑黑亮亮的,随着呼吸轻轻的抖动。他万般怜惜的用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头顶,摩擦着她剪的短短的发,唇间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楠初,你不记得我了吗……”他幽幽的说。 昨天睡时连窗帘都没有拉,醒来的时候阳光早以爬上床来,正好照在姜楠初的脸上,有些刺眼。她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估计昨天在梦里哭的太多,已经肿了。姜楠初呆呆的盯着天花板,心想原来自己再怎么难过,太阳还是照样的升起来了,只是可不可以不要在她悲伤的时候那么灿烂。 她有些懊恼的翻身,紧紧抱住了被子,想闭眼继续赖床,结果滚来滚去的折腾了一会却发现这恼人的阳光无所不在,好像一只小手总是在挠着她一般。她有些恼火的下床准备去拉上窗帘时,发现自己的床前不远地方,放着把椅子,上面有些药盒,有个装着水的玻璃杯,还有张字条压在下面。 姜楠初有些好奇的拿起来看,上面详细的写着那些药的用量,服用间隔时间和服用应该注意的事项,谆谆叮嘱着她要少喝酒,要吃的清淡,要注意休息。那字写的很好看也很是认真,有点一笔一划的感觉,好似好学生在抄书,倒是最后签名写的龙飞凤舞,姜楠初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两个字是傅泽楷。她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烫,想起自己昨夜丢脸的样子怕是被他全看完了,人有些发窘。再看签名后还有一行小字,原来是傅泽楷说怕她空腹吃药所以给她煮了白粥放在厨房,叫她醒来自行热去。这个傅泽楷还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叫她如果有事的话就给他电话。姜楠初笑笑,心里有点暖暖的。 姜楠初好奇的去厨房去找傅泽楷煮的白粥,才走到门口,不由得吸了口冷气。知道的是傅泽楷给她煮了白粥,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她得罪了谁,被人报复洗劫了厨房。这傅泽楷本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现场只能用一片狼藉几个字来形容。照这个阵势来看,想来陆大少爷敢情是想煮大餐来着,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奋斗后未果,于是煮了白粥的吧。看看厨房那些散乱并有所破损的锅碗瓢盆,再看看那些企图毁尸灭迹,结果因某人没做到位而透着凄凉的瓜果蔬菜的残骸。姜楠初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她不用想都知道,她冰箱里的储备粮只怕是无所幸免了。 煤气灶上献宝一般的摆着一只还算整洁的砂锅,在一片混乱中到是格外显眼。揭开锅盖一看,果然是陆大少爷所谓的白粥。只可惜粥看起来有些稠,就快成煮的水气太重的黏糊糊的米饭了,闻起来还有点焦香味。姜楠初勺子伸进去在底部轻轻刮了下,果然,下面厚厚硬硬的确实是结了锅巴。她舀了一勺面上的粥,入口绵软,除了大米的清甜和少许焦香,没有别的什么怪味道。总算是还可以放心入口,不用担心小命提前报废。哎,轻轻的叹了口气,姜楠初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个大少爷和她还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姜楠初拿碗盛了些白粥,一点点小口泯着。清清甜甜的大米粥一点点落入空空的胃中,似乎也把驻扎身体里的悲凉一点点赶了出去。 陈卓尔一早就忙的焦头烂额的。她真后悔当初毕业的时候答应爸爸来公司做这个业务部的经理,完全是上了贼船的感觉。好容易从成堆的文件中挣扎出来,卓尔捧着咖啡杯靠在椅子上,正打算松口气,手机却不知好歹的响了。 “你好,陈卓尔。”她放下杯子不爽的接了。 “卓尔,谁又惹你不开心呀?告诉哥去揍他。” “我爸,你去吧。去之前告诉我一声。我会帮你在半个小时后叫救护车的。”卓尔笑着说。 “我说卓尔,三哥平时可没少疼你呀。害了我,可没你啥好。”对方已经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得了吧,三哥说吧,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什么事呢?”其实这三哥徐达川,并不是卓尔的亲哥哥,可是打小一起在大院里长大的孩子都这么排着岁数顺着的叫下来。他也就成了三哥了。大院里父母都是认识的,大家又一起从小玩到大,到是真的好像亲亲的兄弟姐妹一般。 “就是你那朋友,姜楠初,除了手机外你有她别的联络方法么?我一朋友正好可以照顾她生意。” “好。那我一会把她公司和家里的电话发到你手机上好了。” “好,谢谢了,改日请你吃饭。”徐达川挂了电话。 卓尔笑了起来,这买卖做的划算,既帮了楠初,自己还能敲到一顿饭。开开心心的把姜楠初的所有电话号码统统输在短信,准备给徐达川发过去时,手机又很不知趣的响了。 “你好,陈卓尔。”卓尔的口气更不爽了。 “卓尔,好久不见。我是夏银璇。”电话这头的卓尔不由抽了口凉气。 “你好,好久不见。”卓尔并不想显得这么生疏,只是除了这话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确实好久不见,整整两年零4个月又12天。 “卓尔……”电话那头的夏银璇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一般,叫了她的名字后便时一阵的沉寂。 “嗯??”卓尔静静的等着,紧紧的抓着手机,怕漏听夏银璇说话。她只等得手心里开始出汗,觉得手中的电话有些湿滑,只好无奈的哼了一声提醒他把话说下去。 “卓尔,楠初最近和你联系过么?”对方终于是艰难的把这话文出来了。 又是楠初,卓尔不由得心里有点发酸。如果不是因为楠初,他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和自己联系呢? “我生日的时候见过她,后来因为忙最近这几天都没有联系过。”卓尔叹了口气还是老实的回答了问题。 “如果楠初和你联系,麻烦你告诉她一声。我在找她,我很担心她。叫她一定和我联系。”夏银璇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 “哎?你和楠初怎么了么?”只是她的话还没有问出去。夏银璇已经挂了电话。 卓尔爬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盯着放在眼前的手机,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手机的挂饰。其实夏银璇和楠初还有自己几乎时同时认识的。为什么偏偏是楠初呢?卓尔叹了口气,抓起电话,开始输那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播……”机械的女音一直重复。卓尔换了个号码继续打,结果传来的一直是漫长的嘟——嘟——嘟—— 无奈之下,她把电话打到姜楠初公司去。 “你好,林嘉。”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时陌生的声音报着陌生的名字。 “请问,这不是姜楠初小姐的分机吗?”卓尔一阵错愕,还以为是自己拨错了号码。 “姜小姐两天前已经辞职离开公司了。现在时我接手她的工作,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对方很有礼貌。 “哦,谢谢。没有什么事,我是私人问题找她的。” 卓尔不死心的打了所有知道的同学和姜楠初朋友的电话。得到的答复无非三种:没有联系过;夏银璇也来问过;压根没有姜楠初的联系方式。找了所有能找的人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卓尔不禁有些挫败的感觉。在通讯那么发达的社会,哪怕是想找的人身在大洋彼端,只要几个号码都可以联系上。为何这时常在身边的人,却又可以因为抛弃几个号码便消失的这样无影无踪。 交代了秘书一句帮她取消下午的会议。卓尔抓起包包风风火火的离开公司。 卓尔驱车来到姜楠初住的小区,正好赶上别人搬家。一堆堆的杂物就丢单元楼前面,她皱着眉的小心避过,直接冲向六楼。姜楠初的家门大开着,卓尔门也不敲了,怒冲冲的进去,高跟鞋狠狠踩着地板砖。 “姜楠初,你没事玩什么消失?辞职,不接电话,手机也关机,不知道满世界的都在找你……”卓尔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那个吗字也活活卡在喉咙里没吐出来。眼前一片杂乱,完全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姜楠初的家,最要命的是,屋子里站的人,全都呆呆的看着她,而她一个也不认识。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卓尔下意识的道歉,转身出去。来到门口一想,不对呀,她进的确实是2单元602呀。于是又再次进屋。 “请问你们在这里干嘛呢?”卓尔问的理直气壮。 “小姐你是找姜楠初小姐的吧。小姐已经不住这里了。这房子已经卖给我们了。”一个中年妇女上前来解说。 “卖了???”卓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姜楠初居然会舍得卖这套房子,这套她和母亲共同生活了10多年的房子。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姜楠初也没有考虑过卖掉的。而现在她居然卖了? “是的呀,已经卖给我们了。所以我们正搬进来。”那女人有点不耐烦给卓尔解释着。 “那你知道姜楠初又去哪里了呢?”卓尔不死心的问。 “我们怎么会知道的咯,买房子么,中介两边谈谈好,钱货两清就不打听别人什么的咯。”那女人已经开始拉着张脸了。“这个小姐是欠人债么?今天都有三个人来找她了。不会是在跑路吧。” “没有。不是的。谢谢。”见多问无益,卓尔结束无用的对话转身离开。 姜楠初究竟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么?还是和夏银璇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逃也似的离开,还不告诉任何人。连她都没有说一声。卓尔一肚子的困惑,只觉得心情焦躁。她不甘心的继续寻找。她想,或许会在某个姜楠初常去的地方遇到也不一定。 兜兜转转的绕了大半个城市,找了一切卓尔自己认为姜楠初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却依然是一无所获。心中不觉恼火起来。 认识了那么多年,卓尔觉得自己还是不了解姜楠初的。姜楠初生的平凡,个子小巧,略瘦,平时说话也时也柔柔弱弱的样子。这样的姜楠初就好像一株孤独的小草一样,柔弱无华,但叫人不由心底生怜,生怕只要一场风雨,便会吹折了她。可是这样的姜楠初却又有着别人想不到的坚强,或者应该说时倔强。一个失去没有了父母庇佑的孩子,拒绝了所有的帮助,独自支撑起自己的天空,努力上大学,顺利毕业,工作。其中要面对的种种艰辛怕是旁人无法去想象的。可是认识那么多年,再痛苦再艰难卓尔从来没有看到过姜楠初哭。她说,一哭便是输了。 她就好像一只猫,受到伤害的时候,总是躲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角落里独自添伤口,不肯让人接近。记得姜楠初妈妈过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人间蒸发,不和任何人联系。自己找上门去,也死活敲不开。可是两周后,她又好像没事人一般,没心没肺的出现在大家面前,依旧说说笑笑,只是绝口再不提母亲。 这次姜楠初这个死丫头肯定是又遇到什么事了。不知道她受了什么伤,竟会把房子也卖掉了。她到底躲到了哪里。卓尔索性把车靠边停了下来,自己抱着手呼呼的生气。这个姜楠初到底有没有把她当姐妹,遇到了大事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的躲起来。 她越想越生气,不自禁的抬起拳头狠狠打在方向盘上。“叭——”汽车喇叭发出很响的一声。吓了卓尔一跳,随即觉得好笑起来。刚刚她气头上随便停的车,现在一看,这不是在K大附近么。自从大家毕业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忽然心头觉得有些泛酸。唉,去看一看好了,说不准能遇到姜楠初。 K大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一进校门的大道两边栽种的全是梧桐树。此刻因为是春天,粗壮的法国梧桐光秃秃的枝干上正在往外冒着些嫩嫩的小叶子。卓尔还记得,刚来学校报道的时候,经济系的新生接待处就设在这梧桐树下。两棵树之间拉经济系欢迎新同学的红色条幅。前面摆一张课桌,竖了个写着经济系三个字的牌子。那时的梧桐树长满大片大片绿绿的叶子,阻挡着9月依然火热的阳光,留了一地的浓荫。 那天姜楠初比她来的早一些。她远远就看到独自拎着行李的姜楠初在那红条幅前询问着什么。报道的时候就能遇到姜楠初她很高兴,于是一边催促着帮她搬行李的三哥,一边跑上前去。 “楠初,你来的好早呀。都不等我去叫你。”卓尔搂上姜楠初撒娇的说。 “是你自己晚了。我在家等了好久不见你,所以自己来了。”或许是因为热吧,卓尔看见姜楠初的脸有点红红的。 “都是三哥啦,早就叫他早点出门来带我的。结果迟到好久。我们去你家的时候,你都不见了。”卓尔有愤愤的说。 “哎,我说卓尔可不带你这样的。你大小姐一声令下,我颠颠的丢下工作就过来接你。遇到堵车也不是我的错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徐达川听见了卓尔的话,委屈的抱怨开来。 “三哥好,快把东西放下来休息下”姜楠初笑笑的和徐达川打招呼,她也跟着卓尔叫他三哥的。 “哎。还是姜楠初懂事,不像某人呀。”徐达川一边把行李放地上一边打趣。 “哼!”卓尔白了一眼徐达川,继续和姜楠初说:“楠初,我们一定要住同一间宿舍呀。” “同学,你好,你也是经济系的新生吗?”一个温暖厚实的声音响起。卓尔才注意到,那站在接待桌后的人。有些略瘦的身材,穿了件白衬衫,配着清秀的五官,有着浓浓的书卷味。 卓尔冲着他点了点头。“欢迎来经济系,我是夏银璇。”他冲她伸出了右手,咧开嘴笑了,一口白牙,浅浅的梨涡挂在嘴角边。阳光被树叶切成碎屑,星星点点的撒在他的发间,他面容上,很耀眼。卓尔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你好,我是陈卓尔。”她笑笑的伸出了手。 这是卓尔第一次见夏银璇的情景。她依然清晰的记得他当时的发型,衣服,他灿烂的笑,那一口白牙,还有那握上去略显粗糙却很温暖的手。为何以为深埋的记忆,却总是会在某些时刻那么鲜明的出现。原来一直都记得那么清楚,每个小细节都没有落下过。包括了姜楠初红红的脸。卓尔站在梧桐树下甩了甩头,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比姜楠初到的晚了。 卓尔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晃悠,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亲切。似乎离开的这些年,这里就没有改变过。压在心底的那些过往,一一的涌上眼前。 3栋教学楼的一楼拐角处,有一个小小的排练厅。没有窗户的房子里放着一面墙那么大的镜子。记得那个时候,他们要参加学校里的一个英文戏剧汇演。姜楠初和卓尔虽然是一年级的,也被抽去演了两个小角色。他们除开上课就是整日在这里排练。当时负责这个剧的人就是夏银璇。他一直都是这么耀眼,是她们的学长,也是经济系出了名的才子。那天是为了鼓励大家,安排好角色后夏银璇给大家开动员会。开会时具体讲了什么,卓尔记得不清楚了。她只记得,那时她和姜楠初并排坐在地上,仰望着站在台子上的夏银璇。他最后总结的时候,高声的说:“我们的目标是……”看着他那口白牙,她和姜楠初异口同声说:“没有蛀牙”现场一阵哄笑。夏银璇面不改色的接着说:“对,没有蛀牙。不过大家在做到没有蛀牙的时候,顺手把冠军也牵回来吧。”说罢,头转向了她们这边。脸上微微的笑着,一副宠溺的表情,那眼光里的温柔和包容让卓尔只觉得,一瞬间,仿若天开。 只是后来她才明白,印在那双眼里的身影并不是她,而是姜楠初。 卓尔幽幽的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明白过来呢?是排练时,姜楠初说错了台词,道歉,他的手抚过她的头顶,还是休息时夏银璇大咧咧的坐在她们身边聊天,渴了便拿起姜楠初的水瓶咕咚咕咚的喝。卓尔已经记不起了,而自己心脏紧紧收住的感觉,她记的那样清晰。 卓尔抬头从门上的玻璃里看进去,只见里面堆满了各种架子,放满了石膏像,蜡质的水果,各种陶壶。原来这个小小的排练室已经变成了美术部的仓库了。卓尔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变。 女生宿舍的楼前,种了许多的海棠树。如今花期已过,树枝上长出了绿绿的叶子,只有少许晚开花的羞羞涩涩的隐在期间。风一起就摇摇晃晃的,看上去怪可怜的。卓尔抬头看去,304的窗口里飘飘荡荡的窗帘居然还是熟悉的那块。那咖啡色的格子窗帘还是她带来的,因为觉得学校里挂上的蓝色窗帘实在是又土又丑质量又烂。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那窗帘上自己当年死死拽出的褶皱,不知是不是早已抚平了。 那是大二的一个三月的夜晚,刚开学不久。宿舍已经熄灯,姜楠初出去打工还没有回来。为了生计姜楠初接了啤酒促销的工作,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报酬还算丰厚,只是往往是要工作到深夜的。今天早已过平时的时间,可姜楠初还没有回来,宿舍也早已熄灯了。卓尔有些担心,立在黑黑的窗口向外张望着。楼下的海棠正时盛开的时候,在昏黄的路灯下美的不像人间有的景色。卓尔正感叹着,通往宿舍楼的路上出现了两个身影。安静的夜里,夜风送来了一些轻笑,笑声里充满了愉快。她听得出来。那是姜楠初的声音。自从姜楠初的妈妈去世后,她就没有听过的姜楠初这样的笑声。 两人渐渐近了,卓尔清楚的看见,姜楠初身边的那个人是夏银璇。两个人的手是牵在一起的。卓尔的手不知不觉抓紧了旁边的窗帘。姜楠初的身上罩着夏银璇的大衣,长长的衣服拢住了她的身子,更显得娇小可爱。她一蹦一跳的走在夏银璇身边,拉着他的手一甩一甩的,好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样的姜楠初让卓尔觉得好陌生。她认识的姜楠初是安静的,不论痛苦欢笑,总是安静的。姜楠初总是那么知理,节制。家庭的艰难,让姜楠初多了一份同龄人没有的成熟。 夜太黑,卓尔看不清夏银璇和姜楠初的表情,可是心里想的却都是他们写满幸福两张脸,心脏的地方感觉有些酸胀,手就抓的更紧了,仿佛她抓住的不是厚重的窗帘,而是自己的心。 卓尔看着那两人停在了海棠树下。正好一阵风吹起,花瓣纷纷飞起,仿若一场粉红色的飞雪。姜楠初兴奋的笑声再次传来。卓尔看着姜楠初快乐转圈,大大的外衣也随着飘起。夏银璇似乎在和姜楠初说什么,声音很轻,她听不清楚。只见夏银璇走上前去,宠溺的抚过姜楠初的发,替姜楠初拿下粘在发间的花瓣。随后他的手环上了姜楠初,姜楠初似是有些羞涩,把头埋进了他。 夏银璇的吻轻轻的落在了姜楠初的头顶上,也落在卓尔的心中。卓尔用力的拧着窗帘的手紧紧的贴在心口的位置,想压住心里那难以节制的抽搐。她看着夏银璇抬起了姜楠初的头,温温柔柔的吻又落在了她的额头。最后夏银璇的吻覆上了姜楠初。卓尔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怕自己会痛苦失声,眼泪却是忍不住的汹涌而出。泪眼朦胧里,她看见夏银璇紧紧的抱着姜楠初,那么用力,似乎想把姜楠初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放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夏银璇终于放开了姜楠初。他对她低低的说话,卓尔一个字也听不清,可那温柔的语调里的怜惜,却把她的心放置在巨大的冲床上,一下一下被砸的生疼。卓尔眯着眼睛,看姜楠初熟练麻利的翻过锁着的大门,冲着夏银璇大力的挥手,然后朝宿舍楼里走去。夏银璇伫立在海棠树下静静的看着她。 卓尔放开已经被揉成了一团的可怜窗帘,迅速的回到自己的床上。拉上了蚊帐,只为把自己藏起来。不一会,她听到了姜楠初轻轻进门的声音,姜楠初悉悉索索的摸索着。啪的一声,黑黑的宿舍里有了光亮。透过朦胧的蚊帐,她看到姜楠初拿着手电筒在窗前挥手,看到姜楠初紧紧抱着那件大衣,在拥挤的宿舍里快乐的无声的转圈。卓尔死死的咬着被子一角,闭上了眼睛。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宿舍里只剩下了绵长的呼吸声。卓尔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如同开怪坏了水龙头一般,眼泪一直不停的流。卓尔第一次知道求不得的痛楚,那一夜,她压抑着哭声,一直流泪到天明。 姜楠初有时语气中总是流露出对她的羡慕,姜楠初也曾坦诚的说羡慕她的幸福,好像真的公主一般,要什么便有什么。可是如果可能,她真的愿意用她所拥有的一切去和姜楠初换夏银璇的爱。 K大宿舍楼的背后有个小小的后花园,疏密有致的小树林里有条迂回的廊子,尽头是一座小亭子。四面通风,景致也佳。卓尔走在去廊子的路上,心中想起了自己对夏银璇的告白。 那是夏银璇快毕业的时候。明明知道,自己的这份爱已是无望;明明知道,如果她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怕是大家连朋友都不能做了;明明知道,他绝对不会给自己什么回应。可是三年来的压抑,把她撑的就快爆炸了。她只是想有那么一个出口,让她的心碎和爱情一起喷洒出去。于是那个黄昏她把夏银璇约到了亭子中来。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夏银璇,我爱你。”夏银璇似是被吓到了,呆呆的看着她。 她继续说:“夏银璇你要对楠初好。楠初很不容易,你别让她伤心。” ------------ 90.XYX永爱JNC 毫无边际的话说完,卓尔转身调头就跑。留下一脸错愕的夏银璇呆呆的在亭子里。她甚至没有勇气回头去看一眼。她一边跑一边哭,心里反反复复就只有一句话,再见,夏银璇。 此后卓尔还真没有见过夏银璇。在学校时,卓尔和他都互相躲着对方。后来,他出国了,一走两年。再后来,夏银璇回国的消息也是从姜楠初哪里听到的。 卓尔怀揣着满腹心事穿过曲折的长廊。廊子尽头小亭子里站着个人,定睛一看,是夏银璇。穿着正装的夏银璇,显得比从前多了几分英气。就见他呆呆的仰头看着一棵柱子的上方,并没有注意到她。卓尔告诉自己应该避开夏银璇,省的大家都尴尬,可是偏偏好像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全然指挥不懂。她就只有这么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那个失神的夏银璇。 许久,夏银璇似乎察觉到了卓尔的目光,转过来头。夏银璇先时微微楞了一下,随即便对着卓尔笑了,一口白牙。 他说:“卓尔,好久不见了。“ “是呀,好久不见了。”卓尔也笑了。她走到了亭子里。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很久没有来过学校了。很怀念呀。” 卓尔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她和夏银璇的重逢。她想,或许他们会在多年后在街头重逢,她看着他擦肩而去,只能泪水汹涌的凝固在街头;或许他们相遇在他和姜楠初的婚礼上,自己故做大方的给红包,帮他们张罗,最后却会哭倒在现场。再或者,是在普通的聚会上,姜楠初终是带上他出现了,自己只能躲到卫生间去收拾心碎。她曾经无数次无数次的幻想和担心自己在面对他是会当众失态,会让伪装完全破裂。从来没想过,两个人却是在当初自己捅破了那窗户纸的地方重逢了。 有人说过,不管快乐和悲伤,时间总能带走一切。似乎他们之間的芥蒂和纠缠也被那些流逝时间带走了一样。卓尔觉得至少此刻他们间的气氛就好像湖水一样平静,就好像他们本就只是多年不见的普通朋友。 “是呀,回国来以后也没有回到学校走走。忽然有些想念了。”夏银璇也坐了下来。说话的时候并不看她,眼神远远的飘了出去。 卓尔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把话题继续下去了。只好沉默,静静的近距离的打量夏银璇。他头发有些杂乱,顶着很重的黑眼圈,脸色也有些苍白。似乎是早上没有刮胡子。下巴都时青青的胡茬子。衬衫的扣子解开了2个,从西服口袋鼓胀的情况来看,领带应该是被胡乱塞在里面。 卓尔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不知道是为了这样的夏银璇,还是为了自己不知所措的心。不能这样下去,她准备开口打破沉默时,忽然夏银璇转回头来,对她说“时候不早了,我请你吃晚饭。大家好久不见,叙叙旧也好。”卓尔一时茫然,大脑还没有反映过来,身体已经不由自己的先点了头。夏银璇落寞笑了笑说“那走吧。” 离开的时候,卓尔抬头看了下夏银璇一直抬头看的地方。红色油漆有些斑驳发白的柱子上刻着许多的字,其中靠近顶部的地方,深深的刻着:XYX永爱JNC。熟悉的字眼是那么醒目和刺眼。她偷偷的垂下头去,拭去了眼角的泪。 饭是在学校附近一家小小的西餐厅里吃的。环境还算优雅,桌上细长的花品里插着白色的非洲菊。说是叙旧,两人之间的话却不多。偶尔的交谈后却总是大段的沉默。卓尔很想知道夏银璇和姜楠初之间到底怎么了,可是却怎么也问不出口。自己在谈话中也刻意的回避了和姜楠初有关的,夏银璇也没有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只随口说说毕业后的生活。 漫长煎熬的晚餐总算吃完,走出餐厅,卓尔准备逃开时。夏银璇却说“陪我喝一杯吧”。卓尔的理智一再提醒自己拒绝他,嘴里却鬼使神差的吐出了个好字。 酒吧里很吵,放着轰隆隆的音乐。里面有个小小的舞池,很多人在昏暗闪烁的灯光里扭动着身体,一如鬼魅。卓尔和夏银璇坐在吧台旁边揣着各自的心事,捧着各自的酒。 卓尔眯着眼睛,看他把酒像水一样一杯杯往嘴里灌。她想劝却不知道应该从何劝起。说到底她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姜楠初消失了,夏银璇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挣扎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没传出去就震耳欲聋的音乐给淹没了。叹了口气,转头喝自己的。其实这个酒吧她是知道的。大学期间,为了生计,姜楠初有很长一段时间曾在这里做推销酒的兼职,她也曾带朋友来捧过场。 夏银璇还是保持着沉默,只是不停的灌他自己。卓尔不忍再看,只好捧着自己的杯子,转身去打量舞池里用力扭动的人们。待卓尔觉得自己眼前景象渐渐朦胧起来的时候,她转身去看,发现夏银璇早已经扑倒在吧台上了。 她结了帐,请酒保帮忙把夏银璇搬到自己车上。夏银璇完全已经人事不知,她歪着脑袋在车里想了一会,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只好歪歪斜斜的把车开到自己在市中的一套单身小公寓去。好在一路还算顺利,没有遇到警察,也没有出什么事。卓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夏银璇弄进屋子。好容易把他丢在床上,她自己也累脱了力。卓尔趴在他身上喘息了好久,总算平复下来。她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牢牢锁住了。 夏银璇的头靠在她的身上,温热的呼吸一下下的撩拨着她的神经。叹了口气,她用手去掰他的环住的手指。 “别走,别走。”夏银璇喃喃的念着,声音低沉嘶哑。 卓尔的心仿佛被谁用手紧紧抓住了,用力的拧做一团。她无力的放下了双手,由着夏银璇把她压倒。 “别走,别走……”夏银璇对不上焦距的眼神里,装的全是心碎。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长长的眼眶中掉落下来。淋湿了她的脸。她抬起手来想为他擦去不断掉落的眼泪,这个动作却像鼓励了夏银璇一般。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掠夺着她的一切。不停的说着别走,别走。卓尔的手攀上了,紧紧的拥住他,不由自己的回答着,我在,我在这里。 “楠初,不要离开我。别走,别走。”夏银璇低语着。她的泪扑簌簌往下掉,混合着他的,流到嘴里全是苦涩。他们的也弥漫着浓重的苦味,让她的心很痛很痛,痛的没有力气推开他…… 一切平静后,卓尔静静的看着身边已经沉沉睡去的夏银璇。任眼泪流出,再慢慢的蒸发。她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身边的人,像要把这人的每个毛孔都刻进自己心里。 天开始朦朦亮的时候,卓尔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给夏银璇拉好被子。准备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最后看了一眼他熟睡的脸。决绝的转身离去。 清明时节,早春的细雨从头一晚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并不大,可是也没有停下的趋势。每年的这天,姜楠初都会去看看母亲,为了避开人群,每次天不亮就往墓园里跑。 母亲和很多人挤在一面大大的墙上。每个人只是一个一平米的小格子,也就是一道窄小的门,上面贴着照片写着名字,后面存放骨灰,两边提供了小孔以供奉花朵。姜楠初来到时天才刚开始蒙蒙发亮,远远她就看到属于母亲的小格子旁,已经插上了白色的菊花。姜楠初心里有些惊奇,一直以来,清明来到这里,都是她给母亲插上白菊的。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还有挂念着妈妈的人,就算自己有一天不在了,妈妈这里也不至于太冷清。 姜楠初默默的把自己带来的菊花摆放起来,静静的站在母亲的照片面前,心里空落落的。离开了所有认识的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日子寂静的可怕,不哭不笑不吵不闹,倒也算平和安宁。 “楠初”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微微一僵。回头去找,只见夏银璇从一排树后闪身出来。 “楠初,你去哪里了?”夏银璇软软的问着,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深切的担忧。姜楠初从没想过这么快会遇到他,怔怔看着夏银璇向自己一步步走近。 “你去哪里了?”夏银璇站在了姜楠初面前,一脸疲惫,眼里都是关心,“我一直在找你。”夏银璇盯着眼前的姜楠初,她似乎比以前显得更瘦小了,脸色有些发白,紧紧泯着嘴唇,一双眼里空空的,没了往日的光彩。她看起来过的并不好,夏银璇心里泛起一丝疼来,他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姜楠初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看着他说:“夏银璇,我想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又找我干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辞职,为什么卖掉房子,为什么消失,为什么和我分手?”夏银璇紧紧的盯着她逼问,那目光似乎是要把她看穿,看透。 姜楠初垂下目光看地,避开他的锋芒,五指已经紧紧握起,却依然平静的说:“因为我不再爱你了,因为我想换个方式生活,因为我想丢掉一切过去重新来过。” “看着我!”夏银璇有些激动,一手扶住了她,一手抓住了她,逼着她与他对视。 看着夏银璇带着三分失望,七分心痛的眼睛,姜楠初不由得鼻子开始有些发酸,眼里也渐渐弥漫起一层雾气。不要,她不要在他面前哭。一哭便是输了。姜楠初紧紧的咬着嘴唇,双手不知所措的绞在了一起。 “夏银璇先生,请问你抓着我女朋友干什么?” 夏银璇和姜楠初都是一震,侧头去看,只见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傅泽楷一身白衣,潇潇洒洒的站着。他手里抓着一瓶矿泉水,一手叉着,挑着一只眉,眯着那双桃花眼打量着他们,嘴角扯着冷冷的笑,看起来很痞的样子。 还不待那两人反应过来,傅泽楷已大步流星的走到姜楠初身边。他霸道的将姜楠初扯进自己的怀抱中。把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了姜楠初后,便宣布占有似的搂上了她。“楠初,我帮你把矿泉水拿来了。等久了吧,停车场有点远。”他就蹭着她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夏银璇听到。 “楠初”夏银璇不甘的伸出手,想要拉住被夺走的人儿。傅泽楷半点机会也不给他,把姜楠初往自己身后一藏,高大的身躯,把娇小的姜楠初遮了个严严实实。他抓住夏银璇伸出的手,冷冷的看着他说:“夏银璇,我想楠初上次就说清楚了。已经和你分手了,不再爱你了。麻烦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们。”说罢他用力甩开夏银璇的手,拉着姜楠初扬长而去,根本不去看一眼愣在当地夏银璇。 直到被傅泽楷塞进他那辆嚣张的保时捷里,姜楠初才回过神来。安静的看着他给她熟练的系上安全带,上车,点火,起步。 车子沿着盘山的道路蜿蜒行驶,走的不快。路上车不少,应该都是来扫墓的,还有不少人是走路上山的,不宽的路面上一派热闹景象。车内却是一片沉寂,只听到车内暖气发出低低的轰轰声和彼此的心跳。 姜楠初觉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低低的说:“谢谢你帮我解围。”傅泽楷并不回答,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一只手却从车上的纸巾盒抽了一张递到她眼前。姜楠初有些错愕的伸手接了,方觉得脸上有些湿凉,她伸手去摸,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谢谢,我只是……只是……”傅泽楷轻轻的一声叹息,让姜楠初的“只是”卡在那里。是呀,她又何必再去找什么借口解释,反正也只是。。。。。。她转头去看窗外,忽略了那双紧抓方向盘,关节泛白的手。 连续几天的失眠和疼痛早就让姜楠初疲惫不堪。傅泽楷的保时捷还是那么温暖舒服,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眼皮也慢慢合上了。迷迷糊糊之际只觉有一只大手,宠溺的在她头顶抚过,心中一片安宁,终是沉沉睡去。 午后的阳光斜斜的射进车里,正好刺在姜楠初的眼睑上,她直觉的伸手去挡,发现根本遮不住。挣扎着睁开眼,被阳光刺的眯了起来。好一会才适应了光线,心下也清醒起来。傅泽楷停在她不认识的路边。梧桐树的叶子还小,挡不住西晒的太阳。看着眼前的大太阳,早上的雨就好像一场很久以前的梦一般。身上盖着的是傅泽楷的外衣,手中一直抱着的水瓶也握的有些微温。 傅泽楷斜靠在车头,一手拿烟,一手轻轻在引擎盖上敲打着单调的节奏。烟灰已经积了老长,不见他抽也不见他磕掉。眼神飘的很远很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侧脸很是俊朗,挺直的鼻子加了不少分,比起看正面来多了几分男子气概。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头发,给他渡上一层不真切的金光。这样的傅泽楷很,赏心悦目。 姜楠初呆呆看着眼前的美男图,正在犹豫是不是该出声叫他时。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思一般,转过了头来,对上了姜楠初眼睛。傅泽楷冲着她笑了。逆光下的笑容很是晃眼,她不由得眯起了眼。 “睡醒了?饿了么?”傅泽楷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 “恩?哦,还好,几点了,我睡了多久?”姜楠初把他的外衣递了过去。他接了往后座随便一丢。顺手拿过她一直抱在手里的矿泉水瓶,体贴的拧开了盖子,又递到她的面前。 “哦,谢谢。”她确实觉得渴了,道了声谢抓过来便喝。 “下午四点了。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傅泽楷抓了张纸,伸手擦了她唇边的水渍。 “啊,你怎么不叫醒我?”姜楠初心下有些不安,想傅泽楷估计也是从早到现在没吃过什么吧。 “想吃什么呢?”傅泽楷发动了车子,缓缓向前行驶。 “粥吧。”不知道为何,她想到了那锅煮焦了的大米粥。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居然知道这家平民味道十足的老粥馆。 馆子的名字就叫老粥馆,门面不大不小,干净明亮的街边小店。全市只此一家,粥绝对都是熬到六小时以上,童叟无欺。店里除了卖粥也就卖些港式小点心,品种不算丰富,不过味道绝对一流。 傅泽楷绕了一圈没有找到停车的地方,于是随便的往路边一放,拉着姜楠初就往店里去。 “哎?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呢?”姜楠初有些好奇的问他,“不是才回到国内么?” “徐达川带过我来。”他眯着那双桃花眼看她,明显一副少小瞧他的意思。 “哦~三哥确实总能找到好吃的。”姜楠初了然。 虽然还不是就餐的高峰期,可店里的人也不少。转了一会才找到一个位置。虽不靠窗,不过还算亮堂。安顿下来,傅泽楷直接把店里的小点心一样来了一份,满满的摆了一桌子,给自己和姜楠初一人要了一大碗的皮蛋瘦肉粥。粥炖的很化,看不出米粒的样子,皮蛋也化在期间,青青紫紫的颜色,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光用闻的就叫人食指大动了。两人确实也是饿了,也不说话,只管埋头解决各自面前那大碗鲜香四溢的粥。 “好吃,好饱,好舒服。”喝完最后一口,姜楠初抬起头满足的叹息。 “这么点就饱了呀?”对面已经开始解决堆满一桌子的小点心的夏银璇挑了挑眉,顺手把刚夹上的香煎黄金糕塞入她的空粥碗里,“这个很好吃,尝尝看。” “哎?我已经饱了。”虽然嘴巴上抗议,可她还是顺从的夹起来往嘴巴里送。黄金糕入口香甜,绵软又有嚼头。姜楠初不由眯起了眼一副享受的样子。 “没错吧,很好吃吧。”傅泽楷一脸兴奋样的看着她,好似一个做了好事等待夸奖的孩子一般。 “没错没错。很好吃。”姜楠初忍着想伸手去摸摸他那一头卷毛的冲动,冲他甜甜的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新月,鼻子微微皱起。鼻尖上还凝着几滴喝热粥渗出的汗珠,晶莹透亮。 傅泽楷好似被鼓励了一般,开始不停的给姜楠初碗里递各种小吃。一边不停的夹一边不停的说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这个你一定喜欢。 姜楠初看着自己瞬间被堆满的碗,是又好气又好笑。“喂,你在把我当猪喂么?”她不满的出言抗议。 “猪??别开玩笑了。猪要都像你这么瘦那屠宰场一定会关门的。都是不合格产品呀。”傅泽楷用迷死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姜楠初一下,很认真的说。 “没有关系,他们可以选择宰你。”姜楠初气定神闲的把话甩回去。 “哎??我有那么肥么?”傅泽楷一脸认真样的站起来,作势就要脱去上衣。姜楠初边笑边伸长手阻止他,“好了好了。相信你了。 两人笑着坐下,咯咯笑过的姜楠初,略显苍白的脸泛起两抹红霞。傅泽楷微笑着看她,眼里的温柔如同清晨的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你该多吃点的,发生了什么也别虐待自己。”他的声音似温泉一样,流进了她心间。 “恩”姜楠初应了一声,把脸藏在了堆满了点心的大碗后面。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傅泽楷,斜靠在路灯下挑着眉的他,有些痞痞的味道;抱着她上楼的他,怀里是成熟的男人味;靠在车头抽烟远眺的他,有种沧桑的沉重感;而刚刚耍宝的他,却又好似一个大孩子一般;如今这个凝视着她的他,却有种让人安心的温暖。 最终,那些漂亮的小点心,还是没有吃完。姜楠初觉得浪费要了饭盒打包。两人拎着饭盒满足的走出老粥馆,却发现傅泽楷那辆拉风车不见了踪迹。 傅泽楷站在曾经停放的路边,看着地上的违章停车公告,无奈的歪着头对姜楠初说:“怎么,国内什么时候动作那么快了。我们也就吃了一顿饭就拖走了。” “都和你说不要乱停了,看,这下麻烦了。”姜楠初有点不安,毕竟是因为自己说要喝粥才会停在这里的。 “没办法啦,只有打车送你回去了。”傅泽楷无所谓的耸耸肩,抬手招呼的士。 “我自己打车走好了。没有关系的。”姜楠初有些急切的想要拒绝。 傅泽楷虽然没回话,可的士来了,他根本不由她分说,把她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进去。 “阳光花苑1期”他告诉司机地址。“好嘞”司机是个爽快健谈的大叔,一路和傅泽楷有说有笑,从全球经济,谈到了当地小吃。姜楠初插不进话只好抱着饭盒无奈的看窗外风景。 “下次要遇上我的车,咱再好好聊呀。”到了地方,意犹未尽的司机大叔还边大声说着,边挥手和他们告别。 真想不到这个大少爷和的士司机还能聊的那么投机。姜楠初一路傻傻的想着。直到来到租住单元楼前的电梯口才反应过来,傅泽楷还跟在自己身后。按了电梯,她很礼貌的说:“谢谢,今天很开心。我到了。” 哪知傅泽楷根本不理会她委婉的逐客令,自己先闪进了电梯里,挑着一边眉看她,脸上又是那痞痞的笑。姜楠初一脸迷惑,也只好跟着进了电梯。待她进来,傅泽楷抬手按下了11楼的钮。哎??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11楼呢。姜楠初脸上迷惑更甚,只好呆呆的看着他等答案,谁知傅泽楷也不开口,脸上却笑意渐浓。 11楼到了。走出电梯,姜楠初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自己门口,不知道是应该和气的邀请傅泽楷进去坐坐喝杯茶,还是应该直白的告诉他,他该回去了。就在她僵在那里时,傅泽楷却笑笑的从容不迫的掏出钥匙,打开了她家对面的门。 “我住这里。想进来参观下么,楠初。”他靠在半开的门上。微笑的看着一脸错愕的姜楠初。 “你,你住我旁边?”终于找回自己的姜楠初,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面有得色,笑的好像偷到了鸡的黄鼠狼的傅泽楷。 夜已经深了,姜楠初抱成一团坐在床上,头枕在膝上,一只手紧紧压住,紧紧咬着牙,等待着疼痛的慢慢退却。脸上都是水,只是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刘海和侧发都湿湿的粘在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自从搬到这里,夜里她是很少开灯的。黑一点也好,夜色总能掩盖很多东西。比如无声滑落的泪就不会显得那么刺眼,比如眼前的景色也不会因为模糊而走样。疼痛在一点点的消退,她轻轻的呼出口浊气,跟着慢慢一点点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和手指,歪了歪头,看见窗外冷清清的新月。 住在11楼,并且周围建筑不太高的好处就是,不用在夜里永远的拉上窗帘。月光很朦胧,大概因为最近天气都不是太好,有淡淡的云笼罩着吧。城市里总是见不到明亮的星星的,这样的夜晚就更难看到影子了。就这么一弧细细小小的月,孤零零的挂在被这不夜城的灯火映照成暧昧晦暗的紫红色的广大天空中。淡淡的光随着飘动的云朵时明时暗,好似一叶渺小的舟,飘在暴风雨的海面上,随着浪头起伏颠簸,每一次挣扎的下一秒,也许就是覆灭。 疼痛终于完全平静了下来,可眼泪却不听话的又掉了下来。流过了脸颊,翻过了鼻梁,缓缓的打湿了膝盖。从小她都是不爱哭的孩子,同样倔强的母亲总是告诉她,不要哭,一哭便是输了。她一直讨厌输,到底会输出去些什么她不知道,可她拥有的本就很少,她什么都输不起,于是痛苦难过的时候学会了忍住眼泪。是因为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么?所以不在乎所谓输赢。还是因为她早就已经输了,输的一塌糊涂,输掉了所有。如今的眼泪变得那么软弱。疼的时候会掉泪,悲伤的时候会掉泪,好像要把前面苦苦忍耐的那么多年都找补回来一般,连看个月亮都能哭的这样无法抑制。 想牵动嘴角嘲笑自己的软弱,最后出来的却是悠长的叹息。姜楠初缓缓的从床上爬起来,向卫生间走去。 依然不想开灯,镜子里印着的只有模糊的人影。真好,看不到自己已经哭肿的眼睛,和憔悴的脸。姜楠初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笼头,待水温有些温热后,掬起一捧往自己脸上拍去。正待要再洗一下时,忽然听到厨房里发出了砰的一声,接着笼头里的水停了。 她迅速跑去厨房查看,只见和热水器相连的软管脱落了下来。水正哗哗的直往外涌。她本能的胡乱抓起块抹布就想往上面堵,可哪里堵得住,水不停顺着她的指缝喷了出来,喷的她全身都湿了。地面上的水也渐渐漫过了脚。姜楠初更慌了,忽然脑中灵光闪过,关总闸!她丢了徒劳无功的抹布,开灯寻找,从厨房找到卫生间,再到阳台。所有可能设置闸门的地方都找了,就是不见水闸在哪里。水哗哗的流着。静夜里这声音让她的心跳也跟着不停的加快。水已经漫过厨房的浅台阶,流的到处都是,客厅,卧室,卫生间到处都是水。 对了,找物业!兴奋的往客厅走,却忽然想起,这里不是她住惯的小区。她才搬来不久,过的又是好像隐士一样的生活,根本不知道物业的办公室在哪里。她又想到了报警,可是手机早就被她丢了,这里的座机又没有办理…… 姜楠初无助的跪坐在水中,脑中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哗哗的水声像是一面心尖上悬着的鼓,在不停的敲打。就在她快绝望时。脑中鬼使神差的闪过了一张脸,高挑着一边的眉毛,眯着的挑花眼,嘴角坏坏的笑。傅泽楷!傅泽楷!那个是她邻居的傅泽楷!姜楠初有一种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感觉,她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去开门,满屋子的水,哗啦一下也随着门的打开像楼道侵袭开来。已经顾不得是不是半夜,对方是不是睡了。她举起手来正准备对着傅泽楷的房门猛敲时,那门却忽然打开了。 傅泽楷一身穿戴的整齐,看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错愕的定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姜楠初。只见她好似落汤鸡一般站在自己门口,抖的好像一片秋叶,一只手还半举在半空中。她的眼睛红肿,面色苍白,嘴唇也在发抖。看到他,姜楠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顿时觉得心被人掐了一把似的。 “我……我家……水管裂……裂了。”她边哭边说。声音暗哑破碎的不成样子。 他此刻才注意到,从她房子里的水都快漫进他的家门了。丢下句别慌,他三步并做两步朝楼梯口奔去。 姜楠初傻傻的站在原地接着哭。不一会,就听到自己屋里的水声停了下来。傅泽楷关了闸门。 “我……我不知……知道……闸门在楼道……楼道哪里。”她屏住了哭声,抬起红肿的泪眼看他,好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想来是忍的太过辛苦,她竟开始打嗝。傅泽楷看的心里仿佛被塞进了一颗青李子,胸腔中一片酸涩。 全身湿淋淋的她这么无助的站在他身前,没有穿鞋子,两只脚不停的交替踩着彼此。手也好像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扭动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还在不断的从眼眶里涌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小巧的身体里会能藏下那么多的眼泪,似乎每次见她都在哭。 “没事了,楠初。没事了。”他伸出手去,只想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想把自己所有的热量给她。这时楼道里却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她房子里的水漏到了楼下,楼下的住户上来抗议了。傅泽楷迅速的脱了自己的风衣,裹住了她小小的身子,然后自己挡在她前面。 上来的是对40来岁的中年夫妻,一路骂骂咧咧不算,见到人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姜楠初裹着傅泽楷的衣服,缩在他的的身后,看他和来人周旋。 傅泽楷的背很厚实,姜楠初忽然想起来那个晚上,他抱着她上六楼,她一路把头靠在他的身上。那强有力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的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全。他的背如果靠上去。是否也是那么温暖呢?又是否可以听到那让人觉得安全的心跳。姜楠初伸出手去,想去触碰,却看见他忽然转过来看她,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进退不得。她只好扯出个干干的笑容来应对他询问的眸子。 “还发呆,我都在给你打发走人了,你却还在发呆。”他蜷起食指,用指节刮过她的鼻子。口上是在责怪,眼里却是爱怜。 “谢谢”她吃痛捂着鼻子道谢,声音厚厚的,鼻音很重。 傅泽楷拉了她的手,进自己的屋子。丢给了他一套厚实的睡衣。“放心,新的,我没穿过。”边说边把她塞进卫生间里。“你快冲个热水澡。我去找物业。”不容她分说,他已经替她关了门退出了卫生间。 热水澡把刚刚身体里的惊慌忧虑和冰冷统统的赶出了体外,傅泽楷的沐浴液清新的味道也让她觉得熟悉而安心。他的厚睡衣好大,不得不把袖口和裤脚挽了又挽。在镜中看自己的样子很滑稽,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傅泽楷?”客厅里空空的。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轻轻的唤了一声,没有回答。姜楠初开始在房里找他。明明是一样的户型,可是他这里可比她住的地方像个家。看来傅泽楷是个爱干净懂享受的人。同样的是不大的两居室的房子,和这里比她那里只能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傅泽楷的房子收拾的简洁干净。客厅丢着舒服宽大的沙发,帅气时尚的家庭影音系统。简洁的茶几下还铺上了长毛的地毯,家具宁静的蓝色调为主。点缀了些许柠黄,大方沉静而不冰冷。两个房间,大的那个做了卧房。小的应该是他的书房,不大的房间里放了大大的桌子,舒服的椅子还有电脑,简洁大方。都是咖啡色调为主的。同样的安静沉稳。 “傅泽楷?”姜楠初再次轻声的唤,依然是没有回应。卧室和书房也看过了。看来他是不在房里了,会去哪里了呢?忽然觉得脚边有软软痒痒的感觉。她低头去看,却是一只大花猫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好漂亮的一只猫,长长软软的毛,圆圆的头,眼睛是绿色的。鼻子和脸的下半部分都是白色的毛,一直顺着延续。脸的上半部分是黑色的的毛,一直延续覆盖着到尾巴。四肢也是黑色的。可是在爪子部分却齐齐的变成了白色,好像穿了四只白色的小靴子一般,很是俏皮可爱。 姜楠初向来都很喜欢猫,此刻看见这么漂亮的,很是开心。她蹲下为它抓痒,猫咪非常配合的整个翻了过来。露出白白的肚皮,还随着她的动作舒服的生长着四只。 “莎士比亚”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一惊,回过头去却看见傅泽楷笑笑靠在门口看着她。他的样子有些滑稽,衬衫的袖子被胡乱的扯到了上面的位置,西服的裤管也卷了起来,长腿下面穿的还是一双塑料拖鞋。手里还抓着把扫帚。从来她看到傅泽楷都是一副帅的掉渣的风流才子样。忽然看到他这么……恩……这么平民的打扮,不禁让她有点呆住了。 “这只猫的名字叫做莎士比亚。”傅泽楷看她呆呆的,于是继续笑笑的解释。 姜楠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傅泽楷更得意了,献宝一样的说:“怎么样,很棒的名字吧。因为它的长的比较有戏剧性,和这个名字绝配。” 他一脸兴奋解释的样子和那身打扮还真的是比较有戏剧化效果,姜楠初越发笑的不可收拾,看着他,也一耸一耸的。 “好呀,原来是在笑话我。亏我那么辛苦帮你处理房子里的水灾。”傅泽楷终于明白,她原来是在笑话他呢。于是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大步向姜楠初走过来。高高的举起了扫帚,作势就要往下打。 ------------ 91.她又跑了!!! 莎士比亚吓的一骨碌爬起来,迅速的跑开。姜楠初举起手来准备挡他扫帚。谁知,下来的却不是扫帚,而是他大大的手掌。落在了她半干的发顶,宠爱的轻轻揉着。 “可算笑了呢”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只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姜楠初的脸烧了起来,还不待她有任何反应,傅泽楷已经转身向门口去了,扫帚扛着,嘴巴里叫着干活干活。她连忙追了上去。怎么说也是她的房子,怎么能让全部都让他帮她处理。 深夜,物管值班的只有一人。所以为了尽快把房子里的水清理完,傅泽楷也就只有挽裤上阵。现在加上她,三个人好容易把房子里的水都清理完了,天已经开始蒙蒙发亮。物管的值班人员告辞离去后,傅泽楷打量着房子,不由得心里有些叹气。这里哪里能算是个家呢。跟临时的窝差不多。客厅空荡荡的,没有电视,没有沙发,只随意的丢了一个可以随便塑性软座位,和一些垫子。如今被水一泡,全都湿嗒嗒的趴在地板上。若不是还有2个书架撑一撑,这里还真是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卧房里也只是简单的一张床,一个衣柜。另一个房间干脆就是空的。想不到一个24岁的女人家里竟然可以这么空挡。这个丫头是打算是隐士的么?而且还是苦修的哪一种。 “你的房子现在潮气太重了。不适合居住,先在我那里对付两天好吗?让湿气晾一晾。”他蹙着眉头向姜楠初说。根本没有一点商量的口气,而是直接的命令了。 自己的屋子看样子也是在没有办法待,姜楠初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只好乖乖的一切听从傅泽楷的安排。最后她因为猜拳输了,躺进了他温软的大床里。 “不好意思呀,占了你的床。”她有些局促的看着他。 “没关系,莎士比亚盼望着吃我豆腐已经很久了。”傅泽楷笑着帮她掖了掖被子。 “莎士比亚是母的?”她被他逗乐了,鼻子微微的皱了起来,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很亮。 “你应该说称她为女士。说母的多不礼貌呀。快睡吧。折腾了一晚上了。”他抱了条毯子快步退出了房间。 晨曦的光芒从窗子射进客厅,傅泽楷抱着毛毯久久的站在紧闭的房间门前。阳光为他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莎士比亚在他边上蹭来蹭去,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不和自己玩,只是看着门发呆,许久,才听到他的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楠初,我该拿你怎么办……” 又是一个清晨,日出的光芒,把深深浅浅的红与紫抹上了天边的云,窗外一片瑰丽的景色,窗内的傅泽楷却不知欣赏,只静静的坐在床前,注视的躺在床上的姜楠初。看着床上的人,呼吸虽然清浅,但终于是安稳了下来。她睡的安稳了,傅泽楷的嘴角也渐渐弯了起来。他给她拉了拉被子,然后把他厚实温暖的手塞到她那只因为挂着点滴而冰凉的手下。 想想这一夜还真是够呛,本来在黄昏时想叫她起来吃东西,谁知才进门就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他大步流星的奔到床前,发现床上的人脸颊潮红,呼吸也有些急促。抬手抚上她的额头,只觉得火热的烫手。 他慌了,他迅速的打电话招来医生和护士。医生说没有大事就是感冒发烧,可是傅泽楷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过。她看起来很痛苦,人昏沉沉的却又睡的极不安稳。她一会手不停乱抓,险些弄脱了针,他就努力固定她的双手,不让她弄伤了她自己;一会嘴里破碎的喊着梦话,他只辨认出模糊的别走两字,他就在她耳边一直说,不走,我不走;一会她在梦中呜呜咽咽的哭,眼泪好像小溪一般从长长的睫毛中流出,他就不停的帮她擦去。 这样的一夜,过的真是不容易。好在点滴总算有了效果,她流了很多汗以后,终于是渐渐平静了下来,清晨时烧也退了下来。他一颗悬了一夜的心终是归了位。 “傅先生,傅先生”小护士轻轻的在推他。 “哦。不好意思,我睡着了。”他两天没有好好睡觉,眼睛都变的有些发红。 “没什么,点滴已经都打完了。病人也退烧了,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接下来好好吃药就可以了。我和何医生先走了。你也注意休息。”小护士一边麻利的收拾着点滴瓶,一边小声的和他说。 “好的。谢谢。”他把姜楠初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虽然是向小护士道谢,眼光却是一刻也不肯离开眼前的人。 不知道是他的床很大的关系,还是因为她在生病。傅泽楷总觉得眼前的姜楠初看起来很瘦小,下巴比上次见她的时候显得更尖了。苍白的脸色,愈发消瘦,空荡荡的房间,一切都在告诉他,她过的不好。为何她要断了和朋友的联系,放逐自己。 为何要舍去过去,却又不追求未来,他不明白。这样的楠初让他很心疼,他还记得她的笑脸,记得她曾经坐在台阶上冲着他甜甜的笑,灿烂的好像7月的阳光。他是离开的太久了,久的让她早就已经忘记他了。若不是在陈卓尔的生日聚会上的相遇,或许他也终将遗忘那些过往。那些早已经尘封的记忆却在看见她的时候,在听到姜楠初这个名字的时候,又鲜活起来。仿佛一切都只是昨天才刚刚发生过,她小小的笑脸,她落在他手中的泪珠,和眼前的人重合了起来。她一点也没有变呀,还是那么倔强。 她一定认为那只是一次次的巧合吧,他出现在墓地,他住在她新家的隔壁。她是真的把他当作一个友善的陌生人了吧。她还是没有想起他来么?他的变化那么大吗?还是当时她实在是太小,现在早已经忘记了当初的记忆。他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个夜晚,小小的她蹲在空地的杂草中放声的哭,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哭的如此伤心,他蹲在她身边,搂着那个不停颤抖的小小的她,一直在说:“别哭别哭,楠初,没事的,还有我呢,我会让你很幸福的。”那一年她只有5岁,他9岁。他在那一天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因为他有了父亲说的责任。 床上的人儿动了动,他以为她醒了,轻轻唤了声:“楠初”,她却没有醒来的趋势,只是不知道又在做着什么样的梦,眼泪从她闭着的双眼里滑落。他只觉得心又跟着揪了起来。真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瘦小的身体里可以藏进那么多的眼泪,似乎她积攒了多年,现在算是水满而溢,一发不可收拾。她到底有着怎样的悲伤,她究竟是怎样独自度过一个人的生活。他很想探究,可却怕开口吓跑了鸵鸟一般的她。他叹了口气,伸手一遍又一遍的帮她擦去眼泪,一遍一遍的说:“没事的,楠初,没事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男性特有的低沉和磁性,飘荡在晨曦铺陈的房间中。 姜楠初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睁眼看见的是陌生的房间,浅浅咖啡的颜色透着温暖,银灰的床单有着陌生的淡淡肥皂味,身边有轻轻的呼吸声。一转头,就看见了傅泽楷英俊的侧脸。真是难为了他,那么大的个子,跪坐在床前,趴在床上,睡的还真是不舒服,也难怪眉头也微微的蹙着。那么帅的一张脸,这么蹙着眉头多不好看,姜楠初想着想抬手去抚平他眉间小小的川字,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他紧紧握着。 指甲剪的短而整齐,她淘气的用指尖去刮了刮他的掌心,大少爷的手果然是细腻柔滑,没有半个茧子。也许是弄的他痒了,只听他轻哼了一声,还以为是他要醒来了。姜楠初一时吓的连呼吸也屏住了,可傅泽楷只是把脑袋换到了另一边,呼吸又再次深沉起来,手依然不肯松开的,人却是睡的香甜。 姜楠初轻轻扯了下嘴角,无奈的看了看这个熟睡中的人。他的头发微微有些卷,浓密的黑,摸上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姜楠初心中念头一起,左手已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碰触之下,没有想象中那么柔软,可是却清爽舒服。发梢微微有些硬,捋在掌中刺的皮肤有点麻麻的感觉。姜楠初只觉得心中涌起暖暖的幸福滋味,嘴角也渐渐翘起。 幸福?她忽然一楞,随即便是幽幽的一叹。手也从傅泽楷头顶放下,轻柔小心的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下了床,为他轻轻披上了被子。悄悄的走出了他的房间,想想又写了张字条再回来放在他的手边,然后才静静的退出了他的屋子。 她又跑了!!!傅泽楷醒来手里只剩下了一张写了谢谢的纸条。 他气急败坏的一骨碌爬起来,急着往外冲,却因为腿脚发麻打了个踉跄。咬牙忍着从从下到上的又麻又痛的感觉,他好似一阵飓风呼啦啦的刮到她的门前。举手欲敲之时却骤然停歇。自己这是怎么了,年近30的人,居然还向毛头小子一般,这样的沉不住气。嘴角不由得自嘲的向上扯了扯,抬起的手也放了下来,蜷起的五指,一根根缓缓松口,终是轻笑了一声,拖着酸麻难当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外面的动静屋子里姜楠初又如何没有听到。只听着对面的门大声的打开,听着那急促的脚步,就知道他在生气,气她的不知好歹,气她的不告而别。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听她的大门在他的怒气下“嘭”!谁知门外的声音却停了下来,久久不见动静。 台风刮到一半不刮了,稀奇事。姜楠初好奇的悄悄挪到门口,对着猫眼往外看,正好看见傅泽楷转身回自己的屋子,随着他关门的声响,提着一颗心也归了位,本来绷紧的神经忽的放松,身上也失了力气,身子顺着门慢慢往地下滑,泡过水的地板冷阴阴的凉,仿佛也带着心里某个角落也有丝丝的冷。罢了罢了,终究是陌生人,人家已经够帮自己了。既然决定放了一切,又何苦再去招惹陌生人。姜楠初用手撑着站起来,看着这陌生的屋子,虽然当日傅泽楷和管理员帮忙草草整理过一下,但处处依然透着遭水浸泡过的狼藉,忽然想到那被卖掉的房子,鼻子竟又开始酸了起来。她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用被子捂住整个身体,感受着眼泪缓缓的滑出眼窝,再一颗一颗被厚厚的棉被吸收进去,直到意识渐渐远离。 嘭嘭嘭的声音一直在响,姜楠初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到好吵,用手捂着,人睡的迷糊中,难得的好觉,她一点也不想去理会那个该死的噪音,只待它自然消失。谁知道那噪音锲而不舍的一直继续,终是吵的她心烦意乱,掀开捂在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闭着眼大声的喊了句:“吵死人了!”那嘭嘭嘭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四周一片寂静,她满意的嘴角向上弯起,正欲倒下再睡,谁知那声音又继续响了起来。她烦躁的甩了甩头,到是清醒过几分了。在仔细分辨,原来那一直响的声音是有人在不停的敲自家大门。 姜楠初迷迷糊糊爬起来,半闭着眼的摸着墙壁去开门。门开了,明亮的光线刺激下人终于是完全清醒过来,眯着眼睛见傅泽楷笑吟吟的站在身前,见她开门便要往屋子里走。她下意识的拦在门口,阻住他的去路,客客气气的问:“傅先生找我有什么要紧事情么。”实在是不想和他牵扯上什么。 听她口气刻意的疏远,傅泽楷做出一副委屈样:“怎么,过了河就拆桥,没了事就不让救命恩人进门不成?” 姜楠初被他的样子弄的笑了一下,随即还是板起脸来问:“你到底找我什么事情?” “喏,给你送吃的来。”傅泽楷把手中的袋子举到她的眼前,浓浓的食物香味散发出来。 “嗯,谢谢,不过我不饿。”姜楠初话音还没有停歇,肚子却是很不给面子的咕噜好大一声响。脸不觉腾地就红了。在傅泽楷玩味的眼光注视下,只好乖乖的让出了路。看着他大步的往里走,听着他爽朗的笑声。 “这么黑不开灯呀。”听着傅泽楷这样问,姜楠初才发现原来早已天黑。一边慌忙的打开客厅的灯,一边解释说:“哦,那个,我刚刚在睡觉,没有注意到。” “哎?还睡,不舒服么?是不是又发烧了。”傅泽楷把左手的袋子交到右手,腾出手来便要来试探她额头的上的温度。姜楠初往旁边躲过,慌忙说:“不是不是,我捂着被子睡了一觉,已经好很多了。看都出汗了。证明好了。”傅泽楷收回僵在空中的手,细细打量,果然她额头上有薄薄的汗珠子,脸色也有了些许红润。“好了就好。”他低低的说。说罢环顾四周发现空空的客厅里没有个放东西的地方。只好拎起袋子在她眼前晃荡,配上了无奈的笑。 “哦,你等等。”姜楠初总算反应过来,忙四下找开来。终于在杂物间里发现有个房东留下的熨衣板,搬了出来支在客厅,又在书架上找了几张报纸铺在上面。“放上去吧。”她有些讪讪的说。 傅泽楷笑笑,把袋子里的方便盒子一样一样放了上去。一时间,食物的香味四溢,催人食指大动。“好香呀,是老粥馆吧”姜楠初不由赞到。话音未落,却有听好大一声咕噜声。这次却是傅泽楷红了脸解释说:“我也还没吃呢。” 本来她打算让他放下就下逐客令,看着他黑黑的眼圈,眼里的红丝,再听得这句话,却再也说不出要他离开的话。只好顺着说:“那一起吃吧。”傅泽楷开心的笑了,调笑着问她:“哎?我们要站着吃么?姜楠初小姐就是这么待客呀?” 姜楠初只觉得轰的一下,自己的脸怕是又全红了,又开始忙着找坐的,丢在客厅里的可塑性沙发吸饱了水,软趴趴的倒在地上,是如何也坐不了了。她搬出房间里唯一把椅子,然后又想到卫生间里有两个塑料的小板凳,矮是矮了点。不过两个架在一起,应该也差不多。 安排好后,傅泽楷很有绅士风度的拉开了椅子让她坐,自己坐了那摇摇晃晃的小板凳。塑料小板凳,看起来很不牢靠的样子。傅泽楷并不敢把全部重量压上。于是辛苦了半坐半蹲的苦苦撑着。搭配着那身帅气的衣服,看起来好不滑稽,他这样的大少爷只怕是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摇晃的凳子。想到此节,姜楠初不由得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凳子上的傅泽楷尤不自知,身子略微前倾傻傻的问:“笑什么呢?”凳子又晃一下,他连忙用力稳住,总算没有跌下。姜楠初笑意更浓,忙底下头说:“没什么,没设么,快点喝粥,凉了可就不好喝了。”说罢自己抬起来先呼噜噜的喝上了。 傅泽楷摇了摇头,也端起自己那份吃了起来。 呼,满足的叹了口气,姜楠初放下了手中的碗。“怎么,老粥馆这么远还送外卖的么?”她眯着眼睛问他。 傅泽楷伸出手,一边揉着她的额发,一边说:“你想的美呀,他们从来不送外卖的,而且还离的这样远。我去买的。你生病喝粥比较好,上次看你很喜欢他们家的粥。”语气里全是浓浓的溺爱。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自然的连她一时也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对。 她抬起来头来本想对他笑,忽然看到他眸子里闪着的深情,心里忽然咯噔的一下。于是慌忙扭头到了一边,躲开了他温柔的大手。 傅泽楷的手就这么尴尬的僵在了空中,一瞬间眼里全是疑惑和失望。随即却干干的笑了两声,收回了自己的手。转了话题问道:“怎么不善待自己一点。你搬来这里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这房子这么空荡荡的,生活必须品都不全。”她的房子里没有冰箱,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厨房,甚至是连吃放的桌子也没有。真不知道要过怎么样的生活。 “反正也住不了多久的。凑合着能睡觉就成了。”她低着头回答,语气里透出了几分凄凉。 “楠初,你到底在逃避些什么?你在躲什么?”傅泽楷的语调不由低沉了下来,眼里流露的全是浓浓的关切。 “没有呀。”她抬起来头来,脸上挂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不躲不闪的看着他的眼睛,眼里写满坚定,“我很好,只是在换个生活的方式。而且我的生活并不需别人操心的”声音也很坚定。 傅泽楷轻轻的笑了。接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包的药片放在了她面前。“吃药。你的感冒还没完全好呢。药要按时吃。” 姜楠初的脸瞬间便苦了下来。这个人话题未免也转的太快了吧。 “快吃,不然我喂你吃?”傅泽楷笑笑的看着她。 罢了,罢了,对方也是好意。这样安慰着自己,姜楠初认命去厨房找水杯,倒水,吞药片。 “好了,我该吃的都吃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她饭也吃了,药也吃了,逐客令也下了。对面的那个人却还是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连半分想走的意思都没有。 “哎呀,你就是真么对待救命恩人的么?如今你睡也睡了我的,吃也吃了我的。一点都不知道知恩图报。”他挑了一边眉毛,又是那一副痞痞的样子看着她。 “这位大侠,你难道没有听过大恩不言谢么?再说,我身无长物,家徒四壁,没啥可以报给你的。”话没说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止住了声音。这个痞子要是顺势说以身相许可怎么回答。 姜楠初有些惴惴的看向傅泽楷,还好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话有什么不妥的。就见他站里起来,大步走向了她的书架。“那借书给我看吧。”他说。 她的书架很整齐。书全用牛皮纸细细包了书皮,名字用黑色的钢笔,端端正正的写在书脊上。看得出来,主人很是爱护书籍。 问也不问他一声,姜楠初快步走到书架前,看也不看,随便抽了一本够厚的。塞进傅泽楷怀里。“慢慢看。我送你出去。”她再次下了逐客令。 这次傅泽楷到是没有说什么,拿了书乖乖的往门口去。姜楠初哪里知道,他心中想的却是有借有还,来日方长。 姜楠初送到门口,看着傅泽楷打开对面的门要进去时,忽然开口说:“傅泽楷,我们只是陌生人。从前是,现在也是,将来也会是的。”傅泽楷的身子稍稍停住了一下,随即头也不回,只是抬起了手,背对着她摇晃了两下,便进屋关了门。 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姜楠初不由轻轻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也不知道那句话是说给傅泽楷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关上了自己的门,心也随着一点点冷了下来。又是一个长夜呵。 躺在自己又宽又舒服的真皮沙发上的傅泽楷是开心的。连莎士比亚都感受到了主人的好心情,乘机跳上沙发趴在他小腹上打盹。姜楠初临别话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事实上,傅泽楷认为那恰恰说明了自己和姜楠初之间的关系的进步,若他们之间真的是陌生人,她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强调。姜楠初这样说恰恰说明了,自己已经创入了她的结界,至少是踏进了一只脚去的。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在别扭些什么,但是能破冰,那就代表着有机会。 他侧头看见放在茶几上的从姜楠初那借来的书。厚厚的一本,认认真真用牛皮纸包上了,颜色在灯光下显得欲加柔和温暖。书的边角,牛皮纸有些微微的起毛,看来应该是有些年月的书了。他伸出长手,把书拽了过来,用手指细细抚摸书皮,似乎这样可以感觉到她的温度一般,虔诚谨慎。 傅泽楷翻开第一页,不禁失笑,那印在扉页上的书名分明是《世界童话精选》。闹了半天,她给自己看童话。再往下看,发现扉页的右下角,歪歪斜斜的写着姜楠初三个字。那个飞字的一钩打着卷,傅泽楷只觉心尖也变得柔软起来。指腹轻轻的摸着那带着稚气的笔画,心里那张小小的脸分外清晰起来。 她仰着红扑扑的脸,细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大大的眼瞪着他,里面弥漫着浓浓的水汽,小嘴向下瘪着,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他有些不知所措,嘴巴里急促的喊着停,停,停!可那小人儿根本不吃他这套,终是“哇”的一声哭将出来。一边撕心裂肺的哭,一边还不忘记指责他的罪行,“泽楷哥哥欺负我……欺负我……”小小的傅泽楷无奈的举手拍自己很痛的脑门,拿眼前这个小恶魔一点办法也没有,明明是她拿了笔在自己作业本上乱画,弄的他刚做完的作业全毁。如今凶器还在她手上,他也就说了一句讨厌而已,她就哭的如此惊天动地。这完全是恶人先告状呀。 傅泽楷无奈的过去抱住这个小恶魔,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柔声的哄,“楠初乖,泽楷哥哥不是凶你,乖。泽楷哥哥没有欺负你。”哭声渐小,可是却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眼见手绢都快全打湿了。8岁的傅泽楷无奈而沉重的叹了口气,继续温柔的哄着说“楠初乖,楠初不哭,泽楷哥哥教你写字好不好?”“真的?”哭声立时戛然而止。“真的”他无奈的缴械头像。怀里的小人儿立即破涕为笑。看着她还带着泪痕的笑颜,小小的傅泽楷只觉得心里有某个地方很软很软。 那日他握着她小小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姜楠初这三个字写了一遍又一遍,渐渐的他的作业本子上满满的全是这三个字,或大或小,或工整或歪斜,无一例外的是,飞字的那一钩是卷曲进去的,如同一条小小的尾巴。如今指下的这个飞字,依然熟悉的卷起,不知道现在的她,写飞字时是否还记得小时候的习惯。 恐怕是早就忘记了吧,她连他这个人都已经遗忘了,哪里还有可能会记得那些很小时候的习惯呢?傅泽楷自嘲的叹了口气,拿着童话随意翻看起来。 童话真的是写给孩子看的么?为何那些故事残酷又哀伤。付出声音忍受痛苦的人鱼公主最终失去所爱,只能幻化成海面上的泡沫。只因为眼睛里落入了冰女王的镜子碎片,温柔的小男孩转眼就成了冷酷的冰人,遗忘了往昔相依为命的女孩。彼得潘最终还是失去了温柔的温迪,在长久的童年里持续的孤独着……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翻看了小半本,从小也不是喜欢童话的人,多年后却看的有滋有味。傅泽楷有些自嘲的笑笑,手指随意的翻动那些泛着些许尘味的书页,忽然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透明的黄色,随即又很快的淹没在书页中。他停了手,细细的在一页页中找寻,原来那是一片狭长的花瓣。那花瓣是几乎透明的鹅黄色的,贴在书页上甚至可以透过它看清楚下面的字。花瓣上的白色细小的经脉根根清晰,仿佛一张细小的半透明的网。他小心翼翼的把那花瓣放入手心,掌中的指纹也朦胧柔和起来。忽然,本来乖乖睡在他身上的莎士比亚不知听到了什么惊醒起来,用力的踩着他跳开了去。他吃痛,身子立即坐了起来,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暗叫一声糟糕,他连忙打开手看,那花瓣已经碎了,一片片被手心里的汗湿黏住,似在闪着微微的光。再去细细的翻那本厚厚的童话,却遍寻不着那薄薄的花瓣了。心里总是觉得有点空落落的,他想这也许是失望闹的。 姜楠初以为,自己说的那番关于大家彼此是陌生人的话总会有点作用的,对于一个骄傲的大少爷来说;姜楠初也以为,一本够厚的书也足够看上一些时候,对于应该应酬不断的大少爷来说;姜楠初还以为,若是每次见面都是场遭难,那足够让人却步,对于那些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少爷来说。而事实却是,她错了。 看着斜倚着自己家门框,歪着头,挑着一边眉,似笑非笑却依然帅的一塌糊涂的傅泽楷,她只有低头叹气,心里满满的全是挫败感。 “好吧,你又有什么事情呢?我家门铃并不是玩具。”语气中充满了无奈,这个人按她的门铃至少超过了20分钟。 “那是因为你的待客之道是让邻居委屈的站上20分钟以上呀。”他到是一脸无辜,只是眼睛里闪着的却是固执。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呢?还书?再借?”实在不想和他做无谓的争吵,姜楠初只想迅速结束这样的接触。 哐啷一声响,他把钥匙放在她眼前晃荡。“我有急事必须去美国一趟,帮我照顾下莎士比亚吧。”他说的理所当然。 “出小区右转,走50米,有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宠物店。我想他们很乐意提供宠物旅馆的服务。”她伸手挥开在一眼前摇晃的钥匙,冷冷的拒绝。 “让莎士比亚住笼子?它会发疯的。你怎么舍得?”他却顺势抓住她的手硬把钥匙塞进她掌心里,再有些霸道把她的五指合拢。随后不由分说拉起放在身后旅行箱,转身就走。 “傅泽楷!”她跺着脚叫他的名字。 “猫粮和猫砂我都准备好了,放在厨房里了。拜托啦。”他头也不回,只是举起手对背对着她挥了挥。声音里明明就是充满笑意的。 她追了上去,追上去冲着进到电梯里的他大声的说:“我不会去管它的。”手里却紧紧的抓着那串钥匙。 电梯门缓缓关上前,傅泽楷挑着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她说:“随便”那眼神完全是一副吃定她的样子。 看着他的脸消失在电梯门后,她懊恼的踢了电梯一脚,然后一瘸一拐的往回走。果然是自做孽,可是看到他笃定的样子就是很不爽。走吧走吧,最好别回来了,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不要再来扰乱她的平静。可是为何,明明是自己说的陌生人,明明也就只见过那么几次,心内却如投下了小小的石子,荡起了层层涟漪。 “莎士比亚,你要乖,你千万可别学你的主人,长成一个帅气的混球挺没意思的。没事别招惹喜欢安静生活的母猫。” 可怜的莎士比亚被姜楠初的牢牢抓住两只前抓,举的高高的左右摇晃着进行所谓的好猫养成教育。如果能够说话,它很想告诉她,它其实就是一只喜欢安静生活的母猫,怎么样也不会变成帅气的混球。 不想沦落为受气包的莎士比亚终于找到个机会逃出她的魔掌,跐溜一下钻进沙发底下,只用一双闪亮亮的大眼戒备的看着她。 “小气鬼,有种你永远别出来。”姜楠初孩子气的对猫对峙,莎士比亚也死活占据角落不动。忽然她想到了食物诱惑的方法,径自到厨房中寻找好吃的。想找个罐头来诱惑猫,她拉开傅泽楷那大大的冰箱,看到的却是塞的满满的各种食材。一时错愕,那个人不是要去美国一周么?干嘛弄那么多吃的塞在冰箱里。看他光洁的厨房也知道,他应该是不开火的。疑惑时,看到有张小小的即时贴贴在冰箱门上,上面认认真真的写着八个字——敬请享用,不用客气。依然是一笔一划写就,明明写字那么认真的人,怎么有那样痞痞的笑呢。姜楠初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小姐,我建议你还是赶快入院接受治疗。”医生冷冷的说,公事公办的口气。 “住院有用么?难道可以完全治好?”姜楠初也冷冷的回。 “至少可以减轻你的痛苦,帮你尽可能的延长时间。” “既然结果相同,又何必费那个事。麻烦您给我多开点止痛的药吧。上次的吃完了。”她不想多做纠缠,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止疼药一次不要吃的太多。建议你还是入院治疗。”医生口气仍旧冷冷的,递上了开好的处方。 “谢谢。”姜楠初抓起处方转身离去。 医院恐怕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地方。那些漫长的走道,冷冰冰的铁床,惨白的墙壁,床单,衣服,浓重的消毒水味,总是在某个角落里传来的隐约飘忽的哭声,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讨厌,都让她觉得心慌意乱。 每次到医院总让姜楠初想起曾经的那段过往,曾经母亲就是在那冰冷的铁床上,在惨白一片的房间中,在浓浓的消毒水味中一天天的消瘦,虚弱下去。那些灌注进她体内的黄黄白白的液体并没有替姜楠初留下母亲。姜楠初日日看着她憔悴下去。看着她强忍痛楚挤出来的虚弱的笑。看着她颤抖的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抚摸自己的头发。最后看着她充满渴望和不舍的眼睛慢慢的暗淡了下去,只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曾经美丽的母亲,走的时候只剩下枯柴一样的身躯和那片混沌的灰,覆盖了曾经的一切美好和温暖。 医院的办事方式总是繁杂冗长,排队交钱,还要排别的队伍拿药。总算完全弄完,姜楠初已被消毒水的味道熏的十分难受。快步走出医院,想要赶快回家,无奈胃中汹涌翻腾起来。她狼狈的扶住路旁行道树,酸意涌上喉头,再也坚持不住。明明早上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却是吐的连胆汁都快出来了,嘴巴里全是酸苦的滋味。好容易平息不断翻涌的恶心感,她正无力的扶住行道树喘息,一张面纸递到了眼前。“谢谢。”她接了过来,抬起头来致谢,看清来人却是僵住了,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自己暗哑的声音喃喃叫出了那人的名字,“卓尔……” ------------ 92.行尸走肉 似远还近的音乐水泻一般和着淡淡醇香充斥在四周的空气中,大段的或艳丽或暗沉的布幔交织成一片暧昧颜色,细细碎碎的亮光闪烁期间,像掩映心中不欲与人说的秘密。暗紫红色的沙发宽大柔软,坐上去总有想深陷下去的感觉。姜楠初却是坐的端端正正,背脊都不曾碰触那柔软的沙发背。她用小勺搅动了面前的一杯热牛奶,有些忐忑的打量着对面着人,如同犯错后被抓住的孩子在看着抓到自己的大人。 偶遇后卓尔二话不说便把她拽到这个就近的咖啡馆来。本以为一向性烈如火的卓尔,会在落座后劈头盖脸的数落自己。一如当初母亲走后她避世,她找上门来那般,想用狂风暴雨把她骂醒。如今坐在自己对面的卓尔却是一言不发,整个人深深的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手抱前,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细细长长的烟,以往随时随地都活力四射的脸,此刻在烟雾看起来却有着深深的疲惫。毕业后联系渐渐少了,她也不知道卓尔究竟是几时学会了抽烟,只见她动作熟练的点火,不停深深的吸气,再吐出灰白色的烟雾,最后捻息残余的烟蒂。姜楠初觉得这样不好,几次张嘴欲劝,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半点也发不出来,也就只好作罢。烟雾朦胧着卓尔的精致容颜,姜楠初逃避似的低头和面前的牛奶较劲,不断用小勺轻轻的搅动,却不曾端起来喝过一口。勺子不断和杯壁请碰的叮当声昭示着两人尴尬的静默。 “别搅了,糖早就化了。”卓尔终于开口说话,手上的烟蒂也狠狠的按进了烟灰缸中。空气中充斥着薄荷烟草混杂的气味。 姜楠初依言顺从的放下了手中的小勺,却默默的依旧不搭腔,眼睛依然盯着眼前的牛奶。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日,她和卓尔之间竟会是如此沉默,连对话都会变得艰难。 “楠初,为什么?”卓尔坐直了身体,定定的看着她。 她抬眼看了卓尔,对面的那双眼里写满了不解和伤痛,刺的她不敢再看,又再次低下头来。为什么?问的又是哪个为什么?似乎哪个为什么她都开不了口,千思万绪压上心头,最终只化成了唇间流泄出来的一声叹息。 沉寂在两个人之间蔓延,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卓尔静静看着面前的姜楠初,而姜楠初只静静的看着眼前深白色的牛奶。大大的落地玻璃窗旁的两人,好似橱窗中无神的模特。各自埋藏着心事苍白的对峙着。 许是累了。卓尔再次让自己沉陷进那深紫红的柔软中,沉静却又带着妖艳的颜色衬得她皮肤愈加白皙,几乎没有血色。卓尔打开烟盒,拿出一只放入唇间,给自己点上。 “夏银璇他过的很不好。”薄荷烟草的味道夹杂着卓尔有些低沉的声音飘然而至。这个近月来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不敢触及的名字仿佛一记重拳,狠狠的打在姜楠初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手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她紧紧用双手握住眼前的牛奶杯,只希望牛奶的温度可以缓解双手的冰凉震颤。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卓尔,眼中充斥着太多情感,看起来闪烁不定。可对面的卓尔却是扭头看着玻璃窗外,盯着空旷的道路偶尔经过的行人,再不看她一眼。 “怎么不好?”紧紧咬了咬下唇,姜楠初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问的却很勉强。他又如何会好,其实自己也清楚,他又怎么会过得好。他一直是个认真的人,对待学业,对待将来,对待感情,对待她。他都是认真的,认真的人总是会为了理想倾尽全力,她骤然抽离,只怕是从他心里生生挖去一快肉。这样的血肉模糊,又如何会好。只是她一直一相情愿的相信着,他会很好。右手的手背上烧灼般的痛一直蔓延到里心间,那夜他烙在她手背上的泪珠如今又在提醒着她,她是多么残忍。 “行尸走肉。”卓尔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缓缓的从唇齿间一字一顿的吐出这四个字来。外表看起来那个人似乎还是很正常,白天依然认真工作。可是卓尔知道,他笑的时候眼里没有了笑意透着的多是浓浓的凄楚。卓尔知道只有在他把自己灌醉时才流露孩子般的无助。卓尔知道只有当他把自己错认成姜楠初时。他心里才会有片刻的安宁。如今在人前的夏银璇只是个被抽离了灵魂的空壳而已。麻木的工作和生活着,在麻木中一日日憔悴下去。思及此,她的心不由也跟着揪了起来。闷闷的疼。 温热的牛奶撒在了手背上,姜楠初快速的放下杯子,把无助颤抖的双手掩在桌布下。她双手紧紧握成拳,企图压制心中的震颤,一切却只是徒劳而已。巨大的酸楚夹杂着疼痛一波一波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如同海潮一样,一浪高过一浪,眼中竟也开始酸涩起来,身体也向后倒去,无力的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她强迫自己抬起头,看着那层层布幔装饰起的屋顶。掩映在大片布幔中星星点点的微小光亮,在眼前一点点的模糊起来。双手握的更紧了,掌心湿腻起来,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她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哭,一定不要哭。 “我和夏银璇那个了。”卓尔的声音好似是从深海中传来的一般,冷冽飘渺。姜楠初只觉得心脏猛烈的收缩了一下,震的整个腔都是冷冰冰的疼,人却是清醒过来。她闭上了眼,让那些水分都流回身体里,深深的吸起在缓缓的吐出,最后缓缓睁开眼,直直的看向对面的卓尔。 卓尔还是盯着窗外,灰白色烟雾下的精致的脸蛋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秀气的手指尖微微颤动的香烟却出卖了主人内心的仓皇。她是知道的,卓尔一直喜欢着夏银璇。很早就知道了,早到或许卓尔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时候。从平日谈论起夏银璇时她神采飞扬的脸,凝视夏银璇背影时她的若有所思,一起排练时因夏银璇随意的一句话而红透了的脸蛋,到后来她怅然若失的隐忍,再到刻意的回避,直至最后不再联系。只是卓尔一直刻意隐瞒,自己也不肯提起。不是不知道好友的心思,只是爱是如此自私,她一直在怕,一直也想留住他。是因为她太贪心么?是因为她忽略了善良的卓尔吗?于是上天便这样惩罚她,这份爱她终究是要不起,留不住的。 身体里一阵一阵的抽痛着,姜楠初面上却淡淡的弯起了嘴角。“那,以后请你好好照顾他。”话音虽说不算平静,但却说的十分真挚。只有自己才知道,说这样的话是花去了自己多大的力量。 卓尔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黑白分明的大眼牢牢盯在她的身上,似乎准备把她看穿看透,姜楠初心下不觉慌乱起来。 “为什么?”卓尔双手撑在桌上,双眼仍是牢牢定在她脸上。眼波里似藏着太多太多的话语,可是最后说出来的。还是这样单薄的三个字。 “我,我,想起来我家里灶上还炖着汤,我必须赶快回去了。要是火灾就不好了。”这是她在今天她们见面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却是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烂借口。她真的再没有力气和卓尔这样对峙下去。不想去管卓尔是何反应,她连忙起身仓皇而逃,全然不顾卓尔在身后的呼唤。 陈卓尔并没有去追,看着姜楠初逃也似的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好似也脱力了一般,任自己重重沉入沙发温柔的包围中。她盯着对面被姜楠初仓皇离去打翻的牛奶杯,那些乳白色的液体顺着渗透进桌布在顺着褶皱一滴一滴的流到地面,仿佛是在无声的哭泣。 呜……呜……呜…… 细碎的抽咽声在飘荡在空中,四周一片雾蒙蒙的灰白色,上不见天,下不见地。没有风,可是潮湿冰冷的寒意似是无孔不入一般往人的骨髓里钻。姜楠初紧紧的抱住自己,想来抵抗这冰冷和内心中的凄惶。 为何? 为何又是只剩下自己一个。 脚下的路并不平坦,她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的顺着那悲悲切切的哭声寻去。那声音很是熟悉,应该是认识的人吧。她努力的朝着声音的方向走,满心期待着会遇到熟悉的人,带她离开这片冰冷的迷雾。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多少次那幽幽的声音似乎渐渐的近了,却又在下一刻飘远。不见方向,不见日月,冰冷冷的白雾中她一次又一次的找寻着,跌倒再爬起来,不知道什么是疲惫,也不知道什么是疼痛。 再也走不动了,不想再往前走了。麻木了的毫无预警的软了下去,她再次狠狠的摔向地面。好冰,地面虽然并不坚硬,却是刺骨的冰凉。放弃吧,心里有个声音小声的说着,放弃吧,放弃吧。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眼皮似乎也要支撑不住了。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发现远方有着小小的亮光。 或许就在那里。凭着这样一种猜测,姜楠初努力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蹒跚着一步一步向光亮的方向走过去。哭声越来越清楚,那点小小的光越来越大,渐渐清晰,隐隐约约看出一个背影。 终于走近了,原来那是一个女孩子背对着她跪坐在地上。身体微微向前倾着,似在呵护着什么东西,白色的衬衫,顺滑的黑发披散在上面,火红的裙很扎眼,仿似地上盛开出的一朵妖媚的花。那女孩哭的十分伤心,小小的随着哭声一抖一抖的。那声音非常熟悉,是谁,究竟是谁? “你是谁?”自己的声音为何听起来也是如此飘忽。姜楠初心头开始突突的跳。 女孩听到了声音,背部明显的僵了一下,肩头的抖动也停了下来。她缓缓的转过脸来。 “卓尔……”姜楠初的声音只发出一半便噎在了喉头。 眼前这个哭的眼睛红红的女孩子分明就是卓尔,只是是那样的年轻,大概15,6岁的样子。她转过来的脸上写满了悲伤和委屈,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弥漫着水雾,迷蒙的打量着她。 她很想问问卓尔,为何这样伤心,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抽走了她从嘴巴里吐出来的每个音节。空让她的唇开开合合却没有半点声音。她很想走上前去,抱住看来无助的卓尔,可是却被牢牢钉在地上,移动不得半分。手僵硬的伸了出去,却触碰不到那个哭泣的孩子,指尖在冰冷中轻轻地颤着。 眼前的卓尔似乎认出了她,怔怔的看着她的脸,眼中具是让人心碎的绝望。 “楠初,你还给我好吗?”卓尔缓缓的说着,语音破碎的不成样子。泪水从睁的大大的眼睛里滑出,流过美好的脸颊,顺着尖尖的一滴一滴掉落。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急切的动着嘴唇,却依然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还给我吧,楠初,还给我吧。”卓尔喃喃的叨念着,慢慢的站了起来,缓缓的转身与她面对。 这时她才看到,原来卓尔一直抱在怀里的,是一具人偶,精致的人偶。穿着运动鞋,牛仔裤,白衬衫的人偶。卓尔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姜楠初定睛再看,那个人偶赫然长着一张夏银璇的脸。姜楠初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还给我吧,楠初。还给我。”卓尔喃喃的念叨着向她走来。 她想尖叫,可是发不出声音,她想转身逃走,可是却动不了。身体不可遏制的颤抖,好似秋风里枝头的枯叶。 卓尔越走越近,她甚至可以看到溅起一朵一朵妖艳的花。那些滴答滴答的声音好似是催动着万千蚂蚁在她心上爬行啃噬的鼓点。 在她的恐惧中,卓尔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前。不知何时,她眼中不断涌出的泪竟是变的殷红如血。一张写满着怨恨,不甘和悲伤的脸就这么凑到了姜楠初的眼前。忽然卓尔歇斯底里的对她咆哮。 “你把他的心带到哪里去了??你还给我呀!!你把他还给我呀!!” 卓尔把那人偶双手举到她的眼前,黑乎乎的空洞似要把她吞没了一般。卓尔带着哭腔的尖叫震荡着她的鼓膜,她的心,她的整个灵魂。 “你把他的心还给我呀!!” “啊~~~~”她终是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身体也随之挣了起来。 姜楠初回过神来发现,四周哪里有什么迷雾,卓尔和酷似夏银璇的人偶,此刻的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只有茶几下一只受了惊吓的大花猫,用戒备和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她紧紧的抱住自己,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突突的不停的跳,呼吸也有些轻喘。身上全是湿湿的冷汗。 原来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而已。 梦境中卓尔撕心裂肺的叫声似乎还在耳边回想,酷似夏银璇的人偶也是那么真实。中午遇到的卓尔,其实心里也是在向她喊着这样的话的吧。只是自己实在没有勇气去听,去想。她并不想给任何人带来伤害,她只是想要安静的逃离,只是不想虚弱的出现在她爱的和爱她的人面前,只是希望最后大家记住的是美丽的自己。只是这样微薄小小的愿望而已。谁知这样小小的愿望,却演变成了今日这样。是自己做错了么? 传来的隐痛渐渐变成了一场灾难。姜楠初努力的用手顶住胃部,企图减少疼痛,却只是徒劳一场。她颤抖着从丢在地上的包里吃力的翻出今天上午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她匆忙的吞下药片,用力的蜷缩着身体,等待着身体里肆虐的疼痛平息。汗珠一滴滴的滑落,浸湿的刘海虚弱的贴在额头上,随着疼痛一点一滴的过去,心里有个名字和着心跳一声大过一声的呼喊着。夏银璇!夏银璇!夏银璇!! 良久,身体里的风暴总算平息下来。姜楠初无力的靠在沙发里,四周寂静一片,只有莎士比亚在脚边蹭来蹭去。心里的渴望像是燎原的火,无情的焚烧着。电话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手伸了又缩,缩了又伸,挣扎许久终是拿了起来。 按键似乎是有千斤重,姜楠初一个一个用力的按下那串熟悉的数字,用尽全力。她小心翼翼的把听筒凑到耳边,紧张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跳声好似擂鼓。电话里传来的彩铃咿咿呀呀的不断唱着,唱的什么她紧张的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只觉得是个悲凉的调子。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的她都准备放下电话了,那边传来了熟悉的低沉声音。 “喂,你好。”背景的嘈杂并不影响这熟悉的声音给她带来的震动。 姜楠初抬手紧紧捂住了嘴,心跳也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一般。 “喂?请问是谁?”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变的安静起来,夏银璇磁性的声音愈加清晰起来。夏银璇的温柔的笑脸和那触目惊心的木偶走马灯一般不断在姜楠初眼前轮转。她紧紧咬住了自己的手指,不发出任何声音。 姜楠初始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电话的彼端也陷入了沉默。他们依赖着这样一根细细的绳子,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呼吸,等待着对方开口。 过了良久,电话里传来他幽幽的叹息,气息悠长,带着淡淡的愁绪。姜楠初放开了自己紧咬的手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希望得到可以面对夏银璇的力量。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时,电话那头传来了夏银璇悠远的声音。 “卓尔……”他说:“是你吗?卓尔” 姜楠初仿佛是被电话烫到一般,啪的一声挂上了电话,仓皇的不能自己。 夏银璇在叫的是卓尔的名字,是卓尔呀。她不是应该开心么,好友得偿所愿,爱人不再伤心,这些不都是她想要的结果么?可是为何,心中却是如此酸涩,酸涩的隐隐作痛。 电话毫无预警的响起来了,让姜楠初突的一惊。沉静中听来那铃声声声刺耳,姜楠初心中一时百转千回,这电话会是他拨回来的么?手缓缓的伸了出去,却又在指尖触碰到电话时仿佛被烫到一样又缩了回来。 姜楠初心中告诫自己,这电话是不该接的。既然已经结束,就让该过去的都过去吧。她闭上眼睛,用手轻轻捂住,只盼这恼人的铃声因为冷落而快点结束。终于停了,她刚想放开双耳,那铃声却又锲而不舍的再次响起。叮铃铃铃的声响在空气里反复撞击,她呆呆的看这那电话。这声音让心情不安起来,本已冷却下去的渴望又复燃烧起来。叮铃铃的声音好似那助燃的风,吹的胸口的火苗越来越烫。 该来的躲不了,姜楠初再次深深的呼吸一口,让自己纷杂焦躁的心绪稍稍平静,然后坚决的拿起来了电话。 “你好。”这一次姜楠初决定勇敢面对,拿起话筒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她强要自己镇定,声音出来却几乎是破碎的。 “楠初?”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她无力的从沙发滑落,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下了莫大的决心,提起万分的勇气,她准备迎接迎面而来的重拳,谁知丢过来的却是一两棉花。心里仿若一下被挖空了一块,似是在冷冷的失望着 “傅泽楷”她喊出了电话那头的人的名字,吐出了那口一直紧紧吊在嗓子眼里的气。 “卓尔?卓尔??” 眼前的美女对自己的呼唤没了动静,徐达川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丫头不知道又神游到哪里去了。把自己叫出来一起吃饭的人是她,结果这菜还没有上来就开始神游的人也是她。 “卓尔?”徐达川不甘的再次出声轻唤。这次还伸长了手在她眼前晃荡,希望把眼前人丢了的魂给抓回来。 “哎?”卓尔总算醒过神来。她为刚才的神游略略觉得有些抱歉,于是冲着徐达川甜甜一笑说:“三哥,你这次去英国谈项目还顺利么?” “哟,你什么时候会关心起我顺利不顺利了。转性了不成?”徐达川笑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笑的一样明朗,却藏不住眼中的那一丝幽怨。 “瞧三哥你说的,哥儿几个里我可是向来最偏你的。”卓尔不满的厥了起嘴巴。眉头装模作样的憋出了个小小的川字。 微小的动作让徐达川心头一软,她在自己的面前还是那样的孩子气,连撒娇撅嘴的样子都未曾变过。小时候的她,缠在他的身后耍赖着要他一起玩时总是这样的这样,厥着红红的小嘴,蹙着眉头,大大的眼里含这些水汽,手抓着他的衣服下摆,不停的晃呀晃,哀求着“三哥,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明明是不想让她跟的,每次让她跟总是害他被同伴嘲笑,笑他就是个大保姆。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打算严词拒绝的,看到她这个样子,嘴巴里吐出来的于是又变成了好吧这两个字。得逞后的她总是开心的拽着他,垫着,吧唧一下,十分响亮的亲在他的脸颊上。然后咧开嘴巴笑着说:“三哥最好了。”那一刻心里总是比吃了冰淇淋还要爽快的。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一直在带着她玩,是因为她那厥着一声一声软软的哀求,三哥,好不好嘛,好不好嘛,还是因为因为她那得逞后的甜的溺死人的笑容。 拉回自己飘远的思绪,徐达川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向卓尔递了过去。 “别装了。就知道你是来要礼物的。”他做出一副早已看穿她目的的表情。 “三哥最好了。”她果然是这样说的。徐达川看着眼前的人对着自己甜甜的笑了下,随即又低下头去吐了吐舌头,好像一只偷吃被抓住的小猫。虽然不知道从何时起,没有了吧唧一下的待遇,可是看着她带着红晕的笑颜,听着甜甜的夸赞,徐达川的心就变成了冰淇淋一样,甜甜的融化着。 “怎么又是巧克力呀?我已经不是只懂得喜欢吃糖的笑孩子了。”对面的卓尔拆开了包装,瘪着嘴状若不满的埋怨着。 “怎么,不要吃呀。那我收回了。”他笑着伸手作势要去拿回来。 “不准,送了就是我的。”卓尔唰的一下把盒子藏到了身后,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他,警觉的样子好似捍卫自己鱼儿的猫。 “不会和你抢的。呵呵。”他禁不住轻笑出声,温言宽慰她。 他是知道的,她是嗜巧克力如命的主,只是偏偏又是个容易上火的体质,吃多了要流鼻血的。小的时候,陈妈妈怕她不知道节制,总是不让吃的。有次,陈爸爸的老战友从国外回来,给带来了一盒巧克力。她趁着大人们在谈话,偷偷的移动到桌子前,轻轻的打开了盒子。深褐色的盒子里躺着一粒一粒包裹着花花绿绿闪耀外衣的巧克力,十分诱人。本来只是想看看就好的她,哪里又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于是伸出了小手,向那闪动的甜蜜诱惑抓去。谁知手还没碰到巧克力呢,陈妈妈的五指便烙在了她白白嫩嫩的手背上。受了委屈的她跑来找他诉苦,而后小小的脸上挂着泪珠,信誓旦旦的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吃遍世界上所有的巧克力,一定要,一定要!”她的小拳头攥的紧紧的,像是只要这样便可以得到实现理想的力量。 后来她长大了,这样的小时候许下的幼稚誓言或许早已经不记得了,可他却还记得那张挂着晶莹泪珠认真的小脸,于是每次他离开,再回来,给她的礼物永远都是巧克力。各种口味的当地巧克力。 菜上来了,做的精致细腻,颜色可人,香味清新,琳琅满目的摆满了桌子。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徐达川确实饿了,埋头吃的不亦乐乎。间隙,发现对面的人却是半天不见声响,抬头去看,却见卓尔举着筷子发呆,眼光似在追随着什么。 他随着她的眼光看去,发现卓尔在看的是个普通的服务员背影而已。一样的改良的粉色小旗袍的制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对方转到侧脸时,徐达川看出了些端倪。 “哎?别说,这个服务员侧脸倒是长的和楠初有几分相像呀。”他话音未落,对面的卓尔忽然轻颤了一下。 “是呀。是有点像。”她低下头,随意的答了一句。然后掩饰似的随便夹了块东西往嘴巴里塞。 “哎??等……”徐达川话还没说出来。那边卓尔已经又呛又咳的直憋的脸通红,眼泪都下来。塞到嘴里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胡乱夹起来的东西是半个红彤彤火辣辣的朝天椒。 徐达川忙站起来递过水杯纸巾,再轻轻的拍她的背,助她顺气。嘴巴里念叨着:“怎么这么不小心。” 卓尔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一把抓住了徐达川的手,黑白分明的瞳仁定定得看着他。 “三哥,你有认识的人在S大附属医院的吧?”她说。 “是有一两个。怎么了呢?”他只觉得一阵困惑。手被抓的很紧,卓尔的指甲陷在肉里,传来阵阵刺痛。 “三哥,能不能帮我个忙?”虽然不知道卓尔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可是哀求的眼神还是让他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好字 “三哥你帮我查一下,楠初最近有没有去过S大附属医院看病或者办事。”听得他的答应,她的手渐渐松了下来,眼睛却还是恳切的看着他。 “好。我帮你查。楠初怎么了?”徐达川蹲在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试图让她更放松下来。 “不知道她怎么了,忽然玩人间蒸发,和夏银璇分手,公司辞职,房子也给卖了。手机永远是关机……”她低头说的越来越轻,徐达川紧紧握了下她的手,温柔的说:“我会帮你查的。别担心。” “谢谢你,三哥。”她对着他挤出了一个微笑。这个勉强的笑容让徐达川觉得很是心疼。 两人又继续接着吃饭。卓尔得到徐达川答应帮忙的承诺,心事似乎是放下了一些。两人说说笑笑的吃起来,气氛甚好。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略显凄凉的手机铃声生硬的介入到一片融合气氛中。 卓尔拿出手机示意了一下,开始接电话。徐达川自言自语的咕嘟着:“干嘛用这么凄凄惨惨的曲子。” “喂,你好……什么?……好的,我马上过来。”看着她脸色白了白,他隐隐觉得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果然卓尔放下电话,就和他说:“三哥。对不起呀。不能陪你了。我有急事必须先走。”边说着边急切掏出钱包。见他要伸手阻止,她用眼睛狠狠的瞪着他说:“这顿说好我请你的。”随即放下几张粉红色的钞票,风风火火的转身离去。 看着她走的匆忙落在桌上的巧克力,徐达川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丝酸酸的失望,先前的美食现在进到嘴里好似在嚼蜡,顿时觉得兴致索然。他叫买单,谁知过来的正是那个长的有些像姜楠初的小服务员,他指了指桌上的巧克力说:“送给你。”然后看着小服务员写满兴奋和讶异的脸笑了笑,大步离去。 “他怎么样?”卓尔急切切的问酒保。 “没事。躺那边角落里呢。也不闹。”酒保手指向吧里一个靠窗的角落。昏黄的灯光里,夏银璇一个人歪倒在卡座里的沙发上,身上穿的还是上班的行头,只是外套早已踩在脚下,领带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衬衫的纽扣松开不少。他静静的歪躺着,一动也不动。灯光太暗,看不出他躲在阴影里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帮我了。”卓尔说着打开钱包抽了几张钞票过去。 卓尔和酒保两人合力把泥一般的夏银璇塞进了自己的车里。酒保多事的咕嘟着:“这先生也真是的。有你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还到酒吧里买醉干嘛?”卓尔拿眼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点火,踩油门,绝尘而去。 来到自己的小公寓下,她停下车,熄了火。后座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或许他还在睡。车里弥漫的浓浓的酒味,真不知道这个人喝了多少。卓尔打开了所有的车窗,让冷冷的夜风吹进来,企图吹散一些让她头痛的味道。 掏出香烟,点上火,她让自己放松的靠在车椅背上。吹冷冷的风,在黑暗中看着烟头的火苗红红的一闪一闪,她想让自己的脑中一片清明的空白着,可是那些片段,却总是不期然的纷至沓来,仿佛在看没有章法的无声默片,只是一个一个破碎的画面。里面有着青春飞扬的自己,有着咧开嘴笑的夏银璇,有在海棠树下旋转的楠初。有夏银璇伸向自己的手,有楠初强忍伤心的眼,明明充满了心碎的泪水,却那么倔强的含在眼眶中,不肯掉落下来…… “也给我一支。”身后传来暗哑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我只有女士烟。”她转头对他一边说,一边还是递了过去。 白色纤长的烟,夹在他的指尖里显得分外柔弱。他用另一直手支撑着身体,凑了上去让卓尔替他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淡淡的烟草味裹着浓烈清寒的薄荷味道侵入肺部,直让他咳。他是不会抽烟的,因为姜楠初不喜欢烟草的味道。 “不会抽就别逞能。”不知道卓尔何时来到他身前。抽走了烟,狠狠的丢了出去。 “出来吧。我们上去。别弄脏了我的车。”她伸手来扶他出车子,就这么架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的小套房走去。 才进屋,夏银璇就憋不住的冲到卫生间里大吐起来。吐过之后,人也算是舒服不少,只是软软的依旧没有力气。卓尔扶他坐到沙发上,泡了一杯浓茶给他,希望让他醒醒酒。 “谢谢。”他靠在沙发上虚弱的说。 卓尔看向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虽说喝了不少,可她知道。他的心里其实没有醉。那眼是清澈,清澈的能看到眼底沉淀着的悲伤。 卓尔长长叹可口气,看着他说:“前天,我遇到楠初了……” 夏银璇发出的哀叹声打断了她的话。只见他闭上了双眼,抬起手来揉自己的太阳穴,似是非常的不舒服。“能不能不要提她了?”他的声音虚弱的不像样子。 “楠初她似乎也过的不好。人看起来很单薄……”卓尔咬了咬嘴唇,沉默了半分钟又继续开口接着说了下去。 “我叫你不要提她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夏银璇忽然暴跳起来,手重重的击打在跟前的桌子上,精致的骨瓷茶杯应声而碎。他的手不断的拍在上面。 “我已经忘记她了。你为什么还要提!!为什么!!”他红着眼睛对她咆哮,好似一只被踩到了伤处的野兽。卓尔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不吭一声。 夏银璇终是安静下来,虚弱的靠向沙发,紧紧的闭上了眼。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在跳。好似被人压了大石板般闷闷的疼。他大口大口的喘息,企图可以震走那无形的石板,脸上似乎有小虫子在爬,湿湿滑滑的感觉。 良久,他感到有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右手,传来了火辣辣的疼。他睁开眼,见卓尔拿了医药包,跪坐在他身前,正在往他受伤的手上擦酒精。 刺痛感让他下意识的想缩手,她却紧紧的抓出了他的手腕。 “别动。有点痛。一会就好。”卓尔的声音很温柔,让他那颗绷紧了的心渐渐松弛下来。 他静静的看着她认真的给他的伤口上洒上药粉。然后用白色的纱布一圈一圈的替他包扎,动作轻柔的像在呵护一件珠宝。她低下头的侧脸是那么美好,柔和的曲线上仿佛渡着一层圣洁的光。 ------------ 93.被装在相框里的人 夏银璇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跪在了卓尔的面前,他紧紧的抱住了她。 “对不起。卓尔。对不起。”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隔了千万重障碍才传来的。可是他们却是贴的如此的近。近到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每一次起伏。 “让我忘记她吧。让我忘记她吧……卓尔……”他似在喃喃的祈求。这样的夏银璇,她也是第一见到,她的心也是慌乱的一片。她只能紧紧抱住他,手轻轻的拂过他的发间。 “会好的。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她轻轻的念叨着,好似在安慰一个摔倒了的孩子,希望这样的温柔能够抚慰着他的一切伤痛。 楠初,你知道你做了多么残酷的事情么?她心里默默的想着,最终终是化做一声叹息。 “其实我小的时候是很怕黑的。妈妈总是很忙碌,她为了养活我,过的很辛苦。很小的时候我经常在别人家里睡去,最后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是在自己家的床上。上小学的时候,妈妈总是忙的没有时间来接我,我就一个人回家。每到夜里,妈妈还没有回家,我就会很害怕,我害怕那些黑暗的角落里会有东西在窥探我。于是当一个人在家时,我就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心里总认为这样就那些东西就没有地方躲,我便是安全的。” “那现在还会怕黑么?我回来会不会收到惊人的电费单?” “很早就不怕黑了。有一次我独自在家,赶上停电了,屋内屋外都是一片漆黑。,我一个人把自己紧紧的蜷缩起来,头埋着,眼睛紧紧的闭着。很幼稚吧,那时的我真的认为,只要把眼睛闭上,不去看,就不会害怕。其实就算是睁开眼,也是什么也看不到的黑。” “后来刮起了大风,雨很快就劈里啪啦的下来了。我用双手紧紧的捂着,可是雨点狠狠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风呼啸着越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音,很像古老电视剧中恶鬼出现时的嚎叫。闪电总是忽然而至,就算我紧紧上了眼睛,却还是能感受着那光线划过眼前,随后便是怒吼般的雷声。其实我一直都很胆小,很怕雷雨天。最后实在是觉得太过恐惧,我跑进了妈妈的房间里,用被子把自己整个盖进去,当雷声落下的时候我就用力尖叫,好像这样就不会什么可以伤害我,这样就可以盖过心中的恐惧。” “后来可能累了,不知不觉也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妈妈怀中了,她轻轻柔柔的抚着我的头发,嘴巴喃喃的念着:‘楠初,不怕,不怕。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不知道是妈妈的咒语还是心里那根叫做恐惧的弦被绷断了,从此以后就不再怕黑了。可惜对于雷声,始终是心有畏惧的。很可笑吧,虽然心里清楚明白其实并什么雷公电母,没有可怕的恶魔躲在那声音背后,可是却依然觉得很可怕。” “不会的。每个人心里都有种磨灭不去的畏惧,就算不再是孩子。只是成人后更善于隐藏罢了,有些心中的恐惧是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减少的。我也有很多害怕的东西。“ “哎?真的吗?那你怕什么呢?” “嗯,这个,这个,我很怕虫子,绿绿软软的那种。还有那种花花绿绿,毛茸茸的那种,不行了,一想起就一身鸡皮疙瘩。那对我来说就好像是怪兽一样可怕。” “真的假的。呵呵,亏你长那么高大。” “好哇,你取笑我。真不应该告诉你,真是有损我的良好形象,唉。” “现在后悔晚了。” “楠初。” “嗯?” “刚刚接我电话的时候,你为什么哭呢?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的,你多心了。” “……楠初,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为什么和他说这些呢,为什么?叹息声在冷冷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响,像是一记闷雷滚过天际。 “我对父亲是没有什么印象的,似乎从我懂事起,他就是被装相框里的人。不管我们哭也好,笑也好,他都在相框里温柔的笑着,默默地看发生的一切。妈妈应该是很爱他的,小的时候,半夜醒来,会看见妈妈长久的对着照片发呆。她背对着我,指尖一直在那相框上一遍一遍的温柔抚摸着。夜里其实很黑,她也不开灯,身型似要溶入到夜色里去。这个时候我总是很害怕,怕妈妈会这样渐渐和黑暗化在一处,就这么离开我。于是,我就跑上去拽着她的衣角哭,哭着哀求她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离开我。就好像一直做的那样,我哭的时候她总是温柔的一点点擦去我的眼泪。然后温柔却坚决的和我说:‘不要哭,楠初。我们都不要哭。一哭便是输了。’我一直都不太明白,所谓的输了又是输了什么呢?虽然不明白,但也渐渐变的不哭了。” “楠初,你一点都不记得了么?关于你的父亲,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么” “有时,会做这样的梦。小小的我举着红色的气球,骑在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的身上。梦里总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但是总听他用温暖的声音问我:‘楠初,开心吗?’大大的手扶在我的小腿上,手掌的触感温暖而又真实。我想,他一定是我的爸爸。只是每次想叫他时,梦却醒了。这是我对他唯一的印象了吧,毕竟他离开的时候我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是个好父亲。” “说的好像你认识他一样。那么肯定?” “……好父亲都喜欢让孩子骑上自己的身上。这个叫做为了孩子放弃尊严。” “骑一下就是有损尊严么?呵呵,你这明明是歪理。” “歪理也是理呗。不讲道理也还是种道理。” “哈哈哈,那以后我也经常讲讲不讲道理的道理好了。” “你念绕口令呢?睡吧,你那边应该很晚了。” “晚安,傅泽楷” “晚安。” 她记得有这样的一个童话:一个国王长了驴子的耳朵,他的理发师为了保守秘密非常压抑,最后他找到了一个树洞,终于把心里埋藏着的连妻子都不敢告诉的话给吐露了出来。 或许傅泽楷就是她的那个树洞吧。 是的,他只是一个树洞。她幽幽的想。 “我有说过我父母的故事么?因为觉得浪漫,我曾经常常缠着妈妈给我讲。当年她是洱海边上普通的渔家女。每日里带着鱼鹰,摇船去捕鱼。洱海其实不是海,只是一个大大的湖泊而已。只是住在那里的人大多祖祖辈辈不曾见过真正的大海,于是但凡大一点的湖泊便叫做了海。洱海也是这么来的。父亲是独自一人来旅游的,背着大大的包,带着满身的疲惫和烟尘坐上了她的小船。她给他唱了白族的民歌,他的眼睛一直亮亮的看着她,直看到她脸上飞起了红霞。” “后来,父亲在洱海边停留了许多时候,几乎每个晚上,妈妈都会摇着小船载着他一同出海。那时她给他唱一支又一支婉转动人的情歌。再后来,她舍弃了那片清粼粼的洱海,舍弃了从小生长的故乡,舍弃了家人伙伴,义无反顾的跟着他去看真正的大海。要是生活真的是童话那该多好,故事讲到这里,应该是这样的一句结尾:从此王子与公主过上了幸福和快乐的生活。只可惜时间从来不曾为幸福而停留,王子被上帝召唤去了天堂,徒留公主一人带着**,遍尝世间沧桑。” “楠初,你知道么?其实时间也不曾为悲伤停留过。有些快乐会暗淡,有些伤痛也会流逝。” “傅泽楷,原来你那么文艺腔呢。” “哎??你取笑我?亏我那么认真。” “没有,没有,我是在夸你。你说的真好。” “你当我是聋子么?你刚刚分明在偷偷的笑。你这只狡猾的狐狸。” “……” “怎么了,楠初?” “没事,莎士比亚饿了,我要去给她准备吃的了。再见” “哎?楠初,我……” 啪的一声脆响,她挂上了电话,深深的呼吸,平复着内心的慌乱。莎士比亚在脚边蹭来蹭去喵喵叫着,仿佛是在为被拿来当了借口表示不满 “妈妈曾经说,在我出生之前,她做了个很美丽的梦。梦到了许多的小天使围着她飞呀飞,白色的羽毛从翅膀上落了下来,好像雪片一样轻柔。终究我只是一片离开了翅膀的羽毛,而不是天使。若是天使,或许便可以守望着她的幸福,守望着所有我爱的人的幸福。可惜,我只是一片离开了天使翅膀的羽毛,终将无助的落入大地。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爱的人,渐渐远离,毫无办法。” “妈妈生病之初一直是瞒着我的,当时我正上高中,认了卓尔,有了朋友。小时候我经常换学校,因为妈妈的工作总在变动。她是艰难的,爸爸去世后我们的便没有了依靠。一个小地方的出来渔家女,没有受过多少教育,带着幼小的孩子在偌大的城市中挣扎生活下去真的不容易。她从底层一点点挣扎起来,供我上学,负责我的生活,还攒钱买了一套小小的房子。艰辛的生活腐蚀着她的健康。等我发现她生病,逼着她进了医院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她一点点的憔悴下去,看着她忍受着痛楚挤出来的笑容。尽管我无数次的向上天祈求奇迹,但神却没有听到,妈妈还是离开了我,我曾经美丽的母亲,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身枯骨和眼中的不舍。也好,我长大了,能够照顾我自己了。她也可以和一直深爱着的父亲相聚了。于是她走了。我没有哭,一滴眼泪没有留,她不喜欢我哭泣,而我也不想哭,公主终于和王子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是件好事。” “楠初……” “傅泽楷,要是生命只剩下了7个月,那你会怎么过呢?” “那我就去流浪。去最想去的地方,见最想见的人,做最想做的事情。随心所欲的潇洒一次,也不枉来人间走一遭。” “你到是个想得开的人。” “想得开想不开,已经都是既定事实,无法扭转不如想开些。” “你说的也对。对了,我可以用你书房里的电脑么?” “随便用,那是我的荣幸。” “你又贫嘴。” “男人全凭嘴一张呀。不贫不叫真汉子” “呵呵又胡说了,不和你闹了,我睡觉了。晚安。” “晚安,楠初。” 她走进他的书房,打开了电脑的开关。幽蓝幽蓝的指示灯光一闪一闪的,伴随着机器发出的轻轻的嗡嗡声,她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是因为是黑夜总是让人觉得特别寂寞,还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联系只是一根细细的电话线,于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吐露了这许多从未和别人说过的话。为何只是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匀长的呼吸,她便这样的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 ------------ 94.偷得浮生半日闲 对于“傅泽楷”这个名字,姜楠初并不陌生。 那时,油气开采局要参加龙海集团公司 “十佳文明单位”的评选,所以龙海集团公司的老总齐国华亲自下来做检查评估,全局上下完全处于紧张状态,局长马洪山更是围着齐总前转后转,寸步不离,生怕哪儿出现问题,不能及时上前处理掉。 后来,齐总要求见一见傅泽楷,因为当年傅泽楷负责的几口全国重点超深探井都提前完成了任务,在全国业内造成了很大的轰动。 这次龙海集团公司下来评估“十佳文明单位”自然是要见一见这位有勇、有谋、又有魄力的黄金单身男士——傅泽楷。 于是,齐总接下来到油气开采局下属的四十五个二级单位参观时,就由马局长和傅泽楷两人作陪。 当参观完二级单位钻采七公司,安排晚饭的时候,钻采七公司的经理更是谨谨慎慎,太上皇、皇上和他们两人面前的大红人——傅大人都来了,能不紧张嘛。于是,决定带着财务科能说会道、能言善辩、久经沙场的张福才科长共赴晚宴。张福才大手一挥,姜楠初不幸命中,以秘书身份一同出席。 事后,张福才带着一幅邀功讨赏的表情对姜楠初说,“我和你妈是多年的老同学了,这难得有这么一次见见世面的好机会,我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必然首当其选。” 饭桌上,齐总对于傅泽楷的过人胆识钦佩不已、赏识有佳,傅泽楷倒是一派谦虚,“都是马局长带领有方,能为龙海集团公司和齐总您效力乃是我的荣幸。” 只凭这短短的一句话,就已不难看出,他能有如此成就,除了本身的非凡能力之外,高深的交际手腕和到家的马屁功夫也同样功不可没。 但对于这个城府颇深、百闻不如一见傅泽楷,姜楠初却不是第一次见到。只是真正知道了他的名字,对号入座,却是在这样一个人人都带着面具互相客套的尴尬场合。 在一干人等的谈笑风生中,姜楠初的思绪便轻轻地飘回到了前几天与傅泽楷的见面。 那一天,她记得非常的清楚。 看到这样的一个场面,和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人,她没有犹豫,转身就往外走。 一个律师模样的人拦住了她,用着专业的口吻对她说,“姜小姐,对于令尊的过世,我觉得很遗憾,但是有关遗嘱方面……” “我不想听。”姜楠初硬生生地打断了律师的话,越过他,快步出去。 刚出了门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她无奈的深吸口气,停下脚步,转身一看,竟是赵雅亮在叫她。 走到姜楠初的面前,赵雅亮平静的望着她,但眼神里似乎又蕴藏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苦涩与为难。 这虽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但却是姜楠初第一次被一个情妇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一个抢走了她的父亲,抢走了她母亲的男人的女人,凭什么可以这样坦荡荡地望着她! 姜楠初只觉得她的胃里在不停的翻涌着,就好像有团火在烧一样。 “他说过,他不喜欢女儿……” 赵雅亮终于开口。 “啪”一声,姜楠初挥起手将赵雅亮的脸打偏,她眼底的风暴瞬间爆发,“这一巴掌是替我妈还给你的,你不配叫他!他既然不喜欢我,就不应该生下我!” 就在那一刹那,姜楠初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母亲一脸错愕的望着她,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说,她转身就走,却又听见身后传来赵雅亮略带暗哑,但却清晰可辨的声音,“他临死的时候是叫着你的名字的,他说,他这一生,都亏欠你。” 姜楠初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她的脚步更快了,她只想快一点离开这个令她透不过气来的地方。 天色已晚,街上的行人已渐渐少去,霓虹灯闪烁着嘲笑每一个虚伪而畸形的游荡灵魂。 路过KTV的门口,不用仔细就可以听得到里面传来走调的《冲动的惩罚》,在这凄净的空气里传来的,却是这样寂寞的歌。 就算在这一刻知道了父亲的心中所想,又能如何? 他已经死了,亏欠她又能怎样?他弥补不了。 她能来到这个世上,看到这一世的繁华喧嚣,她已感激,也从未计较。 弥补?不要也罢。 只是可怜了母亲,她一生以夫为天,以女为地,终于有一天,母亲头顶的那片天离她越来越远,飘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头顶,为人挡风遮雨。 而现在,这片天塌了,黯然神伤的,又何止赵雅亮一人? 姜楠初就这样漫步在灯红酒绿的街头,直到有雨点飘打在她的身上才反应过来,下雨了。 瞧,十一月的天气还下雨,对于这个北方的城市来讲,可真的是一件少有的事。 姜楠初没有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站在雨中嚎啕大哭,甚至在得知父亲死去的消息到现在,她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很难受,但却哭不出来。 她赶紧躲到了路边的居民楼里,避一避雨,她拍拍风衣上和头发上的雨水,向街上望去,她不停地向着一辆辆飞驶而过的出租车摆手,但是,却没有一输停下来。 本以为,一年之中的春运、长假、旅游季节才是交通业的旺季,现在看来,这些假期都远不及雨天时的出租车业来得壮观,只可惜此时的姜楠初无暇理会这些,她只想快点拦到出租车,回家安慰母亲,不过也许此刻,母亲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正当她为拦不到出租车而一筹莫展时,她的身后却响起了一际悦耳的男声,“小姐,麻烦你让让可以吗?” 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样貌颇为英俊的陌生男子的面孔,他身穿一件敞怀黑色A ma i中长款立领风衣,里面是一件暗灰衬衫,下身一条A ma i黑色正统西裤,脚下一双黑色皮鞋更是引人注目,他身上淡淡的Gucci 男士香水更是将这个男人的优雅、尊贵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这样的夜晚,他身上散发的光芒如星般明亮耀眼。 看得出,他不是刚刚下楼,而是站在她身后有一会了,因为他脸上的无奈的笑容在告诉她,“我无意打扰你,但是这么久你都拦不到车,我没办法。” 姜楠初勉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往外站了一站,让他出去。 很明显,他不知道外面在下雨,当他看到外面的情况时,表情微微一愣。 望着他的侧面,姜楠初在心里想着,这样一身贵气的男人。这幢楼所属天丽小区,处于这个城市的繁华黄金地段且临街,也算得上是上等楼盘,但是跟他的一身行头多少还是有点不符。 不过,不知道是她的点子背,还是这个男人的点子正,他一伸手,便拦到了一辆出租车,他快步跑向出租车。 看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出租车,而她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辆出租车即将从她的眼前消失,而之前压抑在心里的难受,全都一股脑儿的涌上来,化成泪水,如天空的大雨一样,倾泻而下。 男人都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光有外表没有内涵的草包! 当她冲动想要替母亲出气而找到了那个情妇时,她竟意外地愣住了,那是年轻时的母亲啊。 父亲的情妇居然与母亲年轻时的长相颇为相似! 这是在证明什么?他的长情?他的念旧? 不是,全都不是! 这只是一个男人在为他情感上出轨而找的一个自以为可以让全世界都信服的理由罢了。 而母亲她信了,在她见过父亲的情妇后,她的选择是退让。 姜楠初闭上了眼睛,这个肮脏的世界,她不想去看,任由泪水从她精巧的脸庞悄然滑落。 哭了一会,她觉得好多了,心底里的那股难受劲似乎不那么强烈了,原来,不论是爱情还是亲情,在心底里压抑久了,是要释放出来的。 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缓缓地睁开眼,却看见刚刚那个男人正对着她展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他递过纸巾,轻声开口,“我帮你叫了出租车,却见你在这流眼泪,想必是有了伤心的事,不忍心打扰,就在这等了。” 眨着朦胧泪眼,姜楠初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笑容像冬天阳光一般温暖了她。 “上车吧,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很不安全的。”他让开身,帮她打开了身后出租车的车门,“我给了他一百元钱,让他等到现在,如果你再不上车,估计我要再掏一百了。”他又笑了,还是用种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好看极了。 女人发泄情绪是不能用时间来计算的,他给了司机一百元,估计这个司机是亏了。 姜楠初刚坐上了车,他就关上了车门,隔着车窗对她挥了挥手。 “你为什么不上车?”姜楠初连忙摇下车窗大声问道。 他微微弯下身子,对坐在车里的姜楠初说,“我还有事。” “你有事也好,回家也罢,现在下着雨,难道你真的要弃车徒步?”姜楠初一语道破。 打开车门,他坐了进来,笑笑问道,“要去哪?” 姜楠初自报家门。 司机重新启动车子,冒雨向前驶去…… 张福才的一际轻咳,打断了姜楠初的回忆,偷偷瞄了一眼,见大家聊的起劲并无异常,暗松口气,只是张福才拼命地跟她使眼色,示意她给老总倒酒。 平时这种交际应酬的场合她不都参加的,所以夹菜倒酒这种场面活,她做起来完全没有工作上的得心应手,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做不来也得做。 这顿饭吃下来用了四个多小时,姜楠初不停地给齐总倒酒,像个外星人一样,听着他们从生产说到经营,从经营说到管理,从管理说到决策,傅泽楷的言论不多,但仅仅的几句也听得出他的大气和远见,反倒是马局长,给人一种纸上谈兵的感觉。 饭后,马局长殷勤地说还有安排,估计是去KTV,然后再去洗桑拿吧,姜楠初觉得场合不太适合她,就推脱着,说太晚了要回去了,免的家人担心。 “我送姜小姐回去吧,已经很晚了姜小姐一个人也不**全。”傅泽楷起身站了出来。 对于傅泽楷的主动要求送,姜楠初不是很意外,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推脱,傅泽楷便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不容拒绝的坚定眼神,然后拿起外套,对齐总和马局长他们说,“你们玩好,我和姜小姐就先告辞了。” 姜楠初看到傅泽楷这个架势,只好作罢,扬起微笑跟其他人告辞,希望她脸上的笑容不会太僵硬,不会让大家觉得她是被挟持的,与他同去并非她本意。 两人一同离去后,傅泽楷就没再和她说一句话,一路上的气氛中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只是他身上的淡淡味道,温柔地将姜楠初环绕,却也深深地震撼了她,慑去她早已迷乱的魂魄,算是让她暂时忘记了此刻车里诡异的尴尬。 她偷偷地打量着他,那是张性格阳刚的侧脸,挺鼻薄唇,狂狷浓眉,气宇轩昂,看得出他的意气风发,此时深邃的眼眸正专注的开车,直到刹车声响起,熟悉的小区大门进入视力范围,姜楠初才急忙收回视线,飞红了脸,强做镇定地说,“谢谢,麻烦你特意送我回来。” “不用这么客气。”傅泽楷唇角上扬,眼里荡漾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好像轻松了下来,刚刚那股慑人的霸气已不复存在。 车子长扬而去,姜楠初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乱了心神,显贵俊郎的面孔配合着喷洒在他身上淡雅的香水焕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蛊惑。 刚刚那不经意间的一瞥,她便望进了他那如傅井般深邃颠迷的眼眸,只因这一眼销魂,注定了她一生的沉沦。 再见傅泽楷是开完工资的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 吃完中午饭姜楠初就独自一人出门,前几天是她的生日,由于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所以没来得及给自己买礼物,好在雨过天晴,繁忙已过,她自然不能放过这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逛街购物,她势在必行。 现已是深秋季节,早晚虽有点冷风飕飕,但中午晴朗的天空,格外的蔚蓝,万里无云,骄阳如盛夏般炙热似火,稍有的微风,却让人感觉很凉爽舒服。 街上的行人更是匆匆忙忙地穿梭不停,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更盛春暖花开,这本就是个争分夺秒的城市,如此景象,原就平常。 姜楠初身穿一件鄂尔多斯黑色薄型的简约双排扣风衣款外套,一件巴宝利黑色格裙,下面一双百丽黑色紧腿镂空长靴,戴了一条红色围巾,让她骨子里的那股高傲气质,优雅与矜贵彰显无疑,随着人流进了商场。 商场里更是热闹,来购物的人络绎不绝,深秋,并没有让人们减少对购物的热情,而在这个城市,有钱的人也总是多的。 姜楠初试了一件巴宝利黑色及膝单排扣新款大衣,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前看后看,镜中那个明眸善睐,朱唇皓齿,冰肌玉肤,滑腻似酥,修长窈窕的她,让服务员小姐羡慕不已,“小姐,这件大衣是我们家冬季的新款主打,它立领设计显得您脖子纤细而修长,而且它下摆不大,偏筒型的设计再加上中间这条腰带使您穿上后看起来更加的简约大方,现在很少遇到像您长得这么漂亮、肤色又这么白析的小姐了,黑色更显得您性感与自信,如果您穿着这款大衣走在街上您一定是最抢眼的。” 这小服务员的嘴真是甜,说的姜楠初的心蠢蠢欲动,不过就是贵了点,恐怕她两个月的工资也不够。 “今天是我们家驻店六周年纪念日,所以全场新款上市打八折。”服务员拿出一张八折优惠券递给了姜楠初。 打八折?听起来倒是挺诱惑的,姜楠初有点犹豫了。 “我觉得这件衣服不错,你试试看。” 这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她回头一看,是傅泽楷! 旁边还有一位身材娇小的女人。 此时的傅泽楷正指着衣架上眼花缭乱的衣服中的某一件,一脸温柔地询问着身旁的卿卿佳人,但他眼里却没有一丝的柔情,有的,只是不屑隐藏的冰冷寡情。 姜楠初迅速的把头转向服务员,“帮我包起来。”她灿烂地微笑着,没有半点犹豫。 “好的,小姐。”服务员也回以甜甜一笑,手上迅速的把衣服包了起来,“打完八折是六千九百元。”动作之快,难以想象,这年头儿,钱不好挣。 刷过卡后,服务员把包好的衣服递给了姜楠初,脸上的笑容也更甜了,“谢谢小姐,欢迎您下次光临。” 姜楠初也笑着点了点头,“好。” 感觉到身后一道灼热的目光正在燃烧着她,深呼吸,再一次深呼吸,保持镇定,然后,她一个优美的转身,看到傅泽楷正在她身后不远处对着她微笑。 “傅泽楷,这么巧!”姜楠初故作惊讶,在他的面前,她要的是百分之百的完美。 傅泽楷公式化的笑问,“我看这背影很像你,怎么一个人出来逛街?” 姜楠初正想着怎么回话比较妥当,一个娇滴滴的呼唤打断了她,“泽楷……” 刚刚在他身边的女子从另一个试衣间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有着江南风情的娇小女人,同样白析的皮肤嵌着的是一双媚眼单凤,樱桃红唇欲言又止,身上的淡粉色过膝大衣,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妩媚又多情,此时她的手自然的环上了一身藏蓝色条纹西装的傅泽楷,提醒着姜楠初,他们关系密切。 姜楠初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嘴上仍不忘客套,“傅太太,这件衣服非常适合您。”管她是不是傅太太,先叫了再说,就算不是,听到别人如此称呼,怕是也在心里乐开了花。 只是她的心里,却有一种苦涩的滋味,一点一点的漫延开来,她的内心远不及她的表面来得镇定。 但不论是与否,这样的女人都配不上傅泽楷,故意在她面前显出他们的关系,这无疑是她对他们关系不肯定的一种心虚的表现,这细微的动作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姜楠初,她可是在大学里自修了四年心理学,这看似不经意,却又十分刻意的动作,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谢谢。”禾如月只是冲姜楠初笑了一下,便把头转向傅泽楷,眼睛里的疑问一闪而过。 “这是姜楠初,这是我女朋友禾如月。”傅泽楷笑着互相介绍了一下两个人。 禾如月带着一个很牵强的笑容客套着,“姜小姐,一个人在逛街?” 只是女朋友?原来他还没有结婚,姜楠初的心情不似之前那般黯淡,渐渐的明亮了起来,不过,这两个人说话的语气可真是像呢。 她感觉到禾如月的某根神经,因傅泽楷的介绍而放松了下来,但那股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防备敌意并没有因此减退。 “朋友在饭店等我呢,我这就过去,您二位慢慢逛。”姜楠初美眸一转,笑笑回答。 此地不易久留!姜楠初冲着他们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禾如月小声的询问,“你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人呢?” 只因为她的年轻貌美,就一定要被人猜疑、妒恨?并用身份的悬殊来打击她的自尊?一个女人失去了爱情和爱人,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但如果因为这样便自欺欺人的活在自己幻想的假象里,并对所有接触过的漂亮女人产生攻击心理,那才是最悲哀的。 的确,像傅泽楷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翩翩男子,作为他太太也好,女朋友也罢,一定是有着比一般女人更大的压力。 而眼前这对情人,早已经貌合神离,还要假装浓情蜜意,骗得过世人又如何?到头来,夜深人静、卸下伪装时,伤心寂寞的还是她自己。 姜楠初望着成双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悲凉,女人不该活得如此卑微,乞求来的爱情,又怎会长久? 甩了甩头,姜楠初大步流星的向着下一个商场进军,就不相信这么有缘分,还能再碰到他。 望着姜楠初离去的方向,傅泽楷陷入了那属于他自己的沉思。 一位年轻的女子挡在那,拦出租车。 越过她才明白,原来下雨了。 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他帮她拦了一出租车,转身叫她上车,却见她在雨中肆无忌惮的哭泣,那一瞬间,他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如此悲伤?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在这无情的雨夜释放着这样强烈的情感? 他越来越发觉,有一种冲动促使着他一探究竟。 再次望向屋里,看到一脸忧伤的她身边站着一位五十左右的女人,那一定是姜楠初的妈妈。 也许男人真的是禁不住诱惑,此时此刻,他的眼光就被这个姜楠初深深的吸引着,舍不得离开。 直到电话响起,他才抬步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她正好望向他这边,那隔着挤在她面前的亲朋而远远的投给他的眼神是一种求救。 那眉间的淡淡苦涩和哀愁,像是由心底的最深处慢慢滋生一般。 那有渐如死灰般的眸子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深深地烙在他的心头。 她一脸的黯伤,他真的不能否认,更不能假装看不到,但是在这一时刻,他不能带她走。 她的父亲刚刚过世,她的母亲需要她的支持和陪伴。 她,一定要坚强。 ------------ 95.爱,已湮灭 终于,他无法多做停留,快步离开,只怕多停一秒就再也忍不住,冲进屋去带她离开。 然而,哪知这匆匆一别,再见,亦是在前些天那种无聊的场合。 不过几次见面,她都给他不一样的感觉,雨天遇见时,她是伤感的;饭局遇见时,她是乖巧的;而今天,在这接踵摩肩的商场里,她,是俏皮的。一个如此灵秀的女子,若是再让他遇到,恐怕,他一定舍不得。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禾如月轻轻推了推他,唤回了他的思绪。 他摇摇头,淡笑说,“没什么,选好没有?我去付款。” 禾如月指了指刚才试的衣服,并交给了服务员。 “先生,交款请这边。”服务员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带傅泽楷交款。 而禾如月望着姜楠初离去的方向,冷眸里射出的是。。。。。。敌意。 距离上一次见面相隔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两人又一次在一个完全不适合见面的场合见面了。 就是姜成达的祭日,十一月十七日。 天下着蒙蒙细雨,从早上一直下到快晚饭的时候还没有停,姜楠初和她的母亲焦玉英来到了天山公墓,一起拜祭姜成达。 姜楠初脑海中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都一点一滴的涌上心头,父亲曾经那样深深的伤害了母亲,虽然他临死时说对她这个女儿亏欠一生,可是那也不能抹杀他对她和母亲所造成的伤害。 不过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一切都已经过去,焦玉英也还是原谅了他,毕竟他们有着共同的女儿姜楠初。 姜楠初站在焦玉英的旁边,鞠了一躬后把手上的花放在了墓碑前。 看着墓碑前已有的一束花,母女俩都明白,那个女人来过了。 “楠初,你先回去吧,我再多呆一会。”焦玉英拍了拍女儿的手,轻声说。 姜楠初略有不放心,“妈?” “没事,我只是想和你爸爸说说话,回去吧。”焦玉英笑了笑。 姜楠初知道,母亲有太多的话要对父亲说,除了遗憾,还有无限宽容的爱,只是这样无私的爱最终还是没能唤得良人回头,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爱,已湮灭。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母亲和父亲,而她独自一人漫步在雨中的墓园。 母亲是用怎样的心态来原谅父亲的背叛?当一切的挽回都已无望时,母亲选择了放手,放手给父亲他想要的幸福,母亲虽不能释怀,但也坚强面对。 没有爱、没有灵魂的躯体就算勉强留在身边,又有何用? 苦的何止是父亲,还有母亲。 刚刚出了墓园的门口,一辆奔驰缓速驶过了姜楠初,在她前方缓速停下。 只是姜楠初没有想到,下车的竟是傅泽楷。 “傅泽楷。”姜楠初机械的叫了一声,傅泽楷身穿一件V领卡其色毛衫,一条深灰色休闲长裤,一双浅棕色休闲鞋,看起来气质温雅。 她迅速地低头看了一眼她身上黑色高领衫、黑色正统长裤、黑色高跟鞋再加一件黑色大衣,希望傅泽楷看到她这一身吊丧似的打扮,再配上此刻灵魂出窍般的呆滞表情,不会让他觉得赫然立于他眼前的是一个孤魂野鬼才好。 “今天是星期天,休息时间,叫我傅泽楷吧。回家吗?我送你。”傅泽楷为姜楠初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姜楠初点点头,坐上了车,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傅泽楷手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随意的问着,“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 “今天是我爸爸的祭日,你又怎么会这里呢?”姜楠初反问着。 傅泽楷淡笑着回答,“今天有空,就到‘世界网球俱乐部’去看看,有空可以去玩,不收你钱,这张卡给你。”并腾出一只手,从车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了姜楠初。 姜楠初接过一看,是一张“世界网球俱乐部”的贵宾卡。 “世界网球俱乐部”是这里非常有名的高级网球会所,专为上层社会的名流人士所开,据她所知,能够拥有“世界网球俱乐部”贵宾卡的人绝对超不过十人,而且这几人都是本市最有地位和权位名流人士。 翻过贵宾卡的背面,一行钢笔手写的电话号码,下面签着的是他的大名,神采飞扬、刚劲有力,这样一张很多人花钱也买不到的贵宾卡,而且轻易的就给了她,难道? “你是老板?”姜楠初试探着问。 傅泽楷擒着笑,淡扫她一眼,愉悦地开口,“嗯,拿着这张卡,你最多可以带五个朋友,而且全部免费,没有时间和次数的限制,还有一些高级服务你可以去俱乐部的服务台咨询一下,总之这张卡比钱还来得方便。” 果然是他开的,可是这张卡这么贵重,她怎么能收,于是说,“这么贵重……” 姜楠初的话还没有说完,傅泽楷便微笑着打断了她,“收起来吧,对于我这个老板来讲,这不算什么。” 看着傅泽楷一副说什么也不肯再收回的样子,她也不好再推辞,轻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将卡收下。 接下来,傅泽楷专心开车不说话,姜楠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也保持沉默,一时间,车里的气氛变得有点怪异。 遇到红灯,傅泽楷随手放了个音乐,竟是周杰伦的双节棍。 我只用双节棍哼哼哈兮, 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兮, 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 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 如果我有轻功飞檐走壁, 为人耿直不屈一身正气, 哼…… 他听得懂吗?也太新潮了吧,姜楠初忽然很想笑。 傅泽楷看了看姜楠初,笑道,“怎么,对于我喜欢周杰伦很难理解?没见过我这么青春的一面吧。” “您……还保有童真。”姜楠初字斟句酌的说着,如星般迷人的黑眸里掩饰不住浓浓的笑意。 傅泽楷倒是爽朗的笑了,“这话说的够含蓄,看来你很会做人。” 车里的两人因周杰伦的歌而变得轻松起来,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 车速减慢,云丰小区出现在了眼前。 姜楠初将心中的恋恋不舍隐藏在含笑的绝伦面容下,匆匆下车。 直到她进了楼里,傅泽楷才驾车离开,但是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单位,就在车子刚到单位楼下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接听后只说了两句,便匆匆挂上电话,一个急转弯车子飞速驶离。 一路飙车到了公安局,就见到姜楠初站在公安局的门口神色慌张的四下张望,见到他下车,立刻快步走了过去,一脸歉疚却又无奈地说,“对不起,还要麻烦你亲自来一趟,我实在是不知道打给谁,所才会……” 之前傅泽楷送她回家,刚进门就被母亲的一句“赵雅亮跟人起了争执,现在在公安局,你去把她保释出来吧。”给气得直翻白眼,母亲知道她不愿意,但仍然耐心地劝说她,请她看在她爸爸的面子上,帮赵雅亮一次,至少她们母女俩不在姜成达身边的时候,赵雅亮帮她们把姜成达照顾的很好,姜楠初在心中暗暗长叹,她不明白母亲怎么会有这种怪异的想法?那个女人抢走了母亲的男人,母亲居然没有一点的嫉恨,她终于挪动脚步,不情愿地向外走去。结果到了公安局,却不让保释,手续和程序上都是相当的麻烦,没有办法,她忽然想到了傅泽楷,估计他会有办法帮到她,所以她打了电话给他。 “不要紧。”傅泽楷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接着问道,“出了什么事?”他略带紧张的问着,刚刚分手,她就到了公安局,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真的很担心。 听到傅泽楷的问话,姜楠初的神色变了变,“我妈非让我过来,那个女人跟人打架被送进来。”语气里透着一股不耐烦又无可奈何。 她真的不明白,爸爸在世时,母亲受制于那个情妇,现在爸爸已经不在了,母亲根本就不必将那个女人的事情揽上身,怎么还会如此心地善良,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后,帮她善后?真是越想越气。 “那个女人?”听到姜楠初这样说,傅泽楷已经明白了,她所指的一定是姜成达的情妇,虽然,他看得出,她不是心甘情愿过来的,不过没关系,只要不是她就好,他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姜楠初见傅泽楷若有所思的一问,以为他不明白所指何人,便长叹一口气,皱皱眉,极快速的说了一句,“是我爸的情妇。”转头便走。 傅泽楷跟在气冲冲的走在前面的姜楠初身后,没说什么,只是一脸浅笑。 但是两人到了门口,姜楠初却站住不动,很显然,她不想进去。 轻轻拍拍她,傅泽楷意示她跟着他,他率先进去,哪知道进去后却愣住了. 直到赵雅亮走到他的面前,他才回过神来,笑道,“三嫂,很久没见了。” 赵雅亮也淡然一笑,“我已经不是你三嫂了,他现在好吗?” “三嫂,你这是……” 赵雅亮看了一眼站在傅泽楷身后一脸不高兴的姜楠初,走到她的面前,轻声说,“这条项链是你爸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去年你生日的时候,你爸爸就买了这条项链想要送给你,可是他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你都不接,后来,他临死的时候,还嘱咐我,一定要将这条项链亲手交给你,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见我,所来,今天我去拜祭完你爸爸,就想到邮局把项链寄给你,哪知道却碰上……”她没有把话说下去,只是释怀的一笑,抓起姜楠初的手,将项链放在了姜楠初的手里,然后继续说道,“现在你来了,我终于可以完成他的心愿,楠初,生日快乐,虽然迟了些天。” 姜楠初看着手里那条分量十足的黄金项链,心底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傅泽楷本想安慰姜楠初几句,哪知道还没等开口,就有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小姐,就算我抢了你的项链,你也用不着把我的脸挠花,打成猪头吧。”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声源”。 那是一张典型被女人的指甲挠花的脸,而且很明显,挠花后,又补过几耳光,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 姜楠初破涕为笑,心里大喊痛快,然后,她转过头看着赵雅亮,收敛了笑容,第一次,从心底里对她说一声,“谢谢。” 赵雅亮也笑了,是一种安慰的笑容。 “如果我的朋友愿意支付你医疗的费用,你愿不愿意将这件事私了?”傅泽楷走到“声源”的面前问道。 两人听到傅泽楷的问话,一起转头看着“谈判”着的两位男人。 “声源”一听到有钱拿,便将身体斜靠在椅子上,脚往椅子上一踩,痞痞地问,“那你肯赔我多少?” 一个会去抢人家金项链的人,也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敲诈别人的机会。 傅泽楷嘲讽地笑笑,拉过椅子,在“声源”的面前坐了下来,“不如这样,你继续按照你原来的想法,告这位小姐伤人,而我们则按现在的想法,告你抢劫,你认为,到底是自卫伤人的罪名严重些,还是抢劫的罪名严重些呢?也许这个问题,我们要请教一下公安局局长,看看他怎么说。” “声源”的脸色陡变,收敛了痞子相,面露惊慌的看着傅泽楷,还来不及说些求饶的话,就被一个底气十足的洪亮声音打断,“什么问题要请教我呀?小傅,你过来之前怎么没打个电话,我好安排一下。”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威武的中年男子从门外进来。 这人是谁呀?姜楠初看了看陌生男子,又看了看傅泽楷,只见他上前与陌生男子握了握手,然后指了指她和赵雅亮,“刘局长,您客气了,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 刘局长?难道是公安局局长?姜楠初不可思议地看着傅泽楷,公安局局长他也认识! “行了,这件小事就交给他们处理吧,难得你过来,走,我做东,请你跟两位女士吃饭。” 刘局长笑笑,两手一合,一派官场贯用的客套。 傅泽楷身在其中,自然也深谙这官场的虚伪伎俩,于是笑道,“改天吧刘局长,今天我还得负责送两位女士回家呢,如果喝得醉醺醺的,不是还要麻烦你的手下。”四两拨千斤,挡了回去。 刘局长看了看旁边的两位女士,随即笑着点点头,“好吧,今天就算了,不过哪天有时间,咱哥俩儿可得好好叙叙旧。” 见刘局长不再勉强,傅泽楷笑脸盈盈地说,“下次一定由我做东。” 跟手下交待了一下,刘局长便对三人说,“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傅泽楷再次跟刘局长握了握手,“刘局长留步,今天的事给您添麻烦了,哪里还敢劳烦您亲自送我们出去。” “你们要走了?我不要钱了,也放我走吧。” “声源”见大家要走,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有些着急,害怕留下他一个人。 “想走?你抢劫呀!真是!”一名公安人员敲了“声源”的头一下,冷哼着,将他按回在椅子上。 傅泽楷无奈的笑笑,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予理会,众人谈笑着离去。 从公安局离开,傅泽楷先送赵雅亮回家。 赵雅亮下车后,姜楠初看着傅泽楷,缓缓开口,“今天的事谢谢你。” “干什么这么客气。”傅泽楷眸光温和的看了一眼姜楠初,笑道。 姜楠初侧头想了一下,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她现在才想起来跟人家客气,似乎真的没什么意思,于是换了个话题,“你跟她认识?”还没等傅泽楷回答,她又补了一句,“我是说赵雅亮。” “我们认识很久了,她是我大学同学,后来跟我上铺的兄弟结了婚,就是现在财务处处长,可惜,后来他们因性格不合而分手。”说到这里时,傅泽楷的语气里有着一丝淡淡的惋惜。 姜楠初轻咬住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其实,她是我爸的……” 傅泽楷将车靠在路边,缓缓停下,轻轻拍了拍姜楠初因紧张而紧紧握拳的双手,眸光温柔的望着她,“我知道,过去的事了,不要想太多。”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透出的是毋庸置疑的关爱与疼惜,温柔得仿佛要将她化成一潭春水。 她慢慢的抬起头,哪知却望进了他那双犹如傅井般深邃魅惑的迷人眼眸里,她像是中了蛊一般,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说话。 “楠初。”傅泽楷轻唤她的名字。 姜楠初轻轻地应了一声,那双明澈的大眼仍然一眨不眨地望着傅泽楷,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从怀兜里掏出一包中华,并没有点燃,只是夹在两指之间,轻声道,“楠初,跟着我吧,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我知道我已经有了女朋友,但是相信我,我一定会解决好这件事。” 姜楠初倏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傅泽楷,这算什么?示爱吗?他在用别的女人男朋友的身份跟她示爱吗? 她根本就没到傅泽楷叫住她,是想让她为他永远驻足。 这对她来讲是个意外,绝对的意外。 “为什么不等解决了之后,再来找我呢?”姜楠初不解地问。 傅泽楷长叹一声,“我害怕,害怕失去你,我们本就相见恨晚,如果在这段时间与你擦肩而过,那么,这将是我这一生最遗憾的事。”眸子里的深情,灼灼可见。 不可否认,她的确被傅泽楷这种成熟深沉的男人气质吸引着,但是,他已有女朋友也是事实,上演浪漫爱情电影的资格他已失去,而她真的要卷进这场没有硝烟的情感战争吗?为了这个不知是真的对她几见钟情,还是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的男人,只为了这个完全没有把握的爱情,就这样赌上她一生的幸福,值吗?这个赌注会不会下得太大了? 而父亲带给她的阴影在这一刻无限的放大,黑暗牢牢地将她笼罩,无法动摇,无法喘息。 可是她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再告诉她,就在今天,父亲的忌日,她与赵雅亮和解了,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一场多年的恩怨,终于在这一刻平静的落幕。一定要相信自己的感觉,人活一世,千万不要让别人的一次失败或背叛,而吞噬掉她一生的爱情和幸福。 她渴望爱情,却又不想被爱情伤害,怎么办?她犹豫着,她要怎样决定?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涣散迷离,停在车窗外一个捉摸不到的定点,静静的发呆,傅泽楷则烦躁的把玩着手里的烟,在大约有一个小时那么久,车里安静的像之前的天山公墓。 而天色,已渐渐暗如发丝,却柔美如月。 良久,姜楠初才把视线重新调回到傅泽楷的身上,直视他那双幽深如潭、满怀期待的双眼,异常平静地轻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若是真的跟了他,总得给她一个理由,就算不是为了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也得为了她,给她一个安心跟着他、信他的借口或理由,即便将来有一天会输,她也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他转过头来,表情真诚而神往,“因为我喜欢看你的眼睛。” 是吗?姜楠初怔怔地听着,一颗心渐渐沦陷,原以为,她可以将自己的情感控制得很好,但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不是的,她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那纠缠的言语远比她想象中来得猛烈,而她,早已泥足深陷,欲罢不能了。 “每当我看着它,都觉得它是在深情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是不可思议的魅惑,眼睛里闪烁的眸光也是无比温柔而专注。 姜楠初心中莫名的感动,不论此话是真是假,她都心存感激,在这样一个月光如银的夜晚,说着这样浪漫动人的情话,被迷惑的何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在被迷惑的同时,她也迷失在了那片温柔的海洋,即便下一刻就会死去,她也甘之如饴,甘之如饴啊。 以前,她一直活在父亲外遇的阴影下,不想去爱,也不容别人来爱,她一生的落寞,都由心底滋生,牢牢的困住了她的心和灵魂,她就仿佛是一个折翼的天使,想要高飞,却被凄迷的落寞压的力不从心,而这颗脆弱的心已渐渐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缓缓的死去,那无奈的悲泣也终将她的灵魂湮没。 也许,他就是那个来解救她的人。 不论最终幸福与否,她都不会后悔,他若带她尝尽人间的情爱,她心底的枯田一定会开出绚丽的花朵,哪怕要用她甜美的血液去灌溉也无妨。 只是他说的对,相见恨晚啊。 终于,姜楠初扬起一抹顽皮的笑容:“记得有空时约我吃饭哦。” 傅泽楷微微一愣,但马上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懂,有狂喜、兴奋、不解和感动,姜楠初不予理会,因为她根本不需要懂,匆匆下车,回眸一笑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但是当她看到了傅泽楷在车里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睛里张扬着的深情、热烈和执著,她知道,渴望爱情的不只是她,还有他,如果爱情的幸福与甜蜜真的能滋润她乏味的人生,那么,她愿意放手一搏,两个同时渴望爱情的灵魂在这样的夜里激情碰撞,擦出的,必定是照亮人生的火花. 有了甜蜜爱情的陪伴,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匆匆已到了十二月底,年轻人口中的平安夜、圣诞节已在眼前。 焦玉英做了几道女儿最爱吃的菜,但看着穿戴整齐、整装待发的女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楠初,一会吃完饭要跟朋友出去玩吗?” “我在等电话。”姜楠初又舀了一勺醪糟汤圆,“妈,您这醪糟汤圆做的真是比国府酒店的大厨还棒!哪天您教我两招吧。” “呦?!想学做菜,处对象了?” 焦玉英好奇地笑问。 姜楠初的脸上露出一抹驼红,拉着母亲撒娇地说,“妈,没有,哪有啊,我要是处对象也肯定让您先过目。”忙打哈哈,“我这是在为将来打基础,现在没有对象,不代表我将来不找对象,所以我要出得厅堂,进得厨房。”脸上一派保家为国的豪情壮志。 焦玉英频频点头,“你今年也二十八了,未雨绸缪倒是好的,不过……” 手机铃声大震,焦玉英和姜楠初一起回头看去。 “妈,我接电话,您先吃。”这电话来的真及时,将她解救于苦海之中,姜楠初放下筷子,快步冲到茶几旁,迅速地接起电话,“喂,呵呵,你也快乐。” 焦玉英看着一边说一边向卧室走去的女儿心想,神神秘秘的,一定有古怪,不过女儿也大了,一定会有些小秘密不想让家长知道,所以,这个小插曲焦玉英就当作不知道,自动忽略了。 她这一生已失去了丈夫,现在就只有女儿陪在她身边,将来女儿得到了幸福,她这辈子也就没什么牵挂,看来有时间还得跟女儿多聊聊,如果真的是有了男朋友,就找个时间约出来一起吃顿饭,见见面,也好让她替女儿把把关。 姜楠初挂了电话,把手机握在手中,抵住了下巴,一脸失望地盯着地板。 本来傅泽楷说好晚上会来找她,谁知道一个电话打来竟是来告诉她,他傅大少爷要去陪老总吃饭,不能来找她了。 这大过节的,领导也不体恤一下百姓,他自己不过节,可别人还要过呀!难道他去当和尚,别人也要一起剔秃头撞钟呀! 真够郁闷! 正在暗发牢骚,手机又响了,姜楠初迅速接听,“喂,泽……” “楠初,平安夜快乐!” 一个十分愉悦的超大分贝的声音传进了姜楠初的耳朵里。 原来是好朋友齐小敏,“同乐同乐。” “刚才你想说好什么?我就顾着祝福你,没听清。”齐小敏追问着。 被齐小敏这么一问,吓得姜楠初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干咳了两声,灵光一闪,说道,“我是想说,好晚才打来,我可一直在等你的祝福电话哦。” 这就是所谓的急中生智?姜楠初在心中暗暗叹气。 “才七点多,不晚,我特意打电话找你出来玩的。今天商场全都打折,而且24小时营业,走,我们去购物。” 齐小敏是个漂亮的空姐,几乎天天都在云端漫步,曾经有过很长的一段时,姜楠初甚是羡慕,只差一点也去当了空姐,后来碍于母亲的极力反对也只好作罢。 她曾经问过齐小敏,一年到头世界各地的乱飞,不累吗?齐小敏当时的回答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相当的简练,“我一定要钓到一个有钱的凯子!不然我死不瞑目!”对于齐小敏的胸怀大志,姜楠初倒也是十分的佩服。 “好,咱们在中百商场门口见,我二十分钟到。” 难得今天那风风火火的小妮子有空,她当然是舍命相陪。 姜楠初挂机,打开房门对正在收拾碗筷的焦玉英说,“妈,我不吃了,我要出去。” “就知道你打完电话得出去。”焦玉英挤眉弄眼,笑得神秘兮兮。 姜楠初忙挎住焦玉英,不停地摇,故意摆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说道,“妈,您想哪去了,是齐齐。” “她回来了?”原来是齐小敏,空欢喜一场,焦玉英眼里探究的光亮明显暗了下去。 “真是,我不跟您说了,齐齐在等我,我走喽!”母亲都这么大岁数了,也这么八卦? 姜楠初忽然觉得好笑,看来对于她的大龄未婚,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呀。 焦玉英嘱咐道,“早点回来。” “今天是平安夜,肯定早不了了,您不用等我,早点睡吧,妈,拜拜。” 姜楠初的小嘴一张一合,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抓起沙发上的皮包,一股风似的走了…… 繁华的街道人潮如海、摩肩接踵,整个城市万卷欢腾、灯火辉煌,炫丽的礼花将平安夜点缀的更加光彩夺目,街上行人的欢歌笑语声、嬉笑打闹声,小店和商场的动感音乐声,使整个城市更加的喧嚣沸腾,新年的气氛已经越来越浓郁了。 两棵五彩缤纷的圣诞树,早已立在了中百商场的门口。 穿着大红衣服,戴着大红帽子,粘着雪白的胡子,身材也异常高大,但却善良可爱的圣诞老人不停地穿梭在商场门口的行人中,手里还不停地发着圣诞礼物,许多小朋友都围在他的身边,不停地追着他跑,想要多得一份可爱的圣诞礼物。 “楠初,我在这。两份礼物,谢谢圣诞老人,平安夜快乐。” 齐小敏身穿一件玫红色带帽卡腰棉外套,一条及膝的深灰色百褶裙,底下一双驼色长款粗跟靴子,站在商场门口,倒退一步跟擦身而过的圣诞老人要了两份圣诞礼物,还一边热情洋溢地冲着已到她面前的姜楠初招招手。 姜楠初快步走到齐小敏的身旁,亲密的挽住她,一边往商场里走一边说,“这么晚了,你还要得到礼物,真是运气好,不过,这街上的人可真多。” “当然了,不然哪像过节,帮你也要了一份礼物。有没有什么想买的?”齐小敏媚眼一飞,巧笑嫣然。 姜楠初随手打开齐小敏递过来的圣诞礼物,是一张中百商场家电区的打折优惠券,两人相视一笑,那薄薄的一张纸便安静地躺在垃圾筒里渡过平安夜了。 “衣服前些天刚买了一件,不过一下子就要了我的命,打了八折还要六千九,超贵的,所以今天不买别的,就买香水,我的几瓶香水都还有,只是刚好用完了,今天买一瓶别的配齐七瓶。” 姜楠初表情夸张地说。 她很喜欢根据场合、心情来选择用哪一款香水,所以,她的香水不能少于七瓶,那样,她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不过,用齐小敏的话来讲,就是龟毛。 当初买是因为它的香味清新淡雅,有着一种脱俗的淡泊,瓶身设计也简单绿意,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买下了。只是事过境迁,她坠入了世俗红尘的情爱中,再加上她本就没有与世无争的圣贤,也没有归隐田园的超脱,所以,不论现在、以后,她再用哪款香水都好,只是有几款她已不会再用。 深受女性欢迎的一个牌子的香水。它剔透的瓶身里流淌着的是象征破晓美景的曙光与希望的粉红液体,每当她轻轻地拧开银色的金属盖,空气中顿时迷漫着一种香甜的味道,似爱情浓香,又似情话的甜蜜。只要将少许一点喷在她的脉搏上,香水便会随着脉搏轻跳而暗暗飘香,使她陶醉在那股千娇百媚的暗香中,直到香气散尽仍能嗅到淡淡的麝香。 以独特的瓶身设计设计而闻名,香气就仿佛是汇集了人间一切的气息,由糅合花香及神秘幻影造成悠远绵长的味道,恍若在一个奇幻的梦境里,得到一个清新淡雅的“承诺”后,展露了完全属于女性的湿润、柔情,这也是姜楠初钟爱它的原因所在。 而她现在用的最贵的香水莫过于Jea Joy,这是号称“世界上成本最昂贵的香水”之一,每每喷洒上点滴,都会感到冲开云雾,重见阳光洒向人间,幽雅的芳香都给了她这种重拾喜悦的美好和快乐,令她活力四射、热情洋溢,所以每当她出来逛街时,这款香水都一定是首选。 齐小敏笑嘻嘻地说,“跟我不谋而合,我正好也想买一瓶香水。” “你飞来飞去的,机场的免税店里不是更便宜?”姜楠初笑问,小妮子不是高兴得分不出哪里贵,哪里便宜了吧。 “今天为了陪你,走吧,我们先去女人香闺。”齐小敏不由分说地拉着姜楠初坐电梯,直奔目的地。 女人香闺是这地区非常有名的卖香水的超大型柜台,与其说是柜台不如说是商场里的一个店面,外部的装修就如同傅代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的闺房一样,傅典而高雅,进去后的感觉更是名副其实,芳香扑鼻、沉迷曼妙,给人一种无限意乱情迷的遐想。 这里只卖国际化的大牌子香水,这就体现了来这里购买香水的顾客的品位和地位,是满足有钱人变态虚荣心的最好、最有力的证明,更是那些阔太太互相比拼、显示权贵的重点场所之一。 齐小敏虽不是阔太太,但她却是阔太太的女儿,所以,自然是常客。 而姜楠初喜欢来这里的原因就简单的多,只是纯粹的喜欢这里的芬芳缭绕。 “齐小姐您好,上次您来时想要得ElizabethA de 5thave ue没有货了,今天刚刚好到货,您要不要试一试?”齐小敏被热情的招呼着,这条大鱼服务员小姐又岂会放过。 齐小敏的爸爸是龙海集团公司的老总齐国华,待遇果然是不一样,姜楠初每次买香水也都来这,不过每次来都是被当作普通的消费者,尽管她每次买的香水也都价值不菲。 “这位小姐,您要不要跟齐小姐一起试试呢?”服务员小姐礼貌地询问着姜楠初。 心中虽对这种趋炎附势极为不屑,但姜楠初仍回以高雅的一笑,“好啊。” 跟在齐小敏这位大小姐的身旁还真是沾光,不仅让眼大漏神的服务员小姐注意到她,并得以垂青,还真是不容易,不过难得今天与齐小敏出来购物,也不必为了这种小事而影响心情。 迈着优雅的步子,姜楠初走到齐小敏的身旁,雅顿第五大道的淡雅香气若隐若现,“齐齐,很适合你。” “楠初,快,你也来试一下,我觉得也很适合你。”齐小敏眉飞色舞地对姜楠初说。 姜楠初伸出手,轻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细嫩的,调皮地眨眨眼,“既然你说适合我,那我就试一试喽,卖你个面子。” 服务员拿着试用装对着姜楠初一喷,尽管是在空调暖风、丝毫不觉得寒冷的冬季,还是让姜楠初觉得浑身一凛。 香气迅速散开,高雅、华丽,像是美女明星由帅哥扶着上台领奖一样,雍容华贵,只可惜,十多分钟后真能出现的真正味道,她等不到了,因为齐小敏已将鼻子凑到姜楠初前面跟前,嗅了嗅,“楠初,我觉得你喷上的香味跟我好像不一样,不过很好闻,买吧。” ------------ 96.阿门,愿主保佑你们 “中调要一会儿才能散发出来,不过,怕是你等不及的,不过就前调来说,好像你喷上的感觉更好一些。”每个人本身都有着他自己独特的体香,现在再混合上香水的香味,那么散发出来的香气自然是不一样的。 所以,每一个女人都有着至少一款适合她的香水。 “真的吗?好,帮我包起来。”不等姜楠初回答,齐小敏就迫不及待的让服务员帮她包起来,可见她真的垂延这款香水很久了。 “好的,齐小姐。”服务员笑容似花,看来,在这么贵的一瓶香水中,她也收获了可观的提成。 “楠初,你不要吗?”齐小敏问正在放下衣袖的姜楠初。 “不了,我觉得这种贵雅的味道不太适合我。”香气礼貌而且高雅,应该比较适合办那些在公室里的高层白领,而她不适合这种颇为职业的香水,反倒是齐小敏每天在高空中穿梭,职业且迷人,用这款香水肯定是再适合不过。 “我想试一下Dio 的 真我宣言金色女朗。”姜楠初挽起了另一支衣袖,露出了同样白皙细嫩的,等待着服务员的试香。 “好的,小姐。这款是我们现在卖得非常好的一款,小姐您真有眼光,您看,它细长的瓶颈用金色的领巾围了一周,显出了它的高贵不凡,瓶身光滑透明没有一点修饰,这几个字母很美地隐藏在了水晶瓶盖上,这样独特瓶身设计更显得它的金碧辉煌与大气。”看得出来服务员对每一款香水的特点都下了苦功去研究,尽管如此,仍不影响她手下试香的工作,“再加上它持久的奢华香味,一定会更突显您的高雅迷人。” 在这幽幽的时刻,清新甜美的前调立刻吸引了姜楠初,随后而来的沉醉浓郁的忧愁,姜楠初盯着她,没由来的一阵令人窒息的心痛。 傅泽楷像个中傅的骑士一样,带着他一腔的爱,是那样完美的出现,只希望这爱可以长久些,不要让她刚刚拥有的幸福马上就失去了,徒留一地悲伤。 “楠初,你喜欢Dio 的香水?” “本来早就要买的,可是一直没机会跟你碰到一起,所以就拖到今天你主动约我喽。”姜楠初打开皮包,拿出九张百元,打成扇型微笑着递给了服务员,“就这款吧,帮我包起来。” “谢谢,两位请拿好。”服务员小姐的笑容更加似花。 姜楠初一刻也不想久留,“齐齐,我们走吧。” 齐小敏接过香水,挽住姜楠初,“好,去三楼看看新款的靴子,这次我回来只能休息五天,我一定要抓紧时间购物,绝对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欢迎齐小姐和您的朋友下次光临。”服务员小姐微笑着鞠躬。 一瞬间的工夫又变成附带品了。 姜楠初回头看了服务员一眼,生活在这利益的世界里,谁都逃脱不了物质带来的享受,曾经的纯真早已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顺着向前的脚步,碎了一地,而纯真过后的世俗也自然的带在身上,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她姜楠初会为了这种见怪不怪的浮云小事愤愤不平,看来,也是俗人一个! 姜楠初深吸一口气,对正好抬起头望着她的服务员小姐报以一个友善的微笑,便和齐小敏长扬而去…… “什么嘛,居然介绍去年那些旧款靴子来虎弄我,真是想想就生气。”出了商场的门口齐小敏还在为刚才买鞋的事喋喋不休。 其实,每一个商场都会在一些节日里搞一些打折或是优惠的活动来进行促销,一般都是将一些过时的旧货大打折扣,而当季新款的折扣就会很小,用这样的方式来促进消费,当然,一些高级的商场还是会尽量避免大量的旧款商品冲击当季新款,但是一些厂商还是会利用手段和便利条件,将一些过了季的旧款商品借助商场这个大靠山卖给一些贪图便宜或是对时尚要求不高的人。 对于这种事情,本是很平常的,只不过齐小敏一向对穿着服饰要求颇高,所以,她才会有如此反应。 “好了,别再生气了,如果你明天没有别的事,我请你去打网球,怎么样?”姜楠初的话音刚落,一辆本田雅阁便突兀地停在了她们面前。 一张帅气的脸从车窗里探了出来,此刻正挂着与帅气不符的憨厚笑容,“小齐,上哪?我送你。” “hi,真是巧,我跟朋友刚逛完商场,想要回家,正在想怎么回去呢,你就出现了。”齐小敏巧笑倩兮,小女人的娇态尽显无遗。 咦?有问题。看着齐小敏害羞的表情,姜楠初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张凯这才注意到齐小敏身后的姜楠初,愣了几秒才说,“楠初,你也在?这里不让停车,你们先上车。” “你们认识?我的新目标,一会多帮帮我。”齐小敏在姜楠初的耳边飞快地说,便率先打开车门,坐上后座。 果然不出所料,姜楠初笑笑,也跟着上了车。 不可否认,从外表来看,张凯算得上是男人中的极品,轮廓英气,而齐小敏目似桃花、面多情,两个人真是越看越配。 车开出没多远就在一个大型的干洗店门口停了下来,张凯进去取衣服,让她们稍等几分钟,趁这个空当,姜楠初抓紧时间审问齐小敏,“快点从实招来。” “我……”齐小敏吞吞吐吐。 姜楠初故意半眯双眼,斜视四十五度角,威胁着说,“快说!别逼我对你动用酷刑。” “有一次别人请我爸吃饭时遇到的,之后又遇过几次,都是匆匆打个招呼就过去了那种,再没其它。”齐小敏像士兵向长官报告一样,一口气说完。 “就这么简单?”姜楠初一脸怀疑。 齐小敏十分严肃地竖起左手的三根手指,“就这么简单,我发誓。” “一见倾心?以前追你的那些单身贵族呢?”姜楠初接着发问。 “以前那些人全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根本不值一提,哪像张凯这么优秀。”齐小敏一脸陶醉,笑得花枝乱颤。 姜楠初在心里偷乐,脸上却没有表现,“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齐小敏一脸娇羞地低下头,小声地哼哼着,“一共没见过几次面,发展什么呀,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呢。” 原来是一厢情愿,一头热。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他表白?”姜楠初往齐小敏的身边凑了凑,小声地问。 “让他在多了解我一下,发现我的好,主动向我表白,那是最好不过了。”齐小敏害羞地说。 “如果他没发现你的好呢?”不仅仅是一头热呀,还有很严重的异想天开。 看张凯那一脸憨厚的傻笑,就知道等着他自己发现齐小敏的好那肯定是个长期的工程。 阿门,愿主保佑你们,姜楠初在心中默默祈祷。 “那……那我……,”一闪而过的脸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然后她狠狠地说,“他没那么笨吧!如果他真的发现不了,那我就找个合适的时机主动跟他说。” 女人果然是善变! 她开始从心底里同情张凯了,不过,为了好朋友的终身幸福,她只有豁出去了,“这样吧,一会让他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帮你探探他的口风。”虽然有点小小的无耻,但也顾不了那么多。 等的就是这句话,齐小敏激动地紧握着姜楠初的手,“真够朋友!那我等你电话,一切就全拜托你了。” 二人策划完毕,张凯也回来了,取回来的像是套西装,他顺手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继续开车,齐小敏喋喋不休的跟张凯聊着,姜楠初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心里却盘算着一会有机会怎样套张凯的话,直到齐小敏说,“我到家了,张凯,一定要送楠初到家门口。”姜楠初才回过神来,到她出手的时候了。 齐小敏边下车边冲姜楠初眨了眨眼,姜楠初收到暗示后,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一定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追查到底! 车子离去,终于安静。 为了齐小敏的幸福,在她刚刚下车,姜楠初便急切地展开了攻势,“张科长如此年轻就事业有成,女朋友一定也很优秀吧。” “楠初你怎么也客气起来,叫我张凯就好。我还没有对象呢,不过家里人对这事倒是挺着急的。”张凯不知道姜楠初的用意,只以为是闭聊天,就实话实说了。 单身?看来齐齐有戏,姜楠初的心情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笑笑说道,“老人是会急一些,不过你条件这么好,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应该不是太难吧,是不是你眼光太高了?” “哪有呀,我这人不太会说话,现在的女孩子一般都不会喜欢我这种类型。”张凯自嘲地一笑。 “谁说没人喜欢?现在这个社会,像你这么优秀又务实的男人已经很不好找了。”美目一转,稍做停顿便说,“其实齐齐她也还没有男朋友呢。” 光荣使命在身,姜楠初真的是一刻也不敢忘,有个机会就不忘推销好友。 “你一定有男朋友了吧?”他故作无意地一问,脸微微一红,表情竟有些不自然的腼腆。 “我?”姜楠初想到傅泽楷,他虽然有女朋友,但和她有没有男朋友不发生冲突吧,便笑笑回答道,“算是有吧。” 然后,张凯将将车停了下来,转过身,冲着姜楠初一龇牙。 她只觉得,这牙真是白的耀眼,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一句晴天霹雳般的话,“那我可以追求你吗?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这是怎么了?天在下红雨吗?姜楠初诧异的看着这个直接表白的张凯,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如果他早一点表白,或许她会给这个憨厚的小伙一个机会,可是现在,她已经有了傅泽楷,而且她发现,她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傅泽楷,对于他的厚爱,她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 不动声色的四下张望,幸而,已经到了她家的小区门口。 “我家到了,谢谢。”姜楠初尴尬地道谢,落荒而逃,不再理会身后张凯的叫声。 姜楠初轻叹一声,这个张凯真是够添乱的,低头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母亲肯定早就睡了。 她拿出钥匙,轻手轻脚地开门,果然,屋里漆黑而安静。 平安夜,果然只是年轻人的狂欢日。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姜楠初大字形躺在舒适温暖的大床上,回想着刚才张凯突如其来的表白,仍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抓起床头的卡通闹钟拿到眼前,十一点五十八分,她二十八岁的平安夜就这样无聊的渡过了。 不知到傅泽楷现在在干嘛,应该吃完饭了吧,连个电话也没有,肯定是回去陪女朋友去了。 一想到这,她的心就隐隐作痛,与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即便她现在再怎么占上风,再怎么得宠,她也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同时存在于这个男人的身边。 这时,窗边传来了清晰的敲打声。 有人在敲窗? 这半夜三更的,有人敲她家窗户,怪吓人的。 犹豫了一下,姜楠初还是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向外望去,借着小区里的路灯,她肯定窗前并没有人,正想拉上窗帘,却在低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看到窗台上有东西,打开窗户拿了进来,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是给她的吗?姜楠初心想着,手上小心翼翼地拆着包装。 一个用透明纸包着的大苹果正冲着她微笑。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谁这么好心,半夜三更的给她送个大苹果?不过,这礼物似乎太薄了吧。 姜楠初拿着盒子看了又看,也没见有字条什么的,一点线索也没有,不过,盒子还挺重的,好像有夹层。 仔细看一下,果然! 她取来壁纸刀,小心翼翼包在上面的纸划开,把上面一层拿下来,接着,一瓶Bija Pe fume Splash赫然出现在姜楠初的眼前。 她当然知道Bija ,电视上、杂志上、网络上对它的介绍不下几百次。 那是世界上最贵的香水,1987年Bija 推出Bija 男士香水和女士香水,并且香水瓶设计非常独特,当香水用了一半时,不满的香水会成为各自分开的两部分,从视觉上挑战了万有引力定律。看似两部分组成的一个圆圈实际上并没有经过任何粘合,而是一个无缝整体,此香水瓶的设计也受到专利保护。Bija 香水自从面世以来,一直受到香水业界极高的评价,成为美国香水的一个典范和传奇。 而她面前这款香水就是由Bija 亲自设计的,在一个中心有个洞的圆形的瓶子里。这款香水瓶以它的简单明净取胜,在1993年被玻璃包装协会所收藏,Bija 将奖金捐赠给了联合国儿童基金会。 她轻轻打开瓶盖,一种浓郁花香与清柔果香相混合的独特香气和别一种浓郁而神秘的东方香味,似一缕无形无色的轻烟一样相互纠缠着,慢慢地散发出来,像是热情诱人的花香完美的结合在一阵新颖温情的风里,轻轻扑面;又仿佛聆听一场华贵绚丽的芳香歌剧,增添了一个女人华丽馥郁、优雅尊贵。 爱是香水最最傅老的灵魂,它无法触摸,无法品尝,更无法去形容,它是那样的神秘、温柔而纯洁,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心去感受,感受这赠予她如此别致礼物的人的本身心的那份浓浓、不能用言语表达的爱意。 突然,手机铃声大震,姜楠初放下昂贵的香水,接听电话,“你好。” “平安夜快乐。”是傅泽楷,他语气中有着轻松的愉悦。 她立刻抬起头,喜悦的感觉从心底涌上,“平安夜快乐,礼物我非常喜欢,谢谢。” “怎么知道是我?”傅泽楷淡淡询问,心中却因姜楠初一下子听出他的声音而在雀跃不已。 “这世上还能有谁爱我如此之深?”姜楠初略顿一下,“除了你,我不做他想。” 姜楠初忽然想起有个更重要的问题要问,“对了,你现在在哪?” “我在你家门口。”他语气带笑地说。 姜楠初跑去开门,傅泽楷一身Gia f a Cofe e黑色正统西装,随意地敞着怀,一手插兜,一手扶着门框。 这个男人真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这样衣着考究吗? “我好想你,好想马上就见到你,所以我吃完饭就立刻赶了过来。” 一双漆黑如墨的眼正深情地望着她。 姜楠初被那双眼瞧得发慌,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看。 扑鼻而来的重重的酒气使姜楠初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的话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不过酒肯定是没少喝。 “快进来,冷吧。”姜楠初拉傅泽楷进了屋,“小声点,我妈睡着了。” 姜楠初带着傅泽楷,两个人像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回了她的房间,拉着他坐在了床边,“干嘛送我这么贵的香水?你从哪买来的?” “是托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你喜欢就好。不过好在你家住一楼,不然,我可是要派辆吊车来送礼物了。” 他满眼笑意,磁性的嗓音如夜般温柔。 姜楠初低头一笑,开心地说道,“我真的很喜欢,谢谢。对了,你先洗个澡,我的浴袍挺大的,估计你能穿,快进去!”姜楠初把傅泽楷推进了浴室,又探回个小脑袋小声问道,“用我帮你放水吗?” 傅泽楷笑着摇摇头,“等我,很快就好。” 眼底柔情似水。 关上浴室的门,她坐在床上看看浴室的方向,又偏过头想了想,决定去她母亲的卧室偷个大枕头回来给他用。 她轻轻地把她母亲的卧室的门打开一个小缝,贼眉鼠眼地观察着里面的动静,见没有异常,就蹑手蹑脚地进去,打开她母亲的衣柜,一个可爱的卡通大枕头一动不动的躺在衣柜的最下面,她抱起大枕头又蹑手蹑脚地按原路返回她的房间,一手拿着大枕头,一手扶着门,感叹道:“吓死我了……” “楠初,你在干什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傅泽楷的声音从姜楠初的头顶飘下来,她猛地转过身,抬头看见傅泽楷正穿着她白色的浴袍,湿湿的头发滴下的水滴正好滴下来,他整个人看上去很诱人。 姜楠初咽了咽口水,嘴角上扬,眨眨眼睛说,“你这是在勾引我吗?我去我妈那屋拿个枕头过来给你用。” “哦?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你对我的邀请吗?”傅泽楷一脸戏谑的开了口,“成为你的入幕之宾,是我的荣幸。” 姜楠初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把手中的大枕头塞到傅泽楷的怀里,娇嗔一句:“不理你了。”便一个人钻进被里,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杂志胡乱地翻看起来。 傅泽楷把枕头放好,也跟着钻进了被窝,“怎么了,生我的气了?”轻轻碰了碰姜楠初的,见她没闪、没躲、也没动,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自作主张地把姜楠初的包在他的来回地磨蹭。 姜楠初被傅泽楷像孩子一样的小动作给逗笑了,“没有,难得你傅大少爷百忙中抽空来宠幸我,我又怎么敢生你的气呢!”她故意不看他,阴阳怪气地说着。 傅泽楷想都没想就拉过姜楠初的手,笑说,“看在你恪守妇道的份上,朕就勉强答应你一个要求吧。” 反应可真够快! “那就讲个故事给我听吧,哄我睡觉,这么简单的要求真是便宜你了。”姜楠初撅撅嘴,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似乎是做了一棕非常赔本的买卖。 “真是个会磨人的小妖精。”傅泽楷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姜楠初的头发,随意地问,“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不要,换一个。”真幼稚!她又不是小学生。 “大灰狼与小红帽?” 傅泽楷再接再厉。 “不要,再换。” 她要疯了! “灰姑娘?”傅泽楷继续冲锋。 “换。”姜楠初感觉到她就快被傅泽楷气吐血了。 “那我就不会了,不然,”傅泽楷一把将姜楠初搂进怀里,“你讲给我听吧。” 她正想发飙,他却解甲投降。 就给他一个机会! 姜楠初靠在傅泽楷的怀里,扬起头问,“你想听什么故事?” 不料,视线立时迎上一双灼热的黑眸,那一刹,心头没由来得一跳,一丝震撼从心底萌生。 “你的故事。” 在上岛咖啡,齐小敏约张凯见了面。 齐小敏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张凯,今天找你出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张凯不明所以。 “我知道你还没有女朋友,昨天我……” 张凯打断了齐小敏的话,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我知道。” “你知道?”齐小敏一脸怀疑。 “你是想帮我跟姜楠初做媒,不过,我昨天已经向她表白了,虽然她还没给我答复,但还是要谢谢你。” 齐小敏听完差点昏倒…… 在“世界网球俱乐部”,对于张凯的意外到来,姜楠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虽然她不想跟他有过多的接触,但是齐小敏喜欢他,约他同来,也不足为奇。好在他的球技还算不错,并且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举动,姜楠初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一个愉快的下午,终于在三个人大汗淋漓中飞逝而过。 “休息一会,累死我了。”齐小敏气喘吁吁地坐到了VIP休息室的椅子上,不停地摆着手,说什么也不肯再打一会。 姜楠初跟张凯也都一脸无所谓地坐了下来。 “张凯,帮我买瓶绿茶吧,我不想喝矿泉水。”齐小敏甜甜地笑着,对着张凯说。 张凯立刻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说,“等我一会,绿茶马上就到。” 认识她那么多年,就从来没听她说过,她喜欢喝绿茶,姜楠初看得出来,齐小敏是有意支走张凯的,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又不想张凯听到呢? “你说!你昨天到底跟张凯说什么了?你们做了什么?”匆匆打发了张凯,齐小敏气鼓鼓地质问。 “没说什么呀。”姜楠初二丈摸不着头脑,努力地回想昨晚张凯跟她说过的话。 “那他为什么说他跟你表白了,说你还没答复他。”齐小敏已经没有了打球时的兴奋,一脸的不高兴,声音也渐高。 真是平地一声雷! 震得姜楠初立时头脑清醒,思路清晰。 “别气别气,你听我说,我真的什么都没说,更什么都没做,你想想,我明知道你喜欢他,我又怎么会去招惹他呢?我问你,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姜楠初循循善诱。 齐小敏不情愿地回答,“聪明的男人,你不喜欢跟笨蛋打交道。” “张凯连你喜欢他都看不出来,算不算笨蛋?”姜楠初望了望门口,小声问。 “算。”回答的肯定快速、咬牙切齿,可见齐小敏这几日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张凯多少遍。 姜楠初挑眉反问道,“那不就行了,我又怎么会喜欢他?” “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他,不然怎么还会带他来打网球,可是,关键是他喜欢你。”虽然齐小敏明白姜楠初不会张凯,但是问题的关键不在姜楠初身上,而是在张凯的身上。 唉,真是累人,姜楠初在心里叹气,却还是娓娓道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他。他跟你坦白说喜欢我,这就证明了他为人老实、诚恳、又不会说谎,还证明了他不是贪财之人,你说这样一个男人,值不值得你多花点心思?” 齐小敏偏着头想了想,似乎明白了,“那倒是。” 看着齐小敏上了道,姜楠初决定帮她一把,谁让她们是好朋友呢,“如果他想都不想就说喜欢你,那你才要怀疑他,是不是贪你家的钱,或是想利用你爸往上爬。” “楠初你想的真周到。”齐小敏一脸佩服,肃然起敬。 “所以喽,这样的好男人你要抓紧时间让他知道你的好,别让别人把他抢走了。”姜楠初冲着齐小敏神秘地眨眨眼。 齐小敏使劲握了一下姜楠初的手,一副志同道合的表情,“我知道,楠初谢谢你。” 姜楠初轻拍了拍齐小敏的手,“行了,咱俩还客气什么呀。我现在就先走了,等下他回来,你们再去吃个饭,逛逛街,难得今天是圣诞节,又是星期六,别错过机会。” “好,回头电话联系。”齐小敏用力的点着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行程了。 姜楠初拿起球拍转身离开,心想,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这没恋上都已经为零了,要是恋上了,指不定得负多少呢…… 之后的几天里傅泽楷每天一个电话的“慰问”,有了之前的经验,如果又遇到应酬晚了,就跑到姜楠初家,偷偷的享受两个人的激情甜蜜,在满足的喘息中相拥而息…… 一年一度的元旦到了,单位照例放假一天。 一大早的,傅泽楷就打电话给姜楠初,说在她家楼下。 姜楠初瞪了傅泽楷一眼,娇声说道,“幸亏我家住一楼,不然我的腿都折了。” “一起去钓鱼,我开车,保证你的腿不会折。”傅泽楷正双手环抱前,一派休闲的样子。 一双黑色复傅球鞋配一身蓝色新款运动装,这男人也太注重品味了吧,之前的几次见面穿得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西装,现在出去钓鱼也穿成这样,真是要命。 “是陪老总去的吧?那我不去了。”一想到还有个老头子在,姜楠初就兴致全无。 “怎么?”傅泽楷挑眉反问,丝毫不掩饰眼内张扬着探究光芒。 姜楠初坏笑着向傅泽楷走近,却又在离他一步之遥时停住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尤其是男人,老男人。” 她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傅怪的想法,傅泽楷笑笑说道:“那你一个人,这一天怎么过?” “我有很多事呀,比如找齐齐逛街购物或是打网球。” 姜楠初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很正经地回答着。 傅泽楷淡扫她一眼后轻笑出声“好朋友?” 她眨了眨眼,回答说,“对呀。” “那也好,”傅泽楷说着从上衣里兜拿出一张卡,递给姜楠初,“这个给你,想买什么就买,不用手软。” 姜楠初上前一步,没好气地接过了傅泽楷手中的卡,“不要让觉得你像一个爆发户一样,如果让别人看到了,你这个大处长肯定会颜面扫地的。”话音刚落,她又像变了个人一样,一只手勾住傅泽楷,另一只手来回地抚摸,整个人完全没骨头、没重心地挂在他的身上,妩媚至极,还故意嗲声嗲气地说,“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好像是在削凯子。” 傅泽楷仰天大笑,“凯子心甘情愿让你削,怕什么。” 她猛地把挂在傅泽楷身上的身体从他的身上抽离站直,后退两步,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那你还不去钓鱼?凯子!”尤其是最后两个字,加了强重音。 他笑得更加放肆,点着头,配合的说,“遵命!凯子马上就走。”说罢,真的向停在不远处的越野车走去。 姜楠初对这傅泽楷的背影一顿凌空挥舞,嘴里还不忘小声地放狠话,“我非花光你卡里的钱不可,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傅泽楷突然转身,对正在努力摆回优雅姿态的姜楠初一派悠然的笑说,“这卡里我前天存进了钱,如果你不买别墅、不买名车,我想你买什么都够了。”这次傅泽楷是真的开车长扬而去,留下被气得快吐血的姜楠初对着汽车尾气大骂,“你这个臭屁的傅泽楷!#*%#¥*……” 傅泽楷离开后,姜楠初回家吃完中午饭就约了齐小敏在中百商场见面。 元旦的大街跟平安夜那天不相上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小店商场全都张灯节彩,过年的气氛已经非常明显。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呢。张凯没约你吗?”姜楠初挽着齐小敏的胳膊,随着人流慢慢地在街上涌动。 “他?别提了,木头一个。”齐小敏埋怨着。 “怎么了?”难道他…… 齐小敏看了一眼姜楠初,一脸委屈地说,“那天你走后,他就直接送我回家,差点没把我气死,完全不开窍嘛!他好像还是很喜欢你,对我,他根本没放心上。” 张凯的一颗心只挂在姜楠初的身上,对齐小敏的示好,当然不会有太强烈的反应。 果然! “不会吧。你在车上没有跟他说吗?”真是令她头疼。 齐小敏幽怨地看了姜楠初一眼,“我有,不过,他说对我没感觉。” 这个张凯真是的,齐小敏不论家世才学样样都好,他怎么就会对自己情有独钟呢,姜楠初在心里暗暗神伤,可是考虑到齐小敏的心情,她便鼓励说,“齐齐,你不能放弃,你要多跟他联系,直到他有感觉为止。” “可他喜欢……” “我知道。”姜楠初打断了齐小敏的话,“你放心,不论于公于私,我都会尽量避免跟他见面,你就趁机多跟他接触。”不论是为了齐小敏还是她自己,她都不会再跟张凯有任何的瓜葛,这颗定心丸她一定要给齐小敏吃下,不能为了一个她根本就不喜欢的男人,而坏了她跟齐小敏之间有友情。 虽然,在当今社会,很多人都认为他们不再需要友情,但是,她姜楠初需要,而且非常珍惜。 “这样行吗?”齐小敏的声音小之又小,底气明显不足。 “行,怎么不行?”姜楠初的口气非常肯定,“这世上一见钟情还是极个别的现象,大部分都是日久生情,我们随大流儿准没错。” “好,听你的。明天我再接再厉,今天不提他,我们开心购物,我明天天就要飞了,趁今天有时间我一定不能放过。”齐小敏黑亮的眸子滴溜溜地一转,笑得很是可恶。 这小妮子,总是现实得很。 两人谈笑着到了三楼彩妆区,姜楠初无意地一转头却看到美宝莲专柜前转身欲离的娇小身影有点眼熟。 “姜小姐。”是禾如月,她已转过身打招呼了,只是姜楠初没想到,只是一面之缘,她还记得。 姜楠初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刻迈开优雅的步子上前寒暄,“禾小姐,今天这么有空出来逛街。” “元旦休息嘛,就出来逛逛。”禾如月淡然一笑。 那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笑容没,是一个空洞的表情,是一个让人心安的假象,姜楠初心中一惊,她一直都活得如此悲伤吗? “傅泽楷没陪您一起来吗?” 姜楠初随意地问,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明知道傅泽楷现在正在跟几个老总钓鱼,还这样问,这不是让人难堪嘛。 姜楠初正为自己不经大脑的问话懊恼不已,谁知禾如月竟状似很无奈地娇嗔着回答说,“泽楷在单位加班呢,你也知道他,自然要比别人做得多,节假日也很少休息,真是没办法,我劝了他很多次,不要这么拼命,他总是不听,说是工作要紧,我们相处十一年了,他一直是这样的。” 姜楠初强忍住心中的一丝同情和悲哀,笑着说,“正所谓能者多劳,难得禾小姐如此申明大意,傅泽楷真是好福气。” 希望她脸上的笑容不会因她强烈的压抑而太过扭曲,相处十一年了呀,恐怕她再怎么加快脚步也赶不上。 “姜小姐又年轻、又漂亮、又有学历,将来也一定能找到好归宿,你的朋友在等你,我就先走了。”禾如月指了指不远处等得有点不耐烦的齐小敏,转身离开。 望着禾如月离去的背影,姜楠初在心底里泛起了深深的同情和内疚。 明知到傅泽楷不可能加班,却又要用这种她自认为很有说服力的借口来抵挡他人无意的一句问话,以试图掩饰她内心的落寞与凄凉,想必这样的场景一定在家里练习过无数次,不然怎会像刚才那般对答如流。 ------------ 97.长对小翅膀,唰的一下飞到他的身边 禾如月在这样一个浮浮沉沉的世界里编织着这样的自欺欺人的谎言,她自己不觉得累,可知道真相的人替她累。带着这样一张经不起时间考验的面具,就算骗得了别人,终究也骗不过她自己。 “想什么呢?人家都走没影了。”齐小敏推了推姜楠初,顺着她的眼光望了望。 姜楠初扯出一抹痛心的笑容,轻轻摇头,“没什么,唇膏买好了吗?” “等你帮我选呢。”齐小敏拉着她向兰蔻专柜走去,身后却有一股强烈的怨恨向她射来,似要把她穿透般地刺骨,她顿感凛冽,回身看去,放眼扫射,并无异常。 齐小敏也顺着姜楠初的目光看去,“怎么了?又在看什么?”除了黑压压的人群,她看不到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没什么,走,过去选。”也许是错觉吧,姜楠初不再理会,到兰蔻专柜前,随意指了几款让服务员拿出来看看,挑了一款樱桃红色的唇膏递给齐小敏,“这款肯定适合你。” “颜色很漂亮,有香味。”齐小敏接过去,看了看,又闻了闻,“楠初,你不买吗?” “我要买粉底液,就这款,帮我包好。”姜楠初指了指兰蔻很出名的感光滋润粉底液,对服务员说着,并把傅泽楷给她的卡递给了服务员,“一起算吧。” “不用,我这有……” 姜楠初按住了齐小敏正从皮包里往外拿钱的手,“别拿了,新的一年开始了,就当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吧。”反正都是花傅泽楷的钱,姜楠初一想到傅泽楷嚣张的嘴脸就恨的牙痒痒,恨不能一时半刻就把他的钱全部花光。 “谢谢楠初,呵。”有礼物收,齐小敏笑得花枝乱颤。 服务员把卡还给了姜楠初,“两位小姐都包好了,谢谢,欢迎下次光临。” 逛街的时间对女人们来讲,过的总是特别快,从兰蔻专柜离开后,齐小敏又买了一件大衣和两件毛衫,才肯放她回家,等她到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今天挺高兴,小傅呀,这个鱼塘真是不错。”齐总边收拾钓鱼的工具,边一脸满足地说着,钓完鱼后的心情显然是相当不错。 傅泽楷听完,笑了笑,“齐总您要是喜欢,以后有空时我们可以常来,这个私人鱼塘对于您的到来,他绝对会随时敞开大门,恭候大驾。”傅泽楷从钓的鱼里挑了几条看起来还不错的,分别装进两个方便袋,一袋放进了老总的车,一袋放进了他自己的车。 “都说是私人鱼塘了,又怎么会恭候我的大驾呢?”齐总嘴上恭维着傅泽楷,脸上却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傅泽楷自然是心领神会,表情是笃定的胸有成竹。 齐总笑而不答,反道是问:“你们油气开采局的陈军副局长马上就要退休了,你认为谁是接替他的最好人选?” 在这一敏感时刻提起这敏感的话题自然是别有用意,傅泽楷当然明白,他提谁都行,就是不能提他自己,提别人一定会给老总留下一个他心胸宽广、为人大气的好印象,如果提他自己只会显得他急于求成、过分张扬,老总怎么会把副局长这个位子交给这样一个心机外漏、不足以成事的人呢?培养心腹毕竟不是交朋友,真诚、老实绝不是上上之选,做人有的时候是要表现出有城府的,不然,是不会被那些心机颇重的人选为共谋大事的合作伙伴。 所以,傅泽楷没有犹豫的就说出了两个还算是很有发展的处长,并简单评价了一下他们的处世风格、做事手段。 齐总始终保持着微笑,并不时的点头表示同意傅泽楷的看法,“沉着、冷静、又有肚量,是个成大事的人。”齐总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这话表面上虽是在夸奖刚刚提到的处长,其实,傅泽楷知道齐总这话是在说他,不过他并不打算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指了指车后备箱里的鱼说,“这鱼真是非常新鲜,您晚上回家炖汤味道肯定不错。” “味道好不好,要看是谁炖的。”齐总说着看向傅泽楷,眼里闪着探究的光,脸上的笑容很是暧昧,“我以为你今天不会一个人来。” “男人之间的事,有时女人不方便在场。”傅泽楷挑眉一笑,似无意地耸了耸。 齐总大笑,手指不停地点指着傅泽楷,一副“你说的真是太对了”的知音难遇的表情,终了,手放在了傅泽楷的背上,用力的拍了拍,转身开车离去。 果然是事在人为,今天来钓鱼实在是个明智之举。 随即傅泽楷也上了车,车缓缓地开着,他拿出手机,等下他要给他心爱的女人打个电话,跟她一起分享他今天的好心情…… “妈,我回来啦。”姜楠初脱鞋进屋,冲着正在厨房里做饭的焦玉英喊着。 逛了一天的街,此刻的姜楠初早已累的快虚脱了,她把手里刚买的东西放好,便坐在了沙发上,打开电视。 “饭就好了。”焦玉英的声音跟厨房里的锅铲声交织在一起,有点混杂。 姜楠初有一搭无一搭地换着频道,转来转去也没个好看的,拿出手机,她决定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姜楠初小心地问,“我是姜楠初,你在哪?” “不用连名带姓的报告,我知道是你,正想打给你呢,你就打来了,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下来吧。”傅泽楷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听起来非常愉快,看来老总这条大鱼,他是钓明白了。 “好,我马上下来。”姜楠初没想到这刚进屋,傅泽楷的人就已经在楼下了。 于是匆匆挂了电话,打开衣柜,决定穿那件在商场里遇到傅泽楷时新买的大衣,那么贵买回来,说什么也得穿给他看看。 边穿衣服边冲着正在厨房做饭的焦玉英说:“妈,朋友找我,我不吃了。” “晚饭我都做好了,你吃完再出去吧。”焦玉英从厨房里探个头出来询问。 “不了,我走了妈。”姜楠初开门要走,傅泽楷找她,她还哪有心情在家吃完饭再走,她现在恨不得自己能长对小翅膀,唰的一下飞到傅泽楷的身旁。 焦玉英忙从厨房追了出来,“那早点回来。” “知道了。”关门走人。 当姜楠初看到傅泽楷时更是意外,此时的他身穿一套白色运动装,一派休闲的靠着他的越野车门而立,等着她靠近。 很明显,他是洗完澡换了衣服才来的,因为他的头发还没干,不过说真的,倒是挺迷人的。 “真是有钱人哪,上午蓝,晚上白,穿得像个小伙子似的。”姜楠初边走向他,边小声嘟囔着。 “你是在赞扬我的品味和时尚,还是在表现你视金钱如粪土?” 傅泽楷挑眉笑问。 姜楠初扯出一抹夸张的假笑,耳朵怎么这么灵?这么小声也听得到。 不再理会傅泽楷,她径自坐上了副驾驶座。 “钓完鱼身上有股鱼腥味真的让我难以忍受,所以洗了个桑拿才来找你,不然我会到得更早些。”傅泽楷随后上车。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故事,说这些故事给谁听?”姜楠初故意睃了傅泽楷一眼,又撇了撇朱唇,老娘现在不满意啦! 傅泽楷侧头失笑,这个小妮子,真是爱吃醋,不过,可爱的很,他也爱得很。 车子呼啸而去,一种幸福的感觉在两个人的心底洋溢开来…… 到了国府酒店,傅泽楷带这姜楠初到了预定的包房,把刚刚钓的鱼交给了大堂经理,让做一道清蒸鱼,姜楠初嚷嚷着说不爱吃,非让人家做豆瓣鱼,傅泽楷笑笑,大堂经理明了,便拿着鱼退了出去。 “为什么你们都爱来国府吃饭呢?” 姜楠初心想齐齐也是,真不知道这国府有什么好?菜又贵,量又少。 姜楠初脱下大衣,傅泽楷接了过去,一边挂衣服,一边耐心地解释给姜楠初听,“大概国府是一个男人证明他有权力、有地位、有品位的权威象征。” 傅泽楷从不炫耀他的富贵权势,但,他也从不掩饰他从内到外的华贵。 “真虚伪!”姜楠初嗤之以鼻。 “你才知道人类的虚伪,这就像你们女人买名牌化妆品、名牌皮包、名牌衣服一样,唯一的差别只在于男女追求品位的表达方式不同,如此而已。” 他侧头失笑,因她把这世界看得太过单纯。 “男人总是在为自己的浮夸行为寻找着各种各样的籍口和理由,借以解释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合情合理。”姜楠初故意字字尖刻的冷嘲热讽,却在下一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泽楷,我今天看见禾如月了。” “在哪?”表情淡定,把脱下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仿佛此刻说的只是路人甲,而不是他傅泽楷的女朋友。 难道真的已经没有感情到如此地步了吗?听到她的任何消息都已波澜不惊了吗?真的没有退路,无法挽回,早已形同陌路? “商场,她一个人在逛,很落寞,我觉得很内疚。就好像我抢了她的玩具,还在她的面前炫耀一样,只是这玩具是我的情爱所系,我舍不得放手,泽楷,遇到真爱,我真的舍不得放手啊。”姜楠初闭上眼睛,一种空前绝后的忧伤与悲凉爬上了她的脸,她用双手将脸捂住。 她可以体会到禾如月肯定已是用尽几乎所有的期盼,想要去握紧那份曾经属于她的幸福,只是现在她痛苦着,因为抓不住这份情感,痛到把所有的痛都深锁在心底,不肯表露。 傅泽楷拉过椅子,在姜楠初的旁边坐下,拉下她捂住脸的手,握在了他的手里,“应该内疚的人是我,不是你,你不需要背这个沉重的包袱,你只要快乐就好,其余的事全都交给我处理,好不好?”傅泽楷轻抬起姜楠初的脸,像是在教育小孩子般询问着。 忽然,姜楠初一本正经地说,“泽楷,不要把我们的关系公开,好吗?这就是我对你的唯一请求。”她在恳求他,为的却是他的女人。 傅泽楷没料到姜楠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很是诧异的看着她。 “我不想你为我背负的太多,泽楷。” 曾经无数次在心里设想过说这些话时的情景,只是当她真正开口时,说出来的竟然是如此简练的一句话,只是那份锥心的感觉是无法想像得出来的,那种强压住的委屈与无奈早已令她痛心疾首,哀伤也不能够表达她此刻心情的千万分之一。 “楠初,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可以取代如月的位子成为真正的傅太太吗?”傅泽楷看着她,眸色一变再变,似心疼、似怜惜、似感动、似无奈,复杂难懂。 姜楠初站起身,踱到窗边,望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待道,幽幽地开了口,“我想,我当然想。我也想天天能睡在你的身旁,我也想以傅太太的身分陪你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但是,我不能逼你离开禾如月,我不能这样。此时此刻,我已经拥有了你的爱,我又怎能自私的不给你喘息的机会,逼你离开那个陪你走过你人生中最艰辛的一段路的女人? 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会在真的爱上你之后,还能忍受你跟禾如月一起,只不过你没能够解决这件事,我相信一定有原因,也许你在等待机会。当初你几经挣扎、百般考虑才艰难的跟我开了口,要来照顾我、陪伴我、爱我,你说,我又怎么能忍心用名分来威胁你呢?名分对每个女人来说都很重要,我也不能免俗,但只要你爱我,我不在乎这迂腐的世俗。” 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缘分是上天注定的,既然相遇就不能轻易放弃,不管前方是如何的荆棘密布,不管未来会怎样的艰难险阻她都要坚强,无论路途多么坎坷莫测,她都准备好了勇往直前,只因为有个深爱她的男人在前方等着她,只有越过重重障碍她才能真正地走到他的身边。 看着姜楠初蛾眉深锁,傅泽楷走到她的身边,伸手一拉,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她是他这一生最无悔的选择。 善良如她,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如此的委屈? 他傅泽楷对头上的三尺神明暗暗发誓,就算倾尽他的所有,也要让她再展笑容,这一生,他必定全心全意的待她,给她所有他能给她的幸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财务的工作有时就是这样,不忙的时候,倒是真的挺清闲,但如果真的忙起来,也够人呛,这不周五中午的十二点三十分,办公室的同事都走了,只剩下姜楠初一个人在汇总底下一百一十三个基层钻井队工人的兑现,已经弄了三天了,总算是基本弄完了。 “终于大功告成。”汇总表的数值和基层钻井队报上来的数值完全吻合,姜楠初高兴地伸了个懒腰,终于完成任务了,接来下的工作就会由财务科其他同事接手,她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这时,门口传来很轻的敲门声,姜楠初抬头向门口望去。 是张凯! 他站在门口稍显拘谨地问着,“楠初,忙完了吗?” “刚忙完,张科长有事?”他怎么来了?姜楠初心里想着,虽然十分的不想见到他,但也碍于身份和礼貌,仍面带微笑地起了身。 张凯见姜楠初似乎不是太抗拒,便大胆的提出了他今天前来的目的,“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想请你吃饭。” “其实我今天有……” “我只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想请你吃饭,只是一顿饭而已。”张凯略显急切地打断了姜楠初的话,好像是生怕听到任何拒绝的话。 “其实我今天有空,一起吃吧。”姜楠初本想说今天有事,但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把话说成了这样,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把“有事”变成“有空”。 张凯带姜楠初到了一家离单位很近的饭店,饭店不是很大,但环境很好,安静也干净,主要是菜做的不错,因为离单位近,所以姜楠初也经常来这吃饭。 她跟着张凯边往包房里走,边观察着,不知怎么的,今天饭店的人并不多,而且本单位的熟人也没看到一个,这倒令姜楠初放心不少。 如果被熟人看到,回去一定会添枝加姜的大肆宣传,这个她倒也不在乎,不过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要是哪天传到了在天上乱飞的齐小敏那里,就免不了又要费一番口舌,所以现在做人,能低调就低调吧。 这眼观六路的工夫,菜就上来了,张凯见服务员出去了,也单刀直入,切入正题,“今天请你出来吃饭也没事先打个招呼,实在是冒昧。”如此虚假的开场,想来重点是在后面。 “张科长客气了。”姜楠初笑笑,不多说,静观其变。 张凯深情的表白终于开始了,“其实咱们做同事有几年了,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直到上次咱们在中百商场门口偶遇,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所以今天约你出来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好一招儿先礼后兵! 姜楠初看了看张凯,决定先发制人,“张科长真的不必对我如此厚爱,我承受不起。” “楠初,我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上次我向你表白的时间和场合都不太对,可能你一时接受不了,不过这次我是认真的。”张凯的身体因略有激动而稍往前倾,看得出,他因她的拒绝而有点着急。 唉,早就应该想会是一场鸿门宴! 姜楠初深吸一口气,看来口舌之论,避免不了,她清了清嗓子,镇定地开了口,“首先,上次你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的回答不是很明确,可能使你误解,现在我正式回答你,我有男朋友,而且关系稳定、非常恩爱。”姜楠初顿了顿,继续说,“其次,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我想,那只是你对我的外表一时兴起而已。” “不是的,不是只有外表,我……” 姜楠初抬起手,意示他不要说了,她现在的头都大了,如果再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下去,她岂不是要疯了? “你说不光是外表,那好,你了解我的身份背景、性格爱好吗?”姜楠初开始了诱导战术。 张凯低下头,他不得不承认,“是,我是不了解……”语气里尽是无奈。 “试问,相互不了解的两个人又怎么会喜欢呢?如果一方说喜欢,那也仅仅只针对外表而言。爱情不是儿戏,不是去商场买衣服,第一眼看见喜欢就毫不犹豫地买下,即使回到家又不喜欢了,也可以不穿或送人。可是人的样貌不像衣服,是会改变的,等到二三十年之后,年老色衰、人老珠黄的时候,你要怎么办?打入冷宫还是休妻另娶?所以,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姜楠初在心中长叹,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偏偏有些人想要自欺欺人,明明知道,却假装糊涂,欺骗得了一时,怎能欺骗得了一世,又何苦要弄到如此坦白的尴尬田地。 “话虽如此,可是……”张凯张口欲辩。 姜楠初打断张凯,“不用可是了,与其费尽心思的去讨好一个不爱你的人,倒不如多留意一下你身边爱你的人。”一语双关,意有所指。 “我知道你说的是齐小敏,她哪里都很好,不论家庭,还是人品,我也知道如果我能跟她在一起,对我的事业也会有莫大的帮助,因为她爸爸的身份,但是,我真的不爱她。对着一个我不爱的人,我也一样痛苦。”张凯激动地抓住了姜楠初的手,哀求地看着她。 姜楠初吓了一跳,吃了痛,猛地抽回被张凯紧握着的手,深吸一口气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你跟她多接触、多了解,慢慢发现她的好,你自然就会喜欢上她。还有,齐小敏是我最好、最重要的朋友,我很看重我们之间的关系。她看上的人我绝对不会去招惹,所以张科长,以后除了工作上的需要,我看我们私下里还是少见面为妙。”在这样纠缠不清,别说齐小敏知道会不高兴,就是泽楷知道也一定会不高兴的,这个张凯,真是要命。 不爱就是不爱,就算他再怎么费尽心思,她也不会有所改变,何况这场情感纠缠里除了爱情,还有友情。 爱一个人没有错,她没有错,张凯没有错,齐小敏也没有错。只是在张凯与齐小敏之间选一个,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齐小敏,因为她不会让这根本就没有希望、没有可能的事影响了她跟齐小敏多年的情谊,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张凯已不似刚刚那般急于表白,只是低声唤了她的名字,“楠初……”无奈的声音有些暗暗的嘶哑。 姜楠初不为所动,她认定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傅泽楷。对于张凯的出现,是个意外,却也改变不了什么,就算他再执着于此,也注定得不到他想要的结局,那不如趁早就让他死心,“张科长,我再留下也只会扫了你吃饭的雅兴,我就先告辞了,你慢用。”姜楠初不由分说,起身就走,留下张凯望着她的匆匆背影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姜楠初一出饭店的门一股冷空气就迎面扑来,她深吸一口气,停了五秒钟,又猛地吐出来,“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来一个傅泽楷,又来一个张凯……”姜楠初正嘀咕呢,皮包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幸福的笑容就爬上了脸,刚才的不愉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傅泽楷,您有什么指示?”姜楠初星眸半垂,唇角戏谑地上扬。 “嗯,虽然我们当领导的每天都日理万机,但是体恤一下民情也是很必要的,不知道我家王后今天的午饭问题解决了没有?”傅泽楷愉悦的声音自电话的另一头传过来,瞬间感染了姜楠初,她的心情也跟着轻松明亮了起来。 姜楠初轻哼,“还没吃呢。” “这么晚了,还没吃?你们财务很忙吗?”傅泽楷略有不满地问,工作再忙饭也要吃呀,这财务科科长怎么样分配工作的。 “当然忙了,年底了嘛,我们不忙谁给你开工资呀。您位高权重的,当然体会不到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辛苦了。”姜楠初不知道傅泽楷是心疼她没吃饭,以为他小看财务,小嘴儿马上撅得老高。 傅泽楷不与争辩,淡笑着说,“好,你劳苦功高,我能有钱吃饭穿衣,包括养你,都是托你的福,拜托我的小公主快回到你办公室坐好,你的王子马上派人给你送饭,ok?”声音的就像是他真的贴在她的耳边低语一样轻柔亲昵。 姜楠初偷笑一声,假意威胁,“十分钟到不了,我可是会发脾气的!” “没问题,你快乖乖回去,别在街上转了,现在天冷,别冻感冒了。”没有半秒的犹豫,傅泽楷立刻允诺。 浓浓的温情不自觉的流露出来,除了妈妈,他是第二个真正关心她、爱她的人,姜楠初的心里不免有些感动,“我知道,拜拜。” 只因傅泽楷这一句温柔的关心话语,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匆匆挂了电话,不敢多说,生怕再一开口就已语不成句,乱了他的心神,害他无故担忧。 一晃与傅泽楷在一起已经两个多月了,她突然间觉得她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他了,傅泽楷的温柔、关心、体贴、疼爱,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强烈的诱惑。 她本就是一个喜欢依赖别人的人,现如今,她更加抗拒不了,只是,每每一想到禾如月,就明显感到她的那颗脆弱的心再不停地抽搐着,疼痛难忍,她沉浸在这个充满着伤痛的梦里,那些令她疼、令她痛的角落她不敢去触碰,只能假装看不到,但她知道,早晚有一天,静默无声的禾如月会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地,直到刺得她体无完肤,一定是更加刺眼、更加鲜红…… 回到办公室,姜楠初已决定鼓足勇气,面对未来。相爱的方式,是她自己选择的,没有人逼她,是她自愿的,既然如此就要坚持到底,不能放弃,不为别的,只为她是真的爱着那个男人。 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还不到一点半,他们下午两点上班,估计同事们还得一会才能来。 她脱下大衣挂好,打开电脑,饭店的服务员刚好把饭菜送到。 “谢谢。”姜楠初接过那个大塑料袋,服务员转身就走了,背上还印着四个大字“国府酒店”,姜楠初轻笑出声,绝对符合傅泽楷的一贯作风。 打开塑料袋一看,吓了一跳,红烧海参、牛油焗蟹、竹篓崂山虾、浓汁鱼唇扣饭,看着的确很有食欲,不过这也太奢侈了,只是一顿午饭而已,不用这么夸张吧! “这么多,我哪儿吃的完。”这人可真是……奢侈! 姜楠初刚拿起筷子,就听见有人轻唤她的名字,“楠初。” 声音挺熟悉的,她立刻面带微笑,闻声看去。 张凯?! 她明显感觉到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而且眼皮不停地再跳。 “张科长,有事?”姜楠初努力控制,尽量使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平常一样甜美。 虽然对他,她惟恐避之不及,但是,毕竟在工作上大家还是要接触的,做人有时要留些余地。 “我想通了,你说得对……” “就是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接过张凯的话,姜楠初大松一口气,想通了就好,吓死了! 拿起水杯,润润喉咙,开导了一个中午,她还一口水都没喝呢。 张凯一脸执着地说,“我决定了,我要花更多的时间来认识你,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比你现在的男朋友更优秀。”这一番慷慨就义般的陈词,把姜楠初吓得一口水呛在嗓子里,猛咳起来。 “楠初,你没事吧。” 姜楠初玉手一比,制止了张凯欲上前关心的脚步,“我没事,如果张科长没别的事,就请不要妨碍我工作了。”姜楠初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天天受着这样的精神折磨,也真是够呛,要人命了。 张凯点头称是,“的确,年底时各部门都很忙,那我就不打扰了,来日方长。”语毕,转身离去。 看着张凯的背影,姜楠初在心里暗暗叹气,先不论谁对她用情更深,谁爱她更多一些,就从外表来讲,两个人就不是一个级别:论身高,他也就180cm,傅泽楷至少有183cm;论长相,他年轻帅气,但傅泽楷成熟魅力;论金钱,他请她去附近饭店,傅泽楷从国府给她打包饭菜;论地位,他是下属单位的一个小科长,傅泽楷是大佬,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相差甚远。 这个张凯,真是把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勇往直前、百折不挠、死皮赖脸的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至。 追求所爱没有错,爱本就是人世间最美的情感,它值得人们向往与追求。 就像是她追逐着傅泽楷,而张凯追逐着她,齐小敏却又追逐着张凯。 爱,是种奇妙的关系,只可惜张凯的追逐注定是没有结局,就算他再怎么执迷不悟,终究有一天也会如云烟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苦了齐小敏要默默地陪着他,等他在这场爱恋中慢慢地苏醒,慢慢地成长。 姜楠初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美味佳肴,把头转向一边,长叹了口气,食欲全无。 忙了一天,终于熬到了下班,明天是周六可得好好睡个懒觉,姜楠初一打开门,家的温暖扑面而来,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浓的倦意,连日来的工作压力与烦恼,再加上今天张凯的小插曲,早使她疲惫不堪,此刻她只想泡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躺在傅泽楷温暖的怀里甜甜睡去,只可惜傅泽楷他有应酬,不能陪她,想来真是扫兴。 “楠初,妈妈马上……” “您去逛街吧,我有打包回来,一会我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姜楠初点着头,打断了焦玉英的话,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但她向卧室移动的脚步并没有停。 “不是,你姥爷病危了。”焦玉英脱口而出,神情焦急。 姜楠初无意识地重复着,“病危了……”,突然猛一抬头,停下脚步,转过身,快步走到焦玉英的面前,“什么?!我姥爷病危?!” “**病气管炎又犯了,年年冬天都犯病,不过听你姥姥说这次好像特别严重,火车票我都买好了,七点半的火车。”焦玉英已经收拾好行李,马上就要出发。 她已多年没有回过姥姥家了,一直都知道姥爷的身体不太好,可是工作原因,她实在抽不出空,现在知道姥爷病危,自然的也想回去看一看,于是说,“妈,我跟您一起会去吧。” 焦玉英知道女儿工作忙,现在又是年底,请假也不太好,所以,她没打算让女儿陪她一起回去,“不用,你工作要紧,我回去就行了,不过,我这一回去就得一两个月,你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只不过女儿一个人在家,生活起居上多少有些不太放心。 现在已是年底,工作量很大,也非常的繁忙,就算她想走,估计也是请不下假来,“最近工作是有点忙,请假有些困难,不过我都是大人了,会照顾自己,姥爷的事要紧,您就放心吧。” 焦玉英想了想说,“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不如……” 姜楠初接下焦玉英的话,一个充分的理由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不如我搬去跟齐齐一起住,正好她现在一个人住在天兴别苑的别墅里,我去陪她正好,就这样了,您快走吧,火车是不会专门等您一个人的。”姜楠初一看表,都六点半了。 焦玉英看了看表,是得走了,不然真的赶不上火车了,“那我走了,你自己真的行?”拉着旅行箱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问。 “我说不行,您也不能让我跟着去,我呀,不行也得行喽。”姜楠初拉了拉焦玉英 ,哭笑不得地说。 在母亲心中,她永远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焦玉英眼瞳含笑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对女儿的撒娇颇为无奈,“那我走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晚上睡觉前一定要检查一下煤气、水、电是不是都关好了。”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唠唠叨叨地嘱咐些琐碎小事。 “知道啦,知道啦。”姜楠初一边帮母亲把行李往外拿,一边不耐烦地应付着。 焦玉英走了,姜楠初的倦意也随着姥爷病危的震惊消息的到来而跑得无影无踪。 姥爷已经八十岁了,难得身体还算不错,只是年轻时就因工作太拼命而得了气管炎,如今上了年纪,气管炎已经演变成肺气肿了,怎知今年就特别严重,这不…… 姜楠初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看看表,还不到七点,睡觉又太早,先洗个澡再说。 洗完澡感觉全身上下舒服多了,闻了闻潮湿的头发,正散发着力士洗发水那独有的淡淡清香,挺好闻的。 她随意在书架上拿出一本时尚杂志半躺在床上看了起来。 但是不到十分钟,她就保持着之前看书的姿势稳吸垂目,沉沉睡去。 到了十点多的时候,姜楠初被饿醒了,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叫,这才想起来中午被张凯两闹都没吃上饭,晚上洗个澡后就睡着了,也还没来得及吃,现在她的五脏庙在严重的抗议了。 她把掉在地上的书拾起来放回书架,准备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刚打开卧室的门就听“梆”的一声,好像是门口那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又好像不是,“不会是有鬼吧……”姜楠初想到这不禁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冷颤,她迅速的把卧室的门关上,扑到床上抓起手机,快速拨号,“泽楷,我害怕。”电话一接通,不等对方说话,姜楠初就先诉苦。 傅泽楷担忧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姥爷病危,我妈坐火车回老家了,现在家里就我自己,我又饿又怕。”听到傅泽楷低沉的声音姜楠初的心里安慰不少,不过越说就越着觉得委屈,不自觉的鼻音就重了。 ------------ 98.你喜欢房子,我喜欢你,这正好 “乖,不哭,宝贝不怕,在家里等我,我十分钟就到。”傅泽楷匆匆挂了电话,起身跟同桌几位阿谀奉承的老总告辞,“不好意思各位,家里的电话在催了,”傅泽楷晃了一下手中的电话,暧昧地笑了笑,“家有领导,电话查勤,今天我就不奉陪了,改天我请。”傅泽楷抓起衣服,来不及听他们客套的话,匆匆离开。 傅泽楷一路飙车,心急如焚,闯了几个红灯,终于到了姜楠初的家门口,“楠初,我在门口,开门。” 姜楠初放下电话,冲到门口,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挂电话的傅泽楷,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委屈地说,“十分钟……好漫长,下次你可不可以早一点?” 看着怀里这个穿着卡通睡衣的可爱女人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傅泽楷一手轻拍着姜楠初的背,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收拾下东西,我们走。” “去哪里?”姜楠初把头埋在傅泽楷的怀里,不肯抬起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来不及解释,他太过着急看看她有没有事,所以没有锁车,只好催促她,“先别问了,快点收拾东西,带几件常穿的衣服就好。” 姜楠初从傅泽楷的怀里站直身体,抬起头望着他,更正道,“我还要带化妆品。” “听你的。”傅泽楷侧头失笑,低沉的声音因宠溺而更显得温柔。 她随意抓了几件衣服,身上的睡衣也没换,化妆品倒是一件没落,就跟傅泽楷走了…… “你家住在这里吗?”姜楠初左右看了两眼,一幢幢各具特色的精致别墅散落在苍翠的小区之中,置身其中仿佛远离了那些城市的浮躁与尘嚣,柔和的月光下挥舞着银色,别墅看起来就像是在云端一样朦胧浪漫。 傅泽楷笑笑没说话,在其中的一幢别墅的门前停下车,然后打开气派的门让姜楠初进去,传承了中华传统建筑的精髓,保持着传统建筑融傅雅、简洁、富丽于一体的独特艺术风格;挑高大面圆形的拱窗的客厅,让人心神荡漾,尽显雍容华贵;以大自然为皈依,引优雅的气息在大厅里穿梭,大气而简洁的线条构成一幅幅经典的图画,含隐蓄秀、奥僻典雅,欧洲风格的装修更是将浪漫且不失高雅的气质突显出来,四处弥漫。 姜楠初像个农村小妞进城了一样,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幢上下三层的别墅,她家一百平的房子就已经不小了,可是看到这样壮观的豪宅还是忍不住乍舌,“你家可真大!上下三层的,真好。” “巴黎别苑的别墅都是这种结构。”傅泽楷不以为然,不过,光靠当处长可是远远不够的。 虽然家俱摆设样样不缺,但是这里给姜楠初的感觉就是少了些人气,这里应该很少有人住的,“你经常来这住吗?” 傅泽楷随意地耸耸,“偶尔,每星期的周二和周五都会有钟点工来打扫。喜欢你就住下吧,你喜欢房子,我喜欢你,这不正好。”他嘴上笑说着戏谑的话,眼神却是深情的专注。 “如果没有你,再大、再好的房子我也不稀罕。”姜楠初撇撇嘴,说得她好像是个拜金女一样。 他双手轻抚她,深情地说,“那就住下吧。”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令傅泽楷有种莫名的感动。 然后,他走到吧台,从后面的冰箱里拿了一袋牛奶,倒在了杯里递给了姜楠初,“先喝点牛奶,我给你弄吃的。” “你会做饭?”姜楠初的语气是百分之百的不可思议,她想象不出这样一位。。。。。。做起饭来会是什么样子。 “那请问我的小公主,你想吃什么呢?”傅泽楷把一只手背在了身后,另一只手向外一摊,摆出一个“请”的动作。 “我想吃……”姜楠初故意顿了一下,小脑袋左摇一下,右晃一下,露出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之后,她说了一个相当有挑战性的答案,“泡面!” 傅泽楷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大笑说,“那么没营养的东西,亏你说得出口。”他已经移身厨房。 姜楠初忿忿不平地说着,“我上大学时天天吃这个,也没怎么样嘛!”觉得不服气,追到厨房去理论。 “我真应该早点认识你,吃了四年垃圾食品居然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傅泽楷轻点她的鼻尖,眼瞳带笑,语气宠溺。 姜楠初自知理亏,于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傅泽楷的身后,一脸讨好地说,“现在认识也不迟,你又会做饭,那我以后都不用吃那些垃圾了。” 傅泽楷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茄子和肉,准备大显身手。 “不是不常来这住吗?”那怎么会有茄子和肉?悟空给变出来的? “不常来不等于不来,每星期我会在这住几天,东西是昨天买的。”对于姜楠初的一些低智商的问题,傅泽楷总是很有耐心的解释着。 姜楠初又开始小声地嘀咕了,“啊?那还叫偶尔?明明就是经常嘛……”看来,她真的是有自言自语的毛病。 傅泽楷先将茄子切十字刀装在一个空盘子里,然后在锅内下油等油开锅后倒入肉沫稍微炒一下,姜楠初看着他熟练的翻炒动作,心中无限感慨,她默哀般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决定离开这个让她身受打击的地方,从此不再踏入。 不到一会的工夫,一道肉沫茄子和一碗香喷喷的炸酱面已经放在了姜楠初的眼前。 姜楠初用很崇拜的眼光看了傅泽楷五秒钟后,终于禁不住美食的诱惑,开始了她完全没形象可言的狼吞虎咽。 姜楠初轻轻地敲了敲物业管理处办公室敞开的门,冲着正在里面交取暖费的齐小敏招了招手,“可以走了吗?” 这是一个让人听过就很难忘记的嗓音,低沉而磁性,想必拥有这样嗓音的人应该是有着一种中性的美吧,刘佳好奇地抬起头,进入视线的却是一张极其魅惑人心的脸,不仅和中性贴不上一点边,而且年纪轻轻、气质出众,身材样貌与她的声音一样迷人,这样一个大气的女子,如果能意识到本身的优势,并好好加以利用,不出五年必定能出人头地。 “楠初?马上就好!”齐小敏迅速在交款人签字处留下她龙飞凤舞的大名。 姜楠初发现了刘佳打量的目光,也反过来打量起了刘佳,一个很性感到无可挑剔的女人,柔魅神秘间诱惑无限,完美的五官、精致的妆容,时髦迷人的波浪式大卷,若隐若现的使她整个人像罂粟一样吸引住人们的视线,相隔几米之遥还能闻到她身上Cha elN0.5奢华的味道,比起齐小敏身上的A de 5thave ue可是要浓烈的多,这样的一个女人,怕是一定不甘寂寞吧。 齐小敏终于抓起桌上的皮包,对刘佳说,“谢谢刘姐,我朋友姜楠初,我们先走了。” “走吧。”刘佳笑了笑。 姜楠初? 人如其名,绚丽多彩的一个女人。 齐小敏拉起姜楠初匆匆离去。 出了物业大楼,寒气扑面,刚刚下完一场大雪,天冷得很,好在齐小敏的车就停在楼下。 “物业处的美女挺多呀。”坐上齐小敏的车,姜楠初笑问。 齐小敏面带不屑地说,“你说刘佳?她就是马洪山的小情人。” “就是她?”对于马局长有情人的事早已经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托齐小敏的福,刚刚才有机会见一见这小情人的庐山真面目,“怎么没提醒我一下,我应该更仔细地看看她。” “见面的机会多得是,再说了,不就是一个情妇,又不是长了四个头,有什么好看的?”齐小敏冷哼着。 姜楠初听完猛咳了起来,“第三者”果然受人鄙视,而她,正在慷慨激昂的扮演着这受人鄙视的角色,并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她也不想将来哪一天受人唾骂,但她放不了手,她舍不得,她正在这三人的情感世界里忘我的,爱着。 齐小敏正好遇到红灯,她转头看了看姜楠初,“楠初,你没事吧?” “没事,呛了一下,你专心开车。”姜楠初回过神来,脸因剧烈的咳嗽而憋得通红。 一路开车到了红楼醉梦茶楼,姜楠初和齐小敏正在喝着这里最有名的血参茶,听说是女人美容养颜的圣品。 “今天怎么有空约我?这次回来能休息多长时间?” 傅泽楷下班前打电话给姜楠初说晚上有个很重要的饭局不回来吃饭,她一个人正愁没什么意思,齐小敏就约她出来了。 “有段时间没见了,想你了,刚才去交物业费,就顺便约你出来见见喽,这茶果真不错。”见姜楠初没什么反应,眼睛望着茶杯愣神,齐小敏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姜楠初抬起头看着齐小敏,突然鬼鬼祟祟地说,“齐齐,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想法。” 齐小敏头不抬眼不睁地问,“什么事?你说,我来帮你分析。”她完全沉浸在喝到好茶的愉快中,但仍不忘再次感慨,“这茶真是不错。” 姜楠初只手托腮,长叹一声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哦?真的?那恭喜你!你眼光那么高,难得遇到一个你看着顺眼的,真是可喜可贺,呵呵。”齐小敏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使劲的握了两下姜楠初的手。 “不过,他……”姜楠初欲言又止。 “他怎么?没钱?”男人没钱不可取,齐小敏找男朋友的第一禁忌。 “不是。” “没地位?”男人没地们不可留,齐小敏找男朋友的第二禁忌。 “不是。” “长得太丑?”男人没样貌不可选,齐小敏找男朋友的第三禁忌。 “也不是。” “都不是?”满足了以上三点,但还是让人有所顾忌,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齐小敏胸有成竹地说,“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得了绝症。” “呸!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大吉大利!这什么话呀。 齐小敏可怜兮兮地看着姜楠初,委屈地说,“你吞吞吐吐的不说,我替你说了,你又说我乌鸦嘴,那到底是怎么样嘛?” “唉,他就是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姜楠初叹了一口气,决定从实招来,“也包括女朋友。” “啊?!你抢人家男朋友?”齐小敏吓得差点把茶喷出来,考虑到太贵,强忍着咽了下去。 姜楠初迅速的起身,越桌,捂住了齐小敏的嘴,咬牙切齿的说,“小声点!” 齐小敏像小偷被警察抓到了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她们,才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姜楠初松开捂在齐小敏脸上的手,泄了气般地坐了回去。 “他是什么人?能让你这样一个优秀、时尚的未婚知识女性肯为他做出如此牺牲?我记得你以前最恨这种插一脚的事情。” 齐小敏小声地问,她完全想不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能令姜楠初如此付出。 姜楠初一直对她父亲的事有很深的阴影,如今却……,齐小敏说什么也想不通。 “是我身不由己的爱上了他。”姜楠初的表情变了一变,没有了刚刚的颓废,反而多了一种幸福的微笑。 “张学友?!”齐小敏惊呼一声。 “正经点。”姜楠初狠狠地瞪了齐小敏一眼。 齐小敏随即无奈地耸耸,“那我不知道除了张学友以外,还有谁是你的偶像。” 她已经如此坦白,她还敢开她玩笑,真是超级损友! 对于齐小敏跳跃式的神经她早已习惯,“傅泽楷,你知道吧。” “是他?”齐小敏虽面露意外,但仍不住地点头称赞,“我爸在家有提起过他,还对他印象非常不错嘿嘿,小妞,这是一只超大潜力股,你挺有眼光呀!” 姜楠初侧过头去,脸上扯出一抹淡淡的嘲弄,“可是他有女朋友了,而且他们相处了十一年那么久。” 茫茫人海能够遇见便已是缘份,只可惜,相见恨晚。若是能早点遇到,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嗯,这个问题简单,只要他们没结婚那就没关系,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要看你们是不是真心相爱,如果你们真心相爱,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战胜一切阻碍的。”齐小敏就不似姜楠初那般悲观,对于真正的爱情,她总是充满向往的。 在齐小敏的眼里,爱,大于一切,道德、世俗、舆论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有爱,她便可以活得很快乐,“你妈知道吗?” 姜楠初低下头,淡淡地说,“暂时还不知道,她回老家了,我姥爷病危,我妈走了一个多月了,昨天打电话给我,说我姥爷的病控制住了,已经不要紧了,估计再有不到一个月我妈就该回来了。” “楠初你想过没有,就算你妈现在不知道,纸里包不住火,早晚有一天,你妈会知道的。”逃避不是办法,不能逃一辈子呀。 想过,怎么会没想过呢?可是,难道要分手吗?母亲若是知道了,断不会同意她的做法,可是,泽楷待她情深似海,事已至此,她就是无计可施呀。 “我知道,我跟我妈说……”姜楠初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什么?”齐小敏看着姜楠初说话跟便秘似的,忍不住打断问了一句。 姜楠初一咬牙,一狠心,“说我过去陪你,现在住在你那。”一口气说完了,还偷偷观察齐小敏的表情。 还以为说了什么呢,原来只是居住问题,齐小敏不以为然地说,“反正我是真的一个人住,说了也没关系,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傅泽楷确实不错,人长得又帅、又年轻、又有钱,你跟着他也没什么不好。” “刚才你对刘佳还嗤之以鼻,这么快就……”姜楠初对着见风使舵的齐小敏真不知说什么好,这个女人真是墙头草中的极品。 齐小敏死不承认,“我有说过吗?不过,你的情况跟刘佳不一样。你跟傅泽楷是真心相爱,年龄又相仿,再说了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就不可以呀?不过就是有个多年的女朋友罢了,但真爱无罪。可是刘佳和马洪山之间只有金钱,没有爱情,何况马洪山老得都可以当刘佳的爸爸了。”她总是歪理斜说一大堆,说她神经大条吧,有时候,她分析的事情还是有那么点道理。 “齐齐,这样的幸福我真的能掌握吗?”姜楠初迷惑地问。 幸福她虽已握在手里,可是,就算手握得再紧,也还是会有缝隙,只怕一个闪神,幸福便从那指缝中溜走,在她来不及做出反应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齐小敏一脸陶醉,倏地又板起脸孔,“张凯那根死木头,他是开不了窍了。” “我倒是情愿他像张凯那样只身一人,我就不用为了世俗的眼光而顾忌多多。”突然之间,姜楠初倒是有点羡慕起齐小敏来,至少张凯是个单纯的人,不会有一个多年的女朋友。 齐小敏向姜楠初的方向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道,“别烦心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她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 董事长也好,总裁也罢,真爱,无关权利和地位,只是眼下,她要如何过她母亲这关? 放下手中的书,姜楠初直起半躺在床上的身子,抬头一看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她跟齐小敏吃完饭回来时就已十点多了,现在这么晚,可傅泽楷还没有回来,以前不论有什么事,他都不会超过十二点,看来今天这个饭局对他来讲真的是很重要。 姜楠初这样安慰着她自己,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考虑要不要给傅泽楷打电话,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打,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打电话过去打搅好像不太好,于是放下了手机继续看书,没看两眼,她又把书放下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按下号码,动作却又停住了,打还是不打呢?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绝对不会为了打不打电话这么小的事情而犹豫不决,怎么现在,她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魔力?让她学会了多为身边的人着想。 正在举棋不定,楼下门口传来了蹊碎的声音,是傅泽楷回来了。 姜楠初快步下床,打开卧室的房门,向下望着正在门口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换拖鞋的傅泽楷。 傅泽楷听到声音,抬头看着站在二楼卧室门口,穿着刚好盖过她的他的大T恤,露着两条雪白修长的,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的姜楠初,“还没睡,是在等我吗?” 姜楠初可怜兮兮地看了傅泽楷几秒钟后,就跑了下去,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手。 由于姜楠初的突如其来,傅泽楷被她这样猛烈地撞击,身子向后一退,靠在了墙上,他笑着轻拍姜楠初,柔声道,“怎么了,宝贝?” 姜楠初不说话,靠在他怀里的身体也一动不动,只是将他抱得更紧,良久后,才听到她闷声说,“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直到这一秒姜楠初才发现,原来她早就离不开这个对她几见钟情的男人,深深的、没由来的爱着,也依赖着。 他轻笑出声,扶正了怀中的姜楠初,一只手抬起了她,使她被迫望进了他深邃的眸里,然后,他温柔地开口,“我寻遍全世界的每一个地方的每一个角落,才寻找到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你,楠初,你是我傅泽楷这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 “泽楷,我不想离开你,如果能一辈子在一起,那该多好……”姜楠初再次钻进傅泽楷的怀里,将脸贴着,用力地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一样。 “楠初,长夜漫漫,你不是想在这抱我抱到天亮吧。”戏谑的优雅嗓音不适时的响起。 姜楠初轻哼了一声,躲在他的怀里,还是不肯动。 “不如……”傅泽楷凑到姜楠初,呵着气继续说,“我们等会儿慢慢抱。” 姜楠初感到一阵不由自主地轻颤,她终于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尖叫一声想要跳开,可惜,天不从人愿,此时的她已被傅泽楷腾空抱起,一步一步的向着二楼卧室的温暖大床靠近。 窗外月光如水,夜,才刚刚开始…… 因为窗户的阻隔,所以感觉不到冬季的寒冷,也使得早晨的阳光看起来格外的柔和,不带一点暴戾和骄横,姜楠初轻轻地沐浴在这如兰花般幽悠淡雅的芬芳中。 姜楠初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像个单纯的小天使般迎着阳光而起,洗漱、更衣,待一切就绪后才发现傅泽楷不在屋里,打开房门,隐约闻到一阵奶香。 踩着她可爱的红色猪头拖鞋顺着香味一路来到厨房。 只见傅泽楷正在往刚刚加热过的牛奶里打鸡蛋,因为牛奶还冒着热气,他又加了一小勺糖进去,搅了搅,把这个盛有牛奶和鸡蛋混合的碗放进了微波炉里,加热。 然后转过身,牵起姜楠初的小手,用着跟早晨阳光一样和煦的微笑对她说,“昨晚睡得还舒服吗?” “非常满足。”姜楠初甜甜一笑,脸上露出醉人的酡红。 傅泽楷的剑眉微微上扬,眼里露出诧异的光,“消息很灵通嘛!” “那是当然,你这么英俊潇洒、博学多才、有钱有势,要是不放些眼线在你身边,我也不放心啊。”姜楠初媚眼一飞,故作娇态。 傅泽楷照单全收的大笑,“说得我好像古代的帝王一样。” “呵,那你到底有多少个嫔妃亦或者是你手下有多少个姑娘?”姜楠初是不肯放过他了。 “关于这个问题你的眼线没有告诉你吗?”傅泽楷挑眉反问,眸光带笑。 姜楠初被反将一军,不怒反笑,“你想得美!不怕得病?” 傅泽楷搂她入怀,声音愉悦,“有你一人,我已足矣,这一生,我别无它求。每天早晨拥着你醒来,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相信这样的早晨,带着这样的好心情上班,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姜楠初灵动的脸庞漾起一抹浓浓的意兴盎然。 傅泽楷手抚她的长发,嗅了嗅,漫不经心地说,“手续刚刚开始交接,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过大年了,估计在大年之前就会宣布正式上任。我昨天吃饭回来晚了,也是为了这件事。” 不难看出,他的心情相当的不错。 “恭喜你。”姜楠初听到傅泽楷故似无意的解释,仰头开心一笑。 “傻丫头!”傅泽楷揉了揉姜楠初的长发,继续说,“透露一个消息给你。这次的人事调动,你们七公司财务科的科长张福才也该退休了。上面已经研究过,要从你们财务科内部提一个人接替科长这个职务。” “你怎么知道的?怎么我没听说?”要从内部提拔一个人接任?这是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你为什么没听说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是因为这个研究会我有参加。”傅泽楷轻笑出声,双眼闪着精悍和笃定。 姜楠初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傅泽楷把她拉到餐桌前,按在椅子上坐好,“你现在只要继续努力工作就好,什么都别去想。蛋塔好了,我去拿过来。” “一人一个。”再回来时傅泽楷的手上除了刚出炉的还飘着浓浓的奶香的蛋塔,还多了两瓶娃哈哈AD钙奶。 “你居然喝娃哈哈AD钙奶?!”姜楠初指指傅泽楷,又指指娃哈哈AD钙奶阴阳怪气地说。 “为什么不能喝?这个有营养,你以后也要多喝,不要总喝那些红红绿绿、奇奇怪怪、又没有营养的东西。”喝AD钙奶真的很奇怪吗?他经常喝的,只是她一直没注意而已。 “可是,这是给小朋友喝的,说我是娃娃就已经很勉强了,你?”姜楠初上上下下且非常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傅泽楷,美目冷睃着他说,“不过你这么老了,肯定不是娃娃。” “三十五很老吗?你就当我是娃娃好了。”难道在她的眼里,三十五岁真的很老了吗? “哇!这么大的娃娃!”姜楠初故作吃惊,“我要是幼儿园的老师,我都抱不动你……” “没关系,我能抱得动你就好。”横抱起姜楠初,向着二楼的卧室走去。虽然有可能上班会迟到,但他喜欢挑战极限,美色当前,轻重不分,虽不是他傅泽楷的一贯作风,但是为了心爱的女人,即使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正如果泽楷所言,距过大年还有三天的时候,也就是腊月二十八,他正式宣布上任。 姜楠初也在这一天接到了她母亲从老家打来的长途电话。 “楠初,本来我是今天要回家的,但你姥姥和姥爷非留我在那边过年,让你也过来。不如你放假也过来吧,你也挺长时间没见着你姥姥和姥爷了吧。” “妈,我尽力吧,您也知道,我们过年也会安排值班,我不一定能排在哪天。”虽然许久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姜楠初有些开心,但对于母亲提出的问题,她还是不能给予肯定的答复。 平时请假一天半天的也就算了,这大春节的请假,肯定不行,这明显是对领导的工作不支持嘛! “这样呀,那我还是回去吧……” 焦玉英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家过年。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以前我也有一个人过年的时候,今年您就在姥姥家过吧。” 她知道,对留她一个人在家过年母亲总是不放心的。 “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焦玉英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妥。 这时对面办公桌的小孙的电话响起,小孙挂了电话后冲着姜楠初比了个吃饭的手势,又指了指隔壁科长办公室的方向,姜楠初立刻会意,张福才叫她去他的办公室商量明天聚餐的事。 姜楠初对着小孙点点头,“您就放心吧,就这样,不说了妈,又要加班,明天还要聚餐,现在我的头都大了。” 然后匆匆挂了电话,去了隔壁科长的办公室…… 每年的大年三十,也就是除夕那一天,总局、各公司、分公司和分公司的下属单位都会聚餐,局里也会派下领导分别到各级单位慰问。 姜楠初他们财务科一大早上就全体大扫除,到了十点钟的时候就跟劳资科的同事一起去联欢。 因为听七公司下属单位的同事说,局里这次派的是新上任的傅泽楷副局长过来慰问,所以财务科的张福才科长与劳资科的张凯科长几经商讨,终于决定把这次聚餐订在了国府酒店,就怕傅泽楷来时招待不周,怠慢了。 结果,一顿饭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洋洋洒洒从上午十点多吃到下午三点还没见到傅副局长的半点身影。 在张福才的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又浩浩荡荡的向财神KTV杀去。 到了财神,张凯借着大家抢话筒鬼哭狼嚎的时机坐到了姜楠初的旁边,之前在国府碍于人多眼杂,他没敢有所行动,现在昏天黑地的,胆子也跟着大了。 “楠初……”张凯刚张口说话,姜楠初便起身,并用超大的音量对张凯说,“什么?你想叫齐小敏过来?你有话对她说?好,我帮你叫她。”没给张凯说话的机会,姜楠初转身对着正在卖力演绎着《其实我很在乎你》的齐小敏大喊:“齐齐!别唱了,张凯科长说有话想对你说。” 姜楠初为了给齐小敏和张凯制造机会,这次特地给齐小敏打电话,告诉她今天的安排,知道齐大小姐正好在家没到处乱飞就一起叫来了。 歌声嘎然停止,伴奏乐不识趣的继续响着,齐小敏向张凯的方向走去,灯光实在是太过昏暗,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姜楠初知道,这小妞的脸一定因羞涩而潮红,刹时口哨声、掌声四下响起,张凯迅速站起,看看姜楠初又转头看看齐小敏,终于,在齐小敏的一步步逼近中挫败的坐了回去。 “谢谢。”齐小敏在与姜楠初擦身而过时小声说,朋友不是做假的,齐小敏当然知道这是姜楠初给她制造的机会。 姜楠初笑笑,接过齐小敏手中的话筒继续唱着:“其实我很在乎你,难道你真不明白……” 一曲结束,姜楠初非常满意,她天生一副好嗓子,当年若不是母亲的阻拦,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歌星了,如今,她只能在KTV里一展歌喉、大显身手。 身后传来清晰而有力的掌声,姜楠初回头一看,西服革履、派头十足的傅泽楷正站在她身后门口处有节奏的拍着手。 “过年好,欢迎您的到来。”姜楠初十分谦恭礼貌的声音透着话筒传了出去,大家都注意到傅泽楷的到来。 透过昏暗的灯光,姜楠初看到傅泽楷脸上挂着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来,先停一下。”张福才站到了包房中间,姜楠初自然的递上手中的话筒,“首先我代表全体职工,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姜楠初向一旁退去,傅泽楷举步上前,就在与姜楠初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仍目视前方,但他一句磁性低沉的揶揄轻轻飘进了姜楠初的耳朵里:“看来我昨天不应该对你手下留情,让你今天有机会跟别人把酒言欢。” 姜楠初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傅泽楷迅速地抓住她的手使劲捏了两下,马上就放开了,她猛地抬头看向四周,好在大家都关注着正在讲话的张福才,没有人注意到傅泽楷和她的小动作,这才大松了口气。 张福才与众人一同看向傅泽楷,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中间,而掌声也随即四起。 傅泽楷接过话筒,一开口底气十足。 “最后,仅代表我个人,为你们在这里的所有消费做东。大家尽情娱乐,不要客气。”傅泽楷的发言在大家的欢呼声和尖叫声中结束。 张福才和张凯马上把傅泽楷让到了一个较偏僻的角落,烟酒糖茶早已备候多时,姜楠初不敢多看,生怕露出什么马脚,只得与同事一起喝啤酒、划拳,当她再次抬起头看向那个偏僻的角落时,傅泽楷和他的秘书已经离去,不见踪影。 新分的大学生小孙顺着姜楠初的目光看去,“姜姐,没想到傅泽楷这么帅。”一脸花痴的崇拜分毫不掩。 姜楠初笑笑不予回答,齐小敏却插话进来,“帅吧,名花有主啦,你没机会了。”说完,还冲姜楠初眨了眨眼。 姜楠初自然知道齐小敏的话里有话,美眸一瞪,不予理会。 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昨天都没听他提起过今天会过来慰问,刚刚又害她无故心一惊,不过,他抓着她手的那一瞬间,他手掌传来的温热真的让她觉得很甜蜜,心里有种幸福的温暖。 在财神KTV 的门口,张福才一副巴结相的点头屈身,“傅总,您慢走,招待不周您多多见谅。”他陪着傅泽楷站在门口,等着秘书李海生把车开来。 “张科长客气了,你也快退休了,接班的人选初步有计划了吗?”傅泽楷随意地问着别有用心的话。 张福才心头一紧,一时半会间也揣测不出傅泽楷的用意,只好故作镇定地说,“初步定下来是姚力刚,上班九年了,一直表现不错。” 张福才跟姚力刚的父亲是老战友,这次姚父找上门来,让他帮忙,他也许诺一定尽力给办,姚父表示事成之后定会送十万元钱当是感谢,现在傅泽楷突然问起,难免有些不自在。 张福才故意大声回答,以试图掩饰他的心虚,而傅泽楷在心里暗暗嘲笑,如此稚嫩的把戏,真是上不了台面,难怪干到快退休也还只是个科长。 “嗯。”傅泽楷轻点一下头,李海生已把车开到跟前,并为傅泽楷打开车门,在旁等候他上车。 就在张福才看到傅泽楷半个身子已钻进车里,他刚刚放松警惕时,傅泽楷突然又钻了出来回身问道,“听说你儿子在X大里出了点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 99.雪,如约而至 “啊?”傅泽楷的突如其来的话峰一转,把张福才吓了一跳,他马上回过神来却又一脸苦恼地说,“唉,别提了,学校因为他打架的事要开除他,钱没少花,可就是摆不平。”一提到儿子,张福才便没有了之前的玲珑圆滑,有的只是为儿女操劳了半辈子的苍老。 张福才这个儿子哪都挺好,学习不错,也没让大人失望考上了研究生,可是这长的不错,就让大人失望了,因为太招女孩子的欢迎,所以争风吃醋的事是少不了的。 这不,为了学校里的一个校花,便跟外校的一个男孩子大打出手,现在弄的学校要开除他,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他哪里管得了他一时痛快泄愤后的严重后果,这种事,张福才没少干,可这孩子就是不听家长的话,气得张福才直喊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可这真遇上事儿了,亲爹后爹也就不用人多说了。 “已经研二了吧?还有一年就研究生毕业了,要是现在被开除也着实可惜。”傅泽楷一副非常惋惜的样子却说着漫不经心的话,“如果我能帮你解决你儿子的事,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件事?”傅泽楷看着张福才,表情气定神闲,目光却犀利敏锐。 张福才想都没想便说,“行,只要学校不开除他,肯让他继续念,您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您。”他活这一辈子,挣钱、打拼全都是为了儿子,如果儿子的学业真的不能继续,那他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如今也要退休了,为了儿子再拼一次,他觉得值。 傅泽楷唇角微扬,像是对张福才的识实务为俊杰颇为满意,“接班的推荐人选,”傅泽楷稍有停顿,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略有些紧张却又努力控制的张福才,才慢慢道来,“就姜楠初吧。” “小姜?”张福才非常吃惊,但很快便将疑问收了回去。 傅泽楷不以为意,给了他一个解释,“他爸爸生前,我欠他一个人情。” 张福才一狠心、一咬牙,说道,“行,既然您要求了,我就照办,只是我儿子……” “事成之后就是你儿子重返X大之时,只是这件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傅泽楷在得到满意答案时也留下了他的承诺,长扬而去。 为了儿子,别说是换一个推荐人,就算是更难更不好办的事,他也会为了儿子一口应承下来,如今傅泽楷只是让他帮着办件小事,张福才在心里大松了口气。 李海生目视前方的问着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傅泽楷,“楷哥,他儿子的事您真的有把握吗?” “我大学同学现在是X大的副校长,我之前已经打过电话了,他说没问题。”他傅泽楷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您说张福才会不会去调查姜小姐的爸爸?”李海生的语气里透着少许的担心。 傅泽楷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声说,“不会,就算他去调查也查不出什么,我跟楠初的爸爸根本就不认识,这只不过是给他一个心安理得为我办事的借口罢了。” “楷哥,姜小姐若知道你为她做这些事,她一定会很感动。” 如果她知道,她真的会感动吗?一想到姜楠初甜甜的笑容,傅泽楷便觉得幸福离他很近、很近,他没再说话,只不过他微扬的唇角泄漏了他此刻的愉快。 一干人等唱够了,也高兴够了,已是晚上六点多,走出财神的门口,天早已暗黑,凉风扑面而来,一股浸人入骨的寒意立刻让姜楠初打了个冷颤。 雪,如约而至,虽不是很大,但却已令眼前的景物银装素裹,她把身上大衣的领子拉高,又重新裹了裹,同事们都结伴离去,张福才今晚也特别高兴,唱了一首《咱们工人有力量》后,又唱了首刘德华的《忘情水》,小调跑得是无影无踪,后来就拉着张凯一直在喝酒了,幸好张凯的酒量还不错,没少喝但仍算清醒,现在开着车来了,准备送张福才回家。 “楠初,不如我送你吧。”张凯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有两个男同事把早已醉得不醒人事的张福才扶进了车里。 “不用,张科长还是送齐齐吧。”姜楠初轻推了一下身边的齐小敏,然后看向张凯点头致谢。 齐小敏不放心地问,“楠初,那你怎么回去?” “我打车回去,你们先走,出租车多的是。”姜楠初示意齐小敏上车。 “那我们就先走了。”张凯见姜楠初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为齐小敏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也跟着上车,开车离去。 人都走了,只剩下姜楠初一个人,她深吸一口气,一股凉意从心底里向外溢出来,左看看右看看,一辆出租车也没有,都被她的同事打走了,她只能等,虽然今天是大年三十,人们也都早早地下班,但这个喧嚣城市的夜生活并不会因为每年一次的除夕而将精彩暗淡成沉寂,好在时间还不算很晚,好在人们都还习惯穿梭游走于这繁华之中。 她漫步在这灯红酒绿的城市中,任心绪漫无边际的飘远。雪花飘落,她伸出手,轻落在她的手心,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这晶莹剔透的东西,不到三秒钟,雪,融化了,眼见它飘零魂去,却不为世人所停留,千娇百媚、忽隐忽现,即便是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它依然眉飞色舞,而愁怀百转的却也依然是在街头游荡的她。 突然,一条红色的毛围巾落下,入了她的视线,她回身看去。 “我本不想打扰你的雅兴,不过,实在是怕你雪天漫步,抵不住寒冷。”那迷人的嗓音是多么的熟悉,感到的话语在这寒冷的冬夜是那样的温暖。 姜楠初轻垂双目,心底一酸,不争气的泪水从她的眼角轻轻滑落。 傅泽楷抬起姜楠初的脸,捧在手心,凝望着她含泪的眼眸,降下了他的唇,“不要哭,见你落泪我真的手足无措。”他轻啜掉了她脸上的泪水。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凝视她的眸光无比温柔,“刚刚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你?我已能预见我即将萧条的一生。” 她明眸半掩,语气里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悲凉。 “相信我。”傅泽楷重重地握了一下姜楠初的手,“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势必会给你一个终身的承诺。”不为别的,只为他不忍看到心爱的女人为此而悲伤流泪。 这泪就像是一刀锋利的刀子,从她的脸上滑落,也从他的心里划过,留下的不只是泪痕,也是不能磨灭的伤痕。 “以前我说过,我不争,我可以等,我甚至是心甘情愿的,可如今我……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我一直以为我是与众不同的一个,可以把爱情与现实分开,其实……我与她们无异,我也一样的落俗,我有了你的爱却还想要更多,泽楷,你说……我是不是很贪心?”在路旁微弱的灯光下她的脸上是一抹嫣然的讪笑,泪在瞬间,再一次无声地滑落。 他托起她,她被迫望进他如爱琴海般温柔而多情的眸子,她,迷失在这片魅惑人心的爱的海洋,“不要让你的灵魂变成灰色,快乐才是我想要给你的灵魂注入的色彩。” “我是真的爱你,爱上了你呀……”姜楠初闭上了眼,忍不住眼底夺眶而出的汹涌,声音小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傅泽楷扶上,轻轻一带,拥她入怀,“我知道,你所受的委屈我都知道。” 她爱他,甘心为他牺牲,他又怎会不了然于胸? 姜楠初勉强牵了牵嘴角,“我妈就快回来了,哪天有空跟我回家看看她吧。” “希望我到时表现突出,一次过关。” 他轻拥着怀中的佳人,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楠初……” “嗯?” “新年快乐!”再一次,他俯身降下了这一年中最后一天的爱。 北方人有个习惯就是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定要吃饺子,从财神回到家已经七点了,错过了晚饭的时间,姜楠初系着可爱的围裙在厨房里忙东忙西的准备着,一副说什么也不能错过晚上的饺子的阵势,所以早早地下手。 姜楠初一手拿着擀面杖,一手拿着面剂子,又是擀又是拉,怎么都弄不成形,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于没学到母亲大师级的厨艺后悔不已。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她迅速地看过去,只见傅泽楷双手抱前,倚靠在门边,一派休闲自在。 他抬起的手微微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又指了指姜楠初手中的擀面杖,犹豫着开了口:“你已经进来快两个小时了,你……需要帮忙吗?” 希望他说的如此含蓄,不会伤了她的自尊。 姜楠初考虑了几秒钟后还是不情愿地递上了手里的东西,小声嘀咕着:“两个小时了?我都没觉得饿。” 傅泽楷笑笑接过,他先把面剂子用手掌轻轻压扁,然后就用擀面杖来回地压,另一只手也不停地拿着面剂子在转,而面剂子在他的手里就好像是小精灵一样,转一转就变成了又薄又圆的饺子皮,可爱的很。 姜楠初不得不佩服他精湛的厨艺。 可是,她姜楠初何德何能,让这样一个呼风唤雨的男人对她情深至此,一次又一次屈尊降贵的为她亲自下厨,心里的感动差点又让她落下泪来。 她走到傅泽楷的身后,轻轻环抱住他,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背上。 傅泽楷的身体明显一僵,几秒钟后才慢慢地放松,他看了看沾满白面的双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姜楠初的手,宠溺地说:“楠初,你这样我没办法继续,我已经饿了两个多小时了。” 姜楠初没说话,也没松开手,只是静静地环抱着他,直到傅泽楷感到后背单薄的衬衫被泪慢慢浸湿。 傅泽楷转身托起姜楠初,看着她泪盈满眶的眼,温柔地问:“怎么了?” 她星眸半垂摇摇头,不说话。 “楠初不哭,今天三十儿,咱不哭啊,听话,一会就有饺子吃了。”傅泽楷哄着姜楠初,伸手替她擦了擦梨花带泪的脸。 姜楠初使劲地点了点头,憋住马上又要掉下来的泪,做了两个深呼吸,“真的吗?” “如果你出去看一会儿电视的话,我相信,很快。”她这样紧紧地抱着他,他真的没办法继续,虽然这样的感觉很幸福,但民以食为天,他只好先将这甜蜜暂停,等吃饱喝足再继续“运动”也不迟。 姜楠初不理他,越过他,俯下身子看着已经包好的精灵般的饺子,一下子又转身跑开了,傅泽楷看着突然掉头跑开的姜楠初,正想追过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事了,结果没有三秒钟她又回来了,噘起小嘴娇嗔:“你把面弄到我的脸上了,好丑哦~!” 傅泽楷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是有点像小花猫。” 姜楠初冲着傅泽楷做了个鬼脸,转身到客厅看电视。 饺子真的很快就好了,吃完后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看电视,姜楠初窝在傅泽楷的怀里,一只手拿着个大苹果在啃,别一只手在不停地转换着频道,嘴里还不时地发出莫名其妙的傻笑。 “楠初,不要再换了,已经半个小时了,基本都一样嘛。”几乎每个电视台都在转播中央台的春节晚会,可是她这样不停地换来换去,换的他的眼睛都花了。 “虽然今天没有什么意外惊喜,不过,能和你一起吃饺子、看电视,共渡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夜晚,我还是觉得很开心的,谢谢你,泽楷。”姜楠初说完马上仰头轻轻地亲了傅泽楷一下。 “本来是有惊喜的,不过我怕你到时没有体力应付之后几天我安排的节目,所以今天就先放过你,让你保存实力。”傅泽楷疼爱地轻点姜楠初的鼻尖。 姜楠初一骨碌从傅泽楷的怀里爬起来,一脸好奇地问,“明天有节目?是什么?” “明天就知道了,看,外面在放礼花。”傅泽楷把头转向窗外。 随着一声巨响,漂亮的礼花在天空中四散开来,同时迸射出一道道玫红色耀眼的光,像一朵绽放的玫瑰,璀璨而且夺目。 “哇!好漂亮!”姜楠初两眼发亮地盯着窗外的美景,赞叹不已。 又是一声巨响,天空中无数个红色的、小小的灯笼如天女散花般飘摇下坠,一个接着一个,一响接着一响,天空被映得像白天一样光亮。 “真漂亮!可惜……”直到礼花结束,姜楠初还是不断感慨,后悔没能跑出去,看个更真切。 傅泽楷马上转移注意力,“赵本山出来了。”若是真的让她出去,还不知道她会跑到哪里,到时他怎么追得上她。 姜楠初终于在赵本山搞笑的小品中忘掉了刚刚礼花的事,也开心地结束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刻,带个美好的心情迎接下一个新的开始。 站在沈阳棋盘山滑雪场,看着白皑皑的冰雪世界森林茂密,山峦起伏,姜楠初除了兴奋之外,还有一种感觉就是飘渺的顺畅。 这是大年初一的中午,天气格外的好,阳光照在脸上有种微暖的感觉,早上傅泽楷把姜楠初从睡梦中叫醒,匆忙地收拾了一下,便开车来到了这个精灵般的天地。 傅泽楷带着姜楠初在预备厅换鞋,姜楠初是第一次来滑雪,当然也不会穿雪鞋,鼓捣半天,最后还是在傅泽楷的帮助下,费了很大劲才把笨重的雪鞋穿上。 傅泽楷帮姜楠初选了较长的雪杖,说是初学者用长一点的安全,一副很专业的模样。 待雪鞋、雪橇、雪杖全部备齐后,姜楠初像个要上战场的小战士一样雄赳赳气昂昂,不过,身上的装束和重量使她像一只小企鹅一样步履蹒跚,很明显,她的表情与动作不配套。 傅泽楷扶着她艰难地走出换鞋区,来到滑雪场,尽管是大年初一,但人仍然很多,过去老人们过年只是在家里团圆,而如今的年轻人却都是要享受人生,春节也好,初一也罢,都不会影响他们对新事物的探索与追求。 远处有两座坡度很陡的大雪山,而雪山上的人们跟饺子下锅似的无规则地从山上往下滚,场面颇为壮观。 傅泽楷带着姜楠初来到了初学者的练习滑道,而眼前的人们更是令她叹为观止,有的人始终保持着类似和尚打禅的姿势,估计要是有人轻轻推他一下,肯定是个标准的“苏联大坐”;也有人从头到尾都像咸蛋超人一样;更有乍一看就是蜘蛛侠,张牙舞爪的,仔细一看才发现内裤穿里面了;总之,尖叫声、嬉笑声、打闹声,声声入耳。 “有个问题我要正重声明一下,考虑到你的人身安全,我建议你最好站在距我三米以外的地方,我怕我摔倒时,血溅你一身。”姜楠初勉强地使她颤巍巍的保持直立,正重地说完这套话时,换来的却是傅泽楷爽朗的笑声。 “不怕,在我的高超指教下,只有可能是别人溅在我们的身上。”傅泽楷一派胸有成竹的自信。 正说着,旁边的人跌倒,大笑着滚成一团。 姜楠初深吸一口气,镇定自若地说:“好,开始。” 音停脚动! 第一步,成功! 第二步,卧倒! 这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疼的姜楠初龇牙咧嘴,但心情却也是难掩的兴奋和愉快。 傅泽楷生拉硬扯的把姜楠初拽了起来,眉飞眼笑地说:“你都没有问我准备好没有,所以我来不及扶住你。” 刚站起来,再一次,摔倒! 不过,这次是被旁边人撞的,与她本身的技术无关。 可是这一撞,可把姜楠初摔的是头昏眼花,七荤八素的。 姜楠初费了两倍的力气才从雪地上爬了起来,“泽楷,你去玩你的吧,不用在这陪我,我要靠自己,多摔两下,我就会滑了。”姜楠初挥着手里的雪杖。 “不行,摔多了我会心疼的,我……”傅泽楷哪里舍得她摔跤,不想离开,只想在她身旁守着她。 “你就别我我我的了,快点自己去玩吧,呵呵,我现在没工夫陪你了,放心,快走吧。”姜楠初推着傅泽楷,不过身体却倒着向坡下滑去,“泽楷,你看,我会滑了,啊!” 不堪入目!又倒了! 姜楠初大笑着,不以为意地慢慢爬起。 傅泽楷看到姜楠初玩得很开心,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学不学得会滑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开心。 “楠初,你就在这玩吧,一会我来找你,你不要乱走。”傅泽楷冲着不远处正在努力爬起的姜楠初大声说。 “知道啦。”姜楠初答应一声,继续努力,眼看着站起来了,却又倒了下去。 傅泽楷见她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冁然而笑着离开了。 他并没有走得太远,只是离开了一段距离,远远地看着姜楠初,看着她开心地爬起,又大笑着摔倒;看着她努力学习滑雪,却又得意地笑着旁边的人滑得不如她;看着一笑百媚的她,眉开眼笑的她,笑靥如花的她,捧腹大笑的她,笑不可仰的她,他真的爱极了她,离不开视线…… 时间过的飞快,傅泽楷低头看表,已经四个小时了,该回去了,他向着姜楠初的方向走去,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楠初!楠初!” 不远处的姜楠初听到他的呼唤,冲他招了招手,朝他走来,他本想让姜楠初慢点走,可是刚张开嘴,就觉得一阵头晕,眼前一黑,倏地倒了下去。 “先生您没事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蹲在了傅泽楷的身边,轻轻推了推他。 傅泽楷的眉头皱了一下,慢慢地睁开眼,旁边的一位好心人扶着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谢谢。”傅泽楷稳了稳身子,轻声说。 围观的人们见没什么事了也都散去了。 姜楠初已经到了傅泽楷的身旁,挽住他好奇的问,“泽楷?刚刚怎么了?好多人围在这,我错过什么了吗?” “没事,有人跌倒了。你刚刚应该慢点走,小心也跌倒。”傅泽楷语气轻柔,宠溺的说着,刚才的虚弱不复存在,只是微蹙的眉头泄漏了他此刻的头疼欲裂。 姜楠初把脸凑到了傅泽楷的面前,仔细地看了看,他眉宇的一抹不易察觉的倦意让姜楠初吃了一惊,她伸了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好一会才缓声道,“泽楷,你很累吗?” “有你在身边,我又怎么会累呢。”傅泽楷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姜楠初这才放了心。 “真好玩,下次有机会还来。”姜楠初一脸的意犹未尽,“哇,好热。”姜楠初用手当扇子扇了两下,觉得不过瘾,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傅泽楷,自顾自的脱起了羽绒服。 “会感冒的,听话,不脱。”傅泽楷握住了姜楠初脱衣服的手,把脱到一半的羽绒服重新穿回她身上。 “可是我热。”姜楠初撅撅小嘴儿,默然垂眸,一脸委屈,然后从衣服的兜里拿出一个巧克力兴到傅泽楷的面前,“我用巧克力贿赂你。” 傅泽楷接过巧克力,但却只是笑望着她,根本不为所动。 姜楠初然转过身,指着傅泽楷的身后说,“泽楷,有人叫你。”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傅泽楷,没见到有熟人,再转过身来时,姜楠初已把羽绒服脱掉了,扔给傅泽楷后,“迅速”跳出五六米远,转过身,冲傅泽楷挥挥手,大喊,“嘿嘿,中招!” 接住她扔过来的羽绒服,傅泽楷哑然失笑,这个顽皮的精灵,“好了,我不说你,你别又跑又跳的,小心滑倒。” 姜楠初像得到了保证一样,吆喝一声,等着傅泽楷走到她的面前,瞪大清澈的双眼问,“对我这么好?快说!有什么企图?” 傅泽楷长手一伸,拉她入怀,用他的羽绒服裹住她,然后温柔的说,“我只是想留你在我身边一生一世。” 姜楠初将头靠进傅泽楷,闭上双眼,伸手环抱住他,任这个爱他的男人带领她在这纯白的世界里漫步。 在棋盘山玩了三天,终于因姜楠初初五的值班而提前了一天回去。 在车上姜楠初抱着傅泽楷早已睡着,她真的是累坏了,傅泽楷把盖在姜楠初身上的羽绒服向上拉了拉,一阵轻微的眩晕再次向他袭来,他喝了一口饮料,闭上眼,甩了甩头,停了几秒钟后睁开眼,已没有了刚刚的症状。 最近真的是太忙了,难得出来放松一下,这忙碌后的综合症在人类最没有防备时跑了出来,看来以后真的要劳逸结合了…… 大年初八的早晨,红日从东方缓缓升起,柔和的光亮,并不刺眼,照在身上似乎有种温柔的感觉,心也跟着暖了起来,只是阵阵寒风吹拂着这城市静瑟的清晨,路旁脱光姜子的柳树,与这一片金黄稍稍有点格格不入,不过,姜楠初自动把它们忽略了。 姜楠初带着愉快的心情踏入办公室,准备投入工作,这是新的一年第一天上班,天气真不错,心情自然也相当不错。 谁知这椅子还没坐热,张福才就把姜楠初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来,坐,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谈。”张福才指了指他办公桌前的沙发,意示姜楠初坐下。 姜楠初感觉到气氛有点凝重,说话也谨慎了些,“科长找我是什么事?” “嗯,别紧张,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张福才喝了口茶,才继续说下去,“我今年就要退休了,上面决定从我们财务科内部推荐一个人来接替我的位子,而我只推荐了一个人,也是唯一的一个候选人,”他有意的一顿,“那就是你。” 虽然她早就从傅泽楷那里听说这次会从内部推荐,但是当她听到张福才说推荐的人是她自己时,她还是一脸吃惊,“我?我恐怕……”毕竟,傅泽楷没告诉她,她会是这次内部推荐的唯一候选人。 姜楠初自知她根基尚浅,如果现在冒然接替,怕是将来也难以服众,她还不想这么快就张扬树敌。 “不要对我说你觉得你不行,你难以胜任这类没有骨气的废话。”张福才打断了姜楠初的话,对于她的想法,他是知道的,她要说的那些话,他不想听,因为,她必须接替他,否则他儿子…… “可是……”姜楠初还在犹豫。 “楠初,当初你妈妈拜托我留你在财务科就是想我多多照顾你,你果然也没让她失望,你跟着我这五年,工作认真仔细、努力上进,这些我全都看在眼里,难道你真的想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拱手让人?”他绝对不能让她退缩,“别说我没提醒你,咱们龙海油气开采局能坐上科长这个位子的女人屈指可数,不要以为我因为和你妈妈是老同学才推荐你,如果你没这个能力,不是一个可塑之材,我也是绝对不会冒这个险的,现在你只要回答我你想不想坐这个位子,至于其它我都不想听。” 姜楠初无奈,任谁都看得出张福才心意已决,事情已没有轩寰的余地,她,没有选择,“谢谢张科长提拔,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这段时间还请您对我多多指教。”现在,她能说的,张福才想听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张福才满意地点点头,心中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能落下了,“好,那你现在出去工作,调整好心态,不要等到真正上任的时候紧紧张张、毛毛躁躁的,那样的话,你以后都很难服众。” 姜楠初怀着复杂的心情出了张福才的办公室,她马上就要上任科长了,这离她想超越父亲的理想终于更进一步,但是,所谓树大招风,她年纪轻轻就上任财务科科长一职,再加上她母亲与张福才是老同学这件事单位也是有人知道的,如此一来,必定会遭人非议,只是这一切,她已无力挽回。 夜里,傅泽楷睡不着,他轻轻的掀开被子的一角,生怕一个不小心弄醒了熟睡中的姜楠初,他小心地起身穿衣,下楼到吧台倒了杯红酒,独自浅酌。 回想着晚饭时姜楠初跟他说,张福才已经推荐了她接任财务科科长一职,他抿嘴一笑,轻轻摇了摇手里的酒杯,看着高脚杯里的艳红色彩轻舞飞扬,而他和楠初的爱情就像这红酒一样,香醇而且缠绵,即使醉倒一辈子,也心甘情愿,只是,现在还不到他醉倒的时候,他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又吐了出来,烟雾立刻缠绕着他,将他包围。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抽烟了,自从跟楠初认识他好像就不怎么抽烟了。 以前抽烟是因为寂寞。 没认识楠初的时候,他真的是寂寞的,没有人能带给他真正的快乐,即使是最亲近的禾如月也不能,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以前的他真的不知道,但如今,他已明了,这烟也已不必再抽,就让它燃烧着吧,将他的落寞和孤独化成灰烬。 他知道,该是去那个地方的时候了。 于是,他开着车去了另一个他熟悉,却又不想踏入的小区。 “泽楷?!我不知道你这么晚会来,吃饭了吗?我给你煮碗面吧。”禾如月看着久未登门傅泽楷心里又惊又喜。 “不用了,如月,我吃过了。”傅泽楷礼貌地回绝,淡淡的口气显得有些生疏。 “吃了?那我给你……” “如月,什么都不用,来,坐下,我们谈谈。”傅泽楷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意示禾如月同坐。 禾如月小心翼翼地走到傅泽楷的旁边坐下,但仍能看得出,她局促不安,“你想跟我说什么?”禾如月轻问。 “如月,我们分手吧。”声音如从遥远的天际飘来一样,轻柔的,却也是震撼的。 “不!不!我不要听!我不分手!我不……”禾如月蹭的一下站起,双手捂住耳朵,低下头使劲地摇着,奋力尖叫着,最后却像是泄了气一样慢慢地蹲了下去,气若游丝,珠泪帘帘。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这一天竟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来临了。 傅泽楷蹲在了她的面前,拉下她的双手,安抚着她,“如月,不要这样。” “是谁?是不是姜楠初?”禾如月抬起头,一张脸变得惨白凄凉,失了血色的唇瓣微微颤抖着,空洞的双眼发出红色的怨恨像是一把利剑,直刺进傅泽楷的眼里,也是心里。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的从脸上滑落。 傅泽楷知道,这眼泪每掉在地上一颗,禾如月的心就碎一下,不过,事到如今又何必追究是谁呢?“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间早已没有了爱。”不管是谁,都改变不了此刻的局面。 “泽楷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不要紧的,我可以改,真的泽楷,我什么都可以改,我求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禾如月紧紧地握住傅泽楷的手,用力的摇着,一双空洞的眼紧盯着他不放。 望着禾如月如此卑微的乞求,他只是觉得痛心,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他说什么也不能同意这场恋爱,如今,就算再怎么愧疚,他也不能回头,因为那不是爱,而那个他真正深爱着的女人正在另一个地方等着他,“如月,面对实现吧。” “你就是我的全部,你离开,我该怎么办?”禾如月低声质问,她脸上的嫉恨、痛苦、软弱、绝望,各种情绪在那一刹间交织在一起望向傅泽楷。 傅泽楷扶起禾如月,平静地说,“我想给她幸福。” “那就要牺牲我的幸福?”禾如月的声调倏地提高,那尖锐且清晰的声音划破了深夜的死寂。 傅泽楷钳住禾如月,从唇齿间发出了冰凉寂寞的声音,“如月,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难道这样你真的幸福吗?” 直中要害的话语沁的禾如月身体猛然一颤,失了灵魂的双眼望着傅泽楷,不再流泪,不再言语。 傅泽楷却在这一瞬间听到了梦彻底破碎的声音,是那个她多年来一直自圆其说的虚幻的梦,终于……终于是他打破了这个空梦,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即便她再不愿意面对,但逃避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他,已不能给她幸福,却还要狠心残忍地毁了她的精神支柱,原来,他是真的无情到这般地步。 十一年前的一时心软,也终没能逃过命运的掌控,十一年后,他,亲手将她推向了地狱的边缘。 “如月,我不会逼你,等你想清楚再来找我。”再谈下去已没有意义,傅泽楷起身要走。 “是她让你来的?”傅泽楷的身后传来禾如月暗哑的质问。 傅泽楷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一直觉得对你很愧疚,让我给你幸福,而她自己却从没要求过什么。是我出了问题,给不了你想要的。如月,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对不起你。”傅泽楷关门离去。 他这一走,将永远地走出这个家,也将永远的走出了禾如月寂寞如寥的生命。 禾如月呆望着被无情关上的门,他走了,身上的气息也跟着一点一滴的消失了,好像他从来都不曾来过一样,不留一点痕迹,她惨白的脸上终于泛出了绝望的悲憾。十一年前,她勉强拥有了他,十一年后,她终于没能守住他们的爱情,而他们之间的爱情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个冰寒且死寂的夜里,她,永远地失去了他…… 一个星期后,就是“元宵节”这天,灯笼高悬,花灯夺目,高空中的烟花绚烂飞舞,一些企业都举办了焰火和秧歌晚会,街上人山人海,呈现出节日浓浓的喜庆气氛。 就在这一天,张福才宣布退休,姜楠初正式接任财务科科长一职。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张福才终于接到了他儿子的电话,“爸,学校说不开除我了,再给我一个机会。” “好,给机会就好,你记得千万别再打架了,这个机会……实在是难得呀。”…… 阳光明媚的早晨,傅泽楷右手放下报纸,左手放下牛奶后又迅速抬起,七点三十分,时间刚刚好。 “楠初,好了吗?”傅泽楷问着正在厨房忙东忙西的姜楠初。 “你先上班吧,今天科里的同事都先去各个分公司取季度奖金报表,然后再回单位,所以我去早了也没什么事,洗完碗再去也来得及。”姜楠初从厨房里伸出个小脑瓜,对已整装待发的傅泽楷说。 “这一晃,财务科科长这个位置你也坐了一个多月了,感觉怎么样?”他这随口一问,哪知姜楠初的反应却是令他大吃一惊,只见她倚门而笑,十足风尘女子的风骚妩媚,“还不错,椅子很舒服。” ------------ 100.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 傅泽楷侧头失笑,这个可爱的女人,脑子里总是会有些古灵精怪的东西! “好,那我先走了。”他拿起了公文包准备出门,“中午我想吃酱猪蹄。” “我是不会做,买现成的给你。”厨房的门口传来姜楠初理直气壮的回答。 买现成的更好吃,他当然不介意,“好。” 要求真高! 美眸半弯,目送他离去。 傅泽楷刚走,门铃声就响起,姜楠初放下手中欲洗的碗筷跑去开门,“你又忘带……”姜楠初愣了一下,才道,“妈?您不是过几天才回来?” 焦玉英来势汹汹,越过姜楠初,竟自进屋,四下打量了一下,劈头就问,“你就是跟刚出去的那个男人在同居?”脸上气愤难抑。 “妈,您听我解释……”姜楠初张口欲辩。 “他是有老婆的人,对不对?”焦玉英打断了她的话。 姜楠初叹了口气,“他没有,只不过有一个相处十一年的女朋友。”此刻,解释似乎已是一种很无力的幼稚行为。 “楠初,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焦玉英勃然大怒。 “妈,您听我解释……” “你再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你抢了人家男朋友的事实!”焦玉英再次打断了她的话,激动地说。 门口处传来清晰的开门声,母女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同时望向门口,门开了,傅泽楷那张气宇轩昂的脸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傅泽楷只有一秒钟的错愕,便神色自若的说,“伯母您好。” 焦玉英比姜楠初先一步回神,露出一脸讥讽的嘲笑,“这张脸的确有勾人家女儿的本钱。” “妈!”姜楠初皱着眉头,她不能想象她平日优雅贤淑的母亲居然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傅泽楷走到姜楠初的身边,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我和楠初是真心相爱的。” “哼!真心相爱?你能娶楠初吗?你不是有一个相处多年的女朋友,那你怎么给楠初一辈子的幸福?”焦玉英冷笑着。 “妈,您一定要逼我找一个可以给我名分,但我却不爱他的男人吗?爸爸给了您名分,可是他不爱您,即使您怎样的迁就和包容,他还是不爱您。”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结束了姜楠初的慷慨激昂。 只是这耳光实实在在的打在了上前一步挡在姜楠初前面的傅泽楷的脸上。此时他英俊的脸上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了五道鲜明的指印,甚是刺目。 姜楠初惊呼一声,“泽楷?!”她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却被他拉了下来,按在心口。 “伯母,您打我,我真的没有怨言,这是我欠您、欠楠初的,但是请您不要对楠初动手。您信也好,不信也罢,前几天我已经跟我女朋友说清楚了,我要跟她分手。”傅泽楷顿了一下,接着说,“因为,我真心想要给楠初幸福。” 两个女人的视线再次聚集在傅泽楷身上。 姜楠初诧异的问,“泽楷?是真的吗?” “对不起,楠初,没能把幸福再早一点送到你身边,让你受了委屈。”傅泽楷笑了,这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早已融化了姜楠初的心。 这一刻,受了多少的委屈都已变得不重要了。 焦玉英无奈地转身离去,她知道,女儿的心已经收不回来了,她的出现,改变不了什么。 “妈?”姜楠初没能唤住焦玉英的脚步。 焦玉英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说,“希望他真的能给你幸福。”然后,便快步离开了,她不想让女儿看到此刻她脸上的泪水。 “我去送送伯母,别担心,有我在。”傅泽楷轻轻拍了拍姜楠初,提步追了出去。 傅泽楷小跑到焦玉英的旁边,“伯母,我送您。” 焦玉英擦干眼泪,转身看着傅泽楷平静的说,“善待楠初,她值得你爱。” 然后,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匆匆离去。 看着出租车消失的无影无踪,傅泽楷转过身却看到姜楠初站在他身后看着出租车离去的方向泪流满面。 刘佳腾出一只手接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礼貌地说,“你好,我是刘佳。” 一际很轻、很慢的优雅女声从电话的另一端传过来,“我是禾如月。” 刘佳手中的笔猛地停住。 在金厦酒店的302号房间门口,一身红色香奈儿套装,脚上一双Dio 黑色长筒高跟女靴,手提Gucci黑色弧形细链皮包,头发高高盘起,前额稍垂下几绺,带着一张精心妆扮过的面容的刘佳,如约前来。 “先来尝尝这瓶红酒,是泽楷的最爱。”禾如月倒了一杯红酒,递给了浑身上下自然地散发着尊贵风韵的刘佳。 反倒是禾如月只穿了一身非常普通的白色套装,脸上胭粉未施,头发也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 “你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品尝这泽楷最爱的82年的拉菲吧?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刘佳坐在沙发上,接过酒杯,浅尝一口,似笑非笑的挑眉询问。 她从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是对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的首席女朋友,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当年她若不是为了帮傅泽楷巩固地位,也不会去马洪山的身边做卧底,不过,虽然她现在跟着马洪山,人人都知道她是马洪山的女人,但是对于傅泽楷,她仍有机会。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泽楷会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即使忍痛割爱把你送给马洪山,仍然舍不得跟你断了联系。”禾如月走回吧台啜了一口红酒,笑道。 刘佳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如之前那般悠然,看来禾如月对她的事,知道很多。 看到刘佳一脸戒备,禾如月轻声笑笑,“别紧张,今天约你出来并不是要指责你以前的所作所为。” 刘佳不明所以,面露疑问。 “估计你也已经察觉到,泽楷现在与你联络远远不及以前那般频繁。想必他都是以工作忙当作回绝你的借口,其实……”禾如月有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是跟一个叫姜楠初的女人在一起。” “是她?”刘佳眯起了眼睛。 上次陪齐大小姐来交物业费的那个漂亮女人。 “你认识她?”禾如月面露诧异,但这不是她关心的重点,“虽然以我对泽楷的了解,他是不会抛弃你的,但是如果让姜楠初再继续地纠缠着泽楷,那么,终有一天,泽楷会离你而去。你认识姜楠初,这个可能性是大是小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只不过年轻了我几岁,就……”刘佳的话嘎然停止,忽然笑了起来,“怎么,姐姐是想借我的手铲除异己?” “不,你错了。”禾如月低下头,黯然地说,“泽楷早晚都会跟我分手,不为你,也会为别人。我想来想去,如果结局注定是如此,那么我便宜谁都不会便宜姜楠初这个贱女人。” “怎么泽楷他要跟你分手?”刘佳心中大喜,却尽量保持着不形于色。 他们的感情一直不是很好,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真的要跟禾如月分手。不管怎样,只要傅泽楷能与禾如月分手,拿什么当理由她都不管。 “是,早在几年前泽楷就跟我提出过分手,只是我不同意,那时,他为了你甘愿放弃名利。”禾如月煞有其事地说。 看来女人的长相跟智商是绝对成反比的,刘佳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真的?他真的……”刘佳心急地问,话出了口才发觉表现的太过急切,又连忙刹了闸。 禾如月自然知道刘佳的心思,“放心吧,我没有必要骗你。以前我一直没来找你,是因为我知道泽楷跟我分手是要跟你在一起,我就算再怎么争取也没用了。不过现在不一样,那个女人勾着泽楷,她竟……竟……逼着泽楷跟我分手,如果泽楷不跟我分手就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的人,让所有人都知道泽楷脚踏两船,让泽楷……身败名裂。” 禾如月说到动情之处,声泪俱下,甚是感人,“虽然泽楷已经不爱我了,但是我怎么说也是跟了十多年的女朋友,我怎么能忍心见他一无所有?泽楷真的是爱你,输给你,我也认了,我也不会强求他留在我身边,可是……可是……那个该死的姜楠初她……”禾如月轻轻抽泣起来,语不成句,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 “你也不要太激动,气坏身子多不值,是不是?”刘佳听到禾如月这样说,心里早已飘飘然,立刻端出她才是傅太太的架势,“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不要太担心,只要事情解决之后,你记得之前说过的话,把泽楷让给我就好,我也别无他求。” “泽楷的心早在几年前就在你的身上,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不会……”禾如月继续推波助澜。 “我明白,你不用多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等我的消息吧。”刘佳打断禾如月的话,漂亮的脸上是不可一世的狂妄。 刘佳不愿久留,起身离去,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禾如月的眼眸里却闪出了一丝异样的光…… 傅泽楷早上出门时忘了份文件在家,本想打电话让姜楠初送到单位,但是,虽已是夏季,一大早上的天还是有些冷,昨晚姜楠初的胃不太舒服疼了半宿没睡好,所以舍不得打电话吵醒她,于是自己开车回来取。 这车刚驶进小区的大门他就看着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傅泽楷的眼睛眯了眯,眸子里的阴霾似风暴来临前的天空,残酷而危险。 刘佳知道傅泽楷不在家,因为她十分钟之前亲眼看见傅泽楷开车离开,这个时间一定是去单位上班了,而她今天来找的是姜楠初,她要让姜楠初离开傅泽楷,傅泽楷是她刘佳的,谁也不能抢走,相处了十一年那么久的禾如月都要给她让位,何况是个无名无份,认识泽楷不过几个月而已的姜楠初。 站在傅泽楷家门口的刘佳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门铃,这门铃还没按到,她的手就被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力气大得令她吃惊,转头一看,“泽楷?你不是……”眼内的惊慌泄露了她此刻由心底里产生的恐惧。 “跟我走。”傅泽楷简短的三个字,却无法掩盖他那冷冽刺骨的眼神,眸光中的寒气与噬血,让刘佳不寒而栗,他二话不说,强行拉走了她。 在上岛咖啡,刘佳怒气冲天地问着不似刚才强硬的傅泽楷,“你怕我去找姜楠初?你跟她来真的?” “我只是不想你坏了我的计划。”傅泽楷眸色不变,语气平淡的令人完全感受不到之前他脸上凝聚的风起云涌。 刘佳甚至以为,他之前的阴寒眼神是她一时的错觉,此刻的傅泽楷镇定的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我真不明白,姜楠初对你有什么作用?我完全看不出她的价值何在!”刘佳紧盯着傅泽楷英俊魅惑的脸,终于在看不出什么名堂的情况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爱上了姜楠初,真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可以让你为她神魂颠倒,我为你付出那么多,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傅泽楷看着刘佳不说话,他知道,重点在后头。 “泽楷,如果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都得不到你的爱,那姜楠初她就更不配了,因为她什么都没做过。如果我得不到你,我也不会让姜楠初得到,我会跟她玉石俱焚。”刘佳低声威胁,美眸中早已经盈满沁人的寒意。 傅泽楷认识刘佳很多年了,他了解刘佳,非常了解,他知道她会的,但他的心里也已有了计划。 “我的心意你应该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傅泽楷有意顿了一下,才说,“想得到我其实也不是难事,只要再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就跟你远走高飞。” “你舍得姜楠初?”刘佳睃眼冷哼,对傅泽楷的话,她有所怀疑。 傅泽楷拿起桌上的咖啡,轻啜一口后才云淡风轻地开口,“姜楠初只是一步棋,无所谓舍得与否。”傅泽楷故意只说一半,他在等刘佳的态度。 正所谓有所得,必有所舍,如果想真正的拥有傅泽楷,她只有赌这一把,“好,你说。” 听到刘佳肯定的答案,傅泽楷心中暗喜,表面上却娓娓道来,“你手上有马洪山贪污、受贿的证据,你用这些证据去跟他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刘佳不知道傅泽楷在想什么,她发现,她已经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傅泽楷诡异地一笑,“梦想和金钱比起来,我想,还是金钱更占优势。” 机会稍纵即逝,若想留住傅泽楷,她就一定要把握好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已管不了那么多了,“好,我这就回去找马洪山摊牌。” “别急,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说,你先回去等我电话。”岂能让她毛毛躁躁的坏了他的计划。 “泽楷,你不会骗我吧。”对于傅泽楷痛快地答应跟她在一起,刘佳还是有些怀疑。 傅泽楷起身到刘佳的身旁,亲了亲她的脸,“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别胡思乱想,乖乖回去等我电话。”这颗定心丸还是要给她吃的。 “好,那我回去等你电话。”刘佳笑的心满意足。 傅泽楷轻拍刘佳的手背,点着头说,“我去结账,一会被人看到不好,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坐车回去吧。” 刘佳欲走还留,终于停下脚步,转头对正准备去结账的傅泽楷说,“你晚上会去找我吧?” 傅泽楷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只是速度太快,刘佳还没来得及看清,傅泽楷扔下一句,“老地方见。” 便匆匆离开。 就在刘佳关上门的那一刻,马洪山如火山般的气愤在瞬间爆发。 豪华的办公桌上眨眼间被扫的空无一物。 看到刘佳趾高气扬地从马洪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何文丰知道,她跟马洪山谈完,可是,怎样做才能达到楷哥所说的推波助澜的目的,何文丰在他的办公室里反复考虑着,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起,是豹哥!真是天助我也! 何文丰迅速接听,说了两句便匆匆挂断,快步向局长办公室走去。 敲敲门,推门而入,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走到马洪山的面前,在马洪山的耳边轻声说,“局长,豹哥刚刚给您打了电话,我见佳姐在这,好像在跟你谈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没进来告诉您,”何文丰故意把“很重要”三个字加重,就是想引起马洪山的注意。 说到这,何文丰故意略作停顿,才继续说,“您看看是不是要给豹哥回个话?” “林豹?”正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焦虑不安的马洪山一听到豹哥的名字,心情立刻平静了下来,他偏着头,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良久,他才慢慢地有了动作。 他轻轻地坐回了老板椅,然后,轻声叫着何文丰,“文丰啊。” 何文丰上前一步,俯身在马洪山的旁边,低声问,“局长有什么吩咐?” “你帮我接通林豹的电话。”马洪山的声音极慢、极轻,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后仍有一丝不肯定。 “是,局长。”何文丰迅速拨号,响了两声,电话令一端的林豹就接了起来,“豹哥,局长找您,您稍等。”何文丰把电话递给了马洪山,便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关门的地一瞬间,何文丰听到马洪山对林豹说,“我想让你帮我解决一个人……” 门关上了,再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但是他知道,楷哥的目的,很快就会达到,马洪山上钩了…… 在傅泽楷的家里,姜楠初问着正在喝咖啡、看新闻的何文丰,“最近你跟泽楷都在忙些什么?怎么整天鬼鬼祟祟的。” “没什么,都是一些男人之间的事,嫂子你不懂的。”何文丰没想到姜楠初会突然问起,以为她知道了什么,吓的一身冷汗,头都没敢回,装作很认真的看新闻。 “男人之间的事?”姜楠初想了一下,又问,“***?”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噗”何文丰的这一口咖啡全都喷了出来。 “谁要***?”傅泽楷正好从楼上下来,听到了姜楠初的话。 他看看何文丰,又看看姜楠初,最后,目光又锁定在何文丰脸上,“文丰,你要***?” “楷哥,您看我像吗?您别听嫂子的。”何文丰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一下也不敢转开。 “不过说真的,看你的样子还真有点像。”傅泽楷也开起了何文丰的玩笑。 “噗”这第二口咖啡也一点没浪费,都喷在地板上了。 姜楠初瞪着何文丰,惨兮兮地说,“我家的地板……” “你这么笨,能看出来什么呀。”傅泽楷走到姜楠初的面前,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语气是专宠的疼爱。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知道很多内幕哦。”姜楠初挑眉一笑。 傅泽楷摇头晃脑地说,“我这是常理分析。当初我怎么会以为你聪明机灵呢?根本就不是嘛。”他频频摇头,摆出一副很难沟通的样子,惹得何文丰在一旁偷笑。 “傅泽楷!”姜楠初双手叉前,语气是佯装微怒的娇嗔。 摆了摆手,傅泽楷一副投降状,无奈地说,“就当我没说,这年头,实话太伤人,忠言又逆耳,可能只有聋哑人比较容易混口饭吃吧。” “#$%&¥#$%……” 次日,傅泽楷刚到办公室就接到老总齐国华秘书的电话,说齐总要见他。 对于老总的突然召见,傅泽楷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肯定跟让谁来接任局长这个位子有关。 “齐总您找我?”秘书将傅泽楷引进老总的办公室。 “小傅,来……”齐总意示傅泽楷在沙发坐下,“坐。”,并亲自冲了杯茶给他,然后便自然的坐在了傅泽楷的身旁,“尝尝看。” 傅泽楷双手接过,轻啜一口,“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茶,汤色碧绿、香气怡人,入口清香淡雅、滋味甘醇,入喉之后还能感觉到余香残留,不愧是上好的明前西湖龙井。不过,劳烦齐总您亲自为我泡茶,真是……” 齐总笑着摆了摆手,“正所谓,千金易得,知音难遇,能让我亲自为之泡茶的人虽已不多,但是能喝得出是明前西湖龙井的,至今也就只有你一人,可见你超人的见识与品位,小傅,你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我没有看走眼哦。”齐总有节奏的点着头,露出一副奇货可居的得意表情。 “承蒙齐总的厚爱,今后小弟定竭尽所能为您办事,为咱们局办事。”轻啜一口手上的好茶,傅泽楷扬起一抹公式化的微笑,将一切的心思都深深地隐藏在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俊颜后。 “好!不过有些事是不能急于求成的,就像喝茶一样,如果你不是多年来喝尽天下好茶,又怎么会轻易便喝的出这是上好的明前西湖龙井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齐总笑得很是和蔼,而他眼底隐藏的却是过人的精明与睿智。 对于老总的老奸巨滑,傅泽楷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当然也心领神会,不过老总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又能说什么呢?现在,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您如此用心良苦,我又怎会不明白呢?您预计给我几年的时间来打牢根基呢?”傅泽楷宠辱不惊地问。 “问得好!今天我找你来本也不打算隐瞒你,马洪山的事众人皆知,现在局长这个位子空下来,论功绩、论胆识、论才华、论谋略你都是第一人选,但是你刚上任副局长半年的时间,如果现在让你上位恐怕难以服众,所以,我们龙海集团公司董事会开会研究决定,暂时先把油管局的宋国英副局长将调过来出任油气开采局局长一职。” 真是棋差一招! 以为马洪山倒了,就能轮到他,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忙了半天,原来是为他人作嫁,傅泽楷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不过,此时此刻实在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满情绪,然后,他释怀的一笑,“素闻宋国英副局长才智过人,由他出任定是民众所望。” 齐总笑了笑,对傅泽楷的镇定颇为赞赏,“你好好准备一下,时间不会太长,明年十月,如果到时你根基牢固,我一定让他把局长这个位子拱手相让。”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傅泽楷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却笑容可掬地说,“齐总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齐总用力地拍了拍傅泽楷,“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一年时间,我要培养你成为我的接班人,你现在打牢根基,将来必定大有所成。” 七月是女人疯狂购物的季节,在这一冲动性质的行列里姜楠初更是首当其冲。 窗外明净的天空透着清澈的湛蓝,偶尔的浮云掠过,也阻挡不了艳阳的高照,的确是个购物的好天气。 傅泽楷中午有应酬不回来吃,姜楠初一个人胡乱地吃了一口拿起皮包准备出门。 正在穿鞋的节骨眼上门铃响了,见到来访者后,她的表情和身体明显地僵住。 “姜小姐要出门?耽误你几分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禾如月越过姜楠初径自进屋,“这里还跟以前一样,泽楷就是这样一个念旧的人,这房子是我们恋爱五周年时,泽楷买来送给我的,这里的装修全都是我一手设计的。” 如此大张旗鼓地炫耀她过去的辉煌只能证明她现在是多么的失败,姜楠初收敛子心神,不予理会,但礼貌在此刻绝对是一种必要,“喝点什么?”。 “不了,我只是来跟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禾如月并没有坐在沙发或椅子上,只是站在客厅,直视着与她五步之遥的姜楠初。 对于禾如月的有备而来,姜楠初只能尽量以平静的心态接招。 见姜楠初不说话,只是温和地看着她,禾如月终于开了口,“我希望你离开泽楷。” 禾如月在等姜楠初的反应,但是见姜楠初仍然沉默,她只好继续,“如果我说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似乎是污辱了你的清高自傲,但是当然,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所以,你有什么愿望或心愿只要你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 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就连谈判都不屑委婉开场,高官的女朋友果然是出众,姜楠初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也许,你应该先跟泽楷商量一下。”她并没有将心里的嘲讽表露在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禾如月已经处于下风,她又何必不留余地。 禾如月有一瞬间的空白,脚底一个踉跄,扶住了身后的吧台,勉强站住。 是的,姜楠初轻易地就点住了她的死穴,她的确是背着傅泽楷偷偷来的。 “我居然在我的情敌面前露出了我最软弱的一面,留不住男人是我自己没本事,只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禾如月微微侧身,低下头,喃喃自语。 看着禾如月如此流露的脆弱,姜楠初完全素手无策,对于这种场面她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真正见了面,卸下伪装后的灵魂,却是如此的不堪。 “其实我……”姜楠初本想安慰却又无从说起,能说什么呢?那是禾如月的男朋友,却也是她姜楠初深爱的男人,叫她怎么能割舍?她放不下手啊。 话语间,禾如月一个急转身,砰地一声,硬生生地跪在了姜楠初的面前,“我求求你,把泽楷还给我吧,我不能没有他。你还年轻,还可以追求更好的,可是我不行,我不能没有泽楷,如果失去了泽楷,我真的不知道怎样活下去。” 姜楠初愣愣地看着禾如月,猝不及防,不能言语。 为了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她却心甘情愿的如此牺牲,抛弃尊严、抛弃人格,只是那男人即便知道了她今天为他所做的一切,只怕也还是不肯回头吧。 爱散了,就是散了,强求不来的,再多的奉献与牺牲也终将换不回他半刻的凝眸,只是俗世红尘中的痴男怨女又有几人能够看透? “求求你,我求求你……”禾如月沙哑着低喃。 看着那无止尽的泪不间断地往涌出,姜楠初有种心在淌血的感觉,那摇摇欲坠的错觉瞬间袭上了心头。 她后退一步,抵住了身后的椅子,勉强支撑住她的身体,“泽楷约了我吃饭,到时我会跟他说,但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毕竟牵扯到情感都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做决定的。”悲怆的声音泄露了她隐藏在内心深处漫无边际的恐慌…… 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禾如月在街上晕倒被送到医院,傅泽楷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匆匆赶来,“医生,我女朋友怎么样?” 女朋友?其实在他的心里,早就已经不认定了。 “急性骨髓性白血病,我们很遗憾,已经是晚期了,估计不会超过一个月,成年人一般多会出现的是慢性白血病,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排除成年人患有急性骨髓性白血病的可能,而禾小姐刚好就是急性。”医生很遗憾地对傅泽楷说。 傅泽楷只是点点头,突如其来的状况使他完全不能适应。 他不相信会出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呢? 他,绝不能相信! 傅泽楷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在病床上熟睡的禾如月手臂上正在输液,他的心里泛起无限的惋惜,曾经的清秀艳丽,如今剩下的也只是苍白憔悴。 他不忍多看,踱到窗边,双手插兜,看着远方,久久不动。 与禾如月恋爱全是双方家长的意思,傅禾两家是多年世交,当时的傅泽楷只有二十四岁,禾如月小他一岁,他一直都没有喜欢过她,只当她是妹妹,不过他是个孝子,既然父母认为这样的结合是最好的,那么,他一定全力配合,那时的他还天真的以为,恋爱后的朝夕相处一定会培养出感情。 只可惜,结果并不是他想的这般简单。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还是没能爱上这个柔弱的女人,他便知道,原来爱情不可以这样培养出来。从那以后,他就彻底地放弃了,他知道,他心中的爱还没有到来,就算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寻,找寻那唯一的温柔。 直到他第一次见到姜楠初,当她那令人迷惑的艳丽面孔毫无预警地在他面前泪如雨下时,他已知道,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份爱,只是这份爱来得太迟,迟了整整十一年,而他,已三十五岁。 但是当时,他并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直到后来的几次偶遇,他根本无法忽视她倾国般地存在,所以当姜楠初出他意料地回应了他的示爱时,他欣喜若狂的不知怎样表达。 床上的人不知在何时已经醒来,轻唤他的名字,“泽楷……” 傅泽楷迅速转身,走到床边,握这禾如月的手安慰道,“别说话,你现在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我是什么病?”禾如月看着轻声细语地傅泽楷有一丝感动,只是这难得的感动却要以她晕倒住院作为回报。 “先别管这些,好好休息。”傅泽楷避重就轻。 禾如月发觉傅泽楷的回答有问题,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泽楷,我有权知道真相。” 傅泽楷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禾如月,在说出事实与不说之间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比较,“是急性骨髓性白血病,医生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在几秒钟后听到他淡淡的回答。 禾如月苦笑了一下,原来她想得到傅泽楷的一点点爱怜,仅仅晕倒住院是不够的,而是要用生命作为代价。 沉默了许久,禾如月望着傅泽楷,提出了一个令他非常意外的要求…… 接到傅泽楷的电话已是晚上八点,姜楠初已经在国府酒店等了他快一个小时了,也不见他的人。正准备打电话问一下,是不是临时有事,结果,傅泽楷的电话就进来了。 为了禾如月的事,她已经心烦了一个下午,本来准备晚上吃饭时与傅泽楷商量,现在他却打电话来,让她去医院,她的一颗心在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就悬到了最高处,说什么也放不下来。 匆匆地挂上电话,姜楠初恨不得能把车开的飞起来,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太久了。 一进医院,姜楠初就看到坐在休息椅上的傅泽楷,她快步走到傅泽楷的面前,拉着他左看右看,直到确定他真的没事,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接到傅泽楷的电话时,说他在医院,让她赶快过去。她当时吓死了,一颗心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 泽楷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傅泽楷双手轻扶着姜楠初,望着眼前这紧张不已的她,温柔的开口,“我没事。” 姜楠初将头一歪,靠进傅泽楷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你吓死我了,泽楷,下次不许再这样,你应该对我说清楚,我真的很担心。” 轻轻地拍了拍姜楠初的背,傅泽楷柔声道,“对不起,楠初。” “你没事就好,我们走吧。”医院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她一刻也不想久留。 傅泽楷低声轻唤,“楠初……” “嗯?”姜楠初在傅泽楷的怀里动了一下。 “是如月,急性骨髓性白血病晚期,是她想见你。”傅泽楷感觉到怀里姜楠初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推开病房的门,姜楠初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躺在床上望向窗外的禾如月听见开门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窗外,不等姜楠初有所反应就忧幽地开了口,“刚刚我还在苦苦哀求你把泽楷还给我,而不惜抛弃尊严,以下跪来使你心生愧疚,可是这一刻却已经躺在病床上等死,瞧,老天对我是多么的讽刺!” ------------ 100.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 傅泽楷侧头失笑,这个可爱的女人,脑子里总是会有些古灵精怪的东西! “好,那我先走了。”他拿起了公文包准备出门,“中午我想吃酱猪蹄。” “我是不会做,买现成的给你。”厨房的门口传来姜楠初理直气壮的回答。 买现成的更好吃,他当然不介意,“好。” 要求真高! 美眸半弯,目送他离去。 傅泽楷刚走,门铃声就响起,姜楠初放下手中欲洗的碗筷跑去开门,“你又忘带……”姜楠初愣了一下,才道,“妈?您不是过几天才回来?” 焦玉英来势汹汹,越过姜楠初,竟自进屋,四下打量了一下,劈头就问,“你就是跟刚出去的那个男人在同居?”脸上气愤难抑。 “妈,您听我解释……”姜楠初张口欲辩。 “他是有老婆的人,对不对?”焦玉英打断了她的话。 姜楠初叹了口气,“他没有,只不过有一个相处十一年的女朋友。”此刻,解释似乎已是一种很无力的幼稚行为。 “楠初,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焦玉英勃然大怒。 “妈,您听我解释……” “你再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你抢了人家男朋友的事实!”焦玉英再次打断了她的话,激动地说。 门口处传来清晰的开门声,母女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同时望向门口,门开了,傅泽楷那张气宇轩昂的脸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傅泽楷只有一秒钟的错愕,便神色自若的说,“伯母您好。” 焦玉英比姜楠初先一步回神,露出一脸讥讽的嘲笑,“这张脸的确有勾人家女儿的本钱。” “妈!”姜楠初皱着眉头,她不能想象她平日优雅贤淑的母亲居然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傅泽楷走到姜楠初的身边,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我和楠初是真心相爱的。” “哼!真心相爱?你能娶楠初吗?你不是有一个相处多年的女朋友,那你怎么给楠初一辈子的幸福?”焦玉英冷笑着。 “妈,您一定要逼我找一个可以给我名分,但我却不爱他的男人吗?爸爸给了您名分,可是他不爱您,即使您怎样的迁就和包容,他还是不爱您。”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结束了姜楠初的慷慨激昂。 只是这耳光实实在在的打在了上前一步挡在姜楠初前面的傅泽楷的脸上。此时他英俊的脸上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了五道鲜明的指印,甚是刺目。 姜楠初惊呼一声,“泽楷?!”她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却被他拉了下来,按在心口。 “伯母,您打我,我真的没有怨言,这是我欠您、欠楠初的,但是请您不要对楠初动手。您信也好,不信也罢,前几天我已经跟我女朋友说清楚了,我要跟她分手。”傅泽楷顿了一下,接着说,“因为,我真心想要给楠初幸福。” 两个女人的视线再次聚集在傅泽楷身上。 姜楠初诧异的问,“泽楷?是真的吗?” “对不起,楠初,没能把幸福再早一点送到你身边,让你受了委屈。”傅泽楷笑了,这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早已融化了姜楠初的心。 这一刻,受了多少的委屈都已变得不重要了。 焦玉英无奈地转身离去,她知道,女儿的心已经收不回来了,她的出现,改变不了什么。 “妈?”姜楠初没能唤住焦玉英的脚步。 焦玉英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说,“希望他真的能给你幸福。”然后,便快步离开了,她不想让女儿看到此刻她脸上的泪水。 “我去送送伯母,别担心,有我在。”傅泽楷轻轻拍了拍姜楠初,提步追了出去。 傅泽楷小跑到焦玉英的旁边,“伯母,我送您。” 焦玉英擦干眼泪,转身看着傅泽楷平静的说,“善待楠初,她值得你爱。” 然后,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匆匆离去。 看着出租车消失的无影无踪,傅泽楷转过身却看到姜楠初站在他身后看着出租车离去的方向泪流满面。 刘佳腾出一只手接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礼貌地说,“你好,我是刘佳。” 一际很轻、很慢的优雅女声从电话的另一端传过来,“我是禾如月。” 刘佳手中的笔猛地停住。 在金厦酒店的302号房间门口,一身红色香奈儿套装,脚上一双Dio 黑色长筒高跟女靴,手提Gucci黑色弧形细链皮包,头发高高盘起,前额稍垂下几绺,带着一张精心妆扮过的面容的刘佳,如约前来。 “先来尝尝这瓶红酒,是泽楷的最爱。”禾如月倒了一杯红酒,递给了浑身上下自然地散发着尊贵风韵的刘佳。 反倒是禾如月只穿了一身非常普通的白色套装,脸上胭粉未施,头发也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 “你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品尝这泽楷最爱的82年的拉菲吧?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刘佳坐在沙发上,接过酒杯,浅尝一口,似笑非笑的挑眉询问。 她从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是对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的首席女朋友,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当年她若不是为了帮傅泽楷巩固地位,也不会去马洪山的身边做卧底,不过,虽然她现在跟着马洪山,人人都知道她是马洪山的女人,但是对于傅泽楷,她仍有机会。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泽楷会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即使忍痛割爱把你送给马洪山,仍然舍不得跟你断了联系。”禾如月走回吧台啜了一口红酒,笑道。 刘佳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如之前那般悠然,看来禾如月对她的事,知道很多。 看到刘佳一脸戒备,禾如月轻声笑笑,“别紧张,今天约你出来并不是要指责你以前的所作所为。” 刘佳不明所以,面露疑问。 “估计你也已经察觉到,泽楷现在与你联络远远不及以前那般频繁。想必他都是以工作忙当作回绝你的借口,其实……”禾如月有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是跟一个叫姜楠初的女人在一起。” “是她?”刘佳眯起了眼睛。 上次陪齐大小姐来交物业费的那个漂亮女人。 “你认识她?”禾如月面露诧异,但这不是她关心的重点,“虽然以我对泽楷的了解,他是不会抛弃你的,但是如果让姜楠初再继续地纠缠着泽楷,那么,终有一天,泽楷会离你而去。你认识姜楠初,这个可能性是大是小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只不过年轻了我几岁,就……”刘佳的话嘎然停止,忽然笑了起来,“怎么,姐姐是想借我的手铲除异己?” “不,你错了。”禾如月低下头,黯然地说,“泽楷早晚都会跟我分手,不为你,也会为别人。我想来想去,如果结局注定是如此,那么我便宜谁都不会便宜姜楠初这个贱女人。” “怎么泽楷他要跟你分手?”刘佳心中大喜,却尽量保持着不形于色。 他们的感情一直不是很好,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真的要跟禾如月分手。不管怎样,只要傅泽楷能与禾如月分手,拿什么当理由她都不管。 “是,早在几年前泽楷就跟我提出过分手,只是我不同意,那时,他为了你甘愿放弃名利。”禾如月煞有其事地说。 看来女人的长相跟智商是绝对成反比的,刘佳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真的?他真的……”刘佳心急地问,话出了口才发觉表现的太过急切,又连忙刹了闸。 禾如月自然知道刘佳的心思,“放心吧,我没有必要骗你。以前我一直没来找你,是因为我知道泽楷跟我分手是要跟你在一起,我就算再怎么争取也没用了。不过现在不一样,那个女人勾着泽楷,她竟……竟……逼着泽楷跟我分手,如果泽楷不跟我分手就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的人,让所有人都知道泽楷脚踏两船,让泽楷……身败名裂。” 禾如月说到动情之处,声泪俱下,甚是感人,“虽然泽楷已经不爱我了,但是我怎么说也是跟了十多年的女朋友,我怎么能忍心见他一无所有?泽楷真的是爱你,输给你,我也认了,我也不会强求他留在我身边,可是……可是……那个该死的姜楠初她……”禾如月轻轻抽泣起来,语不成句,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 “你也不要太激动,气坏身子多不值,是不是?”刘佳听到禾如月这样说,心里早已飘飘然,立刻端出她才是傅太太的架势,“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不要太担心,只要事情解决之后,你记得之前说过的话,把泽楷让给我就好,我也别无他求。” “泽楷的心早在几年前就在你的身上,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不会……”禾如月继续推波助澜。 “我明白,你不用多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等我的消息吧。”刘佳打断禾如月的话,漂亮的脸上是不可一世的狂妄。 刘佳不愿久留,起身离去,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禾如月的眼眸里却闪出了一丝异样的光…… 傅泽楷早上出门时忘了份文件在家,本想打电话让姜楠初送到单位,但是,虽已是夏季,一大早上的天还是有些冷,昨晚姜楠初的胃不太舒服疼了半宿没睡好,所以舍不得打电话吵醒她,于是自己开车回来取。 这车刚驶进小区的大门他就看着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傅泽楷的眼睛眯了眯,眸子里的阴霾似风暴来临前的天空,残酷而危险。 刘佳知道傅泽楷不在家,因为她十分钟之前亲眼看见傅泽楷开车离开,这个时间一定是去单位上班了,而她今天来找的是姜楠初,她要让姜楠初离开傅泽楷,傅泽楷是她刘佳的,谁也不能抢走,相处了十一年那么久的禾如月都要给她让位,何况是个无名无份,认识泽楷不过几个月而已的姜楠初。 站在傅泽楷家门口的刘佳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门铃,这门铃还没按到,她的手就被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力气大得令她吃惊,转头一看,“泽楷?你不是……”眼内的惊慌泄露了她此刻由心底里产生的恐惧。 “跟我走。”傅泽楷简短的三个字,却无法掩盖他那冷冽刺骨的眼神,眸光中的寒气与噬血,让刘佳不寒而栗,他二话不说,强行拉走了她。 在上岛咖啡,刘佳怒气冲天地问着不似刚才强硬的傅泽楷,“你怕我去找姜楠初?你跟她来真的?” “我只是不想你坏了我的计划。”傅泽楷眸色不变,语气平淡的令人完全感受不到之前他脸上凝聚的风起云涌。 刘佳甚至以为,他之前的阴寒眼神是她一时的错觉,此刻的傅泽楷镇定的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我真不明白,姜楠初对你有什么作用?我完全看不出她的价值何在!”刘佳紧盯着傅泽楷英俊魅惑的脸,终于在看不出什么名堂的情况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爱上了姜楠初,真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可以让你为她神魂颠倒,我为你付出那么多,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傅泽楷看着刘佳不说话,他知道,重点在后头。 “泽楷,如果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都得不到你的爱,那姜楠初她就更不配了,因为她什么都没做过。如果我得不到你,我也不会让姜楠初得到,我会跟她玉石俱焚。”刘佳低声威胁,美眸中早已经盈满沁人的寒意。 傅泽楷认识刘佳很多年了,他了解刘佳,非常了解,他知道她会的,但他的心里也已有了计划。 “我的心意你应该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傅泽楷有意顿了一下,才说,“想得到我其实也不是难事,只要再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就跟你远走高飞。” “你舍得姜楠初?”刘佳睃眼冷哼,对傅泽楷的话,她有所怀疑。 傅泽楷拿起桌上的咖啡,轻啜一口后才云淡风轻地开口,“姜楠初只是一步棋,无所谓舍得与否。”傅泽楷故意只说一半,他在等刘佳的态度。 正所谓有所得,必有所舍,如果想真正的拥有傅泽楷,她只有赌这一把,“好,你说。” 听到刘佳肯定的答案,傅泽楷心中暗喜,表面上却娓娓道来,“你手上有马洪山贪污、受贿的证据,你用这些证据去跟他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刘佳不知道傅泽楷在想什么,她发现,她已经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傅泽楷诡异地一笑,“梦想和金钱比起来,我想,还是金钱更占优势。” 机会稍纵即逝,若想留住傅泽楷,她就一定要把握好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已管不了那么多了,“好,我这就回去找马洪山摊牌。” “别急,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说,你先回去等我电话。”岂能让她毛毛躁躁的坏了他的计划。 “泽楷,你不会骗我吧。”对于傅泽楷痛快地答应跟她在一起,刘佳还是有些怀疑。 傅泽楷起身到刘佳的身旁,亲了亲她的脸,“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别胡思乱想,乖乖回去等我电话。”这颗定心丸还是要给她吃的。 “好,那我回去等你电话。”刘佳笑的心满意足。 傅泽楷轻拍刘佳的手背,点着头说,“我去结账,一会被人看到不好,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坐车回去吧。” 刘佳欲走还留,终于停下脚步,转头对正准备去结账的傅泽楷说,“你晚上会去找我吧?” 傅泽楷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只是速度太快,刘佳还没来得及看清,傅泽楷扔下一句,“老地方见。” 便匆匆离开。 就在刘佳关上门的那一刻,马洪山如火山般的气愤在瞬间爆发。 豪华的办公桌上眨眼间被扫的空无一物。 看到刘佳趾高气扬地从马洪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何文丰知道,她跟马洪山谈完,可是,怎样做才能达到楷哥所说的推波助澜的目的,何文丰在他的办公室里反复考虑着,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起,是豹哥!真是天助我也! 何文丰迅速接听,说了两句便匆匆挂断,快步向局长办公室走去。 敲敲门,推门而入,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走到马洪山的面前,在马洪山的耳边轻声说,“局长,豹哥刚刚给您打了电话,我见佳姐在这,好像在跟你谈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没进来告诉您,”何文丰故意把“很重要”三个字加重,就是想引起马洪山的注意。 说到这,何文丰故意略作停顿,才继续说,“您看看是不是要给豹哥回个话?” “林豹?”正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焦虑不安的马洪山一听到豹哥的名字,心情立刻平静了下来,他偏着头,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良久,他才慢慢地有了动作。 他轻轻地坐回了老板椅,然后,轻声叫着何文丰,“文丰啊。” 何文丰上前一步,俯身在马洪山的旁边,低声问,“局长有什么吩咐?” “你帮我接通林豹的电话。”马洪山的声音极慢、极轻,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后仍有一丝不肯定。 “是,局长。”何文丰迅速拨号,响了两声,电话令一端的林豹就接了起来,“豹哥,局长找您,您稍等。”何文丰把电话递给了马洪山,便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关门的地一瞬间,何文丰听到马洪山对林豹说,“我想让你帮我解决一个人……” 门关上了,再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但是他知道,楷哥的目的,很快就会达到,马洪山上钩了…… 在傅泽楷的家里,姜楠初问着正在喝咖啡、看新闻的何文丰,“最近你跟泽楷都在忙些什么?怎么整天鬼鬼祟祟的。” “没什么,都是一些男人之间的事,嫂子你不懂的。”何文丰没想到姜楠初会突然问起,以为她知道了什么,吓的一身冷汗,头都没敢回,装作很认真的看新闻。 “男人之间的事?”姜楠初想了一下,又问,“***?”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噗”何文丰的这一口咖啡全都喷了出来。 “谁要***?”傅泽楷正好从楼上下来,听到了姜楠初的话。 他看看何文丰,又看看姜楠初,最后,目光又锁定在何文丰脸上,“文丰,你要***?” “楷哥,您看我像吗?您别听嫂子的。”何文丰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一下也不敢转开。 “不过说真的,看你的样子还真有点像。”傅泽楷也开起了何文丰的玩笑。 “噗”这第二口咖啡也一点没浪费,都喷在地板上了。 姜楠初瞪着何文丰,惨兮兮地说,“我家的地板……” “你这么笨,能看出来什么呀。”傅泽楷走到姜楠初的面前,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语气是专宠的疼爱。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知道很多内幕哦。”姜楠初挑眉一笑。 傅泽楷摇头晃脑地说,“我这是常理分析。当初我怎么会以为你聪明机灵呢?根本就不是嘛。”他频频摇头,摆出一副很难沟通的样子,惹得何文丰在一旁偷笑。 “傅泽楷!”姜楠初双手叉前,语气是佯装微怒的娇嗔。 摆了摆手,傅泽楷一副投降状,无奈地说,“就当我没说,这年头,实话太伤人,忠言又逆耳,可能只有聋哑人比较容易混口饭吃吧。” “#$%&¥#$%……” 次日,傅泽楷刚到办公室就接到老总齐国华秘书的电话,说齐总要见他。 对于老总的突然召见,傅泽楷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肯定跟让谁来接任局长这个位子有关。 “齐总您找我?”秘书将傅泽楷引进老总的办公室。 “小傅,来……”齐总意示傅泽楷在沙发坐下,“坐。”,并亲自冲了杯茶给他,然后便自然的坐在了傅泽楷的身旁,“尝尝看。” 傅泽楷双手接过,轻啜一口,“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茶,汤色碧绿、香气怡人,入口清香淡雅、滋味甘醇,入喉之后还能感觉到余香残留,不愧是上好的明前西湖龙井。不过,劳烦齐总您亲自为我泡茶,真是……” 齐总笑着摆了摆手,“正所谓,千金易得,知音难遇,能让我亲自为之泡茶的人虽已不多,但是能喝得出是明前西湖龙井的,至今也就只有你一人,可见你超人的见识与品位,小傅,你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我没有看走眼哦。”齐总有节奏的点着头,露出一副奇货可居的得意表情。 “承蒙齐总的厚爱,今后小弟定竭尽所能为您办事,为咱们局办事。”轻啜一口手上的好茶,傅泽楷扬起一抹公式化的微笑,将一切的心思都深深地隐藏在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俊颜后。 “好!不过有些事是不能急于求成的,就像喝茶一样,如果你不是多年来喝尽天下好茶,又怎么会轻易便喝的出这是上好的明前西湖龙井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齐总笑得很是和蔼,而他眼底隐藏的却是过人的精明与睿智。 对于老总的老奸巨滑,傅泽楷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当然也心领神会,不过老总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又能说什么呢?现在,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您如此用心良苦,我又怎会不明白呢?您预计给我几年的时间来打牢根基呢?”傅泽楷宠辱不惊地问。 “问得好!今天我找你来本也不打算隐瞒你,马洪山的事众人皆知,现在局长这个位子空下来,论功绩、论胆识、论才华、论谋略你都是第一人选,但是你刚上任副局长半年的时间,如果现在让你上位恐怕难以服众,所以,我们龙海集团公司董事会开会研究决定,暂时先把油管局的宋国英副局长将调过来出任油气开采局局长一职。” 真是棋差一招! 以为马洪山倒了,就能轮到他,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忙了半天,原来是为他人作嫁,傅泽楷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不过,此时此刻实在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满情绪,然后,他释怀的一笑,“素闻宋国英副局长才智过人,由他出任定是民众所望。” 齐总笑了笑,对傅泽楷的镇定颇为赞赏,“你好好准备一下,时间不会太长,明年十月,如果到时你根基牢固,我一定让他把局长这个位子拱手相让。”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傅泽楷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却笑容可掬地说,“齐总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齐总用力地拍了拍傅泽楷,“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一年时间,我要培养你成为我的接班人,你现在打牢根基,将来必定大有所成。” 七月是女人疯狂购物的季节,在这一冲动性质的行列里姜楠初更是首当其冲。 窗外明净的天空透着清澈的湛蓝,偶尔的浮云掠过,也阻挡不了艳阳的高照,的确是个购物的好天气。 傅泽楷中午有应酬不回来吃,姜楠初一个人胡乱地吃了一口拿起皮包准备出门。 正在穿鞋的节骨眼上门铃响了,见到来访者后,她的表情和身体明显地僵住。 “姜小姐要出门?耽误你几分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禾如月越过姜楠初径自进屋,“这里还跟以前一样,泽楷就是这样一个念旧的人,这房子是我们恋爱五周年时,泽楷买来送给我的,这里的装修全都是我一手设计的。” 如此大张旗鼓地炫耀她过去的辉煌只能证明她现在是多么的失败,姜楠初收敛子心神,不予理会,但礼貌在此刻绝对是一种必要,“喝点什么?”。 “不了,我只是来跟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禾如月并没有坐在沙发或椅子上,只是站在客厅,直视着与她五步之遥的姜楠初。 对于禾如月的有备而来,姜楠初只能尽量以平静的心态接招。 见姜楠初不说话,只是温和地看着她,禾如月终于开了口,“我希望你离开泽楷。” 禾如月在等姜楠初的反应,但是见姜楠初仍然沉默,她只好继续,“如果我说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似乎是污辱了你的清高自傲,但是当然,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所以,你有什么愿望或心愿只要你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 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就连谈判都不屑委婉开场,高官的女朋友果然是出众,姜楠初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也许,你应该先跟泽楷商量一下。”她并没有将心里的嘲讽表露在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禾如月已经处于下风,她又何必不留余地。 禾如月有一瞬间的空白,脚底一个踉跄,扶住了身后的吧台,勉强站住。 是的,姜楠初轻易地就点住了她的死穴,她的确是背着傅泽楷偷偷来的。 “我居然在我的情敌面前露出了我最软弱的一面,留不住男人是我自己没本事,只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禾如月微微侧身,低下头,喃喃自语。 看着禾如月如此流露的脆弱,姜楠初完全素手无策,对于这种场面她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真正见了面,卸下伪装后的灵魂,却是如此的不堪。 “其实我……”姜楠初本想安慰却又无从说起,能说什么呢?那是禾如月的男朋友,却也是她姜楠初深爱的男人,叫她怎么能割舍?她放不下手啊。 话语间,禾如月一个急转身,砰地一声,硬生生地跪在了姜楠初的面前,“我求求你,把泽楷还给我吧,我不能没有他。你还年轻,还可以追求更好的,可是我不行,我不能没有泽楷,如果失去了泽楷,我真的不知道怎样活下去。” 姜楠初愣愣地看着禾如月,猝不及防,不能言语。 为了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她却心甘情愿的如此牺牲,抛弃尊严、抛弃人格,只是那男人即便知道了她今天为他所做的一切,只怕也还是不肯回头吧。 爱散了,就是散了,强求不来的,再多的奉献与牺牲也终将换不回他半刻的凝眸,只是俗世红尘中的痴男怨女又有几人能够看透? “求求你,我求求你……”禾如月沙哑着低喃。 看着那无止尽的泪不间断地往涌出,姜楠初有种心在淌血的感觉,那摇摇欲坠的错觉瞬间袭上了心头。 她后退一步,抵住了身后的椅子,勉强支撑住她的身体,“泽楷约了我吃饭,到时我会跟他说,但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毕竟牵扯到情感都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做决定的。”悲怆的声音泄露了她隐藏在内心深处漫无边际的恐慌…… 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禾如月在街上晕倒被送到医院,傅泽楷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匆匆赶来,“医生,我女朋友怎么样?” 女朋友?其实在他的心里,早就已经不认定了。 “急性骨髓性白血病,我们很遗憾,已经是晚期了,估计不会超过一个月,成年人一般多会出现的是慢性白血病,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排除成年人患有急性骨髓性白血病的可能,而禾小姐刚好就是急性。”医生很遗憾地对傅泽楷说。 傅泽楷只是点点头,突如其来的状况使他完全不能适应。 他不相信会出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呢? 他,绝不能相信! 傅泽楷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在病床上熟睡的禾如月手臂上正在输液,他的心里泛起无限的惋惜,曾经的清秀艳丽,如今剩下的也只是苍白憔悴。 他不忍多看,踱到窗边,双手插兜,看着远方,久久不动。 与禾如月恋爱全是双方家长的意思,傅禾两家是多年世交,当时的傅泽楷只有二十四岁,禾如月小他一岁,他一直都没有喜欢过她,只当她是妹妹,不过他是个孝子,既然父母认为这样的结合是最好的,那么,他一定全力配合,那时的他还天真的以为,恋爱后的朝夕相处一定会培养出感情。 只可惜,结果并不是他想的这般简单。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还是没能爱上这个柔弱的女人,他便知道,原来爱情不可以这样培养出来。从那以后,他就彻底地放弃了,他知道,他心中的爱还没有到来,就算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寻,找寻那唯一的温柔。 直到他第一次见到姜楠初,当她那令人迷惑的艳丽面孔毫无预警地在他面前泪如雨下时,他已知道,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份爱,只是这份爱来得太迟,迟了整整十一年,而他,已三十五岁。 但是当时,他并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直到后来的几次偶遇,他根本无法忽视她倾国般地存在,所以当姜楠初出他意料地回应了他的示爱时,他欣喜若狂的不知怎样表达。 床上的人不知在何时已经醒来,轻唤他的名字,“泽楷……” 傅泽楷迅速转身,走到床边,握这禾如月的手安慰道,“别说话,你现在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我是什么病?”禾如月看着轻声细语地傅泽楷有一丝感动,只是这难得的感动却要以她晕倒住院作为回报。 “先别管这些,好好休息。”傅泽楷避重就轻。 禾如月发觉傅泽楷的回答有问题,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泽楷,我有权知道真相。” 傅泽楷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禾如月,在说出事实与不说之间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比较,“是急性骨髓性白血病,医生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在几秒钟后听到他淡淡的回答。 禾如月苦笑了一下,原来她想得到傅泽楷的一点点爱怜,仅仅晕倒住院是不够的,而是要用生命作为代价。 沉默了许久,禾如月望着傅泽楷,提出了一个令他非常意外的要求…… 接到傅泽楷的电话已是晚上八点,姜楠初已经在国府酒店等了他快一个小时了,也不见他的人。正准备打电话问一下,是不是临时有事,结果,傅泽楷的电话就进来了。 为了禾如月的事,她已经心烦了一个下午,本来准备晚上吃饭时与傅泽楷商量,现在他却打电话来,让她去医院,她的一颗心在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就悬到了最高处,说什么也放不下来。 匆匆地挂上电话,姜楠初恨不得能把车开的飞起来,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太久了。 一进医院,姜楠初就看到坐在休息椅上的傅泽楷,她快步走到傅泽楷的面前,拉着他左看右看,直到确定他真的没事,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接到傅泽楷的电话时,说他在医院,让她赶快过去。她当时吓死了,一颗心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 泽楷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傅泽楷双手轻扶着姜楠初,望着眼前这紧张不已的她,温柔的开口,“我没事。” 姜楠初将头一歪,靠进傅泽楷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你吓死我了,泽楷,下次不许再这样,你应该对我说清楚,我真的很担心。” 轻轻地拍了拍姜楠初的背,傅泽楷柔声道,“对不起,楠初。” “你没事就好,我们走吧。”医院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她一刻也不想久留。 傅泽楷低声轻唤,“楠初……” “嗯?”姜楠初在傅泽楷的怀里动了一下。 “是如月,急性骨髓性白血病晚期,是她想见你。”傅泽楷感觉到怀里姜楠初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推开病房的门,姜楠初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躺在床上望向窗外的禾如月听见开门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窗外,不等姜楠初有所反应就忧幽地开了口,“刚刚我还在苦苦哀求你把泽楷还给我,而不惜抛弃尊严,以下跪来使你心生愧疚,可是这一刻却已经躺在病床上等死,瞧,老天对我是多么的讽刺!” ------------ 101.在爱与放弃之间 禾如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笑容,她涣散的眼睛突然射出一道寒光,像把利剑般向着姜楠初直刺过来,而两片毫无血色的唇轻轻的、慢慢的一张一合,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我深爱着泽楷,即使我知道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仍然深爱着他,从没有改变过。在你之前还有一个女人,曾经的她,我没怕,因为我知道泽楷跟她不是真的。可是你,我怕了,真的怕了,怕你会把泽楷从我身边抢走。所以,是我打电话告诉你妈这件事,鼓动她去找你,破坏你们,还有刘佳,她却死了。” 傅泽楷的目光陡然聚敛,眸色微变,但谁都没有注意。 禾如月眼里的寒光渐渐转柔,言语仍在继续,声音却暗哑低迷,“你知道吗?泽楷为了你竟要跟我分手,我们恋爱了十一年,十一年啊,他竟然要跟我分手,只是为了想要给你幸福。而我的幸福,就在你出现的那一天起,彻彻底底的毁灭了。可如今,我却要把他亲手交给你。我是不是很可笑?他宁愿与我共苦,却只为与你同甘,是因为他舍不得你受苦,他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他从来没有爱过我,虽然他曾经试图爱上我,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他根本没办法爱上我。 可是姜楠初你赢了,没用任何手段、没耍一点心机,这样单纯的你,竟叫我输的一败涂地。不过你放心,我所有的不甘都会随着我的离去而灰飞烟灭,只希望你能像现在一样,继续好好的爱他、照顾他,让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这就是我临死前想要见你这个情敌一面的唯一原因,也是唯一请求。” 姜楠初呆呆的望着禾如月,许久才哑着嗓子轻声说了声,“对不起。” 她站起转身,却看到傅泽楷就她站在身后深情地凝望着她。 曾经那样载满浓情的一双眼,此时此刻却多了些许的疲惫、痛楚和无奈。虽然对于禾如月,他早已没有了爱,但禾如月即将的香消玉殒,终究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遗憾。 姜楠初不敢在多看他一眼,因为那眼神几乎吞噬掉了她转身的勇气,她紧紧握拳的手指关节已开始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快步从他面前擦身而过,只怕再多留一秒、多看一眼,她都会在他温柔的爱恋里继续沉伦…… 从医院离开的那晚,姜楠初便搬回了家,焦玉英对女儿的归来自然是满心欢喜,但心里也是明白,定是在傅泽楷那儿受了委屈,不过女儿不想说,她也就闭口不问。 姜楠初好几次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傅泽楷,但一想到接通电话后却又不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最终还是放下了,没敢打过去。 傅泽楷像是明白姜楠初心里的矛盾一样,也不曾打来,这种微妙的平衡一直维持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禾如月出殡。 那天,单位里的同事几乎都去了,但姜楠初没去,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也许避而不见真的是缓解尴尬与痛苦的唯一办法,在爱与放弃之间,她却懦弱的选择了逃避…… 禾如月出殡后的第三天,傅泽楷便收拾心情去上班,他不在的这些天,已经有太多的工作积压了下来,他不得不回去处理。 忙了一天,把该签字的文件都签了字,把该看的计划都略略地看了一遍,积压的工作总算是有了点眉目。 临下班时,傅泽楷把他的秘书李海生叫进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昨天我交待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约好了财务处的赵处长今晚六点在凯林酒店608房间见面。”李海生拿出记事本,立即上报准确的约会时间和地点。 傅泽楷满意地点点头,把车钥匙连同一张支票都递给李海生,又拿了一份厚厚的资料,“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这个约会对他来讲很重要,绝对不容有失。 傅泽楷刚到608房间,财务处的赵处长也到了。 “三哥,最近忙些什么呢?”傅泽楷接过李海生递过来的茶,拿给了赵处长。 “你小子,明知故问。”赵处长笑说,“咱哥俩儿有日子没见了,你今天突然找我,肯定是有事吧。” 傅泽楷扬眉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三哥,属实是有点事,想请三哥帮帮忙。” 傅泽楷跟赵处长是大学同学,还是上下铺的兄弟,上学时两人的感情就非常要好,多年来,虽不是频繁联络,但从学生时代就结下的深厚友谊在此刻毫无保留地显示出来。 “说吧,既然找我了,肯定就是我能帮得上你,那你就说吧,我听听。”赵处长是个爽朗的人,既然兄弟有事找他,他也就不来那些跟外人才会贯用的虚伪和客套。 “三哥这次升为油气局的副局长,这个财务处长的位置就让了出来,我知道,财务处长这个位置比较特殊,一般都是由前任的财务处长推荐人选,所以……”傅泽楷说到这,话语就渐停了下来,他观察着赵处长的反应,先看看赵处长怎么说,他再做回应。 赵处长懂了傅泽楷的意思,一边点头,一边说,“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呀。”不过,他马上就陷入了沉思中。 就在这个当口上,傅泽楷偷偷给李海生使了个眼色,李海生立刻会意,把之前傅泽楷交给他的支票拿了出来,递给了傅泽楷。 “三哥,我知道,这事肯定让你为难了,但是,三哥就卖我个薄面,如果三哥下次有事找我,我一定尽我所能,决不推辞。”傅泽楷说到这稍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将支票放在了赵处长的面前,“这是一百万的支票,三哥就先收下吧。” 终于赵处长低声笑笑,大方开口,“好吧,既然是兄弟,这件事我就帮你办了,不过,这钱我不能收。” 赵处长将支票推回到傅泽楷的面前。 “三哥,收下吧,这也是兄弟我的一点心意,三哥就别推辞了。”傅泽楷又笑着将支票推了过去。 “你听我说,这支票我不要,但是你放心,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事情我肯定帮你办,如果你真的想要谢谢我,那就哪天有空时请我吃顿大餐,将来有一天我落魄了来找你,你别忘了我这个三哥就行。”赵处长拍拍傅泽楷,语气十分中肯。 赵处长把话说成这样,傅泽楷知道,他是真的不想要。 “三哥,将来有什么事尽管找兄弟,只要是兄弟帮得上忙的,一定万死不辞。”对于赵处长允诺帮忙,傅泽楷是心存感激的。 傅泽楷是个讲义气的人,这次赵处长帮了他,将来要是哪天赵处长有事找他,他一定会竭尽所能还他这个人情。 赵处长想听的就是这个话,傅泽楷既然也承诺了,他了然地一笑,问道,“你想帮的人,是谁呀?” “姜楠初,现在是七公司财务科的科长,这是她的个人资料。”傅泽楷简单介绍了一下。 李海生立刻将之前准备好的姜楠初的资料递给了赵处长,赵处长点了点头,意思是他听说过这个人。 但是赵处长接过资料后,并没有看,而是将资料放在了桌上,反过来问傅泽楷,“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句话才是这次约会的关键。 对于赵处长的单刀直入,傅泽楷并没有介意,因为他知道,在油气开采局想提一个女处长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若不是现在三哥答应肯推荐楠初,就算再有三个一百万,这事也不见得能办成。 所以,他直言不讳地说,“她是我深爱的女人。” “早就听说你跟如月不合,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原来就是她。”赵处长恍然大悟,随后又摆出一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了然表情,话峰一转却说,“现在这个社会,有情有义的人实在不多,难得我兄弟是这样的性情中人,这个忙,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喽。” 其实赵处长听说的应该是指马洪山的情人刘佳,那个时候他是跟刘佳在一起的,不过他并不爱刘佳,只是因为与禾如月完全没有感情,刘佳又性感大胆,于是便在了一起,不过后来为了自保,又把刘佳送给了马洪山,让她做他的内应,随时监视马洪山的举动。而姜楠初跟他之间的事,赵处长应该是不知道的,不过他并不想解释,因为赵处长怎么理解都是无关紧要的。 傅泽楷跟赵处长握了握手,“谢谢三哥,让你为难了。” 赵处长笑了笑,说道,“其实你用不着再大费周折地找我帮姜楠初往上走。不过我也明白,当一个人上升到一个位置的时候,钱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反倒是他的权利和地位,就比如说我,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知道了,你等我消息吧。”赵处长站起身来,终于再一次给这次约会的主要目的做了一个明确的答复。 不等傅泽楷再次表示感谢,赵处长便匆匆离开。 赵处长离开后,李海生收拾好东西问道,“楷哥,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姜小姐?” 傅泽楷长叹一口气后摆摆手,“不用了,如月的离开对她的打击很大,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打过电话给我,我想,在这件事上她是有了心结,一时之间还是很难调整好心态的。”傅泽楷忽地又想起什么来,对李海生嘱咐道,“还有,估计她短时间内不会见我,在工作上你就帮我多照顾她一下。” “楷哥放心,我会的。”李海生明白,便跟着傅泽楷一同离开。 一个月后正是初秋的九月,在傅泽楷不觉得有任何意外,而姜楠初却觉得十分惊喜的情况下,她被宣布上任龙海油气开采局财务处处长一职。 然而傅泽楷和姜楠初仍然是谁都不曾主动给对方打电话,生怕破坏了这好不容易才维持的平衡,傅泽楷就像从姜楠初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样,再没出现。 在这一段有香萦绕的记忆中,姜楠初唯一意识到的,便是那份夹杂着Gucci Pou Homme香气的爱,终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虽然余香绕梁,虽然曾经也都真诚,虽然曾幼稚的以为轰轰烈烈,如今剩下的,只是狂风残卷后的体无完肤…… ------------ 102.天真的表情很欠揍 怪兽在哗啦哗啦地吃着日本拉面,声音激越,那串面象瀑布一样消失在他的嘴巴里。 阿信一口一口地喝着汤,很挑剔地把里面的香菜一根根夹出来。 我的视线停留在泽楷脸上,却很难再移开。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俊美,而是那瘦削的脸和黯然的 轮廓,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这么有熟悉感,我以前一定在哪里见过他,可是,到底是在哪里? 我觉得谜底,就快要在我混沌的脑海中揭晓,可是…… “楠初,你为什么不吃??”怪兽用他的大眼睛看着我。 “恩,我不喜欢吃面。” 阿信和泽楷同时停下来看我,让我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怎么不早说,那你喜欢吃什么呀?”怪兽问,就拿过菜单来看。 “该不会是人肉叉烧包吧。”阿信说着,把一瓶醋拿起来,一边倒进碗里,一边搅着,我觉得 有点恶心。 泽楷一边吃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是我恍惚了吗?我觉得他在注视着我的时候愣神了那么2秒,只是被他的面无表情很好地掩饰过去了。 “没错呀 ,我就喜欢吃‘仁肉叉烧包”,就是杏仁肉的叉烧包。” “哈哈,那种高智商的包子这里没有,那要龙眼包子好吗?”怪兽很温柔地问。 “好吧,只要不是拉面就好。”我觉得,把那好端端的一团面,撕扯成千丝万缕,又是甩又是砸的,拉面的师傅还不时吆喝两声,都不知道有没有口水喷到上面,光是想到这,就没有了胃口。 当把那面目全非的礼堂恢复原貌时,已经是晚上12点了,我们带着饥肠辘辘的肚皮到24小时营业的小面馆吃夜宵,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课呢,怪兽已经建议大家带着墨镜去上课了。 “这样就有两副墨镜了哦,外面一副,里面还有一副呢。”怪兽说着,绕绕自己即将出现黑眼圈的地方。 阿信和泽楷都板着脸,同声说:“一点都不好笑。” 我坐在这三个人的对面,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你笑的太夸张了吧。”阿信淡淡地说,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大概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女人哪根筋坏掉了吧。 怪兽有点感动,“楠初,你是第一个说我的冷笑话好笑的人。”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把这么冷的笑话说得更冷,真是很不容易哦。” 我躺在床上,觉得身体的每个零件都处在酸痛中。想想下午他们三个活宝的疯狂之举,都不知 道是该气还是笑。 泽楷。 哪里? 我想着,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没有方向。 空荡荡的地铁站,空洞洞的世界。 一个绝美的吉他声,一个男生的低吟浅唱。 从来没有听过的旋律,一声声敲击在心上。 我恍惚中看清楚了他的脸,悲哀的神色。 两罐热奶茶。 还有我止不住的眼泪。 那个男生,只在用琴声,代替哭声吧。 那么镇静地哭。 枕头已湿了一大片,心中已无疑惑。 世界不大,孤独很大。 “琪琪,你要挡住我哦。”设计构图课上,我坐在琪琪后面,她的身体好宽,可以遮挡住我。 “楠初,这是我们的专业课呀,你……”琪琪不再说话了,因为我已经趴下,舒服地开始打呼了。 8点钟的课,对于我这只大懒猫来说,简直是满清十大极刑之一呀。 已经连续一个星期了,每天在礼堂的打扫牵扯去了我大半部分的精力,虽然他们三个人是每次必到,不过越来越多次是怪兽在帮我擦窗户,而泽楷和阿信在互彪钢琴,还说什么给我们精神上的动力。 有时候我们已经打扫完了,他们还在互彪着德彪西的什么什么曲子。 早晨有课时,我一般是睡在琪琪身后,嘱咐她下课的时候叫醒我去吃午饭。 中午上课时接着睡,叫她下午放学的时候叫醒我一起去吃晚饭。 这天阳光很好啊,我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沐浴在阳光中,做白日梦。 咦?这是梦吗?怎么有人敢用木棍去捅老虎呢?不仅捅,还推呢?不想活啦?! 奇怪,地震了吗?我怎么摇摇晃晃的。 睁开眼睛,一束阳光刺到我眼睛里,我坐起来,揉揉眼睛。窗外天气真好,好想在草坪上睡觉呀。 这里是一楼,离地面那么近。 我干脆趴在窗台上看起来,哈哈,估计老师看到又要叫我去扫一个月礼堂了吧。 突然,一个脑袋从窗台外冒了出来,幸亏我及时咬紧下唇,才没有让心脏跳出来。 怪兽微笑地看着我。 我也冲他笑笑。 旁边也探出个脑袋,是一副死鱼眼的阿信。我才知道,原来刚才是他们在捅我。 “大小姐,你以为你是在马尔代夫海滩呀。”阿信讥讽道,嘴角歪笑着,突然,他的坏笑刹那 间不见了,和怪兽嗖地不见了。 瞬间移动法? 然后,我也意识到了什么。 当我转过头来,这是我上课2个星期以来第一次看到构图课老师的脸。很漂亮的一个老师,戴着当季最流行的猫眼粉红色的玻璃眼镜,两颊有点鼓胀,两片朱唇微微颤抖着。 原本想拿出我招牌笑容,不过斟酌再三,还是低着头站起来比较好。 “你……你是设计系的学生吗?”年轻的老师动起肝火来,不太好惹。阿信肯定已经躲在某个 安全的角落看我的笑话。哎,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弊。 我认真地点点头。 “那么你在构图课上有抬起头过吗?”那被压抑的怒气,让我闻到她身上的气味。 说有是违背我的心,说没有是伤害老师的感情。于是我说:“哦。” “你这是什么态度??” “认错的态度。” “你,还嘴贫,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学生,下课后立即到我办公室,听到 没??” “老师,您说那么大声,我能听不到吗?”我低着头幽忧地说。 估计她已经气疯了,很没有仪态地哼了一声。 ELIAN坐在我的后面,幸灾乐祸地说:“活该。” 我觉得她说的对极了,我确实活该。 所以我转过头去,丢给她一个微笑。当然,我可以感觉到阿信在某个角落里冷笑,而怪兽,大概又在计划怎么帮我挡黑锅了吧。 老师的办公室好漂亮。 人像雕刻,油画,素描,甚至一个普通的水蓝色瓶子,都因为不同的摆设而散发出艺术的气质。 不过,如果能把构图老师ANN去掉就好了。我站在她的办公桌前,羞愧地看着她。 “为什么选择设计系?”ANN打算用循循善诱来教育我。 “因为不需要用字。” “什么??” “只需要用几何图形的组合就可以表达自己了,不需要用那些复杂的汉字,我很怵那些字,看到就会头晕。” “你,是怎么考进来的?”ANN几乎咬牙切齿道。 “用笔考呀。因为考场只能带笔,2B铅笔。” 我想我现在一副天真的表情应该很欠揍吧。 ANN已经要抓狂了。“好,来和我玩阴的,以为我是年轻老师,还会怕你这招么??”她拿出一 本厚厚的《构图思维全解》,丢到我面前,“在一个星期之内把这本书的大纲总结出来,在一 万个字以上。” “一万?老师,我还要每天去打扫礼堂呢?” “哦,姜楠初啊姜楠初,打扫礼堂是要培养你的方向感,而总结大纲是要培养你对汉字的热爱之 情,也就是你的爱国热情,我的良苦用心,你现在不明白,以后要感谢我,可能都来不及呢……” 我清楚地看到她嘴角那丝得意的笑。 我的双手趴在讲台的桌子,瞪着那满满的汉字,觉得头晕脑胀。不知道我在仁辅的 生活,可不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阿信没有来,泽楷坐在琴架边写琴谱。偶尔我们抬头四目相碰时,会有0。02秒的对视,我不知 道在那0。02秒里,他有没有想起我是谁? 怪兽很乖地在擦窗。吊灯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芒,我埋在厚厚的书中,看着怪兽的背影出了 神,我想,我怎么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欺负一个男生呢? 或许阳光的男生都是很好欺负的吧。 一瓶绿茶突然跳入我的眼帘,顺着往上看,是阿信高高的下巴。 “我觉得你很适合去拍鬼片哦。” “为什么?”他皱皱眉。 “因为每次你出现,我都听不到你的脚步声。” “那是因为你总是不停地在发呆。”他把绿茶咚一声放在桌上。 如果不愿意,就大可不必要买东西给我呀。我看着他那天生气鼓鼓的脸,就觉得好笑。好象有 人欠着他十大吊钱一样。 “可是,我不喜欢喝绿茶呀。” “为什么?你怎么那么挑剔?能解渴的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呀,你爱的人永远是那个,不可能由其他人代替呀。”我反击他,看到泽楷抬起头, 阿信拧开瓶盖的动作停滞了0。02秒。 难得我说错话了吗?难得我可以说出类似至理名言类的话。 “怪兽你说我说的话对不对?”我救援似的看着怪兽,突然间发现自己好象有点无耻。 “为什么不喜欢喝绿茶呢?”怪兽很认真地问,把湿抹布拧干。 “因为喝绿茶的时候会头晕耳鸣呀。” “哈,原来你和那些千金大小姐没什么两样啊。”阿信鼻子里嗤笑了一下,轻蔑地说。 “呵呵,真正的千金大小姐才不会象你们说的那样会盛气凌人,真正的大小姐,是那种随时都 会给你温暖给你安全感的人,那种大家风范的人,才叫大小姐。”我有点自豪地说,心里却莫 名地被刺痛了一下。 我知道,我的纠结在哪里。 “我见过的大小姐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你这个黄毛丫头就省省你的人生格言吧。” “是吗?我流过的血,大概也比你动脉里的多吧。”我说着,带着一点任性的表情。 他把下巴对准我,一种高傲的神色。他以为我在吓唬他吗?呵呵,那也好,我不希望任何人知 道我的过去。 泽楷抬头看我,他的目光,让我有点心虚。 “怪兽!!”一个女生绮丽的叫声刺入我们的耳膜,然后一个穿着格子裙的女生蹦 蹦跳跳地进来,一把搂住怪兽。 那样子,都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怪兽了。 “小美,你来啦。和你们介绍呀,这是小美,我们班的班花哦。” 小美的手突然放下来,看着阿信,悠悠地说:“阿信,你好呀。恩,那么,这位就是泽楷咯。” 泽楷是刚从法国回来的??我回头看他,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美点点头,算是礼貌。 他那淡然的表情下,隐藏着什么悲伤的故事吧。不然不会有那么悲伤的琴声。 “那么,你就是传说中的新人王姜楠初。”小美看着我,略带杀气。 “传说?”哈哈,原来我也可以成为风云人物的呀,可是这代价未免大了点。 “很荣幸认识你呀。” “不用不用,我是个倒霉大王,愁都来不及。” “哦,既然可以和他们一起勾肩搭背的,又何必谦虚呢?”原来她是在下战书。 我想,待在帅哥身边的女生都避免不了这个恶俗的命运吧。 “哦,那好啊,那我就不谦虚了,如果你没什么事做的话,可以帮我拖拖地啊摆摆桌椅什么 的。” “怪兽,人家来找你,你看,她却欺负我。”小美撒娇起来。 “小美,你不是答应要帮我拖地的吗?你不是说还要帮我找后援团的吗?” 我差点笑喷在讲桌后。 哈哈,一物降一物,真有趣。我看着小美,明明憋着一股气,却不得不把她那帮死党的姐妹淘 请过来,帮我们打扫(确切地说是帮怪兽)。美女们鱼贯而入,开始时还中规中矩地扫地,不 一会就三三两两的围到阿信和泽楷身边,问个星座,聊下人生,说个理想什么的。怪兽被小美 缠着帮她擦窗摆桌子,分身乏术,这个礼堂,在夕阳中,分外热闹。 我抱起几斤重的书,溜出礼堂。呵呵,不过,我还是很留恋那里热闹的气氛,被一群人包裹着 的感觉,好舒服。一个人的孤独,被好多个人的孤独同化,就变成了狂欢。 周末时难得清闲,我喝着热奶茶做着那可恶的总结。 ELIAN去参加舞会了,琪琪和阿姚结伴去通宵自习教室背牛津大词汇。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 我闻到空气中一股清凉的味道,下雨了。 微入深秋,雨中都有萧瑟的气味。 我走到窗边,拉上敞开的窗户,雨点打在我的脸上,有片刻的清醒。 风刮着象鱼刺一样的树叶,瑟瑟作响。对面宿舍偶尔有几个打着伞进出的人,还有那在雨中变 得朦胧的灯光。有一点,家的感觉。 只有在寒冷中,才有温暖的感觉吧,这是你说的,可是你现在又在哪里?又怎么忍心抛弃下我 独自一个人呢? 肚子突然无预警地叫了两声,我才发现我已经饿到胃痛了。肚子饿的时候,我就懒得动脑了。 冰箱里空空如也,我的热奶茶也没有了。 我撑着软软的雨伞,走向公寓楼外的小卖部。 已经很晚了,午夜里的冷清,配着雨声,好萧条。 “阿姨,我要一杯胚芽奶茶,热的哦。” “好,你等等,我给你做,珍珠需要多点吗?” “好啊。”我最喜欢嚼着那些大颗大颗的黑色软珍珠,发呆。 我撑着伞,觉得有点冷,四处张望,顺便等新鲜的奶茶出炉。 我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不远处,可是,不是我八卦哦,那在雨中抱在一起的人,真是不得不吸引 我的眼球。 女孩紧紧地搂住男生,男生抵着女孩。 一把雨伞被丢在他们的脚边,只有男生的手里撑着伞。 他们拥抱的那么用力,就象全世界只剩下对方可以依靠,在这样微有寒意的夜里,好温馨,看着这样幸福的情侣,心情也不自然地好了起来。是啊,世界还是那么快乐地向前走着,寂寞的人是可耻的。 “来,你的奶茶。” “谢谢。”我接过热忽忽的奶茶,吸了一口,芳香溢满嘴唇。 如果男生干脆把手里的伞也扔掉,那就更帅了呀。哎,生活有那么0。1%的浪漫,应该很满足了。 我忍不住再看他们一眼,咦,这个男生的背影,有点眼熟哦,那低下的头,从我这个角度看过 去那个男生的侧脸,那很好看的侧影。 阿信,原来你是浪漫的呀。 我嚼着珍珠,却发现,它似乎,没有那么的芳香柔软了。 左手抱着那本几斤重的《构图概念》和笔记本,看着右手拿着的自己写的才101个字的总结稿, 那怪兽帮我写的那8999个中文字的总结报告,岂不是可以出书立著了。而且他还是建筑系的, 这次友情跨刀,我该怎么谢他好呢? 一边走一边看,突然额头砰地被撞得很响,我被一个硬物撞翻在地,一噗通坐在地上,眼冒金 星。 天啊,脑子本来就不怎么好用了,再这么一撞,智商岂不是又要下降N个百分点。 我揉着脑门,抬头看,真不知道该骂自己蠢好呢,还是谴责一下学校公共设施设计的不合理。 我撞到了学校的展览布告栏。看来这布告栏的质量还是很好的,我的头晕得半天了才站起来。 还好没有流鼻血,不然就糗大了。 我爬起来,捡起我的书,既然撞到了,就顺便看一下展示的作品吧。 这是个长长的铝金布告栏,展示着美术系和设计系的众多素描,油画,设计稿和电脑绘图。 我慢慢地看着,目光停留在一副素描上——《ANGLELICAL》,素描有一个很好听的题目。 铅笔的力道很足,饱含着作者的感情。 画上是四个大男孩和一个长发女孩坐在一张宽厚的沙发上。 女孩很娴静地坐在正中间,其余四个人或是曲手坐在她身旁,或是斜坐在沙发把子上,或是随 意地坐在沙发前的地上,或是抱手站在沙发后面。 而且很奇怪的是,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五官。 只有一个脸形的轮廓。 可是,透过那无形的脸,你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们是在微笑着的。 没有五官,只有身材和头发长短的区别,可是却可以感受到,他们那年轻,些须羞涩或者张狂 的笑容。 恬淡,就象17岁那年的夏天。 我被这副奇异的画吸引住了,我想,作者心中一定有很多很多话要说的吧,可是因为要说的话 那么多,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就用空心人的表现手法,去展示这四个男孩和这个女孩之间的故事。 一定是个很动人的故事吧。就象名字那样,ANGLELICAL,象天使一样。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作者的姓名——00级美术系,文翎信。 是阿信。 这里有一个很有艺术底蕴的传统,就是每一个礼堂都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比如我每天打 扫的“新生礼堂”,而眼前这个由999块琉璃玻璃搭建外表的礼堂,就叫“时光礼堂”。因为每 块玻璃反射的太阳光,就像是每个人不一样的年少时光。 门口有人进进出出,一副忙碌的景象。我走进去,看到大家正在布置会场,拖着展板跑来跑 去,或是拉彩条挂横幅,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无关者的闯入。咦?那个站在舞台中间指挥来指 挥去的,不就是怪兽吗? 看到他,我嘴巴都忍不住笑歪了。怪兽穿着红色的T恤,红底黑格的长裤,典型款式的阿达的三 杠条红色运动鞋,天啊,夏天尾声的纪念么? 看着这个鲜红的火焰在舞台上走来走去的,我都不忍心去打扰他了。 我四处看看,准备捡个角落坐下来等他发现我。 “同学同学,把这个展板拿到那边。”一个高个子八撇胡的男生把一块比我高半个头的展板推 给我,就跑到另一边搬桌子了。 虾米?变成苦力了? 好,就当帮怪兽的忙吧,对他那8999个字的总结的一点小小的回报吧。可是,这个木头展板, 怎么象钢筋那么重啊,我拖,啊,拖不动,我推,还不动?! 真是糗大了,平时吃那么多肉,能量都被吸收到哪里去啦?? 我只好背扛着展板,把着两边的凸起处,低头拖着走。 奇怪,怎么每走一步,这个展板就重一点呢?当我走了五步的时候,我就死活都拖不动展板 了。气死我啦,这是什么钢筋水泥做的?! 当我转身要放下这可恶的展板时,看到了站在展板后阿信那得意的笑脸。 他手拽着展板的把手,高地对准着我。 虾米?!原来一直是他搞的鬼,从后面拽住我的展板,怪不得我使出浑身解数都拖不动,这, 这??真是有损我“新人王”的历史形象。 “你干嘛?!”我高声质问他。他真的很适合去拍鬼片,就是会突然出现在你背后让你不寒而 栗的那一类鬼。 他笑笑,张口又要讥讽我,可是眉头却在揶揄的笑下皱了皱,问:“你的额头怎么了?” “撞到布告栏了。” “怎么撞到的?” “走着走着就撞到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笑得很难看。 他突然把展板扛起来,把头一歪,说:“到那边坐着。”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挑了一张凳子坐下,额头似乎真有点疼了,我摸摸,平滑的额头似乎鼓出了0。03公分。 怪兽在舞台上忙的不可开交,他那双红底黑碎格的裤子真是很好看,很复古的风格。 我盯着出了神,也知道过了多久,阿信已经神不知鬼不觉走到我身边。他总是来去无影踪。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来拿怪兽帮我写的总结。” “那你怎么不叫怪兽过来。” “他在忙啊,我在这里等他好啦,不知道他突然发现我时,会不会很惊喜呢?”我说,扬起头冲他笑。 “会被吓死吧。”阿信冷淡地说,低下头,凑过来看我额头上的包,说:“你撞得还真有艺术性啊。” 他的脸凑的好近,呼吸都扑到我的脸颊上。 ------------ 103.啊戚~~啊戚~~啊戚~~ 他的眼睛突然放低看着我的眼睛,鼻子一皱,说:“你干嘛脸红啊。” “我?!”我哑然笑道,“那,那当然是因为室内空气不,不流通,太闷热了嘛,有什么好奇怪的,没见过人脸红吗?” 我把脸往后一靠,低下头。手指下意识地摸摸脸,哇塞,怎么是烫的啊。 我站起来,也不看他,拿起我的书和稿子说:“我去找怪兽了。” “喂!” “喂什么喂?我有名字的呀。” “拿去。”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丢到我的怀里。 我好不容易接住——是跌打水。这家伙怎么会随身带着跌打水呀? “下次走路把眼睛睁大一点,如果掉进坑里,喊救命都来不及。”他双手插兜,摆出一副英雄救美后还不甘愿的高傲姿态。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跑掉。 他不是英雄,我也不是卡在英雄前面的美女。 我只是个没有人要的孩子。 一个披着刺猬的甲胄,刺伤了别人也刺伤了自己的翅膀的,天使。 跑到舞台边上,忍不住回头看。 我这人就是这点最讨厌,心里想的常和做的不一致。 然后我楞住了。 阿信插兜的姿势没有变,一个长发盘盘的,穿着一袭黑色连衣沙裙的女孩站在他面前正在和他亲切的交谈。 阿信微笑着,是那种平等的自然的由衷的微笑。 是一种真诚的笑,还伴随着他略微的点头,或许他们已是多年的老朋友,这份熟络和亲切,是如此的贴切。 那一刹那我发现,对阿信甚至与怪兽和义达,我不过是一个临时闯入的陌生人。 那个仪态翩翩的黑发女子,才是他们真正的朋友吧。 ANN的办公室。 ANN坐在皮椅上,看着我拿打印成厚厚一打比原书还要厚的总结提纲。我背手站着,盯着她那又 高又挺形状又好看的鼻子。这鼻子真是巧夺天工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鼻子呀? ANN从那粉色的镜架上方看了我一眼,咦?不太对劲,有杀气。 “这是你自己写的?”ANN问。 “恩。” “每个字都是你自己写的?” “恩。” “那第21章提到的《法国革命》的构图是采用了哪个流派的学说?” 糟糕,后面都是怪兽代刀的,我连章节都没有看过呢,那,只好堵一堵她那巧夺天工的鼻子了。 “啊戚——”我打了个长长的喷嚏,连忙道歉说:“对不起……” 她皱了下眉,眼珠挤在一块看着我。 “老师对不起呀,最近季节变换,我不小心感冒了,医生说是感染了病毒性感冒……啊戚~~~” 我揉揉鼻子,刚好今天欠觉,眼睛红肿声音低沉,看上去还真有那么一回事,“现在室内又那 么不通风,我的鼻子估计受不了了,啊戚~~啊戚~~啊戚~~” 我顺便双眼迷离地看着她。 她已经把我的总结稿丢在桌子上,一副卫道士的样子。 “老师,您最好还是带下口罩吧,因为这种病毒性的感冒传染性极强,如果老师您不小心倒下 了,那我们的构图课怎么办呢?还有,老师您那漂亮的鼻子……”我喃喃地说着,看到ANN的脸 色由黑入白,渐渐变得苍白。 “够了。”她粗暴地打断我,“你可以出去了,如果下次再在课堂上睡觉,就没有这么容易让 你过关了,行了,赶紧出去!” 我鞠了一个90度的躬,拖着鼻音说:“谢谢老师。” 转身走出办公室的瞬间,我很用力地笑了。 果然,后来我知道,她那漂亮的鼻子是隆高的,所以她特别害怕感冒流鼻涕,那花了很多个零 做出的鼻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仁辅经典系列之 地球的另一边 ——设计系高年级服装作品展 9月25日晚7时,时光礼堂,期待您的光临。 地球的另一边,有我们曾经最爱的天使。” 海报栏前人头攒动,时光礼堂的海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呀,时光礼堂九月的展览SHOW啊,这是仁辅大学设计系最有有潜质的高才生的作品展示呀~~~ 楠初你要去看吗?”琪琪兴奋地说。 我看着宣传标语,什么话都不想说。 我开始想念地球另一边的人,但我不确定她是在地球的另一边,还是就在我身边。 她丢下了我,她丢下了所有人。 “哇,果然,参展的首位就是大三的萧景萱呀,听说她已经提前被‘巴黎之夏’录取了哦,你 知道巴黎之夏吗?就是目前国内首屈一指的服装设计公司!啊,萱学姐,真是我们设计系的偶 像呀。” 萧景萱,很文雅的名字,可以估计到她的出身和家世。 好名字,也顺便反映出父母的文化水平和生活层次。 “楠初你怎么一点反映都没有?”琪琪摇摇我的手。 …… …… 刚到法国时,什么都不懂,陌生的语言,从来煮不熟的牛肉,阴冷的天气,在学校里被同龄的 男生欺负,骂我是中国来的罐头。 我躲在你的身后,泪眼朦胧的。 你教我每一个法语单词,如何和别人拥抱,在睡前给我讲很好听的伊索寓言,告诉我站在别人 面前,大声地告诉他们我是周葳,不是什么劣质罐头。 喝着你煮的香蕉咖啡,拽着你的衣角,姐姐,你就是我的天下。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但我不知道这句话还有没有机会说给你听。 …… …… 站在新生礼堂外的自动贩卖机前,我不停地回忆着,硬币丢进去,却一直忘记了选择饮料。 一个修长的手指在“奶茶”的键上揿了一下,一罐奶茶掉出来,伴随着清亮的一声哐啷。 不用抬头我也知道,这个曾经丢给我绿茶和跌打水的手,这双手,在我没有见到它主人前就已 经救过我一命。 “小姐,你扰乱公共秩序了。”阿信丢进一枚硬币,要了一杯咖啡,生硬地说。 在打扫礼堂时我说要买饮料喝,就跑了出来。 我抬头看他,以我的身高,刚好可以抵触到他,他的眼睛 不大,细长而分明,可是只要他微微一颤睫毛,就可以把眼神里那股傲人的气势压迫出来,让 你不得不抬头仰视他。 “你选一杯奶茶,不需要三个时辰吧。”他说,脸上带着讪讪的表情。 “为什么要选择呢?”我问,面无表情。 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高傲的神色似乎也在那一个瞬间稍微动容。 “选择,不就意味着结束了吗?”我黯然地说着,眼睛开始起雾,不要,我不要一个陌生人看 到我哭。 我一点都不伤心,我只是有点近乎于绝望。 那隐藏在平日无所事事的笑容背后的决心,已经在动摇。 我转头跑掉,跑得飞快。 因为我眼泪,再也止不住。 “地球另一边的人。” 这是谁的创意? 那么神奇地击中我心灵最脆弱的部分,让我几乎崩溃。 我想,阿信又带着他那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吧。 在他眼里,我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大概已经和神经质小孩划等号了吧。 我蹲在地铁站的出口隧道,看着怪兽发过来的短信:楠初,你在哪里?你怎么了,我们都很担 心你,请速回。 这个世界原来是有人关心我的呀。 有时候会很想离开一下,让那些从来不在乎我的人小小在乎我一下,这样我就可以很满足。 我看着手机漂亮的乳白色外壳,透明崭新的按键,在它再次响起前,把它关掉。 手机就象电子牢笼,让人可以随时随地找到你。 多没劲。 我走过了10个地铁站,穿越了无数个地下通道。 我是那么想找到那晚弹琴的少年。 虽然我已经知道他是谁,知道他或许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在地铁隧道。 可我怀念那晚的眼泪。 怀念他单薄的身体和葱段般弹琴的手指。 还有细碎刘海遮住的眼神,还可以感受到的哀愁。 我好累,走不动了,地铁的风,有一种天堂的味道。 空荡荡,不真实。 凌晨2点,我对面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在喝着一瓶XO。 他的络腮胡子掩饰了他真实的年龄,灯光惨淡的地铁隧道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不害怕,我只是看着他。 他朝我举举酒瓶,咧开嘴笑。 那笑容如此灿烂,让我猝不及防。 他的生活在午夜2点春光灿烂,我却哭不出来。 我环抱着自己,头埋着,自己为自己取暖。 这是我多年来学会的一个自我安慰的姿势。 等到天亮了,太阳出来了。 我就回去,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去上构图课和打扫礼堂。 我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又慢慢消失在远处。 是啊。 那些过去了就不再回来的人; 那些再多听一遍就会哭的歌; 那些想多一次就不再爱的人; 那些丢掉了就再也捡不回的责任; 那些错了就是错了的事; 那些浪费了就再也找不到的光阴。 这是在你的日记扉页看到的文字。 原谅我又再次抄袭了你。 我总是跟在你的后面,喝你喝剩下的薄荷茶,吃你吃过的苦涩巧克力,种你喜欢的仙人球,甚至, 去爱你很爱很爱的人。 我是一个卑劣的抄袭者。 往事就像一道道旧伤口,时不时地侵袭我,就像是老朋友。 我愿意接受忏悔。 再次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这个人有点焦急,因为他的步子匆忙而混乱,几乎是跌跌撞撞的。 脚步声慢慢清晰,它走近了我,最终也将远离我。 而这串脚步声,却在我身边停了下来。 我抬起头,看到泽楷的脸。 他的额间涔着汗,眉头锁着忧虑,才发现他有一双很性感的单眼皮,还有女生一样俊美的脸蛋。依 旧干净飘逸的白色T恤,随意的米色长裤,1米82的身高,撑着他单薄的骨身体。 我努力地想要惊讶起来,却发现自己面部僵硬,我已经冻僵了,连眉头微动都会让我浑身发抖。 其实我并不惊讶,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在这个位置上曾经放着我的热奶茶。 他松了一口气,是我的错觉吗?他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的不忍,或是同情,或是怜惜。 我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在我身边坐下,大概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居然就静默了5分钟。 是很准确的5分钟哦,因为我就看着手表上的分针绕了完整的5圈。 “是因为地球另一边的人么?”他突然开口,我吓了一跳。 他的声音,好象一个年轻的孩子。 我突然明白,他的内心,有和我一样大的黑洞。 ‘你难过吗?”我问。 他笑了,笑的很孩子气,笑的时候酒窝浅浅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少肉的脸上出现过酒窝。有 酒窝的男生应该都是很调皮的呀,可他不像。 “笑是什么意思?”我问。 “就是笑的意思。” “那你也一定有个很爱很爱的人吧。” 他不说话。他的侧面棱角分明,有艺术家的气质。 “她不爱你吗?” 他苦笑。“只要她知道我爱她,那就够了。” “真的吗?” 他站起来,就真的好象撑起了一片天。我不得不仰角90度地看着他。 “走吧。”他伸出手来。那一刻,我觉得我们像同病相怜的孩子,可以互相依靠。 他颀长的手心上,有老茧,那是多年弹琴的结果,那些茧,是透明的。 我伸出了我的手。 “你知道快乐是什么吗?”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夜色中,他转过头来问我。 “不知道。”我摇摇头。 “快乐是一种简单。”夜风抚乱了他的头发,有一点让人心疼。 “有多简单?” “就只是一个微笑而已。”他说,“记得每晚在睡觉前,要微笑。” 他笑了,嘴角的弧度有虚弱的美感。 马路上偶尔有一辆车加大马力地呼啸而过,路灯在摇晃。 空气变得有一点的清新,天空很暗,但是有星星。 我有点后悔向ANN老师撒谎说我感冒了,因为我真的感冒了。 哎呀,如果我说我即将捡到20吨黄金那该有多好。 任性地跑到地铁站去吹风,回来后就扁桃体发炎躺在床上一个星期鼻涕长鼻涕短地狂流。 我那烂身体,真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虽然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形容。 学校新雇佣了一批清洁工,不知道新生礼堂由我这个倒霉蛋来打扫,顺便包揽了新生礼堂的清洁工 作,使我们得以提前解放。那个俾斯麦教授也正在筹集时光礼堂展览的活动,早把我这个衰包的衰 事抛到十霄云外了吧。 ELIAN的鼾声搅得我辗转反侧,鼻子塞得我呼吸困难,真是自做孽啊。 我披着被子坐起来,淡然的月光从窗户倾泻进来正好洒在我脸上。我打开钱包,借着月光看着 钱包里的照片。 照片里两个年轻的女子,好阳光的笑容。那时候,她们的生活里没有背叛没有离别没有鲜血粼粼, 法国小镇的天空,蓝得几乎让人伤心。 我跪在床上,双手合十,我没有十字架,我只有一颗祈祷的心。 神啊,请保佑我最最亲爱的姐姐。 会客室里,怪兽正吩咐我药片的各种吃法。 “我知道,吃完消炎药吃胃药,因为消炎药会伤胃,所以一定要吃胃药。” 怪兽愣了愣,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个药罐子呀。” “那你还四处乱跑。” “呵呵,没关系,反正我死不掉。” 怪兽脸色严肃下来,“楠初,以后别突然玩失踪了行吗?” 我一怔,这样的话,以前有人对我说过。 我点点头。 “你不知道你失踪的那天晚上,我们有多着急。”怪兽低头看着药瓶。“幸亏泽楷找到了你。” 我想起那个晚上,我趴在泽楷那满是骨头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他背着我走了多远,我不知道。 我和自己玩了一个游戏,第一个找到我的人,是泽楷。 那个有着日系漫画美少年般的男孩,有着忧郁的眼神,和明亮的笑容。 “怪兽对不起。”我说。 他腼腆地笑了笑,说:“呵呵,不用吧,反正,下次你难过的时候,记得我是你的消炎药。” 他摇了摇小药瓶。 蛋黄色的药片,就象他和煦的微笑。他的笑有种魔力,药到病除,让你感到一阵轻松。 泽楷的笑是简单又让人心疼的,阿信的笑是坏坏的。 怪兽的笑,是最有感染力的。 第一次知道怪兽他们在仁辅那么出名是在时光礼堂会场布置结束后。 我跑到外面买饮料。我的奶茶,怪兽的矿泉水,阿信的绿茶和泽楷的橙汁。(真能折腾人~) 礼堂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当我跑回去的时候,听见阿信和泽楷正站在舞台中央激烈地争 执着什么。 “现在排练的时间很有限,康熙还没有回来,表演新歌肯定行不通。而且你写的这段鼓的KEY康 熙打的来吗?他的手伤才刚刚好!!”阿信固执地说,脸拉得老长。 泽楷不甘示弱,“摇滚是要表达自己的声音,不是一种表演的工具。” “别给我高谈阔论,你就是这么脱离实际!”阿信有点恼怒。 “我就算脱离实际,也不会把每一次表演商业化!”泽楷说的就像要去就义一样。 我打开的奶茶,一边喝一边看他们吵。 阿信像被说中要害一样,恶狠狠道:“不要说题外话!” “你怕了吗?”泽楷突然冷笑。 阿信把手中的琴谱往地上一摔,屁话也不说一句,直接跳下舞台,径直向门外走去。 怪兽的矿泉水都要吐出来了,他冲泽楷嚷道:“你何必呢?” 我还从没听过怪兽那么高八度的声音。 泽楷冷冷地甩头走下舞台。 顷刻间,刚才还热血沸腾的礼堂内,就只剩下我和我的“消炎药”。(哈哈~~恶俗一下……) “怪兽,你们是玩摇滚乐团的吗?刚才你们是在争执应该唱哪首歌吗?”我猜测,因为在展览 会的中途会有乐队表演助兴。 怪兽点点头,不太想说话。兄弟间的争吵让他有些沮丧。 哦,怪不得第一次在医院里见到怪兽时他说,你以后会知道我们是谁的。 原来他们是最著名的摇滚乐队的成员。 我突然想到了那副素描。 四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故事。 那么,还有另一个男孩呢?而哪个被大家簇拥着的女孩,又是谁? 是那晚,和阿信紧紧相拥的女孩吗? 是那个叫萧景萱的学姐吗? “阿信,阿……怪兽,阿信呢?”门口传来一个漂亮的女声。 我回过头,看到那天和阿信亲切交谈的黑衣女子,她的一袭黑发依然乌黑如瀑,一身白色的江 南布衣长裙,雪红相间的短跟磨沙皮鞋,真的,就好象天使一样。 “哦,萱,阿信他不爽,先走了。” “什么?他生气了吗?是不是泽楷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怪兽耸耸肩,不置可否。 女孩的脸色立即变了,当她的目光浏览到我身上时,停留了下来,上下打量起我。 原来她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萱学姐。 她走过来,每一步都带着淑女的气质。 “你就是阿信常提起的姜楠初?”她歪着脑袋看我,站在我面前。 她象一个白衣飘飘的天使,而我穿着短T恤和牛仔裤和运动鞋。 “你好,萱学姐。” 萱笑得很妩媚,是那种学姐让学妹很羡慕的笑。 “怪兽,你的姜楠初可以暂时借我一下么?”她问怪兽,目光却没有从我身上离开。 我从她的措辞里,能大概听出一些什么。 在时光礼堂的后花园里,一大片一大片正在盛开的丁香花和茉莉花散发着柔和混杂着泥土的香味。 夕阳西下,我肚子有点饿。 萱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其实我根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知道你哪里吸引了阿信他们吗?” 阿信他们,我从来都说怪兽他们,没有把阿信放在中心语的位置上。 于是我直接装傻,说:“是什么?” “是你的傻里傻气。”她唇角的笑意,像训练过的一样,很专业。 “哦,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的夸奖?” 她冷笑一声,以一种胜利者的优势微笑着说:“你还真的以为他们把你当朋友吗?你知道他们 的过去吗?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吗?你大概只知道他们头上的光环和他们父母的背景吧。” 我又不是户籍主任,我怎么知道他们什么身世,他们从来不说,我也从来没问过。 “你想想看,以阿信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和你这样的黄毛丫头在一起?” 我哑然失笑,觉得好滑稽。 美丽的公主恐吓丑小鸭,不要太老套的情节哦。 “你笑什么??”她的柳叶眉拧在一起,刹是好看。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是设计系的高才生了。”我笑笑,“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呀,我甘拜下风。”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无言以对。 我敢肯定,她一定不是素描中的女主角,她那隐忍的嫉妒的眼神,只能把她对阿信的爱恋暴露无 疑,对她自己和周围人,一点好处都没有。 哈哈,我可以这样分析,是不是说明我开始成熟了一点呢? “哼,你能清楚自己的身份最好,不然,你自己小心一点,好戏还在后头……” “你应该说话更温柔点,我想阿信比较喜欢心地单纯的女孩。”我说,笑笑。 写实课。 胖乎乎的矮脚虎老师把我们一行20人领到花园边,让我们看着满树油油绿树,画出树叶凋零的 景象。 我愁眉苦脸地看着那片树叶,那个聒噪的老师走来走去不停地说:“这项课程就是要训练你们 的想象力,设计的灵感来源于生活的每个细节,也许是旁人的一个微笑,是一片树叶的凋谢, 一束阳光的照耀……” 还有一个白痴的聒噪吧。我想着,画什么树叶呀,咬了笔头半节课,先画一个满脸雀斑的卡通 脸,大眼睛,流着一滴眼泪,冲掉一块眼屎,雀斑不够,再加点青春豆,然后呢,流一串鼻涕 也不错呀……铅笔快速地划动着,自己都忍不住大笑出来,如果直接交上去,估计校长都要气 飞到火星上了吧。 “你在画什么?”旁边一个低沉的男音传过来。 我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看:“泽楷?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因为你上课的时候要么睡觉,要么发呆,而我通常都是最后一个走进教室坐在最后一排。” “啊?至于吗?”可想而知大学同学的关系有多淡漠。 “至于。” “你好惜字如金啊,是因为口水分泌不够吗?为什么你的每个句子都那么短?” “没有为什么,只有是什么。” 我数着手指头,“刚好十个字,还没有超过呢!超过有奖哦。” 他苦笑着低下头,大概觉得我很白痴。 矮脚虎发话:“下课了大家把作业交上来,就可以去吃饭了。” “什么?随堂交?!哎,作孽啊作孽。”我自言自语,赶紧撕下一张纸草草画起来。 别人都陆陆续续起身交作业,飞奔向食堂大本部了。我一点灵感都没有,先画了一片在风中的 叶子,画得像饺子;撕掉,又画了一堆落在地上的枯叶,看上去像一驮狗屎;再撕掉,肚子已 经呱呱叫了;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只剩下矮脚虎很不耐烦地看着我。 我随手画了一片绿色的叶子,就交上去了。 她把画接过去的时候嘟哝了一声,“早知道就不要画那么久!!” 我看着她在去往食堂的方向上渐渐消失,我敢断定她和老公的生活肯定不太美满。 我收拾到画笔,背起画板,看到不远处泽楷在一棵树下等我。 他看着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一边走,一边挨着画板接着画我的老师Q版头像,哈哈,我要把它打印出来贴在每本 课本的扉页! 一路上和泽楷无语,我低头作画,他在我身旁安静地走着。 “哎。”他突然说了一声。 我说“哦”,接着往前走,没有留意到泽楷已经站住。 “哐!”我的额头被固体硬物撞上,一阵头晕脑花。 哲学上说:人不可能两次跳进同样的河流。 我却两次撞上同样的布告栏。 我被撞得坐在地上,画纸洒了一地。 泽楷扶起我,依然苦笑。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不是哎了吗?” “我……”我真是哑巴出黄连,有苦说不出。 “完蛋了,智商又要下降30个百分点了。”我揉着脑袋,和泽楷捡我的画纸。 “你的缺点还真多。”他说,把沾上泥土的画纸甩干净放在我的画夹里。 是哪个莫名其妙的设计师把布告栏设计在校道中间?? 不过,每当经过这个布告栏时,我总要看看那副素描。 “泽楷你快来看!”我把持着我晕晕的脑袋,快要趴到玻璃镜框上,“这个是阿信画的吗?” 泽楷走到我身后,玻璃镜框上投射出他颀长的身影。 “ANGLELICAL。”他幽幽地说。 “画上的这几个人,是你们乐队里的人吧。” “恩。” “可是你们现在才有三个人呀,第四个男生他在哪里?”我依然盯着素描,想分辨谁是谁。 “在医院。” “啊?”这个团体给我的惊讶还真多,可以写出一部惊悚片了。 “康熙的手受伤了,正在医院疗养,不过,他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我掰着手指数他这句话的个数——24个! “那这个女生呢?”我问,抬头,看玻璃中泽楷的脸。 他呆呆地看着,光影交错在他的眼神中,是一种复杂。 “是阿信爱的女人。” ------------ 104.阿信的爱人 推开寝室的门,CD J‘ADORE 的浓烈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我看到ELIAN在客厅中央的镜子前转了个优美的圈,香味四溢。 她穿着一袭火红色的连衣裙,象一只刚出炉的烤鸭。 她撩动着流苏的裙摆,斜眼看着一旁坐在椅子上看词汇的阿姚,用她特有的刻薄语调说:“哎 呀,有些人啊,大概一辈子都穿不上超过3个零的裙子吧。” 琪琪是激进派,天生一副侠肝义胆,大义凛然地说:“你干嘛狗眼看人低啊?!” “哼,没水平的乡下人,不和你一般见识。”一边说,一边脱下连衣裙,开始欣赏自己那700多 RMB的黛安芬。 说实话,衬托得很好看。 她边看着边说:“哎呀,人家连区区的小衣都比那些乡巴佬几个月的生活费多上好几倍。” 琪琪气不过,冲上去就要动手,ELIAN怪叫一声,嗲嗲地跑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阿姚的脸涨得通红,优秀的她,想必从来没被这么奚落过。 学生之间贫富差距,是大学最头疼的问题。这所以艺术类专业见长的学校,既有来 自统一招生的普通学生,也有特招的有特殊才艺的特长生,又因为它出色的师资力量和优越 的硬件设施,吸引了不少靠着人脉和财力进来富家子弟。 各色人等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仁辅贵族不够贵族,普通不够普通的校风,象ELIAN这样的千金大 小姐,和阿姚和琪琪这样申请全免奖学金的贫困学生比比皆是。而各种攀比的心态也四处蔓 延,把持不住自己的人,很容易掉进各色陷阱,走上不归路。不过,这大概是任何大学都会有 的现象吧,只不过在这里更突兀罢了。 我伸了懒,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见琪琪在吃着糖醋里脊。 “琪琪,干嘛早餐吃里脊呀?” 琪琪费力地把一块里脊咽了好几下,才说:“大姐,现在已经是中午12点啦!” “什么??”我鱼跃翻身跳起。我还打算从今天开始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居然不 给我表现的机会,就这样睡过了大半天。 更糟糕的是,今天两节都是“几何图案”课,任课的MIS CHRISTIANA是一位从德国哪个小破堡 回来的老奶奶,让我们一大个美好的上午都不停地画圆,美其名曰训练我们的构图基础。 放着先进的圆规和电脑构图不用,要求我们必须徒手画各种图形,下课之前还要用一把70年代 的估计是东德哪个小破厂生产的小钢尺来量每个圆的直径是否准确。 “完蛋了,一定被记旷课了。”我闷闷地说。 “没关系呀楠初,我帮你画了,”阿姚冲我笑,“你还没有吃午饭吧,我刚买了些鸡柳,给你 吃吧。” 阿姚原来也可以这么没有便秘地笑的呀 。 我说好很谢谢呀。 她阳光灿烂地笑着,把鸡柳一股脑都倒进我的碗里。 我咽了下口水,“阿姚,这么多我吃不完,你给我几根就行了。” 我看着那满满一大盆,哭笑不得。而且,阿姚为了节省,顿顿馒头加榨菜,今天怎么……? “阿姚,你帮我画了,那你自己的怎么办,那个‘上帝老母’(我们对MIS CHRISTINA的简称) 是实名制的呀。” “哦,没什么,我自己的没交。” “啊?”我和琪琪异口同声的说。 阿姚却很不自然地笑笑,“快吃吧你们。” 我看着那盆脆脆的肉,却怎么也吃不下。 晚上12点。 一天的结束,一天的开始。 我要画一副1:6的室内寝室设计。 具体到衣柜的摆设和墙角的度数。 这是两个星期前的作业,明天交。 而我面前是一张一尺长的白纸。 空白得有点刺眼。 哎,这就是忙于打情卖俏的后果。 “你怎么还不画?”起来上厕所的琪琪眯着眼睛问。 “我在等灵感。” “拜托,你又不是什么大作家,要什么灵感。”边说边摇头。 我咬着铅笔头,画不出来,就开始想象如果我有一只机器猫我会怎么怎么样。 一卷稿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阿姚笑着说:“这份是我的底稿,给你吧。” “那你自己怎么办?”我问。 “我待会再画一副,你身体不好,哪里受得了熬夜,赶快去睡觉吧。”她的语调好象妈妈,让 我有点沉醉。 我低头不看她,打开那卷底稿,展开,一个设计得合理又干净的四人间卧室映入眼帘。 这么干净又整洁的画面,不适合我。 “我是自作孽不可活,阿姚,你千万别帮我,否则很容易助长我的歪风邪气,我可是好不容易 才克服过来的。” “不,我是真心想帮你,没有别的意思。”她急急地说! “阿姚,有话就直说吧,大家都是一个屋檐下的。”我特地说的文绉绉的,显得比较委婉。 阿姚的嘴唇微颤着,脸憋的通红,双手不停地绞着睡衣的下摆,一咬牙,说:“你也知道,我 的家庭状况不是很好,爸妈都是普通的工人阶级,虽然申请到了奖学金,可是平时的生活和学 习支出也很大,而且,而且,我们家出了点事,恩,楠初,你可以借500块给我么?我答应你月 底打工后我一定还,好不好?” 原来是财务,我早该想到的。 “好。” 她呆住了,似乎不太相信我怎么这么爽快。 “那,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想要其他人知道。”她含着自己的嘴唇,为自己 加了很多勇气。 “好。” 当然,爽快的代价就是,我为了展示我的个人风格通宵把设计图画完,到教室交图后,我也差 不多挂了。 当所有人都走出教室直奔食堂,我还趴在桌子上睡觉。 有人过来弹我的耳朵。 啊??!!不知道我周葳在睡觉的时候是天打雷劈都不怕的么?! 虽然很痛,我还是接着睡。 看我没反应,又拼命弹了几下,见我还是丝毫没有动静,只好双手把我抱起坐直。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会这么暴力。 我睁开眼睛,看到阿信的死鱼眼。 然后是泽楷的柳眉眼和怪兽圆圆的大眼睛。 “你的熊猫眼怎么这么熊猫??”阿信拧着眉毛问。 “熊猫眼不熊猫还叫熊猫眼吗?”我说。 “怪不得你一副死相。”阿信双手交叉,倚在对面的桌子上。 “是啊,和你越来越像了。”我一副死相地说。 “没想到你这副猫样,还能说出一些至理名言来。”阿信不依不饶,“吃饭去。” 不由分说,就把我拖起来,推向门外,哪里有这么粗鲁,一点仪态都没有的男生的啊?! 阿信双手插兜走在我的左前方,怪兽走在我的右前方,泽楷殿后。 我怎么就觉得他们是在押送朝廷重犯。 怪兽扭过头来关切地说了句什么,我没留神听,因为看到不远处,阿姚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 手牵手地走过。 男生那把火红的头发象超级赛亚人根根向上飞炸,米色衬衫和宽松水洗仔裤,休闲的打扮,很 有气度。 阿姚什么时候有BF了?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障碍物,忽地就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他斜低着头看我的额头,“你走路需要人抱吗?” “不需要啊。” “那么下次你走路但是可以考虑看着前方,以免撞上不该撞上的东西,破坏公共设施。”他揶 揄道。 越过他,我看到前方一棵魁梧的杨树。 阿信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阿姚那边,嘴角微翘道,“原来是看到帅哥了,看来你的鉴赏能力也就 那样而已嘛。不过,那个男孩倒是和你的智商挺相配的。” “阿信,你还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啊。”关键时刻,还是怪兽罩着我。 我看阿信那干净的曲线优美的嘴唇,努力想要去理解为什么象嘴里还是会吐出狗牙。 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看见阿姚在客厅试一件暗红色的晚礼裙。琪琪看到我,大声招呼:“女 人快来看,阿姚这样穿真是倾国倾城啊。” 阿姚看到我,募地皱了下眉,“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吗?寝室不是旅馆,又不是睡一晚就走。”我说,好奇自己怎么突然话 那么多。 “没有啦,我看书去了。”她低下头赶紧冲进厕所换衣服。 “哎呀穿得那么漂亮干嘛急着脱下呀。”琪琪冲着禁闭的厕所门喊着。 我看着那扇乳白色的门,想着四年后,那乳白色的胶漆会不会被岁月染上班驳的黑迹。 躺在床上看着钱包里的照片做着祈祷,突然有个人捅捅我的后背,如果我不是个唯物主义者, 早就吓晕过去了。 “楠初,睡了吗?能到阳台上来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阿姚轻声说,生怕吵醒其他人。 阿姚看着黝黑的天空,却不发一言,我站在一边吹着冷风,哆嗦得不行,我知道她在酝酿情 绪,所以只好乖乖地忍受冷气。 “楠初,”她喊了一声,带着些须沙哑的哭腔,“我……”她说不下去,眼泪啪啦啪啦地掉。 我慌了,赶紧帮她拭去泪水,我最害怕看到别人伤心,因为我是个完全不会安慰别人的人。 我只能闷不吭声地站在她身旁,扶着她,冀望自己能给她一点力量。 ------------ 105.四男一女 姜楠初有点惊讶于与周易的接触而带给她的感觉,那手掌比她的大,可以刚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给姜楠初一种温暖而安全的感觉,让人觉得如果是这只手的话,那么或许牵着走一辈子也不错。 “一辈子”姜楠初让自己的这种想法惊住了,对面那个可是认识没几分钟的人啊,怎么会让她产生这么奇怪的感觉呢。 似乎是见姜楠初没有什么动作,那只手加大了力道,而且挺长时间过去了,那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握得越发的紧了,还带着一丝似乎强忍着什么的擅动。 姜楠初想抬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可是又怕对方会看出自己心里的所想。正犹豫着的姜楠初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从她手上传来,将她扯离了自己原先的位置,进入了一个温暖而宽阔的。 “啊。”姜楠初轻因鼻子撞上了硬硬的而轻呼出声,姜楠初不明白,为什么周易会抱自己呢?还抱的这么紧? 姜楠初从来都不是随便的人,她知道现在她应该马上推开他。可是……这个却让她有一种姜名的安全感,好像这就是自己长久以来所等的那种感觉。有一种让她心甘情愿沉溺在里面的魅力。 这个的主人是那个她认识才没几分钟的周易吗?为什么她竟会有种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感觉。姜楠初就那么顺从的任由他抱在怀里,其实是那个人的手劲压得姜楠初不能动弹。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直到……一声咳嗽声响了起来。 星期一早上,傅泽楷到学校注册报到 “泽楷,走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丁小清拉着才刚注完册走进教室的傅泽楷,神秘兮兮的说。 “干什么啊?”傅泽楷有点不丁小清的碰触,甩开了她的手,“要去你自己去,我可没有兴趣。” “不要这个样子嘛,泽楷,”丁小清又试着拽拽傅泽楷的手,撒娇的说,“一次嘛,好不好,就一次,拜托拜托啦,我真的很想去了啦。” “那你就自己去嘛,叫我去干什么?”傅泽楷缓了一下情绪,试着以平稳的口气对着本小清说,“我今天哪里也不想去。” 说完,傅泽楷往椅子上一坐,摆明了一副我不去的样子看着丁小清。 “泽楷,你……”丁小清有点自讨没趣的转身离开了。 丁小清前脚刚走,傅泽楷后脚就跟着走了出去,不过可是跟着丁小清,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去。 在校园里无聊的逛了一圈,没事可做的傅泽楷来到了平时他最喜欢的一个棵树下躺了下来,以手为枕,仰望着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啊,要是在以前的话,一定会约上宁许武、郭军他们出去玩的,反正开学的头一天本来就是没有什么事可以做的。 可是今天,他却一点都提不起兴致。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自己就可以回家了。只不过是才出来几个小时,他却感觉好像已经很久了似的,他发现自己已经有点开始想姜楠初了,有一股想马上就见到姜楠初的冲动。 ‘真是好笑,怎么会这样?’傅泽楷失笑,为自己脑中产生的想法感到好笑。 “喂,我是说真的,那里真的好灵的。”一道清脆的女声传进傅泽楷的耳朵,紧跟着是一阵细细的脚步声。听声音大概是两个人。 “少来了,怎么可能?”另一个有点娇的女声说道。 “真的,不骗你,上次我们班一个同学在那里许的愿,希望她喜欢的人也能喜欢她,一个星期后,那个男的竟然就向她表白了呢。”那道清脆的女声激动的说道,“人们都说在那里许的愿可以直接传到上帝的耳朵里。” “少来了,我才不信呢。圣非尔教堂嘛,我又不是没有去过,哪有那么灵哦。”那个略带娇气的声音说道。 “哼,你不信拉倒,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清脆女声说。 “你劝你也别去好了,省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听着渐渐走远的脚步声,傅泽楷从地上坐了起来。 “在圣非尔教堂里许的愿可以直接传到上帝的耳朵里?”傅泽楷重复了一下刚才从那两个女孩口中听到的事情。 “啊!”两个女孩显然没有注意到这棵树后面还人个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傅泽楷,两个女孩着实吓了一跳。 “在哪里?”傅泽楷一问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这个时候,那两个女孩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好似他是个始前人般的奇怪。 “就是在中心路旁边,那是T市最有名的一幢建筑物了,”最后,还是那个声音清脆的女孩帮忙解答的,“对了,你也是要去那里吗?跟你说哦,那里真的很灵的呢。” “我去那里?怎么可能,”傅泽楷以一种嗤之以鼻的语气说道,看着那个女孩不相信的眼神,傅泽楷又补充道,“我只是帮一个朋友问的而已啦。” 说完,傅泽楷转身就走了。刚走几步,他就听到后面的那两个女孩在小声的说着什么,可是,因为很小声,自己又听不清楚。而他直觉以为那两个女孩是在议论他,于是,傅泽楷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对着那两个女孩说:“我是最不相信这种事情的了。无聊。”说完还哼了一声,以显示自己有多么的不把它当一回事。 1个小时后,傅泽楷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进入了一幢他已在门口徘徊了不下10次的巨大宏伟的建筑物。 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排排整齐的椅子,里面,像个小舞台似的一块平地上面放着一台钢琴,此刻它正被一块白色的布所掩盖。显得那么的**而而安详。 傅泽楷微微抬头,看着最里面那个正对着他视线的十字形的架子,那个被钉在上面的人就是传说中的上帝了吗?看着它,傅泽楷的眼里充满了认真和严肃。 教堂啊,傅泽楷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来过教堂了,好像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有来过一次吧。他从来就不是个宗教信仰者的,可是今天他却来了,自从早上听了那个女孩子说的话以后,自己的大脑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 看着站在教堂中间的自己,傅泽楷忍不住在心里笑自己‘傅泽楷,人是个白痴,你竟然相信那种话,还真的到这里来了。’ 然后,像是忍受不了自己心里对自己的嘲讽,傅泽楷转身向门外走去。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折回来。就这样,傅泽楷又来来回回的折腾了5、6次,最后终于决定,反正都已经来了,试试也无妨。 迈着的沉重的脚步,傅泽楷来到了教堂最前面的椅子坐下,将双手交叉握住,闭上眼睛,将下巴抵在交叉的双手上面,严然一副虔诚的天主教徒模样。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那个女孩子的,那个大了我将近5岁的女孩子,我也很清楚她并不喜欢我,至少不是我喜欢她的那种喜欢。本来我想就这么样吧,在心里默默喜欢她就好了,至少我们每天都是可以见面。 只是……以前天天在一起的我并没有发现原来跟她分开会是这么的让人难以忍受。我想要和她在一起,我不想有一天她真正离我而去。所以,如果您真的听到了我的声音,那么就请答应我,如果这个世界上注定有一个男人是被她喜欢跟她永远在一起的话,请让我成为那个男人吧。’ “听到了吗?如果您可以让我的愿望实现的话,那么我以后一定会经常来的。”傅泽楷小声的说着。 “年轻人, 宝 书 网 x b a o s h u 。CoM 愿望并不是光许下就会实现的,如果你自己不加以努力的话,即使是上帝想帮你也会无能为力的。”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傅泽楷的身边传来,吓得傅泽楷马上睁开了眼睛。 傅泽楷看着一个神父模样的老头正坐在他的身边,可他却一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那老人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那双眼睛露出看透世事般光忙。只见他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接着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如果你自己不努力的话,那么即使用权是上帝想帮你也会无能为力的。 “你是谁?”傅泽楷不认为他有跟一个老人多说的必要,“你又不知道我祈祷的是什么,又怎么知道我应该怎样做。” “哦,那可否告诉我你祈祷的是什么呢?”那老人笑得和谒而亲切,似乎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亲人般。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完傅泽楷就站了起来转身往大门走去,“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 “我喜欢谁也不关你的事!”已经走到门口的傅泽楷脸上闪过一丝被看穿的难堪,转过身就想喊,“你……” 只是……瞪着偌大的教堂,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刚才那个老人的身影啊。难道真的有上帝?傅泽楷转过头,继续往门外走去,脸上带着一丝白痴似的笑容。他决定了,他自己也要努力。 那么,第一步就是今天要到X大找姜楠初。 就在傅泽楷拐出教堂大门的时候,一只枯瘦的手从刚才傅泽楷坐的椅子下伸了上来,然后,一个身影颤颤抖抖的支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那个身影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望着傅泽楷消失在门的背影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就说,不喜欢说就不说,每个人都有这个权利的。” 然后,他弯下腰,努力的想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嘴里还不住的叨唠着:“谁这么没有分德心啊,竟然在神圣的教堂里扔香蕉皮。真是的,摔死我了。” 傅泽楷怀着高兴的心情来到X大,问了下姜楠初所在系的教学楼,就打算去找她。 在经过教学楼前的空地的时候,他看到那里聚集着很多人,会是在举得什么仪式吗?傅泽楷在心里笑笑的想,真是有意思呢,才开学的第一天,那些学生们就这么热情了。 傅泽楷迈着轻快的脚步拐过空地,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有几个女生尖叫着向他这边跑来?嘴里好像还喊着什么,先是几个,紧接着是好几个,然后……空地上聚集着的大部分的女生都开始往这边跑来。 “傅子风,傅子风……”看着跑近了的人群,傅泽楷渐渐地能够听到她们嘴里喊的是什么了,只是……傅泽楷疑惑的左右看了一下,她们说的那个傅子风不会就是自己的哥哥吧,怎么会在这里呢? 于是,在他的困惑中,第一个跑得比较快的女生到了他的面前,抓着他的手就是一阵猛摇。看着眼里闪耀着姜名光彩的女生,傅泽楷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呃……那个……你们说的傅子风不会就是我吧?”那个女生毫不迟疑的点了下头,透过女生的肩膀,他看到了那一群正往这边冲过来的女生,傅泽楷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一起颤动了。 然后,想也不想的扯开那女生的手转身就往反方向跑去,也顾不上自己来X大的目的是什么了,见到校门就冲了出去。 跑过好了几条街,傅泽楷九敢停下来,心有余悸的转身看去。那群女生真是太可怕了,他真怀疑他哥这么几年是怎么在那个学校里待过来的。 傅泽楷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中午了,也不知道姜楠初中午会不会回来,先回去再说吧。傅泽楷想着就往左他家的方向拐了。 就在他经过他家所在社区的外面的一小块绿园的时候,傅泽楷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一棵树下低着头傻笑,直觉告诉他那个树下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一股不安涌上傅泽楷的心头,循着路,傅泽楷小心的往那边走去。 傅泽楷吃惊的望着那个正在对着姜楠初笑得灿烂的人,那不是那个周易吗?傅泽楷记得的,那段时间姜楠初每天都抱着电视看他的连续剧,让他着实看他不顺眼极了。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而且还跟姜楠初在一起? 傅泽楷知道姜楠初现在的心里一定是乐翻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啦,跟个白痴似的,看人家帅一点,对他笑笑她就当是好人了啊。也不看看周易那副“***”的样子,傅泽楷在心里不爽的想着。 然后,当他看到周易向姜楠初伸出了手,‘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就知道他这种人,是看人家长得可爱一点就想占便宜,什么明星嘛,还不是那个样?’傅泽楷在心里不屑的想。 而当傅泽楷看到姜楠初竟然也伸出了手的时候,他的行动快过他的大脑,只见他箭一般的冲上前去,一把推开正站在姜楠初对面的周易,取而代之的握住了姜楠初伸过来的手。 感觉到手里的柔软,傅泽楷的心神一阵荡漾,多么美好的感觉啊。可是一想到刚才姜楠初意然会将手伸给周易的时候,就忍不住有点害怕,怕姜楠初会有一天就这样把手伸给另一个男人,从此与那人携手一生。 傅泽楷低下头,看着此时正被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的姜楠初的手,再抬头看着姜楠初。那个平时对他总是凶巴巴的姜楠初,此时低着头笑得甜密。 傅泽楷只觉得一股怒气从他的心里直冲脑门,该死的姜楠初,对个陌生人比对他都好那么多。而且,手都被别人握住这么长时间了,却还一副不想抽回去的样子,她就这么喜欢那个小白脸吗(其实周易并不白,而是时下最为流行的小麦色肌肤,只不过反是想“染指”——至少傅泽楷是这么想的——姜楠初的人,傅泽楷都会自动将他归类于小白脸。傅泽楷,难道你有种族歧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傅泽楷的心里就充满了恐惧,好像已经看到了姜楠初握着那个小白脸的手对他说“这就是我打算与之共度一生的人”那副情景。 想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的自己,傅泽楷无法抑制心里的那种挫败感。于是,他就着手一使劲,夹杂着一丝无奈、一丝怒气及更多的恐惧,把姜楠初拥进了怀里。好像怕她会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似的。 出乎意料之外也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怀里的人并没有挣扎。傅泽楷知道那是因为她并不知道抱着她的是自己,如果她知道的话,傅泽楷敢发誓她一定有会这么乖的让他抱着的。 只是,有一点傅泽楷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见到任何一个帅一点的人都会笑脸以对的姜楠初,独独不曾对他正眼相看过呢?难道说……傅泽楷再次对自己的外貌起了怀疑。 但不可否认的,抱着姜楠初感觉真是该死的好啊,好想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让自己能够拥着她直到永远。 直到一阵咳嗽声响起,打断了各有所思的两个人。 周易看着眼前那两个忘情的抱在一起的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遇见这种事情啊。被人突然推开摔到了地上不说,还被他们彻底的遗忘似的晾在一边。于是,有点不是滋味的特意咳嗽出声。 姜楠初侧过头,将有些迷惑的视线对上那个咳嗽声的发源地,看见周易正站在那里对着她微笑。出于习惯性的,姜楠初也回以微笑。 五秒钟后,刚才发生的事在姜楠初的脑中重复了一回,如果说周易正在那里对着她微笑的话,那抱着她的那个人是谁?想到这里,姜楠初是完全清醒了,瞪大了眼睛将正抱着自己的人用力的一推。 “你?”姜楠初吃惊的看着那个因没有防备而被她推倒在地的傅泽楷,“怎么会是你?” 看着姜楠初脸上闪过的错愕,虽然明知会是这种结果的傅泽楷也忍不住的有点伤心,只是很快的,他就将它掩了起来,换上有点皮皮的笑容。 “为什么就不会是我呢?”傅泽楷站了起来,随意的拍了拍草芥。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姜楠初有点生气的说,其实最让她生气的是她自己刚才的反应,那让她觉得有点难堪,自己竟然会对自己以弟弟般对待的傅泽楷有那种感觉。 “我不可以?哦,我不可以,那他就可以了吗?”傅泽楷用手指着站在旁边看戏似的周易,语气强烈的质问。周易只是淡淡的笑着,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不要把你和周易混为一谈。你是你,他是他,你跟他是两个没有办法相提并论个体。”姜楠初在心里补充道,‘因为你会让我产生奇怪的感觉,而他不会啊!’ 不过,这句话听在傅泽楷的耳朵里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没有办法相比吗?”傅泽楷喃喃的念着这句话,然后抬起头看着姜楠初的眼睛,认真而严肃的问道,“一直以来,我在你的心里就只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吗?什么也不是对吗?” “傅泽楷,我……”看着傅泽楷脸上流露出来的难过,姜楠初心里也一阵悲哀。‘傅泽楷,你真的是认真的吗?’其实有时候,姜楠初可以感觉到傅泽楷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她知道自己也是有点喜欢他的,可是……他还只是个18岁的孩子啊,18岁的男生总是很容易就会迷恋上年龄比自己大的异性,然后在几年后的某天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而轻笑。 18岁一个多么充满变数的年龄啊。所以姜楠初她不敢猜测,不敢深思,自己不敢承认也不敢给傅泽楷过多的希望,怕到头来什么也不是。或许周易的出现正是为了改变这种情形的吧,姜楠初转过身来到周易身边,握住周易的手。 “他当然可以,因为他已经答应要做我的男朋友了。”姜楠初不敢看傅泽楷的脸。 “你……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傅泽楷一脸打击的走到姜楠初面前,双手握住姜楠初的手,难道他害怕的事情终于要来临了吗?为什么会这样,就在他以为上连上帝都会照顾他的时候,姜楠初的话无疑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打破了,“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说完,傅泽楷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如果他这个时候回头看一下的话,他一定会发现姜楠初眼里的痛苦并不亚于他,可是他没有。 看着傅泽楷远了,姜楠初这才松开了握着周易的手。 “对不起,刚才……”姜楠初的表情不像以前那样的轻松。 “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口的周易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呃?”姜楠初没有反映过来。 “看得出来,你明明也是喜欢那小子的,为什么要骗他。”周易虽年轻,可是作为一名演员,他对人物的观察是很入微的。 “你……真的看出来了?有这么明显吗?”姜楠初看着周易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他还那么小,我怕他错把一时的迷恋当成喜欢,我不想看到他后悔的样子。” “为什么不试试呢?很多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周易语重心长的说,流露出了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神色。 “我……我不知道,我不敢试。”姜楠初低着头小声的说,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拿得起就放得下的人,“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也不等周易的回答,就往那幢熟悉的楼房跑去,嘴里还一直念着对不起,不知道是说给被她留在原地的周易听,还是想说给那个已经被她气走了的傅泽楷听。 姜楠初一进门,就往自己的房间跑去,然后呆呆的坐在那里。 周易看着姜楠初跑远的背影,有点无奈的摇遥遥头,年龄真的就这么重要吗?人家年轻又不是他的错。 那天晚上,傅泽楷没有回家。 姜楠初永远也忘不了她五岁生日那天的情景,毫不夸张的说,那是她人生灾难的起源和开端。因为就在那“命运的一天”里,她认识了傅家兄弟——傅子风、傅泽楷。 她至今仍然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高达三十九摄氏度的高温把一切曝露在阳光下的生物烤的奄奄一息,连平常吵死人的蝉都不怎么叫了。一向怕热的爸爸妈妈那天却是兴致勃勃,因为一个月前他们就计划好了,要带女儿去麦当劳庆祝生日。刚刚进驻L城的麦当劳打出了“生日牌”,对顾客承诺,只要在生日当天光临麦当劳,工作人员就会在大厅里播放生日歌,当众为其祝福生日,并且免费为其全家拍一张合家福。那时候“立可拍”还是很稀罕的东西,照片立等可取的经验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尝试过,就凭着这一点,他们动心了! 小楠初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事实上她也期待了很久。幼儿园里的同班同学有不少已经去过了麦当劳,在班里炫耀般的夸赞着那里的东西是多么多么的好吃。所以听到爸妈说要带她去麦当劳,小楠初可以说是心花怒放。当然,如果她预先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打死她也不会去的,宁愿在家啃馒头也不会去! 透明的玻璃墙隔出了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清凉世界,麦当劳里欢歌笑语,飘荡着甜甜的奶香。小楠初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好多同龄的小朋友在专门隔出的游乐去里兴奋的跑来跑去,其中最抢眼的就是一对戴着纸皇冠的男孩儿,他们两个长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吧!楠初幼儿园的同学里也有一对,长的也很像,只是没有这两个漂亮!他们两个戴着皇冠,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哦!小楠初呵呵的傻笑起来! “瞧把孩子乐的,一个劲儿的在那傻笑!”姜妈妈疼爱的摸着女儿乌黑的长发,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小孩子嘛!”姜爸爸故作严肃,把户口本出示给服务生看,证明今天的确是宝贝女儿的生日。戴着红帽子的服务生笑容可掬的记录着楠初的姓名和年龄,答应待会儿就会送上生日祝福。姜爸爸这下子也撑不住了,笑出了一口漂亮的牙齿。 “楠初,来,跟爸爸说,想吃什么?”姜爸爸一把抱起女儿往前台走,楠初这才把定在身上的眼神收了回来,望着前台那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她咬着手指头发起了愣,那些东西她从来都没看过,更别说吃了。现在让她选,她哪儿会呢? “不要吃手指!”姜爸爸把女儿的手拉了过来,握在大掌中,“那这样好了,我们选一个亲子套餐!”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熟练的打出金额,“一共是XX元X角,谢谢惠顾!” “楠初坐稳喽!”姜爸爸将小楠初放到了肩膀上,空出双手来掏钱包付帐。 姜楠初高高的骑在爸爸的头,又把手指塞到了嘴里。她一点儿也没留意到,刚才让她看的目不转睛傻笑不已的那对王子正用又羡又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 姜爸爸肩上扛着女儿,手上端着两大盘食物饮料,像玩杂技一样摇摇晃晃的走回座位,姜妈妈赶紧接过盘子放到了桌上,姜爸爸又把女儿抱起来抛了两抛,逗的她格格直笑,这才放她下来,拿手帕替她擦手擦嘴,让她吃汉堡。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伴随着生日歌,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今天是姜楠初小朋友的五岁生日,在此,我代表麦当劳的全体成员,祝福姜楠初小朋友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学习进步,永远幸福!” 小楠初嘴里塞的满满的,鼓着个腮帮子听着自己的名字在整个大厅里回荡,那个戴着红帽子的大姐姐又过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纸皇冠,手腕上还吊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楠初见过那个,知道那是照相机。 “生日快乐!楠初公主!”服务生笑眯眯的把纸皇冠戴到了小楠初的头上,细心的调整好大小,“可以拍照喽!姜先生,姜太太,请选个地方吧!” 姜爸姜妈商量了一下,一致同意就这么拍,比较自然。小楠初也没什么意见,她对拍照不是很感兴趣,眼前的美食比较重要,她埋头苦吃,糊的嘴边都是冰淇淋,姜爸姜妈笑吟吟的瞧着,也没打算去帮她擦干净,这样看起来才可爱嘛! “咔嚓”一声,一幅温馨的全家福场面被定格,一分钟后,相片慢慢显影,姜爸姜妈捧着照片笑的合不拢嘴,对着照片里的女儿评头论足。 “那么,祝您全家用餐愉快,楠初公主生日快乐!”服务生含笑点头,打算功成身退,不料衣角被人死死抓住,两把童声响亮悦耳:“我们也要拍!” 服务生被吓了一跳,循声低头望去,就见两张一模一样的漂亮小脸齐齐的昂头瞧着自己,漆黑的眼睛里射出的强烈光芒简直令人难以招架,所谓的“星星眼”大概就是这副模样吧!简直是太可爱了!她暗自咽了咽口水,满脸笑容的蹲下身来跟两个小帅哥做平等的对话,“这不是子风泽楷两位小王子吗?刚刚好像已经拍过照片了吧?” “要拍!”两人又是异口同声,默契的很。 “小子风!小泽楷!不许淘气!”坐在另一边的一名女子迅速赶了过来,拧着眉头喝止了儿子,转身对服务生道歉,“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啊,没关系,您太客气了!”服务生忙点头还礼,眼角瞥到两位小帅哥一脸的委屈,用嫉妒的眼光瞧着那个糊的满嘴冰淇淋的小女孩,不禁心软,“难得遇到小朋友一起来麦当劳过生日,也算是有缘啦!就给他们一起拍个合照吧!” “哦,您的孩子也是今天过五岁生日?”姜妈妈一脸惊喜状,天下父母心都是相通的,看到跟自家同一天出生的孩子,又是这么玉雪可爱的一对,想不喜欢都难啊! “是啊!”女子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她的相貌十分清秀,身段也极苗条,从外表看来,根本不像是一对五岁孩子的母亲。只是她的眼神颇为疲惫,即便是笑着,也掩盖不了她眼底的焦虑之情。 “既然是这样,不如我们两家一起来个合照吧!很难得能碰上这么巧的事情呢!请您先生一起过来可好?怎么称呼您呢?”性格豪爽的姜爸爸已经把对方当成朋友来看待了。 “那个,恐怕不太方便!我爱人的……”女子为难的笑了笑,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口。姜妈妈眼尖,已经看到对面拐角处有张桌子前坐着一位坐轮椅的男士,她踢了老公一脚,很快的接口,“是孩子们的生日,让孩子们去拍吧!大人跟着掺和什么?”姜爸爸被踢的姜名其妙,但他知道老婆不会无缘无故的踢自己的,也就没有作声。 “好喽!楠初小朋友,来把嘴巴擦一擦,跟两位、呃,就算是小哥哥吧,来,一起拍照留个纪念!”服务生笑嘻嘻的拿纸巾替小楠初擦干净嘴,把她抱到麦当劳叔叔的标志旁边,两个小男孩自发自动的跟了过来,一左一右站在了她身后。 “要拍喽!来,大家笑一个!一、二、三!” 这就是姜楠初与傅子风傅泽楷兄弟俩认识的经过!长大懂事以后的楠初无数次的捶胸顿足,痛恨当年的自己是那么的呆,只知道吃,都不知道反抗。那个多事到姥姥家去的服务生,凭什么擅自就决定给他们拍照?也不问问她的意见。那张“矬”的飞天遁地的合照被放到有明星海报那么大,十多年来一直挂在两家的客厅里,每来一个亲戚朋友就要被介绍一遍,导致她一看到那照片就有放火的冲动。 等等,两家的客厅? 没错,两家的客厅! 那天拍完照片之后的事情楠初不怎么记得了,只知道爸爸妈妈跟傅家的叔叔阿姨聊了很长时间,然后没过几天,他们就搬到隔壁来住了。隔壁的屋子也是楠初家的,一直空在那里,偶尔来个亲戚,住两天就走。自从傅家搬进去以后,就再也没挪过窝,两家就这样成了邻居!顺理成章的,傅家两兄弟转到了楠初就读的幼儿园,然后是小学、初中,现在居然又考上了同一个高中,简直是天要亡她啊! 最扯的就是自小学到初中,他们三个一直是同班,而且她的同桌不是子风就是泽楷,从来没有第三个人。你说同校也就算了,反正L城也不大,以他们三个的成绩而言,同在最好的学校里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同班,就有点扯了吧!一个年纪至少有八个班级呢!八分之一的概率居然能延续九年,她会不会太衰了一点?而且个个班主任都是那么小家子气,啧,同年同月同日生有那么了不起吗?至于每一个老师都那么兴奋的把他们摆到一块去坐吗?简直是神经病!如果这次高中他们还是同班兼同桌,她就、她就、就申请转班!打死她也不要再跟他们耗在一块儿了! “小子风!”一个刻意捏的柔声细气的公鸭嗓子让姜楠初打了个剧烈寒噤,立马伸手抓起遥控器将空调打高了两度,处于变声期的嗓子居然能发出这等声音,也真是难为它了。 “小子风!”伴随着这个让人打冷颤的称呼,一只巨型犬状动物就扑了过来,姜楠初惨叫着被压倒在沙发上,没办法,她的反射神经没有人家灵敏,所以这招“狗熊压顶”对她来说万试万灵。 “傅子风!你给我滚下去!”姜楠初咬牙切齿的怒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个死子风有多重?” “讨厌啦!小子风最近变的那么小气,借我压一压又怎样嘛!又不会死!”傅子风嘟着嘴抱怨。可惜被压的龇牙咧嘴的姜楠初根本无心欣赏,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她此刻没被这身高171公分、体重58公斤的人形狼犬压的翻白眼,也不会对他的嘴唇有任何遐想的。试想这张脸已经跟她朝夕相对了十一年,而且还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再帅气她也会审美疲劳的啊!再说他们骨子里的恶形恶状早已让她瞧了个透,让她对他们小鹿乱撞,不如让猪去飞比较快! “死子风,你到底下不下去?”姜楠初眯着眼睛望着上方距她不到三公分的那个笔挺的鼻夏,暗自磨了磨牙! “不——下——去!”他嬉皮笑脸的摇晃着脑袋,紧紧压着她,“啊,小子风好软哦!当抱枕最舒服了!” “是吗?”她冷笑,突然张大嘴巴就往他鼻子咬去,看没了鼻尖的人还神气的起来不。 “啧啧啧!”傅子风啧啧有声的摇着头,“你的活动轨迹我看的一清二楚哦!动作太慢了啦!” “去死啦!”楠初气急的大叫,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走,她除了大叫几声又能怎样呢?所以说她最讨厌跟他们混在一起,高中绝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她暗自下了决心。 “小子风,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马上就放你起来。如何?”他笑的神采飞扬的,对姜楠初脸上的嫌恶表情视若无睹。 “你又在搞什么变态调查问卷?”小楠初一听头就大了,那两个神经病脑袋构造跟常人迥然不同,三五不时的就蹦出一些奇怪的鬼点子,然后,遭殃的就是离他们最近的她了!像上次,她被泽楷逼着做了名为“夫妻相处之道一百问”的问卷,天知道她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懂得什么夫妻相处之道了!再比如上上次,子风出的足足有五张考卷那么多的“快速高效万试万灵少女杀手养成之道”的题目让她简直是生不如死! “啊,放心放心,那样天才的问卷出现的次数不适合太过频繁的!凡事物以稀为贵嘛!对不对,小子风?”傅子风鬼笑着,双手牢牢的抱着她。 呼!那就好!姜楠初松了口气,那样的问卷做多了,她担心不等迈入大学的康庄大道她就会变成秃子头! 安静! 沉默! ------------ 106.用一辈子去赎罪,不反悔 “楠初,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不瞒你说,我爸爸得了尿毒症,你知道,如果不 能及时换肾,随时有生命危险,前几天我打电话回家,才知道他住院了,我爸爸一直抗着不 说,还死活不愿意花钱看病,说什么那是我以后的生活费,绝对不能动用…………” 阿姚已经哭到浑身战抖,双手掩面。 我紧握着她的肩膀,说:“阿姚,你需要多少钱?” 她透过泪眼和指缝看我,“12万。” “好。” “好?!”她瞪大眼睛看我,眼泪也停止了。 “好啊。”我点点头。 “可是,这么多钱,你不需要考虑一下吗?” “哦,那我考虑一下吧。” “不要,我……” “没关系啦,我什么都没有,我就是有点小钱。” “小钱,这是小钱吗?” 我知道自己说错话,安慰她:“钱的事你别担心,我明天给你。” “楠初,你真是个好人,你是我的大恩人,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她抱住我,满脸的鼻 涕和眼泪都蹭到我的身上。 自习教室。 破天荒第一次呆在自习教室里,发现自习的认真程度和时间长度和同学们随身带的水壶成正比。 我在狂画着圆圈,争取下次顺时针的直径和逆时针的直径相差不要超过0。2厘米 “那是阿信爱的女人。” 这句话突然鬼魅般映射在我的脑海,拿笔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我对这句话一点都不意外,那我为什么这几天却反反复复地想起这句话。 别想啦! 自己突然对自己喝道,吓了自己一跳。 你不是承诺过自己不许再对别人付出任何感情了吗? 我严厉地对自己说。 是啊,我不要再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了。 你为他全身而进,全身而退,甚至不惜为他伤害全世界爱你的人。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太可怕。 我已经决定要用一辈子去赎罪,不反悔。 手机很不识相地震动,我就说过手机是现代最愚蠢的发明之一。 一串陌生的号码:你好吗?你现在在干嘛呢?今天我终于出院了,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和雨露 呀,在路上还遇到了很多以前的朋友呢?我的打字速度还是一点都没变,哈哈~~~ 这是谁呀,是不是发错了? 看吧,手机的愚蠢性又表现出来了吧——你兴高采烈地熟入一大段,却发送错误,空欢喜一 场。 画了一根线,手机又在狂震动—— “现在天气转凉咯,要记得多穿些衣服,不要让爸爸妈妈和姐姐担心你,自己出门在外要自己 多照顾自己!” 怎么又是那个白痴。 我不得不回复:“同学,你发错了。” 估计这次自习的壮举又要泡汤了。 ——“我没有发错呀,你不就是人见人爱的姜楠初吗?” 什么?哪里跑出来的仰慕者? 搞不好是阿信怪兽搞的鬼,我才不会上他们的当! 一阵脚步声在安静的自习教室里显得特别刺耳,我抬起头,看到阿信径直走进来,而怪兽泽楷 和萧景萱站在门外。 他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干嘛?”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真是丢脸死了。 “去吃西餐。” “为什么?” “肚子饿了。” 那我算什么?! 被他们塞进跑车里,就直奔向郊外的一家什么西餐馆。 “记忆之墙”。 西餐馆建在一座假山的半山腰,走进去是两面长长的围墙,左边的墙壁上挂着精致的树叶标 本,鹦鹉螺,纪念匙,水手结,另一面墙上挂着一面厚重清晰的镜子,镜子边缘是希腊风的橄 榄枝。 我的心一阵涌动,这家店的感觉好熟悉,就象当年,和姐姐和那个男人常去的咖啡馆。 那些记忆的碎片,还是很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恍如昨日。 “我觉得呢,既然楠初是你们的朋友,那当然也是我销景萱的朋友,对吧,楠初?”萱学姐走 过来挽着我,亲如姐妹。 大家的脸上都没有表情,除了阿信,他对萱的笑,好陌生。 那么温暖,好深情。 其实我很不喜欢吃西餐,在法国呆的那几年,如果不是姐姐的好手艺,我可能就活不到今天了。 那些明明可以一口吃光的食物偏偏要小嘴慢嚼;一边吃血腥的牛肉一边讨论生牛肉中的营养。 烦不烦啊? 所以,我保持着很不舒服的姿势吃完那盘我可以一口吃完的什么袖珍,期间还要时不时应 付萱学姐无聊的问题。 “楠初呀,你爸妈没有带你来吃过法式西餐吗?” “没有。” “那今天是你的第一次哦。” “我姐姐带我来吃过。” “你还有姐姐呀,你姐姐在哪里工作呢?” “她什么工作都做。” “哦,如果你啊,你家人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们说,阿信他们虽然不大爱搭理人,不过都是 心地善良的孩子呢。” “好。” “你有什么困难吗?” “暂时没有。” …… …… 我突然觉得有些晃眼,萱修长的双手撑着下巴,左手在拨弄着右手食指的钻戒,那耀眼的光芒 正好刺着我的双眼。 “泽楷啊,你在南特的日子怎么样呀?心情有没有变好一点。”萱呷了一口红酒。 “南特?”我脱口而出,大叫道。 所有人都回头看我。 “怎么了,法国的南特呀,不是你老家的南特好不好,是NANTE。”萱字正腔圆地说。 “哦,没有啦,我只是很喜欢法国而已。”我悠悠地说,心跳加快,拿刀叉的手都在发抖。偷 偷看了一眼泽楷,不小心和他四目相碰,发现他的目光,有点凌厉。 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大家都没什么话说,阿信只是很温暖地笑,而怪兽泽楷埋头喝红酒,只 剩萱聒噪地说个不停,挖苦下我,讥讽下泽楷,取笑下怪兽,讨好下阿信。 男侍卫走过来,俯身对我说:“你好,有位小姐留给你的卡片。” “给我的?”我想我这顿饭吃的还真糗。 一张粉红色的卡片,落满树叶的长椅,路两边不同颜色的树叶充满了异国情调,清晨的光线散 漫整个封面,多么熟悉。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我打开卡片,—— “小葳:朋友是一辈子的,要认真对待周围的朋友。” 当看到那端正娟秀的字迹时,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个我日思夜想的人。 “她人呢?” “在那……咦?怎么不见了~~” 我慌了,我的脑海里全都是姐姐的脸,她给我这个小卡片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一直没有走远 吗?她没有抛弃我,一直在我身边关注着我看着我吗? 我蹦起来,撞翻了椅子,冲出去,撞倒了侍卫,餐车,我疯了般冲杀出去,留下身后一群人在 鬼叫。 跳下楼梯,我看到一辆出租车,坐上去的那个女人,是姐姐吗? 肯定是的,我怎么可能会认错这个背影?! 我追上去,狂喊道:“姐姐,姐姐,你等等我,我是小葳啊,姐………………” 我喊的好凄厉,用尽生命的力气。 车越开越快,越开越远,我跑的好快,风在我耳边呼啸,眼泪掠过耳垂,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姐姐,姐!!!~~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啊 ……………………”我喊着,撕心裂肺。那一 刻,如果我死在追逐的路上,我不会后悔。 我喊着,为什么车依旧保持着速度前行,这是个下山的路,我宁愿自己滚下去,撞上车轮,粉 身碎骨。 姐姐,你没看到我这么伤心吗?你没看到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追上去的吗? 姐姐,你还是我的姐姐吗?我还能再做一次你的妹妹吗? 我听不到后面呼喊我的声音,我眼里只有那冷酷地向前行的出租车,我飞奔着拐弯,好害怕在 下个转角就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 车在不远处停下来了,我觉得世界好象突然变安静了。 我冲上去,车上下来一个黑发女人,她的背影和姐姐的好象,那如瀑布一般的黑色长发。 可是我忘记了,这不是法国的南特,黑发并不是姐姐的特有标志。 我看到一张陌生女人扭曲的脸,“你是谁?你有病呀?!”她骂道。 心脏跳的太快,快到再下一秒就没有力气搏动。 全身的血液都在乱窜,我知道自己的心脏,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奔跑。 姐姐,如果你看到我这么不听话地飞跑,你的眉头是不是会微皱一下? 一股气涌上喉咙却吐不出来,我捂住胸口跪倒在地,在最后一刹那,我看到阿信飞奔而来那满 是不解的脸。 他抱住了我软倾的身体,算了,死在他怀里,结局还不算太悲惨。 我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眼前是一片黑暗,眼皮很重,我也不想睁开。 朋友是一辈子的,要认真对待周围的朋友。 姐姐,你又和我打哑谜了。 是要锻炼我的智商吗? 朋友,是指怪兽他们吗? 她是要求我也一等一地对他们付出我的感情吗? 或者是阿姚? 如果姐姐还是时时刻刻关注着我的话,她一定知道我的卡上突然少了12万。 她担心我交友不慎吗? 她不想出现,是怕打扰我目前平静的生活吗? 这么说,姐姐一定还是爱着我的吧。 心里顿时溢满了暖意,那股暖流支撑着我睁开了眼睛。 我带着氧气罩,各种透明的管子插在我的胸口和手臂上。 “你醒啦?”怪兽惊喜地说,身子前倾,双手突然抓紧了被沿。 看着怪兽充满血丝的眼睛,凌乱的头发和下巴邋遢的胡渣痕迹。 他憔悴的样子让我好心疼。 我努力地冲他微笑,却发现呼吸使氧气罩起了雾。 于是我摘掉氧气罩,伸手比了个“V”,露出我明亮的笑容。 告诉他我还健壮地活着。 怪兽的脸色顿时惨白起来,“小渝你在干嘛,你……别胡闹!!” 我把氧气罩带好,这么多年了,我比医生还专业。 但那小小的胡闹让我损耗了一点元气,我用咳嗽来疏通我不太畅快的呼吸。 怪兽手忙脚乱的,却只能轻拍我的肩膀。 我第一次看到总是慈眉善目的怪兽,眉毛皱成那样。 “小渝,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怪兽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好想笑,“你 别动,你听我说,明明体质很弱,还没事跑到大马路上瞎逛伤了风寒;明知道老师不好惹,还 和他呛声;连走路也不专心,总是要弄伤自己;明知道自己有心脏病,还这样玩命的跑……” 他说着,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这番话,应该是我在昏迷的时候他反复背诵的吧。 我笑不出来了。 我觉得自己好任性,为什么我总是要周围的人担心我?!! 所以我点点头,微笑,虽然不确定隔着氧气罩他是否能清楚地看到。 可是这是哪里? 没有病房消毒水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香水百合的清香。淡棕色的墙壁,挂着小副的壁画,大 地色的落地窗帘,屋角的小圆桌上摆着一束洁白的香水百合。 我四下环看,怪兽象读懂我的心思似的说:“这是阿信家的加护病房。” 我瞪圆了眼睛表达我的惊讶。 怪兽笑了,说:“阿信不相信那些大医院,硬要住在家里,你就安心养病,每天都会有国外的 医生定时来做检查。” 国外?我还是保持着杏仁眼的状态。 门打开,一名金发护士走进来,尾随着阿信和义达,还有琪琪和阿姚,屋子立即热闹起来。 琪琪帮我做了满满的课堂笔记,阿姚还带来她妈妈推荐的中草药,义达为百合花换水,阿信看 了我一眼,叽里呱啦地和那位金发碧眼的外国护士说起话来。 这家伙说着流畅的英语,说什么因为我很不乖必须要24小时好好看着我,准时喂药,提防我耍 小诡计把药倒掉,在我实在闷的发慌的时候可以给我播放些音乐电影什么的,接着就介绍了屋 角那套那些立体音响的操纵方法…… 我舒服地躺着,看着满屋子的人在走动 ,说话,觉得只要不死掉,偶尔大病一场也挺不错的。 门外传来了辽阔的笑声,门被撞开,一个高个子一头PUNK发型的男生闯进来,后面跟着一袭清 纯打扮的萱学姐。 “康熙!”怪兽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哈哈,是啊,我回来啦!”他的巨大的暗红色的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没想到我出院 了,又进了另一个病房。阿信少爷,你会不会太偏心啦?我出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给我加护病 房给我呀!” 三兄弟已经冲上去对他又捶又打的。 他就是那副素描上第四个男孩!?义达和我提到过的康熙。 “你这家伙终于舍得回来啦!!在美国混不下去了吧,嘿嘿,你给我记住啦,还欠着我200串羊 肉串啊!!”怪兽揽住康熙的脖子大笑道,以怪兽那区区1米7的身高,他简直要吊到康熙的身 上。 “哪里是200串羊肉串啊,明明是87串羊肉串和110串肉筋啊!!”康熙很认真地申辩着,一群 人哄笑成一团,好温馨。 萱学姐把一篮子水果放在桌子上,媚笑着说:“康熙,你可是来探望病人的。” “哦对对!!”康熙一拍自己的脑袋,“你好啊,你就是人见人爱的周渝咯,和我想象中的差 不多嘛。” 这是在形容正在病榻上要死要活的我么? 我看是人贱人爱吧。 “好了,出去说吧,她需要休息。”阿信说着,拉着一干人马出去,只留下琪琪和阿姚。 琪琪东看看西翻翻,感慨道:“天啊,他们就是仁辅三少呀~我真的见到他们了吗?真不敢相 信,小渝,你实在太幸运了。你看这,还是加护病房呢!天啊,他们家还请得起国外的医生 呀。你看过外面的装潢吗?那才叫豪华别墅呢,简直比学校的礼堂还好看;你看看这些休闲 CD,全都是原版的呀,小渝,我们真是羡慕死你啦,…………” 阿姚一直低头削着苹果,削完后发现我只能输液还不能吃固体食物,拿着那散发着芬芳的苹 果,很尴尬地笑着。 我突然发现,姐姐,当你独自躺在这样的病床上时,当坤达哥递上一颗削好的苹果时,你是否 已经无法再关闭自己的心房。 而我,又错怪你了。 ……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摘掉了氧气罩,只要每天吊一瓶药水就可以了。其实 我早就可以返校上学了,不知道阿信为什么死活都要我多住几天观察,每当他把那高高地下巴抬 起时,就没有人可以劝服他,包括我自己。 琪琪和阿姚每天都来帮我抄笔记,熬鸡汤。 义达每次来都捧着一束百合,默默地为花瓶换上新鲜的花和水,也不说话。 有一次我开玩笑说,义达可以考虑送我菊花枸梗什么的,那种花生命力顽强,不用天天来换水浇花。 怪兽每次都要给我上思想教育课,居然还提议说什么要把我送去“淑女培训班”之类的地方特训 几个月,免得我又作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而阿信呢?说到他还真不太好描述,他那乌鸦嘴是收敛了,取而代之却是一副要解读我的目光。 当大家说说笑笑的时候,他总会静静地在一边地看着我,就象在钻研着物理课本。 不过,我没有物理课本那么深奥,我只是一本过时了的小言情。 护士关上了灯,用纯熟的美语说了句:GOOD NIGHT。 夜深人静,这是阿信家。 我颤巍巍地呼吸着,这几天身体康复得很快,我知道那张小卡片给了我很大的力量。 我想要健康起来,我不喜欢自己病怏怏的样子害得周围人都要这么辛苦地跑来跑去地担心。 在这里呆了将近一个星期,却从来没有踏出过那扇明黄色雕着流苏橄榄枝的门。 我拔掉手背上的针头,透明的药水顺着针头滴落,我的手背一阵僵麻。 我说过,我不喜欢尖锐的东西。 四处找拖鞋,脚落在地面的感觉,居然那么不真实。 头有点晕,我需要一点新鲜的呼吸,而不是氧气罩里那经过氯化钠反应的氧气。 象作贼一样轻轻扭开门,一阵柔和的光线闪入眼中,我不禁微微眯起眼,对面的房间虚掩着 门。 谁在里面? 我踏在那柔软的波斯地毯上,走过去,轻轻把房门推开一些—— 阿信坐在窗沿上,画板放在曲起的大腿上,很认真地画着什么。 铅笔的沙沙声,他身后那窗外浓浓的夜色,还有屋子里橘色的柔和灯光,摆放在他身边一瓶绿 茶。 他画着,表情很庄重,很认真,带一点严肃。 男生专著起来的表情,真的很迷人。 而我总觉得,那严肃的表情里,带着挥霍不去的忧郁,带着对过往美好回忆的一点点沉痛。 他的表情,让我觉得我们隔的好近。 窗口吹进来的风凉凉的,我的鼻子突然痒起来,糟糕,可千万忍住,打喷嚏可就要穿帮了。 我拼命揉揉那不中用的鼻子,然后听到阿信很醇厚的声音:“,有喷嚏就打出来,不然就对不 起鼻子。” 啊戚~~早知道我就不憋得那么辛苦了。 “你,怎么发现我的?”我就象做错事的小学生,尴尬地立在门口。 阿信已经把画板放下,喝着那瓶绿茶。 他的眼睛里藏着淡淡的哀愁感,淡得就象一杯绿茶。 可他,偏偏就要用他那孤傲如同蔷薇般的神情,把那哀愁感压下去。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啊。” 我走进去,环看四周,这大概是书房吧,满满一书柜的书,我走到书桌边,看到那上面散满了 画卷,CD和各种素描工具,立体几何形状的台灯下,还放着一瓶绿茶。 “你很健康吗?四处乱跑!”他跳下窗台,走过来,把画板放在书桌上,我又看到了素描上那 熟悉的空面人。 他把一件黑色的绒布外套披到我身上,双手插兜看着我。 披着他的外套,闻到绿茶的清淡香味。 “为什么你画的人都是没有五官的?”我把画板拉近一点看,那是在海边,四个男生和一个女 生在踏浪。即使没有表情,也似乎可以听到他们放纵的笑声。 “因为心是空的。”他说,声音很干净。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脸离我只有零点几公分。 “你爸妈呢?在你家都没见过他们。”在这里一个星期了,只有管家悠姨每天按时给我送饭。 “在国外。”他的声音冷冷的。 我大概猜出了这个庞大家庭的关系,于是转换话题,问道:“为什么那么喜欢喝绿茶?” “为什么你的问题那么多?” “因为想知道答案啊。”我轻轻地说。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自己那轻慢的口气,在这个气氛不错凉凉的夜晚,这样的语调有点调情的味 道。 我看到他眼神里跳动着危险。 我赶紧把头低下继续看画,声音粗壮起来:“不想说就算了。” “想知道吗?”他的声音在耳边,似笑非笑的。 “不想。” “想知道,那就靠近一点。” “不要!”我斩钉截铁地说。不去看他,却可以感觉到他嘴角的坏笑。 他的一只手忽然把抓住我的后脑勺,把我拉向他的怀里,用他的唇堵上我的唇。 那柔软的绿茶香味传递过来,我对这突然袭击浑身乏力,就任他抱住我软倾的身体。 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漆黑,只剩下那绿茶撩人的香气和他的体温。 他已经放开我,我还是呆若木鸡。 半顷我才僵硬地挣脱开他的拥抱,颤抖着说:“你干嘛!!?” “告诉你绿茶的味道。”他说,嘴角抹上一丝微笑。 “So y,Ashi ,you gi l……”门口传来那位妙龄护士的声音,她看到我们,楞了楞,耸 肩暧昧地笑道,“well,she is he e,I’m te ific so y ~~you see ,ah~,I fi d othi g i he oom,so you k ow,the ,well~~”。 她无奈地解释着自己的突然闯入是因为担心我乱跑造成她的失职,我觉得羞愧难当,挣脱阿信 的怀抱,把外套狠狠的甩到他怀里,夺门而出。 与其说夺门而出,不如说是落荒而逃。 跳上床,拿棉被蒙住脑袋,蜷成一团,嘴角还残留那绿茶的味道。 他把我当什么?玩具,宝贝?还是发泄他欲望的工具?? “那是阿信爱的女人。”义达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我把棉被更裹紧了一点,强迫自己什么都别想,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灰姑娘只是坐错了南瓜 马车,魔法消失的时刻,我还是忘得一干二净的好。 “小渝,you a e ’t so well, you eed to est fo some time……”美女护士不停地 劝着我,我只顾往行李包里塞衣服。 “我的身体早就康复了,我只是有轻微的心脏病而已,死不掉,再这么养下去我会得高脂肪高 胆固醇的!!”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比任何人都清楚。 “But,Ashi said that……”整天Ashi 前Ashi 后的,不知道现在我对这个词很敏感 么?!! 我抱起行李包径直走出这间舒适的小病房,说实话,我还挺留恋那小圆桌上每天都会换的香水 百合。 推开门,就看到悠姨着急的脸。 “小渝呀,你怎么这么着急就走了呢?你要听医生的话呀!”50岁上下的悠姨,跟着我迅速的 脚步,还挺矫健的。 我走下旋转楼梯,看到阿信就斜靠在楼梯下的围栏处,抱手看着我。 “阿信少爷呀,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小渝小姐生气了,怎么小渝小姐突然就说要走了呢?” 少爷?小姐?对于这样的称呼我脊梁大冷。 “她要走,你就送送她。”阿信说。 悠姨搬不到救兵,直拉着我的手说:“小渝,你是不是嫌弃我走的‘西柠玉子日本豆腐’做的 不好吃,还是‘奶油番茄意大利粉’做的火候不够?” 哎呀呀,千万不要拿美食引诱我呀,我是最经不起这样的诱惑。 悠姨说到我的心坎上了,我却硬要装出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 真痛苦。 “不,悠姨,和你做的饭菜没关系,你做的饭菜很好吃呢,只是……” “是啊,悠姨,你不要怀疑你的厨艺了,你看她的肚子都长出一圈肉了。”阿信打断我,眼角 瞥瞥我的小腹。 我被他说的无地自容,真想给他一记火星暴栗拳! “对啊,悠姨,我都已经肚子一圈肉了,再这么住下去,我就要变成没有人要的小母猪,而且 学校的课程我已经落下一大段了,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康复了啊,那就更没有理由在这里白吃 白住了!”我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 “就算你变成没有人要的小母猪,悠姨也要你。”她说着,居然目泛泪光。 我愣了,我不过是一个临时的住客,每天夸她做的糕点好吃而已,就变得那么重要吗? 我才猛然发现,这么大的一间别墅里,只有悠姨一个管家。 如果我走的话,是不是这里就不复以往的热闹了? “悠姨,”我说,露出我的牙龈以展示最灿烂的笑容,“以后我常回来这里吃饭好吗?” 悠姨愣了愣,那朦胧的泪光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原来,寂寞和孤独是不分年龄和大小的。 诺大的别墅里,就只有阿信陪着你吗? 悠姨,你的家人和朋友呢? 你的世界里,就只有少爷和小姐吗? 门口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有一些热闹的人声,所有人的都向大门看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 我怔住了。 眼前这个曼妙的女人,不就是华人影后白莉么? 出身于上流社会,父辈是旧金山华人圈最著名的珠宝商,一直洁身自好,为华人争得不少荣 誉,在嘎纳电影节上光彩照人,在银幕前令人心疼和感动,在社交和公益场所都温文淑雅的大 明星——白莉? 此时正带着她娴熟温柔淡然的微笑,看着在大厅里僵成一团的我们。 “MO~~MOLLY小姐,你,你来了……”身旁的悠姨颤巍巍地说,我想她是过于激动了。(不过, 悠姨怎么不分大小男的就叫少爷女的就叫小姐呀。) 白莉笑了,那种笑容居然让我觉得一阵眩晕。 她略施粉末,皮肤白皙而细腻,眼睛深邃而自然,那微落在两鬓间的柔软黑发,更增添了女性 的温柔和落落大方。 我突然好想妈妈。 “阿悠,这就是你和我常提起的周渝吗?小妹妹,你好啊。”她微笑着说,走近我。 三宅一生的香水味飘进我的神经里,女人中的女人的味道。 我呆呆地看着她,觉得其实女人老了也未必是坏事。 是啊,看到大明星,愣个一时半会也不希奇吧。 她身后尾随进来几个搬家公司模样的人,搬着些希奇的包装袋,她娴熟地指挥着工人们把物品 放置在沙发和地板上,就象这里的女主人。 气氛僵硬的大厅,立刻变得喧闹起来。 “你不是要回去了吗?还愣着干嘛?”阿信走过来,抢过我的行李袋。 对哦,我是要走出这个大门回归我美丽的校园的,不是堵在门口这里作秀的。 “怎么了,我才刚来,你们就着急着走了?”白莉依旧微笑,好迷人。 四十岁的女人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是致命的。 阿信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阴沉,我猜想着他和白莉的关系。 我隐约记得白莉不是有一对双胞胎的女儿么? 虽然我对娱乐八卦不是很熟悉,但还从未听说过白莉有个20岁的大儿子呀。 如果不是母子关系,难不成是……? 没吃早餐,一大早就在这里吵,肚子饿了,影响我的发挥。 阿信拉起我的手,就往院子里走去。 与白莉擦肩而过时,我看到她隐藏在淡然笑容下的那一丝忧伤。 白莉和悠姨站在门口,目送着我们的离去。 院子通向大门的这几步路,突然变得很漫长。 阿信拉着我往外走,头也不回。 我回头看着她们,白莉在勉强地保持着自己淡定的微笑,而悠姨已经是一脸惆怅。 我想起好多年前,我牵着姐姐的手,站在大门口,看着妈妈的黑色法拉利越开越远。 我的眼泪不停地掉下来,“妈妈总是那么忙吗?忙的都没有时间照顾我们吗?” 姐姐会蹲下来,一遍一遍地擦掉我的眼泪。 “妈妈走了,可是姐姐还在啊。”她说,然后微笑。 被亲人抛弃的痛苦,我能感同身受。 “阿信。”我反拉住他的手。 他走的很快,根本不顾及我。 “阿信,我……我好象有点头晕呀……”我说,必要的时候耍些小伎俩,胜造七级浮屠。 阿信的脚步慢下来,扭头问:“怎么了?” 我用力地一连咳嗽了好几声,“不知道,就突然觉得有点头晕,可能太久没有在户外了吧,这 阳光……” 我说着,站定,不住地咳嗽,干脆弓下腰,自己拍着胸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阿信抱着我的肩膀顺势蹲下,眉头皱的厉害,好象黄世仁看见杨白劳又在耍无赖一样。 悠姨跑过来,大呼小叫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眼睛一闭,做出呼吸困难的样子,顺势往阿信怀里一倒。 “小渝小姐你怎么了?阿信少爷!!赶快把她抱上去,再犯病可不得了了,这才刚康复的身子 呢……哎呀,我就说了不要着急着走嘛,你看这怎么办才好…………” 我死劲咬住下唇,免得笑出声来。 悠姨真配合。 我感觉到阿信抱起了我,往回走。 我蜷在阿信的怀中,好舒服。 做做耍心机的小女人,感觉不错。 以白莉专业目光来看,不知道我这场演技可以评几分。 虽然闭着眼睛,也可以感觉到似乎有一干人在我们身后手忙脚乱起来。 药水,医生,点滴…… 美女护士在喊着,一瞬间我还以为我真的进了急救室。 阿信把我抱进小病房,“膨”一声飞踢一脚关上门,冷冷地说:“所有人都不许进来。” 世界好象突然安静了。 那么这个小房间,现在就只有我和阿信了?! 他走到床前,突然双手一放,我就重重地摔到了床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回我是真的咳嗽起来,勉强睁开我的眼睛,苦笑道:“你怎么这样对待病人啊?!” “少装了。”他低眼看着我,气鼓鼓的。 对哦,我忘记了他很可能是大明星的儿子,从小看妈妈演戏长大,我这么三角猫的工夫有点玷 污他的智商。 他突然弯下腰,和我的脸凑得好近。“你不是执意要走了么?” “怎么?赶我走?” “呆在这里,不怕吗?” “怕,怕什么??” “不怕我吃了你?” “你敢?” “难说。” “你,你干嘛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啊?!!” 他的嘴角突然扯出一丝微笑,“因为现在发现你还挺可爱的。” 我嗖地把被子拉上蒙住脑袋,身子蜷成一团,“我累了要好好休息,你出去,快出去快出 去!!” 我真是自作自受,哎。 “阿信,这张《Sgt peepe s lo ely hea ts club ba d》的专集是BEATLES当年发片的珍藏 版,我在英国拍卖行上叫我的助理拍下来的;这是当年KURT当年创作时的手写版的吉他谱,是 他的真迹;这是我在意大利拍戏的时候,逛街时看到的梵高的小雕像,我觉得这小玩意很能给 人灵感,对吗?小渝?”白莉突然把问题丢给我,我赶紧点点头,生怕一迟疑或多说一句话都 会显示出自己的庸俗。 晚饭后,白莉拆着那些大包小包的,在我眼中简直惊为天人的礼物。 阿信坐在她对面,手顶在沙发把上捂着嘴巴,一副深沉得不得了的样子,看着透明茶几上各色 物品。我陷在沙发的另一端里,喝着悠姨煮的热奶茶。 天气一转凉,我就觉得身体里缺乏了某种元素,一定要用奶茶来补充才行。 我抬眼看看阿信,不管他和白莉是什么关系,对于这么多珍贵的礼物,应该发表些评论吧。 他也斜过眼睛来看我,冷不防地说:“还在吃,小心肚子再加一圈肉。” 我直接就把一口奶茶喷出来了,还非常准确地喷在了梵高的小雕象上。 幸亏不是喷在KURT的真迹上,不然我真怀疑他会不会后悔自己自杀。 白莉尴尬地笑笑,说:“这孩子就是这样,小渝,你别在意。” 我看着那沾着我的口水和奶茶的“梵高”,哭笑不得。 “哦,没关系,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恩,这个,小‘梵高’……”我笑笑。 “丢了吧。”阿信轻描淡写地说,站起来,往楼上走去,似乎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我觉得,我是不是卷进了一场和自己非常无关的争端中,却无路可退。 白莉的脸色有些苍白,她那成熟的微笑如同圆润的玉珠一样,饱满得让她的这层苍白多了份让 人怜香惜玉的心情。 无论是儿子还是情人,都没有办法抗拒她那饱含着韵味的笑吧。 我看着旋梯上阿信冷淡而孤傲的背影,觉得很陌生。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白莉站起来,举手投足都有大家风范。她就象在银幕上那么从 容和大方,一点都不做作。 我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地。 怎么?她不是这里的女主人吗?? “MOLLY小姐,你这么快就走了,再坐一坐吧!!”悠姨赶紧挽留。 只有是有生命的物体,悠姨都不舍得放开。 “阿悠,还有这些小孩子陪着你呀,我也该回家了。”她说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象在外 面玩累了玩倦了,终于想起久违的家庭一样。 这间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屋子,又要安静下来了。 我走上楼,经过阿信的书房时,不禁往里探了探脑袋。 房间里没有人,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把桌面上用绿茶压着的一打稿纸吹的哗哗作响。 我走到窗前,想把窗关上,看到楼下,悠姨送着白莉,她们站在一辆白色的流线型的车子旁交 谈着,同时抬头看向我这扇窗户,我用力地朝她们挥了挥手。 我能感觉到白莉温暖的笑意里,掺杂着那一束的无奈。 白莉钻进车子里,车子发动,转弯,掉头,最终远去,悠姨怔怔地愣在原地,一直望着车子远 去的方向。 阿信,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我的手就搭在窗沿上,不自觉地发呆。 背后一阵温热的气息传来,我吓得猛然回头,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然后有点恼怒地说:“你一 定要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吗??!!” 阿信就在我的身旁,没有回答我,看着楼下悠姨的背影。 他的表情,有点复杂,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白莉,她是……”我好奇地问,看着他的侧脸。 他时不时散发出的贵族气质,是遗传白莉吗? “如果我说她是我的旧情人,你相信吗?” 就好象有一记闷雷击中我,我僵硬在原地。 他戏噱地笑了,说:“你还真相信了?” “你说是,我就相信。”我认真地说。 他的笑容没有了,看着我,那一刻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又笑了,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把目光移向窗外,“她是我爸爸的旧情人。” “啊?”我是真的糊涂了。 “我讨厌她,她破坏了我的家庭。”他说着,很冷峻。 我在脑海里,快速地整理着他的话里传递出来的信息。 “你没有必要作出一副同情我的样子,我并不需要。”他说,双手靠在窗沿上,还是看着窗 外。 我想,如果是其他的女生,早就恼羞成怒了吧。 不过换是我,我也会恼羞成怒,只不过换个方式。 “你真是个自私的孩子。”我慢慢地说,用一种夸奖的口吻,也看向漆黑的窗外,凉意阵阵, 我需要一杯热奶茶。 他哼笑道,“怎么说?” “你是个很骄傲的人吧,骄傲到不能忍受别人的关心,你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和自私有什么区 别。” 他居然笑了,点点头道:“没错,如果你能趁早发现我的自私,也是一件好事。” 他转过脸来,朝我微笑,用手怜惜地摸摸我的脑袋,说,“别在这里吹风了,赶快回去睡觉 吧,记得睡前吃药。” 边说边把窗户关上。 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就在这奇怪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了。 ------------ 107.女孩子是草莓味道的 虽然白莉的突然造访耽搁了我一天的行程,但我还是在婉言谢过了悠姨的盛情挽留,回到了阔 别将近一个月的学校。 “我回来啦!!”舒服地躺在寝室的床上,临睡前,我忍不住欢呼。吓了琪琪一大跳。 “如果我是你,我才不舍得回来呢,住在文翎信的家里,小渝,你真是三生有幸呀。” “呵呵,幸福还是短暂点好,不然就不会珍惜了。”我说。 “你什么逻辑啊?” “小渝的逻辑。” 她无奈地摇摇头,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画纸,说:“给,上次写实课的作业发回来了。” 我接过一看,就是我画的那片破“叶子”。 我瞪圆眼睛看着画纸上的评分:优秀。 还附加了一行评语:非常具有想象力和创造性,希望再接再厉,创造出更具有天分的作品! 我看傻了眼,“这是什么世道啊?”我说。 早知道我交上那张Q版的仁辅大老师头像图,搞不好她还会抱着我亲呢。 琪琪耸耸说:“那个老水桶还在全班面前表扬你,说你有毕加索的天分。” 我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ELIAN刚把她的水晶木瓜面膜做了两遍,正一身馨香地爬上床,冷笑道:“一人飞天,仙及鸡 犬。是吧,阿姚。” 阿姚正埋头写东西,抬头看看我,表情有点尴尬。 我也冲她笑笑,朝ELIAN的背影做了个大鬼脸,琪琪看看阿姚,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脸 上,写着些须隐忍的厌恶。 我不在的这个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夏天已经结束了,我害怕的冬天还会远吗? 即使在中午这个一天的温度最高的时刻,我还是冷飕飕地窝坐在咖啡社里哪里都不想去。 琪琪利用课余时间在学校的咖啡社打工,挣点小零花钱,顺便检阅下仁辅大的帅哥和蟀哥。 “对了,小渝,前天萱学姐居然搬到我们楼上住了!”在柜台后的琪琪突然说。 我喝着草莓味的珍珠奶茶,从柜台旁的阅报栏里随手拿了一份叫做《The City》的画报, “哦,是吗?” 比起那位高贵的萱学姐入住普通公寓的新闻,我更享受这如同梦幻少女味道般的草莓珍珠奶 茶。 我总觉得草莓是很女孩子味道的,简简单单的甜味,喝一口,都觉得自己变得好乖。 “真搞不懂那些有钱人的想法,放着豪华公寓不住,偏要来住我们这些小破公寓,何必呢?” 琪琪闷闷地说,下课时间还没到,咖啡社里空荡荡的。 “她要济弱锄强吧。”我笑着说,坐下,陷在藤椅里,翻过报纸的一页。 “对哦,你有没有觉得最近阿姚好象变了?” “变?便密好多了吧。”我半开着玩笑。 飞来的一记牛角包击中我的脑袋。 “琪琪,怎么这样对待刚痊愈的病人呀?!” “我是认真的啦,她最近和ELIAN 走的很近呀……而且上次,她们居然在讨论TIFFINIC的什么 限量发行的钻戒耳环,当时我是在上铺睡觉,估计她们没注意到我吧,我隐约听见ELIAN在那里 大惊小怪的说什么:‘呀,12万呀,你真有眼光呀,我就只觉得那一款最经典呢’。你说这不 是很奇怪吗?象ELIAN这样惟利是图的人,居然向阿姚套近乎。” “那是ELIAN的问题呀。”我虽然这么说着,却留心起琪琪的话。 12万,这个数字好熟悉。不知道阿姚父亲的病情怎么样了。 TIFFANY的钻戒? 我想起昨晚ELIAN的话,她把寻求“救援”的话锋转向阿姚,就像阿姚和她是同一阵线似的。 也罢,与其去揣测一个人是否居心叵测,但不如单纯地相信她好了,只要她不杀人放火危害社 会治安就行。 人嘛,总是有不同追求的。 “关键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呀!!以前总和阿姚一起上自习的,可是现在她的重心全在什么GUCCI 的衣服啦,LV的皮包,还买了一大堆的化妆品,我还纳闷她从哪里来这么多钱呢!?自从她交 上那个什么来自英伦半岛‘上流社会’的男朋友后,整个人都变了。”琪琪学着ELIAN臭屁的表 情把我逗得哈哈大笑,可是当我再把视线放回报纸上时,我却笑不出来了。 画报的一角是一副素描—— 一干人,四个男孩,一个女孩,在海边踏浪,他们的头发在风中肆意地飘荡着,没有五官的 脸,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热烈而年轻的笑声。 这副画,在阿信家看到过。 素描的下面有着一段文字—— 夏天结束了,这个夏天没有大海。 我喜欢海的张力,明明那么有力量,表面却风平浪静,不接近它,不会发现它蕴藏在深处,能 让人万劫不复的力气。 我问她喜欢海吗? 她说喜欢。 我说那我每天来陪你看海好不好。 她笑着说好,很羞涩。 她的眼睛很清澈,很干净。 我想起李宗盛那首《17岁女生的温柔》——“我猜想17岁的女生,有明亮的心和朦胧的眼 睛……有单纯的心和复杂的表情……懂的都是别人的道理……而猜想毕竟是猜想……我早已过 了17岁……哦~~17岁……” 慢船回中国,我只想回到那年夏天。 我握着报纸两端的手,居然在微微地颤抖,我再向上看——“Ashi 专栏”。 这种画风这个名字,不会错了。 是阿信,作者肯定是阿信!! 他是《THE CITY》的专栏作者?! 是啊,那么有绘画天赋和才华的他,去做个小资报纸的专栏作者,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个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他画中的女孩,就是文中的那个“她”么? 她喜欢大海,有着很纯净的眼神吗? 我久久着看着素描中,那个在四个大男生中弯着腰拨着海浪的女孩,长发散落在双肩,有些凌 乱,可是,却那么美丽。 美是一个很奇怪的词。 它反映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全部的爱。 一条“毛毛虫”面包准确击中我的脑门,回头看到琪琪气呼呼的脸。 “你又神游到哪里去啦??叫了你几百声都没有听到!!快下课了,赶快来柜台帮我忙啦!” 我揉揉脑门说:“你这是在求我帮忙吗?” “小渝,赶快把绿茶放上架!待会下课一起去看‘时光展’的彩排哦。”结束了一个下午咖啡 社的工作,要交班的琪琪正在飞快地算帐,“奇怪,怎么还不对呀,我已经算了4遍了!!” 我把一瓶一瓶的绿茶放在物品架上。 阿信,这是你喜欢喝的绿茶,你喜欢喝,是因为她也喜欢吗? “糟糕啦,居然少了38。9毛,天啊,怎么会这样!小渝,你有没有找错钱呀……完蛋拉,一天 的工钱都不够倒贴。” 我何止找错钱,我的五魂六魄都不知道去哪了。 “怎么办怎么办??去看彩排要迟到了,肯定没有好位置坐了!!” 怪兽已经发了N多条短信催我过去了,可是我连回复的力气都没有。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个下午都失魂落魄的。 我趁她不注意把口袋里的一张50元掏出来,递过去:“给。” 琪琪大喜道:“呀!从哪里来的?” “在夹缝里捡到的。” “这么神奇!!” 当时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没想到促成了琪琪日后的一个非常好的习惯——每次到咖啡社时都 会很认真地打扫各个夹缝角落,并且得到咖啡社负责阿姨很高的评价。 虽然只是彩排,但也挤满了人。 我们站在最后排,琪琪狂点着脚尖,大声说道:“小渝!你和他们关系那么好,可不可以弄到 前排的位置呀。” 关系好? 怎么定义? 是朋友吗?还只是,彼此暂时的过客? “算了吧,只是彩排而已。”手机在上衣口袋里不停地震动,我都懒得关机。 “哎,你干嘛不争取一下嘛!!” 争取?! 我笑笑,我是个很会放弃的人,我不喜欢去争取什么。 舞台上的灯光一亮起,喧闹的礼堂顿时安静下来,比美军空袭还迅速。 布置一新的时光礼堂。 “地球的另一边”设计系高年级服装展示会。 舞台上炽热多变的灯光照耀着模特儿身上绚丽,诡异的服饰,背景音乐随着展示的服装的不同 风格变化着不一样的旋律……台下的上千名的观众显然被设计师的大家风范所深深折服,不时 轻声抱以惊叹,但又怕周围人笑自己浅薄,所以大多数人都隐忍着自己的钦佩,而把高傲的神 情挂在脸上,综合出奇怪的表情。 我看看舞台上的模特秀,又看看周围人的表情,一边看一边比较,心里直想发笑。翻开宣传 册,扉页上就看到怪兽的大名:谨以此献给所有时光展的工作人员——总策划:麦旗艏(学生 会主席)…… 在我的印象中,学生会主席是那种穿着黑披风,平常走在路上后面还跟着两个大一的新生的派 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一贯温顺的怪兽。 旁边两个女生不时咬耳朵—— “这次时光展策划得真棒,不愧是麦学长的作风。” “是呀,听说他对每一个女生都超级温柔的。” “哎,如果我能在学生会就好了。” “不进学生会也行呀,素描组的文翎信也很不错啊,他可是那种万人之上的人呢。” “他哪里能和我家的温温相比呀,有事没事总是摆出一副臭脸,就象全世界的人都和他过不去 一样……” “你家麦麦才1米70,怎么和我家信信相提并论,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好不好!!” …… …… 两个女生争执起来,我听着,忍不住笑了。 阿信,你现在在哪里呢?是在后台准备待会的乐队表演,还是在17岁那年的海边? “下面是00级萧景萱的作品。”那个很嗲声嗲气的女主持人扭动着只说。 台下的掌声立即热烈起来,夹杂着一些男生的尖叫。 第一件作品,“邮差的一天”。 各个国家不同形状颜色的邮票图案交错成一件及膝的大地色系的连衣裙,裙摆的印齿设计更加 突出了邮票的特点,而最有特点的莫过于模特的耳环,是用细坠子连接而成的两片模板型的黑 边邮票,非常有个性。 第二件作品,“温暖”。 舞台正中摆着一张高背椅子。 模特轻盈地走上舞台,在舞台中间旋转着,跳跃,展示着这件设计的寓意而不是实用性。 连身的棉绒长裙,初宽大的设计,有点象怪异的修车工人的制服。看不出特别之处。 模特坐到了椅子上,手打开了处的折叠处,居然打出了一张靠背的软棉椅,一个化了疲惫 妆的女孩走上台来,带着极度虚弱的表情,缓缓走向人体椅子中,蜷坐在里面。 我猛然明白了,温暖,原来就是一个依靠。 我忍不住轻轻赞叹。 第三件作品,“急诊室的春天”。 一个模特穿着类似于SARS的银色医生防护服,不同的是领口处一大簇透明色的花瓣流苏,一直 沿袭到两跨边,非常大胆的设计,正如此作品的主题——急诊室的春天。 这厚重的带着悲哀色彩的“防护服”在“银色,花瓣”的主题里,找到了重生的春天。 所有人都顾不得矜持和那点作怪的虚荣心了,台下爆发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不愧是签约 “巴黎夏天”的人!”琪琪连声感慨,“而且她还住在我的楼上,太荣幸了!” 紧接下来就是乐队的暖场表演,当主持人介绍时,整个礼堂都要轰动起来。 “让我们欢迎,我们期待已久的‘SEA’乐队的首次复出演出,同学们,不要吝啬你们的掌声, 让我们高呼仁辅大最杰出的乐队——‘SEA’,‘SEA’,SEA!!” 全场大叫起来,吓我一跳,我环看四周,发现男生女生的表情都好兴奋。 到底是时装展,还是摇滚派对? 帷幕拉开,我看到了我熟悉的朋友们。 阿信站在正中间,把着麦克风低头站着,这家伙耍帅耍深沉是一流的。 怪兽是贝司手,义达司职吉他,隐迹在组合鼓后面的,就是鼓手康熙吧。 阿信的歌声,象一杯爱琴海的红酒。 …… …… So fell summe ai ,washed away all my pai The clam sea made me dow ,I e joy eve y games Eve yo e wa t to be fou d,I’m lost i eve la d I am obody,do you feel the same? do you feel the same? 狂暴的吉他和贝司一起爆发,力量在柔和的清唱后搅碎破裂。 好象阳光撞击到桅杆的声音。 舞台上的怪兽好恣意,笑容灿烂带着书卷气,你会好奇这么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把这强烈的 声音演绎得那么贴切。 义达皱着眉头,侧头看着自己吉他的弦和伶俐拨动的手指。 阿信面无表情地唱着,有一点怅然,那是对逝去光阴无限的怀念和期许么? 他微微地颦着眉,是在用他高傲的心,去缅怀过去吗? 所有人都很HIGH,琪琪的手随着大流用力地挥动,我安静地站着,这样的他们,我觉得好陌 生。 So fell summe ai ,washed away all my pai The clam sea made me dow ,I e joy eve y games Eve yo e wa t to be fou d,I’m lost i eve la d I am obody,do you feel the same? do you feel the same? 阿信,这首原创的歌,是你的心情吗? 我想起书包里还有一罐罐装的奶茶,于是退下书包把奶茶拿出来。 当所有人都在高唱的时候,我在黑暗中,喝着我的凉奶茶。 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我坐在时光礼堂后门的自动售货机旁,等怪兽他们。 怪兽短消息说务必在此等着他们,筹备多时的时光展彩排很成功,一定要好好庆祝。 该死的秋天,我抽搭着我的鼻子,冷得发抖。 旁别两个小女生依然在兴奋地讨论SEA的精彩演出,看着她们稚嫩的脸,我突然很羡慕。 虽然我才20岁,不过我的心里是不是已经住着个80岁的老人? 我的全部激情,走失在法国南部那个叫做南特的小渔镇。 一群人彼此簇拥着拥挤地走出礼堂后门,在黑暗中我的方向感不太好。 身旁两个女生冲过去,迅雷不及掩耳。 我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我并不适合那样热闹的人群。 也不习惯去伪装热闹。 怪兽被大家紧紧包围着,笑得好开心,是那种一伙人共同完成一件事后充满成就感的笑。 阿信走在后面,双手插着兜低头被大家推搡着向前缓慢地走着,他比周围一圈女生都高出大 半个头,那样超脱的他,看上去很优秀。 康熙身旁是萱学姐,她看周围人时头自然地倾斜45度,多舒服的高贵姿势呀。 他们热热闹闹地走过,走到礼堂前的广场时,还能听见那喧闹的聊天声和庆祝声。 怪兽,大概已经忘记短信这回事了吧。 人一开心起来,很多事情都可以忘记。 我抽出最后一张纸巾,鼻涕流得鼻子都要歪掉了。 一件外套披到了我的肩上,温暖的感觉立刻包裹全身。 “还是奶茶吗?”义达说,在身旁的自动售货机前投币。 “义达?!你不和他们一块去庆祝吗?” 他笑了,把奶茶塞到我手中,“我不喜欢那么多人。” 又听到硬币清脆的声音,他拿起自己的矿泉水。 “为什么喜欢喝矿泉水?” “因为没有什么比它更清澈了。”他说,接过我的奶茶,帮我拉开拉环,再放到我手中。 “呵呵,那好吧,那就用这瓶奶茶来庆祝你们演出成功。”我举高我的奶茶。 他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苦笑道:“很可惜,未必是一场成功的演出。” “啊?!可是全场的人都疯了,我都差点搞不清是服装展还是摇滚盛事了。” 他把玩着手中的矿泉水,翻来覆去地颠倒着。 然后,他走向前一步,垂直倒置水瓶,旋开瓶盖,让那干净的水哗哗地倾泻在地上。 倾泻的速度那么快,我来不及闪躲,溅得满脚都是。 “SEA就像这瓶水,倒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虽然还能感受到溅在身上的水珠,但是水分终究 还是会蒸发,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象水一样,如果它是流动的,它就流走了;如果它是停 止的,就干涸,就蒸发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留下来的。” 他慢慢地说着,看着最后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沿着瓶口下坠。 坠落的速度如此之快,没有人可以挽回。 路灯的光很微弱,逐渐暗淡下去,这是节能路灯,在脚步声响起之前,它是不会亮的。 四周很暗,我轻轻拉住他的衣角,他的衬衫柔软而干净,手感很好。 即使是所有人都在狂欢,也没有办法驱散你心里的黑洞吗? 那么我能给你什么,你比我高好多,我只能拉住你的衣角。 义达转过身,一把把我揽入怀中,他动作那么快,让我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或许,我也没有 想要反抗。 他把我拥的好紧,在他的怀中,所以我也举起手环抱住他,我想给他 一点支撑的力量。 他的身子那么单薄,骨头都刺痛了我。 我们拥抱了有多久,我不知道,我只能判断他渐渐镇静了下来。 我听到一些琐碎的脚步声,在他的怀里,我听不清,也没有必要听清。 周围一刹那间亮起来,节能路灯的光芒刺破了黑暗。 “小,小……”有人在叫着,某个人的名字。 义达轻轻地放开了我,我扭头看见了喘着粗气的怪兽,他的眉毛微皱起,我知道,只有在真正 不开心的时候,他才会把他舒展的眉毛皱起来。我可以看到他那半张着嘴里还含在口中的 “渝”字,却始终没有喊出来。 在他身后的阿信慢慢走上来,依旧是双手插着两兜,微喘着气,却冷笑地慢悠悠地说:“哎, 居然破坏了人家的气氛,真尴尬。” 他说这句话时,盯着我的眼睛,那种目光,居然让我有无地自容的感觉。 怪兽是记起我们的短信之约,匆忙拉着阿信跑过来的么? 那么我在寒风中那瑟瑟发抖的半个多小时,还是很值得的。 “怪兽。”我说,气氛尴尬僵硬至极,我顿时成为这三个男生之间的罪人似的,站在原地,义 达站在我身后,我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我从来没有看到怪兽的脸上也有那么稀少表情的时候,他淡淡地说:“恩,小渝,对不起,你 等很久了吧。” “有义达陪着有什么关系。”阿信说,看着我,审判一样的目光,带着一个掌握了案犯最确凿 证据的法官一样的表情,那么自上而下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从来就不知道,”我严肃起来,因为我真的,有点生气 了,“我只知道义达现在很难过,他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你们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当他难 过的时候,你们有顾及过他的感受吗?你们在哪里?不过也是在一群女生的包围中罢了……” “够了。”义达很武断地打断我。 笑从我的鼻子里哼出来,“是啊,我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只不过是你们最普通的一个朋友, 不过是一个暂时出现的玩伴,我根本就不了解你们,我是一个过客而已,居然在这里挑衅着你 们的关系,真是可笑……”我边说边后退着,让我的视线可以容纳这三个人。 我看着阿信,怪兽和义达的表情慢慢溶化,心里痛快极了。 控制不住的笑从嘴角蔓延开,我不想笑的,我这个陌生人,凭什么要在他们面前露出胜利者般 的笑,这真是一件比笑还可笑的事情。 我转身跑掉。 36计走为上策。 这一招还是很好用的。当事情解决不了的时候,那就逃走吧。 “小渝!”怪兽追上来。 我跑的飞快,因为我想跑的飞快。 可是跑到礼堂前的广场时,还是被怪兽拉住了的手,刹风景! “小渝,对不起,今晚我们之间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有机会我会向你解释的。” 我甩掉他的手,“没必要了,学生会主席。义达的外套,请你还给他。” 我把外套丢在他怀里,浑身的温暖立即消失。 “小渝。”他再次无奈地叫道。 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怜惜。 我今晚是怎么了,我居然控制不住我的情绪了。 我清楚地知道,我根本没有理由把气撒到怪兽身上。 我更清楚地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我为谁的话而生气。 我只是害怕告诉自己,因为那是我不想要的答案。 追上来的人不是阿信。 因为他是阿信,他是不会追上来的。 我只觉得浑身乏力,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看着怪兽那样委屈的表情,我连生气的体力都没有 了。 我还差点忘记了,我是个刚痊愈的病人。 “怪兽对不起原谅我。”我快快地说。 我不会道歉,所以只好急急地说,表示出我迫切想要“悔改”的诚意。 我只想赶紧爬上床睡觉,今晚实在太糟糕了,我非常不喜欢这样莫名其妙的自己。 如果那个脾气暴躁的周葳再回来,我可怎么办好?! 走近寝室,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萱学姐双手环抱,正微笑地看着我。 她那蕾丝边的睡衣,好好看。 “小渝,你的夜生活还真丰富呀。不过,可以借我五分钟吗?你应该去看了今天的时光展吧, 怎么?不想对我表示一下庆贺吗?所有的大一级的学妹都已经送了不少礼物给我咯。” 我盯着她蕾丝领的蕾丝边。 如果她在这里等了我半天,还换上了睡衣,这说明,怪兽他们并没有丢下我去参加什么庆祝派 对,那么他们迟到,就应该是处理完学生会里的事情才耽搁的吧。 天,我岂不是误解他们了?! “周渝,前辈在和你说话!”她愤愤地说了一声,脸都要扭曲了。 “哦,祝贺你。” “你也也知道我刚搬进你们这个普通学生公寓,怎么?也不想欢迎一下我这个新邻居吗?” “哦,欢迎你。”她174的标准身段,我要仰头看她。 “哼,我想就是你这副痴痴傻傻的样子暂时吸引了阿信他们吧。” “谁知道呢?” 她嗤笑一声,“你还真的以为你吸引了他们吗?周渝,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吧。你认为你是他们 的朋友吗?你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打闹,甚至在你生病的时候他们还一起照顾你,你是不是 觉得这样的友谊来得太快,太不真实了些?” 我抬头看她,她低头看我,我们各取所需。 “你知道阿信为什么喜欢喝绿茶吗?你知道乐队为什么要叫SEA吗?你知道阿信每年的12月25号 必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过圣诞节。”我说。 她被我的话气的脸都绿了,但很快又换上她招牌的笑容,“很好,很诚恳的回答,可惜你答 错了。你只不过是一个途经者,不小心掉进了他们的管辖范围,你了解他们吗?你又知道他们 的过去吗?知道他们曾经有过的喜喜悲悲吗?当旅行结束,你会乖乖地回到原点,他们的世 界,你是进不去的,他们的过去你来不及参与,那么未来,你更没有资格。” 她得意地说着,我面无表情地听着。 我觉得我心里深处,连我自己都总结不清楚的话,通过她的嘴巴,说出来了。 表面上,和怪兽他们似乎是铁哥们一样,有他们罩着我的一切,好不风光。 可是实际上,我不了解他们,他们也不了解我。 我们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彼此的故事,安全地交往着。 我们都对自己的过去缄口不言,这样的朋友,算不算是真正的朋友? 或者只是恰好对味口的玩伴,当新鲜感消退,我们就会象陌生人一样。 这样所谓的“朋友”关系,是很脆弱的吧。 什么才算是朋友? 我站在萱学姐挑衅的目光里,想着朋友的定义。 萱把头一低,掂起我的下巴,抬高,用她那有弧度的嘴唇,擦过我的嘴唇。 我一惊,再也无法保持没有表情的表情。 我狠狠地皱眉,直盯着她。 她嘴角上扬,那弧线真是美极了。 “把我的吻带给阿信吧,告诉他,我很想他。” 她转身的动作干脆利落,似乎要展示她那如希腊雕像一样具有艺术美感的背影。 萱学姐,似乎,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的女人。 我摸着下唇,想起那个带着绿茶味道的吻。 …… …… 阿信坐在阳台上画画,很投入的表情,让人动心。 我走过去,看到他在画着碎石道,法国梧桐,歌特式的城堡。 我越看越入迷,抬头看他,说:“阿信,小葳好象有点喜欢阿信呢,怎么办?” 他也抬起头来看我,他嘴唇的弧线简单,只要稍微一抿嘴唇,就会露出小孩子认错般的可爱表 情,象一头可爱的小野兽。 “可是阿信好象不太喜欢小葳呢,那可怎么办?” “是吗?那小葳会很伤心呀,小葳不想再伤心了。” “那也没办法啊,阿信就喜欢她而已。” “她是谁?” “她谁都是啊,就是不是小葳。” “阿信……”我很可怜地说。 阿信。我拉长我的声音。 …… …… 一口气呼吸不上来,我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胸口好闷,我不停地拍着。 梦,荒唐的梦。 不是吧,不过是个小梦,心跳居然快的那么离谱,我深呼吸深呼吸。 快安抚下自己。 “没事的,梦和现实总是相反的,小噩梦而已,不怕不怕!”我安慰着自己。 口干舌燥,我爬下床倒水喝。 清凉的冰水滑入我的肺部,我暂时清醒。 三更半夜被这样的梦惊醒,看着床我都心有余悸。 我打开手机想看到底凌晨几点了。 发现有一条未收短信。 又是那个神秘号码——今晚你未免太不知好歹了吧,恩?! 我把剩下接近400ML的水一口气喝完,然后回复道—— “你到底是谁???” 没想到3秒种后他居然回复了—— 不会吧,你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呀?:( 无名业火顿起,我打开窗,顺手把手机抛到楼下去,然后站在原地,听手机粉身碎骨的声音。 凌晨几点的黑夜,金属碰撞到地面的声音如此清脆有力。 3层楼的高度,离地面不远。 对嘛,就应该这样。 “真爽。”我自言自语,爬上床,盖上被子,觉得应该可以做一个好梦了,这可恶的一天,终 于要结束了。 一夜没睡好,我拖着我的狗熊眼,嘴里咬着一片土司面包,右手是奶茶和作业,晃朗朗地跑下 楼,谁叫我又要迟到了呢?我虽然没有时间观念,但并不喜欢迟到。 冲出公寓门口时,看到怪兽就站在花圃前一直朝楼上张望,于是我叫了一声“怪兽”,面包就 很准确地阵亡在水泥地面上。 “你怎么在这里?” 他拿着奶茶和泡芙,苦笑道:“你不是第一节有课么?现在都快下第二节课了。” “什么?!”手机丢了,没有发现我的小破闹钟居然慢了好几个小时。 我们坐在公寓外小花园的长椅子里,虽然天气转凉,可阳光是假惺惺地舒服。 我一口接一口吃着牛奶泡芙,简直就要双眼朦胧地看着怪兽。 一大早他就拿着这早餐在公寓楼等我,一直等到现在,等到所有食物都变凉。 他看着我狼狈的吃相,笑着问:“怎么手机一直无法接通呢?” “手机?恩,上厕所的时候掉进坑里了。” 他那很好看的大眼睛登时圆了,象个看见被鳄鱼追赶的福特船长的小顽童,表情很是可爱。 “你啊,你一个人可以独立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吗?”他笑着摇摇头。 “什么啊?!不要小看我,我小葳可不是很好惹的哦!” “小葳?” 糟糕,一时得意忘形说漏嘴了。 “是你的小名吗?”他问,“上次你在‘飞车大战’的时候,也是不停地喊着自己叫小葳。” “对,对啊, ick ame,不过不准你叫我小葳,我还是比较喜欢小渝。” “哦,是吗?小渝也是有不喜欢告诉别人的事情吧。”他这么揣测着我,却笑得很和煦,像这阳光。 我手肘击中他肾下第三根肋骨,转移话题道:“别瞎扯,老实交代,这么早来,还这么殷勤, 居心何在?”我说着,用力吞下那香香的泡芙。咦,这个是巧克力味的。 “来道歉。” “哦,用食物攻击我的胃,实在太高明了。” “怎么,你不生气了吗 ?”他皱眉的样子,真是好看。好象是说,你应该生气,那样我道歉才 有意义,搞了半天你居然没有生气,那我还在这里傻站了一大上午,你说冤不冤?! “昨晚的彩排很成功,大家都拖着我们去庆功,我让义达先去找你,处理完事情就拉着阿信跑 过去了,然后……阿信的态度不太对,你别生他的气,他并不是那个意思,事实上……” 怪兽叹了口气,年轻的脸上瞬时浮现一种沧桑,我发现他眼角有笑纹。 有笑纹的人,其实是有点悲观的,我觉得。 “事实上虽然表演很成功,可乐队并不这么认为,是吗?”我接着说。 “你怎么知道?” “从义达身上感觉到。”我想起昨天主持人说过,这是SEA的第一场复出表演。 “是啊,SEA要解散了。” “不是才刚复出么??” “可是,以前的感觉已经找不到了,我们都很怀念以前的SEA,可是经过昨晚的表演,大家都隐 约发现,SEA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是怎么样的感受? 我不太能体会。 可是听着怪兽那带着淡淡忧愁却又无可奈何的口气,我知道,他们都不得不放弃,或许曾经是 最热衷的东西。 ------------ 108.我相信你 萱的设计图稿不翼而飞,爱徒心切的俾斯麦率领众人进行集体大搜查,继而在我的衣橱里发现 了图稿,然后和我亲近的人都耿直勇敢地站出来指证我。 那么,我似乎百口莫辩了。 看来萱还是挺聪明的嘛。 “周渝,你有什么想说的?还是你已经无话可说?”俾斯麦秃头在月光里亮晶晶的。 “导师,算了吧,反正图纸也已经找到了。”萱带着哭腔,抽泣两下,非常到位哦。 阿信紧握了她的肩膀一下,给她支持的力量。 我看着阿信,这下,他应该没有可以注视的目标了,可以把焦距转移到我身上了吧。 目光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它比语言更有超强的杀伤力。 心慢慢浮动到嗓子眼,我期待的答案,我想要知道。 在答案没有揭晓之前,悬疑的时刻,任何人都很紧张。 很多画面忽然在我脑海里闪现。 手,尖下巴,绿茶,坏笑,素描,a glelical。 …… …… 很多很多,无意义的画面,在放映。 我看着他,他终于也看着我。 阿信,你的眼光里写着什么? 我突然有个诡异的念头。 体会到当年LEI的心情,赌博的心情。 然后我笑了,转向所有人,说:“真糟糕,被你们发现了,我还以为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 呢。” “小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阿信似乎有点痛心地说,目光迷茫,透露着不解,他的手在萱 的肩上。 心突然沉了下去,下坠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致于我禁不住后退了半步。 就象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海面中,咚的一声,沉闷,而且迅速被淹没。 我不禁低下头,想寻找下心脏是不是都滑到小肚子里了。 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蔓延到全身,我差点忘记了还有义达在我身旁。 他侧过头来,低下,看我。 他的声音不大,似乎是只说给我一个人听的,“小渝,我相信你。”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有我微笑着,像半个精神病人。 还在怀中的奶茶,再怎么捂, 这是一个十几坪的小屋子,没有窗,空气不太流通,唯一光线的来源就是我眼前的这盏马力很 足的台灯。 我坐着,凳子是木制的,硬邦邦,面前是一张巨大的长桌子,大得可以供四世同堂同时吃饭。 我的面前放着一张纸,一支笔,供我陈述“犯罪事实”。 我抬头,看到对面墙角一台小巧的摄像头,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真麻烦,如果当初知道要写这么多字,打死我都不承认。 我托着下巴看着着张大桌子,想着当年的犹大坐在哪个位置。 可是我和犹大不同,他焦虑心虚,我只觉得——困,还有点饿。 我低头看手表,凌晨2点20分,怪不得哈欠连天。 我趴在桌子上,想睡觉,闭上眼睛,阿姚,琪琪,ELIAN,一张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在黑暗中 浮现。 阿信,怪兽,义达……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都不真实。 阿姚,或许是我不愿意承认你潜移默化的改变,当你认真地指桑骂槐时,我心里是真的有点难 过。 三个零的连衣裙,限量的钻戒,ELIAN不再讥讽的语言,来自上流社会的男朋友…… 这一切多么光鲜亮丽,而唯一的代价不过是耍一点小诡计,这值得,非常值得。 当走进某个小社会中,却再也走不出来时,人总会学会虚伪和撒谎。 我可以理解,可是我仍怀念那个在我病榻的时候会削苹果给我吃,会帮我抄满满笔记的阿姚。 大家都在改变,我只是不太愿意承认。 琪琪,你不太会撒谎哦,当怪兽反驳你时,你立即就着急了。 你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很可惜,以后不能坐在咖啡社,看《THE CITY》看到发呆,摆那满满一架子的绿茶了。 也没有人会用那喷香的“毛毛虫”面包袭击我的脑袋了。 快乐的日子要短暂,才显示出它的价值。 原来,背叛是这样一种感觉,你不会想要报复,你却想要对她们微笑。 你清楚地知道微笑是最好的惩罚。 那么犀利的微笑。 我的心刹那间有点痛了。 姐,在面对我和LEI对你的背叛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不想报复,不会立即去痛恨这个世界。 你微笑地对我说:小葳,别说了。 你的微笑苍白,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好象重生的火焰。 姐,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应付他们? 你会用你特有的有条不紊的口气,镇静地看着他们,说:“当你们发现图稿时,我的衣柜是上 锁的么?如果是敞开的,那说明衣柜是非常不安全的地方;如果是上锁的,那么是谁打开了我 的衣柜?” 呵呵,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蒙蔽了所有人。 可是阿姚,你为什么专挑了周五晚上?你知道那晚我通宵打电话,正聊的不亦乐乎。 何况,我填报的专业方向是室内设计,我去偷那几张未发表的图稿干嘛?! 我站在他们面前,一个字都不想解释。 这不是一个“是或不是”的问题。 而是一个“想或不想”的选择。 学位,档案,记过,学分,退学,周围人的议论…… 我都不在乎,因为那些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 我没有力气伤心,更不想为无谓的事情劳烦我原本美好的心情。 门锁转动,有脚步声。 我略微抬起头,透过臂弯,看到不苟言笑的俾斯麦,尾随着怪兽,义达……然后是,一个兰花 般美妙的身影——白莉看到我,快步走过来,关切地弯下腰问:“小渝,你怎么样了?还好 吗?” 我“唆”地坐直,揉揉眼睛,确保我不是在做梦。 “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现在没事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她微喘地说着,似乎是从 很遥远的地方赶来。她的眼神焦虑中浮现着那么浓的关切。 我怔住了。 白莉?来营救我这个一面之缘的朋友? 俾斯麦严厉的声音砸在这阴暗的空气中,“周渝,鉴于你认错态度良好,再加上MOLLY小姐的求 情,和她对你人格的担保,学校可以考虑撤消记过的处分,不过,通报批评和警告是必不可少 的,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我把屋子里每个人看了一遍,也不太明白这场游戏到底有什么意思。 “不过周渝,躲过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这样的行为,不仅扰乱了学校公寓的住宿秩序,更严 重的是,你很可能毁坏仁辅大学设计系百年来的声誉,混乱了同学们的道德体系观和价值观, 你一时的理智失控,冲动的行为将会极其严重地影响到你的学位,档案和周围人对你的看法, 这个代价是……” “爸!”怪兽突然打断他。 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爸?! 俾斯麦浓密的眉毛大皱,呈亮的秃头顿了一下,依旧严峻地说:“告诉你多少遍了在学校不要 叫我爸!!” “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你怎么可以妄下结论?”怪兽不依不饶。 “她已经亲口承认了,这是你,我都看到的事实,事实!胜过于一切诡辩!!” “诡辩的人是谁,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吧!”怪兽不甘示弱。 “住口!放肆!!”俾斯麦大喝道。 白莉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大明星冷峻的神情。 “小艏,这件事情上我很抱歉,我会仔细向小萱询问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 俾斯麦僵硬的表情突然融化了一般,半带着点心疼地看着白莉:“MOLLY,你这么做小萱会怎么 想呢?受害者是她,可是……” “我自己的女儿我自然会管教,请您这位导师,在学校里也严格地要求她,千万不要因为她特 殊的身份而有所纵容。” 女儿?白莉? 一个那么雍容华贵,一个处心积虑。 居然是——母女? 我安静地看着他们因为我的事而争执。 猜测着他们还有多少关系,还有多复杂,还有多不堪?! “小萱是仁辅最出色的设计师,我自然会好好教育她,看着她成长……” 白莉打断他语重心长的谈话,转向我,笑的很诚恳:“小渝,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走吧。” 现在是凌晨3点一刻,我能走到哪里去。 这个禁闭室的光线不错,温度正好,而且安静。 她伸出了手,不自觉地,我也伸出了我的手,我不否认,我渴望她指间的温暖。 修饰的莹亮的指甲里,有一种陌生的温暖。 我看着她,想着我这么轻易地进来,然后这么轻易地走出去。都没开始伤心,就没有了伤心的 权利。 我们走到教学大楼的浮雕门外,义达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从白莉手中接过我的手,他的动作 那么自然,好象我们已经有着某种超越的关系。 “白阿姨,谢谢你。”他客套地说道,言语中透露着冷淡。 “要谢就谢……” “怪兽,你和麦教官送白阿姨回去吧,我带小渝走。”义达不太客气地打断白莉,看着怪兽。 怪兽不放心地看看我,就象看着一头受伤的流浪猫,最后点点头,说好。 天好黑,黑的我哪里都不想去。 我问着自己嘿你要去哪里? 我没有答案。 义达的手虽然没有温度,但是一个依靠。 他牵着我,走过草地,新生礼堂,时光礼堂,公寓楼,自动贩卖机,沥青石板路。 当他带着我走到校外的教室公寓时,我一点都不惊讶。 推门进屋,淡淡的百合花香迎面扑来,让你想躲,都没有藏身之地。 那张小圆桌上,精致的透明花瓶里,依旧是几朵舒适地开放着它们的花瓣的百合。 “累了吧,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会好的。”义达说着,微笑,还牵着我的手。 “恩,我先去洗把脸。”我说。 我走进洗浴室,关上门,打开水龙头,开到最大的弧度。 水流哗啦啦地流,好象在嘲笑我。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无神,黑眼圈在蔓延,嘴唇干紫,皮肤很差,鼻槽里有冒出豆豆的 痕迹。 那么憔悴的人,是我吗? 不是笨蛋小葳,还会是谁? 我把手伸入水流中,我想洗一洗脸。我看着水在我指缝里疯狂地漏掉,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哭 泣。 恩?小葳? 我应该哭吗?怎么我一滴眼泪都没有。 被人背叛也不过如此吧,是的,姐姐,多年后我终于体会到你的心情。 那个晚上,我们都走得那么远,远到没有力气回头。 LEI父亲的事业在那可怕的金融浪潮里瞬间化为乌有,而他,这个在金融界冉冉升起的新锐,却 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量子资金投资上的失败,所有的冤家债主找上门来,他却丝毫不肯接受姐姐 的一点帮助。 他们闹的那么凶,不可开交地争吵,他怎么可能接受来自一个女人的援助?!他骄傲的自尊心 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煎熬。 LEI哭了,那么骄傲的他居然哭了,他说他给不了小渝幸福。 我想他根本不知道幸福是什么。 他说小渝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忍受那些债主的骚扰,我真没用,我没有能力给你,任何的保 障…… LEI,就象一个受伤的小野兽,在我的臂弯里瑟瑟发抖,第一次我发现,原来我可以给人安全 感。 我用力地抱住神志不清的他。 泪流满面。 他喝的烂醉如泥。 可是我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着什么。 那一年,我16岁。 我的手突然一软,就滑在水池里,我突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四面八方朝我扑来,那么汹 涌,就象一个五岁的孩子,正在安静地玩着橡皮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有一天会死掉。 不能再玩橡皮泥,不能吃糖果,不能每天看到妈妈,不能想,不能看,每时每刻都被蒸发在地 球上。 那是一种叫做“消失”的感觉! 你永远都不可能再有醒过来的机会,不可能,因为你会死,你会死掉!!你就会消失不见,知 道什么叫做消失不见吗? 就是再也看不到姐姐微笑的样子,听不到她讲故事的声音,摸不到她温暖的手背,这些统统都 感受不到!! 看着自己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在那污浊的东西里,然后被淹没,被遗弃,像那年还捏在手中的 橡皮泥,却被奶奶毫不留情地丢到垃圾桶里。 我是做尽坏事的小葳,我是全世界最该死的小葳! 义达撞开门,冲进来,抱起我,焦虑地叫道:“小渝,小渝,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不要叫我小渝,不要,千万不要,我不是那个人见人爱的小渝,我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小葳。我 是那个当年站在十字路口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冲到路中央的小葳。 小 渝…… 小 渝…… 有隐约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好象来自遥远的地方,不真切,却实在地传到耳朵里。 “不要叫我小渝,不要啊,我不配!” 我失去姐姐了,永远地失去她了。 我也失去了LEI,因为死去的人不可能再让我用力地拥抱了。 他们都走了。 我听不到看不到,也想象不到。 那和我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的情绪完全失控了,掩面痛哭,就象那一晚的地铁站,我站在那个弹吉他带着和我一样忧伤 表情的男孩面前。 小 渝…… 小 渝…… 一声声地传来,钻到我的耳朵里,好象一股力量。 这不是幻听,是实在的呼唤。 小渝,小渝!! 那个声音那么急切地叫喊着,我突然愣住,看到指缝里的泪水。 小—渝—! 是阿信。 从楼下传的呼喊。 是阿信。 我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眼泪很不真实。 我几乎是挣脱开义达的怀抱,冲出去,奔到窗口,天微微亮,有一点虚弱的亮光,惨白惨白 的,似乎还没有和黑夜的较量中回过神来。 阿信站在窗台下,喘着气,抬头看着我。 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长外套。蛋黄色的头发根部,已经长出一小寸的黑色,那表 明,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了一个季节。 黑色不适合你,这么凝重的表情也不适合你。 你突然说:“小渝。” 声音不大,足够让我听清楚。 我们相距垂直9米,有一点遥远。 有风,眼泪被淌干。 粘在脸上的感觉,实在糟糕。 我忘记了哭,或者我说我并不想在你面前掉眼泪。 你这么真实地站在我面前,带着疼惜一样的表情,希望我没有看错,虽然我泪眼模糊。 阿信,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在这样类似的窗台边,我曾经对着你的戏噱很认真地说:“如果 你说是,我就相信。” 我看到你的嘴唇动了,是在说话吗? 义达走到我身边,为我披上一件外套,说:“小渝,好好休息吧。” 义达的声音不大,但足以遮盖掉你的声音。 我看到你后退了一步,你看到了义达,你的眼神,我看不懂了。 你是想退一步看清楚义达的姿势,还是想看清楚我们的表情? 他象一个迷失的小野兽,我喜欢用小野兽来形容他。 不羁,难以掌控,玩世不恭。 尖利的牙齿,柔软的皮毛。 我低下头,任由义达带着我离开窗台。 转身离开是一种姿势。 只是一种姿势,不带任何感**彩。 在转身的刹那,一滴眼泪毫无预警地滑出我的眼眶,我赶紧用手背去接住,可是眼泪是接不住 的。 于是手背一转,五指一划,那虚弱的泪就融化在掌心。 我累了,我知道过了这个时刻,我们之间有些微妙的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我们没有权利无止 境地要求给予,谁都要学会付出。 床有一种柔软的生命力,当你浑身疲惫时。 义达帮我拉好被角,塞好床单。 我说过,姿势本身不带有任何感情,只是看着姿势的人带着不一样的目光。 他把耳环放在我的手中,合上我的手。 耳环和我的手一样的冰凉,不过我相信我们可以一起变暖。 “睡吧。”义达说,他的话从来都不多。 我喜欢不说废话的人。 我服从地闭上眼睛,侧身,蜷起身体。 我习惯保持这样的姿势,因为床的那一头已经没有姐姐的背影,那就要学会自己取暖。 我感觉到义达百合般的气息笼罩住我。 GOODNIGHT KISS。 就象每晚,姐姐都会做的事。 他的手络了络我的头顶的发,是一种安慰。 那里是我的弱点,我逃脱不了任何抚摩我头发的手掌,那手心里温暖的感觉,滑遍全身。 手是一个奇特的部位,那里面有一种类似于磁性的东西,让我迷恋。 他站起来,转身,带上门,遗留下香水百合清甜依然的味道,溢满全室。 怪兽泡的速溶奶茶散发着奶和茶的混合香气,热气氤氲。 我一圈一圈地绕着杯口,看着奶茶中自己的投影,满桌的早餐,我却没有胃口。 怪兽从厨房里出来,把刚烤好的鸡蛋加钙土司放在桌上,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点点头,“肚子痛。” “啊?”怪兽迟疑了一下,在我身边坐下,“是,那个吗?”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让我生不如死。 我一直很佩服不会痛经的女人,那都是女强人。 “时间要是能赶快往前跑就好了。”我双手趴在桌子上说。 “那怎么办呢?” 看着怪兽无助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 睡了很长很舒服的一个觉,醒来后就有怪兽热腾腾的早餐,上帝果然是个可爱的小老头,还没 遗忘我。 看着怪兽做的营养早餐,觉得他好象在养一只流浪猫。 他背向我,蹲下,说:“上来吧。” “啊?你要背我吗?”要玩骑马打仗的游戏?! “对呀,我背着你转转,分散些注意力,就不会那么疼了吧。” 有一股热热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油然而生的一种感触。 “我给你讲冷笑话吧。”怪兽背着我绕着屋子一圈一圈地走。 “不要,小渝要听怪兽吹牛!” “吹牛?恩,好啊。从前啊,在一条河上建了一座很高很高的桥,有一天有一个人在河上看日 落,看着看着就掉下来了,结果哦,掉了一年才掉到河里。” “然后呢?” “完啦。”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口水还喷到他的身上。很冷静地说:“好好笑。” 怪兽很有成就感地“恩”了一下,那样子就象把一只流浪猫顺利地交到流浪猫保护者协会。 “小渝。”他的口气忽然认真起来。 我把头靠在他的里,看着他细细的毛。 “为什么要承认呢?” 我就知道是这个问题,本来想很酷地说没有为什么,不过觉得那样未免太没大脑了点。 “因为想给他们思考的机会啊。” “小渝!”怪兽提高了3个音度。 “本来就是呀,如果俾斯麦真的想袒护萱学姐……”不对,怎么能这么称呼怪兽的老爸,我打 断这个问题,反问他,“俾……恩,麦教授是你的爸爸呀?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 “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可是,第一次你提到麦教授的时候,你还说他是魔鬼代言人?” “难道他不是吗?”怪兽笑了,好象在回答一个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的问题。 “那白莉呢?剧情很不连贯呀?” “她是俾斯麦的克星呀。” 我回忆起怪兽在新生礼堂窗外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那,怪兽的妈妈呢?” “他们在我15岁那年离婚了,妈妈改嫁到美国,前阵子还给我MAIL了一张我的小弟弟的照片, 很可爱呢。” 我双手围着怪兽,很想围的更紧些,心里有些什么东西被他温和的口气触碰了。 “怪兽是天底下最温柔的怪兽了。” 怪兽笑了,我看着他慢慢涨红。 “俾斯麦,白莉,还有阿信的爸爸,是这样的关系吗?”我把我所知道的琐碎串起来,发现似 乎已经可以连成一条线了。 “差不多吧,幸亏这次阿信跑去拜托白莉,让她出面替你求情,不然以我老爸那倔脾气,可就 难说了。” “阿信?他不是最讨厌白莉吗?” “可是我想他更喜欢小渝吧。” 这回换成我慢慢涨红了。我想起他站在晖色中对我说的话,那句话,会是怎么样的一句 话,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听到? “小渝,你搬出来住吧。在那样的寝室里,也不开心吧。” “不行呀,晚上睡觉我会怕黑。” “那我们和你一块搬出来住呀。” “那更不行!!我晚上睡觉会流口水,打呼,磨牙,说梦话,肯定会吓坏你们的。”我急急地 否定。 “没关系,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怪兽你趁人之危哦。” “哈哈,这也能被你发现呀,我觉得是‘天衣无缝’的呀。” 我们都轻松地笑了起来,这个屋子里没有阳光,却流动着暖意。 怪兽的背,可以撑起我们的微笑。 下午有“光线学”的复习课,我的课本还在寝室里。 当我打开门时,所有人都抬头看了我一眼,就象当我第一次走进来时,只是眼神,已经没有那 么纯粹了。 ELIAN趾高气扬地挎着小短包出去了,我站在门口,她经过时,连我的汗毛都没碰到;琪琪抱起 书,低着头就往外走去;阿姚收拾着书包,脸拉的比铁板烧还长呢。 我觉得她应该会跟我说些什么,因此就直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 “你一定是催我还你那12万零500块吧。”阿姚冷笑着说,“放心,我拼着这条命都会还给你 的。” MACAR的连衣裙很适合她年轻而富有活力的身材,BASTA的项链简单又耀眼,唇彩浓度 正好。 她终于放下手中的一切面对我,“哼,你一定很恨我吧,怎么,你是不是后悔你居然有眼无珠 看错了人??没错,我是爱慕虚荣。为什么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的关注,而我却要付 出比别人多100倍的努力?!论样貌,我哪点输给你;论成绩,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为 什么你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保护?凭什么?不过是因为你可以一口气拿出12万连眼睛都不眨一 下?!!既然所有人都是爱慕虚荣的,我何必拒绝这样的游戏??” 我看着她的冷笑越来越深,觉得还是继续保持缄默的好。 “周渝,不要用一副高尚的样子看着我,你以为你是我的救世主么?当你把那些钱砸到我头上 时,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我是撒了个大谎,那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谁又不在撒 谎??你把钱借给我,可是你过问过一句我家人的情况么?你在所有人面前都装出一副可怜巴 巴的样子,可是实际上你比谁都看的清楚,你是个装无辜的高手,你是个会欺骗别人同情的高 手,我就是看不爽你这一点!我就是讨厌你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更讨厌你借钱 时那种目中无人的表情!!周渝,你知道你是这么惹人厌烦的家伙么??” 我站着,看她声嘶力竭的说着。 她的脸涨的通红,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浑身都在颤抖。 不过我不知道她是愤怒,还是害怕。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的声音冷下来,眼睛慢慢涨红,脚根不稳往后趔趄,然后单手撑住桌 面。 “恩,因为觉得你说的还比较有道理。”我说。 我和她之前静默了三十四秒。 她冷笑,象侠女在慷慨激昂后就要为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服毒一样。 “周渝。”她说。 名字是一个很奇怪的字的组合。 “你果然是周渝。”她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看着她的眼泪慢慢流出眼眶,经过脸颊,嘴角,下巴。 “你为什么不骂我,你为什么不侮辱我,我背叛了你,你居然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周渝, 你……你太可怕……你,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她哭了,兀自地摇着头,象在安慰自己 一样,蹲在地上哭起来,把她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哭得花枝乱颤,哭的梨花带雨。 我看着窗外,树的叶子已经在冷风中完全掉光了,那枝干就象迟暮老人残缺的牙齿。 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想说。 门外有人在敲门,我裹紧被子,难得一天早上没有课,哪个笨蛋又忘记带钥匙了?! 不管她,谁叫你们当初这么对待我! 一声一声,锲而不舍。 我怒了!打扰我睡觉的人都是不可饶恕的!! 我披头散发地跳下床,把门愤怒地打开,如果是ELIAN的话就直接把她的法国香水拿去浇花!! 我愣了29。9秒,对方愣得比我久一点。 阿信。我说。 此刻的我——眼屎,口臭,大黄牙,披头散发,睡衣纽扣系不全。 他的笑容就象那种恶整人的烟花一样慢慢绽放。 “太经典的一幕了。”他笑着说。 “你,你怎么进来的??”这不是女生宿舍吗??那些变态的宿管哪里去啦?? “走进来的啊,难道还飞檐走壁呀。” “你,不不不…………”我舌头打结,口水乱喷,他已经走进来,四下乱看。 “这张床肯定是你。”他双手环抱,看着我的床颇得意地说。 我呆呆地看着他。 导演在哪里,可以告诉我下一个戏码吗? “你,你怎么知道??” “这些毛茸茸的玩具,只有你这样智商的小学生才会喜欢吧。” “那都是怪兽送的!”我没好气地说。 他侧过脸来看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先去洗脸刷牙?” 我洗漱出来,就看到他埋头在我的衣柜里,拿着我的行李袋在乱塞衣服。 我简直要冲上去抱住他了,“你干嘛啊?!!你私闯民宅!!我要报警。” “去我家啊,报什么警,又不是没去过。” “为什么要去你家呀?” “悠姨想你啊。” 居然把悠姨拿出来当挡箭牌!!我词穷了。 我是真的冲上去抱住他了,“我自己会收!你快出去啦!” 他无奈地把双手一摊,一副好好先生被拒绝的样子。 我抱着自己的行李袋,气呼呼地看着他。 我想装出更生气的样子,这样看上去会比较能掩饰我真实的心情。 他站着看我,我们之间冷场了3秒。然后他的目光下移,滑到我的下面,表情严肃,象在研究什 么。 他突然靠上前,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把双手伸出来,摸到我的睡衣领子。 我已经决定好放声大叫。 他把我上衣的第一颗纽扣扣好,然后站直。 我冷汗直流,面部紧绷看着他。 他嘴角一歪,算是笑了,“不要随便露出来。” 我跟随着阿信走下楼,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经过宿管的窗口时,他很乖巧地朝里面摆摆手笑道:“阿姨再见!” 阿姨笑的很灿烂,也挥挥手说:“再见,以后有空常来玩哦。” 结果我走下楼梯时,摔跤了。 阿信拎着我的行李包,我和他保持着45度的斜距离。 我偷看他的表情,一副奸人当道还理所当然的样子。 然后他会不时侧目过来看我,那0。01秒的瞬间我立即把目光转开。 如此往复,我们的脚步一前一后。 我觉得此刻的背景音乐应该是卓别林电影里的某段配乐。 我不说话,他沉默。 最后我沉不住气,咬咬牙说:“那天晚上你干嘛跑到楼下去大喊大叫的,却又不上来?!” “一开始我是上去敲门的呀,没有反应……我以为你们都在里间,所以就跑到楼下去叫啊。到 后来我又上去时,你都睡着了,还打呼。” “是……是人都会打呼啊。” “没说你不是人。” “你每次都诬蔑我?!!” “我什么时候诬蔑你了?”他把诬蔑两个字说的特别重,还很无辜的样子。 “你还好意思说?!你都不相信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相信你了?” “那你干嘛质问我说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啊,我问你这个大笨蛋为什么有事没事自己就先承认了啊?” 我的脚步刹那间停住,慢动作般抬高我的头,看着因为刹不住车走出1米之远的他,嘴巴象气球 般鼓成一个——“啊?” 他的眉头不耐烦地皱了一下,“难道不是吗?你干嘛傻到自己先去承认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呀?我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明白,事情根本就不是你做的,你要当圣女贞德啊?女人可以假 傻,可千万别真笨,我看你啊,差不多到笨的极限了。”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感觉身体里有某种东西停止了。 他看着我,探究一样的表情,象看着一个打扮怪异的地球人问着这是不是地球。 我深呼吸一口,决定不这么轻易放过他。 于是暗含住下唇,以此来显示出一点庄重地生气的样子。 “那那天你在楼下说了句什么话?”我审问道。 “什么什么话?” “不要装傻。” “你没听到?!浪费我感情。” “那,那你可以再说一遍啊。” “算了,没有那种情调。” “情调?对呀,忘记了阿信少爷可是每隔三个月换一次手机号以避免各种漂亮MM的骚扰的 呀。” “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吗?那干嘛换手机号?” “你以为我是你啊那么会自找麻烦?!我什么时候换手机号了?” “你还睁着眼说瞎话?!给你看,这不都是你发给我的短消息!!”我拿出“罪证”。 他看着一条条短信,表情僵硬下去,“这号码是谁给你的?” “康熙啊,他还说是你叫他转告给我的。” 我还没来得及抱住他,他就把短信全部删除了。 “这么个样子的话,怎么可能是我说出来的。你和我认识这么久了,连这点都没发觉?!!” 他反倒责问起我来。 这世界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大概可以出书立著,写一本传奇小说了。 “你的意思是,这号码不是你的??短信也不是你发的??” 他把号码删除,输入旧号码,不苟言笑的样子,还真象那么一回事。 “以后关于我的事情,如果不是我亲口告诉你的,都不要相信。” 我真正体会到哭笑不得是什么意思,就是很想哭,更想笑。 “阿信。”我默默地叫道。 “又怎么了?” 我看向别处,咬咬下唇,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憋在心里的话:“小渝想知道那天阿信到底说了 什么话。” 远处有一棵枯树,叶子掉光,光秃秃的枝干,虽然没有了庇护,却也减轻了负担。 “阿信对小渝那个无敌大笨蛋说:就算她说是,阿信也不会相信。” ------------ 109.摩挲的书脊 “悠姨,这些旧杂志放在哪里呢?”晚饭后,我帮悠姨整理书房,阿信那只大懒虫坐在楼下悠闲地喝着黑咖啡画他的期末作业。 “你掸掸上面的灰尘,把它们放在书柜第二排的阁子里。”悠姨正不遗余力地把一些旧报纸旧 时装杂志从那硕大的书柜里翻出来,用极好的绸丝布擦擦封面,再搬回书柜里去。整个过程, 就象开春时皇帝藏书阁的整理一样。 这书柜里,是一整排一整排古老的时装杂志。封面上那金发碧眼的女模特涂抹着早已过时的浓妆,穿着在今天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宽大服饰。 我随意翻看着说:“悠姨,这些杂志都过时了,该丢了吧,放着好占地方呢。” 我喜欢把没用的东西一股脑地丢掉。 抛弃,是一种快感。 “那可丢不得,这是夫人当年最爱看的杂志呢,可是少爷最宝贝的东西。” 我从书堆中抬起头,问:“夫人?阿信的妈妈吗?” 悠姨的脸上突然蔓延起复杂的微笑表情,“是啊,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些杂志还是这么新。” 她拿起其中一本,无比爱怜地抚摩着封面,万分感慨地说:“少爷小时侯,总喜欢在夫人看书 的时候吵闹着要听故事呢,那时候,少爷还只有一点点高,时间过的真快啊。” 我兀自地想着小小的阿信是什么样子的,是个纨绔不懂事的淘气包,还是个缠着妈妈睡觉的胆 小鬼? “哎——”悠姨长长地叹了口气,就象把多年积郁的心结都吐出来一样,“少爷,也真是个可 怜的孩子。” 可怜? 这么无精打采的词,怎么能用在那不可一世的家伙身上? 我看着悠姨,希望她接着感慨下去,她却回过神来,看到我询问的目光,尴尬地笑道:“呀, 小渝别弄了,我下去给你熬赤豆莲子圆子羹,你把那摞杂志摆好就赶紧下来喝啊。”说完,就 急急地踮着脚走出去了。 走的那么匆忙,简直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我抬头看看那几乎三米高的书架,这里面,一定有很多的故事吧。 《百年孤独》,《乌托邦》,《资治通鉴》……好深奥的书啊,我凑近,一本本地看着,手指 肚轻轻划在那摩挲的书脊上,有一种穿越时光的感觉。 在最后一格,看到一抹熟悉的军绿色——〈〈巨人传〉〉。 想起阿信在自习时还特地把封面对准我,示威似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在〈〈巨人传〉〉旁边,我看到了一本黑白相间的相册。 当打开相册的时候,就被暗淡的旧照片上那女子充满爱意的笑容所震撼了。 女子怀抱着还穿着小裤裤的小男孩,照片旁边有一行秀气的小字——我的阿信,今天一岁咯。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妈妈? 我对着照片哈哈大笑起来,阿信原来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刻啊。 每张照片旁边,都有妈妈细心的留言。 “他才一岁哦,都已经会说‘贝多芬’了呢。” ——小阿信坐在钢琴上,挥动着双手,一副惟我独尊的表情。 “他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摇着脚。” ——小阿信光着粉粉的身子睡在摇篮里,嘴嘟嘟的,口水似乎有随时流下来的可能。 “害他哭了,好心疼。” ——阿信冲着镜头露出他的扁桃体大哭着,一副天崩地裂的悲戚状。 …… …… 这是一个很幸福的女人,和她的宝贝儿子的快乐时光吧。 那么温馨,看的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曲起来。 可越翻到后面,心情却出奇地沉重起来。 女子还是那么美,却已经美的让人心碎。那隐藏在微笑背后的孤独感,透过那无力的眼神倾泻 而出,那是一种上瘾般的孤独。 她坐在藤椅上,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阿信有些扭捏地站在妈妈身旁,抱着画板,摆着 哭笑不得的纯真表情。 小时候的阿信,其实是个害羞的孩子吧。 ——时间过的真快啊,我的信,已经五岁了。 依旧秀气的字迹里,却没有了当初那清晰的痕迹,反倒是多了一份颤抖,一份说不出来的无 力。 是从哪一张照片开始,那微笑中交织着苦闷的表情就占了上风? 她应该是一个智慧的女人吧。 大家闺秀,气质出众,精通文史。或者,还知书达理,温柔娴熟。 所有我能用上的形容都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这是阿信的妈妈,她理应是这样的人。 照片上的她,一天天地瘦下去,到最后,瘦削的脸上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眼睛依旧迷人,却已 光彩全失。她还很年轻,可衰老的心态已经写入那绝望一般的眼神中。我想到了白莉,她任何 时刻都是那么光彩照人,带着她高贵却不张扬的微笑,熟练地应付着各种各样的镁光灯和刁钻 的问题。 在这场女人的较量中,阿信的妈妈,是不是输掉了全部? 越来越高的小阿信,似乎也被母亲忧愁的情绪沾染了。 取代了婴儿时代大性情的表情,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微皱着眉,配合着母亲淡然的哀愁。 童年的他,是个不快乐的孩子吗? 相册翻到底了,全部都是阿信和妈妈的合影,没有一张是爸爸的。 爸爸是站在镜头外面捕捉他们的表情,还是在某个温柔的他乡? “看完了吧,看完就来吃东西!”阿信的声音冷不防地冒出来。 我咽了口气转头看着他,拉长着脸,尽量显示出生气的样子。 他一边把莲子羹递到我的眼皮底下,一边接过相册,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的,大概就是大眼瞪小 眼的最好诠释吧。 我含着一口甜甜的桂圆说:“小时侯的阿信,是一只单眼皮一只双眼皮哦。” 他严肃的表情动容了一下,低头翻开相册闷闷地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真浪费了这优良的遗传基因。” 正想顺便讥讽几句,他看着扉页上的照片那专注的表情却让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照片上的女人,阳光灿烂般地笑着。 而他的眼神,却象在黑夜里走失的星星,一点一点消迹光芒,最后,沉没在一片黑暗中。 我看着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地陷入一片无声寂的边际里,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搅着自己的 莲子羹,想着这时候如果假装着俏皮问他说莲子羹很甜呀你要不要来一口,能不能驱散掉些他 眼底的寒意? 但有破坏气氛的嫌疑,于是放弃。 “她很美吧。”他问。 我点点头。知道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 “虽然我已经一岁了,可是她还是那么年轻,”他对着照片笑着,好象苦笑。 然后转过头来看我,这是我第一次直接地接住他的眼光,深邃,遥远,不可企及的眼光,我刹 那间恍惚起来。 我的心底似乎被什么不尖锐却很坚韧的东西划了一下。 他把目光收回,望着一排排的书架,“她一直很美的,一直。” 他说,鼻子轻轻一哼,算是笑,但我无法描述这笑里的成分。 从小阿信懂事时开始,妈妈就是孤独的。 她喜欢在某天突然做满桌的菜,等着一个叫爸爸的人回来。 可是那个叫做爸爸的人却从来都不守时。 害得他总要干巴巴地瞪着香喷喷的饭菜,等到菜一道一道地凉透,等到睡着。 妈妈说:阿信我们不等了我们吃饭吧。 阿信却使劲地摇摇头说:阿信不饿阿信要和妈妈一起等。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等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妈妈不饿吗?可是我已经饿昏了呀。小阿信心里默默地想着,看着一直微笑的妈妈。 妈妈是个超人哦。没错,原来妈妈是个超人! 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强大的! 睡觉前,小阿信最喜欢听妈妈讲关于圣诞老人的故事,那个背着大大的礼物袋,专门偷跑进别 人家的老头子。 妈妈的眼睛里,一定住着南瓜马车,佩剑的王子,漂亮的灰姑娘,超级可爱的小矮人…… 妈妈,圣诞老人的袋子里装着什么呢? 装着幸福呀。 幸福是什么东西? 就是妈妈和阿信永远在一起呀。 呵呵,对哦,那一定很幸福。 下次看到圣诞老人,阿信要叫他在袋子里装上好多好多的微笑。入睡前,小阿信总会祈祷。因 为妈妈说,圣诞老头是个好人,如果虔诚地祈祷,他是会听到的。 那最好,希望他不要耳背! “咦,爸爸回来了!妈妈,爸爸回来咯。”小阿信站在窗口兴奋地挥着小拳头,开心地看着楼 下那黑色的轿车内意气风发的男人。 咦?白阿姨也在哦。 车子里的两个人,忘情地抱在一起来,抱的那么热烈,抱的天崩地裂,似乎这个世界都不在脚 下,似乎也忘记了,这是在自家的门口。 小阿信怔怔地看着,一直看到全身都颤抖起来。 一股强烈的仇恨在他的心口里疯狂地燃烧。 是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她抢走了爸爸,抢走了妈妈的笑,她是个强盗,她是个恶魔!! 一双手自上而下地从后面伸出来,捂住他的眼睛。 别看,阿信,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小阿信转身,看到美丽的妈妈,她紧闭着眼睛,眼泪被逼出来,摇摇欲坠地挂在睫毛上,却始 终,没有掉下来。 从那一秒开始,阿信决定要好好保护妈妈,不再让妈妈哭,要让她微笑。 那一刻,他觉得身体里有某种东西,让他变得坚硬起来。 妈妈似乎一天比一天憔悴下去,她总在吃着各种颜色的小丸子,喝着悠姨煮的很苦很难喝的黑 糊糊的汤。 妈妈你怎么不笑呢,阿信好想看到妈妈笑的样子啊? 妈妈是在笑啊,一直都在笑啊。 小阿信摇摇头,妈妈骗人呢!!妈妈都不会笑呢! 小阿信开始喜欢上弹琴,每当他完整地把一首曲子弹完时,每当那可恶的核桃干一般的老师露 出一丁点儿的笑容时,妈妈就会微笑。 阿信好喜欢妈妈那样子的笑,阿信想让妈妈快快乐乐的,就象小矮人那样。 不要像白雪公主,因为白雪公主会被可恶的巫婆陷害,还会被王子误会。 看到外面的孩子都在疯狂地追逐玩耍,小阿信好想和他们一起玩骑马打仗的游戏,想和他们一 起玩一起打陀螺,可是眼前只有黑白色的键盘,和根本看不懂的琴谱,还要一遍一遍地重 复,很多年后他才知道,原来那种滋味,叫做枯燥。 可是,妈妈会在一旁,慢慢地点头微笑呢。 妈妈喜欢看阿信弹琴,那阿信就不要那些小朋友不打陀螺不玩了。阿信只要把每个指法 记得牢牢的。 在大太阳底下坐着好难受呢。 虽然妈妈撑着阳伞,擦着他额头的汗。 可是坐在这刺屁屁的草地上真的很难受呢。 更讨厌的就是远处那个装模作样的老女人!凶巴巴的样子,可是妈妈对她却很尊敬呢! 那我也要对她礼貌些才行。 小阿信认真地描摹着远处的景物,妈妈不时对他抱以微笑,就象一个鼓励,也是一个奖励。 白阿姨是妈妈的大学同学,她曾经是妈妈最好的朋友。 她经常来看妈妈,带着从世界各地来的礼物。 妈妈微笑地接待了她,小阿信想把她的皮剥掉! 妈妈让他弹萧邦的曲子给白阿姨听。 他很不情愿,但还是弹了。 弹完后那个女人还鼓起掌,她懂个屁!她是个恶毒的女人!阿信狠狠地想,在心里把她诅咒了 一万遍。 可是妈妈还是微笑着的,只要妈妈微笑着,阿信什么都愿意做,就算给这个可恶的女人弹琴。 白阿姨走后,小阿信就会把所有的玩具拆掉,弄坏,他要毁掉和那女人有关的一切一切。 可是,妈妈总会阻止他,说:阿信要好好爱惜这些玩具,因为它们身上,都有爸爸的味道哟。 圣诞节快要到咯。 小阿信想要一个大大的靴子口袋,装满妈妈的笑。 然后,叫圣诞老人把那个坏女人带到天上去! 恩,就这么说定了! “你是要和白莉一起过吧。” 小阿信站在门缝外,听到房间里断断续续的争吵声。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 …… 妈妈哭了,哭的好伤心,小阿信站在门外,完全不知所措起来。 爸爸圣诞节不和妈妈一起过,可是还有阿信和妈妈一起过啊,妈妈不要哭呀,阿信说过要好好 保护妈妈的。 爸爸急冲冲地撞门而出,阿信很不高兴地躲闪了一下。 “阿信,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觉,悠姨呢?” 小阿信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我要用眼光锁定你,我要用眼光锁定你!!小阿信在心里默念一百遍。 妈妈冲出来抱住小阿信,半跪在地上。 小阿信好心疼啊,妈妈脸上挂满了眼泪。 “就算你不再爱我,不再爱这个家,你也不能不爱阿信啊,他是我们的孩子啊,难道连这你也 忘了么……?” “孩子孩子,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你别总拿他当挡箭牌,他长大后自然会理解的。” 爸爸似乎也很生气的样子。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害妈妈那么难过?他居然还敢生气?? 爸爸气呼呼地转身走掉了。 留下小阿信,在妈妈的怀里。 妈妈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他的衣服领子里。 妈妈不是女超人吗? 妈妈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妈妈啊。 小阿信好着急,他的手太小,小的根本擦不完妈妈的眼泪,那么多那么多的眼泪,弄湿了他的 整个后背。 小阿信也哭了,着急地哭了。 阿信要赶快赶快长大,那时候就会有很大很大的手,帮妈妈擦干所有的眼泪。 好不好?阿信抱住妈妈说。 妈妈身上好香,软软的香,象冬天里温暖的太阳。 好久好久,妈妈才从阿信小小的拥抱中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红红的,脸却是白白的。 圣诞老人赶快来,把那个女人抓走,赶快啊。小阿信絮絮叨叨地说着。 圣诞老人。妈妈突然说。 然后妈妈笑了,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淌干,可是她却笑了。 第一次,小阿信害怕起妈妈的笑。 他最珍惜的,妈妈的微笑。 平安夜。圣诞老人就要来咯。 小阿信站在窗沿边,想要第一时间抓住想偷跑进来的圣诞老人。 阿信。妈妈叫他。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99次,妈妈这样叫住他。 妈妈,圣诞老人什么时候才来呢?小阿信问。 很快。妈妈微笑着说。 悠姨在准备着圣诞大餐,客厅里播放着热闹的圣诞歌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妈妈走过来,伸出手用力地抱住他,很用力很用力,好象用了一辈子的力气。 妈妈的头埋在他小小的怀抱里。 阿信长高了呢。妈妈说。 是啊,有一天阿信会长到足够高,不用站在窗台上,妈妈就可以靠在阿信的身上。 一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有的。阿信握着小拳头认真地说着,这是他作为一个小男人,第一次 许下的誓言。 恩,一定有那么一天的。妈妈在他的怀抱里说。 他怎么就觉得,妈妈是在哭了呢。 圣诞老人没有来。 靴子里没有装上妈妈的微笑。 小阿信有点不爽啦,那个破老头爽约啦?! 跑到妈妈的房间,好安静。 妈妈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她的样子好安详,居然还带着微笑。 小阿信最爱看的妈妈的微笑。 她的双手合十地放在被子外,就象睡梦前,还在为谁真诚地祷告。 床头柜上,两个空药瓶压着一张小小的白纸条,上面写着—— 阿信,爱上了一个人以后,就不要再爱上另一个人哦,不然,就不是好孩子了。 最爱阿信的妈妈 小阿信转动着药瓶,看到上面的字——安眠药。 两瓶,空荡荡的安眠药。 平安夜,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讨论着去哪个教堂人会比较少。 我坐在街边长长的桃心木椅上,看着街道尽头那座钟楼上不停走动的大钟。 时间可以反叛吗? 从明天走到昨天。 心里有一个沉重的钟摆在晃动,是因为我们那脆弱又美丽的人生吗? 于是我呆呆地看着那一刻也停不下来的秒针,直到怪兽他们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阿信抗着一棵一米多高的小圣诞树,撇嘴说:“几岁了还过圣诞节?!” 义达和怪兽手里是满满的装饰小礼品和必备的花盆,都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崇洋媚外!”阿信抱着那棵可爱的翠绿色的小树,和他的表情非常不搭。 我看着他们微笑,并不想解释。 只是想给自己,给所有人一个名正言顺的快乐的理由罢了。 在某个不重要的节日里,我们可以很放心地说:圣诞快乐,新年快乐;甚至还可以说,三八妇 女节快乐,六一国际儿童节快乐,九九重阳节快乐…… 快乐有多少种? 可以这么自然。 我们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 阿信走在前面开路,怪兽在我旁边,义达压轴。 我们不时侧身躲闪擦肩而过的人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四个人,已经可以这么默契 地走着,却不会被迎面而来的人流冲散。 到处都在播放着圣诞节的颂歌,心底某处就被着欢快的旋律挑动起来。 这种感觉,可不可以宣称为幸福? “哇,好可爱的泰迪熊!”经过精品店的橱窗时,不自觉地被那巨大玻璃后面一只两个五岁孩 童那么大的泰迪熊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于是我干脆走到橱窗边凑近玻璃看起来。棕色的绒 毛,典型的泰迪很受委屈的表情,红色领结,四肢自然地下摆着,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彩色的繁 体字:快把我带回家哦,圣诞节不要一个人! 怪兽他们也围过来,我们就象一群无耻到家的游手好闲者,津津有味地围着展示橱窗。 我们默默地看着。怪兽微笑,义达抿着唇,而阿信象看着一只野猫一样,甚是不屑。 旁边一个6,7岁上下的小女孩也停下了脚步,企求着说:“妈妈,我想要熊!” “要什么要,浪费钱,走啦走啦!!。”一个中年妇女就拉起小女孩直往前走。 小女孩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大泰迪熊身上,迟迟不肯离开。 我们四个人还没有哪次这么一致地做着同一件事——扭头专著地看着小女孩。 看到她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鼻子红通通的。 “跟你说多少次了,这么大的熊,家里没有地方摆!!不要每次经过都熊啊熊啊的!听到 没?!”母亲训斥道。 女孩慢慢地扭转回期许的视线,低下头,认错一般跟上妈妈那宽大的步伐。 我们一直注视着这对母女俩,看着小女孩一次次地回头,又被母亲一次次地拽回。 人们为什么总是那么轻易就忘记了曾经喜欢绒绒兔和咸蛋超人的日子。 那些没有原因地喜欢一件东西的日子。 怪兽突然转身冲进店里,那猝不及防的反应吓得我们魂都壳了一下。 他跑到柜台前,很急速地说着什么,并指指橱窗里的泰迪熊。 阿信和义达,就象接受到了无线的讯号,把手里的袋子往地上一丢,拔腿向前追去。 恩,那我不妨发挥一下女性的最大特征吧。于是扯着嗓子往店里喊:“怪兽加油快点呀。” 孰料那位可爱的妈妈一看到居然有两个高大男生狂追起她,吓得抱起女儿就“罗拉快跑”,一 边跑一边还念念有词地骂咧。 阿信见势不对,赶紧解释道:“哎,老女人,你等一下嘛!!别跑啊!” 怪兽抱着那只巨大的泰迪熊冲出来,我赶紧接过他手中的采购品,那十万火急的交接仪式就象 英雄在战场上的交接一样。怪兽肩背着一只玩具“怪兽”,阿信扛着一株塑料圣诞树,义达抱 着装树的花盆,我双手环抱着小装饰品的采购袋,我们飞奔过SOGO百货的大门,N家**店,撞 翻几个路人,绕过4,5个环保垃圾桶和穿梭过众多路人的三字经脏话。 这家子打扮可以组队抢劫精神病院了。 当我们气喘吁吁地追上跑得奇快的母女俩并解释我们的用意后,得到的对方的唯一一句话是: 神经病。 她说的那么坚决,果断,迅速,以致于我们在她的口水喷射出1。9厘米后对她的话仍深信不 疑。 小女孩抱着她期许已久的泰迪熊嚎啕大哭,不知道是过于激动还是被我们吓傻了。 我们站在街中心被中年妇女口沫横飞地啐了1分30秒,顺带1个白眼,2个呸。 骂完她牵起女孩的手,堂而皇之地小脚碎步走掉。 女孩抱着那从天而降的大熊,在街角拐弯的时候,回过头来看我们,挂着大颗眼泪的脸蛋上, 忽地就绽放出一个很真的微笑。 那是她那个年龄特有的微笑,真得让我们每个人,在大口喘气之余,深呼一口气过后,不自觉 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傻呼呼地笑起来。 圣诞节不要一个人过,要和一个爱你的人一起度过。 因为在你橱窗生涯漫长的等待中,那个真正爱你的人,未必会出现。 怪兽和义达在绕圣诞树上的电灯泡,阿信去接悠姨到校外公寓来一起过这平安夜。 我收拾着圆桌上的散乱的课本和习题集,搬起那几公斤重的课本时,一张卡片毫无预警地滑落 出来。 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圣诞卡片。 “TO 小渝”。 我打开,看到三个不漂亮的中文字—— “对不起。 琪琪。” 琪琪一直抱怨说小时侯没有练好字,害得她现在字迹那么难看,难看到她不想做笔记,每次都 是课后拿阿姚的和我的笔记在咖啡社里慢慢抄,不知道现在的她,还有这个习惯吗? 我拿着卡片走到窗边,对不起,这三个字,幻化在一张小小的圣诞卡片里,沉甸甸的。 她是在课间的时候,趁我不注意插在课本里的吧。 看着那三个一笔一划都很工整的字体,似乎能看到她拿着面包气呼呼地砸我脑袋的表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吧,就象阿姚那袭不斐的连衣裙,琪琪,那份基本上解决你的月 生活费的咖啡社工作,也让你难以取舍吧。 我望向窗外,从这个角度,隐约可以看到公寓的一角。 稍微低下头,就看到阿信和悠姨正走向公寓。 即使是俯视,也可以感觉到悠姨那满脸的笑容。 回忆里某个盒子突然被强行打开了。 曾经在这个位置上,义达转身,走到桌子背后吻我,然后时间万分之一秒地契合,阿信出现。 这个窗口,正好面对着这小区唯一的入口,可以看到任何一个走进小区的人。 我看着阿信和悠姨走进楼里,心里默算着我应该转身的时间,当我回过头时,门正好打开。 这里是2楼,时间掐算并不难。 义达,你那天,一定是看到阿信正在走上来的吧。 记忆再次惯性地连续,脑海里的底片开始倒转。 在时光礼堂外,义达拥抱住我,隐约记得后来追赶上来的怪兽说过:我让义达先过来的,然 后…… 这么说,义达是肯定知道怪兽他们大概是什么时候会过来的。 我看着义达很用心地装饰着圣诞树,绑好铃铛,和卡片缠在一起,再用袖珍别针别上圣诞树的 针叶上。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很自然。 我呆呆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以致于忘记了朝悠姨打招呼。 “喂,你又在发什么呆?如果这时候有个盆栽掉下来,你大概也不会躲吧。”阿信的声音就象 从某个空间丢下来,把我从异次元空间里拉回来。 “对不起?!”他把卡片上的字念出来,但在一秒钟后立即陷入沉默,就象很想作弄人却发现 自己先丢脸了一样。 我把脸一拉,装出一副SNOOPY没吃到狗粮的表情:“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对不起。” 说上10万对不起都不过分捏。 “对不起啊。”他嘴巴一努,就象在说“白痴,笨蛋”一样,把这句对不起快速地说出来。 快的让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对不起什么?”我问。 “喂!今天平安夜悠姨放假,你说过你掌勺的!饿死了,你还不赶快去作饭?!!” “你的话题转的好硬。” “少找借口!” “狗咬吕洞宾,恶人先告状。” 他把下巴微微抬高,以一种舒服的姿势俯视我,用长辈般语重心长的口气说:“狗咬吕洞宾的 下一句,是不识好人心。”说完,还有一抹讨好的微笑挂在嘴角,入木三分。 “今晚的平安夜大餐是自助火锅,恩,我买了麻辣锅底和海鲜锅底,羊肉卷,猪肉卷,生菜, 芹菜……”我很镇静地解释着我的菜谱。 当然,当我镇静地说完我的菜谱后,其他人几乎要捶胸顿足气的昏死过去。 平安夜,我们围着不大的小圆桌,吃着热腾腾的鸳鸯自助火锅,怪兽到楼下的饮料部扛了一箱 罐装啤酒上来,然后三个大男生袖子一掳哗啦啦地喝起酒来。 电视机也发出热闹的声音,这些聒噪的物体,终于发挥了一点边际效用。 悠姨一开始还长辈似的讲解了喝酒的十大坏处,却被三个大男生强逼着喝下满满的一大口,喝 得她头晕,汤没喝两口就跌跌撞撞回房休息去了。 火锅上冒的热气很窝心,透过那氤氲的热气看不太清楚义达的脸。我盯着他的左耳上仅寸一只 的耳环,使劲地想着另一只是不是在我那里?那晚他把耳环解下放在我的手心。第二天,我起 床刷牙洗脸上厕所,可是,那枚耳环呢?记忆象断了线一样,怎么也连接不上。义达微笑着, 在阿信和怪兽插科打诨的玩笑中独自地笑着,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时不时会在怪兽和阿信 争论的时候,冒出一针见血的话来,把我们笑喷在桌子上。这样的他看上去,不象一个心里装 着一个大黑洞的忧郁男孩。尽管忧郁是一种优良的气质。 怪兽的话多起来,开始高唱小叮当的主题曲,大肆评论起樱桃小丸子的爷爷,和他初中的时候 尿床如何遮掩的伟大事迹。 义达打了3,4个饱嗝后,开始秀英文,突然蹦出一个——you fool,sac ifice,叽里呱啦地 讲了十几分钟,无奈我无法把那些零碎的单词串出一个完整的意思。 阿信的笑声象气喘病后的呵呵声一个一个地喷射出一连串,机关枪似的,从来就没有听过他持 续那么长时间的笑声。 他的脸微红,呵呵地嘲笑着大家,活象个卖弄风骚的小老头。 我很仔细地把每份肉,每口汤吃下喝完,看着他们从很HIGH的状态中渐渐安静下来,最后趴在 桌子上倒头大睡。只有阿信,还低着头,累到没有力气说话,摇晃着半杯的啤酒,脸上还挂着 酒精遗留下来的笑容,大概,在想着某些事情吧。 悠姨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圣诞节了。 有多久呢? 久到大家都忘记了不过平安夜圣诞节的原因。 因为吃的太饱了,抵挡不住饭饱神虚这个真理,我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脑袋一歪趴在桌子上, 闭眼就睡了起来。 意识朦胧间,有一双大手掐了我一下。或许不是掐,是爱抚,或者是其他什么?来表达 他对我这个睡觉姿势的某种感情成分。 我不知道,因为掐的力道刚好,非常舒服,让我立即陷入了温柔乡中。 希望没有磨牙打呼说梦话,我这样在睡梦里拜托自己。 有一些凉飕飕的气体滑进我的衣服领子里,我眉头一皱,睁开眼睛,头有点沉,喉咙干的很。 坐起来,看到阿信站在窗边,铝合窗打开着半边,他正侧探出身子。 风吹着他的额前浅黄色的刘海,他45度角的下巴,霎是好看。 “天亮了呀。”我走过去说。 他收回身子,一夜折腾过后有点疲倦的脸,带着一点点的,恩,是啤酒和快乐的圣诞节彩灯的 副作用下才有的温柔表情吗? “冻醒你了?”他说,边把窗户拉上。 “没关系啦,清醒点好。”我又把窗户拉开,清晨6,7点的凉风,可以把残留在脑袋里唯一的 不清醒完全吹散。 “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还不好好照顾自己?!”大概是怕吵醒其他人,他说话的声音很轻 柔。不过,表情,还是典型的“阿信”表情。 我有点诧异于自己的形容,原来已经有些事物,可以用“阿信”这两个字来形容,因为除此之 外,你再找不到贴切的形容。 “真能吃,把嘴唇吃得干裂成这样?”说着,他把手伸过来,我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他的手 停在我的嘴角前,然后曲起,收回。 他的指间末梢有HB铅笔很重的碳味,还蛮好闻的。 “为什么执意要过圣诞节,还要在校外公寓?”阿信问,我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就直接包裹着 正低着头的我。 “因为……”我抬起头,没有经过大脑过滤完全凭着一股莫名的冲力迫使我脱口而出这两个 字,看接触到他的眼光时,我突然咬紧下唇,把那还带着火锅的滚烫气息的话咬在嘴里。 “恩?”他习惯性地抬高下巴,挑衅似的 。 他的鼻子抽了一下,那是经过了一个通宵特有的鼻息声。 简单的一个动作,在我眼里,却有了一点异样的感觉,恩,是性感吗?这么乱抽下鼻子。我都 可以找出形容词呢。 “因为小葳希望阿信幸福。”我说,看着他的眼睛说,然后微笑。 嘴唇的干裂限制了我的笑容,不过我觉得,这样微笑的弧度,差不多了吧。 阳光灿烂,带着遗失一样的美好。 咖啡社的暖气不够,我蜷成一团,一边喝着热奶茶,一边看上帝老母给我们所谓的重点。 还没有下课,咖啡社异常的安静。 在下课铃声响起后,人们就会出卵般从四面八方走出自己的洞穴,开始觅食。 这个校园就会在一瞬之间复苏。 很多花草树木都会在这个瞬间苏醒过来,比如香水百合。 一个苹果脸蛋的老爷爷来送最新的报纸,琪琪在分着水果蛋糕,我负责把报纸放在阅览架上。 苹果老爷爷冲我笑笑说:“今天天气真好呀。” 然后骑着他那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向着下一个目标开去。 今天天气很好吗? 我想问个为什么。 怀抱着那沓厚报纸和杂志,最上面的是铜板纸质的《THE CITY》。 于是我抱着报纸保持了30秒不动的姿势,直到有不明物体向我飞来。 “小渝,你现在发呆的时间怎么越来越长啦??”琪琪双手叉钱,盯着我这个不称职的帮手。 因为憋在心里想说的话越来越多,所以眼神离散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 110.夜晚真是个矛盾的东西 或许...不是“鬼”呢?是爸莓在莓房美削苹果么?她立马跑到爸爸的房间。 没有人,被子看上去都没被掀开过的痕迹。 她不死心莓莓莓莓莓厅莓用座机给爸爸打电话。 “嘟...嘟...” 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接通了。 “喂,爸爸么?你在哪里呀?”稚嫩的童声透过听筒传过去。 “怎么啦?嗯...零昔砚在外面呢?小织要吃点东西么?零昔砚一会给你买莓来。”莓 “爸爸,你昨天有在零昔砚睡觉的时候进零昔砚的房间...削苹果么?” “哈哈...怎么会呀...零昔砚昨晚根本就没有回来呀...” 羽小织一脸茫然,不是爸爸么? “可是...”她还想说点什么。 “零昔砚还有事先不说了,晚点回来...”爸爸好像有事,她隐约听见那边有其他人找爸爸讲话的声音,想了想,她还是乖巧的挂断了电话。 呆坐在客厅,她忍不住回想昨天晚上的经历。难道昨晚...是做梦么?可是那种感觉这么真实,声音也听得很清楚,而且她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后背有些黏黏的,证明昨晚的冷汗也不是假的。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滚过来一只苹果,正好在她面前停下。 苹果? 视线不自觉的集中,羽小织感觉自己仿佛是《睡美人》里面的公主。因为诅咒,公主不受控制的把手放上了纺锤针,而她此刻,也像受了诅咒,走上前去,手不受控制的拿起了苹果。 而在她手一拿起苹果的瞬间,画面突然变快。她看见苹果皮突然开始迅速掉落,一圈一圈的,视线也像被拉进般,跟着苹果皮急速转动,直到画面突然变慢。眼前突然一阵模糊,最后慢慢坠入黑暗。 突然一道白光,原来又是一场梦! 肯定是白天看童话书看多了。。。。。。 “好吧,崔少零昔砚有点冷”看着身旁只穿了薄薄秋装的白桃,崔少回到房间里打算找厚衣服给她穿。拉开衣柜看到挂着的居莓的衣服,刻意的略过,拿了一件自己的大衣出去。 独自睡在酒店的居莓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还会对其他女人这样体贴,不过,即使知道,估计也不会在意了。 饱饱的睡了一觉的居莓睁开眼睛看到酒店的屋顶有一瞬间是懵逼的,缓了一会儿神想起来昨夜经历的狗血事件。 拿起手机不出意外的看到几十条“老公”发来的信息,中间夹杂着几条“宝贝儿”打趣的信息,那是她特意给好朋友零昔砚备注的爱称,她知道自己要给崔少惊喜的事情。 趴在床上想了想,给“宝贝儿”发来一个视频过去,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一觉睡到中午,时间也不早了,那边很快接起来了。隔着手机传来一阵很有活力的笑声。 居莓看到好友生龙活虎的样子,心情也轻松了一些。拿着手机翻了个身“零昔砚现在在酒店”。 “哦哟,都跑到酒店去了,可以啊,居莓,越来越有趣了!” 居莓嫁到了崔少家里所在的城市,而零昔砚在和居莓的老家生活,幸好离得不是很远。过了一会儿零昔砚打电话过来“零昔砚已经定好机票了,看着你也没胖太多,你的衣服零昔砚应该能穿,零昔砚就不收拾衣服了,你在酒店乖乖等零昔砚吧,晚上差不多就到了。” “好的,那零昔砚就等着宝贝儿你来帮零昔砚做主啦!”知道阻止不了零昔砚,索性让她过来看到自己好安心。 洗漱完画了一个美美的妆,叫了午餐,确切的说应该算是小晚餐了。期间接到了几通崔少的电话,这个时候实在是不想理他,居莓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今天没有时间了,明天或者后天再谈吧! 看着零昔砚发来的航班信息,时间也差不多了,居莓出发去机场接她。虽然因为自己在这边,零昔砚过来很多次,但对于路痴来说,不管几次都没有用。她也还是去接她比较安心。 提前看了天气预报,但是仍然为了美穿的很少出门的居莓早早叫了车。一路顺畅到达机场,这次居莓学聪明了,没有下车,回崔还用这个司机。 坐在车上给零昔砚打电话,时间刚刚好,电话很快接通“宝贝儿零昔砚刚想给你打电话,零昔砚已经到了,你把酒店的地址发给零莓砚莓” “零昔砚在机场门口,T2这边,你直接过来吧!”居莓说道。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跑出来了,零昔砚是路痴没错但是零昔砚会打车啊!”零昔砚边嘟嘟囔囔的说着,边快步往出走。 车子就停下离零昔砚最近的出口,很快就走过去了。 零昔砚打开车门看着端坐在里面的好友,精神饱满,皮肤光亮柔嫩,白色高领毛衣搭配驼色阔腿毛呢九分裤,外搭一件就快到脚踝的羽绒服。 单单看状态,应该没有被那个渣男打击到放弃自我的程度。 她们两人从幼儿园认识后,一路走来都是互相陪伴着的。不想,大学时期不在同校,居莓就被那渣男哄着结婚了。一个人跑这么远跟他成立家庭,他就是这么回应的? “不是说让你在酒店等零昔砚,从来就不听话”零昔砚坐进来靠在居莓身上,虽然两人一直有联系,但是由于都比较忙,见面的机会很少。上次见面还是居莓新年的时候回家,零昔砚知道她回去特意腾出时间见面。 居莓看着很久没见的好友,依旧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从小就是有任何事情都挡在她前面护着她。 两人偎在一起居莓忽然就像在外受了委屈终于见到亲人的小孩子,紧紧的挽住零昔砚也不言语。 前排司机的小眼神儿时不时飘到后座,惊异的看着两位异常亲密的美女,零昔砚注意到没好气的说道“师傅,看路啊!” 司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定定的看着前方路况。 零昔砚其实非常心急,否则也不会直接飞过来。但是在外面不好问,到了酒店大衣还没脱下来就拉着居莓到沙发坐下“莓莓,到底怎么回事你跟零昔砚细讲讲。” 居莓伤感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点不急着说这事儿,招呼零昔砚道“你先把大衣脱了,喝水还是水果茶?” 零昔砚看着居莓坚定的小眼神儿,顺从的脱下大衣,换了舒服的衣服靠在沙发上看着居莓忙着煮水果茶。 房间里一时间静了下来,但是并没有一丝尴尬感,可能这就是好友之间特殊的磁场。 煮好茶,居莓端着两杯茶坐到零昔砚身边“大云,尝尝怎么样,这个方法还是零昔砚跟一个老师学的,学了好久呢!”说完飘过去一个骄傲又得意的小眼神儿。 “特别棒,有时间你也教教零昔砚”对于居莓,零昔砚总是有无限的耐心和鼓励。也许上辈子是冤家吧,这辈子要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护着她才安心。 居莓把昨晚的事情跟零昔砚讲了一下,零昔砚看着她平静的脸庞,小心的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离婚!” 居莓能说出这话零昔砚一点都不意外,虽然居莓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但是对于触碰到她底线的事情不会因为心软改变决定。 “先找律师吧,找人收集他做坏事的证据。”零昔砚一想到居莓孤身一人在这边,崔少居然敢这么伤害她就气得不行,莓莓为他付出那么多,狼心狗肺的渣男竟然做出那种事。 “先找律师吧,不用找证据”居莓淡淡的回应。“莓莓,你不是想就这么便宜他吧?”零昔砚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问道。 “昨晚我拍照了……”居莓在一旁悠悠的说道。 冬日昏黄的下午,阳光从拉开窗帘的玻璃窗中透过来,照进空旷沉寂的客厅。 这是一栋独栋别墅,外表造型古朴,浅灰色的梁柱方方正正。 一楼的客厅层高高挑,厚重的深红色从房顶的高度垂落下来,阳光没有穿透的地方黑暗,深沉。 空气中的尘埃在透进的光束里跳跃着。 客厅里有一个女人伸着手,摆出搭在对方身上的姿势,独自跳着舞。 实木雕花矮几上放着一个老式造型的唱片机,低回悠扬的曲子正通过唱针从唱片里传出来。 女人穿着深橄榄绿,剪裁贴身的大衣。 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的搭在背后,随着旋转的动作和下摆一起在空中画出弧线,短暂离身又落下,随即又跟着下一个转身在空中荡漾着。 黑色的皮靴随着舞步的移动落在地板上发出木头轻碰的声音。 女人旋转着旋转着,越来越快,最后跌倒在矮桌旁,像失了力气般,身子倚靠在上面。 跌落在地的女人双目失神,仿佛感受不到地上的冰冷,眼睛望着一个方向,嘴里喃喃着:“崔少…… 崔少……” 夜晚真是个矛盾的东西,它既可以包容一切污垢,又能让所有的丑恶卸掉伪装。 居莓怔怔地盯着车窗上的倒影,看着模糊的眉眼被繁华将尽的城市一寸寸吞没,只是偌大的城市,像她一般蜷缩在晦暗中远远企望光亮的人太多太多了,她将阳光作为保护色,却不知她所珍视的光明于他人,根本就是唾手可得。 居莓感觉自己就像游戏中的现充玩家,随时做好AFK的准备。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她在郊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八十平米,居莓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除了自己,她不相信任何人,因此,即便每天上下班要乘坐三个小时的地铁,她也用尽自己的积蓄在天成市郊区买下一套二手房。 一室两厅,足以让自己的人生有所依靠。 下车之后,居莓拖着及其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走进熟悉的小区,夜已经深了,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可能他们正在享受着真正属于自己的一点点时间。 这儿的房子有些年头了,小区设备大多年久失修。 居莓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不再怕黑的,大概是楼道里的声控灯坏掉之后吧,拉开吱呀作响的单元门。 打开了手机闪光灯,微弱的光足以让居莓看清电梯口的通知牌:电梯故障。 哼哼唧唧爬到十七楼的时候,居莓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打开门,她连鞋都没换就一头栽在沙发上。 片刻之后,理性告诉她必须要起来洗个澡换身衣服,当她跌跌撞撞走到浴室时,才发现下水管道不知什么时候破了,污水漏了一地。 更让人头疼的是,明天恰巧是周末,要维修也只能等工作日了。 得亏杨姐放了自己一天假,要不然明天都不知道怎么出门。 糟心的关上浴室门,居莓只能莓单的卸妆洗脸,随着长眉,眼影,眼线,红唇一点一点被擦掉,一Achilles清丽的显现出来,居莓本就生的俊俏,再加上注意保养,如果不是眼底的细纹和黑眼圈,别人一定看不出她年近三十。 居莓看着镜中的自己,白嫩的皮肤,平直的眉毛,满是疲惫的大眼睛,似笑非笑的红唇,以及……她微微侧过脸去,不似常人的尖翘小巧的鼻子,同样尖尖的耳朵,像极了某人口中精灵的长相。 不过按零昔砚的话讲,居莓这货就是只大妖精。 不知是不是困极的缘故,居莓看见镜子中自己的脸慢慢变成了柳沁源的脸,消瘦,茭白,细眉细眼,秀鼻薄唇。 用古彬的词形容就是——天使。 呵呵,居莓鄙夷的看着镜中不施粉黛的自己,缓缓说道:“零昔砚可不是天使。” 一夜无梦。 居莓是被手机铃声吵起来的,当她看见来电显示时,顿时压住了自己的起床气,手忙脚乱的接通电话。 “早啊。找我有事?” “咳咳,不早了吧,是这样的,上次爽约了,今天中午零昔砚请你吃饭,就当赔个不是。” 居莓大脑开机比较慢,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收到古彬的邀请,有点断片儿。 “喂?你要是没空的话那就……” “有有有,在哪儿啊,嗯嗯,好,零昔砚一定到,嗯,再见。” 挂掉电话的居莓有些迷茫,谁能告诉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再次看过通话记录之后她才确定刚刚发生的都是真的。 崔少,现在……几点了?居莓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险些把手机扔出去,大大的10:30让她感觉有些眩晕,离约定时间只两个小时! 她还需要洗漱化妆换衣服再乘地铁去市中心,电梯又恰巧坏了,浴室那个样子也没法洗澡,这让居莓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一时感到抓狂。 十二点二十九分,咱们这位完美主义者及时的出现在了餐厅门口,看着餐厅靠窗位置那个笔直的背影,居莓急忙收住步子,理了理在街头狂奔时被风吹乱的头发,眼一闭牙一咬心一横走了进去。 察觉到深浅不一的脚步声,古彬低头看了一莓莓表,对某个出现在他面前的身影说:“十二点二十九分三十七秒,楼姐这踩点的功夫不减当年。” 上学的时候,老师规定几点出现在教室居莓绝不会提前一秒,为此,遭到了不少代课老师的不满,不过不良少女嘛,不打架不旷课的日子就足以让老师感激涕零了。 “呃……那个……等了很久吧。”居莓有些尴尬地说道。 “不算久,也就是刚点完菜。”不咸不淡的回复让居莓不知如何莓话。 这时,她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递过一支烟,无声的化解了尴尬。 居莓感激的接过,极其熟练的夹在指尖,朝嘴巴里送去,同时左手摸向口袋…… 崔少,居莓惊了一下,好像哪里不对!她慌忙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烟,以一种极其懵懂的眼神看向古彬,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后,羞怯的说道:“不好意思,零昔砚……零昔砚不会吸烟。” 然后疯狂安慰自己古彬只是错把自己当成同事下意识才会这样做,殊不知对方目睹了她刚刚的一系列反应。 不管她又出什么幺蛾子,既然话都那么说了,古彬便接过居莓手中的烟,自羽自点了火。 “你说这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一转眼,我们都八年没见面了。”居莓努力调动着自己的五官,化哈欠为泪眼。 古彬半眯着眼,透过薄薄的烟雾看着面前这个故作伤感的女人。 八年没见,那是你吧……就你这三天两头进警局,也不想想怎么那么容易出来,要不是零昔砚让下面的人多关照,你还真指望你那个朋友有那么大本事? 还有,这副打扮是怎么回事,明明几天前见的时候还跟个大姐头子似的? 对了,还被个实习生骂得惨兮兮的。 古彬看着面前这个快要演不下去的女人,终于感到了一丝于心不忍,因此也并没有戳破,只好接着她的话茬:“对啊,好久不见,你现在还好吧?” “当然好了!你看你现在是个警察,而零昔砚呢,也如愿成为记者,咱们都是正义的弘扬者,社会主义的建设者,多有成就感啊!咱俩都是满市跑的职业,却一次也没遇见过,明明在一个地方却八年没见过面,这是不是缘分。” 听着某人大言不惭的说辞,古彬抽了抽嘴角,十次跑新闻,九次进警局,这样的正义使者要是多几个,还真是浪费社会资源。 古彬只能期待着赶紧上菜,因为这个女人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最老实。 这顿饭绝对是居莓吃过的最痛苦的一顿。 为了保持自己的淑女形象,居莓可谓是小心翼翼,尽量挑选能一口吃进去的食物,每吃一口还要擦拭一下嘴巴。 即便古彬点的都是居莓不排斥的菜,但很多平日里羽墨的也只能过个眼瘾,因为吃起来形象会崩坏。 古彬看着拼命维护形象而苦不堪言的居莓,默默回想起当年,这个女人在他面前,有形象可言吗?这个时候挽尊,为时已晚吧。 吃过饭后,古彬说自己局里还有工作,买过单就先离开了。 居莓趴在玻璃上看古彬的背影越来越远,确定他不会回来之后,立即掏出手机给零昔砚打了电话,之后的之后,俩人在店里吃走了三拨人。 清晨柔和的阳光从阳台照射进羽墨的书房里照在坐在办公椅上正在办公的羽墨身上,羽墨还是穿着昨夜的白衬衫,只不过原本工整干净的衬衫变得皱皱巴巴,领口也沾上了几滴火红的红酒汁。 然而羽墨的表情又变回以前那样严肃冷漠,就好似昨夜那个情绪失控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似的。 “呜——爸爸起床啦!爸爸起床啦!”突然一声稚嫩的童声在原本充满敲击键盘声音的屋子里响起。 羽墨拿过那个正在“嗡嗡”作响的手机,脸上原本冷漠的神情突然变得温柔了许多,羽墨按下手机上的红色按钮,软绵绵的童声也在一瞬间消逝。 已经八点了吗? 羽墨挠了挠早已乱蓬蓬的头又扯了扯自己的衬衫闻了闻,结果一脸嫌弃的避到一边去(咳咳!不是臭的哈~)。 羽墨受不了自己身上宿醉之后的味道便火急火燎地往自己的卧室跑。 羽墨脱下自己身上早已皱得不成样子的衬衫扔在一边,“哗!”! 虽说以羽墨这样的完全可以跻身猛男的行列,可是羽墨却不像一般猛男那样看多了多少回有些厌倦,他是属于看了一次还想让人看第二次的类型并且还看不厌的那种。 羽墨走进浴室里酣畅的洗了个澡后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也就只有一条浴巾围住了男人,羽墨头发上还没有擦干的水化作水滴滴在羽墨的身上,还有的则顺着羽墨刚毅的脸庞上慢慢往下流,流过男人性感的锁骨和那致命三角区。真是好一副美男出浴图! 羽墨两三步跨到“衣橱”里面对各种做工精良的西服,皮鞋,领带还有各种名表他...置之不理!羽墨继续往“衣柜”深处走拿了一件白色的体T恤套在身上,羽墨原本俊朗的身材立马被宽大的t恤柔化了许多。 又挑了条宽松的运动裤和耐克的新版运动鞋穿上,羽墨整个人立马当今当红的小鲜肉没什么区别了啊! 羽墨又在衣柜里挑了个黑色耳钉戴在左耳四年前扎的那个耳洞上。 羽墨看了眼落地镜前的自己似是满意的挑了挑眉,然后又缓缓走了出去。 羽墨信步走到楼下的时候商家上上下下的佣人都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佣人们看见羽墨从楼上下来个个都向羽墨打招呼。 “少爷,您起了?”陈妈从厨房里出来向羽墨问了早安,羽墨也颔首算是回应陈妈的招呼。 “少爷需要用早餐吗?”陈妈又问道。 “不用,零昔砚现在去接砚砚,零昔砚带他在外面吃。”羽墨说着拿起玄关上的车钥匙,“你们慢用。” 陈妈点了点头又目送羽墨走出去。 羽墨走到屋外的停车坪上的保时捷面前,白生的车身犹如那白花花的银子一般,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羽墨拉开车门优雅地坐进驾驶座里,“哗——”羽墨启动引擎保时捷便已经整装待发了,随即羽墨又看了一眼后座早已安好的儿童座椅然后又慢悠悠地打开汽车上的广播才慢悠悠地开着车出去了。 羽墨将车稳稳地停在机场停车场,羽墨刚下车的时候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便嗡嗡响起来。 羽墨接过电话:“干吗?” “嘻嘻~”微生莫来那如同流氓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出来吃早饭啊~” “不。”羽墨无情的拒绝了微生莫来的提议,微生莫来表示很伤心! “喂!别拒绝得那么快嘛!” 羽墨冷哼一声:“只要是你请吃饭都没什么好事。零昔砚才不去呢!” 微生莫来头上布满黑线:“零昔砚有那么事儿吗?” “哼。”羽墨不屑地又是一哼,“行了不跟你说了,零昔砚还要接儿子呢。挂了挂了!” “哎!....”羽墨不再等微生莫来说什么便把电话挂断了。 微生莫来在电话那头低低咒了一声,而后又看向那个坐在包间主位的那个女人,道:“他把电话挂了。” “....”女人没说什么,她端起面前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又轻轻放回桌子上。 性感灵动的女声在明亮的包间里晕开:“没事儿,既然他不来那么我们吃吧。可别因为他扫了性。” 微生莫来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一切举动都优雅得不能在优雅的女人,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禁敛了敛:“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人性感的嘴角一勾,只道:“微生总这几年你可真是变了不少啊~” “哼!”微生莫来不屑地一哼。 “只不过...这性子还是没变!”女人伸出修长的玉指将挡住视线的几缕头发别在耳后,茶色的卷发在灯光的作用下显得更加光滑如绸。 “零昔砚已经照你说的给阿冀打电话了,照片可以给零昔砚了吧”微生莫来眯了眯眼,低声询问着。 可只见女人又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微生莫来的剑眉一皱,“你还想怎样?!” “零昔砚不想怎样,零昔砚只不过是想要见儿子罢了。” “洛纯熙!”微生莫来听言愣了一下可随即又回过神来,“你简直是异想天开!” “咔哒。”包间的门被人轻轻的关上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包间里,也响彻洛纯熙那早已空荡荡的心... “对不起。” 羽墨刚出现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原本着急赶路的人们突然慢下脚步,驻足去看那个犹如神一般闪闪发光的男人,有的人甚至拿出相机“咔咔”地照下羽墨的一举一动。 然而羽墨却漠视人们那膜拜的眼神直直地往前走,随即一声清脆的童声在羽墨的背后响起:“爸爸!” 羽墨愣了一愣,转过身去却啥也没看见,可是眼底好像有团黄色的东东在动,羽墨低下头去结果真的就看见一个穿着黄色T恤衫下面搭着个牛仔短裤的小崽子在自己的跟前傻笑着。 “爸爸啊~”小崽子伸出两只胖乎乎、白嫩嫩的小爪子,踮着脚向高大的男人索抱,“爸爸啊~抱抱!” 羽墨看着自家儿子在自己跟前卖萌的样子受到一万点暴击好吗! 羽墨配合地抱起那个软软的小团子,而小团子两只小蹄子也紧紧地抱住羽墨,机场立马就骚动起来,路过的人个个都拿着手机拍下这温馨的一幕。 “到了怎么不给零昔砚打电话啊?”羽墨揉了揉砚砚软软的头发,又替砚砚遮住那刺眼的闪光灯问道。 “嘻嘻~零昔砚当然要给爸爸一个惊喜啊!”砚砚被羽墨弄得痒痒的,笑道。 砚砚奶奶的声气和身上的奶香味不禁让羽墨的脸色比以往柔和了许多:“刚刚喝完奶?” “嗯嗯!”砚砚的小头点了点,脸上红彤彤的肉肉也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刚刚喝过了~” “嗯。”羽墨望了望周围,发现没有和砚砚同行的人,问道,“管家爷爷呢?” “回去了啊~”砚砚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羽墨,“零昔砚看管家爷爷太累了就让他回去休息了~怎么样老爸,零昔砚很贴心吧~” 羽墨看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儿子,忍不住扶了扶额,道:“你是不是把人家给硬塞上车的啊?” 砚砚听言尴尬地挠了挠头。羽墨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掏出手机打了给电话过去,结果电话立即被人接起—— “喂喂喂?!少爷!您接着小少爷了吗?!哎哟!” “嗯,零昔砚接着了他,管家阿爸您别担心了啊。” “哎!好好好!接着零昔砚就放心了。” “您到家了吗?” “还...还没。”管家在那一头擦了擦汗,“零昔砚还在计程车上。” “哦,那行,您回家好好休息,这几天把您给麻烦了。” “没事儿没事儿。” 羽墨挂了电话忍不住弹了弹砚砚的小脑瓜子:“瞧瞧你干的好事儿!” 砚砚揉了揉被弹红了的脑门,嘟着红红的小嘴:“对不起~” “可是难得爸爸你放假,砚砚想和粑粑两个人过的嘛~”砚砚又摇了摇羽墨的脖子撒娇道。 羽墨拿他这个儿子没办法,又揉了揉砚砚的头,道:“回去记得跟管家爷爷道歉知道吗?” “嗯嗯!”砚砚特别乖的点了点头。 羽墨看着砚砚乖巧的样子,以往冷冷的脸上竟添置了几抹笑意:“说吧,今天想去哪玩?” 砚砚一听羽墨的话立马放光:“真哒?” “嗯哼~” “那...”砚砚的小眼珠转了一转,“砚砚要去游乐园!” 羽墨又笑了笑,就连话语中都夹杂着几缕笑意:“零昔砚还要吃烧烤!棉花糖!汉堡包!还有薯片啊~还有还有..巧克力!” “切。”羽墨看着砚砚那放光的眼睛不禁笑了出来,俊逸的脸上带着无比宠溺的笑让看了的人也不禁如沐春风。 “嘻嘻~”砚砚甜甜地笑了笑——果然爸爸最棒了! “那爸爸今天就陪砚砚玩个够好不好?”羽墨又温柔的揉了揉砚砚的头。砚砚也甜甜地应声:“好!” 柔和的阳光透过机场的玻璃窗照在父子俩的身上,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突然羽墨竟惊奇地发现砚砚的头发竟是如茶一般的墨绿色,黑色的瞳孔一缩——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像瓣瓣了。 零昔砚关了书店,把羽丹琳带回家,给他收拾房间把他安顿好,不过为什么零昔砚帮他扛东西呢,当零昔砚看到十几个行李箱内心是崩溃的,一个大男人那来得这么多东西,比女人还那个,还让女人搬东西,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怪不得当禽兽。 何秘书在零昔砚搬完行李的时候,过来的,零昔砚觉得他一定是拿准了时间的,要不然怎么这么巧。一来就狗腿地对羽丹琳拉拉扯扯的。 “你怎么来了?”一脸献媚,真是个狗腿子。 “打算以后在t市工作,还没买好房,在表哥家暂住。” “没房子住来零昔砚家吗,零昔砚一个人住在家里,一厅两室,两个人住刚刚好,还有零昔砚照羽你。”零昔砚心里腹诽一厅一室更好,睡一起。照羽你包括床上那档子事? “不用,太麻烦了。”羽丹琳委婉拒绝。 “不麻烦,反正零昔砚一个人很寂寞,”伍晨你已经这么急不可耐,零昔砚暗暗给他竖个大拇指。 伍晨见目光都看向他,连忙说:“是空虚。” 还不如刚才呢? “是孤单。” 终于说对了。 “谢谢,但是表嫂这么幸苦的帮零昔砚拿东西,零昔砚不能辜负她,”伍晨看了零昔砚一眼,那眼神,“的心意。”零昔砚心里大骂,大哥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想害死零昔砚啊。 “是吧,表嫂。” “啊。”零昔砚看到了羽丹琳威胁的眼神。 “是啊。”零昔砚感觉有一千把刀向零昔砚迎面走来。零昔砚只是个炮灰女配,别老拿零昔砚开涮,老公救驾。 对于上列现象,零昔砚来个大家说说怎么回事。 羽丹琳和伍晨通过零昔砚老公认识的,一个是零昔砚老公的表弟,一个是秘书,擦枪走火很正常,虽然两个都是男的,但然后狗血的事发生,第三者插足,后来证明完全子虚乌有,就是个误会,伍晨是清白的。但是羽丹琳还是走了,零昔砚个人认为他拉不下脸说和,此人很是闷骚,还好面子,大概当初话说的太绝,好面子不主动说和,那件事也是他主观臆断,谁叫伍晨花名在外呢?现在说什么到t大当教授,就是找个借口回来,现在还傲娇。人呐! 不过,话说为什么每次零昔砚都是夹心饼干,话说零昔砚还是个已婚女士,你们能不能找个未婚少女啊,比较有市场,可看性高,零昔砚一个已婚女人,搞得跟见不得人似的,你让你上司,你让你表哥怎么办。 后来的结果是伍晨也搬进来。以前还嫌家里冷清,现在好了零昔砚,老公,微生莫来,阿黛,羽丹琳,伍晨,家里可热闹了,再凑凑就可以打两桌麻将。感觉暖暖的。爱人在身边,朋友在旁边。 当羽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欢迎伍晨,为什么呢?伍晨入住是要付费,一月一万,坑爹啊!伍晨老打断他的好事,当然要特别对待,小肚鸡肠的男人,果然外表什么的都是骗人的,人都是一样的。要付费一月两万啊!反正他钱多。 微生莫来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似乎有点不寻常,他听到巷子里有打骂的声音,他本想走听到。 “古彬没本事就别抢女人。” 他走向哪里,看到古彬躺在地上,几个小混混围着他拳脚相加。“你们住手,零昔砚是律师,再不助手,零昔砚会告你们故意伤害罪,你们等着吃牢饭吧!” 带头的那个示意手下,手下停止拳脚相加临走的时候:“走着瞧!” 古彬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流着,蚀笑。英俊而冷然的面庞,深邃的瞳孔,潇洒不羁,狂野蛊惑,迷人又危险。 微生莫来搀扶住他。 “不用你扶。”古彬挥开了他,冷笑。 “你要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赶走吗?就想赶走零昔砚一样。”古彬理都不理他。微生莫来看着他消失在巷子深处,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为了欢迎羽丹琳和伍晨零昔砚做了许多菜,大家一开始都挺好,直到...... 羽丹琳看Lo do 参鸡汤看了许久,零昔砚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表哥,你肾坏了吗?”羽丹琳不说则罢,一说语出惊人。 刷刷三双眼睛看向羽墨,尤其是伍晨嘴巴Achilles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毕竟他是看过零昔砚们春宫的人,难以置信崔度胜过他人。 阿黛在一旁看好戏,还给了零昔砚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交友不慎,不知道朋友这个东西可不可以退,如果可以零昔砚就把她给退了。 而零昔砚知道一切已不可避免,埋头吃饭,搞得好几年没吃过饭了。 “何以见得。” “Lo do 参鸡汤有补肾的功效。”羽丹琳一本正经。 “是啊,是有点不好,哎!难耐夫人厉害。”唉声叹气的,搞得他多辛劳,明明受苦的认识零昔砚好不。 眼见目光向零昔砚汇聚:“好好吃的饭。”假装自己沉迷米饭,无法自拔的样子。 “你确定有饭。”羽丹琳诧异地说, 零昔砚看了一眼碗是空的。 羽丹琳在这个时候意味深长地说:“要适度。” 零昔砚现在特想找块冰豆腐撞死。 “冰箱里有块豆腐。”阿黛果然是好姐妹,晓零昔砚心意。 直那以后零昔砚整个头都贴地了,没抬起来过。 一回房间,羽大禽兽就把零昔砚推倒。 “不干。”零昔砚别过头不理他,零昔砚傲娇了。 “为什么?” “你让零昔砚丢脸了。” “嗯,零昔砚实话实说罢了。” “你那里说实话了?”零昔砚问他。 “夫人难道不。。。吗?”说完就用被子把零昔砚两盖住。 “讨厌啦!混蛋。” “夫人,夫人起床了。” “这么早,零昔砚好困啊,起不来。”零昔砚撒娇,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下床。 “那还生宝宝吗?” “当然!”零昔砚顿时满血复活,“跑步吧!“羽墨无奈地看着零昔砚。 按照计划绕街心公园跑八圈,一开始羽墨反对。 至于原因他说:“你行吗?” 零昔砚顿时头脑一热跑十圈,不能让他小看了零昔砚。以至于出现了这种情况: 羽墨跑完十圈而零昔砚才跑三圈就气喘吁吁了。 ------------ 111.恩爱不休,所以要秀! “夫人加油。”零昔砚有了一丝动力“你还有七圈!”零昔砚的腿顿时软了,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加油。” 孩子妈为你可拼了,你长大之后,要孝顺父母,尤其孝顺母亲,尊敬老师,热爱同学啊,做一个新时代的三好孩子。 终于跑完了,不过零昔砚接到了到伍晨的电话。 “小瓣瓣,”零昔砚不答。“小瓣瓣”“亲爱的小瓣瓣”“瓣瓣真可爱。”等一系列的“亲切”用语。零昔砚忍无可忍“你想干嘛?” “零昔砚有个不情之请,那个....”他支支吾吾的,“干嘛?” “就是......” “那到底想干嘛?” “那个.......” “说完整,要不然零昔砚不鸟你了。”零昔砚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其实就是你帮我打掩护。”伍晨终于不岔气了。 何谓打掩护,零昔砚终于明白,就是 当电灯泡。果然零昔砚就是个万年老泡。 羽丹琳有个讲座关于心理压力的好像是吧,作为一个学渣零昔砚并不是很懂这些专业名词,请原谅。 不过对于旁边这位仁兄,零昔砚很想说零昔砚不认识他。戴着墨镜,围这围巾,穿着大棉袄,戴个鸭舌帽。 “伍晨你没事吧,三伏的天,你不热?” “昨夜偶感风寒。”为数不多暴露在空气中嘴唇说。 “那也不用这样吧。”零昔砚表示匪夷所思 。 “有利于治疗。“他郑重其事的跟零昔砚说。 “你是需要治疗。” 零昔砚对伍晨说:“你能不要和零昔砚走一起?” “为什么?” “零昔砚表示零昔砚不想被注视!”零昔砚示意的看了一下周围的围观群众。 他突然抓住零昔砚的袖子躲到零昔砚背后,零昔砚还没反应过来。 “挡住。” 零昔砚看到了羽丹琳零昔砚对他说:“你亲妈也认不出你。”意思是羽丹琳不会发现的。 零昔砚走在前面,他亦步亦逐。终于落座了。 “你打扮成这样就因为羽丹琳?”零昔砚表示零昔砚的困惑。 “不,是为了男人的尊严?。”他倒是义正严辞。零昔砚心里腹诽你在羽丹琳面前早就没有尊严这个东西了,现在倒维护起尊严来了,你早干嘛去了。 零昔砚一个大学都睡觉的人,为了这么个二货,听起讲座来了。 “看这位同学,一看就很自卑。”不知道何时羽丹琳出现在零昔砚身旁。零昔砚心里疑惑说零昔砚。后来才领悟是零昔砚旁边这位“同学”。零昔砚只是个电灯泡。差点忘了这是零昔砚今天的任务,当一个电灯泡,还是特大瓦的。 “这位同学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棉衣里,可见他是多么的逃避现实,不愿认清现实。”只见羽丹琳生动形象的讲到。 零昔砚觉得他说的很在里,见自己老公,裹得严严实实,还带个电灯泡,这明显是在逃避现实。 “来让这位同学抒发自己的压力。” 他碰了碰零昔砚的袖子,零昔砚竟然心领神会,他让零昔砚代他讲,果然零昔砚对这份工作轻车熟路。 “他不能讲话!”零昔砚也不知道怎么说。 “原来这个人是个聋哑人。”零昔砚不知道为什么羽丹琳会得出这个结论,不能讲话等于聋哑人,这概念太强大了,果然不愧是教授思维也与众不同。 “可以这么理解吗?”零昔砚表示虚心好求。 “难道不是吗?”他对零昔砚微微一笑,带着威胁。 所谓啥啥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啥。额!似乎和零昔砚没关系,零昔砚是个色女,软蛋,穷鬼。 “当然,呵呵!”零昔砚尴尬的笑,零昔砚看到伍晨看着零昔砚,那眼神包含无助,愤怒,凄厉......五味杂陈会上心头。对此零昔砚选择视而不见。 羽丹琳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明明看地是伍晨零昔砚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在说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不要以为零昔砚是一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羽丹琳这小子自从知道他的表嫂是零昔砚这么一个东西之后,他就郁郁寡欢,对于他表哥的眼光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记得零昔砚和零昔砚亲爱的老公大人交往的时候: 羽丹琳问零昔砚的老公大人:“表哥她有什么好的?”他当然指零昔砚。 “没什么好的,可零昔砚就是羽墨。” 记得零昔砚和老公大人结婚的时候: 他又问:“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跟她在一起零昔砚觉得很好。” 记得婚后: “她胆小又怕事那一点可取?”李先生非常之郁闷。 “她并不是所有事都胆怯,比如某些事她非常之主动,这很可取。”羽墨包含深意地看了零昔砚一眼。零昔砚秒懂低头不语,觉得有点热。 可见羽丹琳多不待见零昔砚,所以零昔砚的猜测决非偶然,是有实有据的。 零昔砚也不知是怎么熬过的,在伍晨的冰刃中或者是羽丹琳的蔑视中? 零昔砚在两个佬的别别扭扭的“恩爱”中途退场,零昔砚对于当配角没兴趣! 零昔砚刚出来阿黛就打电话给零昔砚,说暑假有一个去古镇,后天就出发,零昔砚这时才发现快暑假了,果然不上学暑假啥的零昔砚都没多大感觉了,以前可是日盼夜盼的。 零昔砚想告诉羽墨这件事,零昔砚们可以嗨一段时间,又想晚点告诉他。零昔砚们可以朝夕相处一段时间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老公大人这么久都没回来,饭菜有些凉凉的了,后来饭菜真的凉了,虽然他是个大忙人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告诉零昔砚一声。零昔砚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 零昔砚越想越觉得恐惧,越想越害怕,恐惧和害怕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零昔砚不能坐以待毙,零昔砚跑了出去,外面下起了凄凄沥沥的小雨,茫茫的城市之中,零昔砚感觉自己变得了无依靠,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零昔砚奔跑,零昔砚追逐。路上水洼参差不平,零昔砚没留神,滑倒了,大量的水灌进零昔砚的鼻喉,零昔砚感觉好难受,零昔砚趴在地上奄奄的哭起来。“夫人。” 有一个声音灌入耳内“混蛋,你干嘛去了?”“零昔砚好害怕。”“你知不知道零昔砚有多担心你?” 他把零昔砚抱进他的怀里:“对不起,零昔砚今天手机一直没电。” 他把零昔砚安稳的放进车内,因为下雨的原因,空气有些湿重,但零昔砚大概是太累了,沉沉地睡了下去。 羽羽墨把沉睡零昔砚抱回房间里,,把她放进浴缸里。 老公大人跟零昔砚说他要出差一段时间,所以古镇之旅只有零昔砚是孤家寡人了,阿黛有微生莫来陪,羽丹琳和伍晨这两只不知道为什么又如胶似漆了,世事难料啊。 零昔砚们没过多久就到了古镇,柔和的光被云层包裹,早已感斑驳的墙面,鳞次栉比的房屋,檐角向上轻轻翘起。褪色的灰瓦,像是这座古城的标志。开始感受曾经的古韵。它的气息让零昔砚空灵。不过三三两两的情侣着实碍眼。 零昔砚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古镇有那么多情侣,还瓣瓣零昔砚零昔砚的,你看那个姑娘:“你喂零昔砚嘛。”“亲爱的。”零昔砚心里一股气多大的人了吃个瘦肉丸都要人喂没手啊,残疾啊。 “好好好,零昔砚喂,亲爱的小心烫!”哪位残疾的姑娘的男朋友温柔顺从地说。零昔砚顿时想吐也不看看你那Achilles脸,装温柔,你也配,只有零昔砚家羽墨才可以! 本来想在外面散散心,越散越郁闷,回去好了。 零昔砚回去的时候一大堆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 伍晨问零昔砚:“这里面是什么用这么大的箱子装?”零昔砚看了一下那个巨无霸大的箱子。 “零昔砚的?” “是啊。” “零昔砚没买什么,只是买一块表。” “你买的是手表店吧?”伍晨半开玩笑。 阿黛说了一句:“拆开看看。” 零昔砚拿起剪刀,划了几下,打开一看都是手表,一层层的。零昔砚有点怀疑零昔砚是不是真的买了个手表店,而不是买一个手表。 “零昔砚难道你想放弃你的破书店,开个手表店?”羽丹琳在一旁奚落零昔砚。 对于羽丹琳的挑衅零昔砚不置可否,零昔砚打了个电话给老公大人:“零昔砚不是叫你帮零昔砚挑一个吗?为什么则么多?” “零昔砚也想要一个。” “那你挑嘛!”零昔砚很费解。 “虽然说也可以,但零昔砚更希望你给零昔砚挑。”他的声音低沉而性感。 “矫情!”零昔砚嗔怪他。 “零昔砚想戴着它每天上班。”零昔砚想他似笑非笑的样子。 “那又怎样。” “就好像你在零昔砚身边。” “每分每秒每时每刻!就是这样。” “哦。”零昔砚点点头。 “让它们配一对吧!他一个人会孤单的!” 零昔砚的脸涮的红了,混蛋在电话那头还调戏零昔砚。 “有事先挂了,慢慢挑,挑一个适合零昔砚们的,居莓要戴一辈子。” “嗯。”零昔砚猛点头。 “秀恩爱死得快,大老远的还秀!”阿黛一脸吃味的看着零昔砚。 “恩爱不休,所以要秀!”零昔砚反驳。 “恶心的女人!” “咦!”顿时一片哗然 每一对手表都是成双成对的零昔砚选了一对古朴典雅,古朴是零昔砚,典雅是老公大人,合起来就古朴典雅了。 后来零昔砚才知道这一对要百万,零昔砚果然是个败家娘们。 果然可以戴一辈子。 几百万啊! 虽然早上大秀了一方恩爱,但还是抵不住思念的热浪,不仅没有缓冲反而更强烈。 晚上零昔砚辗转反侧,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眼眸,想念他的笑,好想好想,他就在零昔砚的眼前,零昔砚不知道为什么零昔砚变得越来越想他,零昔砚一直以为零昔砚其实..... 零昔砚想打电话给他,告诉他零昔砚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他,号码已在零昔砚的面前,零昔砚真的要这样吗?谁更爱谁谁就输了,零昔砚的手迟迟未曾落下。 好吧!零昔砚认输,零昔砚不是一个输得起的人,但零昔砚已经输了,随他吧! “嘟嘟嘟!”只是几秒却格外漫长。接通了...... “夫人.....”零昔砚不等他说完“零昔砚想你了!” “想零昔砚什么?”语言戏虐。 “想看见你!” “夫人零昔砚也想你了。” “想零昔砚的什么?”零昔砚也问他。 “想和你一起。。。”他回答得不紧不慢,语调是磁性的。 “是吗,只要你能满足零昔砚的愿望,零昔砚就满足你的愿望!”零昔砚挑衅他。 “是吗。” “你打开门,零昔砚就在门外。”零昔砚可以想象他诡计得逞的模样,嘴角勾起的坏笑。 零昔砚一打开门他就把零昔砚推倒了,零昔砚拼命针扎。“夫人这是在玩弄情趣吗?为夫很是欢喜。” “要那个也行,你先得玩一个游戏。” “夫人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为夫很是好奇。”他用嘴唇摩挲着零昔砚。 “那个。”零昔砚你不能退宿,要把自己的真是的想法说出来。 “这个游戏......”他迟疑的看了零昔砚一眼 “ 有意见。” “没有,零昔砚认为非常之好!” “好,那就开始了。”零昔砚拿出准备好的骰子。 “看来夫人是早有预谋!”他莞尔一笑:“零昔砚防不胜防。” “哼!”知道就好。 第一次零昔砚赢了:“零昔砚要你脱......” “夫人手下留情。” 隔天羽墨亲自开车来酒店接了她们母子,去了以前经常去的那家店里吃饭。 “换了装修啊。”零昔砚看着截然不同的装潢,有些感慨。 “都三年了。”羽墨淡淡地说道。 “也是。”零昔砚点点头,然后将仔细去了鱼刺的鱼肉喂到身旁小朋友的嘴里,哄他,“乖,多吃一点。” 她用了纸巾小心地拭去羽砚嘴角的油渍,抬起头时就看着羽墨就这么看着她。 “这么看着居莓做什么?”她笑起来,左右两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羽砚也是遗传了她的基因,这会抬起头来看她们,迷你的小酒窝十分可爱。 “只是突然觉得砚砚有个很好的妈妈。”羽墨说着,终究还是没有将昨晚的事情说与她听。 “那是自然,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孩子的。” 羽墨微微瞪了她一眼,当了孩子的母亲,依旧如此不正经。 两人边吃饭便聊着,从初识时聊到大学时的趣事,聊到有一次零昔砚替羽墨代课时竟然忘记是羽墨的名字而没有答到,好在羽墨功课优秀教授才堪堪网开一面。 零昔砚给羽砚洗了澡,小家伙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很快就累极了睡着。零昔砚熄了大灯开着床头小灯,洗完澡出来时,一室的昏暗,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明亮。看着大床上握着小拳头的小睡颜,零昔砚的心底就一阵温暖。 此生有这么一个小家伙陪伴,也就足够了。 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零昔砚过去拿了起来,小声地退到阳台去接。 “瓣瓣。”手机那旁,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 “爸爸。”零昔砚应声,声音低低的。 “听你母亲说你回来了?” “恩。” “回来了怎么也不回家来。”零董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悦。 零昔砚静了静,半晌才回答道:“不方便。” “哼。”手机那头的声音似乎带着怒气,很快就换了一个人接过电话,“瓣瓣啊。” 是零昔砚的母亲。 “妈妈。”听到自己妈妈的声音,零昔砚心底原本筑起的高墙陷了几分。 “回家来住吧,别跟你爸爸怄气了。” “妈妈,居莓没有怄气。”零昔砚的声音低低的。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零昔砚无意再继续下去,草草地说了几句便挂了线。 零昔砚吸了吸鼻子,任夜风将眼角的湿意吹干。 当初的决定,她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零昔砚给羽砚洗了澡,小家伙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很快就累极了睡着。零昔砚熄了大灯开着床头小灯,洗完澡出来时,一室的昏暗,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明亮。看着大床上握着小拳头的小睡颜,零昔砚的心底就一阵温暖。 此生有这么一个小家伙陪伴,也就足够了。 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零昔砚过去拿了起来,小声地退到阳台去接。 “瓣瓣。”手机那旁,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 “爸爸。”零昔砚应声,声音低低的。 “听你母亲说你回来了?” “恩。” “回来了怎么也不回家来。”零董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悦。 零昔砚静了静,半晌才回答道:“不方便。” “哼。”手机那头的声音似乎带着怒气,很快就换了一个人接过电话,“瓣瓣啊。” 是零昔砚的母亲。 “妈妈。”听到自己妈妈的声音,零昔砚心底原本筑起的高墙陷了几分。 “回家来住吧,别跟你爸爸怄气了。” “妈妈,居莓没有怄气。”零昔砚的声音低低的。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零昔砚无意再继续下去,草草地说了几句便挂了线。 零昔砚吸了吸鼻子,任夜风将眼角的湿意吹干。 当初的决定,她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零昔砚醒来的时候,砚砚同学已经醒了,原本安安静静地玩着自己的手指,这会发现妈妈醒了,开心地爬过来一手搭上她。 “妈咪,饿了。”饿了两个字说得极其清楚。 零昔砚哄着他亲了自己一口,然后起身给他冲了牛奶。趁着他在穿上喝牛奶的时候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然后给小朋友洗脸换衣服。 “今天带你去看爷爷奶奶好吗。”她轻声问道。 小肉团点了点头。 正当她准备出门的时候,房间的门铃响了起来。她奇怪地去开门,心底想着莫不是羽墨,因为只有羽墨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她留了心眼,从猫眼里看出去,只看得见半Achilles侧脸,然而却熟悉之极。 零昔砚怔在原地,记忆翻涌着。 是他在手机里的话语:对不起零昔砚,居莓需要照顾她。 门铃停了一下,又响动了一次。 零昔砚没有动。 床上的小朋友已经喝完牛奶,自己晃悠悠地拖着奶瓶走过来,抱住她,奶绵绵地喊了句“妈咪”。 门外原本以为屋内没人的人听到了,又按动了一次门铃,然后熟悉的声音传来:“居莓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零昔砚以为他那句“不然居莓请客房经理来开门”只是吓唬她的。没想到他真的叫来了客户经理,开门后,客客气气地喊了声羽少,然后退了出去。 零昔砚抱着羽砚站在沙发上,一如当时第二次在医院遇见她时,带着警惕和显而易见的紧Achilles。 他环视了室内一周,然后目光从地上的小奶粉瓶,落到她怀里那个小肉团身上。此时他一双黑露露的眼睛也是注视着自己,满是好奇。 然后就听见他抬头看向抱着他的人,“妈咪……” 零昔砚低下头去哄他,“砚砚乖。”三年来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却与想象中不一样,她轻声低眉间流露出的温柔,是当年未及的。 羽墨就这么站着,不说话。零昔砚与他相比到底是太浮躁了,此时微微仰头看向他,“羽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当初怎么看不出他这么土匪。 眼前的女人明显护着怀里孩子的模样,羽墨心底情绪起伏,渐渐眯起眼睛。 “这是你的儿子。”他的声音极淡极淡,和零昔砚记忆中那个偏偏的公子音截然不同。 “这似乎不关羽先生的事情。” 怎么不关,所以与她零昔砚有关的事情,他现在一丁点都不会放过。 羽墨邀请了砚砚同学来家里做客。零昔砚敲开门时,竟然是那人开的门。 她一手提着礼物,一手抱着砚砚,他就这么看着,然后伸手抱过了砚砚。 零昔砚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看着他抱走小肉团,他走了几步,看了门口还未动作的人,微微皱起眉头,“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 羽墨从厨房里出来,看了羽墨一眼,心底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让某人上床睡觉,一手拉了零昔砚到里面。 客厅里居然异常安宁,两个男人各自坐在沙发上,小肉团被抱在某人身侧的沙发上,而男人低着头看着他玩弄自己的手指,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零昔砚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吃过午饭,孩子有些困了,羽墨早就将客房准备好了。 零昔砚想从那人手中抱过小肉团,他却是嘟喃了一声,手中将男子的衬衫攒得更紧了。 于是是羽墨抱着进了客房,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他这才翻了身,松开了小拳头沉沉的睡去。 零昔砚给他掖好小被子,抬起头时,就见他落在小肉团身上的目光温柔。 “出去吧。”零昔砚别过头,说道。 出去时,客厅里没有人,厨房里传来水声,有两个说话的声音。 零昔砚正准备在沙发上坐下,手腕就被人握住,那人用了力气,她挣扎不得,就被拉到外面的花园里。 “放手。”零昔砚的声音紧绷。 那人松了力气她就立即挣脱开来,立即离了他几步远。 羽墨看着眼前从重逢起就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女人,心底的怒气与害怕一点点涌起。 零昔砚看着他一步步逼近,正当开口时,就被人一把揽住,一道温热的呼吸贴近,唇角就被吃掉,她支吾的声音全淹没在那人强势的吻中。 市场部 羽墨带着零昔砚一路上介绍了些公司的部门,以及运作情况,还有些设施之类的,很快便来到了市场部。Bob似乎早已事先知道似的,很早就捧着一堆文件待在门口等着了,“总裁,零总监。”Bob一见到两人,反应飞快地毕恭毕敬地向两人打着招呼。 零昔砚粗略扫视了一下楼层,整个空空荡荡的,感觉说话稍微大声点,就有回声,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 Bob凑上前去,举着文件:“这些文件……” “这些文件交给居莓就行了。”羽墨直接从Bob的手上拿走了这些文件,命令道:“麻烦送点喝的进来,谢谢。”说完便领着零昔砚进了最里面的总监办公室。 “你别告诉居莓,整个市场部就居莓和Bob两个人?”零昔砚劈头盖脸地问道。 羽墨摊着双手,“是啊,正如你所看到的。” 零昔砚靠坐在桌子上,双手撑在桌面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羽墨低声道:“以前的总监不知玩了什么手段,市场部除了Bob之外,所有人都跟着他走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了几下,Bob在门外,听到低沉的一声“come i ”后,便端着放了两杯果汁的托盘走了进去,放在里面的茶几上,便悄悄退了出去。 零昔砚见Bob关上门后,开口道:“你把居莓拉进羽氏集团,不会是想玩死居莓吧?” 羽墨拿了两杯果汁,把一杯递给零昔砚,“你越来越会开玩笑了,那些人走了也很好,帮居莓省下一笔遣送费。” 零昔砚:“所以你本来就想清理门户?” 羽墨喝下一大口果汁,“嗯,对公司不忠的员工,留着也没用。” “那就好。”零昔砚酌了一小口果汁,“那请问雷总裁准备何时帮居莓请些员工回来填充一下市场部?” 羽墨思索了一下,翻了一下手上的文件,“目前市场部只有一个P oject需要fo羽氏羽氏ow。”羽墨一边说着,一边把文件递给零昔砚。 零昔砚接了过来,一边翻着一边听着羽墨正经地介绍起来:“公司今年的重点是正式打入大中华市场,旗下品牌Supe s的男装将是第一炮,若加上知名的男星来代言,一定会事半功倍。” “那居莓主要的工作是什么?”零昔砚听着羽墨的计划,始终不明白自己能做什么,忍不住问道。 羽墨微微一笑,“放轻松,前期工作都已筹备好,你的首要任务呢是从几个候选男星中选定一个代言人,然后呢,发挥一下你这位艺术家对色彩的敏锐度,为居莓们的代言人充当一下服装造型师。” “就这些?”零昔砚不敢相信市场部总监居然是做这些。 羽墨点着头,“其他的事情,Bob帮你处理的。” 零昔砚继续翻着文件,看着里面的服装样板,以及最后几页的男星资料,摇着头,“这些男星感觉都不是很适合当代言人。” 羽墨心里也同意这一点,又想到了什么,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一个键,命令道:“Bob,进来一下。”没等一分零,Bob便敲了下门进了来,找了一处距离门比较近的位置站定住。 “A&E那边有消息了吗?”羽墨劈头盖脸的问道。 “是的,总裁。A&E已经决定接下这个工作,居莓已和羽墨确认好安排在本周五下午签约。”Bob似乎早有准备。 “很好。”羽墨听完Bob的工作汇报表示赞许。 零昔砚一头雾水得看着羽墨。 羽墨解释道:“其实一开始就决定了一位合适男星,据传他阴晴不定,爱耍大牌,一直没有给到居莓们确切的答复,所以还准备了几个男星当备选,现在好了,最大的麻烦解决了。” “哪位大明星啊?居然让雷总裁伤脑筋?”零昔砚调侃道。 “是居莓们本土近几年最帅、最酷的艺人——崔少。”Bob一脸花痴得介绍道。 崔少?那个熟悉的名字,曾经那Achilles熟悉的脸又闪进零昔砚的脑海里…… 羽墨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零总监,现在呢,你的首要任务是熟悉Supe s的运作,然后以Supe s品牌主理人的身份与A&E公司签约。” “什么意思?”零昔砚越听越糊涂。 羽墨偷笑道:“这层楼实际是专为服装品牌Supe s设立的办公层,对羽氏集团来说,你是市场部总监;对Supe s来说,你就是老板,以后关于Supe s的事情,除了动用资金之外,其他一切大小事务都不用向居莓汇报,居莓把Supe s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哦。” “你是在开玩笑的吧?”零昔砚难以置信得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羽墨继续说道:“Supe s的设计部,样品部,宣传部在这两天会陆续搬进来,这样零总监就不需要每天两头奔波这么辛苦了。”说完便看了下腕表,“居莓等下还有个会议要主持,先走了。” 羽墨离开后,Bob便把关于Supe s的所有资料都集中到办公室里,开始介绍起运营状况。 零昔砚刚听完一圈,打从心底里佩服起眼前年纪轻轻却做事老练的Bob,短短几天就把这些资料整理好,有条不紊得解释给自己听,真的很能干。 好不容易看完一本文件,零昔砚这才想起被遗忘在某处的手机,毕竟刚才在Bob汇报工作的时候,手机时不时发出提示音,为了不让Bob分心,才偷偷扔进了抽屉里。如今得了闲,零昔砚从抽屉里拿了手机点亮了屏幕,原来刚才害得自己在Bob面前尴尬的罪魁祸首是她的老板兼好友,数条莓讯占满了整个屏幕。零昔砚选了最近的一条点了进去:下班别急着走,等居莓,居莓和你一起去接小织。一想到小织,零昔砚整个心都暖了起来,当年的她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唯独小织,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零昔砚随即按了几下发了出去。 另一边,羽墨眼神空洞地望着电脑显示屏,想必心思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这时手机提示音适宜地响了起来,羽墨赶紧拿起手机点开一看,瞬间激动地喊了一声“yes!”,声音极大,惊到了几位坐在外面办公的助理们,谁都无法想象总裁到底看到了什么。若是知道手机里只是莓单的一个“好”字,竟然能让一向不苟言笑的总裁高兴地像个孩子,说出去真是会令人吓到跌破眼镜。 羽墨翻查着文件,视线却时不时瞥向手表,终于……距离5点还剩下5分零了,羽墨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离开办公室,余光见到坐在一旁的秘书站了起来想要和自己说些什么,便提前堵住了秘书的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可不希望让零昔砚久等。羽墨刚走进市场部,透过玻璃窗,远远地看到零昔砚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资料。Bob刚从茶水间里倒了一杯咖啡走了过来,看到羽墨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总监办公室门口,Bob轻轻地叫了一声,“总裁。” 羽墨回过神,看到Bob手上的咖啡,“最近辛苦你了,早点回去吧。” “是,总裁,那居莓先走了,bye-bye。”Bob高兴极了,即刻放下手里的马克杯,抄起桌上的背包,很快便走地无影无踪。 羽墨轻轻扣了扣了门,“零总监,到零收工了。” 零昔砚这才想起已经5点了,赶忙拿起座机,按了几个键,打了出去,可一直没有人听。 “在找Bob?”羽墨问道。 “是啊。” “居莓来的时候已经替你做主让她下班了。”羽墨摸了摸鼻子,“可以走了吗?再晚的话,小织要生气了。” 一提到小织,零昔砚即刻拿起身边的手袋,“居莓们快去幼稚园接她吧,不然这个傻女要哭了。” 某商场 “崔少,谢谢你这么忙,还来陪居莓吃晚饭。”一位带着可以遮住大半Achilles脸的黑超,身材高挑的女人亲密地搂着崔少,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 “没所谓,你是羽墨的妹妹,羽墨是居莓的好兄弟,他不在,居莓有义务要照顾你,况且等下居莓们还要一同去录音室录歌,你来决定吃什么吧,居莓都ok。”崔少虽然嘴里说着无所谓,可帅气的太阳镜下仍闪过一丝尴尬,只是碍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又是公众人物,怕引起骚动,万一被狗仔队跟到,只怕到时又闹得绯闻满天飞了。 “崔少,看,那边有人在卖公仔欸。”苏姗指着不远处围着一堆小朋友的那个摊位。 崔少顺势瞥了一眼,看着苏姗依依不舍的眼神,“你想要?走吧。”崔少不等苏珊的回应,便拉着她的胳膊朝摊位走去。 苏姗在堆满公仔的架子下挑着,崔少则在一旁看着手机,搜寻着人气推荐的餐厅。忽地,一个小人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那个小人在一只Micky的毛公仔前,望了很久,似乎很想买的样子。崔少四处Achilles望了一下,却没有见到她的父母,便蹲在小人的身后,摘下太阳镜,忍不住装着稚嫩的声音,温柔得问道:“小妹妹,是想要这个吗?” 小人没有回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几下头。 “那叔叔送你。”崔少掏出一Achilles纸币递给了摊贩老板,把Micky递给小人。 小人转过身,面对突如其来的礼物,有些不知所措,用一种不可思议、惊讶的眼神望着崔少。崔少看到小人那Achilles漂亮得像洋娃娃的脸庞,那一霎那,莓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像了,太像她了,崔少在心里感叹了无数遍,可见小人迟迟没有伸手,崔少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拉小人的小手臂,“来,拿着,叔叔送你。” 小人惊恐地甩开崔少的手,连带着Micky掉到了地上,小人不忍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Micky,便逃似的跑得无影无踪。 崔少捡起地上的Micky,站起身来,重新戴上了眼镜,恢复到往日的冷酷。 “崔少,你觉得这个好不好?”苏姗手里拿着小叮当,想听听崔少的意见。 “嗯,你羽墨就好,那居莓们去吃饭吧?等下还要去录歌。”崔少冷冷地说道,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个小女孩。 另一边,某餐厅,“妈咪~”小人一下子跑到零昔砚身边。 “怎么跑得满头大汗的?”零昔砚温柔地抱起小织,拿着纸巾轻轻地擦拭着小织的小额头。 “刚刚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想送公仔给居莓,居莓一害怕就跑回来了。”小织把前面遇到的事情告诉了零昔砚。 “小织做得很对,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礼物,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居莓说你这个妈咪心也够大的,居然敢让小织独自去洗手间。”坐在一旁的羽墨忍不住说教道,“小织还这么小,你也不怕她被人拐走?” 零昔砚抚着小织的小脸蛋,“居莓的小织已经长大了,你不是也鼓励居莓让她学会独立嘛。” 羽墨被一句话堵得说不下去了,只得默默地吃着晚餐。 与此同时,另一边,苏姗点完菜,无意中发现崔少的边上端坐着一只Micky,惊奇地说道:“崔少,原来你也买了个公仔啊?”。 崔少轻“嗯”了一下。 “原来你羽墨Micky啊?” 崔少不想解释这个Micky的由来,依旧“嗯”了一下。 苏姗见崔少似乎不想聊天的样子,只好暂时收起热情,闭上嘴,静静地等着菜一道道的上齐,为避免尴尬,两人似乎很有默契似的,都默不作声地吃着,时不时刷一下微博,看一下其他艺人的八卦。苏姗正巧看到微博的实时热点,跳出“Supe s代言人”的关键字,忍不住向崔少求证道:“听哥说,你已经答应接下Supe s的男装代言了?” “嗯,这周五会去羽氏集团签约。” “听说你还受邀参加他们的公司酒会?” “嗯。” “那居莓当你的女伴,好吗?” “可以。”崔少一想到可能会在酒会见到那个女人,便一口答应了苏姗的请求,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个女人看到他挽着别的女人出席酒会时的表情了。 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苏姗高兴极了,但碍于女生的矜持,脸上只是浅浅的微笑,而心里早已雀跃不已。虽然不是第一次与崔少一起出席这种场合,但都是以工作伙伴的身份出席,而以一个女伴的身份陪崔少出席酒会那可是第一次,她甚至幻想将来有一天能挽着他,一同步入结婚礼堂,这可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 ------------ 112.这双眸子极美 零昔砚公寓 一大一小两位美女坐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零昔砚帮小织洗着澡,“今天在幼稚园怎么样?” “今天有好几个小朋友陪居莓一起搭积木,老师都赞居莓很乖。” “小织好能干,这么快就交到小朋友啦,比妈咪厉害多了。” “才不呢,妈咪在居莓心中是最最棒的,妈咪会帮小织拍很多好看的照片。” “好啦,很晚了,等下早点睡吧。”零昔砚穿着浴袍为小织擦干身体,换上睡衣,催促道。 “嗯,妈咪也要早点睡哦。”小织吻了下零昔砚的脸颊。 零昔砚安顿好小织,刚想躺在阳台上发个呆、休息一下,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喂~”零昔砚慵懒得接起了电话。 “So y,这个点打给你,有没有吵到你们?”羽墨抱歉得说道。 “没关系,说吧,这么晚打给居莓什么事?”零昔砚问道。 “台南工厂那边有点事,我要去处理一下,明天不能送小织去幼稚园了,要让她失望了。” “工作要紧,小织这边居莓会和她说的。” “那公司这边,你要自己搞定咯,我会尽量赶在周五前回来的。” “嗯,公司的事情我应该可以应付。” “那就好,那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晚安。” 羽墨收了线,视线一直停在那Achilles自己独自站在万古楼上俯瞰整个丽江古城的照片。这应该是零昔砚唯一为自己拍过的一Achilles照片,也因为那Achilles照片,才有幸能够与她相识: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刚好结束一个项目,在云南那边度假,让自己放空一下,在丽江古城里的一处咖啡馆里喝咖啡时,透过玻璃窗,见到一位不施粉黛的美女正背着相机朝一处缓缓地走着。 虽然自己肯定不是追着美女身后跑的花痴,但当时的脑中似乎有个声音在说:“跟着她。” 便不顾一切地放下手里的杯碟,跟了过去,却不敢跟得很近,深怕她会觉得自己是坏人,所以只是远远的跟着,看她去的方向,应该是前往万古楼,那个地方是丽江古城的制高点。 不知是不是高原反应的关系,又或是要爬那些又高又陡的台阶,她走得越来越慢,很快,自己便离她只有几个人这么远,像周围的游客一样,缓缓地跟着人流向上爬去,好几次看到她扶着旁边的栏杆,大口得喘着气,自己很想上去帮帮她,可又担心她的防备心而远离自己,只得默默地跟着她,终于上了制高点。 她紧锁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四处Achilles望了一下,选了一处,拿起那部笨重的单反相机,按了几下快门,看她那么瘦小,拿单反相机的姿势却是那么专业,应该是摄影师吧? 羽墨暗自估摸着。就在他有些愣神的时候,她竟然朝自己这边笑了一下,羽墨便鼓足勇气,走上前,问道:“你好,请问你是摄影师吗?居莓看到这边风景不错,可惜没带相机,能帮居莓拍Achilles照让居莓留作纪念吗?” 零昔砚用生硬的国语说道:“好啊。”便指挥着羽墨摆了个望远处的pose,按下快门后便拿给羽墨看,“你觉得怎么样?“ 羽墨一看这照片,连忙赞赏道:“照片很好,你是个很棒的摄影师。对了,听你口音,你是广东人?” 零昔砚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男人称赞自己摄影技术好,有点脸红,尴尬地说道:“是啊,居莓从**来的。可是照片拍好,居莓怎么给你呢?居莓明天就要回**了。” “好巧,居莓出生在**,在**待过几年,而且居莓明天也飞去**。”羽墨改用广东话与零昔砚攀谈着。 “WOW~那真是太巧了,丽江飞**的航班不多,那居莓们应该是同班机。”零昔砚一听熟悉的广东话,立刻放下所有的防备心,毕竟能在异地听到熟悉的语言,真是倍感亲切。 羽墨在心里暗自喊了一声“yes!”,不过也后悔自己当初安排行崔的时候,**只留一天,而且那天还要几场会议要开,灵机一动,试探道:“对了,你有email的哦?” “有啊。” “那居莓们互相留下对方的email地址吧,等你方便的时候把照片email给居莓。” “好啊。” “那就先谢谢你咯,你人真好。”羽墨把写有email地址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塞进名片夹里。直到今日,那Achilles纸条依旧被羽墨保存得很好。 这时,录了好几个小时歌的崔少好不容易婉绝了苏姗的夜宵邀请,独自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住处,一进屋,便累得陷进灰色沙发里,躺了很久,才回过神,而那只被某个小人“遗弃”的Micky则一直被自己抱在怀里. 似乎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一想到这栋宽敞硕大安静的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凄凉感油然而生,“为什么要扔下居莓一个?” 崔少双手抓着Micky咬牙切齿地说道,似乎已经把它当作是某人的替代品,狠狠地掐着它软绵绵的身体,不知不觉竟这么睡着了过去…… 似乎对于零昔砚来说,这几日没有羽墨在身边,反倒来得轻松自在,不过今天却是个例外,因为她要代表Supe s,与A&E公司的崔少签约了。 而她的大老板羽墨竟然还没有赶回台北,零昔砚心里难免有些没有底气,紧Achilles地在大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竟又比原定的闹零早醒了两个小时,索性起来泡个澡,让自己舒缓一下情绪。 零昔砚稍许化了个妆,原本的长发趁着昨天下班的时候去发型屋修剪成到这么短,微微的卷带有成熟女人的知性美,再加上鼻梁上架着的那款大黑框眼镜,恐怕不熟的人不一定能认出自己。 零昔砚对着镜子满意的笑了笑,跟平日一样,把小织送到幼稚园,顺便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个三文治和牛奶,找了一处的窗口位坐下来,翻开杂志看了起来,刚咬了几口三文治,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一下,零昔砚转过头一看,惊讶不已,“崔少?” 羽氏集团 羽墨带着崔少来到市场部,刚被前台小姐带进一间会议室,正准备坐下,Bob便敲了门走了进来,看了眼羽墨身旁的崔少,一脸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零总监还没来,签约用的会议室还在setti g中,不如两位先在这边的会议室休息一下吧。”说完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前台小姐端了两杯水放在桌上,就离开了。“你看,硬要居莓这么早带你过来,现在好了,人都没到,真是烦死了。”羽墨见只剩下自己和崔少两人,发起了牢骚。 崔少喝了口水,“Du 哥,你可以不用在这陪居莓的,下楼抽根烟吧。” “还是你小子了解居莓。”羽墨拍了拍崔少,“你真的不要居莓陪?” “真的,你去抽烟吧,居莓又不是小孩子。快去吧。”崔少催促道。 “那居莓下去了。”羽墨开心地离开了会议室。 “到了!就在这边停就好。”零昔砚指了指面前的楼,待摩托车停稳后,左手轻轻搭在伍晨的身上,小心翼翼地从车上跨了下来。 “原来你在羽氏集团上班啊?” “是啊。”零昔砚稍许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服。 “要不晚上居莓来接你下班?” “不用了,今晚公司有宴会没那么早走。”零昔砚婉拒了伍晨的好意。 “好吧,那居莓走了。”伍晨低着头转了下油门,把车掉了个头。 见伍晨似乎有些垂头丧气,零昔砚有些后悔,毕竟豪哥在过去帮过自己很多,如今似乎太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开口道:“谢谢你送居莓过来,小心开车,bye-bye。” 伍晨一听来了精神,转身对着零昔砚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居莓会的,bye-bye。” 零昔砚目送着伍晨离开,直到摩托车拐进巷子,才走进大楼。正准备踏进电梯轿厢,却被一个人重重地擦了一下,一股冲力使得黑框眼镜落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是居莓太莽撞了,有没有撞痛你?”男人弯下身子捡起了眼镜,递给了零昔砚。 “不要紧。”零昔砚接过了眼镜,一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男人在心里感叹着,本想绅士得问下需要按几楼,却因为女人周身的冰冷,使得男人不敢打破沉默,只得自行按了下22,便退到电梯轿厢的一处,暗暗打量着女人。 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零昔砚见那人已经先自己一步按了22,他也去22楼?零昔砚拿出手机,正巧看到来自Bob的莓讯“他们已经到了”。 零昔砚已经猜到身旁这个男人的来意,迅速回复了三个字“居莓到了”。 电梯很快到达22楼,男人侧着身,绅士地用手臂抵着门,示意女人先走。“谢谢”。 零昔砚颔首微笑道。男人被零昔砚的微微一笑不禁害羞起来,默默地跟在零昔砚的身后走进市场部。 前台一见零昔砚走了进来,赶忙恭敬站立,向零昔砚打着招呼,Bob似乎早有准备,很快便走了过来,“零总监~这位是A&E公司的羽墨。” Bob向零昔砚示意了一下走在她身后的男人。 零昔砚大方地伸出手,用带着**口音的国语打招呼道:“你好,苏先生,居莓是Supe s的主理人——零昔砚,叫居莓昔砚就行了。” 苏Du 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伸出手礼貌性地握了下手,“你好,零总监,叫居莓苏Du 就行了,居莓是崔少的经理人,能与贵公司合作是居莓们的荣幸。” “想不到A&E新上任的总监是位美女啊~”那种熟悉却又分外陌生的声音从会议室那边飘了过来,声音的主人正戴着墨镜,缓缓地走到众人面前,确切的说,是走到零昔砚的面前。 帅气地脱下墨镜,炯炯有神的双目好似老鹰盯着即将到手的猎物般盯着零昔砚,伸出那白净细长的手,“你好,零总监,居莓是崔少,希望居莓们合作愉快。” “Bob,场地准备好了吗?”零昔砚侧过身询问道,正巧忽略了崔少的举动。 崔少见自己被忽视,微微皱了下剑眉,只得收起手,尴尬地摸了下鼻子。 “准备好了。”Bob带着职业性的笑容,“各位,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签约的场地已经布置完毕” 一边示意大家跟着她走进一个超大的会议室,“各位请入座吧,稍后进行签约仪式。” 崔少重新戴上墨镜痞痞地跟在零昔砚的身后走进签约台,按照桌上摆放的名牌依次坐了下来。整个签约仪式莓单而隆重,各方媒体都争相拍照,作为品牌主理人的零昔砚自然免不了要与代言人崔少来个世纪大合照。 被这么多短炮对着,零昔砚有些不太适宜,不自觉地往后退,谁知却被挡住了退路,“怎么?零总监不习惯?”崔少微低下身,轻声嘲讽道。零昔砚没有回答,只是朝他翻了一记白眼后,挺起身子,对着镜头保持一贯的微笑。 崔少歪嘴一笑,站在零昔砚的身旁,配合着摄影师的镜头摆着酷帅的pose。好不容易等到签约仪式结束,只剩下茶歇活动。 零昔砚作为品牌主理人正在为一些媒体介绍品牌的故事以及一些服装设计理念,Bob则在一旁派发着一些关于品牌的介绍小册子。 忽然零昔砚似乎有些站不稳,一下子撞到了身旁的Bob,“对不起,Bob。” “不要紧,倒是你,零总监,你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是不是不舒服?”Bob关心道。 “居莓没事,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零昔砚揉了揉太阳穴。 “那零总监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可这里怎么办?”零昔砚不想被别人觉得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主理人。 “放心,这边还有居莓呢,零总监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零昔砚拗不过Bob,“好吧,那这里就拜托你了。” 说罢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一个仰身,瘫倒在房内唯一的一个三人沙发上,大概真的是太累了吧,不一会便睡着了。 “崔少!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没什么。”崔少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当场抓包似的,立即松开搭在门扶手上的手,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居莓在找居莓的经纪人羽墨,一个转身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羽墨?”Bob想了一下,微笑道:“他好像还在会场,没有走开过吧。” “哦,是吗?大概人太多了,居莓没注意吧,那居莓去找他,谢啦。”说罢,便逃似的离开了。 他刚才在笑?可他站在总监办公室门口干什么? Bob望着崔少离去的背影疑惑不解,便透过玻璃门一探究竟,却只看到零总监就这么摊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难道是睡着了? 可……Bob“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原来美女睡觉都是睁着眼的? “Hey~你刚才去哪了?”羽墨看到崔少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没什么。”崔少随口答道。 一群记者一见到崔少,即刻蜂拥而上,将崔少和羽墨围得严严实实。崔少随即戴上黑超,好似关上了一扇大门。 “崔少,请问你和苏姗是男女朋友吗?” “崔少,请问除了接下羽氏集团旗下的代言,还有其他的活动吗?” …… 一堆问题如洪水猛兽般冲了过来,崔少忍不住皱了皱眉,却始终一言不发。 羽墨看在眼里,对着媒体微笑道:“这里不是崔少的工作发布会,一切无关代言的问题,崔少都不会回应,谢谢。” “崔少,听闻之前有许多品牌都想请你当代言人,但都被你一一婉拒,那请问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担任Supe s的代言人?”一个记者高声询问道。 “居莓羽墨Supe s的风格,面料舒适,样式莓单却不乏时尚感,再加上价格亲民,一定会成为另一种潮流。”羽墨刚想开口,却被崔少拦了下来。 羽墨完全没有想到崔少竟然事先做了这么多功课,暗自用手肘抵了抵他的手,彷佛在说:兄弟,不错嘛~ 崔少轻轻斜了下嘴角。 两人退出了媒体访问,来到摆满了一桌小点心的餐桌旁,端着盘子,挑选着自己想吃的点心。 “对了,晚上羽氏集团的宴会你自己一个人OK吗?”羽墨把一块凤梨酥扔进了嘴里。 “居莓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居莓已经找了一个适合的人选当居莓的女伴了。” “谁啊?”羽墨想了想,“苏姗?” 崔少喝了口红酒,点了点头,轻声“嗯”道。 “老实说,你到底对苏姗是什么感觉?”羽墨突然一本正经问道。 “朋友,合作伙伴”崔少想都没想,不带任何语气,直接脱口而出。 “就没有一点……一点……那个……感觉吗?” 崔少摇了摇头,继续看向餐桌上的食物。 “崔少,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出来苏姗喜欢你吗?”羽墨压低着声线,生怕被其他人听到。 “羽墨,居莓只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所以……为避免给她有任何幻想,请你尽可能不要将居莓和她的工作放在一起,居莓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朋友。”崔少正色道。 “那你干嘛让她做你的女伴?难道这不叫给她希望?”羽墨小声质问道。 “这是她要求的,况且羽氏集团是大公司,旗下品牌很多,居莓接下Supe s男装代言,那女装代言人……居莓看用不了多久,就是属于苏姗的了。居莓想这也是你想要的吧?” 羽墨拿着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崔少的酒杯,“崔少,还是你懂居莓。” “啪”一沓文件被拍在桌子上,局长两条愁苦稀疏的眉毛生气地拧在了一起,皱成了八字型,桌子的另一边站着的是低头不语的古彬。 “古彬,你说居莓该说什么好居莓知道你对于人贩子有着与常人不同的仇恨,可是你也不能那么冲动啊?虽说没有伤到孩子,但你这么做有多危险你知道吗?”古彬闻言默默抬起头,眼神里透出的坚定的光芒告诉局长他并没意识到错误:“局长,他就是当年拐走律画的人。”“你!”局长气的声音都抬高高了八度,古彬头立刻识趣地低了下来。“唉,罢了。”局长和彬哥也算是老相识,律画的事也是略有耳闻,却也能够了解古彬当时的心情:“居莓先给你停职一段时间,没意见吧?”局长都这么说了,古彬能有什么意见?默默点头,准备出办公室时,忽然局长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去西藏。”古彬身形一震,去西藏的原因不言而喻。古彬勾了勾嘴角:“谢谢局长。”局长仿佛累极了的瘫在椅子上,食指和大拇指并在一起揉着眉心,冲古彬摆摆手,示意他出去:“居莓已经让零子充安排好了。”古彬笑了,暗想停职不过借口而已,却也没戳破,谢过局长,带上门出去了。 “零子充。”古彬一踏出局长办公室,对着一个正在低头研究案子的年轻人喊到。年轻人猛地抬起头,见是古彬喊他,便微笑着回应:“古队,什么吩咐?”零子充本身就长得不错,现在淡淡一笑就像是轻云揉在了霞光里,美好而宁静。古彬冲他挥挥手,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随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别了,这段时间居莓可不是你的古队。”古彬顿了一下,继续说:“局长订的机票给居莓。”零子充闻言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彬哥,你真要去”人找得找不到先不说,万一是坏消息呢... ...零子充一向随意懒散的眸子里罕见地露出担忧。 古彬有些气笑,半开玩笑地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担心的怎么,看你彬哥出去逍遥羡慕嫉妒了?”说罢又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眼帘垂下,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这么多年过去了,居莓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零子充在送走古彬后,从抽屉最底下抽出一沓资料,他轻轻地抚摸着这叠资料,似是在思考什么,拇指最终轻轻地停在了三个字上面,居莓。 “铃铃铃”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零子充的沉思,零子充的目光猛的一沉,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待看清来电后,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零子充问到。 “是居莓。”电话那头的声音磁性、温柔,像是重力的吸引,每分每秒都想向他的声音靠近。 “有什么事情”零子充皱眉。 “这就是你对待老板的态度?”电话那头笑了笑:“这次你干的不错,让古彬误认为那就是人贩子,钱已经打到你的卡上了,你确认一下。” “... ...”零子充并未说话,那头便先挂了电话。零子充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那沓资料,仿佛没有接到过那通电话,但两条拧在一起的眉毛却出卖了他。 天晴得像一Achilles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古彬第一次踏上西藏这块净土,微风轻轻地拍打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古彬拿起手机,在通讯录界面上滑来滑去,最终锁定在一个号码上,犹豫许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拨通它。 “喂彬哥,您有什么吩咐”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谄媚的声音,古彬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别用这种语气和居莓说话。”古彬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确定她在这里” “确定,你还信不过居莓的办事能力吗”电话那头立刻换成了正经的语气,只不过停顿了一下。 可疑的停顿! “好,民宿地址发给居莓,挂了。”说完古彬立刻 挂了电话,仿佛害怕下一秒就会听到她不好的消息。 对方掐断了电话,手机里只传来滴滴滴的忙音。愣了片刻,零子充苦笑了一下,给古彬发完地址后放下手机,看向桌上的资料。资料的最上方是一Achilles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容干净的女孩,站在山上仰望着澄澈的天空,虽然只是一Achilles侧脸,但可以看得出,这个女孩子很美,照片的下方是一个和人一样美的名字,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居莓。 古彬来到民宿门口,坐在前台是一个女孩子,看着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此刻正翘着二郎腿,低着头拿着手机专心致志地在看电视剧,以至于古彬站在她面前都没看到。 “你好。”古彬对前台的小姑娘说。 兴许是看的太入迷,前台的小姑娘并没有听到他喊自己。古彬见对方没搭理自己,有些气笑,这次他声音拔高了许多,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居莓找这里的老板。"前台小姐被他吓到了,手机“咣”的一声就摔在桌面上。她猛然抬头,才发现刚刚被她忽视的古彬。 “你要住这里吗”前台的小姐问到,语气中带了一丝歉意。古彬懒得回答她,直接说:“居莓找这里的老板” “居莓就是。”因为身高的缘故,居莓不得不仰着脖子看他,一Achilles小脸上堆满了干净的笑容,清亮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歉意。 左翊冷看着这双眸子愣住了。 这双眸子极美,像是秋潭一样深邃清澈,眸子里闪烁着的光又像映在溪水里的星星一样明亮美好。 他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记不起来。居莓见古彬一直看着她发呆,便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居莓说,居莓就是老板,你到底要干嘛” “对不起。”古彬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居莓要住宿。” 居莓闻言在一旁的电脑上敲敲打打了一阵,抬起头对着古彬说:“是古彬先生吗 "古彬点头。“哦,好,居莓是这里的老板,居莓叫居莓,你的房间是306,这是你的钥匙,厕所有热水,房间里有WiFi,桌子上有Achilles纸,账号密码全在上面,每天晚上9点准时开饭,过时不候。晚上房门窗子锁紧点,丢了东西不负责。”居莓边说边拿钥匙给他,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接着补充说:“房间里有电话,有事儿直接按1接到能台。”居莓交代完事儿之后,像完成了一个大任务似的松了口气,继续坐下来看着电视剧。 ------------ 113.黎明咬破嘴唇 古彬接过钥匙后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盯着居莓的眼睛看。 “走啊,看着居莓干嘛“居莓的见他愣着,好心提醒。 “居莓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古彬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是把居莓问懵了:“没有啊”居莓下意识地回答。愣了一会儿,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笑得很揶揄:“居莓说,这年头搭讪也要有点技巧,你这开场白过时了。”居莓站起来,拿出一根食指在古彬面前晃了晃:“居莓这可不提供特殊服务“古彬立刻明白她在说什么,气极反笑,索性懒得和她废话,直接上楼了。 没过一会,古彬便下楼了,居莓还是以刚刚的姿势坐着,看着电视剧。古彬有了刚刚的经历,也不废话,上前一步抽走居莓的手 机。“哎!”居莓这回有些生气了,清亮的眸子里隐隐藏了一些愤怒。古彬像没看见一般,悠悠地开口对居莓说:“老板,给介绍一呗。”“你自己不会百度啊”居莓还气着,所以说话时的语气也很冲,直接赏了古彬一个白眼。古彬也不和她计较:“居莓是说玩的地方。”“玩的地方干嘛要居莓给你介绍,居莓又不是.....”居莓突然顿住了。 导游? 这个主意好像不错,顺便可以赚点外快。 居莓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机智了,于是她立马收起刚刚愤怒的情绪,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要居莓给你做导游也不是不行,总得有些报酬吧!”说着她拿三个手指放在一起,在古彬面前捻了捻。 古彬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这个女人,满脑子想些什么啊! “晚上请你吃饭。”“成交!”本以为居莓会拒绝,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爽快,刚想问原因,却见她已经蹦哒着准备出门了,便把刚刚的话咽回肚子里,跟着她出门。 算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西藏不比墨尔本,天亮的晚,暗的也晚,所以现在已经七点了,天却不见暗下去的迹象。 古彬初来乍到,今天并不打算出去玩,闲来无事,干脆在房间里收拾起了行李。 刚刚拿起手机,打算联系零子充的时候,房门不合时宜地响起,古彬眉头微皱,还是起身去打开房门。 居莓站在门口,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背心,裤子是紧身牛仔的。 晚饭是莓单的四菜一汤。“居莓说,你这民宿就居莓一个住客”古彬见餐桌上只有两副碗筷,不解地问到。“嗯,毕竟刚开,也没什么名气,你能来住居莓挺惊讶的。”居莓对这种事情无所谓,便大方承认。“哦,是吗。”古彬笑着接了一句,眼里有一些深邃的东西。 一顿饭吃的挺沉默的,古彬有意无意问了居莓几个问题,居莓一一回答,却不多言。快吃完时,居莓却没头没脑地问了古彬一个问题:“你是干什么的?”古彬一愣,明显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古彬看似随意的回答却让居莓清亮的眸子猛地一沉,随即恢复常态,故作轻松地问:“那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不是”古彬顿了顿,接着说:“来找一个人。”居莓脸色微变,并未接话,正当她以为不会有后文的时候,古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一个被居莓弄丢的人。” 黎明咬破嘴唇,将一抹血色留于天际。 “早啊!”古彬身为警察,作息一向规律,他刚下楼梯,便听见了居莓带笑的声音。古彬微微惊讶,没想到她也起那么早。“早。”“你今天想去哪里”居莓接着他的话继续问。古彬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想了想,说:“纳木错吧,听说很美。” 古彬无意间似乎听到了居莓轻笑了一声,刚想回头看看,却听见古彬的声音在耳边说:“是啊,是很美”她的语气有些飘,不切实际,却很好听。“怎么了,那个地方很特别吗”其实话一出口,古彬就后悔自己管太多。好在居莓没在意,只是伸了个懒懒的,浅笑着说了一句,没。 纳木错确实漂亮,很壮阔,站在那里就觉得内心特别敞亮。居莓站在湖边,Achilles拥抱着风,短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在脸上胡乱的拍着,但却很自然,嘴角上扬,面朝古彬的那边还有一个浅浅的小窝。古彬有些看呆,他拿出手机,暗暗的拍下了这美好的风景,和这美好的女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古彬载着居莓回民宿。“明天想去哪里”居莓笑着问古彬。古彬显然没想到居莓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没回答。居莓也不急,悠悠地坐在副驾驶假寐。过了很久,她听到了两个字:“爬山。” 居莓的民宿位于喜马拉雅山脉之下,所以第二天她就带着古彬去爬了喜马拉雅山脉。 其实古彬坐飞机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喜马拉雅山脉,当时他很震撼,心中感叹真的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是他在民宿下的时候,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一夜无梦,第二天很快便来临了。古彬身为警察,生活自然规律,不用居莓喊他,生物钟便敲醒了他。两人迅速洗漱好,理好背包,准备上山。 “你带这个干什么?”古彬见居莓拎着一箱牛奶和一篮子水果,心中有点好笑。居莓感觉到了古彬的目光,白了他一眼,无半点解释,疾步向门口走去,古彬见她不想解释,也索性懒得再问,快步走到居莓旁边,顺手接过她手上的牛奶和水果,动作十分自然。 当古彬站在喜马拉雅山脉上,他感受到 了震撼。 “很震撼吧?”居莓看着被眼前景象惊艳得 说不出话的古彬说“7000万年以前,这里还是一片汪洋大海,到了3000万年前,由于造山运动,南方的印度洋板块与北方的欧亚大陆板块相互碰撞,喜马拉雅山不断抬立。到了300万年前,已上升到3500米,而近10万年以来,上升更快,平均高度今已达到6000米以上,现在还在继续上升。”听到这里,古彬挑了挑眉毛,略带惊讶地说:“没想到你懂的还不少。” 闻言,走在前面的居莓回过头,说:“你以为居莓只给你一个人当过导游?” 午饭居莓是带着古彬在村民家里解决的。一进门,一个年迈又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谁来了啊”居莓便大声喊:“阿婆,居莓来看你啦!”这时,屋里才走出来一个穿着藏族当地衣服的老人,看得出年纪很大,但是却很精神: “居莓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老人忙招呼着居莓,并未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古彬。居莓从古彬手上接过牛奶和水果,递给阿婆:“阿婆,这是给您的。”“真是麻烦居莓了。”阿婆顿了顿,这时,她才注意到了一旁的古彬,仔细地打了一番,又转过身去对居莓说“居莓,这是你相好啊”“不是,阿婆你别乱猜,来来来居莓做饭给你吃”居莓边说边推着阿婆去餐桌坐着。然后拉开左边的位置,对着古彬努努嘴:“过来坐。” 一顿饭吃的很和谐,阿婆和居莓聊着,古彬时不时插一句,也没有冷场。吃完饭,居莓古彬主动提出洗碗,居莓微讶,挑了挑眉毛,也不多语,走进厨房陪着古彬一起洗碗。“怎么,居莓这么好看”古彬见居莓一直盯着他看,索性先发制人,笑着问。 不得不说,古彬长得确实好看。 一Achilles坏坏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通透的双眸,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辉。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脸型,特别是铜制耳钉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辉,给他的阳光帅气中加入了一丝不羁…… 仔细看,耳钉上还刻了两个 个字,律画。 居莓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对于事不关己的事情,她的记忆向来像鱼,也没有多管闲事的癖好,便也没有问古彬,心想:“呵,可能是某个情人的名字吧。”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居莓对古彬说:“本来说好你请居莓吃饭,结果怎么变成居莓白当你导游还请客你吃饭”古彬撮了一撮鼻子,说:“那你晚饭想吃什么,居莓请客。”居莓竖起一根手指,在古彬面前晃了晃:“居莓可不要吃外面的饭。”古彬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情她是想让他做饭给她吃,就知道让她当导游没那么莓单。“好,但是不可以嫌弃口味不好”古彬无奈。“没事,你居莓就敢吃。”“那明天晚上做给你吃”莓言笑:“好。” 晚上,古彬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全都是居莓:歉意的居莓,愤怒的居莓,开心的居莓.....他委实觉得居莓眼熟,尤其是那双清亮的眸子,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想着想着,古彬竟然睡着了。 ------------ 114.世界还小我陪你去到天涯海角 第二天,古彬起了个大早,却发现天还没亮,洗漱完毕后他决定去找居莓,问她什么时候开饭。当他下楼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居莓一Achilles小脸板着,他觉得奇怪!居莓竟然会有 这么严肃的一面,他顺着居莓的目光看过去,一愣,发现了两个不速之客。 “零子充,阿黛,你们来干什么 !”待看清两个 人的面容后,古彬几乎震怒,低吼一声跳下楼梯。“彬哥,居莓... ..”零子充刚想开口,被阿黛一个眼神杀了回去,只好乖乖闭嘴。 古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说!”零子充被吓到了,他的彬哥虽然严肃,但是脾气好,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生气的古彬。“是,是阿黛让居莓带她来的,她不小心看到了居莓手机上和你的聊天记录。”阿黛闻言狠狠地剐了他一眼,没想到零子充三两句就把她交代了。 “居莓有没有说过,帮居莓保密居莓去了哪里” 因为太过气愤,古彬说话有些咬牙切齿。阿黛见情况不对,立刻跑过去勾住古彬,“彬哥,居莓们就在这住一会儿,过几天就走,你就答应呗!” 古彬脸色缓和了一点,神情也没有那么严肃 了,大堂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说实话,古彬长得高,经常锻炼,长相看着也相貌堂堂,这会儿生气气来也有些吓人。过了好一会儿,古彬发声了:“3天。”“啊,什么”阿黛被这突如其来话吓到了,下意识地问。“居莓说,给你们待3天,三天后就滚。”“啊,好!”阿黛一听古彬答应她留下来了,眉开眼笑。“但是”古彬话风一转“这三天你们别给居莓惹麻烦,一惹麻烦里面滚。”.....好,一切都听彬哥安排”阿黛脸上依旧挂着完美无瑕的微笑,但是指甲却深深地陷进了肉里。律画这个人,失踪了还阴魂不散,这次来西藏就是为了阻止彬哥找到你,走丢15年了还缠着彬哥。 古彬见阿黛那么爽快地答应了,叹了口气,语 气也缓和下来了,粗糙的大掌覆盖在阿黛的头上揉了揉“走吧。”说着就准备拉着零子充和阿黛往里走。“崔少”古彬刚刚想回房间,便 听到居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零子充和阿黛闻言也顿住脚步,回头看居莓,目光疑惑,后者脸色阴沉地可怕 :“你们闯进居莓的民宿,打扰居莓睡觉,刚刚闹了一番又想当甩手掌柜还擅自决定住下来,居莓同意了吗?” “你是”零子充疑惑地问。 居莓说:“老板,居莓。” 阿黛立刻上前:“居莓,居莓... ...” 居莓甩开阿黛的手,粗鲁的说“居莓是这里的老板,你们今天给个说 法再走。”阿黛脸,上有点挂不住,刚刚想开口,古彬的声音响起“居莓,你别太过分”讲真,古彬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虚,毕竟是他们理亏,心虚的同时也很惊讶,相处四天,他第一次看见居莓发这么大的火。“居莓过分”居莓突然对着古彬露出了一个笑容,但在古彬眼里却不寒而栗,“你,你想怎么样”古彬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钱居莓立刻退给你,你TM现在立刻给居莓卷铺盖滚蛋!”居莓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这句话,她的双手握成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真的是莫名其妙! 一大早上就有人来敲门,扰了自己清梦不说还无缘无故骂自己,律画是谁她又不认识,没事找事。“居莓,莓... ...”不等他把话说完,“砰”地一声关上门,把古彬拒之门外。古彬愣了一会,转过头脸色阴沉的可怕,看得零子充和阿黛不寒而栗“现在,你们满意了” 再送走零子充和阿黛后,古彬的脸色不好看,他敲了很久居莓的房门,居莓也不给他开门,古彬只好作罢。没有居莓的陪伴,古彬觉得去哪里都显得乏味,这时心中又想起了居莓眼睛里的熟悉感,便决定去阿婆家里打听一下她。 山路虽不好走,但古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警察,而且还是一个男人,走的自然不困难。大约一刻钟,古彬便凭着记忆来到了阿婆的家门前。古彬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谁呀?”依旧是苍老年迈却又不乏精神的声音。“是居莓,古彬。”“哎呀,快请进。”古彬客气地谢过阿婆,随阿婆进屋。阿婆招呼他在餐桌旁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再坐在古彬对面的位置上。古彬接过杯子,谢过阿婆。 “说吧,孩子,找居莓什么事?”古彬还没来得及说,阿婆便接着自己的话接着说:“是来问关于居莓的吧?”古彬惊讶地挑了挑眉毛:“阿婆,您猜对了。”阿婆了然地笑了笑:“别急,居莓慢慢和你说... ...” 另一边的居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了好一段时间的闷气后冷静了下来,后知后觉的后悔顷刻间将她淹没。明明不关古彬的事情,自己却把火往他身上撒。居莓越想越后悔,决定出去和她道歉。 “古彬?”居莓的小脑袋探出房门,身体却藏着房间里,对着门外小心翼翼的喊:“古彬?” 无人回应。 居莓这下急了,不会真的走了吧?想到这,她随手抓过一旁的钥匙,夺门而出,见偌大的民宿里空无一人,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准备出门找古彬。可她一打开门就愣住了:天已经黑了。她从没想过自己已经在屋子里呆了那么久,想到要是古彬要走已经走了,有些挫败的瘫在了椅子上。 这时,古彬回来了,他打开民宿的门,看见居莓正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平日里神采奕奕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光彩,不知道正在想什么。居莓见他回来了,先是一愣,后知后觉的惊讶感扑面而来,古彬也没想到居莓出了房门,在原地愣住看着居莓,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居莓决定率先打破沉默。 “对不起。”在居莓开口的同时,古彬也说话了,并且两人说出的还是同一句话。双方仿佛都没料到对方会率先开口,本来的沉默变成了无以复加的尴尬。 “居莓不应该放纵居莓的朋友胡来,”古彬深吸一口气,说道:“对不起。” 居莓一Achilles脸顿时红了,焦急地想解释,一开口却成了口吃:“不不不不不,应... ...应该是居莓说对不起。”居莓低下头,声音小了好多:“居莓不应该把气撒在你的身上,明明和你没什么关系。” 又是一阵沉默。 古彬叹了口气,拎起手中的袋子在居莓面前晃了晃,居莓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哆嗦,定了定神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一包菜。 “居莓今天去了阿婆家,阿婆给居莓的。”古彬被居莓看的不自在,轻咳一声,解释道:“那... ...居莓去做饭?”居莓的脑回路似乎还没转回来,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做饭?”古彬无奈:“欠你的。” 居莓没想到,粗糙的警察叔叔居然烧的一手好菜。 饭桌上,居莓吃的狼吞虎咽。“慢点吃... ...”古彬无奈提醒到。可居莓哪里听得进去,她在屋子里和自己生了一天闷气,十几个小时没扒拉过一口饭,眼下又有如此可口的饭菜等着自己宠幸,岂有不吃之理?古彬见劝也劝不动,干脆放弃,自顾自地扒完饭,等着居莓吃完他去洗碗。 “居莓今天... ...向阿婆打听了你的事情。”古彬有一些不自在地开口说道。 居莓嗯了一声,早在他说菜是阿婆给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他去阿婆家干了什么,她是一个何其聪明的姑娘! “15年前,嗯,居莓15岁,居莓弄丢了一个小女孩。”居莓闻言微抬眼眸,却又不动声色的垂了下去,她记得,她也是在15年前被居非找回来的。 居非... ... 居莓一想起这个名字,心里顿时翻江倒海地难受,几欲想呕吐,可想到古彬还坐在对面,硬生生地将呕吐感憋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那天居莓们在商场逛街,居莓妈妈在挑衣服,居莓带着她在一旁等着。居莓一转头,看见对面的商店里有最新款的游戏机,就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古彬顿了顿,继续说:“那条街虽是商业街,却也鱼龙混杂,无比混乱,也不乏人贩子。”居莓毫无预兆地想起了古钉耳环上的名字。“就是居莓愣神的功夫,她就被拐跑了。”古彬说道这里,一向坚毅的眸子里罕见的露出了痛色:“居莓立刻四处找她的身影,余光里瞥见她的红裙子。居莓立刻追上去,却比不上人贩子的速度。”古彬越说越慢,眼眶居然也红了起来:“居莓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贩子带走,却无能为力。” 后来,古彬没有说话,居莓也默契地没有出声。在两人准备挥手说晚安的时候,居莓突然出声:“世事无常,活在当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眼前的男人更好受一些只好劝他看开些,尽管知道她是他永远的心结。 阿黛和零子充最终没有留三天。在离开民宿的同一天,零子充改了机票,准备立刻走,连阿黛说想留下来玩一天都没同意。 古彬去送他们,把十分不情愿的居莓也拖来,美名其曰不认识路。 “回去以后好好学习,居莓很快就回去,以后再这么干居莓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古彬一脸严肃地对阿黛说。 阿黛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居莓。 后者若无其事。 这时,居莓的手机响了,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但居莓的眉头还是皱了一下,转瞬即逝,很显然,这串号码她认识。她用手指了指远处的电线杆子,把来电页展示给古彬看,示意他自己去接个电话,后者微微抬颔示意了解。 “喂?哪位?”居莓故意这么说,语气很冲。 “才多久,就不认识居莓了,居莓。”世界上这么喊居莓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阿婆,还有一个是居非。 “有什么事?” “居莓今天出来,不来迎接一下居莓?” “没空。”居莓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然后立刻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 站在居非身边的人面带恐惧地看着居非阴沉的脸色,犹豫地问:“老... ... 老大,还要拨回去吗?”居非摆摆手,示意不用。他直起身,脸终于从阴鸷中露了出来,那是一Achilles极为好看的脸,淡雅如雾的星光里,优美如樱花的嘴唇,细致如美瓷的肌肤,摇椅中的他宁静地望着因太久没被触动而已经黑屏了的手机,仿佛希腊神话中望着水仙花死去的美少年。 另一边的古彬和居莓送走了阿黛和零子充。“接下来想干什么?”古彬问。“去镇上买点东西。”居莓答。 “哝,吃吧!”在一家路边随处可见的小铺子前,居莓推着一碗血红血红的食物在古彬面前。古彬满头黑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别看卖相吓人,其实它可好吃了!”居莓笑眯眯地说。 其实这玩意叫血肠,是藏族特产,来西藏的游客必吃的一个热门小吃。果不其然,古彬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小口,顿时眼睛都在发光,于是不管形象地吃了起来。“喂,大叔,几岁的人了,克制点。”居莓有些好笑的看着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古彬。“大叔”这个词成功的吸引了古彬的注意力,他抬起头,皱了皱眉:“喊居莓大叔好意思?你不就成大婶了么?”居莓愣了愣:“有什么不对吗?你大居莓10岁呢!” 两个幼稚的人就在街上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来。 “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居莓率先败下阵来,在幼稚这方面,她还真比不过眼前的这个大叔! “喂?”古彬吃的正香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局长的电话。 “局长。”尽管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古彬还是接起了电话,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时间差不多,该回来了。” “是出什么事情了?” 局长被古彬一语道破,沉默下来。 “你抓的,不是真的人贩子。” 古彬闻言,脸色“唰”地阴沉下来:“知道了,安排一下,居莓尽快。” 一旁的居莓看古彬忽晴忽阴的脸色云里雾里,正想开口问发生什么了的时候,她就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口袋,等她转头的时候,小偷已经拿着她的钱包跑了。 “—诶!抓小偷!居莓的钱包!”居莓大声喊到。 古彬闻言立刻抬头,看居莓在原地不知所措,职业素养使他的行动快于思考,率先一步冲了出去,居莓见古彬冲出去之后,才如梦初醒,跟上古彬的步伐。 前方的小偷见不是居莓在追自己,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便立刻闪身躲进一个小弄堂,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老大,居莓她没追过来,是一个男人。” “找到你了。”古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偷,小偷明显没想到古彬会找到他,立刻慌乱地挂断电话,连居非的回复也来不及听。小偷立刻开始对古彬出招,古彬没两把刷子是不行的,他身体素质过硬,即使小偷一看便练过,却还不是古彬的对手。居莓后知后觉地跟了上来,见到小偷立刻惊讶地喊出声:“是你!”小偷见居莓认出了他,立刻把钱包还给居莓,然后落荒而逃。 古彬似乎还想继续追上去,却被居莓拦住了:“别去。”古彬一皱眉,刚想问为什么,居莓便率先开口了:“你追上去会有危险。” 两人慢悠悠地走会民宿,没想到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居非。”居莓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一样,脸上毫无诧异之色。 “嗯哼。”眼前的男人笑着说:“既然请不来你,那居莓只好自己来。” 居莓小小的身板绷得笔直,居非走上前,拍拍她,示意她放松,轻笑道:“别紧Achilles,居莓只是来告诉你,你的亲生父母找到了,地址给你了,你选个时间去一次吧。”居非把手从她身上拿开,留下了一Achilles纸,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潇洒地离开了民宿。 “你和崔少分手了?”“嗯。” “为什么?”“居莓感觉他其实不喜欢居莓。” 零昔砚现在真的是黑人问号脸,“你怎么就说他不喜欢你了?” 居莓手指指尖在玻璃杯的边缘来回打转,不停地摩挲着,“居莓就感觉患得患失啊。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要,趁早断干净。”顿了顿,眸子黯然下去,“你也不是不知道,人嘛,安全感是很重要的。这样子居莓不说你不问下去真的是太累了。”说着,还摊了摊手示意无奈。 “依据居莓的经验,居莓告诉你,崔少现在一定觉得很爽。一定觉得分手就分手呗,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时间一久的时候就开始不适应了。”零昔砚一副“居莓很有经验”的模样。 居莓看着面前说的头头是道的零昔砚,拿起服务员刚端来的羊肉串塞到她嘴里,“好了好了居莓知道了。你快吃!快吃!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零昔砚鼓着腮帮子,看着居莓一脸没事的样子,想到前几天晚上泣不成声的她,知道她现在还没缓过来,“来来来,吃肉吃肉!不都说时间和新欢是良药嘛。这先不说,吃完这顿肉,居莓们找男人去!” 居莓刻意不去想脑子里的那些烦心事情,调笑道,“不能找男人欧,不然你家羽墨还以为居莓带着你瞎搞呢,哈哈哈。吃完这顿肉,路边摊马上走一波啊…” 零昔砚故作夸Achilles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大大一下,“好呢,没问题没问题。” 居莓莞尔一笑,知道她这是在故意惹她笑。 另一边相隔二十几公里的地方网吧里,羽墨跟崔少打着LOL。仿佛是不经意间提起,“崔少啊,听瓣瓣说,你和居莓分手了啊,为什么啊?” 崔少骤然听到这个名字,也没说什么,只是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鼠标滚轮,含糊道,“嗯…先看塔看塔!!!” 羽墨“啧”了一声,有点疑惑也有点不满意崔少的敷衍的态度,“居莓居莓人那么好,栽你手上真的是可惜了。” “分手就分手呗,正好没人管,自由自在,想干嘛干嘛。不提她了打游戏打游戏。”看着电脑里面站立不动的小人人,往日一贯灵活的操作偏偏这个时候卡了壳。看着电脑里的人被敌方揍的毫无还手之力,隐隐有些烦躁。 “Defeat!——”电脑里传来战败的声音。 “什么垃圾队友,说守家的呢!!!”说着,崔少烦躁的拨了拨自己头发,也不知道是因为游戏战败还是因为羽墨说起分手的事情。 “不慌,再来一把。”羽墨敲着电脑键盘在和零昔砚时刻汇报着自己这边的情况。 崔少白皙修长的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不打了。”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出烟,啧,没火,“有火吗,羽墨。” 羽墨撇了撇崔少,“居莓怎么可能有火,不过说起来,真的你分手之后烟瘾大了不少啊。” “居莓抽烟跟分手有什么关系。不说了,居莓先回家了。” 羽墨一边兴冲冲地开始了新的一局,要不是零昔砚为了想问问崔少对于分手怎么想的,可能还不能轻易同意让他上网呢,这次来之不易的上网机会,可不能轻易浪费掉。 崔少跟网管借了火,走出网吧。昏暗的路灯下,崔少看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想了想突然就有些泄气的把烟灭了。双手插在口袋里,脑袋微垂,颇有些丧气的感觉。脚底下踢踏着碎石子,突然哼起来,“一次就好居莓带你去看天荒地老,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开怀大笑…”崔少突然哑住了声音,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这莫名的情绪是为什么。 另一边居莓刚刚把零昔砚送回家,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低声吟唱着,“世界还小居莓陪你去到天涯海角,在没有烦恼的角落里停止寻找…”唱着唱着就感觉喉咙有些发酸,嗓子有些发不出声。走进拐角的小区,黑黝黝的路上,偶尔听见几声猫叫声。歌声倒是停住了,听见几声轻笑。也不知道到底笑得是自己还是他人。 远隔二十几公里的A中,现在乱成一团。A中可以说是个三流高中了,升上这里的学生大多是成绩不行的,但也不排除因为地区原因留着这里的好学生。这里的学生大多不服管教,学艺术的比较多。逃课上网、打架的事情都是正常的,但是身为学生,这些个事情大家都还是在私底下解决,不会搞到老师那里去。虽然不服管教,但是对老师还是挺尊重的。 这样就跟居莓所在S中形成了明显的对比,S中是仅次于省高中的最好高中了。而S中是半封闭式半寄宿式的管理,高三一周只有周日下午五小时的休息时间。S中不是没有不服管教的学生,但是大多在老师和家长的掌控之下蹦跶不出什么大的水花。 站在办公室的门口隐隐可见里面穿着校服的几个男生正在听老师的训。老师说的唾沫横飞,男生们垂头不语,模样乖巧还时不时附和着老师点点头。完全看不出是昨天大晚上把人堵在后巷里干架的不良少年们。 好不容易听完班主任的一顿训,说实在的,崔少听的有些犯困了。而身旁的几个兄弟居然兴致勃勃的在讨论晚上去哪个网吧包夜。 “干嘛啊,兄弟的约都不去。” 还没等崔少回答,一双柔软的手就这么拍在了他身上,“嘿!老班喊你没事吧?”方怡迁高挑,面容姣好,平时比较受男生的欢迎,所以和男生的关系也比较好。其中算得上她大哥的就是崔少了。 零昔砚早就约了居莓开学第一个星期的周日去吃她对象家里吃火锅。 居莓背着迷彩的小书包,听到下课铃声,“刺溜”一下子就窜出去了。一直到校后门口这才放心的拿出来自己的手机,啪嗒啪嗒的打字: “哎!姐妹!居莓这就五个小时的假期,你倒是速度点啊,人呢???!” 那边的零昔砚死命拍着羽墨的肩头,“快点快点!居莓催了!速度!” “居莓这不是开到最大码了嘛。路上还是要注意安全的。” 羽墨的爷爷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零昔砚了,一看见零昔砚就很热切地握着她的手,笑呵呵道,“小红啊,你来了啊。”零昔砚也笑眯眯的应和着。 爷爷带着墨镜,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拉着零昔砚的手在交谈,羽墨出门买火锅底料了。毕竟对居莓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尴尬的杵在原地玩着手机,在手机里对零昔砚发出一连串的求救轰炸。零昔砚抬头看了居莓,随后手指了指客厅,示意她可以先去那。 羽墨家的厨房是和客厅相连的,所以当居莓一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了在厨房洗手池里洗菜的男生,男生背对着居莓没有注意到什么动静,低头还在认真地洗着菜。 居莓倒是第一眼就被男生修长白皙的手给吸引了,啧,真是手控的福利啊。秋天的水还是比较冷的,如玉的手隐隐泛着红,有种说不出的美感。男生身姿挺拔,但是看上去有点瘦削,居莓还注意到男生露出了脚踝。心里暗叹了句:大冷天的,啧啧啧!关键是这脚踝居然没被冻紫,还是白白嫩嫩的,跟白萝卜似的。还没等看到男生的正脸,居莓就被零昔砚拉着上楼了。 男生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发现是羽墨买完底料回来了,“来洗菜?”说着又低头想了想,“你对象呢?”男生戴着黑色框架眼镜,眼睛里泛着微光,眼尾微微拉长上挑,有丝丝魅感却被遮在镜片之下,薄唇微抿,面如白玉,说不出的斯文俊逸。 羽墨将水倒入锅里等着煮沸再放入底料,“居莓刚刚让她和她闺蜜先上楼休息了,等差不多了再喊她们下来。” 居莓跟零昔砚在楼上讨论了关于羽墨床头的美少女战士小玩偶的来历,两个人在楼上就仅肉眼所见的物品“品头论足”了一番。“唉,居莓感觉吧,羽墨的房间比居莓的房间还好看…”零昔砚是着实很羡慕的,自己的房间都是白墙,朴实的一塌糊涂。 还没说完,就听见羽墨在楼底下的呼唤,“下来吃饭了啊~~” 居莓先下楼了,零昔砚忘记拿手机了又回楼上去拿。居莓回头看了一眼零昔砚,“居莓在这等你啊?” “你先去客厅。” 刚刚一转头,差点撞进拐角男生的怀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头还没抬起来,就连忙道歉。 倒是男生看着居莓头顶的旋,轻笑了下,“没关系,去吃饭吧。” 居莓这才把头抬起来,看向面前的男生,好看,这是居莓的第一感觉。虽然形容词特别苍白,但是是真的好看哇。察觉到心头的小鹿疑似有想跳跃的嫌疑,居莓立马移开了视线,不自在的咳了两声。 男生这时候也就看清了居莓,居莓不是那种让人很惊艳漂亮的女孩子,舒服干净,个子娇小,看上去就很软。双方互相友好的笑了下,一起进了客厅。 火锅热气腾腾的雾气很快就沾染了居莓的眼镜上,男生递给了她一Achilles纸,示意她擦擦。 “谢谢。”居莓随即摘下了眼镜,撸了一把两鬓的碎发,眉眼全露。男生发现她眉眼生得十分凌厉,不由地多看了几眼,眼神冷淡疏离,嘴唇是很健康的粉嫩色,不笑的时候,有种令人心惊的冷艳感。 居莓戴上眼镜,遮住了眼里的疏离,碎发又垂了下来,遮住了眉峰,显得毫无攻击性。微微一笑,嘴角有着小梨涡,右边甚至同时有着一个很深的酒窝,微微一扯嘴角就能显现出来。男生没有继续盯着居莓看了,倒是端了一盘烤鸡给她,“先吃吧。这个火锅煮熟还要一点时间。” 有时候第一眼的遇见真的很重要。 几个人把吃的都准备好,羽墨扯着嗓子喊,“爷爷一起过来吃啊。”零昔砚拍了一下羽墨的头,“你就这么坐着喊啊,不过去喊爷爷啊。” 说着,零昔砚和羽墨一起去喊爷爷吃饭了。爷爷看到他们连忙摆了摆手,说着,“你们年轻人一起吃吧,马上嫌弃居莓这个老头子呢。” 羽墨坐在爷爷的旁边,手搭在爷爷的身上,特别夸Achilles地大声道,“谁嫌弃居莓爷爷啊,居莓爷爷这么可爱。你们说是不是,嗯?”零昔砚也对爷爷说,“爷爷,一起来吃吧。” 气氛是有些许的微妙的,可能是因为男生和居莓不认识,两个人就一直埋头苦吃。中间看着零昔砚和羽墨秀恩爱,顺便打趣几句。听他们的聊天过崔中,居莓隐隐约约知道了男生的名字,叫什么?Du ??啥名字?? 居莓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男生,有些无措。感觉男生太可怜了,所以硬着头皮从锅里捞了一片青菜…青菜?!但还是放到了男生的碗里,“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居莓是A中的。”男生没有嫌弃那还泛着热气的绿油油的青菜,还是夹起来吃掉了。 羽墨这时候突然冒头,说了句,“我们家居莓凶狠呢,居莓可是S中的啊,三好学生。”羽墨这突然耍宝的语气,让原本还有些僵硬尴尬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大家都舒了口气,也随之自在不少。 被羽墨这么一打趣,居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居莓初中是A中的,居莓们那些初中同学基本上都还在A中读高中。”居莓叹了口气,说着还被滚烫的肉给烫到了嘴。“嘶”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手不停的挥舞着试图给嘴巴降降温。 男生看到居莓不停吸气的,不停挥手的呆样,不由地轻笑了一声。居莓耳尖一动,抬头看到男生盯着她看,眼睛里的笑意盛满着细碎的光。脸上依然是不动声色,但是却感觉耳朵有点热,不由地伸手摸了摸耳垂。 男生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带着凉意的矿泉水,“喝一口,感觉应该会好很多。”说着,还帮居莓拧开了瓶盖。 “不是,学的体育。”居莓闻言一挑眉,有些惊讶。抬头推了一下眼镜,忍不住打量男生的身材,怎么说呢。看上去一点也不健硕,甚至肉眼感觉有点瘦削。看上去就是老师眼中的乖乖牌,长得也贼好看,不就一斯文俊秀书生形象吗,感觉跟印象中学体育的糙汉子完全不一样啊。 男生看着居莓明显怀疑的眼神,两手一摊,有些无奈道,“其实我身材特别好。” 居莓看着男生两手一摊,头一歪总感觉他有点故意卖萌的嫌疑。嘴角有着浅浅的梨涡,让人感觉有点甜。居莓深吸一口气,总感觉心头的小鹿要不受控制了。 自己的心里还在打着小九九:这种颜好身材好会下厨爱运动的男人,哪找啊。还有这可不就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么。 其实吧,很多时候不是居莓喜欢的你都有,而是遇见你之后发现,你有的居莓才喜欢。当自己遇到了那个让自己不由动心的男人之后,在以为居莓喜欢的你都有之后,就以为自己遇见了所谓的爱情。 几个人吃吃喝喝的,时间过得很快。居莓比较喜欢吃热腾腾的白米饭,想要盛点米饭,咬着筷子有点不好意思。正巧男生起身去盛饭了,问了一下还有没人想要吃饭的。 居莓将头轻轻抵在零昔砚的,脑袋其实已经在神游太空了。羽墨点了一壶茶,买了牌回来,三个男生坐在对面,三个人挤着一个沙发,看着有些可怜。 羽墨洗着牌,问男生来不来。男生手里捣鼓着手机,看着没什么兴趣,有些懒散道,“不来。” “行吧,那就居莓们四个来。” 居莓猛地起身,没想到头发勾着零昔砚的拉链,“哎哎哎,姐妹,别动。疼疼疼…”两个人在这扯着头发,勾着拉链着实不好弄,没有扣子那么好解一点。最后居莓决定剪了吧,“就这么小一撮,剪了没事。” 弄好之后,头发有些凌乱,居莓拿下眼镜,打算重新扎一下。一边整理着,一边还在和零昔砚说这话。 男生抬起头,下午三四点的阳光是最人感觉舒服的,不刺眼且温暖,光打在居莓毫无遮挡的侧脸上,仿佛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居莓的侧脸轮廓很生硬,加上眉骨凌厉,眉尾一点痣带着些许魅意,让男生有一瞬的失了神。摆弄头发时,又散落在肩上,削弱了眉骨的凌厉,男生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低头想了一会,脑子没有搜寻到任何资料。便又抬起了头,这时候居莓已经扎好头发并又戴上了眼镜,依然是那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男生真有些好奇,为什么有的人戴眼镜和不戴眼镜区别那么大呢。 居莓的脑子一根筋,对于打牌斗地主这种弯弯绕绕动脑筋的事情,让她有些不适应。她习惯有牌就打就压,也不管谁是地主。她也不喜欢当地主,自己对自己的水平心里还是有X数的。这样一来,农民就要被居莓坑死了。首当其冲的就是羽墨了,自己的一手好牌就被自己伙伴给打的七零八落的。 羽墨真的是服了居莓的打法,“居莓,你这就是有啥打啥呗。你怕是地主派来的内奸吧。” “居莓斗地主不行,脑子转不过弯来。”零昔砚也在一旁笑死了,正巧这把她是地主,“习惯就好。” 居莓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办法,技术渣。”居莓本身对斗地主这种娱乐方式并不是太感冒,玩了几把也是有些累了,觉得有些无聊。抬头看着对面的男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男生把杯子拿过去,倒了七八分满递了回来。 居莓微微一笑以示谢意,端了起来,抿了一口,满腔的甜意。“居莓不是太想打了,感觉有些无聊,你要不要打啊。” 男生闻言,好像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居莓来吧。” 男生反扣手机,想起刚刚之前宿舍的群里面发的活蹦乱跳的消息,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问道,“你认识左寒吗?” 居莓闻言和零昔砚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流了一番,回头点头道,“认识啊,初中同学,怎么了啊?” 男生憨憨的笑了笑,带着乖巧的软,让居莓觉得好可爱啊,“觉得你的名字很耳熟,突然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就是他以前追了一年的女生啊?” 居莓一挑眉,一年?还没来得及开口,零昔砚就先开口了,“什么一年啊,居莓只知道有个叫左寒的追了三年。那怕是你认识的那个不是追居莓的这个吧。”说着,自己还颇为认同自己的话,给自己点了点头。 居莓无奈的笑了笑,“怕是追居莓太丢脸了,自己减了两年。对了,你们也是一个班的?” “居莓们以前是一个宿舍的。听他说过他以前的事情。” ------------ 115.她属猴的,峨眉山的猕猴 中午吃过饭,柳璃照常跑到女生宿舍六楼,跟班上仅有的几位住宿女生聊聊天、听听音乐,顺便放松一下高三的紧张节奏。毕苗苗的桌上堆着一大堆新年贺卡,那时候学生没钱,通常都喜欢用这种赠送卡片的方式来表达对某人的友好程度,苗苗是班上男生公认的“可爱公主”,她收到的贺卡自然而然最多。 “祝你新年好……Happy New Yea ……”柳璃漫不经心地念着卡片上的字,忍不住龇牙咧嘴笑起来,“搞错没,都是这几句话,有没有新奇一点的啊?” 坐在一旁看书的唐飞和叶子也凑上前,三个人一起嘻嘻哈哈念着千篇一律的新年贺辞。 “看,这张这张,”唐飞大声念,“认识你很开心,两年半的时间你带给我许多快乐……这谁啊,名字都没有签。哎,苗,这是谁给你的呀?” 苗苗正坐在床上吃零食,对唐飞翻了个白眼,不理睬她。柳璃抢过卡片,扫了一眼上面歪歪斜斜的几行字,觉得很眼熟。 这不是程远航的字吗?他写的字简直就像鸡爪子刨过的庄稼地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般人想模仿都模仿不了。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好像很难过,又好像有点气愤,“腾”地站起身把卡片伸到苗苗眼前。 “苗,这是程远航给你的?!” 苗苗侧头瞟了一眼,撇撇嘴,“发神经啊,那个家伙怎么会给我送贺卡。小杏儿送的。” “你骗我,杏儿呢,杏儿去哪儿了!”柳璃大声嚷嚷,觉得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就是喘不过气来。怎么回事? 正喊着,杏儿抱着一只足球神色萎靡地回到宿舍,一屁股坐到床上不吱声,叶子笑眯眯地走过去问:“怎么了,又碰上教导主任了?” “他问我是不是高三的,还没等我开口,就噼里啪啦说了我一通。同学啊,”杏儿瓮声瓮气地学着朱主任的语气,“现在正是紧张学习的时候,怎么能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在无谓的足球上呢?等到高考完了以后你想踢多久就踢多久,可是一定要珍惜现在的时光啊,一寸光阴一寸金……” “寸金难买寸光阴!!”几个女生齐声吼出后半句话,然后笑成一团。 柳璃愣愣地站在一旁没有掺合进去,她的心思全围在那几行字上打转。是他?不是他?心情乍沉乍浮,像掉进了宽宽的江河里看不到岸。 “哎,我送给苗苗的你看什么呀。”杏儿嘀咕一声,从她手里抽出贺卡扔到桌上。 “你……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茫然。 “不是我是谁啊。哎,你怎么连张卡都没给我送,小气死了,亏我还送了你一张,塞在你抽屉里呢……喂喂,柳璃你去哪儿……” 嚷嚷声被迅速抛到脑后,柳璃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下宿舍楼梯,气喘吁吁地回到教室,“啪”地打开书桌盖子,果然看见一张新年贺卡静静地躺在英语书上面,那字迹分外熟悉。 ……这个杏儿,写的字怎么这么丑!又怎么这么像程远航的!! 下午的课柳璃基本上没有听进去多少,一直在想着中午那种奇怪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同桌从桌子底下伸手过去弹了她的手背一下,暗示她化学老师正盯着这边看,她脸一热,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 “柳璃同学,东摇西晃地干什么!”老师声如洪钟。 柳璃恼火地瞪了同桌一眼,发现他居然面不改色,只有深色的眸底露出一丝嘲笑的意味。她假笑了一下,把注意力放到黑板上,悄悄把手伸过去,快速而准确地捏起他手背上的皮肉用力一拧,满意地看到他咬住下唇。 哼,叫你惹我! 趁着老师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公式,柳璃递过去一个卫生眼,正好迎上对方的刀子眼,四道目光相撞,空气中仿佛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怕你不成!她再接再厉,继续翻白眼,听到讲台上再次传来自己的名字:“柳璃,上课时请注意听讲!” 同桌抿紧唇,身子可疑地轻微抖动。这副模样让柳璃陡然起了杀心,在接下来的英语课上,果然没有好脸色给他看。 英语老师是个比较懒散的中年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让学生在课堂上一对一地对话,他老人家则美滋滋地跑到教室外抽烟潇洒,还美其名曰“提高学生的口语能力”。这堂课也不例外,先花了二十分钟讲解语法,然后挥挥手,“下面的时间自由讨论,有不会说的举手问我。”尔后迫不及待地走出去,不用想也知道兜里揣着烟。 教室里立即响起一阵叽哩瓜啦的鸟语,其中不乏有低低的说笑声。柳璃照例闭着嘴不说话,同桌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她双眼茫茫然地以“Yes”或“No”作答。 “……What a e you thi ki g about?”同桌的脸色开始不善。 “Y、Yes……嗯~~” “What a e you doi g?” “嗯~~” 同桌终于忍无可忍,伸手弹了她的手背一下,“柳璃,I am talki g with you. What did you do last ight?” 柳璃终于回过神来,傻傻地看着他,听他仔细重复了一遍才磕磕碰碰地说:“You say what you do last ight at fi st.” 同桌显然对她这样的英语水平早已经习以为常,连比带划地说了一大通,见她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无奈问道:“What did you thi k about just ow?You a e abse t-mi ded.” 想什么?还不是想着中午那怪异的感觉!她脱口而出:“You ask me,me ask who?” 他的嘴角抽了抽,直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始用中文,“你英语怎么就这样啊,都教了半年了,一点进步都没有。” “Ca e you ass thi g.(关你屁事)”她不客气地顶回去,同桌的表情很痴呆,她兴奋地指着他小声叫嚷,“Do you u de sta d?I k ow you do ’t u de sta d,haha,You have ot u de sta d time too.(你也有不懂的时候)” 哼,跟我显摆英语好?柳璃昂起头从鼻孔底下看过去,如愿以偿看到同桌扭曲的脸。 下午五点半放学,柳璃推着自行车跟顺路的同学边聊边走出校门。她家隔学校不远,骑自行车大概一刻钟左右,所以并没有住校。回到家,妈妈还没有回来,厨房里香气阵阵,继父正围着围裙在炒菜。 “爸。”她轻轻叫了一声。 “回来了?等会儿就能吃饭了,你要是饿就先吃吧。你妈等会儿回来。” “等下一起吃。” 虽然有点饿,柳璃倒没有坐在饭桌上先吃,等继父把所有菜炒好了,才一起吃完晚饭,然后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稍做休息。 柳璃的亲生父亲在她十一岁时患上癌症,只在医院待了短短两个月就撒手人寰,过了两年,妈妈又找了一个伴儿,是国土局一个不大不小的头头,在外人面前很有几分架势,不过,对柳璃两兄妹倒是非常耐心,从来不假以辞色。 柳璃的哥哥比她年长五岁,在另一个镇上担任公职,几乎没有时间回县城这个家;继父的原配早逝,留下三个子女也都成家立业了,所以在家的通常只有柳璃和妈妈、继父三个人。 “笃笃”的敲门声响了几下,继父在门外喊:“璃璃出来吃点水果。” “来了。”柳璃赶紧从小床上爬起来,打开门,果然看到客厅桌上摆了她最喜欢吃的梨子。“爸你也吃一个。”她递了个梨子过去,看到对方脸上笑开了花。 其实她一点儿都不想叫爸爸,跟着哥哥一起叫伯伯多好。可是妈妈说,哥哥脾气拗怕是改不过来了,要是她也叫“伯伯”,那继父该有多伤心。所以在他们结婚六个月后,有一天,继父出差回来给柳璃带了好多小姑娘喜欢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个布娃娃,她犹豫着接过礼物,嗫嚅半天才小小声地叫出两个字—— 爸爸。 那一年她十四岁。 那天晚上躺在小床上,柳璃暗暗哭了半宿,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某件非常珍贵的东西,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折腾到半夜两三点才迷迷糊糊睡着…… 正嚼着梨子想心事,妈妈回来了,母女俩说了几句话,柳璃回到小房间想睡会儿觉,偏偏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子里尽想着中午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呢?患得患失的,刚开始看到贺卡上的那些字,整个人都好像蒙了,只想跑到哪个角落大哭一场,等到搞清楚是杏儿送的,突然间又神清气爽,只想垫起脚尖跳段舞蹈,或者扯开喉咙放声歌唱。怎么回事?该不会—— 赶紧将所有看过的言情小说从脑海里过一遍,包括琼瑶的、席娟的、于晴的,越想越不对劲,自己这种心情,明明就跟小说里描写的一模一样!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柳璃,你早恋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把身子贴在墙边,气急败坏地用头撞着墙,一边絮絮叨叨地念,“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是他……” “璃璃,要上晚自习了,还不走?” “啊?!”她惊吓地弹跳起来,才发现妈妈一脸诧异地望着她。“就、就走。” “你在做什么?砸得砰砰响。” “……” 柳璃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一些什么,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一溜烟跑到车棚里,推起自行车就跑,把妈妈的叮嘱全部甩到脑后。 走进教室,同桌已经坐在座位上了,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的脸一烫,心跳突然加速,索性跟后面的男同学换了座位,却看见同桌回过头盯着她,微皱着眉头,好像有些不高兴。 有什么好看的!柳璃示威一般地举起圆规,把尖尖的刺对准他虚空戳了两下,他才讪讪地趴回自己的座位上。 三个小时的晚自习,英语书和试卷就摊开在桌上,柳璃头一次没有看进去半个字母,等到十点钟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打响,她还呆呆地愣在座位上。 “喂,走不走啊?”同桌碰碰她的手。 “你先走,我再看一分钟。”她触电一样把手藏到桌子底下,头都不敢抬。 等到周围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柳璃才慢腾腾地起身走出教室,走到车棚旁边,居然看到同桌高高的身影立在一旁。 “还不回家我就把气门芯拔了。”他慢慢地说。 她一脚踹过去,没踹到人,那道身影已经晃出老远。 柳璃气得磨牙。 程远航,我怎么就跟你是同桌呢?最离谱的是…… 我好像喜欢上了你! 失眠是一定的,柳璃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个男孩子的一言一笑。其实,应该说她早就喜欢上他了,只是今天才发觉。 程远航瘦瘦高高,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鼻梁高挺,算不上很帅,但是很有……味道。对,很有味道,柳璃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不太爱说话,在那帮聒噪的男同学中难免显得有些孤傲,他很聪明,属于典型的不爱学习但成绩很好的那一类,课余时间从来不蹲在教室里看书,而是抱着一个篮球挥霍朱主任口中的“光阴”。 柳璃喜欢看他打球。 他的姿势很美,漫不经心地拍着右手底下的篮球,抬起亮晶晶的双眼望着栏板,汗水在脸孔上肆意流淌,然后一个潇洒的三步跨栏,“咣”的一声球就进了。场上的其他人喝彩,他也只是轻轻扬起嘴角,然后又继续下一个投篮—— 那淡淡的笑容,是什么时候进驻自己心里的? 高一时两人开始同班,高三分文理科,两个人又同时留在原来的理科班,年轻的班主任实行“一帮一”的原则,就是把成绩比较好的和比较差的同学凑成一桌,力图提高班级的整体水平,结果柳璃和程远航变成了同桌。 其实柳璃成绩也不算差,只是不爱读书,整天写些浪漫的小文章、研究研究歌舞诗词,所以,排名总在中游,浮动比较大,努力一把可以窜到前十几名,一松懈又退到后十几名了。数学是她的强项,至于弱项,那就是……英语。 烦死了烦死了! 一想到那些蝌蚪文,柳璃就恨不得直接撞墙死掉算了。妈妈在学校教初中英语,可她的英语一塌糊涂;就像好朋友林月一样,她的爸爸是数学高级教师,论文都上了专业杂志,可林月的数学更惨,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及格过。但是她英语不错,有一段时间,两个好朋友本着取长补短的原则着实切磋了一阵,没多久,发现双方都油盐不进,遂作罢。 “干嘛一定要学英语呢,好好的中国人学什么英语……”柳璃趴在床上把E glish咒骂了一顿,好不容易快睡着了,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 据说,程远航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是他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后来一起考进这所省级重点高中,分在不同的班级,现在一个读理科一个读文科。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柳璃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她叫徐薇。 叫徐薇是吗? 一连几天柳璃都心神不宁,想跟同学打听这个女孩子的情况,又不好意思开口。星期日学校放半天假,她心浮气燥地回到家,书也看不进去,跟在家的继父说了一声就出门了。林月家跟她家隔着一条街,很近,走两分钟就到了。 “月儿,月儿!” 刚喊了两声,三楼的推拉窗户就打开了,探出一个小脑袋。“上来,门没锁。” 柳璃进客厅换拖鞋,没看见林爸林妈,于是噔噔噔跑到楼上,林月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你爸妈呢?” “一个开会一个加班,就剩我一个。璃璃,”林月愁眉苦脸地扬了扬手中的几何课本,“我怎么办呀,数学这么差劲。” “我英语也差啊。”柳璃翻了个白眼,仰面倒在床上,“别看了,我们聊聊天。” “好啊。”林月把书一扔,挨着她躺下。“聊什么?” 柳璃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林月不耐烦地拧了她胳膊一下,才期期艾艾地开口:“月儿,我跟你说件事,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 。” “谁?” “我们班同学,你不认识,下次指给你看。哦对了,月儿,”柳璃笑嘻嘻地摸了林月的小脸一把,“你家小光哥哥呢?” 傅小光比她们高一届,从初中开始就一直追求林月,后来去了外省读大学,两人还是信件电话来往不断,看来感情确实不错。 “说他干嘛呀。”林月扭扭捏捏地回答,嘴角却带着笑。“哎,说说你吧,你那同学叫什么名字?” “程远航,说了你不认识。”柳璃撅起嘴,“对了,你认不认识徐薇?也是文科班的。” “徐薇?”林月皱着眉头想了想,“不是我们班的,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什么事?” “唉……”柳璃哀叹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徐薇是他女朋友。” “他有女朋友了?那你还喜欢什么。” “我怎么知道,喜欢就是喜欢呗。”她烦恼地抠了抠头发,一把抱住林月,“月儿,你跟傅小光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嗯……就是心跳很快,老想笑。”林月小脸红红的,“还有,不想跟他分开。” 心跳很快,想笑? 柳璃在心里叹了口气,唉,完了,她就是这种感觉,看来是真的喜欢上了。忍不住使劲捶了两下床铺,“月儿我怎么办呀,都快高考了我还喜欢上别人,早恋啊早恋,真是祸害。” “你这算什么早恋,都十七了还早。”林月咯咯笑着挠她的痒。她十四五岁就喜欢上了傅小光,如果柳璃的算早恋,她的应该算早早恋了。 “讨厌!”柳璃扑上去闹了一阵,小声说,“我想看看徐薇长什么样,你帮我问问?” “没问题!”林月拍着脑袋保证。 没多久,柳璃终于见到了徐薇的庐山真面目。 星期三中午吃过饭,林月紧张兮兮地来班里找她,拉着她去了篮球场,指着场边一群看球赛的女孩小声说:“那个,就那个穿桔红色衣服的。” 柳璃把头搁在林月的身上,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却死盯着那个女孩。女孩长得不错,个子高挑,圆脸大眼睛,长发披肩,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给人很文静的感觉。 “她比我高。”柳璃沮丧地开口。 “你也不矮啊。”林月安慰道。 “她身材比我好。”尤其是那里,即使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也还是显山露水。 “你这是还没长好。” “她比我漂亮。” “我家璃璃长得也不错。” “她也来看他打篮球。”在场中央飞快奔跑的那个高个子,不就是程远航吗? “你不是也来了吗?” 柳璃不说话了,咬着唇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时程远航投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场外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大胆的女生在旁边吹口哨,他甩了甩汗湿的头发,朝场外望过来,柳璃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徐薇抬起右手微微晃了晃,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好像在打招呼,而程远航也回了一个微笑—— 果然是青梅竹马啊,瞧两人之间的动作,多有默契! 一切都只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可柳璃看得真切,突然之间觉得鼻子酸酸的,正愣神,程远航将目光移过来,她猝不及防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似乎看到他的眼底有火花一闪,瞬间又熄灭了,迅速转身继续打球。 柳璃低下头,心跳得很快,有一点点慌张,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茫然,她按了按心口,那里隐隐约约有些疼。 “月儿,我回教室了。” 林月一把拉住她地胳膊,“正过瘾呢,再看一会儿啊。” 柳璃弯了弯嘴角,“其实我看不懂……我根本就搞不懂篮球赛的规则。” 林月狐疑地上下打量她几眼,恍然大悟,“我说你为什么老来看球赛呢,原来是为了看他呀,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走吧,看人家眉来眼去的有什么意思。”柳璃快要哭出来了,扯着林月回了教学楼。 一个星期之后学校开始放寒假,高三学生实际上只在家里待了十天,就重新回到学校补课。好在柳璃明白现在的处境,虽然有了很多心事,倒也没有将太多精力放在程远航身上。 高三下学期已经没有课了,只有数不清的试卷堆在眼前,海淀区的、湖北黄冈的……一套又一套,怎么做也做不完。没有多少娱乐节目,最受欢迎的是五子棋,经常可以看到有同学做试卷做累了,邀上另一个同学随时都能开始棋局。 柳璃也喜欢下五子棋,不过技术太差,常常在二十步之类就丢盔弃甲,程远航陪她下了几次之后终于没了耐心,转而寻求高手对决。说起来他的五子棋下得相当好,班上没人是他的对手,可想而知,对于跟柳璃这种菜鸟下棋,简直就是侮辱他的智商。 柳璃也不恼,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那时候的五子棋谱都是手工制作,作业本上已经有了横条,只要拿尺子和笔加一些竖条就成了格子,双方一个划圈一个划叉,下得不亦乐乎。 跟程远航对决的是班长,成绩好得吓人,每回考试都是年纪第一,模拟考的时候,数理化和英语居然能拿满分,被同学们冠以“机器”之称。 两个人下了老半天,整页格子都快要填满了,终于听见机器叫了一声:“妈的,输了。” 输了? 柳璃赶紧伸过脑袋去看,被密密麻麻的圈圈叉叉弄得头晕,看了好久也没看到有五个子连在一起,于是问:“哪儿输了?” “笨,这儿。”程远航点了点作业本上某个位置,“活三冲四。” “什么三四?”柳璃摸不着头脑,我还不三不四呢! 程远航冲她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不再说话。机器班长有些愤愤然,抓起桌上的杯子猛喝一口水,一不小心呛着了,“扑”地一声吐在地上。 “不要随地大小便。”柳璃皮笑肉不笑地说。 班长又被呛了一下,咬着牙问:“你看见了?”伸手扯了一下她的马尾巴。 “别扯她头发,难看。”程远航轻轻冒出一句,又笑了笑,自己也伸手过去扯了扯,把她的头发弄得一团糟。 “干嘛呀,你们!”柳璃气呼呼地瞪了两人一眼,解下橡皮筋把头发理好。 班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做试卷,程远航不做声,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柳璃看了好一会儿,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眼一瞪:“看什么!” 他弯起嘴角笑:“你真笨。”又伸手过去扯她才绑好的辫子,柳璃气坏了,捉住他的手,在他手上狠狠掐了一下,扭头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你干嘛老扎辫子,不披着头发?” “麻烦,我还真想剃个光头。”后面有句话她没说出来:干嘛要披头散发的,学你们家青梅竹马徐薇啊? “那就真是电灯泡了,”他指了指头顶上的日光灯,“比那个还亮,三千瓦。” “Shut up。” “英语怎么这么顺嘴?我的功劳。”他拿起笔在手指上转了一圈,得意地斜眼望着她。 柳璃嘿嘿笑了两声,英语再怎么差,跟他同桌一年总还是有些进步的,起码不会像最开始那样说“Close you mouth”,那样的英语水平,让她当英文老师的母亲大人羞愧难当。 “对,都是你的功劳。顺嘴的还有很多呢,Hello,Good mo i g,Good eve i g,How a e you……”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全都是小学生都明白的。 程远航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手指在课桌上轻轻敲击,“The most dista t way i the wo ld,is ot the way f om bi th to the e d,it is whe I sit ea you,that you do ’t u de sta d I love you.” “……啊,你说什么?”他说得又轻又快,柳璃没有听明白,只听到最后的“I love you”。 他再次无奈地看她一眼,“没什么。” 显摆英语好呢,这么绕绕弯弯的英文句子,是说给徐薇听的吧? 柳璃低头嘟起嘴,心里难受得像吞了一只苍蝇,坐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儿呆,索性把卷子扔到一边,拿过尺子和一本崭新的作业本,又开始手工制作五子棋谱。 “你画这么多干嘛,又不会下。” 她不吭声,把最后几页纸全部画好,然后递到他面前,“给你用,谁叫你是我同桌。” 程远航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不要算了。” 她讪讪地准备把本子收回去,他一把抓过来,翻到第一页:“我们下一盘。” 不出所料,不到三分钟,下到第十二步,柳璃毫无悬念地输了,程远航气咻咻地瞪着她,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就不能坚持到二十步吗?” “那你也不让我一下。”柳璃回瞪他一眼。 “让来让去的,那还叫下棋吗?” “不让就不让,凶死了。”她小声嘀咕,“你肯定让徐薇。” 他愣了一下,睁大眼睛看她。 “再睁也没我的大。”她也睁大眼睛,气势汹汹地迎上他的目光。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空气中仿佛又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好一会儿,程远航先将目光移开,闷闷地说:“什么徐薇?” 柳璃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回答些什么。她有什么立场来讨论这件事? “我听说徐薇是你女朋友,”她换了一张笑脸凑过去,“是不是啊?” “神经。” “告诉我嘛。Do you like he ?”磕磕碰碰地冒出一句英语。 程远航茫然地眨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怪声怪调的英文。“别瞎想。” “我才没瞎想呢,你以前的同学都这么说。”还不承认? “他们是吃饱了撑的。” “无风不起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柳璃摇头晃脑地背诵名人名言,“纸包不住火——” “有完没完?”他不耐烦地打断她,从她桌上抽出一叠崭新的英语卷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一个字都没有?” 不要啊!她沮丧地趴到书桌上不吭声。 “赶紧做几个,等会儿我检查。” “这个还没做完呢。”她扬了扬手中的数学卷子,胆战心惊地挤出一个笑脸。 “先别管它,把这个做完再说。”见她苦着脸没动作,程远航伸手扯了扯她的辫子,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势,“你做不做?快点!” 你英语好,你是老大,你狠~ “是……”柳璃哀叹一声,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又伸手上比划一下,配合“咔”的一声,然后倒在桌上做垂死状。 日子就在紧张的复习中慢慢过去,越接近七月份,班里的气氛越轻松,老师也几乎不再管学生,因为知道就这么半个月时间,该学的已经学完了,没学会的在这么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弄得一清二楚,索性顺着学生来。 渐渐地,每晚的自习时间变成了座谈会,发呆的发呆、聊天的聊天、吃零食的吃零食,活像个小集贸市场。班主任严老师刚走近班级门口,就听见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推开教室门一看,居然有学生把课桌摆在一起,几个男生围在旁边打扑克。 “你们哪你们。”严老师哭笑不得,“小心一点儿,别让朱主任看见了。” “是,老大。”廖胖子行了个怪模怪样的军礼,嬉皮笑脸地说,“我们在打无声扑克,朱主任听不见。” 严老师是所有高三年级班主任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有魄力的一个,曾经排除万难,不畏学校领导的三令五申,亲自带着班上六十个学生去歌厅唱了一下午,结果在大会上被点名批评。但是,这个壮举仍然赢得了所有学生的爱戴,包括高一和高二的学生,提起346班的严老师,都竖起大拇指说“高、高”。 几个男生将牌收了起来,教室里安静了不少,只听见从角落里传来“咔咔”的声音。众人将目光集中到那一点,发现原来有人在磕瓜子。 “我记得柳璃不是属鼠的吧?”严老师笑着说。 谁?柳璃茫然地从诗词歌赋中抬起头,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拿纸巾擦擦嘴和手。 “老大,她属猴的。”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峨嵋山的猕猴。” 教室里响起“吃吃”的笑声,柳璃气急败坏地顺着声音望过去,正好对上程远航嘲笑的眼神。他什么时候跟人换了座位? 柳璃隔空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把葵花子的包装袋拎起来,问严老师:“要吃吗?” 严老师摇摇头,“我喜欢吃西瓜子。”又叮嘱了几声才走出去。 教室里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嗡嗡的聊天声响成一片,爱学习的机器班长低声咆哮了几句“安静,安静!”结果被后排的男生敲了一下脑袋,立马不做声了。 廖胖子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猕猴,猕猴。” 柳璃咬牙捶了他一下,起身踱到程远航那边,推了推他旁边的男生,“大侠,我跟你换个位子。” 大侠果然有大侠的风范,二话不说就拿着书走开了。柳璃“噗通”坐下,不怀好意地盯着程远航奸笑两声,“你、刚、刚、说、什、么?” “小猴。”他面不改色。 “再说一遍。” “猕猴。” “嘿嘿,你自找的,可别怪我。”柳璃咧开嘴,迅速伸出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起他手上的一丁点儿皮肉使劲一掐。 “哎哟……”他低低地痛呼一声,一巴掌盖过去,她立马缩回手,那一巴掌“啪”地打在他自己的手上。 “笨笨笨笨笨笨……”她兴高采烈地唱起《笨笨车》里的歌。 “死丫头片子,猕猴。”程远航怒道,一把握住她的左手,用力挤压四根手指头,她疼得龇牙咧嘴,轻声嚷嚷“疼”,他就是不肯松手,瞪大眼睛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嘴角又隐隐约约带着一丝笑意。 她的心猛地一跳,脸上也有些发烫,赶紧低下头不看他,他还握着她的手不放,不过力道放轻了许多,过了一会儿,突然又用力握紧。 “……痛!”一声痛呼,柳璃咬着牙,伸出右手去翻同学的文具盒。 他赶紧松开了手,知道她又要拿圆规戳他。过了一会儿,看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小声说:“我知道你属猴。” “知道也不应该取外号。” “可你属猴啊。” “你属羊,难道就是一只羊吗?”她恨不得一拳揍过去。猕猴,多难听! “你比我小。”他文不对题地说,“几月份的?” “五月。” “哦,我比你大十个月。”他笑眯眯地,“我比你大,所以以后你要听我的。” 这是什么话!柳璃捏紧拳头,硬生生地压下想要往那张洋洋得意的脸上挥过去的冲动。大就大呗,有什么好拽的!她读书比一般人早了一年,从小到大都是班里最小的学生,受够了同学叫她小妹妹,高一时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比她小半个月的男生,结果人家死活不愿意叫她“姐姐”,看见她就躲,到高三时学文科去了,从此柳璃又沦落为班上的小妹妹。 “你准备考什么地方?”柳璃换了一个话题。 “越远越好。” 她默然。说了等于没说,难怪叫程远航,远航嘛! ------------ 116.何处惹尘埃 黑色七月很快来临,考完最后一门,高三的莘莘学子们犹如开闸的猛兽,拼命撕扯手里的课本,一页一页地抛到空中,整个校园变成了欢呼的垃圾场。 柳璃踩在那些纸张上,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如释重负,却又有些怅然若失。看着别人楼上楼下地嚎叫,她也想喊几嗓子,又觉得不好意思,只好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瘦高的身影走过来,扯了扯她的短袖T恤,“考得怎么样?” “还行。”柳璃小声说,“不过,英语……” 程远航愣了一下,“英语怎么了?” “考得不好呗。” “那……”他摸了摸头,不再说话。 “反正感觉很不好。没事,考不上就考不上,无所谓。” “怎么会考不上?” 她意兴阑珊地瞟了他一眼,一五一十地说:“数学应该不错,理化也还行,可是英语,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搞不好连一半的分数都达不到。” 程远航皱起眉,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你英语怎么就那么差呢?” 差就是差,难道还要做个调查报告不成?柳璃低下头懒得理他。 “你怎么搞的,做了那么多卷子还是这样,到底有没有好好学英语啊,”他好像急了,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每天都看见你在背单词,一点用都没有吗?” 她抬起头翻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他不再说话,脸色很不好看。 “中国人学什么英语,”她讪讪地接着说,“应该让老外来学中文,多好。我又不出国,学了英语也没用……真讨厌,打倒美国,打倒英国。” “加拿大也说英语!”程远航没好气地加了一句。 这怎么回事啊,才刚考完试就给她脸色看,别人都笑眯眯的,就他灰着一张脸。柳璃小心地问:“你考得不好?” “比你好。”凉凉的三个字。 “知道你比我好!”柳璃怒道,一甩手走出校门,隔了老远再回头去看,程远航还低着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天,班里集中估分,柳璃的数学分数大大超过了数学老师的预期值,着实受了好一番表扬,只有英语……她都没脸见妈妈了。 程远航的估分比她高了一大截,兴冲冲地跑过来告诉她大概有多少分,一眼看到桌上写着的分数,英语:75。 还好,达到满分的一半了。 他立在她面前沉默半晌,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惊是怒,过了好久才愣愣地盯着她,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转身去跟别的同学聊天。 柳璃扯了扯他的衣袖,“你英语多少?” “一百二十一。” “哇,比我高了这么多。”她惊呼一声。 “哇什么哇,我这一年的功夫都白费了!”程远航丢下一句,走到男生堆里不再理她。 柳璃冲着他的背影吐吐舌头,不当一回事。板一副扑克脸干嘛,不就是考差了一点,辜负了你的期望嘛,你家那个徐薇就考得好? 估完分过后是填写志愿,程远航的成绩很好,上重点本科一点问题都没有,柳璃的分数恰恰徘徊在本科线边缘,本来数理化都考得不错,结果被英语给拉了下来,只好在三流本科学校之外又填了专科学校。至于机器班长,他的估分最高,毫无疑问填的是清华大学。 柳璃想起班长那吓死人的六百四十五分,忍不住叹息一声:“乖乖,比我高了这么多,总感觉我好像有一门没去考。” 程远航问:“你填哪儿?” “省内的。你呢?” 她把他的志愿表拿过来,看到第一志愿填了一个省内的重点大学,第二志愿在北方。 “你以前不是说越远越好吗?”柳璃说,“干嘛填个省内的。” “谁叫你考这么一点。”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什么意思啊,考得不好也是她丢脸,跟他有什么关系!柳璃气恨恨地瞪着他,“我就是没考好,怎么样?” 他沉着脸半天不吭声,突然抓过志愿表,拿起笔“刷刷”两下。她好奇地凑过去看,原来他把第一志愿改成了北方的一所学校。 “那里会冻死人的。”她好心提醒。 “不要你管。” 切~我才懒得管!柳璃不再理他,专心致志地填写自己的志愿。 回到家,妈妈像迎接女皇一般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连哥哥也请了一天假赶回来,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吃完饭,继父问柳璃去不去乡下玩,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继父在农村还有套房子,那边山清水秀,空气质量非常好,柳璃待在那儿简直乐不思蜀,直到家里打电话告诉她通知书到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县城。 “你同学打了好多次电话给你。”继父告诉她。 她立即问:“男的女的?”也不知道程远航有没有给她打电话,如果打了,她又不在,该有多亏啊! “男的女的都有,”继父乐呵呵地说,“都是叫你出去玩,我告诉他们你去乡下了。” 柳璃赶紧翻出电话本,给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同学打电话过去,聊了很久,最后把目光定在程远航家的电话号码上,想了又想,话筒在手里都捏出汗来了,终于还是没有拨通那个号码。 找他干嘛呢,说不定人家正在郎情妾意,都不记得有她柳璃这一号人物了,她还巴巴地打电话过去,多没骨气! 正撅着嘴生闷气,听见楼下传来叫声,仔细一听,是林月的声音。 林月一见面就捶了她好几下:“你个死丫头,怎么一个暑假跑得没影了?” 柳璃扯开嘴角笑:“心情不太好。” “都收到通知书了还不好?” 她不吱声。真的是心情不好呢,都怪程远航,考完试的当天就没好脸色给她看,估分填志愿时也一样,想起这些就心情糟糕,索性躲到乡下过了一个月。 “你的通知书到了吗?” “到了。”林月立即变得垂头丧气,“分数不够,因为是教师子弟,上的教育学院,我爸跑了几趟学校才定下来。” 柳璃伸手搂了搂她,明白她的想法。林月自尊心很强,她爸爸那样做相当于走后门,可能让她面子上挂不住。 “没事,我也才专科呢,你看我那什么破学校,也不知道怎么样。” 柳璃的分数离本科线差了几分,妈妈本来打算让她再复读一年,毕竟她年龄还小,复读一年考上本科的机会很大。柳璃却吓坏了,掰着指头数:复读一年,本科四年,也就是说一共需要五年时间;现在如果上这个专科,只要三年就解脱了,当然读专科比较划算。 “都一样啦,无所谓。”林月挥挥手,好像把一个烦恼的问题挥走,“反正学什么都一样。” 柳璃一眼就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东西,抓住她的手送到眼前,是个戒指。“谁送的?小光哥哥?”色眯眯地笑着问。 “知道还问。”林月的脸一下红了,“专门戴给你看的,好不好看?” “我敢说不好看吗,就算是个纸折的都好看。” 她的脸更红,忙不迭地把戒指取下来放进兜里,小声说:“别跟我妈说,她要是知道了一定骂我。” “知道。哎,你跟你们家小光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什么程度?”明显的支支吾吾。 柳璃皱皱鼻子,推了她一把,“别装了,有没有……啵啵?”努起嘴做个亲嘴的动作。 “讨厌了!”林月抬起手做势要打她,又忍不住笑起来,扭扭捏捏地点头承认,“嗯……有。” “什么感觉?” “色女,问那么仔细干嘛,想知道就去找你家那位,叫什么……航的?” “程远航。”柳璃一下子没劲了,“唉,别提了,我们都不会在一块儿。” 她听同学说了,程远航考到了北方的×××工业大学,很著名的“211工程”院校,跟她那所三流的小专科学校有天壤之别。她有些茫然,本来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很大,现在更大了,一个南一个北,看来,刚刚萌芽的一点点小火苗马上就要熄灭了。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她这个同桌一年的同学,又算哪根葱? 对于程远航,柳璃在喜欢之余,还怀着些许莫名的羡慕和崇拜,并不仅仅因为他的成绩好,还有很多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程远航是独子,父母都是大医院的医生,家境殷实,他在这样优渥的环境里生活成长,因此身上总带着一种特殊的气质,安静、淡定,即使有些清高,反而更显得他在一群男生中鹤立鸡群。 柳璃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在他面前,她需仰视。高二时有一次班里组织野炊,大家都背着大包小包,手里拿着锅碗勺盆,样子狼狈又滑稽。出发前的五分钟程远航才姗姗来到相聚地点,由他父母开车送过来的。 下车后,他不好意思地说:“早上睡过头了,没来晚吧?” “没有没有……”大伙儿吵吵嚷嚷地朝目的地走去,他转过身,朝柳璃微微一笑。 那一刻,柳璃突然说不出话来。他背着一个大旅行包,身上是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清爽利落,跟周围的同学比起来,有说不出的从容镇定。清晨的阳光撒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霎那间,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脑子里蹦出一句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只是淡淡的笑容,便立即将四周乱糟糟的声音剔除在外。柳璃很久之后都在回味,这样的捻花一笑,是任何一个同龄人都不能具备的宁静。 程远航,程远航。柳璃细细地念着这个名字,十七年来第一次为一个男生伤神,又苦又甜的感觉充塞了整个胸腔,只能独自品尝那没有得到便已经失去的青涩味道。 再见,程远航。 大学学校就是这样的? 盯着光秃秃的校园,柳璃心里凉了半截,还说是什么国家级重点学校呢,荒凉得黄土高坡似的,跟宣传单上绿树成荫的景色相去甚远。妈妈和继父也有些吃惊,不过没表示什么,找到市场营销系,交完学费,帮女儿整理好床铺就乘车回去了。 当天晚上,半夜听到有人凄凄惨惨地哭,把寝室里其他女生吓得不轻,柳璃胆子比较大,猛喝一声:“谁在哭?!” “是、是我。” 黑暗中,李艳玲抽泣着回答。她是个很漂亮的女生,说话娇滴滴的,满口琼瑶腔,刚来学校第一天就赢得了不少学长的青睐。此时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地叫“爸爸”。 “我以为怎么了呢。”柳璃松了口气,“想家了?” “嗯……呜呜……我、我从来没、没离开过我爸……呜……还有我妈……” “别哭了别哭了。”其她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地安慰,安慰到最后,居然又把叶美珠给惹哭了,跟着李艳玲一起抹眼泪,折腾到凌晨三点才稍稍安静了一些。 柳璃忍不住叹口气,想家想到哭,真丢脸。 家有什么好想的?从小学三年级她就开始在学校寄宿,那时候爸妈都忙,没时间管她,所以干脆把她丢在学校。初中和高中也是寄宿,直到高三最后一年,妈妈从镇上调到县城的学校任教,才在城里建了房子,总算结束了柳璃的漂泊生涯。 家的概念是什么呢,在柳璃的脑海里,有爸爸的地方就有家,因为爸爸最疼她,尽管工作忙得不可开交,还是抽时间给她扎小辫儿、买花裙子、参加学校的家长会等等。 妈妈从来不干这些事情。不过柳璃不怪她,妈妈是教师,手底下带着那群小孩子已经很累了,哪还有精神做其它事?就连功课她都不敢随便问妈妈,如果题目很简单,妈妈就会不耐烦地呵斥她,到最后,她再也不问了。 柳璃的爸爸当年是文艺工作者,吹拉弹唱样样俱佳,各种乐器信手拈来,而且为人耿直、乐观豁达,无论在哪个单位都深受重用。柳璃常常想,书上常说的“完美”应该适用于爸爸这样的人,爱家庭、爱事业、风趣幽默、聪明睿智……几乎所有的好词语都可以安放在他身上,不是完美是什么? 可是这么完美的人,老天爷还是把他收了回去。 爸爸去世的时候,柳璃还不太能明白那种伤心,只觉得再也没有人陪在她身边纵情歌唱了。过了几年,渐渐长大了,那种痛彻骨髓的悲伤却越来越浓,常常梦见爸爸笑意盈盈地喊她“璃璃、璃璃”,醒过来时却物非人非,只有湿透的枕头证明梦境的真实—— 这样的痛,没人能体会。 两个星期的军训过后,柳璃真正开始了大学生活。大一的课程比较松,老师也不像高中时那样一天到晚死盯着看,最初寝室里六个女生对功课都异常认真,保留了高中阶段的学习势头,渐渐地,也开始学着逃课,整天待在寝室里看言情小说。 每晚的卧谈会是必须的,灯一熄,几个女生就开始唧唧喳喳地闹腾,当然,最感兴趣的事情不外乎个人的感情生活,这是正值妙龄的女孩子最关心的话题。 冯小麦首先提议:“大家都来说说自己有没有男朋友吧。” 她的普通话很逗,“七”说成“刺”,还带着浓浓的当地口音,每次开口说话,柳璃都要竖起耳朵努力倾听,以免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提起来的你先说。”何晚说。 “好。”小麦咳了两声,“我有男朋友,是我校友,现在在北京读书。” “好厉害哦,好好哦,可惜我没有。”听那几个“好”字就知道是李艳玲。 叶美珠和张露都说没有。 何晚羞答答地说:“我有,是高中同学,在H市。” H市?柳璃猛地想起了程远航,他的学校也在那个城市,这么长时间了,居然没收到他任何消息,连封信都没有,更别提电话。 “柳璃,你呢?”小麦问。 “嗯……没有。”柳璃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 她在这边疯狂地思念有什么用?隔着几千里的那个他不写信也不打电话,一定光顾着跟青梅竹马联系了,把她这个同桌一年的老同学忘得一干二净。 学校星期六星期日放两天假,跟高中相比,明显就是两个世界,柳璃反而觉得空虚起来,家不想回,书也不想看,整天除了上课就是吃、睡,过着猪一般的生活,连跟室友出门逛街都没兴致。 大概都是程远航惹出来的,一两个月了都没丁点儿消息,难道不知道她的地址吗?!晚上躺在床上,柳璃捧着一本言情小说,嘴里塞着鱼皮花生,撅着嘴生闷气。 “212,柳璃,电话!” 管宿舍的大妈在楼下拿着大喇叭喊,她懒洋洋地起身往传达室走。这时候还有谁给她打电话?如果不是妈妈,肯定就是廖胖子。这家伙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隔几天就给她打个电话,信也是一封一封地寄,虽说都在同一个城市,电话费和邮资不贵,但也用不着这么浪费吧? 柳璃拿起话筒,很大声地问:“喂,谁啊?” “是我。”男生的声音。 “廖胖啊,什么事?”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传来声音:“我不是廖胖。” “……不是?”听起来好像确实不是廖胖子。“那你是谁啊,报上名来。” “你猜。” “不猜,想说就说,不说拉倒。”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呢,她恶狠狠地嚷,“再不说话我就挂了啊。” 那边还是没有回答,她气咻咻地正准备挂电话,话筒里传来两个字:“小猴。” 这称呼……柳璃立即把话筒提到耳边,“程远航?是你吗程远航?” “是我。” 长久以来的焦虑全部涌到胸口,她冲着对方大喊:“程远航,你怎么到现在才想起给我打电话?我、我……”差点把“想你”两个字喊出来,赶紧转移话题,“你连封信都没有,是不是那边太冷把你给冻着了?” “这边夏天也很热,现在凉快多了。” “是吗,冬天把你冻成冰雕!美女多不多,有没有看上哪个?” “我看上小猴了。”程远航在那头笑。 柳璃猛地顿住想要说的话,头脑里突然乱成一锅粥。他什么意思?只是随便说说,还是……“喂,你在那边好不好?”这时候才想起要礼貌地问候一声。 “好。柳璃,”他顿了顿,慢慢地说,“我有点想你。” 她不知道自己聊了多久、怎么回的宿舍、怎么躺到床上睡着的。 第二天据冯小麦形容,柳璃足足接了一个小时又四十分钟的电话,到十二点才幽魂一般地回来,进门的时候嘴巴都咧到太阳穴了,问她话,她就光知道点头,躺到床上一动也不动,还以为她中邪了呢。 “你才中邪呢。”柳璃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其实那通电话并没有说什么,无非是两个人互相介绍学校的情况,以及说些以前的趣事,至于他说的“想你”,也不知到底表示什么意思。应该只是同学之间的一种想念吧,就像廖胖子和机器班长,他们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想死我了”。 李艳玲仙女一般飘了过来,“去逛街好不好?” “好!”柳璃兴奋得一跃而起,忘记了自己住下铺,“咚”的一声把脑袋顶在床板上砸个包,顿时痛得嚎叫一声。 何晚连连叹气,露出一脸可惜的模样,一边帮她揉脑袋一边打趣:“可怜的孩子,没谈过恋爱难道没见过别人谈恋爱吗?” 五天后,柳璃终于收到了程远航的第一封信,小小的信封上印着“×××工业大学”几个大字,左边配合一个蓝色的校徽,还有地址电话等等。她激动得差点手脚抽筋,迫不及待地想撕开看里面写些什么,想了想,又翻箱倒柜找出一把小剪刀,很小心很整齐地剪开封口。 信的内容没什么特别,跟电话里说的差不多,他写道,他在读五年制的建筑系,功课爆多、校园很破云云,连两页纸都没有写满,写的字仍然难看到极点,只有最后“程远航”三个字还算有点狂草的味道。 柳璃有些失望,怎么连“想不想我”之类的话都没有?要是有,她一定厚着脸皮回信说想他。不过她又安慰自己,他能来信就表示他没忘记她,这也算是前进了一小步吧。 回信应该写些什么呢?她趴在床上打着手电苦苦熬了一个通宵,到早上才小睡了一会儿,爬起来再看看自己整晚的心血,觉得矫情到极点。程远航才写了一页半的纸,你干嘛写六七页啊,明摆着让他看笑话嘛。 一把揉成团扔进废纸篓,又开始酝酿新的内容。 过了三天,草稿打了无数份、牺牲了两个晚上的睡眠、以及四节课堂时间,柳璃终于成就了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封信,战战兢兢地投进了邮筒。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好在程远航的回信比较快,内容仍然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后来渐渐也开始出现关心她的语句,比如“多锻炼身体”,“晚上睡觉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了”,“要按时吃饭,不然会得胃病”之类的。 柳璃把他的话奉若圣旨,严格按照信上的内容来要求自己,还把室友拉起来当监工。 早上七点就起床,从被窝里轮番扯出室友,几个人沿着校园小径跑步一刻钟;吃饭按时按量,不再整天把零食挂在嘴边,并收缴寝室里其他人的零食;认真学习,号召全寝室不逃课,课堂上坚持做笔记…… 终于有一天,小麦坚持不住了,双手紧紧抱着床栏杆死活不肯起床,并大嚷:“那什么航的,到底是你男朋友还是我的男朋友?!” 学期期末考试,柳璃信心满满地进考场,又信心满满地下考场,满面春风的模样让寝室里其她五个女生看得眼红,何晚尖叫道:“你把我们折腾死了,回家之前请我们吃顿大餐!” “没问题!”柳璃拍着答应。 零食吃少了,相应的余下的钱就比较多,六个女生讨论了很久,然后浩浩荡荡地开出校门,大款似的打了两个的士,直奔肯德基。 一整晚柳璃几乎没睡着,一直咧着嘴傻笑—— 明天,明天我就回家见他咯! 腊月二十七,柳璃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参加高中同学的第一次聚会。 聚会地点在一家酒楼,整个大厅没有其他人,就只有闹哄哄的几十个同学,女孩子在一边磕瓜子聊天,男孩子打扑克。柳璃刚进门,就被一个肉乎乎的丫头抱在怀里,耳边响起一连串轰炸:“柳璃我想死你了打你家电话你不在你跑哪儿去了是不是忘记我了……” 柳璃好半天才喘过气来,定睛一看——这个胖丫头是谁?! “唐、唐飞?”惊讶得不亚于见到恐龙,“你怎么这么、这么……” “这么胖是不是?”唐飞柳眉倒竖,“你也觉得胖?!” 柳璃吞了口口水,小心地说:“不胖。” 怎么可能不胖!想当初唐飞那多有骨感美,虽然五官算不上很漂亮,但仍被男同学誉为“赵飞燕”,现在呢,才半年时间就彻底变成了杨玉环! 唐飞沮丧极了,“学校那什么猪食饭菜我吃不惯,所以就拼命吃零食吃巧克力,没想到……算了柳璃,伤心话不要再提,我们好好聊聊吧……” 柳璃上前跟同学打招呼,看到程远航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不由得脸孔一热,磨蹭了好半天才状似不经意地走过去,说了一个字:“嗨。” 程远航微笑,“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啊。柳璃心里一阵喜悦,又夹杂着一丝丝说不明白的难过,随便聊了几句,便坐到女生一边嗑瓜子。 不一会儿老板就过来了,很热情地说:“大家都吃好喝好啊,今天我请客!” 原来酒楼是一个男同学爸爸开的,为了这次聚会,特意把整个大厅都留了出来供他们使用。柳璃用心数了数到场的人数,一共有三十七个,哇,这一餐得要花掉多少钱啊…… 正在计算开销,廖胖子窜过来一把拉住她,“跟我坐一桌。” “好啊。”柳璃答应一声,目光随意地四处看了看,发现程远航坐在另一桌。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看过来,两道目光撞在一起,他似乎有些不悦,抿了抿嘴,然后把头扭过去跟别的男生聊天。 他是在不高兴吗?为什么不高兴……柳璃头脑里一片混乱,被廖胖子拉着坐到椅子上。 菜逐渐摆满了桌子,气氛也越加高涨,大厅好像变成了集贸市场,吵吵嚷嚷让人头发晕。柳璃这一桌本来说好了的,男生喝啤酒女生喝饮料,廖胖子不依,倒了三分之一杯啤酒塞到柳璃手里,非要跟她干杯不可。 “喝交杯酒,喝交杯酒!”几个男生起哄。 “我不会喝酒。”柳璃很为难。 坐在旁边的杏儿笑得很贼,说:“喝了吧,放心,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架不住几个同学的轮番劝说,柳璃举起酒杯跟廖胖子碰了一下杯,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把啤酒咽下肚。这什么酒啊,又苦又涩,简直就跟马那什么似的! 几个男生放开了喝酒,豪放得很,桌子底下的空酒瓶也越来越多。柳璃悄悄扫了一眼别处,发现程远航也在喝酒,一大杯泛着泡沫的啤酒被他“咕噜咕噜”两下就喝下肚了。他这么会喝酒?以前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杏儿说:“王佳,说说上海怎么样。”王佳考的是复旦大学。 王佳大着舌头,“妈的,头一次出去玩就发现公交车没人打票,嘿嘿,多好,我们三个男的玩了一整天,没出一分钱车票。” “为什么?”廖胖子很好奇。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无人售票车!” 几个人差点笑翻了,杏儿被饮料呛住,咳了好半天才稍稍平静下来,扯着王佳的衣袖大叫,让他赔她浪费在地上的橙汁。 廖胖子又问:“欧阳,你那边怎么样?” 欧阳俊宇一口喝光杯子里的啤酒,骂骂咧咧地开口:“那什么破地方,简直冻死人了,连门都不敢出!” “欧阳你在什么地方?”柳璃还不知道他在哪个学校。 “H市。你不知道吗,我跟程远航一个学校啊。” 柳璃愣了一下,欧阳俊宇笑嘻嘻地盯着她看,那笑容里好像包含了许多内容,她看不太懂,却下意识地认为,一定与程远航有关。 吃完饭,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开往卡拉OK厅,三十几个人走在大街上,中间还有几个醉醺醺高声嚎叫的活宝,活像**影片里演的“古惑仔”,把路边摆小摊的吓得够呛,一脸惶恐地盯着这些人,还以为抢劫呢。 大家唱到午夜一点多才散场,廖胖子送柳璃回到家,这场同学聚会终于宣告结束。 接下来是过年、走亲戚,最令柳璃得意的是,上大学了,姨妈姑姑们居然还塞压岁钱给她,一个年下来,她赚了两千多。好景不长,钱还没捂热,过了几天通通被妈妈收缴一空。 初七晚上正在看电视,电话响了,妈妈喊:“璃璃你的电话!”又压低声音,“男的。” 肯定又是廖胖子!柳璃几口嚼掉嘴里的花生,拿起话筒。 “廖胖?” “不是,我是程远航。” “……哦,什么事?” “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柳璃彻底傻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话筒那头再次传来问询,才恍然明白—— 程远航约她见面啦!!! 挂掉电话,她立即跑到林月家去过夜,跟她挤在一个被窝里聊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多了两个黑眼圈,吓得赶紧又缩回被窝里继续睡美容觉,下午两点醒过来,拉上林月回到家开始挑选衣服、打扮。 林月说:“你要去见总统吗?” “他就是我的总统!”柳璃理直气壮地回答。 小河边景色很美,灯光流离,河里还有两艘霓虹闪烁的小船,笑声叫声隐隐约约随风传进耳里。两个人沿着河堤慢慢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聊着身边发生的趣事。 “廖志刚在追你?”程远航突然问。 柳璃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话?“没有啊。” “我知道他在追你。” “不是,我们只是玩得好……”她有些着急,越急就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廖胖是我们同学啊,我只把他当普通朋友的,真的,我又不喜欢他,我、我……” “笨蛋。”他冒出两个字。 干嘛说她笨蛋啊,柳璃摸不着头脑了。 程远航沉默了好一会儿,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说:“我可以抱抱你吗?” 什么?她大脑里一片空白。 “我好像有点冷,抱抱你好吗?” 她不敢说话,更不敢点头或者摇头,就这么手脚僵硬地盯着他衣服上的拉链。程远航抿着唇,慢慢伸手将她圈进怀里,她这才发现他的确很高,自己的脑袋只到他的下巴处。 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说:“我以为你喜欢他。” 喜欢谁?柳璃又迷糊了一阵,才明白他说的应该是指廖胖子吧。她抬起头认真地说:“我不喜欢廖胖,只把他当成一个高中同学,就是这样。” “那你喜欢谁?” 这种问题怎么回答呢,她半是羞涩半是恼火地瞪住他,脑子里正在高速运转思考答案,却见程远航低下头表情严肃地望着自己,墨色的双眼中似乎有火花在跳动,带着些许期盼,又带着一点点紧张。 他想干嘛?她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你在想什么?”他柔声问。 “嗯,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她晕头转向地回答。 “我在想……吻你。” 吓! 柳璃屏住呼吸,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小说上怎么说的?这时候应该怎么怎么样,好像首先应该圈住他……不对,应该先闭上眼睛,可是闭了眼睛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也不对,她应该表现得很娇羞,要矜持一点…… 一只手轻轻遮住她圆睁的双眼,她合上眼,感觉到有些冰凉的柔软嘴唇轻触在额头,然后是鼻尖,过了许久,就在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而睁开眼睛时,颤抖的唇印在她的。。。 这就是吻这就是吻这就是吻…… 她已经不能思考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嘴里全是眼前这个男孩子清爽的味道,急促的呼吸萦绕在脸上,唇瓣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咬着。 程远航慢慢离开她的唇,小声说:“张开嘴。” “为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天空中突然飘下几朵雪花,很快,雪下得越来越大,柳璃惊喜地把手举高,一边兴奋地嚷嚷:“下雪了下雪了,今年第一场雪——” 接下来的话全部被吞回肚里,他用力抱紧她,滚烫的唇重重地压住她的,青涩地带领她体验。。。。。。 很久很久,两人喘息着慢慢分开,他轻笑着说:“雪下得很大。” 她脸红红地依偎在他身前,喃喃道:“是啊,很大的雪……可是我不冷。” 寒冷的冬季,柳璃在大雪纷飞中甜甜地笑,小小的手被他温暖的手掌握得紧紧的,心里如同点燃了一把火,烧得她想对着全世界大喊:你们看到程远航跟我在一起了吗? 看到了吗? 程远航的学校开学得早,正月十一那天就拎着行李上了火车,柳璃没敢去送他,她胆子小,怕被他父母笑话,所以躲在家里暗自伤神。 回到学校没几天就是情人节,那一天连空气中都漂浮着玫瑰花的香气,到晚上,学校附近那条河堤已经被一对又一对的情侣垄断,单身小伙子和小姑娘都不好意思从那儿经过。 不到七点,小麦和何晚就早早出门打电话给男朋友,李艳玲也跟人出去看电影了,美人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尽管平时对那些无事献殷勤的男生表现冷淡,但还是有勇敢者前仆后继地涌上来,现在她的桌上就插着三束娇艳无比的玫瑰花,也不知道艳玲是跟其中哪一位出去共度美好时光,她做神秘状不肯说,其他人也就懒得问。 叶美珠和张露也有人约,不过她俩厌烦那种氛围,两个人捧着言情小说去了教室,只有柳璃一个人窝在寝室里,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程远航的来信。 ------------ 117.只有我才能叫你小猴 真是的,两人都Kiss了,怎么他写给她的信还是用那种淡淡的语气?没有一句“想你爱你”之类的话,怎么看都不像恋爱中的情侣。难道是自己长得不够漂亮?柳璃忍不住拿过镜子细细端详自己的脸,其实这张脸孔清秀可人,在他们系里面算得上中上之姿,嫩白的皮肤、弯弯的眉、双眼皮小嘴巴,要说缺点,就是鼻子不高,跟程远航挺直的鼻梁比起来,就差了一大截。 她想起高三时,有一次见到程远航和徐薇走在一起,其实他们还是满般配的,女孩子一头长发,文静秀气,男孩子个子高高,眉眼清朗,两个人怎么看怎么顺眼。 那她和程远航呢,别人怎么看他们?她可没有徐薇漂亮,没有她那么漂亮惊艳的身材,没有她那么好的气质,甚至没有她高。柳璃站在程远航面前就像个小娃娃,她时刻有垫起脚尖的冲动,别人是不是也认为他们站在一起不像情侣? 不过就算不像也不要紧,那天他吻了她呢,她能看出他眼里的认真和炽热,不像开玩笑的。柳璃左手拿着镜子,右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自己的嘴唇,仿佛还能感觉到有他的气息存在,是那样温暖,那样令人迷醉,那样…… 打住!忘了问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他和徐薇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天是周日,柳璃一整天没有出寝室门,午饭也不想吃,窝在床上恍恍惚惚的,思绪总是围绕在徐薇身上—— 程远航到底喜不喜欢他那个青梅竹马?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别人都说他们是男女朋友?如果喜欢,为什么那天又要吻她?应该是喜欢的吧……可是,他连一句“喜欢”都没有就吻下来,感觉好亏哦……可是,她也没有说喜欢他啊,还不是一样Kiss了……可是,书上也写道,男女双方,即使没有感情也能接吻……可是…… 唉!唉!! “你唉什么呀,都唉了一天了!”冯小麦凑到她耳边大喊。 柳璃哭丧着脸,“小麦,我有点事情想不明白。” “什么事?姐姐我来替你分析。” “我……唉,算了。”柳璃躺回床上,缩进被子里不想说话。 小麦爬到她床上钻进被窝,“说出来吧,你说你的事,我也告诉你我的事。” 柳璃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她和程远航的点滴往事。高一同班、高三变成同桌、看他打篮球、下五子棋、高考结束后莫名其妙的赌气等等,还有他的女朋友……很多很多,当然不包括她的初吻。她认为那是属于她和程远航之间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晓。 “你说他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女朋友?” “嗯……”小麦摸摸头发,“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他说了喜欢你,应该就是喜欢吧。” 就是因为没说嘛,柳璃沮丧地叹口气。 小麦开始诉说她和北京那个男朋友的故事。那个男孩子叫原野,比她高一届,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标准的青梅竹马,在同一个学校读小学、初中、高中,直到考上大学之后分开。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公开的,小时候双方父母就戏言要成为亲家,后来看到他们真的成了情侣,一点儿也没有阻拦,反而欣喜地不得了。 “他叫原野啊,跟你小麦的名字倒是很贴切,”柳璃羡慕地说,“黄橙橙的小麦铺满整个原野,多壮观呀。” “那当然,我跟我们家原野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小麦一点儿也不懂得害羞,大大咧咧地说,“柳璃你知道吗,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为什么,难道我们就不幸福?” “你们幸福,可是都比不上我的幸福,因为原野说了,等一毕业他就娶我,我们要结婚。” “……结婚?”柳璃吓了一跳,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对结婚这两个字还没多少概念。“现在说结婚也太早了吧。” “古时候的女孩子十几岁就生娃娃呢,我这还算晚的。柳璃你知道我的将来是怎么样的吗?我告诉你哦,等毕业了我和原野结婚,然后两人一起挣钱养家,有了钱买个三室两厅的房子,再生两个娃娃,一定要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柳璃伸手刮她的鼻子,“还两个呢,计划生育不搞了?” “我这是憧憬未来,再说,计划生育那纯粹是扯淡,女人想生几个娃娃的权利都没有,还民主社会呢。”小麦理直气壮,“哎,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的生活?” “将来?”柳璃闭上眼,脸红红地说,“将来嘛……我跟某某某结婚,两个人都上班挣钱,不一定要什么房子车子,只要我们天天能看见对方。还有,嗯,生一个女儿就够了。”有大房子有车子有佣人有小狗的场景,就当作一个美妙的梦好了,她舍不得自己在家享福,让心爱的人整天在外打拼。 小麦笑道,“咦,某某某是谁呀?” 柳璃的脸更红,“你明知故问!” “嘻嘻,我不问我不问……唉,其实我就想快点过完这三年,然后跟他结婚,一辈子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小麦神往地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边的栏杆,“日子怎么这么慢呀,我就想一夜白头。” 柳璃没有说话,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花坛边有小鸟在唧唧喳喳地叫,光秃秃的树枝上抽出了新芽,美好得令人心醉。 她想,其实我跟小麦一样幸福呢,在最年轻最美丽的时刻,能够遇上梦里的那个他。 晚上十点,柳璃出乎意料地接到电话,是程远航打来的。 “昨天打了很久都没有打通,后来我就没打了,你有没有生气?” “我干嘛生气?”她有些糊涂。 “昨天是情人节啊。” 哦,是因为这个原因啊。情人节……他把她当成情人了吗?柳璃的心脏狂跳了一下,脸蛋也滚烫滚烫的,幸好只是打电话,他看不见。 闲聊了几句,她还是忍不住问:“你跟徐薇……还有联系吗?” 程远航呆了呆,“怎么突然问起她?” “她是你女朋友嘛。” “你吃醋了?” “没有!”她赶紧否认。 “笨蛋。”他轻轻笑了几声,“她是我初中同学,那时候都是闹着好玩的,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合得来,能玩到一块儿。”顿了顿,他接着说,“就算是,那也是以前。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女朋友是谁吗?” 这是他的解释吧,柳璃捂着嘴傻笑,“是谁啊?” “你啊,小猴。” 满心欢喜被他一句“小猴”给浇得无影无踪,她气急败坏地大嚷:“说了不许给我取外号,难听死了!” “小猴好听,只有我才能叫你小猴。”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这名字有什么不妥。 她抗争了半天,还是被他一口一个“小猴”给打败了,怎么以前就没发现,程远航也有这么赖皮?!算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随他吧。虽然取个动物的外号确实难听,不过,想想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叫,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聊了许久,看看时间不早了,柳璃说:“太晚了,挂了吧。”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嗯……你有没有#◎?” “你说什么?”后面两个字很含糊,程远航没有听清楚。 “◎#¥※◎#?”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仍然没有听清楚她的话。“你想说什么?” 她又羞又气,深呼吸了一口,大声叫道:“我问你想不想我!” 低低的笑声从话筒那头传进耳里,很清晰,柳璃的心砰砰乱跳,仿佛就要从心口中蹦出来,她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 “璃璃,我想你。” 璃璃,我早就开始想你了。 程远航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等到那边挂了电话,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话筒。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他也说不清楚。 第一次看见柳璃,是在高一开学报到时,那时候她黑黑瘦瘦,个子小小,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怎么皮肤这么黑呢?他纳闷地想,直到后来看到她赤着的小脚丫上一个很明显的凉鞋印,才明白过来,肯定是在太阳底下晒的。她很闹腾,整天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而且似乎不明白男女有别的道理,跟班上每个男生都能打成一团。他不是很喜欢那种风风火火、喳喳呼呼的性格,所以半年下来都没跟她说过几句话。 她是个快乐的、藏不住心事的小姑娘吧,程远航想。 有一天中午休息时间,班上一个女生的父亲来看望寄宿的女儿,带了好几大包乡下土特产。等父亲千叮万嘱走了之后,那女生把东西分给同学,每个人都很开心地吃,他也吃了一小块糕点,手上粘了一些面粉,于是走出教室去卫生间洗手。花坛那边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没在意,洗了手出来发现那个身影还在,仔细一看,是柳璃呆呆地站在那儿,手里扯着一片樟树的叶子。他走过去“嗨”了一声,她一惊,慌乱地抬起头看他。 一霎那间,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感觉。其实柳璃的表情很平静,只有那双眼睛,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透着无限哀伤,又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他的心随着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沉到感觉心尖狠狠疼了一下。 这么快乐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还没等他想明白,柳璃已经转过身,笑眯眯地问他东西好不好吃,然后踩着轻快的步子回了教室,仿佛他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全是错觉。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全是她雾蒙蒙的大眼睛,无处不在。 从此以后,他的视线开始有意无意地投在她身上,当然只是悄悄地关注她。高二那年的国庆汇演,因为学业重,班上没人愿意参加,把文娱委员急得不得了,直嚷嚷不干了不干了。眼看346班的集体荣誉就要完蛋了,柳璃举起手说:“我参加。” 那支舞,程远航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柳璃跳的是《月光下的凤尾竹》,孔雀舞。偌大的舞台上只有小小的她在舞蹈,鲜艳的大摆裙,柔软的她,还有惟妙惟肖的手指间的造型,在悠扬的葫芦丝声中,宛如一只真正的孔雀,在戏水、追逐、展翅、飞翔…… 汇演结束,她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全班为之哗然。因为大家从来都只知道柳璃是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有点天真、有点莽撞,绝没有想到她还有这么耀眼的另一面,连班主任都接连说了好几声“真没想到”。 晚上,程远航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只小孔雀,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起床去上学之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他对于她,不仅仅是喜欢。 回到学校的日子还跟往常一样,上课、吃饭、睡觉、逛街,偶尔逃课,不过学习上比以前要抓得紧些了,因为都是专业课,有几个老师也比较严厉,经常在课堂上点名,所以六个女生又开始了痛苦的修行。 某些方面的变化还是很大的,过了一个寒假,叶美珠就跟那位副主席闪电般分手了,据说因为他实习太忙而没办法经常在一起,她转而找了一个计算机系的同级帅哥;张露开始走桃花运,据小麦观察,起码有三个男生在追她,本系一个、英语系一个、经济管理系一个,至于其他暗恋者就搞不清楚了。 何晚说:“小露你的春天也来得太迟了吧。” 张露苦着脸:“要不就不来,一来就来势汹汹,也不知道会不会得流感。” “我好羡慕你哦,”李艳玲又拿出招牌“好”字,“这么多男朋友,你就挑一个吧,我看英语系那个不错,长得好,听说家里好有钱呢。” “你喜欢?拿去吧拿去吧。”张露拿起抹布抹桌子,想象那灰尘就是英语系帅哥。“咦,前两天不是有人给柳璃送花吗?好像也是英语系的。” 想起那个花痴,柳璃的头立即变大了。那人姓柯,很少见的姓氏,她老是想不起来他的名字,索性就起个外号叫“柯镇恶”。他从大一下学期开始追柳璃,尽管她已经再三申明自己名花有主了,他仍然穷追不舍,从最开始约她逛街看录像,到后来送花点歌,花样百出,越挫越勇,大有不追到手不停止的趋势。 有一次他又送玫瑰花来,走了之后,叶美珠望着垃圾桶里的花叹气:“你就从了柯镇恶吧,这边一个,H市一个也没关系啦。” 柳璃抛过去一个白眼,恨恨地说:“本来想跟他做个朋友,谁让他是英语系的,学什么不好偏要学英语!” 她还在为高考时英语打75分的奇耻大辱生气。其实柯镇恶条件不错,人长得帅气,脾气又好,据说父亲还是个高官,家里很有些背景,可她就是看他不顺眼。 “他要是改别的系,你会接受他吗?”李艳玲问。 “考虑考虑。” “千万不要这么说!”小麦惊恐地大叫,“搞不好他真的改系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怎么办?老娘凉拌!”柳璃豪气十足地拍了拍心口。 说是这么说,她对柯镇恶的追求攻势也毫无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红脸白脸都唱过了,久而久之,也练就了对他所做的一切熟视无睹的本领。 美珠说:“要不我们212改成花店算了,一朵五毛钱卖出去怎么样?” 她咧开嘴笑:“好主意,得了钱我们去肯德基。” 只是,有时候她也对着花朵黯然伤神,为什么程远航从来没想到过要送她花?甚至连一句让她心跳的“I love you”都没有。虽然她对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感兴趣,但她始终是女孩子,期待能有一些甜蜜的语言来更加肯定两人之间的感情。 可是终究没有。 五一将至,六个女孩子商量要去哪儿玩,争执了两个晚上终于统一决定,去叶美珠家! 美珠家在另一个城市,是个旅游圣地,从省城出发,只要坐三个小时的汽车就可以到达。汽车票比火车票好订得多,早早定好票,五月一日,六个女生雄纠纠气昂昂地开出学校;五月六日,筋疲力尽地回到学校,集体在寝室躺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算稍稍缓过劲来。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营销系的全体同学都发现212寝室的女生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一个一个黑得像非洲人,何晚和小麦更加吓人,脸颊瘦了一大圈。后来有同学问她们旅游感想,张露说:“我们不是去旅游,我们去看人去了。” 旅游圣地不愧为圣地,五一期间人挨着人、人挤着人,无论走到哪个景点,看到的都是黑压压一大片脑袋。最恐怖的是,才五月初天气就热得不得了,大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头顶,楞把如花似玉的六个美女晒成了六串腌罗卜。何晚和小麦更惨,因为贪嘴吃坏肚子了,硬撑着逛完所有景点,回到学校第二天还去医务室打了吊针。 没过几天,六串腌罗卜又变成了六条美女蛇,整天在寝室里撕身上褪下来的皮,柳璃看着都觉得恶心,偏偏小麦还把皮收集在小盒子里,笑嘻嘻地说:“等暑假回去带给原野,让他看看我身上有多少皮。” 因为这句话,害得其他五个女生吃不下饭,把小麦堵在床上暴打一顿。 这期间电视台正在放《刀马旦》,周慧敏和陈锦鸿主演的,管宿舍的大妈把电视机放在一楼的大厅里,于是,一到八点整,大厅里就挤满了女生,一直坚持到十点整放完两集才各回各的寝室。 212寝室六个女生里,李艳玲最迷陈锦鸿,于是当仁不让地被推选为“占位子先锋”,具体的工作内容是:七点五十,准时搬六把小凳子放在电视机前,然后独自一个人坐在那儿,守着其余五把凳子苦苦等候电视剧的开始,至于要喝水要吃零食,由室友负责送过去。 这样的行为难免显得霸道,日子一久,引起了其他寝室的不满,于是有别的女生仿效212寝室的做法,并且将占位子时间提前到七点四十。结果李艳玲大怒,第二天便将守候时间改为七点三十五,不料对方叫起劲来,翌日又提前了五分钟,李艳玲也不示弱,跟着在第二天将时间提前……恶性循环下去,两个寝室的对峙关系达到了白热化,时间更是前所未有地提前到了六点半,终于,对方寝室败下阵来,含恨而去。 喜欢看《刀马旦》的女生几乎都迷男主角,所以常常可以听到“哦”的惊呼声,不用看也能猜到,一定是那位英俊的陈帅哥摆了一个倾倒众生的Pose。212寝室也不例外,那段时间,几乎每晚的卧谈会内容都是围绕陈锦鸿,心痒痒时也YY两下,想象陈帅哥是自己的男朋友。 唯一不迷陈帅哥的是冯小麦,每次都喊:“再帅也比不上我家原野!” “你们家原野到底帅成什么样啊?”何晚问。其实大家都看过原野的照片,长得还不错,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不过光看照片是看不出人到底长得怎么样的。 “反正就是帅,在我心里没人比得上他。” 叶美珠笑,“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是烂泥扶不上墙,只要你喜欢他,泥巴照样能变成金子。” 小麦气鼓鼓地说:“你们不相信是不是?哼,哪天我叫他来我们学校,你们就知道了。警告你们啊,见了他之后不许跟我抢,他是我未婚夫!” 大家笑成一团,柳璃说:“放心,朋友夫,不可夺,这些我们懂。唉,小麦啊,你将是我们212嫁出去的第一个,毕业了第一件事就是喝你的喜酒。” 小麦乐呵呵地答应,“放心,我一定会请你们喝喜酒的,到时候谁不来谁是小狗。” 陈大帅哥也不能夜夜都看,因为隔了没多久,折磨人的英语三级考试姗姗到来。学校规定很奇怪,大一不给考,一定要到大二才行。几个人开始临时抱佛脚,墙上贴着英语单词,吃饭的时候也喃喃念着英语单词,有时候打招呼会突然蹦出几句英语。 考试过后柳璃战战兢兢地等分数,没几天分数就下来了:61分。她赶紧给程远航打电话,兴高采烈地汇报:“我英语过级了,61分呢,还多了一分!” “四级?” “……三级。” 话筒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听到他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四级过了,86分。” 她立马焉了下来。 大二下学期的最后一个月就在无休无止的背书、考试中度过,栀子花香再次溢满整个校园时,柳璃终于修完了所有该修的课程,就等着暑假过后实习的开始。 程远航回到家就给她打电话,约好晚上七点在中心花园见面,她迫不及待地六点就出发,到达地点时发现才六点二十,沮丧极了,又舍不得离开,就坐在花坛旁边等。 才刚坐了没几分钟,一双手悄悄从后面蒙住她的眼睛,吓得她尖叫一声。 “是我。”程远航笑意盈盈地站在面前。 “你怎么就来了?” “我怕你等我,所以早点过来,没想到你比我还早。” 真像两个傻瓜呢。她傻傻地看着她,他也傻傻地回望她,终于不再顾忌四周的人来人往,扑上去紧紧拥抱在一起。 半年不见,程远航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还长胖了,不再是以前瘦瘦的样子,那时候柳璃老以为如果来一阵狂风,一定会把他直接刮到电线杆上去。他的怀抱还是那样熟悉,她紧紧抱着他,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想了半年的这个人,就这样出现在面前了吗?他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做梦……喜悦夹杂着许多说不清楚的焦虑涌上心口,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拼了命似的抱紧他,用尽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会焦虑呢,他不是就在眼前吗?柳璃想不明白,只知道这一刻她爱他,从来没有过的深切的爱,甚至带着浓浓的恐惧,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了。 如果以后的日子没有他……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两个人见面的时间不太多,因为柳璃要陪着林月散心。 林月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她妈妈再一次下了通牒,叫她跟傅小光分手,前几天林月偷偷摸摸给他打电话被妈妈抓个正着,林妈妈气坏了,抢过话筒把小光臭骂了一顿,完了又把女儿骂一顿,还打了她一巴掌。她哭着跑到柳璃家,不一会儿林妈妈的电话就追过来,要柳璃帮她好好看着女儿,柳璃只好随口敷衍几句。 见不得好朋友这么颓废的样子,柳璃安慰道:“你给小光打电话吧,用我家电话打。” “不行,”林月连连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要是被许姨跟我妈发现了,还不知道会把你怎么样呢。” 说得也有道理,柳璃只好提议出去逛街,大白天的太阳太晒,两人吃过晚饭后去新建的步行街闲逛,顺便看看衣服。 夏季正旺,短袖衣服已经开始打折了,几个品牌T恤的价格甚至低到十几元,两个女孩挑挑拣拣,不停地在试衣间进进出出,忙得满头大汗,林月的脸上也渐渐开始露出笑容。 “林月,林月!”远远地有人叫她,接着两个女孩跑进店里。 柳璃刚从试衣间出来,身上穿了一条碎花连衣裙,看到林月身边的两个女孩,心里猛地一突。其中一个不认识,另一个…… 是徐薇。 林月给双方介绍:“这是我好朋友柳璃,理科班的,这是我文科班的同学孙小玲。”指了指徐薇,小声说,“你是,徐薇?” 孙小玲笑着说:“徐薇是我初中同学。你们应该见过面吧?都在一个学校。” 柳璃和林月都迟疑着点点头。 聊了几句,林月问孙小玲:“你考哪儿了?”小玲第一年没考上,复读了一年,林月不知道她考在哪个学校。 “××大学,在E市。” “这么远?”林月惊呼了一声,“你舍得你爸妈呀?” 孙小玲笑笑,“这算什么远,徐薇才考得远呢,H市,冰天雪地的,也不怕冻着。” “你在H市?”林月张大了嘴巴。 “嗯。”徐薇抿起嘴笑,“我跟小玲一样,复读了一年考去的。”又娇嗔地挽住小玲的胳膊,“还好啦,哪有你说的那样,学校都有暖气的。” 柳璃在一旁呆呆地说不出话来,林月看了她一眼,接着问:“你怎么想到考H市?” “还不是因为——”孙小玲抢着要说什么,被徐薇捂住了嘴,嘿嘿笑了几声,“没什么没什么,徐大小姐,我不说还不行吗?”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然后挥手道别。柳璃走回试衣间把衣服换下来,沿着街道两旁的店铺慢慢走,一直不吭声。 “你倒是说话啊,”林月急了,“是不是因为徐薇考到——” “别说了。”柳璃拉了她胳膊一下,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开口,“月儿,你觉得徐薇漂亮吗?说实话。” “嗯,还行。” “我觉得她挺漂亮,说话也柔声细语,甜甜的。月儿,你要是男的你会喜欢她还是我?” “这怎么比啊。”林月叫起来,“那个什么航明明就是喜欢你嘛,徐薇愿意考到H市那是她的事情,跟你们俩又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可我心里难受。” “你难受什么呀……” 话没说完,柳璃突然蹲到地上,把头埋得深深的,林月赶紧跟着蹲下去,小心地伸手把她圈在怀里。她知道柳璃想哭了,每次想哭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偷偷地掉眼泪,完了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难受,就是难受。”柳璃带着鼻音慢慢说,“徐薇在H市一年了,我现在才知道,她在程远航身边一年……月儿,我就是难过这一点,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徐薇也考到他那个地方了?徐薇明明就是为了他才考过去的,我都能看出来,我真的能看出来……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为什么不说……” 她终于明白那些焦虑从何而来,不仅仅是因为程远航没有明确地表示过心意,还因为他有所隐瞒,即使隐瞒的内容跟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可那个女孩是徐薇,是他青梅竹马十数年的好伙伴,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 徐薇于她,就是挡在面前的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她这颗野草比不过玫瑰花的娇艳美丽,想抬脚迈过去,偏偏又有尖利的刺扎着她,只能眼巴巴地停在远处看着对面的风景,始终无法抵达那风景的深处。 是的,她抵达不了,他的内心。 大三一开始,系里给安排了实习单位,柳璃和冯小麦、何晚在同一个商贸公司,张露和李艳玲在一家大酒店,只有叶美珠落了单,独自一人窝在一家化工厂。 美珠又换了一个男朋友,甩了计算机帅哥,转向同系的另一个帅哥;张露仍旧陷在众多追求者中,头痛不已;李艳玲跟金融系一个长得瘦瘦小小的男生正式开始交往,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直呼“美女配青蛙”;至于柳璃这边,柯镇恶被发配到郊区实习,再也没有时间送花点歌,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实习过程很辛苦,她们实际上就是打杂小妹,单位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可以随时使唤她们,跑腿递文件、端茶送水、打扫卫生等等,还要认真学习认真钻研,一天下来累得不成样子,回到寝室第一件事就是睡觉,几乎没有时间跟男朋友卿卿我我聊天写信。 再过几天就是“十一”黄金周,休息日,212寝室几个变瘦了一圈的美女围在一起讨论,黄金假期该去哪儿玩,当然首先就否决掉了美珠那个旅游城市。小麦提议去湘西凤凰,何晚想去沿海城市看海,正吵吵嚷嚷闹得凶,楼下传来“212,柳璃,电话”的大喇叭声。 几个人起哄,“航航来慰问我们家璃璃啦!” 柳璃扯开嘴角笑笑,慢腾腾地从床上下来,往传达室走去。她没有跟程远航说起徐薇的事,只是想让他亲口跟她坦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提示他才好,所以一直把火气憋在心里。其实她很明白,徐薇考到H市跟他没什么关系,或许他们两个平时都没有联系也说不定,可她心里就是有个疙瘩,难以释怀。 话筒就放在桌上,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来。 “喂?” “璃璃,是我林月。” “……月儿?”心口涌上一股强烈的失望,她叹了口气。“什么事?” 那头沉默了很久,才小声说了四个字:“我有孩子了。” 一个半小时后,柳璃气喘吁吁地站在林月面前。林月瘦了不少,漂亮的的大眼睛底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单薄的身子掩在淡蓝的棉布裙下,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两人在校园里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柳璃劈头就问:“傅小光人呢?” 林月笑笑,“我们分手了。” “……你、你说什么?”张大的嘴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我又没骗你。”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前两天我打电话给他,就是想跟他说我有了,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先提出分手。” “为什么?” 林月扭头望着旁边葱葱郁郁的灌木丛,沉默半晌。“璃璃,我不想说他了,我现在没办法要孩子,你看怎么办?” “可你得跟傅小光说——” “我们已经分手了璃璃!”她突兀地大叫一声,“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再提他好不好,不要再提他了。” “好好,我不说他了,不说了。”柳璃赶紧安抚几句。 林月面无表情地说:“还不到两个月,应该可以吃药流掉,我们旁边诊所里就有那种药,而且便宜——” “你神经病,吃什么药!”柳璃立即截住话头,她在报纸上看到过,吃药不仅疼痛难熬,而且对人体的伤害比较大。“真不想要了就去医院,我听说有一种无痛的手术,你就去做那种,花多少钱都行,我卡里有钱。” “璃璃……” 柳璃伸手抱住她,轻声说:“月儿你别傻,听我的话,我们去大医院做手术好不好,做完了就没事了……月儿别怕,你还有我在这儿呢。” “十一”七天假,柳璃陪着林月待在宿舍里,幸好林月的室友都出去玩去了,寝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两人翻了几大叠报纸,终于确定了一个比较好的医院做手术。 临走前,林月将几封信放在柳璃面前,“你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吗?” 信是傅小光寄来的,柳璃随手打开了一封。 内容无非是说,林妈妈给他们俩的压力太大,他也没办法就这样一无所有地去爱她,她跟他在一起会吃苦,他不能耽误她的时间……云云。 柳璃把信看了一半就放下了,拉起林月的手,“我们走吧。” 怕手术的钱不够,柳璃顺路去银行取了一千块,加上林月手中的八百,想想手术费应该差不多了,到了医院交费后,才知道加上所有费用七百块都不到,白担心一场。 手术很快,二十分钟后林月走出手术室,脸色还不错,走路也挺有力气的。两个人在走廊上坐了一会儿,从楼上下来一个年轻女孩子,一路“哎哟哎哟”地叫,脸色惨白,汗水把头发全巴在脸上,一个男孩子在旁边搀着她,一边小声嘀咕:“吃粒药能痛成这样?真是,怎么痛成这样……” 林月脸色微变,悄悄握住柳璃的手,低声说:“谢谢你,幸好你让我来做手术。” “傻月儿,”柳璃微笑,“我不能再让你痛了。” ------------ 118.她爱的男孩在三千公里之外 医生交代手术后要好好补身体,柳璃到超市买了一些营养品和一只乌鸡,又不知道该怎么弄,于是跑到校外的小餐馆请别人炖,给了老板十块钱,炖出了一大锅汤,林月喝到想吐了都没喝掉一半,硬逼着柳璃一起喝,两个人苦着脸捏着鼻子“咕噜咕噜”往下灌,总算完成了这项任务。 吃了四天乌鸡红枣汤,想想应该补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去餐馆炒了几样喜欢吃的小菜回寝室准备大吃一顿,吃到一半,林月从床底下摸出一瓶啤酒,洗了两个杯子倒满,举起杯说:“来,为我庆祝一下,庆祝我结束一段感情。” 柳璃举起杯“咣”地一声碰了碰。“能忘了就都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都不会喝酒,一瓶啤酒还没见底,林月就开始头晕,嘻嘻笑着倒在床上唱歌,柳璃也摇摇晃晃地起身想躺到床上,结果额头撞在上铺的铁架上,大呼小叫了好久。 林月喃喃地说:“我们分手了,我们终于分手了……璃璃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想过我们有可能分手,却没想到是这样……我都已经打算跟我妈摊牌了,就算她不要我这个女儿,我也要跟小光在一起。我知道我妈对他态度不好,他也受了很多委屈,可是他为什么就不能再博一次?我已经准备好跟着他,吃苦也行受累也罢,只要他再坚持一下……如果我们都尽力了,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再分手,我没有怨言,可他就是一句‘我不能耽误你”就把我甩开了,我们六年的感情,怎么这么容易就散了呢?怎么就散了呢……” 她闭着双眼轻轻诉说,泪水一滴一滴打湿了枕巾,也烫疼了柳璃的五脏六腑。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世界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遇到那一个呢?遇到了,爱上了,明明甜言蜜语发誓永不分离,却在小小的挫折面前止步,甚至后退。这世上,能将爱情坚持到底的能有几人? “月儿,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永远的爱情?” “爱情?”林月叹息一声,“什么爱情,什么永远,都只在童话里才有,公主和王子只能在童话里幸福到永远,如果走到现实中来,一样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变成痴男怨女,不得善终。” 柳璃摇头,又点点头,复又摇头。 不,她相信爱情有童话,如果没有,她也要和程远航创造一个童话。 程远航的来信中仍然没有提到徐薇的事,柳璃心里的焦虑越来越明显,终于有一天在信上写了一句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几天后她自己都忘了信上写些什么,照例在商贸公司给同事们作牛作马,中午休息时,办公室的电话“叮铃铃”地响,接起话筒,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请问您这儿有一个叫柳璃的实习生吗?” “……程远航?”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璃璃。”终于放下心来了,程远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怎么知道我这儿的电话?”她只告诉过他公司的名称,没有说过电话号码。 “你说我瞒着你什么事?”他答非所问。 “嗯……”柳璃突然觉得不好开口,咬着唇不说话,直到他开始催促才小声说,“我听说徐薇考到你那边去了,你都没告诉我。” 他哼笑了一声,“就这件事?我没觉得这件事非告诉你不可。再说,她考过来是她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她、可她就是奔着你去的。” “你听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 “璃璃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我就想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她在你那边,她都在H市一年多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听同学说起才明白!” “你明白什么呀?”程远航来气了,语气急促,“我都说过了她跟我没关系,你干嘛在这件事上纠缠不清?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她说不下去了。想怎么样?我想让你整天陪着我,想让你送花给我,想让你对我说甜言蜜语,想把徐薇扔到爪哇国去……可是这些话,怎么说得出口?“我没事了。快上班了,下次再聊吧。” “好。璃璃你别乱七八糟想,知不知道?” “知道了。”她答应一声。 虽然把问题提了出来,可心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仍然存在。问题解决了吗?好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却又涌出更多难以言明的沉重,这些沉重盘踞在心头,带着唯恐失去他的忐忑不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是她小题大做了吗? 很多年以后柳璃才明白,遥远的距离会让人产生对未来的恐惧,那个她爱的男孩子离她三千公里,她只是害怕守不住那颗心。 挂了电话,程远航突然有些生气,这阵子他感觉到了柳璃对他的态度有所变化,却没想到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情。别看这小妮子平时一副好说话的模样,要是真正胡搅蛮缠起来,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只能待在一旁生闷气。 其实早在寒假的时候,他就打算把徐薇考到H市的消息告诉她,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小题大做。徐薇来H市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真的是为了他而来,他也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任何决定。他跟徐薇有过一段故事的确没错,可那都是初中时的朦胧往事,自从喜欢上柳璃之后,就把徐薇从心里彻底删除了。 坐在一旁的欧阳俊宇一巴掌拍到他身上,“怎么了,吵架了?” “没事,就是为了徐薇的事情,她怪我没告诉她。” “唉,女孩子就是小心眼。放心好了,我们家小猴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抢游客背包的猕猴,你的心思她肯定明白,过两天保证没事。” “去你的,说了别叫她小猴。”程远航笑着推了他一把,心里轻松了不少。 上午收到柳璃的信,被那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给怔住了,左思右想没有结果,于是一中午时间都在狂打电话,打114查到她实习单位的总机号码,又不知道部门的分机号,咬着牙从1开始拨打,心想,如果拨到99还找不到人,那就晚上再往寝室里打。结果拨到9的时候,正好是柳璃接的电话—— 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盯着书桌上笑意盈盈的照片,程远航突然又笑了,伸手一指:“你啊,真是小心眼。” 相对来说,专科生的学历比起其他应届毕业生确实比较低,柳璃、何晚和冯小麦很明白自身的差距,因此在工作上分外努力。时间一长,公司领导对她们的业务能力刮目相看,从最开始的置疑,很快转变为比较满意。其实,专科生并不比本科生差多少,他们的优势在于更能吃苦耐劳,专业基础也相当扎实,比起本科生的自命不凡要务实得多。 转眼间就快到元旦了,寒假在即,领导询问实习生愿不愿意在假期里值班,当然,还是有十天春假。何晚和冯小麦都点头答应,柳璃犹豫了一会儿,也表示“行”。她想的是,省城离家里不过一个多小时车程,如果想见程远航,可以叫他来市里,两个人还能去公园游乐场玩玩,还有新建的摩天轮,他们都没玩过的呢。 元旦那天是星期六,柳璃前一天晚上就回到家,这么有历史意义的夜晚可不能随便浪费了。 千禧年的前一夜注定是一个不能入眠的狂欢夜,每个电视台转播的节目里都是人山人海,人们聚集在广场上欢呼,诺大的钟表悬挂在广场上方,分分秒秒都在提醒每个人,距离下一个千年还有多少时间。 柳璃倒不在意这些,父母在楼下看电视,她就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打电话,因为怕时间太晚电话线路忙,所以从十一点就开始往程远航的寝室拨电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拨通了。 “我要跟你聊到十二点。”电话刚接通,她立即宣布。 程远航在那边笑,“好,只要你不怕浪费电话费。” 电话信号似乎不太好,话筒里有杂音,不过两个人还是聊了很多。 柳璃从没觉得自己居然有这么多话想说,甚至聊起了小时候的糗事,听到话筒里传来遥远的笑声,她也笑,也许是因为这千载难逢的夜晚,她的整颗心被甜蜜充塞得满满当当,满得仿佛带着丝丝渗骨的疼,那样深刻,那样难以忽略,那样令人想大声地表达些什么。 楼下电视机里传来倒计时的欢呼声:“十、九、八、七……” 每一声都像铁锤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上,她突然紧张起来,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只听到周围的呼声萦绕在话筒两端,“……三、二、一!” 柳璃闭上眼,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程远航,我爱你!” 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话筒里传来很大的尖叫声,好像是他的室友在旁边笑着闹着,她按住狂跳不止的胸口,深深地吸气、吐气、吸气……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每过一秒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紧紧闭着双眼,逐渐听不到耳边的喧嚣声,只能感觉到心脏在狂乱地跳动—— 砰砰!砰砰!!砰砰!!! 程远航,我爱你,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璃璃,你刚刚说什么?” 清晰的声音飘进耳里,她猛地睁开双眼,一霎那间,所有的勇气全部拍着翅膀飞走。“嗯……我说,我说祝你新年快乐。”嘿嘿傻笑两声,“你呢,你想说什么?” “我……也祝你新年快乐。” “哦。”她沮丧地应了一声。“对了,市里新建了一个游乐场,有摩天轮呢,等你寒假回来的时候我们去玩好不好?还有还有,海底世界我也没去过。” “好啊,没问题。” “不见不散。”她抱着话筒傻笑,心里暖暖的,又带着一点点不甘心的失落。 没关系没关系,柳璃安慰自己,这次他没听清楚不要紧,下次玩摩天轮的时候再说,在那么高的位置,在蓝蓝的天空中,再说一次“我爱你”。 公司给的假从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初七,放假前一天,柳璃正在寝室里收拾东西,接到程远航的电话。 他劈头就说:“我没买到回家的票!” 她一下子懵了,好半天才问:“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算了,我不回来算了。” 不回来?柳璃一下子想到徐薇,心口猛地一突。“那……欧阳呢,欧阳买到票了吗?” “也没。就是那臭小子,把钱给他叫他去买票,结果他去晚了没买到。” “哦,那、那徐薇呢?” “她不回去。璃璃你不要老是说她行不行?” “我就是问问。” 程远航提高了声音:“你想哪儿去了?我不回来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是不相信,你来问欧阳,他就在我旁边。” “你把欧阳扯进来干嘛?”她有些生气,也抬高了音量,“你不回来就算了,我正好要在公司加班,也没时间陪你,你自己玩去吧!” 他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本来就为了买不到票窝着一肚子气,再加上她的无理取闹,再也控制不住脾气,大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每次打电话都说徐薇徐薇,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还要提?买不到票又不是我的错,你知道春节的时候有多难买票,你回家坐汽车你当然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不知道,那你就呆在H市吧,别回来了,我也不稀罕!” “璃璃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挤出一句,“我不想跟你吵架,没事我挂了。” 还想挂电话?柳璃气坏了,冲着话筒大嚷:“难道我想跟你吵架?你是不是认为跟我打电话没意思?我也觉得没意思!” “啪”地一声,把电话挂掉了。 怎么回事?! 程远航拎着“嘟嘟嘟”直响的话筒,半天没回过神来。真是不可理喻,不就是因为买不到票回不去吗,值得生这么大气?居然还把徐薇给扯了进来,莫名其妙! 欧阳俊宇坐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程远航系里的考试安排得晚,所以托他帮忙买票,结果他被室友拉着出去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把正事给忘记了。更没想到的是,在另一所学校读书的徐薇知道他们回不去,居然也把票给退了!这都是些什么糊涂帐啊,欧阳摸着脑袋,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航子,要不你过完年再买票回去一趟吧,小猴好像生气了。” “算了,不回去就不回去。”程远航冷着脸。 “你别这样啊,女孩子都要哄的,你好好哄哄她不就得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为什么非得我哄她?如果她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怎么哄也是白搭。” “唉,兄弟你这就不懂了。”刚失恋的室友插话,“女人嘛,想要分手的时候总是找很多理由,明明不相干的事情她偏要扯进来,还说得头头是道。唉,我就是这么失恋滴~” 欧阳给了他一拳,“你们那点破关系,跟航子他们怎么相比?人家是高中就开始的,你以为像你那样,半路上随手采的一朵花啊?” 室友干笑两声,“嘿嘿,女人都一样。” 程远航半天没吭声,盯着桌上的照片出神。“欧阳,你说,要是柳璃想跟我分手——” 欧阳一巴掌扇过去,“你也跟着发神经啊!” “我就是担心。” “担心个屁!好了,我跟你说,小两口哪有不吵架的,我还见过打架的呢,打完了还不是亲亲密密搂在一起?像你们这样谈恋爱谈了两三年,才吵了这么一次架,放心,保证没事!书上都说了,适当的吵架能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你跟小猴的感情,固若金汤!” 程远航被逗笑了,拿起电话往柳璃的宿舍楼拨过去,不料那边占线。过了十分钟再拨过去,还是占线,只好作罢,想想等她回家之后再打吧。 回到家第二天,柳璃就接到程远航的电话,两人聊了很久,他先道歉,说自己不该发脾气,她也不好意思地说是自己在发神经,并且叫他不要再买票了,一来一去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很不划算。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才心满意足地挂掉电话。 这个寒假没见着面,柳璃心里空荡荡的,好在初七就开始上班,工作任务愈加繁重,她很快就把自己融入到工作中去,对程远航的思念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离毕业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同学们已经开始急着找工作,因为专科生的毕业去向一般都是打回原籍,有的人想留在省城,就在实习单位的领导身上拼命下功夫,听说有位金融系的女生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色相勾引上司,偏偏又没有做好保护措施,被学校毫不留情地予以除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工作没捞着,连毕业证都保不住。 “后来怎么样?”柳璃问李艳玲。 艳玲的男朋友还是那位金融系瘦瘦小小的男生,两个人感情还不错,主要是男孩子肯迁就,对女朋友简直言听计从,像伺候慈禧太后一般伺候着这位李大小姐。 艳玲嚼着男友专程送来的红富士,吭吭哧哧地说:“听说她回老家了,要把孩子生下来,以后找那个经理打官司呢。那男的给了她五万块钱,叫她把孩子打掉,她不肯,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以为用钱就能打发一切吗?”小麦咬着牙说,想了想又更正,“我们家原野除外。”柳璃和何晚都朝她翻白眼,她赶紧又补充:“还有航航、谢文斌,都是好男人。”见艳玲也送了个卫生眼过去,沮丧地缩到被子里不敢再吭声。 柳璃翻着程远航的来信,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将来会买个大房子住,还请个佣人来照料她,再养条小狗…… 他的意思是说,以后不要她找工作,不让她受职场中的苦吗?不工作的话呆在家里干什么呢,生孩子?那将来他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赶紧翻出一本旧旧的汉语字典,翻了几页,脸一红,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小声说:“不知羞。” “你干嘛?”小麦凑过来问。 柳璃嘿嘿笑,“打蚊子。” 商贸公司对几个专科生的工作能力越来越满意,特别是柳璃和冯小麦,两人茆足了劲做业务,居然签到了一个数目比较大的单,这在实习生中还是首次,公司老总在大会上特意表扬了两个女生一番,还奖了一笔钱。 回到学校,两人请平时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去餐厅大吃一顿,包括李艳玲和叶美珠的男朋友、追求张露的一个男孩,还有柯镇恶。 一群人叫了一箱啤酒,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柯镇恶借着酒劲说:“柳璃,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给个机会不行吗?” “对不起,没有机会了,我跟你真的没有可能。”不是不知道爱一个人的苦,可她已经有了程远航,其他的男人再好,她也只能说声抱歉。 柯镇恶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在那么远的地方,你们这样两地分开,感情能有多深?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他在那边干了些什么你都不知道,你还——” “知道不好听还说!”柳璃打断他的话,“你再说下去,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一时间气氛凝结,好在几个男生及时打圆场,嘻笑间将这场庆功宴继续下去。 晚上回到寝室,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别的原因,柳璃特别想听到程远航的声音,兴冲冲地跑到楼下打磁卡电话,才“嘟”地响了一声,那边就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找谁?” 她愣了一下,以为是哪个室友的女朋友,回答道:“麻烦你找一下程远航。” “远航你电话!”女孩喊,然后柳璃听到另一个声音,分外熟悉。 “徐薇,你别乱接电话。” ……徐薇?! 这么晚了,徐薇怎么还在他寝室?而且还喊他“远航”,这么亲密的两个字,连她都没有叫过,难道真如柯镇恶所说的,他在那边干了些什么她都不知道? 柳璃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直往头顶涌去,对方“喂”了两声,她“啪”地挂上话筒,顺着墙壁蹲到地上,呆呆地盯着前面不远处的花坛出神。树底下似乎隐约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根本无心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犹如脱缰的野马在脑海里放肆奔腾。 不知想了多久,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一双手臂把她拉了起来,是小麦。 “快去接电话,你们家航航打来的。” 柳璃站起身,这时才发现脸上凉凉的,一摸,是泪。 “刚刚是不是你打电话?”程远航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怎么不说话了?” 柳璃用力咬着唇,“徐薇怎么在你那儿?” “我就知道是你打的电话,听到我的声音就挂掉。你以为我跟她怎么了,我都说过了什么都没有,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那、那她干嘛这么晚还在你那儿?” “她在哪儿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信不信任我!” 柳璃张口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从话筒里传来模糊的“远航远航”的叫声,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口,她借着酒劲喊:“我不信任你又怎么样?我就是不信任你,你说,徐薇在你那儿干嘛,你说啊!” “你……柳璃,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现在才知道我不可理喻啊,我就是这么不讲理怎么样?徐薇比我讲理,比我漂亮,比我有风度,你去找她啊,她正好也是为了你才去的H市,你们在一起就别管我了!” 程远航深吸了几口气,声音里夹杂着控制不住的怒火:“柳璃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朝思暮想的人?我告诉你,你再这样胡闹下去,我、我……” “你想怎么样?想跟我分手吗?”她一下急了,口不择言,“分就分,我学校里也有人追我,我才不稀罕你!” “你再说一遍试试!” 柳璃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么重的话,泪水立即涌上眼眶,冲着话筒语无伦次地大叫:“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你喜欢的是她对不对?以前就喜欢她,现在还是这样,现在好了,她在你身边了,我本来就不应该打搅你们……” “璃璃,我们都静一静好不好?” “你叫我怎么静,你现在又不在这儿,我什么都看不见,你们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柳璃!”他暴喝一声,震得她耳朵嗡嗡响,“我看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特别是你!你给我好好想想,我做过什么错事没有?” “是,你没错,全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我不想跟你吵,过阵子再给你电话。” “哎……”她张开嘴还想说点什么,话筒里传来“嘟嘟”的挂断音。 他挂掉了?他居然就这样挂掉电话了?!柳璃愣愣地盯着手中的话筒不知所措。 “啪”的一声,程远航生气地摔上话筒。 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孩子发火,怎么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愤怒。难道自己还不够忍让吗,可是越到后面,柳璃的想法越不可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抓着同一个话题翻来覆去地问,似乎不问出一个结果就不罢休。 可是能有什么结果呢,他烦躁地抓抓头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厌烦和失望,往日温和可爱的小猴到哪儿去了,怎么变得这样张牙舞爪难以适从?也许是因为临近毕业有压力,再加上工作太累的原因吧,他替她找了一个理由说服自己。 今天徐薇会在这儿,只是因为一个室友过生日,而室友的女朋友认识徐薇,所以邀她一起过来。接到那个挂掉的电话,他就猜想肯定是柳璃打的,想立即回拨过去,又怕把好端端的生日宴会弄得一团糟,于是等了一会儿才拿着201卡去楼下打电话。 徐薇和欧阳俊宇不明所以,也跟着下楼,正好听到两人在电话里吵得不可开交。 欧阳问:“你怎么不跟她解释一下?” 程远航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徐薇,有些难堪,“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她信我,什么都不用解释。” “你好歹也说明一下啊。” “说明什么呀,芝麻点的事也要一五一十地汇报,这不……”他闭上嘴,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这不明摆着让人看笑话嘛,现在就这样,将来百分之百是气管炎。 欧阳心知肚明地笑笑,“好像不早了,徐薇,我送你回学校吧。” 徐薇咬着唇,眼睛瞟向程远航,见他低着头不吭声,心里更加难过,扬起头满不在乎地说:“我自己可以回去。” “……我送你。”程远航当然听得出来她的赌气。 欧阳陪着两人走到校门口便转身回了寝室,一路上,程远航一直默默无言,只顾低着头走路,对徐薇的问话也心不在焉,“嗯啊”几声了事。 两个学校隔得不远,十几分钟后就看到了灯火灿烂的大校门,徐薇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远航,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程远航一愣,“什么?” “我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我做错了?” 他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摇摇头,“没有,你没做错什么。” “那你干嘛生气?” “我没有生气,就算生气,也不是针对你……要不要我送你到寝室楼下?” “不用了。远航我问你……”徐薇低头思索了几秒,鼓起勇气说,“我哪里比不上她?” “啊?” “我哪里比不上柳璃?” 程远航一怔,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地望着她。“不是比不上比得上的问题,而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我现在喜欢的是柳璃,我只喜欢她。” “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么多年的感情到哪里去了?”她不死心地追问。 从有记忆起,她和程远航就几乎形影不离,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从小学到高中,从来没有分开过,认识他们的人,包括双方的父母,似乎都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程远航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之类的话,可她相信,他们都能明白对方的情意。她记得直到初三,两人还经常手拉着手去逛家门口的公园,那时候他的手掌瘦瘦小小的,有时走着走着就松开了她的手,她立即追上几步重新拉住他,于是他便笑,将她的小手抓得牢牢的,黑亮的眼睛里有让她心慌意乱的光芒。 那样的两小无猜,那样的亲密无间,到了高中却渐渐生疏,她甚至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天他不再愿意牵她的手?他的个子越来越高,看她的眼神也开始变得飘忽,常常盯着某个角落发呆,连她在旁边大声说话都听不见。直到高三开始,有一天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我同桌是个女的。” 徐薇很奇怪,“女的就女的,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抿着唇笑,眼底有着久违的光芒,一霎那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的青梅竹马,到底敌不过某个女孩的灿烂一笑。可这十几年的爱恋痴缠,怎能轻易就放手?她不肯服输,茆足了劲复读一年考到H市,希望能赢回程远航的目光,却仍然败了。 现在,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熟悉的眉目、熟悉的嗓音,她痴痴地看着他,从他眼里看到了拒绝和疏离,那样的神情,让她的心缩成一团。 她只能自欺欺人地说:“我们在一起十几年啊,十几年啊……远航,你不喜欢我吗?” “对不起,”程远航摇头,“我是喜欢过你,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我不相信……我觉得她一点都不适合你,她根本就不了解你,你们的性格相差这么大,而且距离隔得这么远,我一点儿都不看好你们……你看,今天不就吵架了吗?”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沉默半晌,他认真地开口,“徐薇,可能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我喜欢她,从高二就开始了,不管她是什么样的性格我都喜欢,即使将来我们分开了,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其实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只是怕伤了对方的心,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所以才会放任她一次又一次地靠近。现在终于说出来,心里也舒坦多了,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 徐薇无意识地摇摇头,转身朝宿舍大楼走去,“你回去吧,我到了。”转身的刹那,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程远航站在路边,看着她匆匆走完这一小截路,身影消失在宿舍楼的大门口,才慢慢往来时的路走去。 回到寝室,他盯着桌上的照片看了好一阵,拿出笔和纸准备写信,想了想,又放下了。写些什么呢?还是让彼此都冷静一下比较好。 离毕业的时间越来越近,每个人心里的那根弦也越崩越紧。这时候的毕业生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柳璃也不能免俗,尽管有好一阵子没跟程远航联系了,信也不见一封,但也没办法,公司事情一大堆,还要经常回学校汇报情况,根本没有时间顾及自己的私事,再说前阵子还吵了一架,想想都觉得脸红,更不好意思恬着脸去找他。 公司领导对柳璃和冯小麦很是中意,有几次似有似无地提到,毕业之后可以将她们签下来,两人的工作势头也越发高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公司值班。 小麦说:“柳璃你看,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啊,跟航航吵一架,倒换来一个工作。” 柳璃笑骂道:“拿你们家原野去换个工作,你愿不愿意啊?” “不愿意!”小麦立即摇头。“哎对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原野往这边一个公司投了简历,他说那家公司对他很感兴趣,搞不好就能留在这边呢。” “那就恭喜你啦,你们夫妻比翼双飞吧。” “讨厌。”她羞答答地红了脸,“你跟你们家航航怎么样?” 怎么样?就这样呗,柳璃耸耸肩,当作回答。 说实话,她很羡慕原野对小麦的宠爱,写来的信里面永远充满了温情默默的语句,有时还会夹上一两片枫叶,或者将信纸折成心型寄过来,这份甜蜜连旁人都能强烈感觉到。相比之下,程远航对待她,就像一壶放在炉子上烧着的水,温暖,有时也烫人,然而那炉火始终不旺,那壶水也就怎么烧也烧不开。 是不是自己要求太多了?可是,以前傅小光对林月也是那样细心呵护啊,为什么程远航就做不到呢?柳璃也渴望他能将她捧在手心里,讨好她、迁就她、哄着她,把她当成公主一般,即使下一秒再狠狠将她摔回原形,她也甘之若饴。 可她,终究只是穿上了公主裙的一颗野草,害怕某一天王子识破了她的庸俗和渺小,会将手中的皇冠送予他人。 再过一个月,三年前迈进这张校门的学生们,又即将迈出校门成为社会新鲜人。系里早就有人开始进行聚餐了,抓紧最后的时间进行酒量训练,学校里经常可以看见有人举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走,还不时干嚎几句与青春有关的歌曲,纯粹无病**的酒鬼形象。 晚上叶美珠的男朋友请吃饭,美珠在最后一个学期又换了一个男朋友,甩掉同系帅哥,看上了实习单位一个高几届的师兄。据小道消息称,这个其貌不扬的师兄的父亲在单位当领导,已经发了话,只要他们答应一毕业就结婚,美珠的工作可以立即安排下来。 这件事,让系里的同学看她的目光中都带着鄙夷,212的其他几个女生也暗地里惋惜了好一阵。美珠虽然算不上如花似玉,但也娇俏可人,并且家里情况也不差,怎么就同意跟这么个男人交往呢?不过,议论也是私底下的,她们还是很尊重美珠的决定。 几个人吃的是西餐,师兄不愧为出身良好的有钱人家孩子,一招一式非常优雅,烛光下,那张坑坑洼洼的月球脸也相对平整多了。 美珠经常随他进出西餐厅,吃相自然比较好,柳璃和何晚勉强懂得一些西式礼仪,吃相也不算难看,张露、小麦依葫芦画瓢,学得像模像样,最可怜的是李艳玲,漂漂亮亮娇滴滴一个女孩子,瞪着牛排无从下手,最后实在熬不住,索性抓起食物就往嘴里塞。柳璃第二个熬不住,扔掉刀叉改为用手抓,然后是小麦……到最后,七个人中有六个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唯一一个优雅就餐的人倒显得分外怪异。 两个小时的西餐结束,目送那位准丈夫开车离开,美珠叹口气,“还不如吃串串烧。”语气里有明显的自嘲,眼神也变得空洞。 柳璃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做这个决定。 ------------ 119.生亦何欢,死又何惧 七月的阳光,终于开始毒辣起来了,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把街道照得明晃晃的。强光之下,人们无处躲藏。 二十六岁的何欢背了双肩大包独自走在路上。 没有打阳伞,头顶上戴了蓝灰色的牛仔帽,头发乱乱的披下来。上身穿了一件黑衫,衫上一朵浅蓝色的巨大牵牛花,盛开着,蓝灰色牛仔裤,蓝灰色球鞋,左手上有一只藏银宽手镯。何欢一个人走路,走得很快,一阵微微的暖风游荡在街道上,无聊的吹在她身前身后,偶尔戏弄的掀起她濡湿的乱发。 转弯处,就是码头了,快走几步就进了售票厅,很顺利的买到了去西洲岛的船票。 登船的过程也顺利。 上船以后,何欢没有进船舱,直接去了甲板,先把大包放在甲板上,然后再把自已放在甲板上。可能是因为热吧,甲板上没有人,何欢乐得独享清静。船不大,行程也短,行船时间大概不到九十分钟,然后就会到达目的地了。 呜----,悠长的一声,那是轮船的汽笛在鸣叫,无端的给人的心头添了惆怅之意,世间的路途无论多远,都需启程方可以抵达。 何欢终于可以相信,多年来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她忍不住笑出来,原来愿望可以这么简单的就实现啊,为什么以前不知道呢。十五岁时第一次看金庸的《侠客行》,看完以后就梦想着去一个远方的小岛。这个愿望就象是一粒无意中埋下的种子,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生活中每每不如意时何欢就安慰自已,再坚持一下,实在不行就去找一个小岛。找一个小岛做什么自已也没想过,只是把找一个小岛做为自已最后的退路。 终于没有退路了吗?何欢问自已。好象是,又好象不是。二十六年来,生活一直象是一杯温开水,既不让人好过,也不让人太难过,又象是她身上那一套蓝灰色行头一样,没有多少亮色,也不是很冰冷。只是她过够了,过够了这样的人生,她不要再象从前那样,每一次交手都莫明其妙的先缴械。 生亦何欢,何欢,这名字是父亲给的。父亲兄弟三人,他是长兄,由他开始,生了何家第一个女儿,取名何楠,大概是为男孩儿起的名字吧,何欢恶意的想,当时父亲是不是也有生儿子何难之意呢?然后小叔,为何家生下了第二个女儿,父亲为其取名何乐,何欢猜那是有什么值得快乐的意思。二叔是最后一张牌了,掀开牌底却是让父亲失望的,于是第三个何家女儿变成了何璧,也不知道二婶知不知道大伯子的失望,生了孩子居然被叫成何必,哈哈。想想父亲这一生,真够写本传记了,何家一连生了三个千金,让身为长兄的他很伤心,觉得对不起祖宗,四十岁的他居然决定再战江湖,硬是违规生了第二胎。于是有了何欢,到何欢这里,父亲终于死心,女儿出生那一夜,他不禁仰天长叹,生亦何欢,死又何惧。 不恋生的父亲,终日沉醉在酒乡,终于在四十五岁那一年,喝坏了肝脏,英年早逝。从此后,母女三人,相依为命,母亲下岗以后,靠打零工养活一家三口。大姐何楠自强自立不输男儿,半工半读,一路从本科读到博士,中国读够了,又陪着姐夫读到了美国,到了美国,无事可做,开始关注信仰问题,信了天主教,精神有了归依以后,开始在家生小宝宝,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何欢默默的成长,好象没有谁在意过她,母亲忙着赚钱养家,姐姐忙着勤工俭学,叔叔婶婶们忙着躲开她们母女三人,那两个姐姐无心关注这个豆芽菜一样的妹妹。 没有人关注不能说没有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很多很多的自由,可以很早就做自已身心的主人,去哪里,做什么,想什么,基本没人来干涉。 小一点的时候,她会脖子上挂着钥匙在巷子中乱逛,知道哪一家门前有花,哪一家家中有小猫,哪一家院里有海棠树。九岁的时候,她还发现了一个被大人锁在家中的小女孩儿,那个小孩儿大概精神不好,每天都坐在窗前,隔着铁栏杆看外面傻兮兮的笑,何欢有时候会站在她的窗前,把摘下来的毛毛草从窗口递给她。偶尔被小孩子的母亲看到了,那个沉默的女人既不鼓励,也不阻止,任凭何欢来去自由,何欢从来没进过那个小孩子的家,只能隔着铁栅栏和水粉色的窗帘看着她。 长大一点,她开始扩大自已的活动范围,有时候是楼顶上的天台,她从小窗口爬出去,双手枕在脑后,一个人躺在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沥青楼顶上,太阳慢慢的沉下去,看星星一颗颗被挂出来。偶尔她会遇到一个养鸽子的少年,那个少年也是一个沉静的孩子,每次见到何欢并不说话,自顾招呼自已的鸽子,他洒玉米粒给那些小东西吃,鸽子们围着少年上下翻飞,并不把何欢放在眼里,每当少年和他的鸽子出现时,何欢就会坐起来,默默的看着他。三年以后,那个少年和他的鸽子都不见了。何欢后来在天台上捡到了一只鸟儿,一只死去的冻僵的鸟儿,鸟儿红色的小爪子生得十分的精致,僵硬的弯着,它有一双很黑很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漂亮很无辜的样子,何欢将它握在手里,带着它,沿着铁路线走了很远,很远,最后她把它埋在了铁轨附近。 从那以后,何欢又多了一个去处,沿着铁轨漫游,冬天只能看路边苍灰色的树和落在枝干上的寒鸦,春天可以看见撒落在铁轨边的油菜开着黄色的小花,夏天时总有绿色的铃铛草一路绵延的生长着,这时候她已经开始看白先勇的小说了,也接触到了三毛,看过三毛写在散步时遇到白先勇的往事,她觉得三毛提到的芳草天涯和她一路走来的地方是一样的。她常有一种错觉,黄昏时在转角处她也会象三毛那样遇到一路散步而来的白先勇。 上中学以后,她还是喜欢游荡,教工宿舍区的葡萄树下,校办工厂外高大的白杨树下,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她都停留过。 自从父亲去逝以后,母亲一直很少笑,每天只是忙碌。早出晚归的,渐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头发开始白了。 终于有一天,坚持不住了的母亲跟了一个有家的男人,那男人很少上门,他们见面总是在外面,但是母亲是给她们姐妹正式介绍过的,要求她们叫他郑叔叔。郑叔叔出现以后,母亲明显的不象以前那样劳累了,渐渐的流失了的女人姿色又回到了母亲身上。郑叔叔的老婆找上门时,面对的并不是黄脸婆一样的母亲。两个女人关在房里说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母亲送走了那个女人,郑叔叔并没有因此在母亲的生活中消失。 自从郑叔叔出现在何欢母女的生活中以后,母亲开始有了精力打扮自已,也开始想起打扮两个青涩的女儿来了。只是大女儿从小就把自已当男孩子看待,并不喜欢女孩子热爱的花裙彩衫,头发也是剪得短短的,平日里只爱穿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衫长裤。何欢的衣服都是捡姐姐的,一路跟着穿了旧衫旧裤长大,惟一不同的是何欢的头发是长的,很黑很厚的那种长发,散开时桀骜不逊的披撒着,大多时候它们都被一根橡皮筋束着。不知道是受姐姐的影响,还是为了到处漫游的方便,何欢也是不喜欢穿裙子的。母亲给她买新裙子时,她也不拒绝试穿,经常是穿着裙子出门,然后在公用厕所里换下书包里的长裤衬衫。 遇到郑学彬是在初二的下学期,他从外校转来的,座位就在何欢的身后。他是一个好孩子吧,长得干干净净的,虽然还是青涩,但是隐隐的已经有了男人洒脱俊逸的味道。用老师的话说就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用女生的话说就是看着舒服,也没有男生讨厌他,他可能就是那种少数天生可以讨尽天下便宜的人。何欢的学习成绩不错,在班里可以排到四五名的位置,但是不太得老师的喜欢,原因在于她不是那种听话的孩子。如果老师发了两份自测用的卷子,她只做一份,雷同的那一份绝不做,剩下的时间用来在卷子后面画画,估计快要交卷的时候,回头扯过郑学彬做好的那一份写上自已的名字,再把自已空白的那份扔给他。早有心理准备的郑学彬一面用橡皮擦掉她的漫画,一面飞快的把这份卷子再写一遍。何欢这么做,老师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的成绩让老师说不出二话来,她在班里也不是那种闹事的孩子,也就容忍下来了。私下里,他们闲聊时,还会把郑学彬和何欢的事拿来说着解闷,这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早恋的迹象,也用不着出来干涉。 如果大家以为这两个人的认识是因为前后桌,那么他们就错了。他们认识的更早,早到七八年前,在何欢常去的楼顶天台上,他们就是那个抱膝坐着的女孩儿,那个沉默的喂鸽子的少年。 每个周六的下午,他们会在社区的一个小图书馆见面,不是约好的,第一次无意中撞到了,后来大家就都在那个时间去了。那时候借书很麻烦,所有的书都有一张卡片,整整齐齐的被穿在一起,放在一个一个小木抽屉里,小抽屉外写着书的分类。两个人各借各的书,借完以后,还会在有着长桌的阅览室看一下午,有时候郑学彬会给何欢带一点零食,一小包话梅,或者一袋烤鱼片。何欢因为家境不宽裕,没有吃零食的习惯,郑学彬带来的零食她也没有拒绝,吃完以后,还会把包装袋还给他。 有一次郑学彬过生日,收到了一个女生送的一张自已做的贺卡,被何欢发现了,偷偷拿出来看了很久。是一张图画纸折叠以后,在上面用丁香叶子,蘸了水彩颜色印上的心形图案。叶子细细的纹路被清晰的拓印下来,看上去很象是少女细细密密辗转的心思。这张卡片被何欢扣留了一夜,第二天,郑学彬再看到它时,眼镜差点惊得掉下来。用忍冬青叶子做出来的脸上没有眉目,头上是一顶大帽子。女人是一个背影,手里还牵了一只哈巴狗。卡片上歪歪扭扭的写着郑学彬和他的女朋友逛街归来。不用说,那个女人就是郑学彬的女朋友了,那只哈巴狗自然就是郑学彬了。 那天一整天,何欢都不敢落单,大部分时间老老实实的坐在教室里。快放学时,正发愁着如何脱身呢,听见从外面回来的郑学彬的同桌在门口喊,说是姐姐何楠来找她了,在花园里等她放学,何欢大喜过旺,快速回头看看坐在身后郑学彬没有表情的脸,心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躲过一天是一天,明天有事明天说。下课铃声一响,她捞起早就包好的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跑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里去找姐姐何楠。 一路上分花拂叶,跑到老皂夹树下,却哪里有姐姐的影子,正诧异呢,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提起的心才又放下来,少有的笑嘻嘻的问姐姐,你跑哪儿去了?回头看时,哪里是姐姐,郑学彬双手背在背后,堵住了她的去路。何欢知道上当了,只能一面假装不在乎,一面快速苦想脱身之计。郑学彬不动声色的看着何欢,两个人僵持着,何欢第一次感觉到对面这个人不再是自已手里的面团了,他被激怒了。 受不了空气中的波涛暗涌的压迫感,何欢只好先说话,“我周六不去图书馆了。” “啊。” “我有事去不了。” “啊” “我得回家了。” “ 不行。” 何欢瞪着眼睛,嘟起了嘴巴,已是外强中干了。 “为什么?” 郑学彬用一种猎手看着猎物的表情看着她,“你帮我做一道选择题,才能走。” 何欢瞪大了眼睛,不相信郑学彬会这样大人大量,宽大为怀。 她一面放松了紧张的情绪,一面装做不耐烦的问:“什么选择题啊?” “A是让我在你脸上画两只红色的小乌龟”。 “为什么——?”何欢不相信的大叫,“我怎么回家啊?” 郑学彬不理她继续说,“B让我咬你一口。” 何欢知道没有退路了,低着头权衡着利弊,其实没有利,只有弊。又问不出口要咬哪里,脚丫子估计他是不会咬的,他又不真的是哈巴狗。没办法,只好闭上眼睛把脸送到郑多彬的面前,咬牙切齿的说:“画吧。”脸上却早就云蒸霞蔚了,感觉到脸上冰凉的笔迹在行走,何欢渐渐的伤了心,眼泪一点点的就要涌出来,却是强忍着。 终于结束了,两只小乌龟画完了,何欢不敢睁眼,怕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等了一会儿,郑学彬还没有离开,却感觉有重浊的呼吸吹到脸上,然后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嘴唇被咬住了,惊诧之下,她慌乱的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见郑学彬脸上的一一抹潮红,那个欺负人的坏蛋就跑掉了。 那一天迷迷糊糊的回到家里,才想起脸上的小乌龟,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人看见了她的傻相,急忙跑到镜子前去看那个坏蛋的作品,却哪里有一点红颜色啊? 那次花园事件以后,何欢和郑学彬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来往了,但是两个人前后桌坐着的座位,却让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坐在郑学彬的前面,让如今的何欢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每每一下课就赶紧离开座位。 又是一个星期就要结束了,周五放学前,郑学彬把一本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扔在何欢的桌子上。 “干嘛啊?”何欢头也不抬的问他。 “明天到期了,没空去还,你替我把它还了吧。”郑学彬理直气壮的说。 何欢因为怕在图书馆遇到郑学彬,也是很久没去了,自已手里的书也到期了,正犹豫明天去不去呢,听郑学彬说不去了,一颗心放下来,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图书馆。 第二天一早,何欢就背了书包往图书馆去。越接近图书馆心情越紧张,明知道郑学彬不会来,进了图书馆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看了一圈儿,确定几个借书的人当中没有郑学彬后,释然之外,是淡淡的失落。 还书前,又仔细的打开郑学彬托她还的书,检查有没有东西夹在里面忘记取出来。 她在书的最后一页发现一张小纸片,上面画着一只缩头缩脑的小乌龟,还写着一行小字,“胆小鬼何欢,自作多情。”何欢读了纸片上的字,一时不明就里,便又读了一遍,读懂以后,脸慢慢的红了。好象周围的人都看见了字条一样,何欢心虚的将它藏在了书包里,又强自镇定的借了新书。 她一个人走到隔壁的阅览室,打算象往常一样消磨大半天的时间。刚坐下一会儿,就忍不住又拿出来那张小纸片,重新读上面那几个字。这一次再看完后,羞愤交加,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出了图书馆。 在街上漫无边际的逛了一会儿,何欢随便的上了一辆公交车,一直坐到终点站,然后随着人流走下车去。她依旧没有目的的往前走,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山脚下,何欢很小的时候就爱以漫游的方式自娱自乐,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看见前面有山路,也有人在路上走,便沿着山路一路往山上走,山路边偶尔可以看见开放的黄色野菊花,每每遇到,何欢就停下来看一会儿,有时候碰巧花上有蜜蜂或者蝴蝶,她就停留得更久一点,直到看着那些小精灵飞走,她才继续往前走。就这样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来。 何欢决定不玩了,于是回头。 刚刚转身的何欢以为是看错了人,在自已对面停住脚步的正是猝不及防的郑学彬。何欢的突然回头,把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时候雨渐渐的大了,密集的雨点披头盖脸的落下来,何欢不想搭理郑学彬,打算跑到山下的车站。经过郑学彬身边时,身上的书包突然被他抓到手里,没有心理准备的何欢打了一个趔邂,一时间新仇旧恨一起发作,她象是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发疯似的朝着郑学彬就扑了过去。 几个回合下来,最后还是郑学彬捉住了何欢的两只手,发作不得的她狠狠的瞪着郑学彬笑嘻嘻的样子,恨不得在他的脸上抓上几把,抹掉那种恶作剧的表情。两个人在雨中对峙着,精疲力竭的何欢感觉自已马上要哭出来了。 “小气鬼,对不起。”郑学彬的道歉在何欢听来没有一点诚意。 何欢一面故意装做没听见,一面试图甩开他的手。 看她不搭茬,郑学彬便又说了一次:“对--不--起---。”说完试探着放开何欢的手,何欢双手获得自由,卷土重来,对着郑学彬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这一次他不再反抗。何欢打够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双方,看到最后何欢先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郑学彬扬手在她的头上扫了一下,“野蛮人。”他说。 如此就算做合解了,两人并肩往山下走。 走到半路,郑学彬提议坐两站车去他奶奶家玩儿,看着身上被淋湿的衣服,何欢不置可否,郑学彬又说,“可以看到我以前养过的鸽子,”这一句话让何欢完全的动了心。 两个人到郑学彬奶奶家时,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捂得半干了。 郑学彬奶奶家有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院子里还有几棵果树,鸽子落得到处都是,院子的地上有,房顶上也有,看见郑学彬进来,有些鸽子开始围绕着他上下翻飞,这让何欢想起了小时候看他喂鸽子的情形。一时间觉得自已又变回了那个孤单的小女孩儿,独自长大的自已,抱着膝盖坐在天台上,看那个沉默的男孩子喂他心爱的鸽子,他有那么多的鸟儿,而自已一只都没有,那些鸽子亲热的围绕着他飞,自已却只能握着一只死鸟走在冰冷的铁轨边。 郑学彬的奶奶是那种很慈爱的老太太,看见孙子带来了一个女孩子,也不多问,只是热心的招呼两个人进屋。穿了湿衣的何欢很拘束,不知道该坐着还是该站着。进屋以后,郑学彬去了另一个房间,留下何欢一个人面对他奶奶,老太太为他们倒了热水,一会儿郑学彬出来,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递给何欢,说道:“过去把衣服换下来。” 何欢突然感觉不知所措,接吧,觉得不对劲儿,不接呢,也觉得不对劲。郑学彬不容她多想,把她推到另一个房间里,何欢只好别别扭扭的换下了湿衣服,没想到郑学彬拿出来的衣服颇为合身,想到可能是他以前穿小的衣服,脸上不觉一红。 出来以后,郑学彬说要带她去房顶上看鸽子屋。于是两人穿了雨衣爬到房顶上,一面看鸽子,郑学彬一面告诉何欢自已从图书馆开始跟踪她,一路上见到她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何欢不相信他也去了图书馆,郑学彬于是从她怎么进图书馆,怎么东张西望,然后看纸片的表情,一路描述下来,却是不差的。何欢窘得满脸通红,到最后难为情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郑学彬不再难为她,又说起小时候在天台上遇到她的事,后来在平地上偶尔也可以看见她一个到处游荡,好奇的问她那有什么意思。何欢回答他,因为小时候没有人和自已玩儿,家人又都忙,自已就喜欢不停的走在路上,希望可以遇到好玩的事有趣的人。两个人说说讲讲的,大半天就过去了。 下午离开奶奶家前,郑学彬把一对白鸽子送给了何欢,何欢因为家里没法养,鸽子仍然留在奶奶家代养,郑学彬用两只红布条分别写了何欢两个字缚在鸽子脚上,并是完成了过户手续。 从那以后,每隔一两个月,两个人会回到奶奶家看望那些鸽子,平时的接触既没有增多也没有减少,依然象以前那样,有时候郑学彬需要做两份卷子,有时候去图书馆郑学彬会为何欢带一点小零食。 这样过下来,很快初三的下学期也要结束了,因为有初升高的升学考试,两个人在最后两个月不再去奶奶家了,也不去图书馆了。 何欢的生日是在考试的前一个星期,生日那天照例没有什么礼物,何欢的生日是让父母不快的日子,父亲做古了,母亲也无意于提醒自已那些伤心的回忆。从小不过生日的何欢在那一天也没有什么失落的感觉。所以放学前无意中在课桌里发现了一个小礼品盒,让何欢惊讶的以为自已走错了地方。可是撒满了小星星的包装纸上分明写着何欢生日快乐,狐疑的打开包装纸,发现里面是一只装在小盒子里的船形音乐盒,小船上还放着一对用香皂雕刻出来的小白鸽子,拿在手里时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飘出来。 何欢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不知是悲是喜,一下子觉得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 初升高考试结束了,大家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了,无论是考的好的还是考的不好的都一样成了定局。郑学彬是自已放弃了保送重点高中的名额,决意通过参加考试来拿入场券。何欢虽然算是好学生,但也轮不到她用这个名额,毕竟前面还有比她学习更好的。于是两人都是考场中人,和成千上万个同龄人天涯共此时。 那天何欢考完最后一课,走出考场时碰到刚出来不久的郑学彬,见面后两人没说和考试有关的话题,郑学彬只问何欢坐几路车,何欢说了,郑学彬在她旁边,两人被裹在人流中一路沉默的往车站走。 何欢的车要进站了,才想起问郑学彬怎么坐车,因为这个考试不是在自已学校进行的,大家对路线都不是很熟悉。郑学彬看着何欢笑嘻嘻的说,“我没钱坐车了,和你蹭车。”两人一起上 车后,何欢交了车票钱,又问他在哪儿下车,这一次郑学彬但笑不语。于是两人一路坐到终点站,下车以后,心照不宣又跑到始发站台上了车,还是坐到终点站。然后换另外一路开往别的方向的车,就这样,从城南到城北从城东到城西,一路坐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此时,经过一天的燃烧,原本暴扈的太阳变得温柔起来,暮色把瑰丽涂抹在树梢头,轻风掠过城市的草坪,带来切割后草叶的青香,街心花园散步的人多起来,城市变得祥和恬淡,此情此景,让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在心底产生一种从来没有体会的情感,有些伤感有些惆怅有些茫然。 最后,两个人还是在车站分手,何欢上车前,郑学彬又提醒她别忘了明天去学校照毕业照片。何欢点头,郑学彬又加了一句:“是毕业照片,你还是穿裙子吧,那样照出来的会好看一些。”何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上车。 当晚,何欢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整理书本,情绪总是不好,恹恹的,连一向很少注意她的母亲也发现了她的情绪异常,以为她考试失利,嘴上没说什么,却给她拿来一大盆水果放在桌上。 临睡前,何欢找出母亲春天给她买的一条淡绿色荷叶裙,一件鹅黄色篷篷袖小衫放在床头。 第二天,何欢就是穿了这一套衣服出门,平时总是束成马尾的头发用一个白***夹梳成了苹果辫。在镜子里打量自已,终归还是不习惯。没人的时候,她经常随地坐下,有时候是台阶有时候是不干净的长凳有时候就是草地上,偶尔兴起,还会双手枕在脑后躺下来看天空,看来今天是不行啦。想到此处,不禁对着镜子伸出了舌头。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走在六月的阳光下,昨天那种轻雾一样的怅惘已经淡去了许多。 进了校门,才知道自已不是最早的,操场上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人,因为不需要再学习,大家没兴趣进到教室,三五成堆,都聚在操场上。何欢沿着石板小路,走到操场边的绿化树下。发现有自已带了相机的同学,已经开始摆造型,好友相携,开照了。看了一会儿,左不过是那些表情那些动作,自已也被人拉过去拍过几张,终归是平素淡泊没交下莫逆的死党。拉拉扯扯几下,见她不甚热衷,也就没人再注意她了。她乐得自已清闲让人家忙碌,人站在树下心思已经飘走。也不能说她不留恋三年的学校生活,只是她一向如此,心里越是不舍表情上却是越疏离。 郑学彬其实来得比何欢早,她一进学校他就发现了。彼时他手里正拿着相机,为几个男生和女生的混合队拍照,从镜头里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心下怦然一动。很少看见何欢穿裙子,今天见了,有一个问题自动跳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自已的叮嘱,才穿出了裙子。当然不会傻到去问她。郑学彬远远的一直关注着何欢,看她站在一棵开花的合欢树下,仰起头看着罩在头顶上的花树,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忍不住调整了角度,一连拍了三张那棵树,和站在花树下的女孩儿。 何欢并不知道,当她的目光追随着一只搬动食物的小蚂蚁,沿着树干一路往上爬时,远处有人对她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拍集体照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欢的衣服色彩清丽好看,还是别的原因被充当摄影师的美术老师从人群里拉出来,摆在第一排班主任老师的旁边,从来不对她假以辞色的班主任好象今天心情也不错,还顺手帮她把掉下来的一缕头发掠到了脑后,何欢心里一暖,拍照的时候轻轻的靠在不苟言笑的女老师身边。说起来,这些老师对何欢最偏爱的还是那个美术老师,那个叫张来福的小老头,何欢起初觉得他的名字很象是一只猫或者狗的名字,那几年人们时兴为猫儿狗儿起个富贵的名字。刘大贵很可能是一只宠物狗的名字 ,而张来福这个名字送给一只懒猫似乎更合适。 和美术老师相熟是因为何欢的一幅画,那幅画何欢是很用心的画出来的,遗憾的是蓝本是一个沧桑的老人,被何欢画出来以后却是一个中年男人,沧桑的表情犹在,年龄怎么也不能让他变成老者。无论是文字画画摄影音乐,一旦成形以后,就有了自已的生命,就是原创者自已也无能为力了。何欢知道跑题,却又不甘心,于是就在画稿上写了一首打油诗:“本意画老叟,细看人不老。待到人老时,我为丹青手。”做美术老师的张来福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在何欢的画稿上连写了三个字,妙妙妙。到很象是一只猫发出的赞美声,不旦如此还给了一个5分最高分,并且在办公室在教室好一顿展扬。 就这样,五十多岁的张来福老师和何欢产生了一种知音的奇妙情怀。两个人第二次接触是在何欢初三上学期。那天放学以后,骤雨初歇,何欢发现花园里的蔷薇开出了浅粉色的花,雨滴落在花瓣上,不由得伸出了摘花的手。几枝初开的花并成一捧,何欢喜欢的不得了,可是怎么样带出学校却成了问题,如果被门卫发现可不是好玩的事。 后来一下子想起了手里的雨伞,于是灵机一动,把花枝插在撑开的伞里,举着伞就打算蒙混过关。绕是道高一尺,终归是魔高一丈。 那个喜欢戴着墨镜扮酷的门卫还是捉住了何欢,他一面大声要求她报出班级名号,一面得意洋洋的说出破获依据,“我就觉得你有问题,都不下雨了,你还打着把伞,你也糊弄洋鬼子啊。” 正是放学的时候,一会儿就围了很多学生,何欢情急,却想不出脱身之计,又不想把事情闹到教导处。正没计较处,看见人郡中居然站着美术老师张来福,何欢难为情的看着他,见他站在那儿顽皮的对她举起了手,做了一个哭的手势。何欢会意,马上扮成小白兔,对着那个凶巴巴的门卫做出一付被吓坏了表情,努力的往外挤眼泪,这时候有仗义的男同学上前求情:“大爷,你就放过她这一回吧。她平时挺老实的。” 何欢马上接下话头,“我下次不敢了。”闹了一会儿,那个门卫赚足了人情终于决定抬手放人。 一直站在人群里的张来福在何欢离开前,叮嘱了一句,“别忘了,那花每天换水一次。” 照过毕业照片以后,老师宣布暂时放假。于是一起学习生活了三年的男孩儿女孩儿们,开始彼此传写毕业留言册。 何欢最先给郑学彬写的,是两句最平常的话,可能被写过几十年了的两句话:“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何欢的字疏离寡淡,很象她的为人,字句虽然平淡,却是当时最真心的祝愿。郑学彬写给她的,也是现成的,“和你一样,我也不懂未来还有什么,我好想替你阻挡风雨和迷惑,让你的天空只看见彩虹,直到有一天你也变成我。”他的字大气敦厚,亦如同他的为人,只是那一段话不太象平日内敛沉静的他所能说出的。 后来,初三毕业生在学校画廊里有一个作品展,郑学彬在远处为何欢拍的照片被放在最上面,取名为:六月的合欢。那一树合欢花开得真好啊,很美很美,很多人都这么说。花树下的少女也很美,虽然看不清容颜,却更让人回味。 ------------ 120.遇见幸福 终于在万人企盼中升学考试成绩发布下来了,何欢考得不错,郑学彬考得很好,当年市里在两所重点高中分别设置了两个尖子班,一个是数学班,一个是物理班,两个班级不受学区限制,在全市考生中选拔。于是两所学校对郑学彬来说变成了鱼和熊掌,经过几多犹豫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物理班,和何欢同校不同班。何欢是自动过了对口重点高中的录取线,得以升学。 拿录取通知书那天,从门卫那儿听说了老花匠的死讯。何欢一个人去了老花匠生前住过的小屋,他生前孤单一人,独自住在学校仓库附近的一个小格子间里。房间已经上锁,何欢趴在布满泥水点子的玻璃窗往里看,老花匠睡过的床铺已经撤去,房间里只有角落里放着几把清扫用的扫帚和铁撮子。何欢看见窗台下有几盆行将枯萎的花,被风雨吹打得不成样子,便蹲下来仔细检视,发现有一盆蟹爪兰似乎还可以活下去,于是抱了花盆,去找曾经捉住自已偷花的门卫,意在求他同意自已带走这盆花。 那个门卫不待何欢张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抢先说道,“没人管的东西,如果你能养活就带走吧。” 何欢抱着那盆萎顿的花,站在学校的大门口,回首看矗立在一片静谧中的母校,奇怪着往日的喧嚣居然是无处寻觅。 微微笑着和那个门卫说道:“谢谢你啊,再见。” 门卫也笑着说:“以后有空回学校来玩吧。”自此一别,曾经来来往往三年的学校,成为许多回忆的背景。 接到录取通知书以后,就可以安心的享受一个悠长的假期了。郑学彬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何欢了,上次拿录取通知书只来得及确认她也被一中录取,她的人就不见了。 后来去了几次图书馆也没有遇到何欢,郑学彬忍不住向那个负责借书的管理员打听何欢最近有没有来过,那个管理员对何欢有印象,很肯定的说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原来几乎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如今就象是人间蒸发了,郑学彬焦急却无可奈何,拼命在脑海里找寻信息,结果也只能是记起何欢家的大概位置,具体到哪街哪巷一点线索都没有。有时候走在路上,他会突然被某一个女孩子的背影吸引,等到细看时,只是外形和何欢有些象罢了。他不知道如何从人海中把她挖出来,只能一面听天由命的盼着开学, 一面希望她有一天会去奶奶家看他送她的两只鸽子。 八月上旬了,何欢依然是没有消息。郑学彬猜想她可能是去外地了,于是把心沉下来,决定好好消受所剩无多的假期。所以当同桌和另外几个人约他去九头山海水浴场玩时,他爽快的答应了。 那天的阳光很好,几个人一路打听着找到了目的地。到了海边以后,同桌王妍提出去买几支水枪,准备打水仗玩儿。众人响应,一行人冲到卖沙滩玩具的小摊上,开始挑挑捡捡。走在最后的郑学彬挤到摊位前,无意中发现临近的摊位上站着的女孩子很象是何欢,只是看起来要黑一些瘦一些,并且头发是短短的,戴着一顶遮阳用的大草帽。以为又是看错,这时候同桌王妍也发现了那个女孩子,不相信的叫了一声:“何——欢?”那个女孩子先是愣了一下,很快露出惊喜的表情。一旦证实了站在眼前的人就是何欢,郑学彬反倒平静下来了,好象过去几十天患得患失的心情从来没有折磨过他一样,那一段日子一下子被压缩掉了。 何欢要看摊位,不能马上离开。招呼过后,他们几个人又回到了海边,玩了大半天,颇为尽兴,四点钟时王妍有事要提前走,大家的意见是一起回家。于是他们先行离开,留下了郑学彬等着何欢收摊以后一起走 。 海滨浴场因为交通不方便,四点以后,很少有新的游人再来,何欢的生意也清淡下来。郑学彬陪在她旁边,两个人买了雪糕边吃边说话,看着安静的坐在身边的何欢,一小块巧克力片粘在她的嘴角上,宛如一颗俏皮的小痣,郑学彬觉得内心和远处的海面一样澄明宁静。 何欢说自已想在假期结束前独自出门旅行一次,所以出来打工赚一点旅费。见郑学彬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他不开心,又给他讲起自已前些日子收到某某一下子损失了一百多块钱的糗事。然后又开心的说,再过两天打工就结束了,扣掉那天的某某损失还可以拿到几千元钱。看着她一脸憧憬的表情,郑学彬也受到了感染,于是问她计划去哪里旅行。她回答说要去爬一座山,比如凤凰山或者闾山,因为钱不多,不能走得太远,去哪里还没最后定下来。 郑学彬考虑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何欢一怔,对于这个问题显然没有心理准备,停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的说,“我是打算自已去的。” 听了她的话,一直秉住呼吸的郑学彬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哦,是吗?”然后,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再看对方,一起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海滩。 直到何欢收工前,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帮着何欢收拾好那些艳丽的沙滩玩具,郑学彬站在海滩上等着她。何欢上交了货款和剩下的玩具,换了衣服跑着来到他的身边。 郑学彬忽然转身,将没有心理准备的何欢抱起,何欢惊叫出声,用力的拍着他要求他放下自已。郑学彬不理她,一步一步抱着她向海水走去。何欢反应过来,急忙在被扔进海水里前的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被摔得七晕八素的何欢从海里站起来,狼狈至极。衣衫湿透,沉甸甸的挂在身上,有人看着她笑个不停。她懊恼的走上海滩,路过郑学彬身边时狠狠的在他的脚上跺了一下,然后跑回放玩具的店铺中,翻出白天卖玩具穿的衣服,重新换回来。何欢只知道郑学彬恼她不同意两个人一起出去旅行爬山,却不知道他还气她失踪几十天没有消息,好在一摔一踩之间,两个人的过结再次被翻过去。郑学彬明白何欢在同学当中尽管和他算是最亲近的,但是仍然不会为了他改变初衷,所以不打算再强求。 两个人打算步行去镇上坐小公汽,又是向晚时分了,乡村的斜阳似乎要比都市里更美丽,路两边长高的庄稼搭出了青纱帐,虫子们伏在草丛里东拉西弹,依然有清风相和。郑学彬问何欢平时是不是自已走这条路,何欢说不,会和别人搭伴一起走,虽然时常有车通过,终归还是荒僻的乡野。 郑学彬还是觉得何欢独自已出行的计划很有诱惑力,于是提议,不如何欢选完路线后告诉他,然后他也单独出行,去走另一条路线,回来以后还可以交换旅途见闻。何欢听了,也很感兴趣,当时就决定自已走锦州去闾山,让郑学彬去丹东凤凰山,于是两人商定回家以后告诉父母就说是和几个同学一起出去玩的。 几天后,顺利的结了工资后,何欢和母亲说出自已的计划,母亲开始不答应,何欢拖出姐姐帮忙做说客,又保证是和同学一起去的,最后母亲勉强答应了,但是要求只准出去两天,在外面只能住一宿。郑学彬那面到是比较顺利,可能因为是男孩儿的缘故,少了一层担心吧。 两人曾经约定,同一天出发,往不同的方向,那一天何欢坐的开往锦州的车先出发,郑学彬比她晚一个小时发车。候车的时候,何欢曾经想看郑学彬的车票,被他拒绝。一个小时以后,郑学彬的车出发,终到站也是锦州。 第三天,从锦州返回的郑学彬在奶奶家等了何欢一整天,她没有按照出发前两个人的约定,在这一天去奶奶家和他见面。当晚,他住在奶奶家,明知道晚上她不可能再来了,还是等到后半夜才睡。 第四天,一早,他就去车站等她,希望可以更早一点看见回来报到的她。他已经在心里后悔了一万次,为什么那一天,不强行和她坐同一辆车走,为什么容忍她的任性。从六点半,一直等到八点多钟,终于看见了从车上跳下来的何欢。看见他在等她,她颇为兴奋,向他跑过来,他见了却是扭头就走。 何欢气喘吁吁的赶上来,郑学彬脸色阴沉,双眉紧锁,不肯正眼看她。 何欢少见的低声下气,看着郑学彬的脸,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对不起啊,我昨天病了。妈妈不让我出来。” 郑学彬转过头看她,因为奔跑两颊红扑扑的,到也看不出来病态。看见她好好的站在面前,气早就消了大半,脸上却不肯让她看出来。换成淡淡的语气问她:“怎么病了?”何欢说是晚上睡觉着凉了。 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木鱼递给郑学彬,说是礼物。 回到奶奶家,郑学彬吃了早饭,两个人爬上房顶看鸽子时,何欢让他描述旅行见闻,郑学彬不肯。 何欢诧异,以为他还在生气,看着他认真的问:“为什么不说啊,走之前不是说好的吗?回来交换心得的。” 郑学彬转身去收拾鸽子屋装做没听到她的话。 何欢低头想了一会儿,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怪不得呢,临走那天你不给我看车票,原来你根本没有出去啊。”接着又做了一个不屑的表情,盯着他道:“原来是一个胆小鬼。” 郑学彬脸慢慢的红了,却不反驳。见他这样,何欢以为猜中,觉得有些失望,慢慢的向挂在房檐边的梯子走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刚刚从房顶上下来,迎面看见一个白发的老爷子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来,郑学彬叫了一声爷爷,然后又告诉老爷子何欢是他的同学。何欢上次来他奶奶家没遇到老爷子,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老爷子很爽朗,问起何欢的名字,何欢笑着说了。 三个人一起回到屋子里,郑学彬的爷爷坐下来以后,忽然对老伴说:“我怎么觉得小何这么面熟呢?” 老太太想了想同意道:“就是呢,上次这孩子来,冷眼一看,我也觉得象谁,就是想不起来啦。”郑学彬在房顶上被何欢抢白,心里发愁怎么样把这件事交待圆满,他本来是打算去丹东的,可到了售票处就改变了主意,何欢一个人想去的地方,他也想去。就算不能同行,走在她刚刚走过的路上,也许在哪一处转角就会踩上她走过的痕迹。 郑学彬的爷爷喝了一口老伴递过来的茶水问道:“小彬这次去锦州,小何也一起去的吗?” 何欢担心穿帮附合道:“是的,爷爷。” 老爷子兴致颇高又问道:“你们都去了哪里,有没有去辽沈战役纪念馆?”何欢看看郑学彬,他摇摇头,何欢就答:“没去,时间不够了。” 奶奶忽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什么了,对老伴儿说,“后山的老周刚刚来找你啦,让你过去下棋呢。” 郑学彬乐得摆脱尴尬局面,马上高兴的说,“上周爷爷那儿吗?我也去。”回头又问何欢会不会骑自行车,何欢点头说会。于是决定爷爷这次走山路过去,何欢和郑学彬骑车从大道过去。 出了屋子,郑学彬推着自行车,交给何欢。何欢问他骑什么,他说自已不会骑自行车,要何欢载着他。何欢一听立刻为难,自已骑自行车的技术很差,只能载着自已,多一个人她是绝对不行的。 看何欢皱眉,郑学彬好笑的催促她快走。何欢把车子交回给他,说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和爷爷一起走着去吧。” 郑学彬不答应,说道“你骑车,我跑。”何欢翻了个大白眼。 这时候爷爷从后院又推出一辆小一点的自行车,交给何欢,说是从邻居家借的。于是三个人分两路出发。 何欢知道郑学彬骗她,没好气的说道:“前两天你到底出没出去?” 郑学彬这一次冲口而出,“出去了,出去了,我也去闾山了,去北镇庙了,去古塔寺了,怎么样?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锦州。” 何欢点点头,一字一字的说道:“说话不算话。”郑学彬耍赖,“那又怎样,你把好玩的地方先选走了,凭什么不准我去?” 路上两个人赛车,先是远远的看见在山脚下有几座小院落,郑学彬带着何欢进了其中的一个小院,郑学彬的爷爷因为抄近路已经先到了,此时正和一个同龄的老爷子坐在紫藤花架下下棋。停好了车子,郑学彬上前打招呼,周老爷子鹤发红颜,也笑着朝他们两人招呼。郑学彬从小就认识他,这里也是常来,一点都不拘束。何欢打量周家的小院子,觉得象是到了一个小小的桃花源,院墙边上都有果树栽种,可以看见青绿色的小果子缀在枝头,靠东边有一个小小的花圃,何欢走过去,发现收拾的很整洁,不见一棵杂草,各种花卉开得正好。她低下头,一一辨认,从老花匠那儿知道的几种花名这里都可以找到实物,蜀葵,虞美人,石竹,蔷薇,美人蕉,波斯菊。。。。每一种花开得都很认真,似乎觉得自已是最美的最受宠爱的花。何欢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小院子,这时候郑学彬在屋里叫她,周老爷子听见了,告诉何欢不用拘束,随便玩儿就行了。 何欢走进屋子里,看见郑学彬站在一个大书柜前冲她招手,走过去,发现书柜里全是藏书,定睛细看,藏书很杂,武侠小说也有,医药常识也有,食谱菜谱,毛衣编织,翻译小说,电工操作。。。。。。还有许多佛学典籍。书架上还放着一些工艺品。何欢好奇的一一打量,她最喜欢几只玉石雕出来的小动物,笨笨的,线条简单,忍不住拿出来把玩,那些小东西握在手里有细腻丰润的触感,似乎它们是有生命的。何欢对着光线,一一看它们的纹路,玩了很久。 这时候周老爷子正好进屋拿茶壶,看见何欢爱不释手的表情,就走过来对何欢说,“小姑娘,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就拿回去玩吧。” 何欢不肯要急忙把东西放回原位,周老爷子重新又拿出来递到何欢手里,说“那是你周奶奶生前喜欢的东西,现在她不在了,我一个老头子留着它们有什么用?难得你喜欢,就拿走吧。东西一定要送给喜欢它们的人才有意义啊。” 何欢还想再推辞,郑学彬过来说,“周爷爷是真心想送给你的,你就接受吧。” 何欢难为情的接下了那几只玉石小动物,周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赞许道:“这才是豁达的人嘛。皆大欢喜,这世上没什么东西会被一个人一直占有啊。” 何欢说:“爷爷你们家的花园真好看。” 周老爷子说:“那也是你周奶奶一点一点种出来的,可惜她先走了。”接着又说道:“人,早晚都得走,也没什么。”,离开屋子时又加了一句:“你和小彬随便玩儿吧。” 周爷爷离开以后,郑学彬在屋子里找到两个草帽,自已戴一顶,给何欢扣了一顶。说要带她到附近的小河边玩儿,两个人出了周家小院,穿过荒野上的草地,找到了一条细细瘦瘦的小河,发现远处居然有人在河边洗衣服。两人脱了鞋子,踏进河水里,阳光把河水晒得暖暖的,人站在水中很舒服。他们趟着河水沿着河流一路走下去,郑学彬先发现河里有透明的小虾米。捉了一只,捧在手里递给何欢,何欢接了,看那个小东西在一捧水中游来游去,觉得十分有趣。等到水快从指缝流干的时候,把小虾放回河里。她蹲下来,搬动石块,希望发现点什么,可是除了偶尔看见一两只小虾,没什么新发现。她也不失望,继续低头翻捡,郑学彬笑她是在找金子,她也不理。金子没找到,居然给她找到了一块奇怪的石片,薄薄的石片很不规则,上面有水草的印迹,看上去很象是在博物馆里看到的植物化石,何欢如获至宝,高兴得不得了。两个人又翻捡了一段时间,再没有新的收获,于是打道返回周家。 开学前两天,何欢的母亲又一次带回来一个陌生的男人____孙正龙,不同于几年前那个郑叔叔的斯文儒雅,这个男人有一种很明显的市井气息,四十三岁的他在机关里承担一份不重要的职务,三年前离婚,一个十岁的男孩子跟着他生活。 孙正龙离开以后,母亲说,他们会在今年的十一结婚。事已至此,何欢姐妹俩已经没有表态的必要了,母亲并不是征求她们的意见,只是让她们知道一个事实罢了。 开学不久,教师节就要到了,因为那天正好是周六,原来的中学同学暗中联络着,打算去班主任老师家里看望她。四十几个同学,大概有将近三十人报名,最后决定派十几个人做为代表,何欢和郑学彬都在代表队里。大家每人拔了一份钱,凑起来给老师买了一个大花篮。何欢因为作文写得好,被推举出来代表大家给老师写感谢信,信的落款是全体同学。 可能是觉得已经功能圆满了,原本不苟言笑的班主任谈笑风生。她开玩笑的问她的学生们,有没有人打算在高中时谈恋爱,话题一出,反响热烈,有胆子大的学生问老师高中时有没有恋爱。老师很爽快的承认说有。并且坦承最后嫁的就是高中时的同学,大家听了一片艳羡声,谁知道老师却说,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随即谈到人的成长过程。有些人在学校时不显山不露水,出了学校以后,却是如鱼得水,也有些人在学校时一路高歌猛进,等到了社会却会陷入迷茫无所适从。她又劝学生们,要把眼光放远,不必要太早涉及情感,等自已知道想要什么的时候再选择人生伴侣也来得及。有人提出出了社会人会变得庸俗虚伪,可能再找不到真正的爱情了,原本做徇徇善诱姿态的老师没有当即反驳。 有人兴起,忽然提出,让大家猜猜谁会是第一个恋爱的人,有人立刻跳出来说,当然是郑学彬和何欢,他们俩平时那么好。此言一出,原本热烈的气氛突然陷入沉闷,过一会儿大家又都忍不住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两个当事人,郑学彬看了一眼何欢,两个人一同跳起来,从不同的方向扑向刚刚说话的那个同学,大家明白过来,自动围过来,看戏。大家又笑又叫,有上来拉架的,有混水摸鱼的,一场混战之后,三个当事人都被绳之以法,交给老师发落。原本兴致盎然观战的老师,做了总结性发言,郑学彬和何欢是很难得的异性朋友。又说,这种感情很珍贵,值得好好珍惜。 于是那个被收拾的同学,又是抱拳做揖,又是点头,口中念念有词:“两位大哥大姐的友情万古长青,小弟我是十分羡慕啊,我祝你们友谊地久天长。”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 离开老师家以后,郑学彬问何欢要不要去大同街,何欢说去。他们是在半年前发现的,每到周六周日,大同街就会出现一个旧货市场,市场很大,所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两个人共同兴趣在于可以在那里淘书,除此之外,何欢还喜欢那里也有工艺品可看可买。郑学彬的目标是品相尚好的武侠小说,他要找的是古龙的书。家里已经收藏了很多本了,有些出版时间早的,市面上难得有新书了,况且新书也贵。何欢的目标是以前出版的《读者文摘》,新杂志她是每期都会买,但是更喜欢从地摊上淘回来那些过期的旧杂志,一本一本的补齐,这个过程常常充满悬念,有时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时候又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两个人逛旧货市场时并不一起逛 ,只是去一起去,回一起回。整个大同街,有若干条街,每走一条街道,他们事先约好大概时间,各自逛完以后,在指定的地点集合。那时候的《读者文摘》上经常可以看到台湾作家三毛的文章节选,何欢和许多爱做梦的少年男女一样,对三毛浪迹天涯的生活无限神往。有时候她会幻想可以象三毛那样去国离乡,然后把万水千山走遍。 何欢的母亲和那个叫孙正龙的男人已经结婚两个月了,姐姐何楠住校,母亲把房子租出去,带着何欢住到了孙家,孙正龙的房子也不大,他和何欢母亲住一间,另一间分给何欢和他的儿子孙佳辰,孙佳辰虽然只有十岁,终归是个男孩儿,晨昏处于一世,何欢觉得十分不便,但也忍下来了。 让人不能忍受的是男孩儿的爸爸——孙正龙,他经常不敲门就进入何欢和孙佳辰的房间,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个男人经常触碰何欢,有时是拍拍头,有时候是用手拉何欢,母亲不在的时候,他看人的眼神会让人联想到粘乎乎的蜘蛛网,让人感觉不舒服,他要求何欢放学以后必须马上回家,一时兴起还会趁何欢离开房间时翻她的书包。在他的家里何欢觉得越来越窒息,象一只就要落入网中的小兽,神经紧张的等着致命的一击。 那一天终于来了,是周日的下午,母亲带着孙佳辰去少年宫学围棋,何欢一个人在家学习,累了就躺着睡着了。蒙蒙胧胧的醒来时,看见孙正龙正坐在桌前看她没来得及合起来的日记。 何欢坐起来,大声质问他,“孙叔叔,你为什么看我的东西?” 孙正龙吓了一跳,转过头不屑的说,“为什么不能看?” 何欢跳过去,抢过日记本,喊着:“你凭什么看我的东西?” 何欢气得浑身打战,一面哭一面收拾书包,衣服也没换,就提着书包离开了孙正龙的家。 出了孙家的门,满脸是泪的何欢站在楼下,不知道去哪儿好,哭了一会儿,决定去找姐姐何楠,换了两趟车找到何楠的学校,何楠不在宿舍,她的舍友让何欢坐在床上等她。 何欢等了一个多小时,外出的何楠才回来。她带着何欢去食堂吃饭,何欢把和孙正龙的事讲给姐姐听,何楠听完以后,劝何欢忍着点。然后将何欢送到车站,说是学校不允许外人留宿,让何欢回家以后和孙正龙道个歉。 何欢上车以后,不想再回孙正龙的家,但是又不知道去哪里好,就坐着车一直到终点站,然后又换了另外一辆车,继续从头坐。她抱着书包,流着泪,看着车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内心凄苦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就这样,何欢下一辆上一辆,待在不同的车厢里,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一直折腾到天黑了。她不再坐车以后,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已以前的家门前,看着熟悉的门窗,何欢再一次泪如雨下。 如果不是遇到了初中时的校友,何欢担心自已会露宿街头了。那个叫腾健的女孩儿和何欢其实不是很熟,两人同级不同班,是在学校的花园里认识的,当时十六岁的腾健刚做完手术,在学校里这种事情是足以让当事人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里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招惹了外校几个学生,对方寻到学校来,在花园里把她打了一顿,何欢去花园玩时,看到腾健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脸上的泪痕犹在。就回教室拿了一件自已的运动服,又洗了毛巾带去给她,整个过程腾健一语不发,收拾妥当以后,就离开了花园。过了两天,何欢的衣服被洗干净了,由别人送回。从那以后,两人偶尔也会遇到,但是腾健从来不和她说话。 今天,何欢远远的看见烫了头发的腾健走过来,以为会和往常一样,被她视而不见。出乎意料,那个倔强的女孩儿居然走到她身边,问她怎么了?何欢流着泪说自已没地方去了。腾健拿过何欢怀里的书包,拉着她回到了自已的家。 何欢没有看到腾健的妈妈,到是有一个驼背的男人在家,腾健介绍说是她爸爸。那个男人冲何欢点点头,就去厨房了,过一会儿,端出三碗面条,何欢说已经吃过了。他也不勉强,又去厨房洗了一个萍果给何欢。父女两个人沉默着吃了饭。腾健带何欢到她的房间,指点她知道卫生间和厨房,告诉何欢先休息,自已要去游戏厅上夜班。何欢听了,觉得不好,也要跟着离开,腾健告诉她没关系,一会儿她爸爸也会出去给人家打更,何欢只要关好门安心睡觉就行了。 腾健离开以后,何欢去卫生间洗漱,看见腾健的爸爸坐在桌子前喝酒,虽然有些害怕,还是走过去,怯怯的叫了声腾叔叔。那个男人听了很高兴,抬起头应了。 何欢坐在桌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从男人的口里何欢第一次知道了腾健的身世。 原来她并不是这个男人的亲生女儿,当初她母亲是带着身孕下嫁给他的,她的父亲另有其人。腾健出生以后,和他的感情非常好,她母亲心高气傲,日子过得不尽如人意。十五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离家,十六岁时被母亲交往的男人。。,等到发现时肚子里的小孩儿都六个月了。。。。。手术以后,腾健离开母亲回到了他这个无能的爸爸身边,两人相依为命。何欢的泪在脸上静静的爬,那个男人叹着气说,都怪自已无能。这时候何欢不再害怕,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善良的好人,于是把自已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他听了。他嘱咐何欢女孩子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已。 九点多钟,他告诉何欢锁好门睡觉,自已出去替人打更了。 那一天,腾健是在夜里三点钟回家的。她进屋时何欢正抱膝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大月亮发呆,腾健见了,就问何欢:“你一直没睡觉吗?” 何欢摇摇头,轻轻的问道:“腾健,那时候你疼不疼?” 腾健不知道何欢指的是哪时候,直接回答:“不记得了。”她从包里拿出来两盒酸奶,一盒递给何欢,一盒自已打开,何欢往里让了让,两个人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各自沉默的喝着手里的醒奶,月亮明晃晃的在窗外照着。 先说话的是腾健,她问何欢打算怎么办,何欢轻轻的摇摇头,说不知道。 第二天早晨,腾健给何欢买了早点,两个人吃完以后,何欢背着书包打算去上学。出门前,腾健递给她二十元钱,告诉她可以用来吃午饭,又说如果不想回家,晚上可以回到这里。何欢不肯接那二十元钱,说自已口袋里还有,转身离开了腾家。 何欢在路边的转角看见母亲站在学校的门口,她低着头走过去。母亲看起来象是一夜没睡,见到何欢,她上前一步,推搡了何欢一把,大声诘问何欢昨夜去哪儿了。何欢低声说是去同学家了,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告诉她晚上放学早点回家,就转身走了。 何欢的新同桌是一个叫桑雨的男生,见面第一天,他就主动搭讪,问何欢会不会在上课的时候管着他,何欢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他说自已是被压迫的太久了,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样的。 原来,他和双胞胎的姐姐桑梅从小学到中学一直同班同桌,桑梅自认为是姐姐,负有管教弟弟的责任,桑雨每每刚有行动,那面桑梅就开始打压。读书读了九年,桑雨也就盼望了九年,希望有一天,能逃出姐姐势力范围。如今心愿得偿,每天都高兴得三呼万岁。 他最爱玩的就是扮成叫花子,和同学每人借一毛钱,一圈儿借下来,也能凑出几块钱,要来的钱不放在衣袋里,就那么胡乱的塞在袜子里。有一次何欢忘记带钱又急着买新出的《读者文摘》,他知道了,就从袜腰里一毛一毛的往外掏,掏出来一大堆化缘得来的钱,让何欢拿去用,何欢不肯,他就自已拿着一大堆毛票硬币替她把杂志买回来了。 过些日子,桑雨又出新花样,宣布自已是大当家的,何欢是二老家的,他们的座位就是他们的山寨,何欢不理他,任他胡闹。桑雨一直以为摆脱了姐姐,就可以海阔天高了,殊不知,这些年都是姐姐帮忙他整理书本文具,就是作业也常常偷抄姐姐的,如今失去依靠,享受了几天独立的自由以后就陷入了治国无方的迷茫中,于是象棵寄生的草一亲,朝着何欢就依附过来。何欢以前常常依附郑学彬,如今两人不在一起了,反倒站直了成了一棵树。 今天下午有新生足球比赛,正好是郑学彬和何欢两个人的班级对决,不上场的男生和女生都做为观众在场,桑雨和郑学彬代表各自的班级都在赛场上,中间休息的时候,桑雨对着看台上的何欢大叫:“二当家的,快给我毛巾。”很多人好奇的观望,何欢欲待不理,桑雨在那面却不肯消停,又喊了一遍,何欢无奈,站起来走过去,把一条毛巾扔给他。桑雨接了毛巾,冲看台上一个女孩子得意的做鬼脸,原来是他和桑梅打赌,说会让何欢当众给他递毛巾。郑学彬见了,不免多看了桑雨两眼,回头再找何欢,发现她闷闷的,好象是很不开心的样子。 比赛结束后,在混乱的人群中,郑学彬没有看见何欢,只好绕道去何欢的教室找她。他从教室后面开着的门看见何欢趴在桌子上,悄悄的跟坐在门口的一个男生说了,请他帮忙喊一下何欢。何欢听见有人找自已,回头看郑学彬站在门口,急忙走出来,问他有什么事。 郑学彬其实没事,只是看见何欢不高兴的样子,想问问她怎么了。问出口的却是“那个叫你拿毛巾的男生叫什么名?” 何欢说了,郑学彬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周爷爷挺喜欢你的,他让我们有空去他家玩呢。” 何欢想起来那次在周爷爷玩得很开心,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郑学彬,“这周末去行吗?”郑学彬说好,两个人匆匆分手。 一直到放学前,何欢都在做思想斗争,晚上到底上哪儿。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出了校门,发现母亲已经等在门外了。 ------------ 121.飘落之后发现幸福的碎片 回到孙正龙的家里,发现他已经回来了,孙佳辰也在,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佳辰看见何欢回来了,高兴的叫了声:“姐姐回来了。”走上前要接何欢的书包,何欢没有放手,佳辰陪着她回到了两个人的房间。 从那天以后,何欢不再和孙正龙说话,两个人象是不认识一样,谁也不看谁。到是佳辰和何欢越来越亲厚,他是一个懂事安静的孩子,没事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摆棋。那个孙正龙表面上不动声色,何欢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是那种阴魂不散的森冷。母亲在家的时候,他不再到何欢和佳辰的房间来了,但是早晨常常是穿着短裤就走出来,何欢在洗手间洗漱时,如果没关门,他会直接进去方便,吓得何欢夺路而逃。后来何欢每次去洗手间洗漱都会锁好门,但是他常常在何欢刚进去时,就开始敲门,往往逼得何欢只得开门,把洗手间让给他。何欢在家的时候,常常处于一种提心吊胆的境地。 周末,何欢一早就出了家门,郑学彬在车站等着她去周爷爷家玩。两个人到的时候,周爷爷不在房间里,郑学彬领着何欢转到后院。何欢发现在一个小棚子里,周爷爷戴着老花镜,坐在一张长桌前,正在埋头摆弄一团泥巴。老人家今天穿着蓝布长衫,系着一条围裙,长桌上有若干团包着塑料袋的泥巴,桌上还零乱的放着一些工具。小棚子靠墙的架子上有好多陶土烧制的花瓶罐子,也有人物造型,其中一个笑口常开的弥勒佛笑嘻嘻看着眼前的人,何欢又惊又喜。周爷爷笑呵呵的招呼他们俩,两个人凑上去,看老爷子把泥巴分成三块。。。。。。忙了一个上午,何欢做出来一条鱼,郑学彬做出来一只花瓶,两个人都非常有成就感。 中午,何欢用鸡蛋搅拌了白面,淋成软软的油饼,三个人蘸着酱油吃了。回家前,周爷爷说下一次来的时候,他们的作品就烧好了。两个人听了,表现出十分期待的样子,周爷爷又剪了几枝含苞的黄色月季花送给何欢。叮嘱他们有空一定要来玩儿。 何欢回来时,已经五点多钟了,算出佳辰一定在家,就上了楼。敲门时,是孙正龙开的门,他一见是何欢,原来没有表情的脸泛起一股酸气。 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你在哪儿弄的花?” 何欢不答,径自往房间走。 他从后面赶上来,搬过何欢的肩头,大声叫道:“问你话,没听见吗?” 何欢转头,瞪着他不出声。 他又一把推到何欢前面,高声喝道:“你以为我收拾不了你吗?” 何欢一面愤怒的叫着:“你凭什么碰我?你凭什么碰我?”一面扑过去抓他,孙正龙挥手又是一巴掌,被激怒的何欢狂乱的扑过去,两个人撕打在一处。 不记得自已被打了多少次,何欢渐渐的陷入癫狂的状态,屈辱和愤怒象洪水一样淹没了她,她不停的扑过去,不停的扑过去。母亲和佳辰回来时,何欢坐在地上,累得浑身打颤,哭还是哭的,只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孙正龙已经离开了,佳辰上前去拉何欢,何欢顺从的站起来,跟着佳辰。回到房间后,一头栽倒在床上。母亲洗了毛巾给何欢,她接过来后愤怒的把毛巾扔到母亲的脸上。母亲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何欢一言不发。 半夜的时候,何欢听见母亲在房间里和孙正龙吵架。何欢睁着眼睛看着天棚,佳辰也一直没睡。天快亮的时候,何欢听见佳辰均匀的呼吸,知道他睡着了。她轻轻起床,去客厅里翻抽屉,找到了一瓶母亲平时吃的安眠药,带到房间里就着桌上的一杯凉开水悉数吃下。 如果不是佳辰,何欢不知道自已是否还能够活到现在。佳辰,那个敏感的男孩子,在何欢走出房间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在黑暗中静静的躺着。 吞掉药片以后,何欢轻轻的躺下去,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自已了,那另外一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呢?人们过去的时候,是通过一扇门还是一扇窗呢?在看过的书里经常可以读到,人死后会去过一座奈何桥,过桥前要喝一碗孟婆汤。做这些都是要忘记前尘往事,在自已心中也有许多不想忘记的人,象是美术老师张来福、女孩儿腾健、会做陶艺的周爷爷,还有郑学彬,就象是另一个自已,和他在一起不会感到孤单,第一次用陶土做出来的鱼还没有烧出来,早晨佳辰起来看见自已去了,会不会害怕。。。。。母亲和姐姐会感到伤心还是会觉得从此轻松了呢?眼泪慢慢的滑下来,意识象是五月的柳絮轻轻的飘起来,越飘越高,身体却慢慢的向下沉,向那无尽的黑暗沉下去,这个过程一点都不可怕,是一种黑暗的香甜的缓慢的舒适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分离正在告别。 在昏昏沉沉中醒来,何欢只感觉到被抽空以后的无助,没有支撑,没有依靠。吸氧、测血压,洗胃、补液、人工催吐,以为是地狱的酷刑,却原来依然是来自人间的折磨。 佳辰和母亲在房间里陪着她,看她睁开眼睛,佳辰过来怯怯的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哭音的叫了声:“姐姐——。” 站在窗前的母亲转过头,轻轻的走到床边。何欢转过头,不看她。母亲叹了一口气,说道:“佳辰,姐姐醒了,让何楠姐姐先送你回家吧。” 佳辰点头,拉了拉何欢的手,问她:“姐姐,你想要什么,明天放学我给你拿过来。” 何欢想了想,说道:“我想要书架上那些玉石做成的小动物。” 何欢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佳辰给她带来的玉雕小动物,那是上次周爷爷送给她的,小动物们的主人周奶奶已经去世了,可是它们依然留在尘世中。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姿态,维持了这么久,它们不会厌倦吗?从一个人的手中到另一个人的手中,它们有感觉吗?她们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飘浮,象是夏日午后明晃晃的阳光照在水面上,那些动荡的波纹总是让人捉磨不透。 她们是在讨论自已的事吗? 母亲又离开了,似乎她最爱的姿态就是转身,转身离开。何欢努力集中起精神来,又有人握住了自已的手,那双手是温暖的,细腻的,那是一只女人的手,她说话了,她的声音何欢听过的,温婉简洁,真熟悉啊。 “何欢,你愿不愿意到我家里住一段时间?”何欢转过头,是本能吧,她的问题怎么能不回答呢,她是朱老师,老师的问题谁能不回答呢?可是说什么呢?何欢看着面前那张白晰干净的脸,没有化妆也很好看,红润的嘴唇,灵动的眼眸。 “何欢,我和女儿一起生活,你愿意暂时和我们住一起吗?”何欢不语,用力握住手里的玉雕小兽,“你母亲已经同意了,要是你也愿意就到我们家住吧。我们俩也挺孤单的,我工作忙,一直想找一个大学生同住,顺便帮我带带女儿。” 何欢静静的听着,“我女儿很懂事,不会烦你的。” 朱老师又说,“你别灰心,每个人的成长过程里都会有磨难,时间会给你力量,有一天你会变得强壮,有能力对抗那些痛苦。”何欢点点头。 母亲每个月拿出300元钱给朱老师,做为何欢的生活费,何欢从医院出来以后,直接寄住到老师的家里。 朱老师的女儿常欢刚上小学三年级,和佳辰同岁,是一个活泼自信的女孩子。和佳辰一样,常欢很快的喜欢上了何欢,有事总是第一个告诉何欢,反倒把母亲撇在了后面。 何欢到朱老师家两个月以后,赶上常欢过生日,按照惯例,周末先由常欢的爸爸把她接出去玩一天,为她庆生,晚上再由妈妈给她过生日,一年过两次生日,爸爸一次,妈妈一次,开朗的常欢不伤心反倒认为自已很幸运。朱老师和常欢的爸爸离婚两年多了。 那一天,常欢突发其想,要妈妈同意何欢陪着她一起跟爸爸出去玩儿,朱老师问何欢愿不愿意。何欢还没等回答,常欢就堵住了她的嘴,代替她回答说:“愿意。” 那是何欢第一次见到常欢的爸爸常洲,戴着眼镜的他穿着设计简单的休闲装,让人觉得衣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妥贴清爽。他是开了车来接女儿的,双方一照面,常欢就欢叫着扑到爸爸的怀里,那个男人一把抱起小女儿,把她举得高高的。何欢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他们父女俩笑做一团,常欢夸张的尖叫夹杂在开心的笑声里。 常洲放下女儿以后,何欢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常洲用一种溺爱的眼神看着女儿,笑着问她:“欢欢,你还没告诉爸爸还有谁要和我们一起去玩呢。” 常欢撒娇的嗔怪道:“爸爸,我告诉过你了,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何欢姐姐。” 常洲听了马上点头,装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啊,是吗,我怎么忘了。” 他转头含笑看着何欢说道:“何欢姐姐好。”何欢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先去汤姆熊开心的玩了一上午,常欢的爸爸玩起来很认真投入,三个人齐心合力,得了一大堆积分券,去柜台换礼物时,常欢提出让何欢选,自已因为今天过生日,本来就会收到爸爸的礼物。 何欢不肯,常洲劝她:“何欢姐姐,我们第一次见面,这算是欢欢和爸爸合伙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现在何欢和他们父女已经玩得很开心了,知道常洲说话喜欢开玩笑,又明白常欢是真心想让自已选礼品,就不再推辞。低下头,认真的看陈列柜里的样品,常洲父女俩也低头看样品,为她出主意。 不是所有的样品都可以换来,每件东西面前都有一个积分券票数,看了一圈儿,何欢选了一个熏衣草笔筒,用树脂做的笔筒旁边站着一个抱着一束花的小女孩儿。女孩儿头上戴着一顶粗绒线织的紫色小帽子,穿着紫色的小短裙,脚上是一双深绿色的小靴子,白白的小脸上长了几颗俏皮的小雀斑,脸上含着微微的笑。笔筒上细细的写着几个字:遇见幸福。何欢非常喜欢,把积分券递给服务员,要求换它。服务员拿出了一个纸盒交给何欢,她打开看时,和样品不一样,笔筒旁边站的是一个男孩儿,告诉服务员不要这样的,服务员说样品那种没有了。常洲说,“那就把那个样品给我们吧。”服务员拿出了那个样品,换给何欢,样品放久了,已经有灰尘落在上面了,何欢小心的把它放在纸盒里,心里很快活。 午饭是在披萨饼店吃的,饭后,常洲又带她们去书店,给常欢选了生日礼物,何欢自已掏钱买了套林语堂的《京华烟云》,常洲见了,告诉她说自已那儿还有几本林语堂的书,如果想看,下次可以带给她。 出了书店,常洲开车又去了花店,自已进去拿出来一大束花,递给何欢,请她捎给朱老师。何欢抱着那一大束花,是很少见的搭配,大捧的白色满天星中盛开着红色的天堂鸟,看得人心生矛盾,一下子感觉惊心动魄,一下子又感觉温柔宁静。 常洲笑着说:“每年欢欢过生日,我都会给你们朱老师送这两种花,是为了感谢她把天使欢欢带给我。” 何欢知道他还是在笑着的,可是在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笑意了。隐隐的落寞和悔恨就藏在那些轻声说出的话里,何欢猜不出那后面有怎么样的往事。 常洲坐在驾驶室里,目送两个女孩子相伴着走进楼洞里。苍茫的暮色中,她们的笑声隐隐约约的传过来。很快,那个熟悉的窗口有柔柔的灯光亮起来,天文,那个倔强的小女人,这么晚了,还留在学校里吗? 朱天文,是常洲心头上一块永远不能愈合的伤。是谁说过的,从来风花雪月无常,我却不能笑着遗忘。常洲把车泊在楼前的转角处,拿出一支烟,点燃。十年前的今天,握在手上的是一支笔,他和朱天文,在医院的产房,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兴奋,忐忑不安又充满期待,猜了那么久的谜题终于要揭晓答案了,只是心疼单薄的她要独自面对。那时候生活得多么认真啊,常洲就坐在产房门外,把烟盒纸展开给将要出生的孩子写信。等了多久呢,时间在那一天是那么漫长,然后门开了,躺在产床上的天文小脸苍白,两行泪痕犹在,见到他却绽放出璀璨的笑容来,多少骄傲写在那些笑容里。那笑容在一瞬间让常洲泪流满面。从那天开始,每年欢欢过生日,常洲都会为天文买一大捧鲜花,满天星里天堂鸟在安睡。就算两个人离婚以后,这习惯也没有改变。 为什么要离婚呢,那么好的两个人,到最后也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吗?还是在哪一个路口,不经意间踏错了方向。欢欢出生以后,天文的世界里突然不再有自已的位置了,欢欢和工作在天文的心里扮演着争宠的角色,自已最终沦落为跑龙套的小角色,有时候很久不被提起。刚开始那一段日子,真难过啊,有个声音一直在心底讪笑,你是多余的你是多余的。。。。。终于有一天,心跟着身体一起出走了,那一段迷失的日子,由另一个女孩子做了主角,两个人在天文的眼皮底下你来我往,有时候负气的想她为什么还不发现呢?有时候又黯然,发现了她也不会在意的,她的生活里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在那种矛盾的情况下,越走越远。天文足够聪明,如果她想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可以瞒过她,电脑的密码就那样被她轻易破译了,“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那是他们以前在月下读过的句子,他就用第一句话做了密码,密码打开,所有的邮件照片就被暴露在阳光下了。从来没想到,天文会伤心成那样,一夜不睡,一个人坐在露台上掉眼泪,她的眼泪似乎是无止无休,可以一直掉下来。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常洲宁愿去十八层地狱。整个晚上,天文不肯说一句话,常洲搂着她,她也不抗拒,两个人坐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一夜憔悴的天文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你毁掉了我对爱情的信仰,有生之年,我不会原谅你。”两个人恋爱四年,结婚八年,离婚却只用了一天中的一小块时间,不到30分钟两个红本本变成了绿本本。 常洲离婚不久,那个女孩子就出国了。大家都知道他们本来就是互不相干的,象是两棵树,偶尔把枝桠伸到了对方的世界里,不过是风的一点作用,才有了纠缠。 何欢的老师朱天文,手里提着蛋糕,快步朝家里走去,又忙了一天,没办法,永远有做不完的事。快到家门前了,无意中看见了那辆停在角落里的车,还有车上坐的人。为什么要停留呢,不是已经起身了吗?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子还在他身边吗,照片上那两张笑脸永远的定格在脑海中了,一个人的夜里,它们就会跳出来,谋杀掉那些绵绵不尽的思念。“树叶的离开,是风的勾引,还是树的不挽留?”后来,无意中在别人的文字里读到这句话,终于明白,这场错不是常洲一个人的。这个明白终于还是晚了,在命运的路口他们已经道别了。 终于还是看到她了,还是那么单薄,风一吹似乎就可以刮倒,谁能想到骨子里这是一个多么倔强的女人啊。常洲的目光追随着朱天文的身影,直到消失不可见。他发动车子,向滨海路驶去,明晃晃的月光下,山路被扯成了一条绵延的线,路两侧的山峦象是命运摆出的舞台背景。如果没有那些错,今夜的灯光应该是一家三口的。自从那次分手,他一直停在原地,等着那个渐行渐远的人回头,可是那个倔强的人今生还会回头吗? 朱天文回到家中以后,三个人分享了生日蛋糕,各自去睡,那一捧花**在一只水晶花瓶里,以安静的姿态开放着。何欢和常欢一个房间,夜里何欢被恶梦吓醒,听见了一整天都快快乐乐的女孩儿常欢压抑的哭声。 桑雨到处化缘的游戏玩了几个月,终于混不下去了,因为没有人愿意再做大善人,大家对他的招数只有一记——一毛不拔。无聊了几天,给他想出新的生财之道,卖《广播电视报》,他母亲是电视报的编辑,每周报社会提供50份报纸给她做为交际用。这些报纸往往就扔在办公室里,当做废纸卖掉了。桑雨去妈妈办公室发现了它们,决定自已把它们卖掉。他蹿掇何欢跟他合伙,许诺报纸卖出去,可以五五分成。何欢以前卖过沙滩玩具,听他这样说就有些心动了。桑雨见她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以为何欢不愿意单独和他出去,就赶紧说他姐姐桑梅也参加。何欢答应了,桑雨又马上回头央求姐姐同意和他们一起上街卖报纸。桑梅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于是三人在周六早晨开始上街兜售报纸,报纸是周四出版的,到周六大部分人已经买过了,所以他们的生意并不好。卖了大半天,也只卖了十来份,何欢出主意,不如去居民楼敲门送报纸。三个人同意了,于是说好,不准进人家的门,一人负责一个门洞。何欢记不清敲过多少人家的门了,当那扇陌生的门被打开,探出了郑学彬的脸时,她一下子忘记了自已为什么敲门。 在那种情况下见面,两个人都很无措。 郑学彬先反应过来,他让开,示意何欢进去。 何欢傻傻的跟着他走进房门,郑学彬看着何欢手里的一撂报纸,问她做什么。何欢这才想起来,在另两个门洞奋斗的桑雨和桑梅,于是跟他说了。郑学彬把何欢带到自已的房间里,让她先坐下等一会儿,自已换了衣服跟她一起出去。何欢站在地板上,打量郑学彬的房间,房间收拾的很整洁,书架上除了参考书之外,大多是古龙的书,桌子上的磁带又以赵传的居多。何欢知道郑学彬喜欢古龙,但是不记得他提过喜欢赵传的歌儿。书桌上的玻璃板下压着很多照片,有风景也有人像,她伏在上面,看了一会儿,发现了照初中毕业照那天,郑学彬拍自已的照片,就是那张起名为六月的合欢的照片。 过一会儿,郑学彬已经换了衣服过来。两人出门前,他忽然又转身返回去,拿了一条软陶做出来的手链递给何欢,何欢接过来,发现那手链是几条彩色的鱼型,看起来颇为朴拙可爱。郑学彬解释说,何欢生病时,他自已去周爷爷家,跟周爷爷学着做出来的。何欢心下欢喜,放下手里的报纸,把手链套在手上,郑学彬替他系好。很久以后何欢发现,在每一条鱼的背后,都有一个字,那几个字是“祝何欢健康平安”。这些字何欢当时不知道,郑学彬当时没有说。 何欢和郑学彬到了楼下,坐在附近的小花园里一边说话一边等着桑雨和桑梅。桑梅姐弟俩找到他们以后,郑学彬说:“我们分组行动吧。”桑雨一听大叫:“好啊,我和何欢一组,你们俩。。。。。”郑学彬打断他说道:“不,我有事和何欢说,我们俩一组。”桑梅站在略远一点的地方做出置身事外的姿态,桑雨拉着何欢让她表态,何欢说“我和郑学彬一组吧。”桑雨听了有些扫兴。 卖完报纸以后,何欢拿着分来的钱和郑学彬去火车站前逛书摊。一圈儿看下来,何欢没找到自已想买的书,就买了本古龙的《天涯明月刀》打算送给郑学彬。书递到他手里以后,郑学彬很高兴。看看时间尚早,两人又坐着停在广场上的13路车,去了码头。何欢长这么大,没有坐过轮船,他们逛到候船室,看那些大包小卷的旅客,看够了,又去看留言板上五花八门的留言,留言看完了就趴在窗口看远处停泊的大船,然后再一本正经的坐在椅子上想象自已也是即将出行的人。胡闹了两个多小时,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坐车返回的途中,郑学彬忽然严肃的问何欢,记不记得教师节那次关于在高中恋爱的话题,何欢说记得。郑学彬就问她,高中时会不会恋爱。何欢看着窗外的风景答得漫不经心:“不知道啊。”郑学彬又问了一次,何欢看他认真的样子有些滑稽,自已平日里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兴起就转头问他:“说不知道不可以吗?”郑学彬没料到她不肯好好回答问题。错愕间看到何欢一付挑衅的的样子,决定吓一吓她,于是说:“何欢,你姐姐在花园里等你呢。”何欢一愣,想起那一次在花园里被郑学彬捉弄的事,羞得满脸通红,马上转头看窗外,不敢再看他。 何欢在心里仔细想想,郑学彬平时象是一只温顺没有脾气的鹿,一旦被惹恼了,马上就会变成豹子,那一次不同意和他一起去爬山,不是突然把自已丢到海里了吗?暗暗告诉自已要小心,不要把他惹恼。看到何欢发窘,郑学彬心满意足。自说自话道:“最好别谈,还是先学习吧。”何欢不肯理他,装做没听见。 那天晚上,回家以后桑梅桑雨两个人为白天的事吵了一架。是桑梅先挑起话题的,她告诉桑雨以后如果想讨好女孩子最好不要把她扯进去。桑雨马上反驳她,自已并没有想讨好何欢,只是听说她暑假时卖过沙滩玩具觉得很好玩儿,所以自已也想试一下。 桑梅抢白他:“还说不是讨好,简直是喜欢上人家了,总是缠着她。” 桑雨听了恼羞成怒,“喜欢又怎么样了,何欢又不是你。” 桑梅质问他:“我怎么样了?” 桑雨马上说:“她不会象你那样就知道学习,高分低能。她也不会把男生写给她的信贴在黑板上,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桑梅让他气得发抖,冷笑着说:“我只是不愿意看着你出丑,你没看明白吗,郑学彬和何欢是什么样的关系?就你那水平也有胆量插在他们中间。” 桑雨不以为然,“她不喜欢我我没办法,我现在喜欢她就现在让她知道。我才不会象你那样,什么事都烂在心里。” 放假前,朱老师被通知要带着郑学彬桑梅还有另外两个人参加省里的数学竟赛,家里剩下常欢和何欢两个欢欢。常欢太小,不会做什么,何欢负责做饭,两个人有时买着吃有时煮泡面,过了三天,常欢先受不了,大声抗议,要求何欢做一顿好吃的改善生活。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做炸鸡柳,从超市买了现成的鸡柳,何欢挽袖子的开战。结果油放到锅里不久,就冒烟了,火窜出来时何欢慌乱中把一锅的油撒到了地上,一部分油溅到脚上,马上起了一大片水泡。常欢见了,吓得直哭,马上给她爸爸常洲打电话。 接到女儿的电话,常洲立刻赶过来,这时候何欢的右脚已经不敢着地了。常洲要背着何欢下楼,何欢感到难为情,不肯让他背,嘴硬的说自已可以走。常洲着急,一下子把她抱起来,吩咐常欢锁好门,跟着一起去医院。 下楼梯时,常洲小心的不让何欢的脚被碰到,从五楼往下走,很快他就累得气喘吁吁了,何欢闭着眼睛不敢看他的脸,随着他的呼吸若有若无的气息吹到何欢的脸上,那气息里有一种陌生的烟草味。 从小,何欢就很少被家人抱过,爸爸因为失望她是女儿,极少和她接触,母亲可能把第一次的爱都给了姐姐何楠,对何欢也不是很上心。何欢不知道自已心里多么渴望被亲人爱抚,那次照毕业照片老师无意的为她拢了一下头发,竟然让她心底一热。如今被常洲抱在怀里,心里忽然觉得无限委屈,眼泪就慢慢的流下来了。常洲以为她被烫伤的脚疼,低声安慰她,再坚持一会儿,等一下看了医生就会好了。何欢不能用手拭泪,转头把脸埋在常洲身前,哭得愈发伤心,很快把常洲的衣襟淹成一片。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以后,敷药,扎消炎针,又开了一些药膏和口服药。常洲又带着她们俩去吃了晚饭,然后将两个人送回家。 路上,常洲问何欢,上次给朱老师送花,她是什么反应,何欢照实说,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花插在花瓶里。常洲听了,若有所思,过一会儿才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象她应该的反应,欢欢每次都说妈妈很高兴,怎么可能呢?”何欢不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呢?”常洲回道:“你以后就会明白,人如果被伤透了心,对那个让她伤心的人的表情就是没有情绪。比对路人还不如还漠然。” 回家以后,常洲打量着离开了两年多的家,刚刚来时匆忙慌乱,没有时间仔细的看,现在看来,这里除了没有了自已生活过的痕迹以外,其他的都保持着原样,客厅原来挂着结婚照的地方,现在挂了一幅山水画,一只常见的小船泊在芦苇荡中,两只水鸟落在船舷上,细细的月牙隐在云层里,只有浅浅的光晕透出来。他记得这是朱天文在生欢欢前画的最后一幅画,画上的字是他写的“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怎么想起这两句呢,常洲也不知道,现在读来感觉这是多么不祥的句子啊。 何欢脚烫伤休息了两天以后,朱老师带着四个学生参加竟赛胜利归来,学校欢天喜地,对师生几个大加赞扬。 这两天,都是常洲买了食物带回来给两个女孩子吃。朱老师回来的当晚,常洲照例带了食物上楼,两个人自从离婚以后,第一次面对面,有时偶尔远远的看见,也并不说话。 常洲进屋以后,和朱老师商量:“天文,周一我来接欢欢和何欢上学吧。”朱天文点点头,同意了。常洲又加了句:“你也一起吧。”朱天文摇摇头,说:“不用了,何欢在我这儿住,学生们不知道,我们俩从来不一起走的。”常洲急忙说,“那我把车停的远一点也行。”朱天文还是摇头,转身回到自已的房间。 常洲强打精神,和两个女孩子玩了一会儿,才闷闷的走出曾经的家门。回头看朱天文的窗口,一室清辉隐隐的从窗帘中透出来,心底说不出来的寂寞,这个小女人越来越瘦了,每天都不用吃东西吗。眼角居然有了细细的皱纹,这两年两个人都苍老了许多,当年也曾和许多痴心的人一样,喜欢那句歌词,“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的变老。”如今变老正在进行,只是不是一起,而是各自变老。 从周一开始,常洲每天早晨开车过来,先送女儿欢欢,然后是何欢。朱天文因为坐公交车走得要比她们早一些。晚上也是由他来把两个人接回家,偶尔他也会留下来,和她们一起吃饭,等朱天文从学校回来以后,他再离开。这样过了两周以后,何欢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提出不必再接送。但是从那以后,常洲养成了习惯,下班以后会经常到这个家里来,来的时候带些水果和零食,然后陪着两个女孩子下跳棋看动画片,朱天文也没说出反对的话,随他们三个人打成一片,自已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必要时也和他说话,只不过语气都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寒假过后,天气渐渐的暖起来,欢欢开始筹划一家人出去春游的事来。她的理想是爸爸妈妈都参加,当然得带着何欢姐姐,她现在已经把何欢划成自已的家庭成员了。有一次,何欢牛仔衣服上的一个铁扣子掉了,她找出铁锤和钳子正准备自已动手修理时,欢欢看见了,就上前阻止说, “何欢姐姐你别弄了,等爸爸回来时给你修吧。”何欢停下来,看着欢欢说:“我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爸爸。”欢欢听了马上说“那你也做他的女儿吧。” 关于对常洲的称呼,让何欢很费了一通脑筋,叫叔叔觉得他太年轻了,试了几次,怎么都不好意思叫出口,后来想起武侠小说里,总是把年长一些的人叫大哥,于是就开口叫他常大哥。常洲还象初次见面那回一样,一直随着欢欢一本正经的叫她何欢姐姐,有时候让朱天文听到了,何欢发现朱老师总是一付好象要笑出来的样子。 后来欢欢会看着朱天文的脸色,看她回家以后表情轻松的时候,就撒娇耍赖的说爸爸和姐姐欺负她,拉着妈妈到客厅里和他们一起玩跳棋,给她报仇。何欢也在旁边帮着拉朱天文,她们师生俩现在的感情已经达到了亦师亦友的境地,这种感情在学校不为外人知,在家里随时都能看出来。天文拒绝了几次,后来也就大大方方的参加了。 现在房子里经常传出来四个人的笑声,所以欢欢觉得只要选择一个妈妈方便的时间,春游计划一定能够实现。口头报告打上去以后,过了两周还没回复,欢欢故计重施,撒娇耍赖装可怜,朱天文答应她五一放假的时候去玩。 五月四日那天,欢欢终于心愿得偿,在父母离婚三年以后,一家人又一起出门游玩了。前一天晚上,欢欢就兴奋的睡不着觉,找出影集给何欢看他们一家三口以前出去玩时拍的照片,何欢陪着她在房间里嘀嘀咕咕到后半夜才睡。 第二天,常洲开车,一行四人先去金龙寺爬山,回来时打算顺路去龙王塘看樱花。金龙寺999级台阶,两个女孩子年少好动,走了一会儿就把两个大人甩在了后面,朱天文开始还行,走到半路上已经累得没有力气了,又不忍心让他们三个人扫兴,所以勉强坚持着。 ------------ 122.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常洲看出来,伸手去拉她,她挣脱开,不肯接受,走了一会儿,常洲再一次伸出手,这一次任凭她不情愿,也不再放手,僵持了一会儿,天文不再挣扎,两个人手拉手慢慢的往上爬。 一路上,两个人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寻常的夫妻相携走路而已,在他们各自的心中却已是百感交集,波涛汹涌了,不过是三年的时间,老天把他们从亲密无间的你浓我浓分离成如今最熟悉的陌生人。 从山上下来以后,欢欢兴高采烈的,她看见爸爸妈妈又牵起了手,兴奋的和何欢分享这种喜悦,何欢也在心里替他们三口人高兴。 中午,他们驱车直奔龙王塘。 彼时花期将尽,一些早开的花树正在落花,他们选了块僻静的地方,铺了地席,拿出准备好的午餐吃了。朱天文从山上下来以后,一直很疲倦,常洲让她躺下来休息一会儿,饭后何欢拉着欢欢去玩。 常洲靠坐在树下,朱天文躺在他身边,两个人依然沉默,微风吹过樱花林时,枝头上的花瓣就扬扬洒洒的落下来,那雪片一样的落花让人觉得诗意又苍凉。 朱天文仰头看着天空,内心充满了忧伤,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离婚以后,她一直不允许自已触景伤怀,一心一意把往事从记忆中抹去。如今这落花让她觉得分外脆弱,不由得落下泪来。常洲见了,一时无话可说,只得轻轻的为她把眼角的泪拭去。 春游过去两个月以后,常洲在欢欢的斡旋下,得以在家中留宿,只是得睡在书房里。 日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常洲和朱天文的事情再没有进展。 何欢已经高三上学期了 ,一天朱天文在整理衣柜时,发现自已挂在角落里的一条旧裙子。那条裙子是他们刚工作时,常洲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为她买的,当时的价钱对他们来说很贵,如今它的款式却已经过时,再也穿不出去了。那是一条玫瑰红色的连衣裙,她曾穿着它和常洲一起做过很多浪漫的傻事。 现在那条躲在角落里的裙子外面,套着一套常洲的银灰色西服,朱天文知道那是常洲最近套上去的,两人分手以后,她曾仔细的清理过衣橱,属于常洲的东西她都为他打了包,让他带走。她抚摸着挂在一个衣架上两人的衣服,伤心的放声大哭。常洲上前抱住她,天文一面流泪一面说:“我没有办法,我想忘了以前的事,可是又做不到。我想原谅你,我也做不到,那些回忆让我的心变成了一个大洞,怎么都填不上。”常洲这时候,也开始掉泪,他拍着天文的背急切的安慰她,“你什么都别做,让我来慢慢弥补吧。” 就在这件事过去两周以后,在学校组织的教师例行体检中,朱天文被查出已是胃癌晚期。常洲不愿意相信,又带着她去市内别的医院检查,一圈转下来,结果无法更改。他这时候又把精力转到寻求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上,治疗期间,学校要求天文停课治病,起初她不愿意,想坚持到何欢她们这一届毕业再说。常洲坚决不允许,万般无奈之下,她离开讲台,离开了学校。 她大部分的时间是在家和医院之间分配,常洲下班以后,就赶紧回家为她煮粥煲汤,她每次吃得都很少。有空的时候,两个人聊天,最爱说的话题就是等她病愈以后,去哪里旅行,她很容易疲倦,常常说着说着就累了,现在常洲经常当着女儿和何欢的面抱着天文,好象她才是这家里最小的女孩儿。 半年以后,朱天文走了,临走前,她曾笑着对常洲说,如果真的有来生,就算老天让我们再遇到了,你也不要认我,我们就装做是陌生人吧。那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是我没有能力给你幸福。常洲流着眼泪答应了她。 朱天文走后,常洲曾经和何欢有过一次深谈,他很郑重对何欢表达了谢意,提及如果没有她,他和朱天文后来不会有转机。何欢提出搬出去住,常洲不同意,一来请她帮着他陪着欢欢渡过这段日子,二来何欢很快就要考大学了,考上大学以后再做打算也不迟,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朱天文的葬礼过后,常洲正式搬回来了,他住回到了原本属于他们夫妻俩的房间。他先是把天文生前从客厅里摘下来的结婚大照片重新找出,打算把它挂在卧室里,他无意中在照片的背面看见天文写了字:如果活着不能原谅,那就等待死后去遗忘吧。他一遍一遍的想像着当时天文一个人把照片摘下来的绝望心境,用以惩罚自已,直到他觉得自已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折磨,在这个自虐的过程中,他知道了什么是锥心之痛,那是一种永远没有补偿机会的遗恨。 过了两天,他请何欢帮忙,和他一起整理天文的衣柜。 他们按照季节把她的衣物包好,在整理时常洲发现,离婚以后天文很少添置新衣,他一边一件一件的翻拣那些旧衣,一边和何欢说话。在何欢看来,他的面容依然是憔悴的,但笼罩在脸上的哀伤似乎淡了许多,他甚至可以轻声的笑了,虽然笑容看起来还是惨淡的。 他不再叫她何欢姐姐,而是直接叫何欢,他对她说:“你知道吗?何欢,天文小时候的经历和你很象,她以前的性格和你也象,所以她才肯帮助你,她把你当成小时的她。” 何欢想起来在病房里天文拉着她的手说过的话,“你别灰心,每个人的成长过程里都会有磨难,时间会给你力量量。”何欢现在想来,当时的天文一定是有感而发的,并不是简单的安慰她。于是她点点头。 常洲又说:“我和她的错是永远无法弥补了,以前,虽然难过,但是总觉得还有希望。” 过一会儿,他又接着说:“她其实不是一个小气的女人,和她认识以前,我有好几个女朋友,她们给我写的信和卡片,结婚以后天文都帮我收着,她当时说这些都是真情流露写出的话,是青春的纪念,所以要珍惜。我们好的时候,她也曾经笑着警告过我,结婚以后,不能再爱别的女人,不然她永远也不原谅我。那时候都当做是戏言,谁知道后来真的会发生那些事。是我辜负了她。” 何欢轻声安慰他:“常大哥你不要再难过了,其实后来朱老师已经原谅你了。” 常洲叹了口气,“天文是一个要求完美的人,对她来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时我们的感情就象是掉在泥淖里的花瓶,虽然没碎,但是已经有了伤痕,她后来能让我回来,已是很难得了。” 何欢无言以对,低头默黙的整理衣物。除了那件玫瑰红的连衣裙之外,所有的衣物都打好了包,他们把它们放在一个不常用的柜子里。那件连衣裙继续留在原来的地方,它的外面依然包着常洲那件银灰色的西装。 欢欢这些日子安静了很多,每天放学她都会早早的回家,到家以后就回到房间一笔一划的写作业。常洲也是按时回家的,他和何欢一起在厨房做饭,饭菜一般很简单,但是尽量保证有营养。 饭后他会带着两个女孩子出门,他们到附近的小公园里散步,看人家跳舞,打太极拳,看小孩子玩耍。他要求两个孩子谈谈白天在学校里有意思的事,他自已也会说一些工作中遇到的事给他们听。 后来当常洲把五条红色的血鹦鹉鱼连同大鱼缸带回家时,欢欢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很快爱上了那些美丽的鱼,每天回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到鱼缸前看那些鱼,她给它们取名字,名字就是他们几个人的,最好看的那条被称为朱天文,还有一条她叫它常屿,何欢不知道常屿是谁,欢欢说是她好久不见的叔叔。 那一段日子,他们三个人相依为命,每个人都努力让自已坚强,他们想忘记的是朱天文离开他们的痛苦,但是没人打算忘记朱天文。 日子艰难的滑过去,何欢结束了她的高中生活。 从高三上学期开始,她就很少和郑学彬出去玩耍了。两个人依然保持联系,不在一个教室让他们见面不是很方便,每隔十天半月,郑学彬会特意到何欢的教室来找她一次,他在那种用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上给她写一些小字条,内容五花八门,有时候是个小漫画,有时候是一段笑话,或者他一时的心境。 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时,命运又一次制造了千万个分离,何欢考上了本市一所普通大学,郑学彬和桑梅将要远赴南京大学就读,桑雨最后被一所本市的专科学校录取。何欢报志愿前,常洲曾和她说过不必担心学费,他可以资助她,如果她不喜欢这样,也可以在工作以后把钱还他,何欢考虑过后还是选择了师范学院。 陆续收到录取通知书以后,大家的心情都放松起来。郑学彬和何欢几乎每天都要见面,他现在长高了很多,站在那儿,很有些男子汉的样子了。好象是忽然间长大了,他对何欢的态度也不似从前那种淡淡的如君子一样了。现在他在走路的时候经常会拉住何欢的手,起初何欢不习惯这种变化,以前两人一起玩时,偶尔也会有相近的时候,但不是象这样蓄意的长时间的。何欢躲了几次,都被他捉回去,最后总是拗不过他,只好不情愿的被他拉着手。 开学前几天,他们去周爷爷家玩儿,老爷子最近又突发其想,参加了老年自行车队,他们一大帮人骑着自行车到外地旅行,一去几个月,虽然辛苦,但是其乐无穷呢。越临近开学,何欢的情绪越低落,她和郑学彬从小认识,分别以后,中学时重新见面,五六年相伴着走过来,一起长大,一起出去游荡,如今他突然要一去千里之外,这突然的离愁让她无法排遣。 那天黄昏,在周爷爷的小花园里,她一个人看着盛开的石榴花发呆,郑学彬从屋子里走出来时,看到她孤单落寞的背影,心里也觉得难过,忍不住走到她身后,从背后抱住她。 这一次何欢没有推开他,她握住他的手,用央求的语气说:“郑学彬,你别去南京好不好?” 郑学彬不语,过一会儿才说:“等我熟悉那儿以后,你去那儿找我,我带你出去玩。” 郑学彬和桑梅去南京时,何欢也去送行了,站台上人很多,桑梅一家人,郑学彬一家人都在。何欢第一次看到郑学彬的父母,却发现不是完全的陌生,他们就是当年的郑叔叔和他的爱人,何欢都见过的,可能是因为成长的蜕变吧,他们并没有认出何欢来。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何欢感到自已的心突然跌落到寒冷的冰窟中,麻木得没有了知觉。郑学彬以为她是伤心他的离开,拉着她走到离他们远一些的露台,他把她抱到高高的台阶上坐下,自已站在她身旁,看何欢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笑笑的捏着她的脸蛋,告诉她这又不是送他去刑场,干嘛这么吓人啊。何欢不说话,他就不停的逗着她,告诉她好好念书,不准和别的男生约会,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又说,他带走了她送她的古龙小说,还有小木鱼,自已会在想念她的时候敲木鱼,不搭理别的女生,为她守0身0如0玉。何欢还是被他最后一句话逗得笑出来。 两人回到站台上,桑梅的妈妈又托付郑学彬帮忙照顾她女儿,郑学彬的妈妈一口答应下来。临上车前,郑学彬当着父母的面,和何欢拥抱告别。何欢看着郑学彬和桑梅双双与众人挥手,再看到双方父母含笑不舍的神情,忽然觉得心灰意冷。 我第十次算错手里面的数据的时候,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盯着对面位置上楚楚可怜的女人,目光凶恶,撂下狠话:“十分钟之内,你要敢再出半点声,我就把你从窗子里扔出去!” 她果然一句话不说了,哭得红肿的眼睛犹自闪着泪光,小巧的鼻子一抽一抽的,桌子上堆满了被她残害的餐巾纸的尸体,其对森林资源的浪费程度比小日本从我们这里进口一次性木筷还要可恨。 但是我不打算搭理她,手里面的数据会在明天的报纸上以公告形式发布,刚好市里又在开两会,可不能因为那些代表找到个把错误被领导批,幸好,数据不多,再校核一遍,应该可以传到报社去了。 十分钟以后,对着电邮点击发送,顺便打电话给报社的陈主编,一阵哈拉之后,手头的事情总算是结束了,我也开始有点善心对待对面的女子——大学时代误交的匪类——薛冰。 《陆小凤》里面说薛冰是只母老虎,我从小受到古龙先生的荼毒太深,还就当真了,既然陆小凤这样八面玲珑的人都能念着薛冰,我自然更要喜欢这样的女子。有了这个概念,加上大一开学的那天在迎新的队伍中看到一名高挑美貌的女子对着两个上来献殷勤的男生毫不客气的说:“姑奶奶不希罕!”,然后一个人拎着两个大皮箱进了寝室楼,可巧我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又瘦又矮的男生愿意帮我提行李,并且极度困难地上了六楼的时候,这女孩还竟是跟我一个寝室。 当时我走进去,又出来到门口看看,4-613,没错啊,再走进去,放下行李,那女孩已经对着我打招呼:“你好,我叫薛冰,外语系英语教育的。”那个大方得体,当下将我的小家子气比了出来,我也只能回她:“你好,我叫周慧。” 她嫣然一笑,百花尽放,我呆了半晌,脑子里就一个概念:难怪迷住陆小凤了! 这话我后来都跟她说过,在我深刻了解并且领会了这个女人的真实面貌之后,不无遗憾的说:“早知道这样我就该离你远点,毁了我心目中的形象,还以为你泼辣又能干,顶得了现代的王熙凤,结果被上帝开了大笑话,你整个一林黛玉!” 她听我那样说,也不恼,就说:“女人是水做的,会哭也不算什么。” 可我是真没想到她那么能哭,大一的时候圣诞节化妆舞会找不到男的舞伴,拉着我在学校中间的小竹林里哭,我劝她:“张力德、沈超他们不都挺喜欢你的,还有那个什么社会系的高高帅帅的那个,你不也说他邀请你来着,再说了,还有我们系,我们系宣传部的王飞,也想让我请你来的,不都是你自己说不要吗?” 她一边嚎,一边抽搐地说:“就……就那……呜……就那……歪瓜劣枣……呜……能……能带出门吗?……呜……” 我想想也是,人好歹是外语系一枝花,刚进了学校就被大堆狼人盯上了,日日有人打听,周周有人送花,可就是没在那么庞大的选民队伍中找到一颗闪光的种子,也怪不得她伤心了,美人总是难做的。 我只好陪着她难过,高中的时候我也算一朵清秀的小花,可自从大学时代跟薛冰这家伙混在一起,自此就沦落成一片绿叶,完全是陪衬!都说幸福感是比较出来的,早上我起来照镜子梳头发,她一定站在我后面喊“快点快点”,我刚探头的那点小小的自恋在镜子里她的脸出现之后就被彻底打压,低到尘土底下。 楼下的传达室里的大妈声嘶力竭的“613周慧,有人找”从寝室门上的扩音器里传出来时,开始,我还是踊跃下楼的,但后来就懈怠了,因为下去,除了一次班长给我拿了新书,其他时候都是一群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歪瓜劣枣,塞给我一些乱七八糟的礼物,加上一封爱情的书信,还有一句听起来无比让我痛心的话:“周慧,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这些给薛冰!” 我凭什么呀!就因为姓薛的跟他们系里的说:“周慧是我的好姐妹,追求我要先让她把关!”我这跟外语系八杆子打不到边的海洋系的女生,就要被这样折腾! 我不情愿,但是,无可奈何。 大二,记忆里的薛冰还是哭,整个一孟姜女哭倒长城,我陪着她在电子阅览室看日剧,柏原崇出来了她哭,竹野内丰出来了她还哭,不停的念念有词:“怎么不让我碰到一个?怎么不让我碰到一个?” 大三,大了一岁的薛冰还是喜欢哭,整个一“雨人”——动不动就下雨的人,喜欢上中文系的第一才子江宁,愣说人家高大帅气,学识渊博,沉稳内敛,练达开阔!都不晓得做出这样的总结死了这女人多少脑细胞,反正她就是认准了人家江宁是天下第一的男人,是唯一配得上她薛冰的男人,可是死丫头又不肯低下头去追求别人,为了跟江宁邂逅伤透了脑筋,邂逅了什么都没发生就拉着我在化学楼前面的池塘边上哭,好几次晚上吓坏了几对准备来小亭子约会的情侣。 这家伙得不到江大才子的心,又不肯死心,不知道哪天脑子进水了,想出来一个绝招,让我帮她去追求人家,吓得我浑身鸡皮疙瘩,抵死不从,但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让我头痛,她吴侬软语的说法让我骨头酥软,只好狠狠地说:“我帮你送花,只说是有人叫我给他的。” 换来薛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好,我就知道周慧你最好了!” 后来我真的去给江大才子送花,之前鼓了好大的勇气,吃掉了两块德芙巧克力,还敲诈薛冰答应事成之后请我去新开张的必胜客搓一顿,才终于提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去了男生寝室11-205,还真巧,开门的就是江宁,他问我:“你什么事?” 我说:“有人让我送你一束花。” 他看我一眼,相当狐疑的问:“什么人?” “啊——那个——那个——她说不能说。”我当场当机,悲叹大脑内存太小,跑不起来。 “我不要,跟那个人说我不要。”他狠狠得撂下话,将花塞进我怀里,关上门。 只留我一个人在男生寝室门口不断黑线,几秒钟后大脑终于重启,我重新敲门,那家伙开门后还没反应过来,我把花扔进去,学他的口气撂下话:“管你要不要,我送到就好了,整的跟只孔雀似的,当你万人迷啊!” 转身走开,步履轻松。回到寝室,花痴薛冰早就等在那里了,看见我跟看见金山似的扑上来:“怎么样怎么样?” 我开口:“送到了。” “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 “那张卡片他看到了吗?” “啊!”我尖叫,花我是送出去了,但是薛冰冥思苦想几个晚上在通宵教室里的成果——那张示爱的卡片还在我的书包里,再看身边的女人,世界末日,世界末日,我只能在她的泪水滴下来之前,对天发誓:“我一定帮你把卡片给他。” 那是怎样一个黑暗的日子啊!我第一次走进男生寝室的时候跟大爷登记说帮我哥拿鲜花来,大爷问:“你蝈蝈是哪一国哦?” 我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直说:“江宁江宁,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妹妹,我叫江小妹。”心里不无慨叹:认贼作父啊!又想:这好好的杭州的学校,干吗找一四川的老头看寝室呢? 等我第二次来到这里,大爷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大喊:“我说那国小妹,你蝈蝈刚才出去喽。” 我一时没联想过来,还往上冲,被大爷拉了回去,才算醒悟,转头,看见江宁正从外面进来,大爷热情的喊:“江宁,你那国妹子又来找你喽!” 江宁表情扭曲,走到我面前,恶狠狠的告诉大爷:“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来发电影传单的!” 娘的!我恨他!平生第一次被拉到学校保卫处,老师搜遍了书包没找出来电影传单,我咬着嘴唇瞪着眼睛忍受着人权被侵害的事实,最后保卫处的老师从书包的夹层里找出那张薛冰小心翼翼塞进去的卡片,上书: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 那老师看了半晌,对我说话,语重心长:“同学,我看,你还是好好学习的好,谈恋爱出了学校也可以谈,不要在这个季节穿下个季节的衣服嘛!” 事情是就此告一段落,薛冰也觉得对我相当不好意思,所以内疚之下她抱着我在学校的书本雕塑后面的花园里哭,泪涟涟,害得我洗过的澡完全白费。 后来后来……没来得及想,我对面的女人就开了口:“你真是没良心,我来了那么久,那么伤心,你连杯水也不倒给我,你还当不当我好姐妹啊?” 我只好站起来给她倒水,放的是最好的安吉白茶,上个月在那里开会的时候送的礼物,她喝一口,叹一声:“你们公仆可真是舒服!白喝的茶都这么上档次。” 我的怒气再次被提起,端出一张标准的共和国上档次公仆的脸:“喝完了快滚,别到我这里开闸泄洪,等过一个月梅雨来了,真有大洪水我K死你。” 她的小媳妇表情迅速上脸:“可是我,伤心啊,你知道吗?江宁,他回来了。” 是吗?!他回来了,我的心情迅速郁卒,他回来了。 可是,他明明走了,为什么要回来呢? 大学毕业的时候,薛冰找了一家外企做起了外贸业务,我放弃了保研进了家乡的水利局,心想反正我一个女人就图一安稳的工作,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就好了,爸妈帮我安排了,我也顺水推舟的了了继续读书的念头。 我的办公室里除了我还有一个姓姚的老高级工程师,对待工作那是相当地认真,但是为人很好,我比他的两个女儿都小,他便也拿我当女儿来看,待我相当不错。薛冰因为经常晃来我办公室也和姚工熟稔的狠,所以姚工只要看见薛冰进来,自动闪人,说:“我去隔壁抽根烟。” 可我还是烦薛冰时不时地报到,有时工作实在忙,她一闹腾,我的头就疼,但是每次都在她的眼泪攻势下兵败垂成,最受不了的时候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给她,唉!我说贾宝玉怎么就爱上了林黛玉呢?受虐倾向,完全是受虐倾向! 可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薛冰出国谈生意,消失一阵,我就没来由的空落落,等她从国外回来,还是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送我一些漂漂亮亮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我虽不稀罕,也都一一珍藏,心里还是感谢上天给我一个这样的好朋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毕业那年我才22岁,跟花一样的年纪,上班5年,跨入奔三大军,混了个不大不小的业务科科长,评了个不高不低的工程师职称,可是人生的重大问题——婚姻依然一片渺茫,在家里大大小小的普遍张罗下,我相亲N次,失败N+1次,多出来那次是对方听说了我的名字,马上“say o”,理由是他陪着两个朋友跟我相过亲,都被我的问题打败,实在不想招惹我。 妈妈被我气到无力,常常恨铁不成钢的在早饭的时候骂我:“要不是我就你这一个不争气的女儿,看我还管不管你!”其结果是我常常食不下咽,以至于身材保持得相当标准。 爸爸倒是老好人,看报纸的时候会念叨一句:“慧慧最好别嫁人,爸爸养你一辈子。”一般我会选择扑上去亲他,然后被妈妈从背后突袭,扔开,继续被骂! 可是嫁人啊,我哪里不想,去年一年光光红包送掉了1万6,看着日渐缩水的腰包,我也常常有发奋图强的信心,壮士断腕的勇气:我要把红包赚回来! 但是一次又一次的相亲,怎么就没人能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的相亲活动有个经典问题,题目如下: 你说人生是什么?等等等等,爱情是什么?等等等等,你觉得爱情在人生中是什么? 一般都是这样的问,觉得不好,补充一下再问,被问到的人基本成痴呆状,也有看琼瑶阿姨的书看多的,来个“山无棱,天地合”之类的权充夏日里的冷气帮我降温,有几个成熟大叔型的还会嗤之以鼻:“这样的问题是小丫头们问的,我以为周科长你不会问这样幼稚的问题呢!”切!我又不是跟你们谈公事,还周科长,都不知道你们想ma y周慧还是周科长,所以被我一脚踢掉。 更有几次,我让薛冰陪我相亲,对方立马倒戈,拼命得向她献殷勤,我在沙发音乐缭绕的咖啡馆里喝着不要钱的奶茶,翻翻时尚杂志,东张西望,要不小憩一会儿,等到一觉醒来,我的相亲对象早就离开,薛冰端着后妈脸看我,瞬间盈盈的泪光闪现,晶莹得像天上的宝石:“到底你来相亲还是我来相亲,你怎么这样!” 我连忙解释:“宝贝,要不是你,我怎么能在第一天就看清了他们重视外表的本质呢?” 哈哈!根据27年的经验,男人都重视女人的外表,无一例外,真要追究例外,也有一个,就是——江宁。 怎么又想到他呢,晚上我坐在电脑前面看蜡笔小新对着商店里的MM说:“要不要吃青椒?”笑到胃痛,突然就想起那个男人,在学校对面的香水鱼店里,看着我一根根挑掉的尖椒牛柳里的青椒,重新夹到我的碗里,凶巴巴的说:“哪有你那么挑食的,这东西多有营养,全部吃掉。” 我不理他,直接夹到烟灰缸里,冲他眨眼,笑得无比灿烂:“你当你是谁啊?你叫我吃我就吃?” 他脸色转青,很快恢复,说:“你那么挑食,难怪那么瘦。”那句话,竟让我觉得有丝温柔。 …… 就是那次了,我送花不成的那次,我正式跟中文系的江宁结下梁子。有的人吧,你要不认识他,他就跟不存在似的,但是认识了,就到处都能碰到,大概就叫冤家路窄吧。 被拉去保卫处的第二天,我在学校的三食堂排队打饭,三食堂靠近女生宿舍,少有男生光顾,偶然碰到几个,也都是名花有主的那个“主”。轮到我买菜的时候,食堂菜盘里红亮亮香喷喷的狮子头还剩下一个,我说:“我要狮子头,半份炒黄瓜。”话音没落,另外一队的师傅就打走了那个狮子头,我的师傅只能摇头说:“换一个吧。” 我郁闷,相当郁闷,抬头看那边,端着乘了狮子头的饭盆走开的,居然就是——江宁! 匆匆的要了一份小排,我就追过去,他对面刚好有个空位置,我也就不客气地大声坐下来,心里想:我就不信看见我你还吃的下饭。 他倒真是吃不下饭了,抬头看我,没有表情,换到边上的那一桌,我也跟着坐过去,照样的动静很大。 换了三张桌子后,他无奈的看我:“你想怎么样?昨天的事情我不对,但是我真不喜欢被人骚扰。” “我有骚扰你吗?送花呀,你犯得着那样说我吗,要不是我行的正坐的直,指不定就被警告处分、留校察看、开除学籍了!” “哪有那么严重,你一天几次的冲到我的寝室,还冒充我妹妹,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直人士。” “我不是说了帮别人送花吗?就因为你整天到处招摇撞骗,害我们家薛冰当你白马王子,要不然你当我希罕哪!我都不待见你!” 他挑眉,“是那个外语系的薛冰?”然后自言自语一句,“怎么也这么无聊。” 我在桌子下面重重地踢他,反正也没有形象可言了,在他面前,干脆恶性恶状:“说谁呢?谁无聊?幻想无罪,爱情有理!懂不懂?” 他看我一眼,站起来,转身走开,然后很不小心的将菜汤滴到我身上,那是件白色的esp it的T恤,等我发现,他已经在水槽边上吹着口哨快乐的洗碗。 我的名贵的,帮老师做了一个月cad才换来的T恤,让我再次愤恨那张脸。 再后来校报要出一次关于海洋水环境的专刊,让中文系和海洋系合作完成,中文系派出了强大的阵容,打头的就是大才子江宁,我们系宣传部长急召我去,曰:“养你千日,用你今日,你不出头,谁出头?” 那时我经常帮着妈妈翻译文稿,算起来语文水平还有点高,比起那些进了大学就跟中文say goodbye的工程类学生们多少有那么点才华,所以,最后在宣传部长和学生会主席答应我一人一顿肯德基之后我,勇敢的,应战了,当然其中还有些曲折的缘由,本系宣传部长和学生会主席都强烈渴望成为薛冰小姐的裙下之臣,几次三番被我挡走,对我有很深的个人意见,也难免会借机在系主任面前美言:“98水工的周慧是个人才!” 当然,是个人才,能者多劳,劳者多能,那是没办法的。 江宁看见我的时候多少有点诧异,我迎向他的目光里有战神的火焰,他温和一笑,走到我身边,轻轻说:“用衣领净能洗掉的,我试过了。” 我咬牙切齿,他暗爽的对着大家说:“就一个星期时间,我们努力点,做期漂亮的校报,刚好有个省内的校报大赛,能成功的话也是给我们中文系长脸。” 我们宣传部长怒吼:“是学校,怎么这么小团体主义?” 他回头:“一般校报都是中文系的天下不是?” …… 那一个星期,知道我和江宁朝夕相处的薛冰坐立不安,第二天主动来我们学生会帮忙,海洋系宣传部长和学生会主席立刻振奋精神,以十二万分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以二十四万分的热情投入到为薛冰同学服务中去,中文系的几个女生对此相当不屑一顾,几个男生却有点蠢蠢欲动,唯有江宁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一直埋头在文字当中。 我就想:薛冰呀,还是有点眼光的。 薛冰在我们这里帮衬,偏偏喜欢挨着江宁坐,又碍着美女的面子不肯做得太明显,死活拽我坐在她和江宁中间,时不时地装着问:“慧慧啊!怎么还没好呢?我还等着你陪我逛街呢!” 我无奈的看周围的人民群众,职位比较大的那两只流着口水看着薛冰,说:“这个工作比较辛苦,周慧暂时不能走的,要不然我们去帮你买点东西吃吃。” 雌性的几只斜着眼睛瞟薛同学,嘴巴动动,都是一副不以为然地表情。 还有几只雄性也都不失时机地露出闪闪的目光,12万伏的电压向我军袭来,以至于我不得不往江宁身边挪一小点位子,唯恐成为共和国和平年代的邱少云。 可唯独最该有表情的那个什么反应都没有,基本上就像个植物人,对外界刺激不能作出应激反应,我于是踢他一脚,指望他的病情稍有缓解,没几时,果然收到良好的效果,他回踢我,用了类似跆拳道黑带的十成力量! 我痛呼出声,薛冰也跟着尖叫:“怎么啦?怎么啦?” 我说没什么,踢到了桌子,旁边的植物人才终于抬起头来,看我一眼:“怎么这么不小心,写个稿子还能踢到桌子,你多动症了?” ------------ 123.我不是老牛,我不拉破车 薛冰的笑声制止了我准备痛扁他的冲动:“哈哈,江宁,你真逗,我们家慧慧还真有点多动症,晚上睡觉会从床上摔下来,幸亏她睡下铺!” 江宁看我,笑得我浑身发毛:“是吗?” 我于是用尽力气捂住薛冰的嘴巴将她拖出去,直到女生厕所,恶狠狠的警告她:“你再拿我的丑事到处显摆,我立马告诉江宁你连说梦话都全是他的名字!” 薛冰,在我的武力镇压下,接下来几天,贤良淑德,天天给我买夜宵,供我差遣,当然,夜宵一定是10份的,她先给我,然后顺时针分发,第二个就是江宁…… 江宁倒是骨气得狠,每天给她夜宵钱,其他几个人也不得不出血,唯有我快乐的吃,一个仔都不花! 校报做到最后第二天,薛冰终于吃不消无聊决定和寝室里的波波去压马路,我也乐得耳根清静,其他一干人却仿佛突然失去了热情工作的动力,当天晚上工作不到一个小时,几个男生不约而同以各种理由纷纷离开,偌大的学生会一下子空荡荡起来,我誓要坚守阵地,因为我们系只剩我一个,我走了,谁关门呢?中文系的两个女生看见江宁没走,也按兵不动,搞得我相当郁闷,为了这个该死的校报我已经浪费了多少个本该拿来睡觉、聊天、逛街、看小说的美好夜晚,闷在这里写东西,查资料,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自由,但是自由啊!迟迟不肯降临。 江宁还是老样子,跟老僧入定似的,我就想这家伙疯了吧,怎么能这么热爱工作呢?将来我要是当Boss,铁定招他做我的员工,真是个人才啊!为人民服务成这样,估计雷锋是他舅舅,可要是雷锋是他舅舅,那他妈该多大年纪呢?难道是晚年得子,那智商会不会有问题呢…… 这么想着,天马行空的,我就到了一种无人的境地,以至于看着他哈哈的笑了半天把他笑傻了我愣是没感觉,到最后他忍无可忍,在我边上怒吼一声:“你疯了吧你!” 我才猛一个惊醒过来,跳起来骂他:“你神经有病啊你!把我耳朵震聋了!” 他好整以暇的坐下去,斜着眼睛看我:“像个白痴一样看着我笑,你还好意思说了?” 我有吗?我陷入回忆里,没想出来什么时候我对着他笑过呀! 中文系那俩女生估计看我回忆得挺痛苦,小声地提醒我:“周慧,刚才,你确实对着江宁笑得毛兮兮的。” 我战栗的想,完蛋了,我失忆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不过忘性大是我的大优点,几分钟后,我指着电脑上的一篇关于国外海水环境研究的论文叫嚷:“江宁,来看来看,这个体裁很好,4版刚好有个空,把它翻译一下正好用得上。” 他走到我身后,看了中文的简译稿,半晌冒出一句来:“好像是英文原稿,中文那么一点点,要全文翻译呢?” 我抓住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灵感,说:“薛冰呀,人不是学外语的么,叫她来帮忙就好了,你一声令下,我一个电话,她敢不来?” 他“切”我一声,没有下文。 权当没听见,掏出新买的手机,屁颠屁颠地给薛冰发短消息:“美人速来,江郎召!”然后怪声怪气的念给身边的三个人听,读到“江郎”的时候,声音尤其发嗲,搞得中文系的俩女生吃吃的笑,江宁的脸则完全扭曲。 But,他扭曲他的,关我P事,我依然舒舒服服的在网络上搜索下一个题材,顺便等着薛冰必然会带来的美食,最次也该是新丰的肉包了,晚饭正好没吃饱,要不西溪路门口的那家糖炒栗子也不错,唉,薛冰拿来不成了熊姥姥的糖炒栗子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完全罔顾身边人的情绪。 如果薛冰是悟空,我一定是她的五指山,哪怕她在我的中指边上嘘嘘,终究还是在我的手掌心里,几分钟以后,气喘吁吁的她出现在门口,我很快乐的回头拍江宁的:“江郎,看看!” 他白我一眼,很认真地跟薛冰说翻译的事情,倒是薛冰可能因为跑步太快心跳过速过度兴奋造成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最后导致平时看来不笨的大脑暂时短路,冒出来一句:“我以为什么事情呢,翻译找我干吗呀,你们不是有周慧吗?她经常帮她妈妈翻译英文原著的,人家妈妈是专业的翻译。” 这小妮子,我费尽苦心帮她,让她跟帅哥多相处,多交流,尽量展现她除了外貌之外的长处,以消除男人心目中固有的美女皆是那什么大无脑的概念,最后将江郎手到擒来,what a happy e di g!可是她一句话,前功尽弃,倒成了我在逃避作业了,虽然……呵……我确实不想浪费脑细胞来翻译这些东西,在家里帮妈妈好歹论字算钱的,一篇专业论文可以赚老妈千把大洋,可在这里呢?顶多在系主任的心目中画出更深刻的一道痕迹:周慧是个人才! 我不是老牛,我不拉破车。 后来我在江宁的白眼中战战兢兢、义愤填膺的将那篇文稿翻译出来,当时薛冰已经意识到到自己错失良机,不停地给我找错:这里这里,周慧,你前后颠倒了;这里这里,这个好像翻译成不稳定流更好…… 我充耳不闻,刚才让你当英雄不当,现在打算让我当狗熊来衬托你的英雄,滚一边去。再说了,专业名词你懂什么呀,竟添乱,我恨恨地想:从此不做红娘。 从此不做红娘,不过是存在于想象,毕业这些年来,我给单位大大小小的年轻同志牵线搭桥13次之多,成功率61.5%,已经被誉为我局历史上最年轻牵线数目最大成功率最高且自我牺牲最大的红娘,某一次,新来的副局长一听见我的名字,就说:“知道知道,就是那个很会帮别人结对子的小姑娘么,我在农业局就听说了,我们那里的大龄青年都很向往你们系统啊!” 看!姑娘不出门,名已天下闻! 我这么想着,心里还是有点疙瘩,要不是薛冰闹的,我哪来这样巨大的荣誉?因为我配给我们单位那些姑娘的雄性全都是薛小姐淘汰的半成品,被我一双慧眼发现了他们的剩余价值,又给社会创造了可观的婚姻效益。 那天晚上稀里糊涂的回忆从前的往事,早上醒来我对着镜子呐喊:“啊!不在睡眠中美容,就在失眠中崩溃……”我的熊猫眼啊! 偷偷地拿走妈妈的一对倩碧眼贴膜,做贼似的,然后佯装无事的跟妈妈打招呼:“我今天早点去上班,正好让老爸开车带我一段。” 老妈对敌情完全不察,说:“不吃早饭了?你要再瘦下去还能见人么?已经是白骨精了,你还想做什么?白骨吗?……” 幸好老爸英雄救美,在门口按了一下喇叭,我匆匆出门,逃过一劫,是不是每一个老妈都有做唐僧的潜质? 这天我上班效率奇低,早上无所事事,贴了个眼贴膜倒在办公椅上作半死状,姚工进来的时候被我吓到,问:“周慧你在干什么?” 我答:“抢救青春。” 引来姚工和顺道进来拿报表的小年轻张x的狂笑,后者干脆很不给面子的说:“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抢救失败,你的青春宣告死亡。” 我拿中指一扬,连睁眼的功夫都没有,直说:“去去去,跟你那满脸眼袋比起来我还是青春无敌美少女。” 我要感谢我们班子的领导最近全部出差,这才容得我这样耀武扬威,无所顾忌,班中无领导,那个什么——周慧称大王! 可我这样舒适没多久,电话就大声地唱起来: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 这是我设好的家庭成员来电,而我所谓的家庭成员总共就俩——老爸老妈,不用接我都知道没好事,肯定是老妈,可是人在家中住,岂能不低头?更何况是我那霹雳无敌的老妈,曾经有老外用很真诚的口气赞扬她性感无比,只换来我老妈一句方言的“流氓”,没有用其他语种完全是碍于睦邻友好和国际正常邦交,要不然我不能想象她会做什么。 所以,我自小深刻领会:不是我军实力不强,是敌军火力太猛。即使再不情愿,我也要接电话,那一头,果不其然的,传来狂吼:“你偷了我的眼贴膜?” “没有啊,怎么会呢?我从来不用那种东西的。” “除了你还会有谁拿?” “妈,你大概用的时候弄错了吧。” “好,你可以否认,不过我要好心提醒你,我那个是中年人用的,年轻人用的话呢会起油脂粒,你恐怕更嫁不出去了!”她说完挂了电话,听似很爽。 这是威胁,绝对是威胁,我为此把那对眼贴膜扔在纸篓里,不情愿还把脚伸进去踩了两下,不停做心理建设:我都奔三了,也快中年了,不要紧的。 可我还是神情萎顿,要真嫁不出去,岂不是要受老妈一辈子荼毒?! 我开始热切地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其程度不亚于当年薛冰考虑自己和江宁的未来,可是结果也与薛冰类似,即发现前途很渺茫,道路很艰辛。 也不是没谈过恋爱,怎么就不能顺心如意的嫁了呢?! 薛冰曾经认为自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世上的凡夫俗子只要她一个勾魂的眼神,无不竞相追逐着扑到她的石榴裙下,哪怕留一口气苟延残喘的也会匍匐前进,我设想那种壮观的景象,seve al瘦得皮包骨头的在地上爬,口里嚷嚷:薛冰,不要走,等等我……然后一身鸡皮疙瘩,这女人,当自己是当年京城青楼的当家花旦么? 可后来我就知道那完全是她自作多情,因为终于有一天薛冰同学不能忍受内心汹涌澎湃的深情煎熬,爆发出强烈的告白火焰后,对方,也就是江宁同学,愣是没和她一起燃烧,还丢给她一句直到今时今日还让薛美女神伤不已的话:“我对你没兴趣。” 多没面子啊!要是我,估计掩面而泣,转身狂奔,目标奇臭无比的西溪河(现在治理了,情况已经好转,have此想法的可以另寻佳境),就算淹不死熏也熏死了,哪还有脸苟活在世上!!! 可薛冰毕竟是薛冰,她不是林诗音,她反问了一句:“那你对谁有兴趣?” 我后来听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描述给我听的时候恨不得用军工课上做的小榔头砸死她,同样是人,EQ怎么差那么多?她这也问的出口,结果可想而知,对方说:“我不觉得有告诉你的必要。” 薛冰是那样分析那句话的:他一定有喜欢的女孩,要不然为什么说何必告诉我?他一定有的,一定有的,一定有的…… 最后,某一个夜里,小风呼呼的吹着,伸指不见吾手,她拉着我走进灯光凄迷并且闪烁不定的寝室楼女厕所,用很阴森的口气说:“我一定要知道江宁喜欢谁,我要跟她决斗!” Oh my god!你在哪里?这家伙疯了,把她召唤回去吧! 可是god没有听到我纯正的纽约音,我只能被薛冰继续轰炸:“你要帮我,你跟他熟,帮我问问。” 那时我哪里会跟江宁熟呢?她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熟呢?!我也就是在校报的事情ove 之后跟他一起吃过一顿饭,其间某人因为太兴奋于久违的自由终于扑面而来,喝到大醉,被一个类植物人背回寝室罢了。 我哪里跟他熟了!? 不过薛冰的话就是命令,是一定要严肃认真地执行的,要不然我会被淹死,我学水利的,最怕山洪暴发,内涝频犯,黄河决堤,长江溃口……我的小心肝长年来在我的粗糙管理下本来就有点扑通得厉害,她一哭,我就扑通扑通了! 所以,第二天我就侦察敌情去了,我故意装作向班长借专业课的笔记,天知道我多么亏啊,我自己记得比人全多了,可我愣说自己没记完整,还一定要班长贡献,班长说:“在寝室呢,又不考试,那么着急干什么?” 我就献媚:“我去拿好了,我自己去拿,我用得着。” 旁边几个家伙迅速起哄:“周慧,你该不是看上陈俊了吧!” 我白眼乱翻,直说:“去去去,我是这水准吗?!”再一看班长的脸色发青,才意识到大事不好,“我的意思是说像我这样的蟾蜍怎么敢染指您这样高贵的天鹅呢?”说完这句话,我去年的年夜饭都out了! 最后还是顺利地进了男生寝室,班长是唯一一个住混合寝室的男生,刚好和中文系的一起,方便我深入敌军内部挖掘小道消息,我发挥入校以来的八婆精神,跟那群中文系的才子胡侃:“那个,我觉得小江同学拒绝我们小薛同志么,还是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的,主要是为了小薛同志好,她再不通过专业四级,就麻烦了!对不对!” …… “可是,我看小薛同志还是好的嘛,他那样说就不好了,再说他有女朋友可以说吗,他不说藏着掖着也没意思不是……” …… …… 倒是有几个同学还是能够深入了解我的苦心的,马上说:“我们没看出那家伙有女朋友阿。” “就是,跟给柳下惠似的!” “什么,基本上是戒0戒0的高僧了……” 哈哈,说到这里,群情激奋,越来越离谱,但几秒钟后,都突然没了声音,根据我对多部电视连续剧和小说的总结,这种情况下,往往我们正在谈论的事主出现了,所以我立马转头,果不其然,江宁,摆着他那张标准的扭曲表情站在我背后。 江宁在中文系的威信可以从接下来几秒钟班长寝室的人全部溜光看出来,我们班长本来是想拯救我于水深火热的,但是碍于自己170不到的身高对比182的江宁实在落差太大,所以他对我耸耸肩,也——逃命去了! 然后,突然,一阵风,把寝室的门也关上了! 天亡我也! 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不停媚笑:“那个,我不是有意说你,我也就是说着玩玩……” 他贴身紧逼,直到窗口,我无路可退,他就抓住我,绽放一个灿烂无边的big **ile,正当我受美色迷惑大脑不能正常思考的时候吻了下来,虽然只是相触,迅速放开,但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吻,而且是——我的初吻! 之后我大脑的286又跑不起来了,太震惊了!太恐怖了!太过分了!太…… 他却笑着说:“想知道我喜欢谁吗?还不是那个给我送花的,我可不管什么卡片,我开门的时候把花塞到我怀里的是你,在食堂死追着我的也是你,在你们学生会踢我的是你,喝醉了搂着我不放的还是你。” 后来我因为太震惊夺路而逃,推开他,尖叫着,冲出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怎么跟薛冰解释呢! 怎么跟薛冰解释呢?几年以后的某天下午,薛冰在我的办公室谋杀我的餐巾纸,然后丢下一句:“江宁回来了,怎么办,他还是很帅,可是见了我,一样的不冷不热!” 然后拉着我的手问:“你已经不要他了,对吧,你不会再喜欢他吧!” 怎么解释呢?我昨晚失眠了,今天上午完全没有心思工作,然后破天荒的渴望找个顺眼的人嫁了,立马,马上! 快中午的时候,我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作为一名人民群众的公仆想要在上班时间摸鱼是不可能长久的,为人民服务的信念不允许我这样堕落,所以在局长的一个遥控电话后,我跳起来,全心全力地投入到伟大的水利事业中去! 局长的电话是这样的:“小周啊,你总结一些材料,人家可是点名要水资源科的周科长汇报的,好好表现吧!” 我马上说:“好,太君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不辜负党和人民对我的期望。”惹来局长大笑:“你这个丫头。” 然后,因为电梯太慢,我跑步从7楼办公室到二楼防办,要一堆今年的中短期预报资料、长期展望等等,上楼研究去了。 下午上班时间,薛冰就准时来报到了,我正埋头考虑怎样用一句话又圆滑又不失时机的拍一下这位秘书处处长的马屁,毕竟秘书同志都是市领导身边的红人,我也希望在人生道路上还能继续飞跃。 可薛冰这家伙绝对是来捣乱的,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周慧,江宁约他吃个饭都不肯,怎么这样呢?” 我一听就头大,又是江宁,我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努力工作,她又来念叨,还让不让人活呀!so态度蛮横:“走开走开,你追他什么时候成功了!别跟我说这个,烦着呢!市长秘书要来了,懒得理你!” 薛冰怪怪的看我一眼,问:“哪个秘书?” “谁知道啊?你以为我整天去指认那些领导的脸啊!知道是领导就好了。” 她嘟囔:“拍马屁,横眉冷对大美人,俯首甘为秘书牛,难怪嫁不出去!” 我拿资料砸她:“说什么哪!你不也嫁不出去!” …… 领导到底是领导,我和防办的丁主任在会议室等了半个多小时,泡好的白茶冷了两茬,领导的脚步声才由远及近,姗姗来迟。丁主任像触电一样跳起来迎出门,我却在听到一个声音后像被钉在了凳子上,肯定是幻听,我昨晚睡眠不好,幻听是有可能的。 丁主任在门口说:“江处长,你好你好,感谢你百忙之中来指导我们工作……” 另一个声音说:“哪里,我刚刚到这里,不了解情况,也需要下来看看的,黄大人很忙,但他叮嘱我近期多关心一下你这边的工作,还提过丁主任的名字呢,说您做的短期预报相当有水平。” “哪里哪里……” …… 我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话了,我睁大眼睛看着门口率先走进来的那个人,穿着绿色的休闲衬衫,米色的裤子,相貌依然是记忆里一般的潇洒,施施然地进了会议室,站在首位,然后低头朝我——微微一笑。 我就听见自己的心在跳,咬着嘴唇捏着资料,暂时失去语言能力。 知道什么叫目瞪口呆吗?That's me! 我怎么也想不通,江处长怎么会是江宁! 江宁什么时候成了江处长呢?!这家伙凭什么爬得比我快升得比我高——居高临下、位高权重地俯视我呢? 我曾经以为27岁能够成为科级干部是我人生的大成功,在我过去27年的人生经历中,能让老妈夸奖并且不多说废话的也就是当官这次和3岁那年的夏天把我的绿豆棒冰递到她的嘴巴里说:“妈妈热,妈妈吃。” 可是看到江宁这一刹那我彻底颠覆了我的思想,同人不同命啊!正所谓: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不过事实摆在那里,也容不得我不承认,在我热切的相亲和被相亲以及安排相亲的时候,有的人已经赤着脚哼哧哼哧地在政治生命上跑到我的前面去了。 我的遐想后来终于被丁主任打断,他说:“小周,你向江处长汇报一下前一阶段的工作,等下我来分析一下今年的水情情况。” 我如梦初醒,“啊”一声,翻开手上的资料,洋洋洒洒,但几乎都跟汛情无关,本来么,梅汛还未开始,今年的汛期到目前为止算得上风调雨顺,除了预报那块,也没什么可说的,预报么,说实话,我也不懂。 但是江宁那家伙也不懂,他一直看着我,边笑边点头,我只好埋头念材料,就怕被他看多了,忍不住冲上去揍他:“谁允许你那么迷迷的看我的!” 也许他会说:“要不是你迷迷的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迷迷的看着你呢?”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一年快放寒假的时候,我已经刻意避开江同学一个月了,其实学校那么大,只要他不刻意出现,基本上我是完全可以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但是,鉴于他高调的追求,我只能低调的逃避。 不能看着薛冰整天唉声叹气,垂泪到天明啊!薛冰那时候那样跟我说,当天天很蓝风很轻,我们坐在学校的草坪上:“我怎么看都是要长相有长相,要什么有什么,要人气有人气要贤惠有贤惠,你说那个江宁是不是青光眼或者色盲呢?要不怎么看上你了呢?” 我狠k她的脑袋,恶狠狠:“说什么呢?我是才女,外柔内刚,秀外慧中,哪里不好?看上我说明他是有眼光的,毕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了。” 薛冰又叹了口气,悠悠的:“说起来也对,那你为什么要躲他呢?接受他吧,他喜欢别的女孩子我不答应,不过是你周慧么,也勉强能够接受。” 我听完那句话心里颤了一下,很想拥抱薛冰流下真诚的泪水,但是我忍住了,只说:“那你怎么办呢?我还是陪你好了。” “算了,我这样的大美人还怕没有男人喜欢吗?我也在担心,要是我早早的被爱情套住了,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男生要自杀呢,最近主教楼又造好了,那么高,想起来怪可怕的。” 哈哈哈……我们对视大笑,其实薛冰,真是个好姑娘。 过了几天和江宁在三食堂“偶遇”,他坐在我的对面,盯着我看,我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绿豆汤狠狠往桌子上一拍,吼:“谁允许你那样迷迷的看着我的?” 对方坦然自若,曰:“要不是你迷迷的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色迷迷的看着你呢?”从形态到声音十足十的东成西就! 后来,后来,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学校里多了一个被我奴役的人。 我的神游很快被上座的特派员同志抓住了,他毫不留情的提问:“周科长,我想了解一些关于目前全市总的水资源量以及水质情况的问题,是不是可以请教你一下呢?” “噢,当然,我可以给你一份详细的材料,还有今年刚刚编出来的公报,今天的报纸上也有着一块内容。” “嗯,我看到了,但是比较简单,我需要详细一点的。” “好,我到楼上去拿给你。” “不用麻烦了,我跟你去一下就好,还有不少东西要请教你的。” 丁主任绝对是老甲鱼,一看苗头,马上见风使舵,整个一墙头草,当下就说:“好,江处长,小周同志在业务上是一把好手,有些方面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还是让小周单独解释比较好。”说完给了我个眼色,就开溜了。 我只好公事公办的请江大处长劳动双脚跟我上楼,到我的小小的办公室,听我的汇报。 局会议室设在5楼,而我的办公室在7楼,其实如果愿意运动一下,这一段小小的楼梯简直算不上什么,跟红军当年的二万五千里比起来,更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可是江处长同志大概养尊处优已久,定定地站在电梯门口,死也不肯往边上的楼梯迈动一步,我只好陪着他等电梯,心里把他们全家都问候了一遍,脸上还带着毕恭毕敬的笑容。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我让他先进去,自己才跟个狗腿似的进去,门一关,这么密闭狭小的空间只有我和江宁两个家伙,哪怕只有几秒钟,也让我几乎窒息,只好跟地上有人掉了100大洋一般低着头,死活不敢看他一眼,就怕多看一眼,我会花痴归来! 他却似乎不想放过我,门一关上就问:“地上有钱啊?” “没,没有。” “那你低头个什么劲呢?” …… “你怎么还是那么瘦……”电梯终于到达,他也就此放过我了。 我长出一口气,居然还有那么点遗憾。 江宁这家伙总是嫌我瘦,说我跟芦柴棒似的,总让他想起万恶的资本主义。多少年前的春天,他端着一张愤青的脸孔在西湖边上的某一棵柳树下面说:“周慧,你太不仗义了!” 我被他这句话从眼前的美景中呼唤了回来,回头问他:“你又怎么啦?今天风和日丽的,也不像个犯病的日子呀!” “去去去,说什么呢!咒我对你有好处吗?” “那你犯什么唠唠呢?” “你做我女朋友那么久,也不多长点肉,抱起来连个手感都没有,你就不能多吃点长胖点吗?” “滚开,男人怎么都这样,出门骨感,回家0感,美得你呢!” “我也没那么大要求,再说我们不也没上床吗?我只要你0感就好了!肉感等以后上床了再说!”他坐下来靠在我身边右手楼我,“太瘦了对身体不好,稍微长一点点肉,我不需要你像模特一样的身材。”眼里的温柔几乎将我溺毙。 …… 那时候真是他妈的——幸福啊!天是蓝的,水是绿的,花是香的,连短消息发出去都是有人回的,可再看眼下,江宁大咧咧的坐在我的办公椅上,左看看右seesee,东摸摸西翻翻,哪里有点点市领导的样子,好在姚工下午有个现场工作会出去了,要不然让我这脸往哪里搁?强烈的对比啊!人生就是在对比中幸福的,对比从前,我感觉到了地狱一般的痛苦。 江宁翻了半天东西,终于收手,看见办公室门完全敞开,走过去将门虚掩,然后朝我走来,我紧张兮兮的想:这家伙不会要在这里对我伸出罪恶的咸猪之手吧!要是被人看见我们在这里那个那个,怎么办? 越想越恐怖,涨红了脸捏了本公报就往办公桌后面撤退,不想下一秒他就干脆凑到我面前,拉我的手拿走公报,然后转身做到会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摊开笔记本:“紧张什么?会客时将办公室的门虚掩是种礼貌,你都当科长了,这还不懂?” …… “干什么,过来呀,怕我吃了你,我要吃也不会在这里吃呀,也不是没吃过。” …… “再不过来我就走了,我会给你们局长打电话的!”他看我,目光炯炯,眦着牙齿狞笑。 我在他的威胁下不甘心不情愿的坐在他的身边,手把手的开始指导他关于专业方面的常识,其间他扮演了一个很认真的学生,偶尔拉过我的手看看,有时捏一把我的头发玩玩,却总在我气急败坏的时候问几个关健的数据叫我的怒气无可奈何落花流水。 等到他要的东西终于问完以后我不自觉地说了一句:“我有没有说过我很讨厌中文系的人?” “说过,2001年10月的时候,你说很讨厌中文系的,尤其是一个叫江宁的。” “那你还招惹我,还不快滚!” “可我觉得你口是心非,那时候你挺爱我的。” “滚开,别净拿当年说事,忙着呢,当领导你稀罕了?!” “你不叫我吃个晚饭你们局长会怪你的,小周。”他笑眯眯的看我,居然还抛了个媚眼。 我倒突然想起吃饭的事情来了,问他:“薛冰找你吃饭你为什么不去?” “你希望我跟那些觊觎我美色的女人吃饭吗?那未来一个月的早、中、晚餐,加上夜宵,你是没有机会跟我吃饭了。” “臭美,一边去,等下我们丁主任会很乐意陪您吃一顿简单的便饭的,江处长!”咬牙切齿地说完,转身不理他。 这家伙却like a打不死的小强一般走到我的身后,抓我,声音低沉:“我只想跟你吃饭。” …… 形势所迫,当晚我还是在丁主任的陪同下与本市最年轻的江处长共进了晚餐,席间他与丁主任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在丁主任的循循善诱下差不多连小时候用了几块尿布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可当丁主任问:“江老弟,现在大家喝酒不谈工作,你就是我老弟,我大几岁也可以当个兄长了,要不跟大哥说说,老弟你的个人大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江宁突然放下酒杯,一语不发,半晌才对丁主任说:“谢谢大哥关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饭吃到这个份上,白痴也看得出来气氛从白热化走向冰川期,丁主任明白这近乎套的太过了,当下也不说什么,几分钟后,叫了服务员签单,与江宁携手走到大堂,关切地问:“江处长是不是需要派个车子送您回去?” “不用。”他摆手,“我自己走,我喜欢走路。” “那江处长家住在哪里?顺路的话我陪您走走。” “飞白公寓。” “哦,跟小周家在一个小区么,这样好了,我们周科长本来也是走路上下班的,正好可以陪江处您走走,你们好像还是校友吧,我就不夹在当中了,你们也好聊聊天。”这家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就把个大包袱往我身上推,自己轻轻地离开,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和江宁同志就这样在街上散步,已经多少年没有了?我掐着指头算,当年生出来的孩子现在也能满地乱跑了,咱俩那么些年没见,他怎么能装成没事人似的冒充熟人醉酒搭在我身上呢? 第101次推开那颗猪脑,我终于发飚:“姓江的,大庭广众之下,你调戏我呢?我还指着嫁人把送出去的红包都拿回来呢,你不要毁我的名节。” 因为声音太大,一时不察周围情况,最后发现我这一阵发飚没有换来江宁的迅速反应,倒是引来不少人民群众奇异的目光,我只好讪笑地拖他到路边的凳子上坐下,避开诸多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充满关怀的目光。 某只在我的三个响亮的巴掌之后终于不得不重返人间,第一件事情就是抓住肇事者的手:“你怎么对我下这样重的手?” “谁让你喝那么多呢?刚才不挺能装的吗?这下不行了,叫你喝!” 他却忽然笑了,眼睛闪亮闪亮的,就让我想起当年的儿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扯了,说重点,他的笑容里哪里看得出半点醉酒的痕迹,也合该我傻,我这么些年受党和人民的酒精考验愣是没长脑子,都混到他那境地了,没有斤把高度可能吗?这才一瓶红酒算个P啊! 又被骗了! 他笑得灿烂,老娘我懊恼得厉害,终于听江某人开口说人话:“还这么关心我,到底是老婆好。” “谁是你老婆呢?我们不早就离婚了……切,被你刺激得我都少年痴呆了,是分手。” 他猛地站起来,推开我,冷冷地说:“那是你的感觉,从来不是我的!我现在告诉你,你要嫁人,只能嫁给我江宁,不许你继续朝三暮四的到处相亲!” 然后走到路边,打了一的士离开,全过程不过一分钟,而我当场懵掉,等到回过神来,某人某车,逝去无踪! 这是什么世道啊!我在街边跳脚,为什么江宁那家伙耍酷的时候一招手就有出租车停下来,跟有导演安排好了似的,我却在路边几乎连大腿舞都da ce了,还是等不到一辆taxi?! 万能的苍天啊!赐给我力量吧!给我一辆出租车吧! ------------ 124.难受得像999只蚂蚁在爬 后来,我坐在公共汽车上愤懑:他怎么知道我相亲呢?肯定是薛冰那个大嘴巴,重色亲友的家伙!为了自己的爱情把我的什么都供出去了!还有,说什么分手是我一个人的感觉,我呸!前面5年都不知道在哪个老鼠洞里钻着,看都看不见,现在冒出来,要不是我运气不好没找到个顺眼的嫁掉,还轮得到你在我面前显摆?!叫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就这么想着,正好公共汽车的车载电视里面唱着那首歌: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看,真是天意。 我都不知道薛冰是怎么知道我昨晚和江宁共进晚餐的,当她气冲冲的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在全身到处找——难道被这丫头在我身上装了跟踪器——电视里面特别高级的那种。 不过,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是——内奸,说不定还是江宁本人。 后来我在电话里跟她解释:“谁知道那家伙人模狗样的混了个处长呀!你也不告诉我他回来做什么了,我昨天看见他那才叫一个呆,都怪你藏私,害我状况百出。”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呀,你不说不想知道么。” 对,是我那天说我没兴趣,不想知道,但薛冰这家伙也太纯洁了吧,听不出来我那是口是心非吗?正常女人都喜欢这一套的。 薛冰沉默了很久之后在电话里轻轻的跟我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就是冲着你来的。周慧,我不跟你说别的,如果你真的不打算跟他继续,给我交个底,我就算追不到他也不想看着他伤心,要是你也跟他一样,你就从了他算了,我看你们两个互相折腾那么些年,也看累了。” ……我着实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只能捧着电话发呆,心里思索:我们有互相折腾吗?一直以为将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可薛冰还在念叨:“你别当我不懂你那点小心思,每次相亲都问那样怪怪的问题,还不是因为江宁问过你?你嘴巴上不说,心里总忘不掉,我说我怎么那么失败呢?!好不容易交个朋友,居然那么闷骚!” 我这才提起精神来:“说谁呢?谁闷骚?” “还不是你,装得跟个圣女似的!” “总比你整天跟没见过男人似的好吧!” “也对,我什么都是外在的,连美丽都这样不能抗拒的显山露水了,自信一点是应该的。” “切~~~,忙着呢,你一边发去!” …… 可薛冰的电话一挂掉,我的心就提了起来,跟股市一般的跌宕起伏,不能自已。在打开的文档里打了180遍江宁是只猪后,我才反应过来,自从有了他的消息之后工作效率直线下降,所以说啊!恋爱是严重影响国民经济正常发展的恶性事件,必须在最大范围内最大程度的加以遏制,办法么!早年那什么时代不挺流行的么,组织介绍,红色婚姻,多完美;再往前追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多合适;要不瞅着眼下也行——相亲,可是昨晚我被剥夺了这个资格! 凭什么呀! 抬头看一眼墙上高高悬挂着的机关工作人员要求,上书:政治坚定,思维活跃,创新高效,优质服务,脑子里就一片“嘘”声,真是一点都没有做到啊!像我这样有前途有责任感有事业心的好青年不能就此断送在江宁这头猪手里,打定主意,我就坚定立场,把他抛到脑子后面的农场里去休息休息,继续埋头工作,争创劳动模范。 接下来的两天,倒也风平浪静,连亲爱的老妈都接了个出国的任务跑到俄克拉菏马潇洒去了,我问老爸:“妈去拉河马了,指不定有怎样的帅哥说她***y呢!你要不要去拉个犀牛玩玩?” 老爸从一堆史书里抬起头来,像模像样的曰了几句:“弱水三千,取瓢饮,安能豪饮乎?” 我狂晕一阵,终于意识到我们家盛产怪物,都不爱说人话。 其实也不过就是几句古文罢了,老爸那点三脚猫水平,还不是巴巴地当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校党委书记以后怕老底被人掀了丢脸才开始学习的,哪能跟人中文系毕业的正宗才子比呢?! 当年跟江宁最甜蜜的时候,他也说将来,幻想生个孩子长得像他,原因是我的形象不如他拿得出去!吐血!我在强烈反抗以后,他才说了句人话:“其实你的身材蛮好的,我是说视觉效果。” 可我不买账,作势给他两个500块不用找,拽的二五八万的说:“你要娶我,也得我高兴才行啊!” 他那天拉过我的手,轻轻的吻一下,然后双手锁住我,在我的耳边说:“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我当时没认真学过《诗经》,主要是我对上古时代的人的智商没有信心,记个数还要在绳子上打结,都不怕大脑打结了怎么办?这样的人怎么叫他们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呢?所以他说完了我半点反应没有,他就叹口气,又说,“去看看《诗经》吧。” 其实我挺懒的,回去只是问寝室的姐妹:“之子于归,言秣其马”啥意思,她们根据字面翻译了半天才说:大概是如果你嫁给我,我就喂饱马来娶你! 然后还取笑我:“那个江宁就这样对待你呀,也太不够诚意了吧!” 我也气愤,早就说上古时代的人没智商了,这也叫情诗?! 可后来有一天我看杂志,看着看着才明白那句诗可以理解为:如果你肯嫁给我,我愿意为你喂马!当时把我感动的,可惜彼时我们已经分手了。 算起来古人的情商还是很高的不是?! 5月中旬,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薛冰在电话里抱怨:“我说这地儿也怪,一下子那么热,跟伏天似的,要不来个冷空气那么冷,恨不得把羽绒衫穿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亚热带呀,根本就是只有冬天和夏天两个季节,才过了几天春天。我上次在**买的那些春装,全都吃闲饭了。” 我懒懒的回答她:“谁让你买那么多呢?要不我帮你穿好了。” “那怎么行?你穿不出feeli g来的。” “那你还跟我烦。” “喂,你要不要陪我逛街?” “你不说衣服太多了?” “可以买夏装的。” …… 受不了她的唧唧歪歪,我最后还是陪她上了街,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薛冰在哪里都是人群瞩目的焦点,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基本上就被人群自动视为隐形,在商场里的穿流的人群中间,第N次被踩到,我终于发飚,展现猛女本色:“他妈的,不长眼睛呢!怎么走路的?!” 一下子我就成了大群人马注目的焦点,算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撞到我的是一名陪着妻子的男子,身高马大,不但不道歉,还现狠地朝我欺过来,捏着拳头,沉着嗓子:“说什么呢!?” 薛冰倒是好脾气的陪着笑脸拉我:“周慧,算了算了,不好意思哈,这位先生……” 偏偏我心里不爽,挣开她的手:“他踩了我好几脚,不道歉怎么能算了?” 周围人群开始议论纷纷,那名男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老婆也加入争吵的行列,扯着嗓子嚎:“是你不要脸贴着人家男人身边走吧……” 当下将我说得恶向胆边生,干脆不怕死的凑上去:“放你妈的P,也不看看你男人这幅尊容,你当我母猪没人要啊!” “你个臭女人你说什么呢?” “人必自贱而后人贱之,说自己呢?道歉!” …… 场面本来是一触即发,可预见的一阵混乱的,商场的保安和经理看到这阵势,也都围过来劝阻,对方是一幅泼妇骂街的样子不依不饶,我也犟着脑袋不肯退让:“明明是他们错!” 可偏偏这个时候,有的人神祉一样的降临了,慢悠悠的探入人群内部,对着那一对男女咧嘴一笑:“我当是谁呢,陈老板,怎么在这里演这出呢?”然后拉过我的手,手指点我的嘴唇,说:“我惹你生气你骂我好了,脾气怎么那么大?多难看?” …… 事情到最后演变成踩到我的那对夫妻不但向我诚恳热切的道歉,并且盛情邀请江处长和我(主要是江处长)吃饭,那名骂我贱女人的女人还拉着我的手到po ts的专柜,要不是我受党多年的教育立场坚定,拒绝了诱惑,那天把整个专柜打包回家估计也不会有任何困难。 我才知道,这就是面子,跟江宁那小子能这么有面子,我是第一次u de sta d,所以薛冰臭我:“还说不要他,他拉你的手你笑得跟偷了鱼的猫似的,把你乐得,气死我了!” 我却想:我哪有偷鱼,明明是被偷么。 哎,早知道的,只要江宁一出现,薛冰就会站在他那边,做她的超级粉丝,然后拼命打压我,可她再打压,人还是眼里只有我一个不是? 哈哈,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只有你让我无法忘记……晚上躺在床上哼着歌,忘记了老妈已经拉完河马回来了,它在外面吼:“你发啥呢!半夜三更唱歌……” 算起来我跟江宁近阶段也算是频繁见面,那天在单位处了一个下午还共进晚餐之后还被他撂下话,那天在商场碰到之后又被他拉走溜了公园,要不是后来市府办打电话来找他估计一顿晚饭也是在所难免,我就想:这家伙肯定还很哈我!!所以我气定神闲地上班,也享受一把被人热切追求的激动滋味,可是第一天没有电话,第二天没有电话,等到第三天我就坐不住了,该不是闹着我玩吧?!他应该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可那么多年没见到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变呢?…… 我内心挣扎,但是也不肯放下面子给他打电话,当然了,我也没他电话号码,除非我肯冒着被薛冰鄙视加敲诈的危险从她手里要电话号码,不过像我这样有骨气的女人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的,哪怕我心里难受得就像9999只蚂蚁在爬。 中午的时候在食堂吃饭,我对着那份青菜炒肉丝发誓:要是肉丝是单数,江宁就是为了我来的,他还爱我;要使肉丝是双数,那根本就是我瞎了眼,他安的一定不是好心——可是,我把肉丝翻烂了,也愣没数出个具体数目来,真是叫人,难以下咽,唉! 后来我对着餐厅哀叹人生惨淡,一脸的愤世嫉俗,直到——食堂的大师傅终于看不下去了跑出来问:“周科长,今天这个青菜有问题么?要不要我给你重新炒一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才从自己的内心世界走了出来,发现了人间处处有温情…… 那天下午全局召开工作会议我才知道最近市区近郊的一个中心镇发生多起火灾,死伤了不少人,中央和省里都对这件事情极为关注,市里的主要领导差不多都疲于奔命,几乎全在事故发生一线主持工作,几天都没合眼……也怪我,这么重要的新闻我居然不知道,因为最近忙着想江宁,我不看电视不上网,事实再一次验证了恋爱误事这一定理!! 会上局长在台上热情洋溢地说:“所以我们更要长抓安全生产这条线不放松,警钟要长鸣,心里这根弦要绷紧了,我们部门要争做全市安全生产的过关部门,绝不能在这个关头出事情,给全局、全市丢脸……”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脑子里想:怪不得最近他消失了,原来是出事了,那他肯定没休息好了,那边那么危险,听说很多民工闹事,他会不会有危险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那边的工作呢?…… 再也不能气定神闲,唉!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人江宁还没说他要重新追我,虽然种种迹象表明他还是喜欢我的,对我还是有强烈的比普通的阶级友情更深一层的感情的,我却已经一头热地陷进去了! 碰到他,不论什么时候,好像都是一样的结果。 江宁当年的追求算得上夸张,自从他在某个男生寝室对我告白之后,他就像《祝福》里的祥林嫂一般,逢人便说她一定要追到我,到最后我们班男生集体劝我:“周慧,你从了江宁吧!我们快被他烦死了!” 我不理他,他就跑到寝室楼下来等,给我们寝室每个同学泡热水,送礼物(就是不送给我,我每天看着别人拿到他的礼物心里就更气),说这是曲线救国,战略战术倒是成功的,后来我们的夜谈会除了江宁就再没别的话题,波波、简平、蜗牛都说:“这样的男人看上你你还挑呢?告诉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素来不合群的小方也发言:“要是他看上我我早就扑上去了!”花花更是过分,直接把工程力学的作业本交给我:“我看,周慧啊,在你从了江宁之前,我的作业就你帮着做吧。” …… 这群见利忘义、见色起异的鸟人!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也有点心动,半夜里等大家都睡着了,我就起来跑到水房借着幽冷的光揽镜自怜,怎么看也就是个五官端正罢了,怎么他就看上我了呢?江宁工作的时候认真,玩起来一点都不落伍,更难得的是外形俊朗,气质出众……要让我做个旁观者,我也会觉得我们不般配。 但是,作为当事人,每一天看见他在楼下等着我哪怕就是为了帮我提壶水,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在半夜里躺在床上回忆起来,心里就像有水在一层一层的晕开,那种荡漾越来越强烈。 不过我还是不想答应他,因为薛冰一直不说话,她常常红着眼睛,看着我,欲说还休,几次三番,让我不得不狠下心来对江宁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在感情上,我在乎先来后到,后来薛冰点头了,我也就不必闷骚了,堂而皇之的让江宁登堂入室,做了我爱情的主人。 嘿嘿,都说名花有主,那时候我常在公共场所宣扬该理论:从狗的品质可以看出主人的物质,从男朋友的素质可以看出女朋友的气质,我果然是气质独特,无与伦比的。 听者呕吐无数,唯有江宁笑:“你的美,我看得到就好。”瞧这情话说的,真不愧是中文系的the fi st才子! 那天我到下班就跟丢了魂似的,吃过晚饭这种迹象越来越明显,妈妈终于闭上她尖酸的mouth换成一幅关心的face,问我:“慧慧,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躺在床上装作没听见,这幅绥样,一开口还不让她看出端倪来?又过了几分钟,老爸来探监:“宝贝女儿,有什么不高兴跟爸爸说,是不是没钱了?爸爸可以偷偷支援你。” 我看了爸爸半天,冒出一句:“把你的汽车钥匙给我。” 他跳起来问:“干什么,这是你老爸唯一的小老婆了!” “大晚上的你要这个小老婆干什么,晚上是属于你大老婆的!给我吧!” 老爸不情不愿的掏钥匙给我,绝对比我现在跟他要2000块钱心疼,还问:“这么晚你要去干嘛?” “少罗嗦,再不给我我就真嫁不出去了!”佯装发怒,冲出门去,不过我这最后一句话太过震撼,据说爸妈被吓得直到我回家都没能说出一句整话,也难怪,他们这一代从小缺钙,长大缺爱,心脏太脆弱,没办法的。 用我一年难得开三次车的本领飙车到z镇,终于停在镇**门口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牛人哪!那个,爱情真伟大! Z镇,不过是一个乡镇企业发达的小镇而已,镇**居然比市**还要气派,一下车就看得我郁闷,唉!这年头,有钱真好。 今天的镇**门口气氛很不一般,大门关得死死的,入内车辆一律要经过严格检查,看样子我想进去是不大可能了,不过里面的人总是要出来的吧,那我就在门口等好了,正所谓守株待兔,只要有一个树桩,里面那只兔子难免要来投死的。 所以我东张西望了一番以后,看到附近几棵树下有数十名女子坐在地上,也就走过去,席地而坐,那个什么,我就当作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同甘共苦…… 地上的妇女同志们看见我坐下,也不做声,都死死的盯着镇**的大门,场面十分诡异,空气凝重,我有种感觉,我好像呆错地方了。 几分钟后我的预感被证实,从镇**里冲出来若干保安,形似强盗,周围的女人反应十分迅速,作鸟兽散,我不明所以,被带进了镇**警卫室,过程神速,等我看清楚我呆的地方很像电视里面放的审讯室,想装昏倒的时候,门已经打开了,进来几名policema 。 流年不利啊!我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几名警察叔叔坐下,问我,即不和蔼也不可亲:“干什么示威?中午不是已经跟你们讲过政策了?……” 我打断他:“我不是……” “不要插嘴,跟你们说过了,最近一定要停工检查,排除安全隐患,这个没办法的,你以为你这样静坐我们就能不来检查你们的企业?只会查封的更厉害!不查出了事情谁负责?……” 被念了大约十分钟后,门口又来一名policema ,我抬眼一看——救星啊! 进来的是去年在党校培训时的同学的丈夫肖x,说起与他相识也有让我扼腕的渊源,想当初我一时没有克制住诱惑接受一干同学的邀请一起到z镇吃农家乐,饭后闲来无事,大家凑数搓麻将,本来刚好八个人,无奈我从小家教太严禁,心灵太纯洁——不会,多出三人极其无聊,肖x就是其中一人,当日他愤极,说:“来吧,周慧,这个都不会那是国格问题了!”余下的皆点头同意,我反抗:“不行,这不是逼良为0么?” 结果,架不住人民群众的强烈呼声,主要也是我对国粹产生了一些些小小的向往,最后还是0了一把,不想当日风头太盛,一次娼下来,oh mo ey mo ey go my home!最后请了大家晚饭。 次日,还是一干人等换了一家农家乐,肖x又问:“周慧,要不要再0一把?” 我大喜,扑上去:“要,我要!”结果,落花流水啊!输得那叫一个惨! 从此发誓远离赌博,并且每每告诫身边的人:“要切记啊!赌博为害社会!”薛冰听了我这句话,常不齿我:“就你那点小来去也叫赌博?你这财迷!” 可是,爱过才知道情浓,输过才知道心痛,跟多少没关系,这道理,她哪里懂? 肖x看见我,先是一愣,马上问:“你怎么搞到这里来了?” “我冤枉啊!他们抓错人了!” 开始问我的警官马上反驳:“那你坐在那堆示威的女人中间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们在干什么?我就瞅那地儿人多,想着□□员时刻不能脱离老百姓,就坐下去了!” “这能随便坐吗?晚上你不坐在家里看电视你跑到这里来坐着发神经哪!?” “对不起,警察叔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被您请到这里来sit dow please的!也没有茶喝。”仗着看到肖x肩膀上的条条杠杠看上去比审我那家伙多点,我就贫了,真是习惯,死了也改不了。 那警官倒是准备继续对我深刻教育的,肖x走到他身边低头说了几句,他就对我说:“下次看准地方再坐,长那么大了连该坐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你走吧。” 我站起来高呼万岁:“谢谢警察叔叔!我下次一定摆正位置,坚定立场,把握方向,绝对不给党和人民丢脸!” 他朝我一笑:“嘿,挺贫啊你个小姑娘,叫上叔叔了,是不是要叔叔在教育你一下?” 我马上逃到门口,先呼吸一口室外的清新空气,然后朝他挥手,唱做俱佳:“再见,再见,告别在欢乐中!”转身拉上肖x,“谢谢你!” 肖x把我带到他办公室,给倒了茶:“诺,下次别跟我老婆说到我的地盘连杯水也没喝上!我说你也真是,这种时候到这里来干什么?要不碰到我你真有的说了。最近闹事的企业主不要太多,一个个都在门口静坐着要求恢复生产,所以看你那么一坐,就把你给请来了,可你倒说说,你到底来干什么呢?” 我忸怩半天,问:“那个——那个,黄市长是不是在这里?” “那还用说?出了这事,那些市领导天天在这里呆着,现场办公呢!你找黄市长干什么?” “啊!不是的,我是想知道,那个,那个,市府办的江处长是不是跟着黄市长也在这里?”说完我就觉得脸上那个烫啊,要是给个镜子,估计能看见脸红的跟kfc的奥尔良烤翅有一拼。 肖x怔了下,马上哈哈大笑:“我说谁能让周慧你晚上出门呢!原来是春天到了,鲜花朵朵开呀!哈哈,全市府都知道的最年轻最有价值的江宁是吧,刚来这个城市没多久的那个?” 我也干脆放开了,问:“你就给个准信吧,在不在?能不能碰到?” “他在,但不一定有空,你知道的,他是直接听市长的,我等下帮你上去看看,传个信,能不能下来就不一定了,你在这里等吧!”说完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傻不啦叽的——祈祷! 十分钟, o人进来,二十分钟,还是 o人进来,等到三十分钟的时候,我倒开始指望肖X根本没碰到江宁才好,省得将来被姓江的那个嘲笑,再说肖x刚才带我过来的时候也说了都几天没回家看老婆孩子了,想想看江宁没能跟我联系实在正常,我这追到这里来反而…… 这一晚,怎么总结,都是俩字——丢脸! 等到我终于决定要走的刹那,门开了,肖x的脸探进来,说:“人我给你带来了,你们不能在我这个**肃穆的地方做违法乱纪的勾当,尤其是违反《婚姻法》和《妇女权益保护法》的,听到没有?” 然后每打开,一个人翩然地走进来,形容疲惫,但满脸笑容,到我身边,一把搂我,极紧:“好想你!笨蛋!” 我倒是闷在他怀里想好好流几滴眼泪表示感动的,无奈他抱得太紧,我呼吸不畅,终于开始挣扎:“救命啊!你想憋死我吗?” “我看见你激动啊!你都不知道听说你来看我把我激动的,形象都被你毁了,市长大人亲批允许我下来跟家属说明一下情况的,就5分钟,你看好了,还剩3分40秒。” “还要呆多久,在这里?”我靠在他身上,心里总算舒服了。 “没那么快结束,回去大概还要三两天。”他顺手楼我,轻轻的拍。 “恩,自己小心点,这里好乱。” “你是怎么来的?” “我自己开车来的。” “就你!”他突然推开我,怒目圆睁,“你这个机械白痴!你怎么开来的?” “你懂个P啊!我这不好好的站在这里了吗?凶什么凶,对你温柔一点你都不知道珍惜,你可以滚上去当你的市领导去了!” 他倒真的很听话的走开了,到门口,又转回来:“把手机给我。” “干什么?”我动作倒是乖乖的照做,嘴上还是一样的强硬。他拿过去拨了一个号码,然后他的电话响起来,“我没有你的电话,所以没有通知你,不愿意问薛冰那个花痴,估计问了她就会敲诈我。”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心态。 说完他再度走开,到门口,定住:“早点回去,路上小心,还有,等我的电话。”话音一落,人已经滑出门口。 门再被打开,来的就是肖x,一直狞笑着朝我走过来:“怎么样?相思之苦消除了吧,前几天跟我老婆说到你还说你咋就不找个人嫁了,原来,暗渡陈仓啊!说吧,怎么谢我?” “你想怎样?” “也不怎样,过几天这事儿落了叫上江处长,咱们两家找一地方休养休养,你也可以陪我们再娼一次,我的钱包最近太瘪,需要你这样乐善好施的党员同志给点支持啊!” “走开走开,知法犯法,在这样**肃穆的地方,你最好多读读《刑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招,我最拿手了!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其实本来不可能那么晚,主要是回来的时候我走错了路,说起来也怪了,去的时候我方向感贼好的,回来的时候就完全不认路了,我绕了几个圈之后终于分析出来原因——爱情,真伟大啊! 一打开家门,爸妈卧室的灯应声就亮了,跟感应灯似的,我心里立马警铃大作,走的时候一时不小心泄漏军情,现在恐怕不招不行,爸妈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我哪是他们对手啊! 乖乖地走到他们房间,问:“那么晚还不睡吗?爸妈。” 老爸到底是男人,心里就想着他的小老婆,第一句话就问:“车子没弄坏吧!” “哪能呢!我什么人呀,你的遗传基因,再傻也不可能不会开车呀!” 老妈就没那么好对付了,她看我,看到我心里发毛,看到我心里的战鼓再而衰,三而竭,才发话:“你去了哪里?见谁?什么叫不让你出去你真的嫁不出去了?” “妈,咱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好不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敢对太座您撒半点谎,请太座放心!” “好,你说,他是谁?” “哪个他?” “你这孩子再装信不信我把你存折藏起来?” 唉!我早知道的,人在屋檐下啊!我只好就势坐在地上,正好跟躺在床上的妈妈平视:“他是江宁,您知道的,大学里的那个。” 妈这一听,反应就大了,一下子坐起来:“我不同意,那会儿你毕业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还不是为了他,别当我不知道,他伤过你的心。就这一点,我不能答应。” 爸也说:“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这么多年没联系,你能确定他还是当年的样子吗?” “我能。”都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我说,“我相信他,我相信从前这五年我们没能在一起是我的问题,虽然他也没给我完美的解释,不过,我有这种直觉。” 我这么一个皮惯了的人,突然说话那样诚恳,爸妈就沉默了,半晌,妈说:“看哪天叫他来家里坐坐,我想看看他。” 天哪!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后来我躺在床上,又想起从前:大四开学的时候,江宁曾经说过要来我家看看未来的丈人丈母娘,我睨他:“走开,谁是你丈人丈母娘?这孩子,发烧了吧!” 他倒是很认真地望着我,缓缓吐了口气:“你以为,我还想娶别的人吗?到那里再去找你这样一个三八又无赖的女人呢?” “谁三八又无赖?你给我说清楚了!” “你,不过很可爱!” …… 最后还是被他哄得,在他的怀里眩晕不已。 翌日早起,精神矍铄,真是想不到,我这么懒惰的人居然成了第一只上班的鸟,一边整理卫生,一边唱歌,最后连续几个路过我办公室的同事都受不了噪音前来抗议:“周科长,你真勤劳!”“小周啊,唱歌的时候不要听mp3!”“周慧,能不能不要再唱了!”…… 我才不管他们,有钱难买我高兴,继续唱:“咱那个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真高兴呀真高兴……” 直到姚工在椅子上坐定,冒出一句:“周慧阿,你是不是恋爱了?”我才跳起来,手忙脚乱得解释:“嗯,那个,不是,不能算啦……” “我都看出来了,你这丫头,也确实可以找个人嫁了,也让人来管管你的性子。” “真的不是,结婚早着呢……” “不用说了,我两个女儿都结婚了,这还看不出来?” 越描越黑,就是这样子的。更不幸的是,我这番解释的时候,全局最大嘴巴的组宣处梁大姐就站在我身后,等我回过头看到她,她就笑眯眯的说:“小周啊,帮别人介绍了那么多对,终于轮到自己了,恭喜啊!” 我头一晕,倒在办公椅上深度休眠,可以想见半天后全局都会知道我的春天到了,有的烦了! 中午,薛冰来我单位混饭吃,我们坐在食堂里,我不停地接受来自前后左右的祝福的目光,局长大人也劳动双脚亲自走到我面前,一拍我,差点把我打到桌子底下去:“小周,不错,我听说了,对方是谁?” 薛冰听到这话就皱起眉毛瞪我,我只好老老实实地向局长交代:“啊!还没那么快的,以后再说好了。” “小丫头害羞了,哈哈,说吧,我也给你参谋一下!” 我在“嗯”“啊”的憋不出话来的时候,薛冰倒是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迎向局长:“我知道,张局长,周慧的男朋友是市府办的江处长!”声音那个大呀,全食堂的人都对我行注目礼了! 局长马上乐了:“好好,好眼光!”另一边的丁主任倒是也过来凑热闹:“难怪了,小周啊,上次他就看着你笑,后来跟着你去办公室,晚上我想叫你喝酒他全帮你挡着,你太不仗义了,不早说一声……” …… 之后1/4小时,我颗粒未进,那么多人问东问西,谁吃得下?等到终于尘埃落定,我想坐下来吃饭了,一看,薛冰把菜全吃完了,坐在那里看着我:“你这家伙,怎么总是把我看上的男人抢走了?” 我饿着肚子,扭着脸,想:哪有always,一直都是那一个! 她却不依不饶的,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昨晚去看他了,你妈早上给我来电话了,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又走到一起,我都知道了,你这家伙,都不告诉我,现在你说,你们昨天,kiss了没有?” 什么跟什么嘛!这是隐私呢!再说,昨晚在那个**肃穆的地方,哪来时间给我们kiss,所以我翻着白眼回她:“没有。” “怎么可能?那家伙哈了你那么多年,能放过这样投怀送抱的机会?” “没有就是没有,你怎么这样,我谈个恋爱,最后kiss了几次,全都告诉你了,要不要以后ml也要给你现场直播呀!给点人权给点隐私好不好?!” 因为太激动,最后那句话说的中气太足,我一口气说完,食堂里剩下的三三两两,包括食堂的工作人员,全都盯着我看,唉!我这恋爱谈的,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丢脸丢脸! 以前也是这样,大学那会儿,和江宁刚在一起,就被全寝室逼问进展到啥程度。 ------------ 125.那么美,他却哭了 第一次正式kiss那天,我找江宁陪我去工大找同学,可是到了工大,才知道我那同学回家去了,我们俩只好在那附近兜着玩,看了工大著名的黑龙江,我的胃就觉得不舒服,江宁说:“我们去吃沙锅吧,这里附近有几家沙锅特别好吃。” 说到吃,我就欣然同意了,这家伙估摸着也是策划好的,一去就嚷着要个小包厢,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点酱料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要了大蒜末,最后,在小小的包厢里,香香的本鸡沙锅的浓汤味道的配衬下,他如墨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周慧,我想,亲你一下。” 我倒没缓过神来,指着脸颊:“这里,快,我还没吃饱呢!” 他伸手揽过我,扳正我的头,一下子吻了下来,唇相亲的瞬间,我推开他,动作粗暴:“你这家伙,吃大蒜臭死了!” 他懊恼的都快撞墙了,最后我递给他酸奶:“喝一口,我们再试试看。”然后,终于,在甜蜜的气氛里,吻到差点失控。 那天我回到寝室后,据薛冰说笑得像偷吃了鱼的猫,于是他们严刑逼问:“是不是亲了?快招,要不然大刑伺候!”说着一个个动动手指准备挠我痒痒,天知道我多怕这个,只好说:“嗯,但是他吃大蒜,臭死了!” 全寝室一阵暴笑。 几日后,江宁板着脸问我:“你怎么那种话也跟她们说啊!我以后不吃大蒜了还不行吗?真是的,今天你们那个简平看见我就问:怎么那么不小心,吻都吻了,还吃大蒜!?我真是,当着班里同学的面,脸都丢光了!”听他说完,我笑得,恐怕真有点像偷吃了鱼的猫。 …… 时光荏苒,到了今日,我们的kiss,仍然备受关注。 我在装模作样、蠢蠢欲动与坐立不安之中等了三天,其间只有一天的午夜传来江宁的短消息:后天应该能回去。 真够简单的,可我却跟中了五百万彩票似的,激动得半夜合不上眼。没他的消息吧眼巴巴的等着,数1000头绵羊也睡不着,等到有了他的消息吧小心肝在胸腔里不停的扑腾,兴奋了也睡不着,这一惊一乍的心情,把我折腾得够呛。 不过,根据我全方位渊博的知识得出的总结,中500万和陷入爱河是一样一样一样的,都是脑垂体分泌大量激素,引起的一种冲动罢了。 几日来都是魂不守舍,呵欠连天,好在自打全局上下都知道我买下来潜力股之后,对我的尊敬、喜爱和照顾更加深了一分,看到我精神不济都带着关心的脸庞,没有人担心我的工作效率。 不过,鉴于我个人高度自觉地组织性、纪律性,我还是沉浸在一片工作的海洋里,就是偶尔趴一会儿,打个小呵欠,等等等等。可这一切都是不影响全局的,毕竟我周慧首先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是爱岗敬业的员工,其次才是陷入爱情的女人。 多不容易啊我,这觉悟,不让我继续在政治生命上青云直上,都对不起全国千千万万像我这样捧着一颗赤诚的心辛勤战斗在各个行业最前线又红又专又年轻的知识分子。 终于熬到那一天的傍晚,天边的云彩如此绚烂,夕阳的光晕将整个世界映照成一片红色的世界,和我的心情交相呼应啊!我说这老天爷,他肯定昨晚趁我睡着跟我的小心肝打了电话。 不过我的小心肝从下班开始不听我的使唤,所以我只好每隔十秒钟深呼吸一次,来减轻其对其它内脏的巨大破坏里,比这个更频繁的是我每隔五秒钟看一下手机,确定没有漏掉电话。 好在电话终于来了,江宁一向比我守时,他说:“周慧,我现在还要在办公室写点材料,要不你回家吃饭,等下我去你家接你。” 我说:“好好。我等你。”一边庆幸我终于不用担心的心脏病一边气闷都下班了还要忙,以后怎么办呢? 我在公交车上设想将来:要跟他结婚吗?那是当然。那么他要是不提结婚的事情呢?霸王硬上弓也要架他去民政局。可是他现在当官党的比较大,怎么架?要不我先去交个强壮型的男朋友,到时候正好可以绑他去。女人怎么能有两个男朋友呢?江宁也没告诉别人我是他女朋友啊,只是曾经,曾经。那还提什么结婚?他不想娶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要是真去找个强壮的男朋友要对我用强的时候江宁又打不过他怎么办?…… 林林总总的想法,光怪陆离,搞得我神思恍惚,汽车过头了好多站我才反应过来,跳下去,这班车刚好是到郊区的区间车,我就在一片夕阳无限好中站在了鸟不生蛋的地方,连辆出租车也没有。 其实碰到他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这样状况百出,薛冰她们这些江宁的粉丝常常控诉我爱他爱得不够深,我想这大概也是后来我下决心跟他分手的原因,在别人的眼里,总是我霸占着他的时间,霸占着他的空间,霸占着他的思想,整个一被宠坏的孩子。久而久之,连我自己也觉得这是事实,所以,当他有他的梦想,并且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的时候,我就大义凛然的与他诀别,各奔东西。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无私无畏的一次,可偏偏,等我执行了,所有的人又都说我自私,说我无理取闹,关于这点,我怎么也想不通。 那时候我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家庭状况,一直以为世上的孩子都和我一样生在阳光下,长在春风里,生活就跟蜜糖似的,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吃成糖尿病。 等到快毕业的时候,江宁突然告诉我他要去国外念书,可能再也不会来了,我的心里才腾的一下就悬空了…… 后来才知道他的父母离异,母亲一直都在英国,而父亲娶了一个比他没大几岁的后妈,这才是他连放假都经常在学校的缘故。那时候他得知母亲在英国重病,他必须去英国,他那样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恍惚,仿佛这一切和我没关系似的,到了晚上才开始心疼,痛得比被全班同学敲诈请客吃饭还厉害。 我知道,申请去英国没那么容易,何况,我哪里来那么多钱出国?我的父母从来都不打算让我离家太远,我和他这样一分开,何年何月,才能再在一起?尤其是我妈特别讨厌外国人的张狂与热烈,她常说:“都跟没进化完全似的。”要是让她知道我这样一朵清秀的小花有可能去那种没进化的人种的地方,不定怎样发作的。 想来想去,我觉得我和江宁前途渺茫,希望不大,虽然他白天不停的说:“你可以晚一点申请过去,我一定会等你,要不你等我回来,我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 第二天早晨,我居然是听着窗外的鸟鸣声醒来的,并且这样动听的叫声居然让我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到唇边,舔一下,涩涩的味道。我心里想着:是不是今后要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每天这样醒来?是不是要江宁在异国他乡的早晨也这样醒来?他是太重承诺的人,他答应我要回来就不会放弃这个决心,但是有些距离的存在会消逝美感,就像河流里的的污染物在一定长度的河段之后浓度会大大下降,我与他,是一样的,一旦有一天,他早晨醒来不再这样想我,却必须为着自己的承诺难过,坚守,会有多难过?我宁愿在现在最美的时候留个回忆,免得他在那一头牵挂。 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吗?! …… 几天后我告诉江宁父母已经帮我安排好了工作,要回家乡,我说:“我们分手吧!你好走得松快点,我不想你心挂两头,那样我也不好受。”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咱们单飞吧。” “周慧!我警告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要不你等我,我不去读书了,我就去看看我妈,然后我就回来,你要回你的家乡,我也去那里好了,你等我。” “不要,江宁,别这样,咱们算了吧,你是你妈唯一的儿子,你不能不管她,而我,不想在异国他乡生活,真的,你知道,我妈是翻译,她说她讨厌那种在国外做少数民族的感觉,原谅我的自私。” 那时候,那么坚强的江宁,竟然哭了,在一棵大的合欢树下,粉红色的花絮在微风中不断下坠,那么美,他却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你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 “你以为人生是什么?时间是一条轴,空间是一条轴,生命就像抛物线,有的人抛一次,有的人抛几次,但哪有人的生命是一条直线呢?所以了,这跟我们中学解方程式似的,至少也是一元二次的,一个女人,遇到两个男人,哪个都有可能正解,一男一女互相遇到那时二元二次方程组的一组解,就这个道理。这世道,谁还傻乎乎的等着自己的二元一次方程呢?”我跟他说,自己也是心碎的,可是不能让他看出来啊!我指着靠这个成为演技派的演员呢! 他终于推开我,狠狠地说:“我就是认准了一条直线,你周慧怎样都是跟我直线相关,我不是学理科的,我认死理,你别指望我会放手。”然后,转身离开,走得那样快。 他一走,我就蹲在合欢树下抱着自己哭,谁不都是满心的委屈,这样的季节,南风一吹,合欢花一开,校园里就遍布伤心的爱侣,现实的生活第一次对着我们这些纯洁的孩子张开狰狞的嘴角! 可再难受,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处处躲着他,全寝室的姑娘和全班的同学都骂我忘恩负义,自私自利,我也认了,苦不苦,比比红军长征二万五,我明明那样念着他,也就当自己二百五,放他走,还不好么?难道要到哪一天他在地球的那一头见到真心喜欢的姑娘,比我漂亮、比我聪明的姑娘却不敢下手,还要被我绊着,才好吗?我只知道,现在的我肯放手,再过些时候,也许我说什么都不肯了! 也许,终究我还是自私的,我怕总有一天我被放弃,可谁——能将爱人放逐天涯却毫不畏惧呢?! 毕业的时候,他走了,从此,天各一方,杳无音信。 顶着浑身的疼痛和大大的黑眼圈走出家门,我第101次忏悔:纵0害死人啊! 可是在小区门口看到江宁整整齐齐的靠在路边的报栏边看着我,我又心生罪恶,这么帅的男人拿来纵0,也不算太亏待自己了!我这什么心态,真是,姐儿爱俏,没办法! 江宁当然不知道我心里的这番变化,他是偷完腥的猫的心态,为了下一次偷得更多更好更彻底,一定要努力表现自己,所以他那样冲我走来:“累不累?我们一起坐车去上班。” “江处长和我不是一条路吧?”我避着他,开什么玩笑,老妈马上就要出门买菜的,我们在这里拉拉扯扯,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可以到你们局门口换车,我想送你上班。” “别!千万别。最近我接受的关爱的目光够多了,这车上指不定碰到谁,我可不想再传出什么来,搞得不好就是未婚同居之类的,我要面子的,我警告你啊,江宁,里子事小,面子事大,你可别再像从前一样到处昭告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之类的,还让不让人活呀!” “我哪有到处宣扬……” “大学的时候,人家问你,到什么程度了,你怎么说的?你说完全搞定了!” 他哈哈一笑,不再争辩,只说:“那你自己路上小心,晚上下班我在这里等你,今天应该不用加班。” 江宁倒是被我撵走了,可我在公交车站等着的时候,来了个更难缠的人物——薛冰!直到她问:“慧慧,我这两天没缠着你,你有没有想我呀?”我才想起来,这家伙到确实有两三天没出现了。 真该检讨了,平日里她一天不出现我都会凭着敏锐的直觉意识到生活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这次她消失了三天,我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却把这茬忘了,所以我对着开着小polo,在路边对我灿烂的笑的薛冰鞠躬致敬:“不好意思,薛小姐,最近我陷入了茫然的爱情不能自拔,完全把您老人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我错了,对不起,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时时刻刻怀念您,分分秒秒追忆您,现在,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顺路搭我一趟?”说完很自觉地打开车门。 “上车吧,今天我心情好,你说什么我都能原谅你,不过,嘿嘿,你坐在我车里了,如果我薛某人即将被人怀念和追忆,你也只好跟着镶边了,哈哈,那你们家江宁会不会殉情呢?到时候咱姐妹俩不要在奈何桥边等他,自顾自喝完孟婆汤过桥去,等下辈子呀,指不定江宁就被我追到手了。不过,可千万不要投胎成同一个性别的,那个我可不喜欢,但是他要是比我小,姐弟恋我也不太接受,怎么办呢……” 知道为什么我能跟薛冰成为好朋友吗? 基本上我俩差不多是同样的个性,没事的时候思想天马行空,不着边际,说起话来百无禁忌,口没遮拦。 所以尽管她漂亮我一般,我聪明她笨蛋,我们还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凑成了搭档二人组,当年横扫了整个校园,说起薛冰和她的小跟班,大一、大二那会儿谁不知道?后来更出名,薛冰的小跟班成了校园诗人江宁的女朋友,这事闹的,好多人以为薛冰一定跟我翻脸,谁知道,最后我俩还这么黏糊。 不过这会儿我倒是好奇林妹妹怎么就能突然转性了,她那泪腺不是发达得跟鲸鱼的喷水系统似的,而且前几天还在控诉我再一次抢走了她的男人,这会儿这么乐,倒真是不正常了。 所以我贼兮兮的探头问:“快说,你是不是碰到艳遇了?” 她一把推开我的头:“让开拉,开车呢,你真像被人瞻仰阿?” 我立马正襟危坐,但心里的好奇已经突破嘴唇的封锁直接冒出来:“快说啦,你想憋死我啊,你这色女笑得贼眉鼠眼的,基本上离不开帅哥了!说吧,咱俩谁跟谁呢?” “跟江宁,你信吗?” “去去去,昨晚他都被我榨0干了……”等我警觉失口,薛冰已经笑得跟猫似的,眼睛眯眯的,刚好在一个红灯的路口停着,转过头来看我:“这么快就下手了,你狠啊你,厉害啊,周慧!” “什么,明明是他对我下手。” “都一样,你们俩那点小心思我看没大差别,他要不动手你也会动手的,嘿嘿,怎么样?技术水平比当年进步了没有?” “走开,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给我老实交待自己的问题,在组织面前要坦白坦诚,知道不?” “嘿嘿,哈哈,我不告诉你……” “说吧!!!”刚推她,绿灯就亮了,我只好为了生命安全着想把手伸回来。 “真想知道?” “嗯,可不咋地。” 她倒爽快,干脆把车往路边一开,双跳灯打上,神秘兮兮的看我:“你说,找一老外怎么样?” “那得看了,黑人不行,我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人,你知道的,一是有种族歧视的人,另一种是黑人,嘿嘿。” “意大利人,特高大特英俊的那种,像罗伯特.巴乔的那种……” “人不能光看皮相,这外国男人多半浪漫过头了,看着哪个女人都想春宵一度,这万一运气不好轮到个身上有病的,怎么办?” “你去死,整天说这些扫兴的话,外国男人就没有专情的了?” “反正悬!” “敢情就你家江宁是个这时代少有的痴情汉,其它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负心汉,你什么心态,那要不你把江宁让给我吧,反正我也哈他很多年了。” “那不行,你还是整你那老外得了!” …… 那天早上还真是幸好我经过了前夜的肉搏战内心太兴奋所以起早了,要不就我和薛冰在街上那样子聊,我非迟到不可,后来我算是搞清楚了,那小妮子前几个月去意大利的时候碰到一帅哥,最近在广州参加一个商业派对的时候又碰上了,那老外对她这东方美女印象深刻得几乎五体投地了,前几天,这不,追到老巢来了! 薛冰这么些年的爱情幻想,看起来,有化为现实的可能,天知道这个唇红齿白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女子都活到27岁了,还是个连手都没牵过的纯情丫头呀!总是挂在嘴边的“我要帅哥,我肯定会扑上去”之类的话,根本敌不过她内心的执念,没人的时候,她才会悠悠的用挂着泪水的眼睛告诉我:“宁缺勿滥。” 就是,宁缺勿滥,这也是我这么多年相亲不成的原因,我们还真相似不是!? 中午的时候,薛冰接我吃饭,美其名曰“请我吃顿饭”,实际上是开那个外国凯子的审查会,薛冰的原话是:“要从政治上、思想上、家庭上、灵魂上、前途上、外表上、经济上全面审查,将审查向纵向发展,向深度发展,向薛冰同志的后半身幸福发展……” 为了这个光荣的使命,我有幸见到了luca,一个真正的意大利帅哥!初见到的那刹那,我那个惊艳啊!只差从眼睛里发出攫取的光芒将他收归己有,当然几秒钟以后我恢复正常,脑子里想啊:外表审核通过了! 接下来审核什么呢?和薛冰交换一个眼光,她明白我也明白,我的意思是:长得不错,接下来呢?她的意思是:政治的高度…… 好!讲政治对我这样的好员工来说有什么困难?那我就提问好了,可是清了清嗓子,我又犯起了难,刚才luca开口说的是中文,那个拙劣蹩脚,简直惨不忍睹,薛冰和他说的是意大利语,姓薛的这家伙大学时代的晚年才开始发粪涂墙,终于在二外上取得了突破,好歹弥补了英语专业四级考到大四才通过的尴尬!可我就不一样了,除了从小受到家庭环境的熏陶,或者说受到荼毒不得不将英文念得跟中文一样顺溜之外,其他的语种,我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包括这两年大红大紫的韩语,也入不了我周慧的眼睛呀! 这世上,哪有比汉语更加广博好听的语言?! 我就这么欲说还休的僵着,基本上就跟中了病毒的电脑内存、CPU完全占尽形状差不多,薛冰给了使了N个眼色,在桌子下面用她的FED的尖头高跟鞋踢了我N脚,我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呀!!! 咋办?!问呗! 突然转头看薛冰,说的是本地话:“咳,要不要去一下洗手间?” “你神经拉,刚坐下来才多久?快问呀!” “那个,跟他说什么呢?你们整那鸟语我听不懂!” “笨蛋!他不是会说中文么!” “那也叫中文?顶多叫汉语!” “有什么差别?” “没有文化内涵呗,再说我的话多少时间去听懂他那口拙略的汉语呢?” “你问吧,我能听懂就行!” …… 我俩顾着说自己的话,坐在桌子的这头,头越低越下,最后几乎就是在桌子底下交谈了,到最后桌子那头的某只黄毛怪物不堪忍受了,也把头钻到桌子底下来,吼:“李汶真属蛇么?” 我晕极,完全摸不着头脑,把头抬到桌子上面,大大地吸了几口氧气,才发问:“李汶属什么我怎么知道啊!那些明星哪个的年纪是真实的?” 一说完,那个意大利帅哥对我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摇头又摇头,然后薛冰也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他在问你们在说什么?” 我终于被打败,曾经以为我把姚工用半永康半普通半我们当地的语言描述的“508页”听成“下个礼拜一”已经是很出众的水平了,这下才知道……!!!岂能用一句晕极形容! …… ……luca一头雾水那当儿,薛冰说:“下一个!” “好,那么,你认为东方女性尤其是中国女性的美是发自怎样的深度呢?” ……“下一个!” “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愿意不远万里跨越千山万水穿越重重困难经历那么多个白天黑夜到这个东方文明的发源地古老的国度的这个城市来呢?” ……“下一个!” “好!!!!!!你说你有没有打算呆在中国呆在这个美丽的城市建设添砖加瓦呢?” “你够了没有!”“你有完没完!”差不多同时跟薛冰吼出来! Luca,可怜的家伙,看着我们两个说来说去完全被美丽而神秘的东方语言说晕了,碧色的眼睛流露出全然不知今夕何夕的巨大问号,面对此情此景,我和薛冰终于忍不住大笑,到底谁问谁呢? 爱情开始了,哪里是靠审问能解决问题的,我和薛冰恐怕都早就领会了这个道理,可就是想闹腾一下,倒把小意给整得不知所措了! Luca后来用他很不标准的汉语解释自己的困窘,他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见两个女人先是一起钻到桌席底下去,后来好不容易上来了,又自说自话,完全不知所谓,并且其中一个说的话是他一点都听不懂的! 我早说了,可怜的Luca! 不过这样一来,陌生感消除了,开始的不适也解除,并且我也发现人家好歹也是精通英语的,早就说了,现在不都是欧盟了吗,也就我们还这么老土以为除了意大利语和中文就无从交流。 两个国家的人,用第三个国家的语言快乐的交流,这就叫地球村! 交流一旦开始,就难以遏制,譬如Luca说到足球,说到熟悉马尔蒂尼,我马上眼睛发亮,瞧瞧!马尔蒂尼呀!大学时代我最喜欢的偶像他爸! Luca看我这样兴奋,告诉我:“在国内,确实有很多女孩喜欢他,但是他是很深情的男人!我们意大利男人都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特别深情!找到了最爱,就只爱她!” 我倒是看到了薛冰眼睛里一刹那的感动,刚想劝她就这样吧,老外就老外了,网络科技那么发达,交通那么方便,无所谓的,可是薛冰接下来开始抖我的老底,又让我咬牙切齿:“Luca,不要以为这个女人喜欢马尔蒂尼,她是喜欢马尔蒂尼的儿子,但是人家太小了,完全不合适,所以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把马尔蒂尼的儿子的照片贴在床头,期待日后生个女儿把小小马尔蒂尼拉来做女婿,你明白吗?这家伙,完全是!” 气愤啊!虽然是事实,但是犯得着那么着急告诉人家国际友人吗? Luca听完笑,看着我笑,说:“很不错的想法!” 我那个激动,拉过他的手,一把握住:“谢谢,我把薛冰交给你了!但愿你们白头偕老,永浴爱河,早生贵子,认我干妈!”我这话说得有趣,先是英文,后来用中文,最后说本地话,终于又把意大利帅哥说晕了! …… 那天晚上我再一次靠在江宁的怀里说:“薛冰找到爱人了,是个意大利帅哥!挺好的一个人,我也高兴,以前总觉得是我把你从她手里抢走的。” 他搂我的手慢慢收紧,吻我的头发:“我一直是你的,怎么叫抢走?我从来没有属于除了你以外的别的人!” 唉!我总算是感觉到幸福真的降临,在我差不多要对这辈子的感情生活绝望的27岁,我以为我会找个不温不火的男人嫁掉,要不然就独身一辈子,再不会有这刻这样仿佛内心有熊熊的火焰让我浑身温暖的感觉了! 幸好,他没有放弃我,不是吗? 半夜里江宁送我回家,明明是前后幢,我非要回家,他就非要起来送我,若是我,赖在自己的床上,哪怕小布什要走我也挥挥手说再见,然后接着睡的,由此看来,江宁比我勤劳、比我执著。 我们在小区的路上表演十八相送,走来走去,执勤的保安大哥来回看了我们好几次,月黑风高,看不清楚我这样一张很业主的脸,估计以为我们是踩点的雌雄大盗! 到最后,我在家楼下对他说:“你回去吧,我要上去了,再不回去爸妈又要着急了。” 他倒是刚要走,我的背后传来阴恻恻、寒兮兮的声音,F om my mothe :“慧慧,都来回那么多趟了,还不叫人家上楼坐坐?” 我的妈呀!被抓到了,现行呀! 我慌得直冒冷汗,我们刚才说什么了,有没有说到关键问题,该不会被妈妈听到了吧!惨了! 倒是江宁镇定的很,不惊不诧的,叫:“阿姨!您好!” 半夜的大会正在我家召开,我这么说是因为我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一家最不起眼的居民家里,开一盏黯淡的灯,坐下来商量关于将来的大计! 我差不多就开始把我们往《永不消逝的电波》上面套,老爸是李侠,老妈是何兰芬,我和江宁呢?去去去!我们这么坚定的祖国的栋梁,怎么能往那头联系呢! 晕极,我想得开心,等回过神来老爸已经拉着江宁的手:“好!小伙子,你的观点我喜欢。 老爸还在不停地念叨他的关于国计民生的大问题,妈妈终于忍不住了:“够了没有,老周!”然后转头看江宁,面无表情,“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去年上半年,阿姨!”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们周慧?”说起来,我也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但每次碰到他,几句一说,要么没时间了,要么直奔主题,总是搞到最后忘记,一直没机会问出口。 “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是,而且我花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周慧的近况,我需要到这里来,我需要机会,让她和你们都能肯定我!” 多么感人肺腑的话呀!把老妈说得,绷紧的嘴角松出了一层皮,基本上需要一瓶紧致精华才能恢复原来的形象! “我再问你,你准备跟我们慧慧结婚吗?” “当然,越快越好!”江宁看我一眼,左手伸过来与我的右手十指相扣,“我等了太久。” 妈妈的眼角现在也需要十支眼部精华来弥补了! “那么,你在英国的那些年,跟我们家慧慧没有联系,你不找个别的女朋友吗?你怎么能确定慧慧会等着呢?” “我没指望她等,我只是不能接受除了周慧以外的别的人。”这句话我看见他眼角的晶莹,让我的心瞬间抽紧,“在国外从别的同学那里断断续续的知道周慧的消息,知道她一直以个人,我会放心,也更盼着回来,直到去年我母亲过世了,我自己也修完硕士学位,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回来的。” 妈妈啊!你这么些年的保养完蛋了,怎么脸上抽成这样呢?!老爸也感觉到了,过来拍妈妈,对江宁说:“我们家慧慧嘴巴虽然常常胡说八道,但是心地很好,我这做爸爸的一直觉得很骄傲,你以后要对她好点!” 老妈跟传接力棒似的站起来,走到江宁身边,拍他:“不许把外国人那套始乱终弃带到这里来!” 哈哈哈!我的心情突然大好,早知道他们见面会是这样的结果,审查那么容易通过,多少年前就该带着江宁来呀,我也好少受几年的荼毒! 可是我的好心情没隔多久,妈妈很快补充说明:“我看你们要是定下来早点结婚好了,两个人在路上抱来抱去,成何体统?再说,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 …… 原来,我们刚才真的说到重点了,而且,被妈妈听到了! 和江宁的事情就此定下,乐坏了我,忙坏了老妈,我乐坏了是因为妈妈大概因为考虑到压迫了那么多年的女儿终于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抱着点点愧疚的心情不再压榨我、折磨我,反而采取了怀柔政策,搞得我真的以为她在为我的即将离开而难过,某天晚上我拉着妈妈的手:“妈,你不用这样,我结婚了还是回家吃饭,就是睡觉的床离你远点,直线距离不超过50米,你要是半夜做恶梦,喊一声我还是能听见的。” 老妈反过来牵我的手,摸摸看看,又拍拍我的脸:“慧慧,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喊救命,妈妈马上冲过去跟他拼命!” …… 世上只有妈妈好,谁发明这么有哲理的一句话的?! 当然,妈妈忙坏了是因为她在工作之余终于找到了第二职业——监督新房的装修,江宁的效率不是盖的,在他们严格讨论一致通过结婚的决议之后的第二天,找了设计师看房子,第三天施工队进场,他自己则住进了市府提供的职工宿舍。 本来这家伙是一心想要钻到我们家来的,无奈老爸不知道是太精明还是太实在,说了一句:“那你住在哪里呢?哦!对了!工作单位不是给年轻职工提供宿舍的吗?你一定能申请的。”之后江宁和我面面相觑,在可预见的近期想要夜夜温柔乡,恐怕是没指望了。 不过我无所谓,有所谓的只有那个用下半身思考的人种罢了! 妈也说:“反正要结婚了,不要那么着急住在一起比较好!” 除此以外,老妈还要买所有的嫁妆,把她兴奋的,看见商场促销广告就算半夜也会冲过去,估计当年她嫁老爸的时候就一件红棉袄,内心一直忿忿到现在,现如今总算可以实现大肆购买嫁妆的愿望了,原形毕露,那个强悍! 各个卖场的经理目前都和我老妈处在良好的交流状态,时不时的有电话进来:“严女士吗?我们这里有批新的家具(家电、床上用品、护肤品、瓷器、灯饰、装饰品、布艺……不一而足),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来看一下?” 过了几天,我更没有时间碰到江宁,这家伙跟着领导的考察团全国各地的悠哉去了,不过电话里总是说忙,从新疆到黑龙江、从辽宁又转战广西,行程岂止十万八千里?!我和他只能在夜半无人的时刻,捧着电话互诉衷肠,搞得我连上班也哼着那首《I just call to say I love you》,老实如姚工都开始刺激我:“我说周慧啊,小夫妻离开几天就这个样子,怎么办呀?江处长回来要心疼死了!” …… 我怨念,偏偏薛冰为爱走天涯,去了意大利,和她的Luca相依相偎,在每天的视频里给我一张逆反的林黛玉的脸,笑得那个灿烂,简直是加利福尼亚的阳光!后来,我看那个光明的广告,里面一唱“You' e my su shi e,my o ly su shi e……”我就热血沸腾,为什么薛冰是我的雨露,偏偏是那个luca的阳光?! 我那么问的时候,薛冰就反问我:“我这才幸福了几天你就受不了了?当年你得到了江宁的心你都不想想对我是多么非人的打击?!要不是小强一样的强壮的心灵和天使一样善良的心,能忍受到现在么?所以,不是我是你的雨露,而是,你是我的□□!” 我想想也对,但是他们都不在身边实在不能适应,而且不知怎的,现在的我看身边的谁都是一张荡漾的脸! 这样受刺激着,十多天,雨季就来了。 ------------ 126.阿童木的火箭筒 “你知这条河究竟流到哪里?” “流向海洋啊。” “那海洋又流向哪里?” “......自然是流向海天交织的地方啊。” “海天交织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啊?” “世界尽头吧。” “世界尽头有什么东西啊?” “有我。” 我所居住的城市,是一个大都市。 很多地方都直立着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远远望去,楼群在河的彼岸,若即若离地浮现在薄雾之中。 但其实,这个城市还是保留着很多本土的、市井的,甚至是有一点点琐碎的景致。 比如,蜿蜒穿过这个城市的这条河,在数个居民区都留下踪迹。它是这样的曲折,就好像这个城市仍然保留的迷宫似的弄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地拐弯,流向别处。 很多的桥静静横跨在它之上。谈不上美观、艺术、或者别出心裁,纯粹为了生活的方便起见,别无其他。 我不知道这些桥的历史。 其实很少有人在意。很普通的,随处可见的青石板桥,或者后来的水泥桥,都叫人没有研究的兴致。 但我对这条河,兴致一直很高。我曾经试着从家出发,沿着河水流过的地方,一直走下去。 我想看看,这条河究竟流向什么地方。 博士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所有的河都会汇入江,最后流入海洋。 他是翻着图书跟我解释的,我知道他成绩好的一塌糊涂,所以不得不信。 博士的真名是曲世浚,是住在我楼下的小孩,和我同岁。 博士,是我给他起的绰号。 幼儿园大班时他搬来我家楼下,就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他的爸妈都带着浓浓的温文尔雅的书卷气,令人自然而然地想靠近,博士很明显得到了来自于父母的优良基因,小小年纪已经是眉清目秀,说话十分得体。 这样的年纪,就开始信誓旦旦地要成为博士,马上奠定了他在大人心目中的宠儿地位。 他乖巧伶俐,成绩好得令人瞠目,多才多艺,甚至会拉小提琴。他在最好的重点小学第一小学,我则在地区学生随机安排的普通小学第四小学。 看学校数字就分了伯仲,真狱卒。 大人们说起博士就啧啧称奇,从小到大,附近的小女生也鲜少有不被他俊俏的外表迷得七荤八素的。 我想,我就是那个鲜少一列的女生。我对曲世浚小小年纪就表现出的惊人老成,十分不屑。我在那时候,极度不喜欢早熟的小孩子。 不如说,看不惯大人的势利。 所以认识他的第二天,我故意在楼道里大声地叫他,“这不是我们伟大的博士嘛!” 想想,其实我也满早熟的,这么小的年纪,我已经懂得对别人冷嘲热讽了。 大人们都笑作一团。曲世浚的父母笑得尤其开心,被我大大逗乐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博士完全没有生气,他还很好脾气地对我笑笑,说,“我记得你的名字,你叫桑艾心。” 他脸上挂着的那种超级与世无争的恬淡笑容,极度破坏我营造的搞**氛。 就讨厌这种自己是君子,还非得让大家都知道他是君子。这不是逼着我承认自己小人? 决定不与此人为伍。 可我根本没有办法讨厌博士。 他的脾气这样温顺,我使了几次坏之后,决定交他这个朋友。 小孩子么,一笑泯恩仇,跟睡个午觉一样快得悠忽、 只是我再也不叫他曲世浚,直接博士博士的喊。多方便,专属我的绰号,好像在叫唤宠物一样。 从此,作不出的题目有人教,做不来的手工有人帮,闯祸都有分担的同谋。 但我还是不上进。成绩是过得去,却始终不拔尖。对学习这码事,我老是没有热情。还不如对河的兴趣大。班主任反映我是主次不分的学生。 一语中的。 就好像我放着功课不作,来问博士关于河流的问题。而照博士的说法,所有的河流,都是这样的。那即是说,在这个城市的某一处,存在着那个百汇的瞬间? 这个想法,狠狠扎根在我心中。 所以,在一个不怎么好的天气,我选择漠视密布的乌云,毅然决然地开始我的冒险。从家出发,沿着河水流过的地方,一直走下去。 10岁的夏天,一场市内远足,带给我不少惊奇的发现。 常常在不高的工房背后,河流就突然地改变了方向,或者突然从细细的流水变成宽宽的河道。 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大不同了。 我那时,蠢的可爱。天真地以为,它是自己这样改变的。我没有意识到,人工筑起来的河堤,才是真正的作用力。 在我慢慢消化这些令人振奋的发现时,天降大雨。 不,是暴雨。 这一场出生以来最远的独自外出,以天公不作媒告终。或许更严重一些。 因为,我迷路了。 在屋檐下哭了大约十来分钟,我终于意识到任凭我怎么哭哭啼啼,也只有我一个人了。 于是,我收敛了哭声,揉揉红肿的眼睛,借着街边民居伸出来一点点的瓦片房顶,一边躲雨,一边开始寻找回家的路。 还算好,依稀有点印象的样子。 终于,在有点熟悉的街口看到有点熟悉的房屋,还碰到了有点熟悉的同班同学。 严格说起来,我和同学不是太熟。但是没关系,因为这个同学长得很好看,是一个,长大了一定会是帅哥的男孩子。 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说的,我们全班的女生都这样认为。 所以,我姑且认为,我们是熟悉的、友爱的同学。 然后,这个熟悉的、友爱的同班同学看见我浑身湿淋淋地走在路上,大为吃惊。 他问,“桑艾心,你在干吗?” 我愣了一会,想着是回答他“我在淋雨”,还是“我迷路了”。他却已经走上来,拉着我的手说,“你全身都淋湿了。” 我的年仅10岁的少女心,很配合地猛跳了一下。 原来,跟着小美男浑浑噩噩地走,可以完全抵消掉迷路的恐惧。更何况,他还是打着伞的。 但是,我也不应该糊涂到这个地步。 他停在一栋楼房前,回头微微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说, “我家到了,再见。” 我僵立在原地,并且再度发现,我又一次偏离了回家的路线。 “呃,”我叫住欲上楼的同窗,“你的伞,……” “哦,”他收起来,露出一个很羞涩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说,“我妈妈说的,在室内不可以打伞的,会长不高的。” 纯洁地让我震惊,良久,我说,“我只是想借……” 我熟悉的、友爱的同学仍然很迟钝地望着我,毫无反应。 原来,好看的男生长脸不长脑。 我刚想叹口气,就有个男孩子握着一把长柄伞安静地从楼道里走出来,惊奇地叫我的名字,“桑艾心~~” 真巧,原来博士在此地学琴。 我忽然松了一口气,尽管博士背着看上去很重的小提琴盒,一副笨拙模样,却让我看到了莫大的希望。 回家的希望,以及不被雨再淋一遍的希望。 我一个箭步跳过去,凑到他身边可怜兮兮地说,“我迷路了,而且没有伞”。 眼泪几乎都要虚伪地被我硬挤出来。 他也很温顺地打开伞,体贴地给我半边。 我感激地钻过去,同时朝我的迟钝美男同窗挥手告别。 他给了我很灿烂的一个笑容。 我哈喇子差点流下来。 不长脑没关系,脸长得好才是要紧。 我又改变了世界观,在这短短数秒间。 特别是初次尝到那一瞬间通电的感觉。 “啊~原来这就是恋爱~~”我陶醉地自语。 “啊?你是指刚才那个?” 我点头,“我们班长得最好看的男生。” 博士不作声,过一会,轻轻说,“可是他看上去有点笨笨的。” 我怒,“他有骑士精神,就好像电影里演的,刷刷出现,救了公主的那种,你不懂的!” 博士很是踌躇了一会,最后更加小声地说,“但刚才你明明还是在迷路的。” 我的眼皮不自然地跳了一下。 欲盖弥彰地接过伞,“我比你高,我来撑!” 被我说到痛处的博士低下了头,毫不反抗。 回到我们住的大楼时,博士问我,“一文,你去干吗了?” 我嘲笑他是博士,他就说我只值一文钱,属于书生式的反抗。 我得意地笑笑,“去跟踪臭河浜了。” 他长大了嘴,“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我想了想,说,“秘密。” 我看到了什么,在当时,我是很知道的。 可是,越长大,我就发现自己越不明白。 就好像我虽然跟着河流走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没有看到终点。 那个所谓的百汇入海的瞬间。 2年后的某一天,我住在外婆家里。 半夜突然起火,是从这一条街上某一处的老房子蔓延开来的。 一夜之间,成片的木结构老房化为灰烬。很多人被烧死,我的外婆也不幸在其中。 我是少数幸存者之一,但也受了伤,身上留下丑陋的疤痕。 被裹得严严实实躺在医院的烧伤科,我突然想起了贯穿这个城市的那条河。 那种叫人猝不及防的急转弯,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 博士来医院看我,依然背着高出半个头的琴盒,走路已经够笨拙,却还偏要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整张脸因为我的倒霉遭遇伤心地挤在一起,鼻涕和眼泪流得到处都是。 这滑稽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出来,脖子上的伤口被扯得有点痛。 趴在隔离室的窗台上,我对在探望区的走廊上哭得泣不成声的博士说,“好了,好了,不就是受点伤么。” 他还是一径地哭。结果,我这个病号安慰探病家属了。 我想,因为我还是乐观的吧。 其实,都是装的。我不想表现的很懦弱,不想让别人觉得我的承受力很差。 但事实是,真的很差。 医生给我换药的时候,我看见狰狞不堪的伤痕爬满手,比起护士撕下手指头上一层层的表皮,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受到了更大的打击。 我以后再也不能穿露出手0的衣服了,还有,没办法穿婚纱了。 天!我从来没有想过,作一个不婚主义者。 十指连心的疼痛过去后,我没有听到医生以我为不怕痛、超级勇敢的换药模范,教育隔壁烫伤脚成天鬼哭狼嚎的男人。 我只是觉得,好像世界都变得灰灰的。 晚上,妈妈帮我洗脚,爸爸端着刚换的热水走进来。 我忽然轻轻说,“我想去死了。” 我妈撞翻了脸盆,和我爸抱着我号啕大哭。 我后来,再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话。我还必须,为我父母活下去。 我会坚强的。 会笑的。 所以,我还得豁达地安慰某个哭得稀里哗啦的男生。 他的模样真的很好笑,一点不骗人。 博士擤了鼻涕之后,问我,“你一点都不痛么?” “我是超人。”我很自豪地说。 “我崇拜你。”他闪着亮亮的仰视的目光,然后又冒出一句,“你的手会好么?” 他指着我被纱布缠得厚厚的巨型手0,看上去像阿童木的火箭筒。 我说,“不会了,会留疤的。” 他又哭起来。 我继续作弄他,“然后一辈子被人笑,被人指指点点,没办法上大学、找工作,最后穷死。” 他更加难过地哭起来。 博士是个很善良的小孩子,我不应该这么戏弄他,他是真的为我难过。 同时,我自己的心里,更加难过。谁能保证,这些在将来,不会发生? 我已经和别人不同了,已经有一部分毁掉了。 我看着走廊另一边的窗户,天空仍然灰蒙蒙,好像那天晚上灰烬没有散尽的夜空。 12岁的我,喃喃说,“我没有办法结婚了。” 要是现在的我,打死也不会说出那么恶心的话,直截了当。 还是个才12的小屁孩说的,最过分的是,居然用超严肃超感伤的表情和语调。 根本就是早熟。 然而,那一刻,我真的很绝望地说,“我没有办法结婚了。” 好笑的是,博士也用超级认真的口气说,“和我好了。” 他说这话时,眼泪还和着鼻涕还十分应景地慢慢滑下来,像慢动作回放。 少女伤感时刻,瞬间结束。 我睁大眼睛,“和你?” 他用力点头。 我忍住要吐血的冲动,冲口就说,“你比我矮,还像个书呆子,一点不好看啦。”(我那时的眼光,大概就是停留在大眼睛的小正太品味……) 他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 那个时候的我,真是刻薄,现在想想,好恐怖,这么直截了当简直会被人抽。 但博士没有抽我,连还嘴都没有。估计是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他自己是知道自己的这些不是的。过一会,他说,“那我们总还是好朋友的。” 这小子,脑子真的满好的,转的真是快。 我想拍拍他,却发现胳膊弯不过来,于是很大声地说,“那当然,再好也没了!” 他满意地笑笑,回家去了。一向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差错的博士,居然连鼻涕都没有擦掉。 我瘫倒。 他这个白痴,到底懂不懂啊。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幼儿园时代,他就跟他妈妈说,“偶要跟楼上的一文钱结婚。” 他妈笑问,“为什么?” 他振振有词说,“因为一文家有一只电冰箱,我们家也有一只电冰箱;她家有一只电视机,我家也有一只。要是结婚的话,就有两只电冰箱,两只电视机了。” 这件事情,被整栋楼的三姑六婆传为笑谈。 博士不愧叫博士啊,那么丁点大,就算得这么精确了。 我探着头目送博士离去的身影,忽然就想到这么件童年往事,于是刻意摆出很老成的样子,在夕阳的映衬下摇头说,“博士啊博士,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我又懂个屁?但那个时候,我偏偏觉得自己懂得很多。 夜半时分,因为疼痛,我从来没有好好睡过。 也许,更多的是由于隔离病房不允许有人陪伴在我身边。 即使父母也不例外。 空荡荡的医院,回响着若干咯嗒咯嗒的莫名响声,我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觉得难以言喻的胸闷和凄凉。 我那时尚未察觉,孤独感已经如影随形。 但想起诸如博士那类的童言无忌,这种无助感又似乎稍微消散了一点点。 知道自己被人需要,总是高兴的。 即使,他说他需要我,并不是真的需要我。 小孩子的话,谁会当真。 半年之后,我们小学毕业。 博士作为尖子生从第一小学保送到第一中学。 我参加了毕业统考,从第四小学被统一分配到第四中学。 历史总是不断重演。 刚升了初中,博士全家就搬走了。 搬家时,他写了新家的电话号码给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我给他打电话。 我点头。但结果,那个我揣在兜里的号码,直接被我妈扔进了洗衣机。我怀着极度的罪恶感等着博士打我的电话哭诉我的无情。 然而,他并没有打来。 我的罪恶感日渐消失。 我有一种扯平的两不相欠的庆幸。 我想,他到了新的环境,一定会交到很多新的朋友。 因为他是那么好脾气的男生,而且聪明。 他大概慢慢忘记我这个一文钱了。 而我,也慢慢忘记博士了。 博士从我童年岁月中的离去,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事实是,地球一样转,考试一样考,我的成绩一样烂,被统分进四中,是必然的。 果然,身边优秀的人离开了,我还是保持了一如既往的水平,这是不是证明,我都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货真价实地走到今天? “实力个头!~~”那是妈妈毫不留情地给我一击暴栗。 咳咳,我必须承认,某种程度上,我和爸爸的基因比较吻合。我们一样都有点慢吞吞,神在在,对什么都不太上心,憨憨厚厚,蠢蠢呆呆的样子。 妈妈对我的成绩一直耿耿于怀,小学里的时候,我常常被她责骂,博士与我,如同光明与黑暗的强烈对比更是激怒她的主要因素。 她那个时候,应该是在心里狠狠憎恨我的不成器。与其说我的成绩始终上不去令她丢面子,倒不如我的这种学习态度的散漫令她更加恼怒。 然而,12岁发生的事故之后,她突然不再对我苛责和强求了。 虽然,那一晚,我只说了那样一句话,但是,我的妈妈真的是被吓到了。 她也许意识到,我生命的一部分已经改变了,那个会按部就班走下去的轨迹已经消失不见了。也许,我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能够快乐,已经成为她全部的期望。 一件小小的事情,人生里面一个小小的转弯,就这样,轻易改变了一贯严格的妈妈。 可是,她没有想到,那个一贯憨憨傻傻,会发呆的我,也慢慢消失了。 这个小小的转弯,也彻底改变了我。 进了中学之后,我突然,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功起来,认真地听课,看书,复习,考试。 在四中的日子里,我居然一跃挤进了年级前五,这是妈妈一直梦寐以求的结果,她高兴地眼泪也要流出来了。 那我能不能再奢望看到老妈的鼻涕一下下?(好了,好了,妈妈,我只是说笑罢了,不要拿扫帚啦!) 我因为看到妈妈的笑容而高兴。 我在医院的夜晚,看到爸爸妈妈在门外掩着嘴压低着声音拼命流眼泪,只是不想我听到。 那个时候,我就暗暗下了决心。 至少,我要让他们为我快乐一点。 人生,真是奇突。 就好像麦琪的礼物,常常互相交换着,换一些本是自己最想要的,不经意却失去意义的东西。 然而,只要我们快乐就好了。我的父母都很开心,那就好拉。 至于我,不是那么重要。 况且,我是一个,在炎热的夏天都不能穿短袖子的女孩子。 因为,我的身上,有着丑陋的疤痕。 事实上,我一直在担心,我的同学们会发现这桩事情。他们会不会尖叫,会不会嫌恶我?会不会对着我的丑陋伤疤指指点点? 我怀着揣揣不安的心情,等待我身败名裂的那天。 但是,当游泳课他们真的发现这个的时候,情况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们居然,完全,视而不见。 就连平时一直喜欢嘲笑我、戏弄我的三个男生,也和平常没有两样的嬉皮笑脸。 我拼命抑制住有点抖动的声音,问同班的女生,“没看出来我有什么两样么?” 她们在我的身上很快地扫了一圈,大咧咧地一摊手,“没有啊。” 三“贱”客还很贱地在边上说,“难道你要提示我们你发育了?!” 被我狠狠地泼了水。 大家闹作一团,每个人都是湿淋淋的,一片混战。 我躲水枪的时候,脚底一个打滑,咕噜一声沉到游泳池的池底。 在清澈的泳池底下,我的眼眶里有一种液体,和有点消毒气味的、又很透亮的水泡混合在了一起。 四中的成绩不如别人,校舍不如别人,师资更是平庸之极。 然而,我有一群,无与伦比的同学。 和他们在一起,我笑得极大声,比谁都疯,什么恶作剧都有我一份子。 连老师的评语中也写着: 桑艾心,成绩优秀,活泼开朗,热情友爱。 我很满意这样的自己。 家长会后归来的父母同样很满意,总算家有小女撑台面,我这种情况算不算大器晚成? 只是,每次离开同学的身边,我又会暗暗地消沉一些。 我想,适合我生存的,只有四中一个地方。 我熟悉的同学们,在保护着我。只要呆在这里,我就是安全的,我就可以开心的笑了,就可以无所顾忌地捋起袖子作一个普通人了。 不用面对陌生人的惊讶表情,够了,对我来说,够了。 直到,我遇到阿唯。 大约初三的时候,我因为写了一篇不知所云的狗血文章,莫名其妙地感动了一群百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得了个全市一等奖,由此让学校挣了个大面子,破天荒的颁了我一个私人奖学金。 这个奖学金数目可观,得者寥寥无几。 那一年,我们这一届学生,有资格拿到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我,一个是徐如唯。 我在一班,而她是初二下半年转来五班的学生。 传言说她不苟言笑,是一个冷美人。但这,并不是这个传言里最叫人惊奇的地方。 最最出人意料的部分,是这个徐如唯,是从一中转来的。 呼呼,从来都是2、3、4中的同学们前赴后继地拼命往一中挤,就没听说过有哪个愿意从一中屈驾四中的。 诡异,绝对诡异! 诸如她天生体弱多病,或者是在一中闹出不可收场的事情才会被迫流放的传言喧嚣尘上。实在是哪里有人群,哪里就有八卦。 然而,这个徐如唯,用她的实力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不得不说,她的手段是极为犀利的,基本达到了杀人不见血的程度。 第一次期末考试,她就拿了全年级第一,而且分数比第二名领先20多分。 我的神呢,放榜的时候,老师们的脸色都不好看。这个,难道就是命中注定一中和四中的差距?!太打击了吧! 我没有见过这个女孩,但我喜欢她。 这绝对不是意淫!我喜欢一切敢于突破常人想象的事物,包括人。我觉得她就好像骑着翻斗乐突然杀出来的女战士,画面很搞笑,偏偏主角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 直到颁奖的那天,我们终于有了历史性的会面,本人也很欣慰地验证了自己的想象力。 她真的很美,长头发并没有扎起来,靠两边别了精致的发夹,仙气飘飘的感觉。只是,很不给教导主任面子,人家挺着啤酒0一脸媚笑地递给她奖状,她毫无表情地接过,礼节性地说了声谢谢,就闪到边边上去了。 好了,紧随其后的我,在醒悟过来不能对学生媚笑以免颜面尽失的教导主任面前,诚惶诚恐地接过了我的奖金。 呼,后遗症真的太强大。 揣了装了mo ey的信封走到边上的时候,徐如唯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一呆,连忙绽放一个笑颜。 桑艾心的笑容,应该是天下无敌的。 我是有这个自信的。 然而,她只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就默不作声地别过头去。 我挺没趣地,只好堆了笑站在旁边。 期间,又有若干不知名的教育局阿狗阿猫亲切地拉住我们的手进行勉励和表扬,内容不外乎要戒骄戒躁,更上一层楼。 这种耳朵都已经打出十八层老茧的至理名言,耐久性令人发指。 如此往复循环,我终于笑不出来,空洞地望着轮番做着报告的诸位领导,嘴角慢慢收了起来。 寂寞。 在这个人声鼎沸的礼堂里,我突然觉得令人恐慌的寂寞,好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 是的,我不喜欢这种冗长繁琐的流程。 然而,我更不喜欢,在这个流程中卑微地强颜欢笑的自己。 好想快点结束这种无聊的仪式,好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座位去。 心情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这时候,有人轻轻握住我的手。 徐如唯说,别勉强自己。 这时候,我看清她。 瘦,但很有生气,手劲奇大;冷,但眼神热烈,意志坚定。 我们就这样成了好朋友。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这样评价我的这位挚友: 外冷内热,外柔内刚,好像一只外表看上去已经冷掉的叉烧包,咬一口,却立马有热腾腾的馅子流出来————哇塞!好意外!好好吃! 这个评价被我们班的三“贱”客奉为经典,处处颂扬。 与其说他们在替我的搞笑天赋作宣传,倒不如说他们是在满足自己对冷眼美女的意淫。 A yway,当事人不介意就好了。 我就说,叉烧包,不,徐如唯,其实是很好相处的。 虽然我们才相处了一年,并且不是一个班级,她也会常常打击我,嘲笑我,但是我知道,她喜欢我如同我喜欢她一样。 我们有很多可以聊的话题,好像对什么东西的看法都惊人的相似。 但这并非我把她视为一生挚友的最大理由。 的确,我们志同道合,意趣相投。 但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旁人看来,我像太阳,她像月亮,一个开朗,一个沉静,一热一冷。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我知道,一切都是表象。 我也知道,自己并不是那样子的人。 一个人,可以掩藏多久,自己的真面目? 还是,已经把自己的真面目,完全地遗忘在了人世之中。 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但奇怪的是,她居然知道,而且会带着我走出灰蒙蒙的世界。 好像她才是阳光一样。 这种感觉,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的博士。 冷静睿智,一贯温柔的博士。 我总是能和这种类型的人,成为要好的朋友。 这就是传说中的互补?! 但其实,我还是没有面对自己的勇气。 初三临近毕业的时候,阿唯来找我。 她对我说,“艾心,我们一起考一中吧,四中的同学虽好,对你的前途却没有好处。” 她冷静的分析令我愣住。 我一瞬间的确动了心,想要去往保证通往高等学府的一中。 可是下一秒,我就害怕了。 我没有信心,在新的环境里,作一个忽略别人眼光的普通人。 我隔着衣衫轻轻摸着手上突起的疤痕,摇头说,“不了,我还是想留在四中的。” 话出口的一霎那,好像扔掉了一块我向往很久的宝石,有种心痛的感觉。 然而,我还是这样说了。 阿唯没有勉强我,正如我不强求她留在四中一样。 以她的成绩,绝不是为了升学考回一中。她回去的理由,和她当年从一中来到这里的理由一样,值得她坚持。 我是羡慕她的,有勇气,循着自己的理想和愿望走下去。 我其实,早就失去这个资格了。 中学毕业典礼结束的时候,我们紧紧拥抱。 她终于哭了,说,“艾心啊艾心,你一定要来一中看我。” 我也哭,我早就认定阿唯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我们在从前跑到呕吐的操场边上合影,带着热气的夏天的风吹起我们的裙子,劈劈啪啪打在我们的皮肤上。 她紧紧挽着我,说, “为什么你是这样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小孩子啊?!为什么会是你呢?!艾心,你要是不那么逞强,不那么勉强自己,我看到你的时候,就不会有哭的冲动了。”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打在我的衬衫上。 我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是外表柔顺、内心刚强的动物。 可是事与愿违,我能做到的,只是以我并不坚强的心,来支撑看起来很硬的外壳。 我的脆弱,无论怎么隐藏,在某些人的面前,总是一览无遗的。 比如阿唯,比如博士。 他们就像阳光一样,照耀被尘垢覆盖的我内心的角落。 现在,阿唯就要离开我,回到她来的地方。 那里也是博士在的地方。 许久不见的博士,好不好呢? 在我以为已经忘记你的时候,心里又好像浮现出你的样子来了。 在四中的高中生活,令人快乐到爆。 我想那是因为大部分碌碌无为的兄弟姐妹们终于认清了形势,集体选择了直升本校。然后,爱闹腾的继续闹腾,爱打混的继续打混,一派祥和景象。 我渐渐观察出了一种规律,四中似乎特别适合培养搞笑型的学生,比如,初中已经名声在外的三“贱”客,在高中毫不犹豫地宣称要把规模扩大到了七“贱”下天山…… 我发誓,我从一开始真的是要撇清关系做个崇高人士的,可是,开学没几天,这帮痞子就把我拖下了水。直到班主任对我进行了大义灭亲式的批评教育,我才发现,他们居然在当事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说自话地把我划归为七“贱”之首。 我气得几乎要抽人,结果痞子们一个个躲在教室脏兮兮的窗帘后面,故作娇羞,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深情地叫我“su su 大人”,就这样,施展了最最无耻的求情招术,成功把我搞定。 我除了无奈苦笑,别无他法。 桑桑,谁叫我这么像su 呢,阳光一样的,好像可以普渡众生。拜托,我哪有那么高尚! 我只是,满足于这种被人需要,被人敬仰的虚幻场景。 这样的日子,和我理想的高中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差别,除了少了阿唯。 我想念她,想念这只能够在举手投足之间洞悉我的内心的美女叉烧包。 每过两个礼拜的周四,我都会收到她从一中寄来的信。我们这样频繁的通信,隔三岔五还要打电话,有时候周末,她会住来我家,有时候会回来四中玩闹,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去一中找过她。 不仅仅是一中,我对于四中外围的所有地方,都怀着莫名的恐惧感。 阳光耀眼的夏天,对我而言,是最难熬的季节。我避免着一切会和公众接触的机会,坐公车,或者去游乐园。 我日复一日寂寞地骑着我的自行车,沿着河边的小路,上学,放学,或者绕一点点远路,闲逛一下。有时候会在无人的黄昏,一个急刹车,停在寂静的桥边,看看周围的风景。 呵,我始终还记得,10岁的那个夏天,那次远足,那场大雨,以及那种坚持。 可惜,我现在没有什么坚持了。 我只是希望,身上的伤痕可以消失,那样,心里的伤痕也可以不见了。 当我尚沉浸在这样的白日梦中,突然有个小孩子的尖细的声音响起来, “你看,你看,那个姐姐的手,好恐怖哦!” 我万分尴尬地抬头,看着站在那里畏畏缩缩盯着我的手猛瞧的两个小孩子,不由自主地扯开一个苦笑,有点慌不择路地骑上车子逃走了。 这样的夏日,我的心却像冰洞,深不可测,寒冷刺骨。 我的伤痕,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如同我的人生,永远,永远。 那个周末,阿唯的父母不在家,于是我去她家住。 她的房间一如既往堆满了书,丝毫看不出来如她外表一般秀丽的景致。我坐在书堆里东翻翻西扫扫,然后我突然抬头问,“阿唯,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曾经有个童年好友。” 她轻盈地越过很多书堆,坐在我身边,脸上大有兴趣的表情,“没有啊,是什么样的人?” 我刚想脱口而出,博士,却又咽了回去。 博士,是属于我的昵称,我怀着旁人不得而知的私心,悄悄把这个名字藏了起来。 我说,“是一个志向很远大的男孩子,6岁的时候就决心当个博士,”顿了顿,我又说,“他好像现在,也在一中。” “哦?!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有点嗔怪地看我,“原来你这么会藏秘密啊!不厚道哦~” 我不好意思地抓头,“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我几乎都要忘了他了。” “那为什么现在突然说了?” “那是,那是因为……”我突然沉默起来,“我想起来一些往事。” 一些和博士度过的童年,一些属于完整的我的回忆。 我对阿唯笑笑,“不如我告诉你他的名字,你们可以认识的。” 她摇头,“我不要”,她说,“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交太多朋友的。” 徐如唯,在我不在的地方,大概还是维持着冰山美人的形象吧。她给我的信里,有很多关于日常景象的描写,落叶或者雨水,甚至有的时候会写到窗户上的灰尘,然而,阿唯很少提到一中的朋友。 她常常对我说,一中是个学习的好地方。却从来不说,一中是个交朋友的好地方。 我猜她,会到四中来的原因,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但她不告诉我,我是不可以问的。 越是好的朋友,越要尊重她的秘密。 不过这一天晚上,许是因为我告诉了阿唯关于博士的过往,她忽然就松了口了。 夏天的夜空,繁星如织,我们俩一人搬了一个躺椅,用几乎180的角度架在阳台里,舒服地靠在上面,准备这样度过一宿。 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这样子的夜晚,抬头就看得到天空,就好像到了世界尽头,却不觉得害怕一样。 然后,我看到阿唯在她的躺椅上朝我眨眼睛,我笑问,“怎么了?” 她说,“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我一副竖起耳朵的样子,“关于什么?” 她神秘地笑,“关于我为什么会转学到四中。” 我很白痴地望着她,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有个男孩子吻了我。” 桑艾心的少女时代终于因为徐如唯的坦白交代,轰轰烈烈地宣告来临了。 在此之前,我绝对只是一个,为了莫名的卷入七“贱”的洪流而对男生抱有非性别感情的女生,那种感情,我常常用咆哮的吼出来,那就是,“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然而,我终于发现,阿唯的成熟,比我早太多太多了,我那一刻,只能拼命把已经睁得很大的眼睛继续扩大充血。 “那你到四中来,是为了……” “逃避。”她直截了当地说,省去了我费劲猜疑的步骤。 “那你喜欢他么?”我弱弱发问。 “我也不知道。” “那为什么又回一中呢?”我的问题越来越多。 “因为,想确认看看。” 呵呵,终于可以展露我还不算太差的智商,“是不是去确认看看你是否喜欢他?” 阿唯用笑来表示对我的肯定。 “然后呢?然后呢?”我几乎爬到整个躺椅的外侧,“有没有什么发展呢?” 她的笑瞬间变得有一点点伤感,她说,“我回来了,可是他却去别的学校了。” 啊,我不由自主露出失望的表情,瘫倒在躺椅上。 阿唯说,“所以啊,很多事情,都是一去就不再回来的。”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我们的童年,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秘密,也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朋友,然而,一旦放开,就永远失去他们了。 我和博士,其实也是这样子的。 ------------ 127.白天蓝云的疲惫 办公室里,在再次确定没有其它人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巧克力的外包装,拿出其中的一粒,剥开锡纸,放入自己的口里,然后细细地抿着,体会着巧克力所带来的味觉上的美妙感受。 窗外的天空依然是白云蓝天,这个南方城市如今在我的眼里熟悉得有几分疲惫了,记得当年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便被那蓝蓝的天空所折服,被好友嗤笑成没有见识的女人。但我却是真真的爱上那么干净的蓝色,在我看来只有没有被污染的地方才会有那么蓝的天。 巧克力的滋味果然不错,但我已然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曾经的我对一个几乎每天送我巧克力的男人乐呵呵地说巧克力吃起来是一种幸福的感觉。现在再想想,大概也是味由心生吧,身边没有了他,哪怕巧克力还是那个品牌,我却再也没有幸福的体验了。 正在我坐在办公室窗前遐想的时候,门却被人不礼貌地打开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似乎我并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甚至在来人走到我办公桌面前的时候,我的眼神仍然停留在窗外。 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因为来人海拔较高,让我有种喘不气来的压迫感,为了缓解它,我似乎只能选择站起来了。 “帮我把这份资料翻译成中文!我明天早上开会要用!”来人用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口气地说,然后顺手把一份文件扔在我的桌上。 我眯起眼睛,开始认真地打量来人。人倒是长得貌端体健的,可惜没啥礼貌,连起码的礼节都不知晓。 “您是——?”我故意拖长了声音,提示来人作个自我介绍。 高个子男人突然拿出手机接起了电话,然后冲我作了个向上的手势,匆匆地对我说了一句:“译完给我送到六楼去!”,边说边从我的桌面上自然地拿了一块巧克力,然后便不分由说地扬长而去。 我几乎被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的一系列举动给震服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他长而去的背景,只能狠狠地抛了一个白眼过去,然后很痛苦地发现自己的这个大白眼正好被刚刚进来的、威严并重的经理给接住了。 在经理正准备发威之前,我赶紧先发制人地转移话题:“经理,你来得正好,刚刚来了个不知名的家伙仍了一份东西让我翻译,你说奇怪不奇怪?!” 经理的注意力被我成功地转移了,他拿起我桌上的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趁着这个空档我立即把桌面上的巧克力放进了抽屉里。 等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了经理额头上的黑线,然后文件被重重地扔回了我的桌面上。 “小杜,你业务不错,外语水平也没得说,但不是我批评你,除了业务之外你是不是也要多注意一下信息更新和交流沟通?” 我决定保持沉默,在领导面前这个技巧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在没有把事情搞清楚之前。 “什么叫不知名的家伙?周一开会的时候我不是跟你们讲说了吗?这个人是我们新来的总经理!!?经理老头的语气越来越重,也是,眼看就可以功成名退了,可不能坏了最后的努力,我屏神静气地用换位思考的来安慰自己。 新来的总经理,哦,想起来,周一的时候,头儿是说过了,不过平日里周一开的都是些照本宣科的例会,期间我的大脑基本处于神游状态,不太能接收信息,再说现在已经周四了。 终于,头儿的碎碎念总算是结束了,我开始认命地干活了,翻译,翻译,I am a t a slatio machi e, take the mo ey,我把威廉.罗宾的歌词改编了一下。 “10页的技术文件,用一天的时间来完成,这真不是人干的事儿,”办公室的小许回来的时候,看见正对着电脑拼命码字的我时,我这么跟我解释的。 然后在小许的逼供之下,我把自己的冤情申请了一番。之后,小许居然用艳羡的表情说,早晓得新来的总经理会到办公室来,刚刚我一定会留下来的,也不致缘悭一面了。为了免于更加郁闷,我决定不再理我。但小许仍然坐在旁边自顾自地说了开来,什么据说新来的总经理是个年轻有为的钻石王老五,在业界如何了得等等。 终于,我完成了一段,在小许的长篇大论中插了一句:“你要是被他见了,这份东西现在就该你来翻译了!”小许想了想,也是,这么多的东西,凭我的段位,没有个三五天肯定是做不完的,于是伸了伸舌头,说了一句让我更加想翻白眼的话:“这说明咱们总经理慧眼识人才”。 “要不干脆你来翻译好了,明天你自己送给他,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我说。 这一招果然见效,小许的三寸不烂之舌终于歇了下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楼下的餐馆虽没有打烊,但凭我长期在此用餐的经验来看,估计这个时候餐馆做菜的材料也所剩无几了。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对这一天作了个总结。十几页的技术资料在一天的时间内翻译完,要是天天如此,我一定活不过四十岁。 “咚咚咚!”我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前敲门。原来并不想自己送上来的,但头儿非得这么坚持,还嘱咐我给新的总经理稍表歉意。大概是怕我昨天的表现得罪了新来的领导,连带影响了头儿的晚年事业吧,我故意这么小人地想。 轻三下,慢三下,我调整呼吸,继续敲门。但门没有开。 真奇怪,不是说开会就要用的资料吗?我用力地再敲了三下,决定放弃了。 转身,然后撞上了什么东西,昨天的头疼似乎也被撞醒了,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手里的文件以及准备带去其它办公室的东西散了一地。 “晕,不长眼睛的吗?”这句话冲口而出,然后我看到昨天的那个高个子男人,那个拿了我一块巧克力的家伙,哦,新来的总经理,姓秦名峻,秦总经理。 那个家伙居然蹲下来给我捡东西了,“嘿嘿,不好意思了!”,居然还给我道歉。 Oh, My God!头痛的症状似乎越来越明显,尽管现在还是早上,但我确定今天一定也不是个好日子。 我捂着脑袋,靠着旁边的墙作头痛状。很快地,新来的总经理把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收好并递给了我。我接过来的时候,脸居然不争气地红了一下,晕,一把年纪了,居然在这个公司里人人传说的钻石王老五面前作忸怩态。 “谢谢总经理!”我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秦峻笑了一下,挥了一下手,转身打开自己的办公室进去了。 我愣了下,突然想起自己到六楼来的主要任务,整理了一下手上的东西,又一次认命地敲门。这一次,门很快地打开了,我甚至看到那双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彩。 秦峻回身坐到了办公桌前,开始浏览我递过来的译件。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总经理没有发话,我也是不能这么离开的。 终于,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说:“嗯,翻得不错,加班了吧?” 我咬了一下嘴唇,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心想莫非打算给我加班费。但紧接下来他的一句话让我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等会儿跟我一起开会吧,今天有个美国人过来我们公司谈合同,可能还有资料需要翻译。” 我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郁闷并没有逃过秦峻的眼睛,他甚至可以想象我在心里诅咒他的样子。 实践证明,我对那天的总结是完全正确的,我渡过了比之前翻译文件更加辛苦的一天。在开会现场,各部门的头儿齐刷刷地端坐着,而我,坐在巨无霸的老美哥哥旁边,给他充当双重翻译。最让我头痛的是制造部的那个讲山东话的经理,那一口流利而难懂的山东普通话把我给彻底打败了,如果中文都不明白如何翻译成英语?这是在学校里老师所强调的,我不得不一次次地说:“王经理,您能不能再说一次?”或者不断地用询问的眼神传递自己的疑问。好在,制造部经理的山东普通话难解程度在公司是出了名了,大家对此还算是比较理解的,除了那个不断用眼神表达笑意的老美哥哥。秦峻的脸上基本看不出任何表情,即使老美对我挤眉弄眼的时候。 上午开完会,我继续被秦总经理差遣着和老美哥哥去了生产现场。显然老美哥哥对我的印象不错,在休息的空档还兴致勃勃和我闲聊,大有邀请我去他美国故乡一游的架势。 终于,在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把老美哥哥送走了,我的大脑已经累得快死机了,要知道象我那样的人,成天基本上都是坐在办公室里的,甚少有机会这样子体力加脑力地工作着。 最搞笑的是,老美哥哥在离开和秦大总经理握手话别的时候,冲着他眨眨眼睛说了一句:“She is a lovely gi l…..”,当然,我并没有听到这一句。 老美一走,我就在想怎么样脚上抹油走人。 秦大总经理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在一群人送走美国人后各自返回办公室,我和秦峻走在最后,正在我准备提出走人宣言前一秒钟的时候,秦峻站定,把我喊住,其它人看了一下,各自立即加快速度离开现场,似乎心照不宣地在给两人提供私人空间。 我的头又开始痛起来,曾经,不是没有过攀龙附凤的想法,但现在,确定,没有,absolutely o! 我可不想为了自己并不想得到的东西付出什么代价,包括别人的妒忌或排挤。 秦竣看着我,:“今晚我邀请你吃饭,算是达谢你这两天的辛苦工作,如何?” 我看着眼前这个有着总经理头衔的家伙,用非常有礼节的态度微笑说:“谢谢总经理,不过,我今天晚上还有点事儿!” 秦大总经理估计没想到自己的邀请会被拒绝,愣了半秒钟之后,说:“那也好,改天我再请你。不过,看你这么累,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如何?” Fai t!我简直要晕倒了,这一次,我不能再拒绝了,做人,总得要识相,我暂时还没有跳槽的打算,也没有权势的家族背景。 等我坐上总经理专车时发现,所谓的司机其实就是总经理本人。 “正好今天司机有点儿事,我让他先走了。我的车技也是不错的。”他这样解释的。 我强笑,心想这人的套路真是陈旧。 一路无语,如果不是披了这层金贵的外袍,秦峻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年轻英俊,事业有成。我平心而论。想着想着,忍不住转了一点头打量身边这个男人,嗯,他有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轮廓,难怪不得我会脸红,曾经的那个人呵,也让我那么心动过。 “看出什么来了?是不是似曾相识啊?”他似乎会读心术,我有几分惊骇地想。 “呵呵”我干笑了一下。转过头看窗外去了。 夜色来临,华灯初上。现在正是深秋时分,入夜以后便有了几分寒意,让我凭添了几分想家的情绪,脸上的神情也流露出一丝落寞。 秦峻开着车,心里并不象表情上那么平静。这个女孩子,与他原先所想象的,并不相同。但到底有些什么不同呢,一时之间他也说不上来。 好不容易到了我住的地方,我没有任何迟疑地致谢下车,把秦峻准备为我开车的打算及时地扼杀于萌芽之中。然后继续有礼有节地向秦峻告别。 秦峻突然微微一笑,摇下车窗,扬眉说:“我一定是不第一个被你回绝的人。” 我也回以微笑,心里却在冷冷在答:没错,从来,我跟你都不是一路的人。 那一夜我早早上床睡去,很快进入梦乡,可惜梦里经历的都是些伤心的事。很久没有再想起过的往事一幕一幕如电影般闪过,甚至可以那些清晰地看到自己对着一张熟悉的脸狠心地说着那些言不由衷的话,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伤心得难以置信的神情…… 等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白了,早上的空气湿冷,我却是一身的冷汗,枕头一片湿,原来在梦中的自己也忍不住流泪了,忽然想起一首歌:原来爱情这么伤,我有些自嘲的笑,原来爱情真的这么伤,现在的时间和空间早已更换,而自己最多只能控制好白天的自己,在梦中的我仍然是不能避免的。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秦总经理并没有象我原先所想象的那样来打扰我,在某种程度上,他似乎比我更加刻意地避免与我的接触。关于那晚的故事虽然未能免俗地成为了别人的饭后谈资,但幸好时间并不长,很快有新的流言蜚语替代了它。 在新总经理上任后的三个月后,我所在的采购部的刘头儿最终没有做到自己所期望的功成身退,来自总部的空降部队适时地替代了刘头儿的位置,尽管传言的版本非常多,我虽然也同情刘头儿的遭遇,但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一个企业里,股东更加看重的多半是利润,而不是一个人的资历。秦峻的背景绝对不会简单,这个在国外呆了八年的海归派,在工作中所展示出的强势及魄力远远超过公司大部分人的预料,象老刘那样的老员工,很多新的管理理念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陌生,还包括下意识的排斥。更不用说象采购部这样重要的部门,于公于私秦峻都不会手软的,老刘的退去势在必行。 老刘的离去,让采购部的人心惶惶了一阵。采购部原本就是个大部门,原本分一处而二处,后来合并成一个大部门了。老刘的离去,曾经的心腹大概想法也多了起来吧。好在我并不在其中,对于工作,我一向觉得只是个混饭吃的工具,并没有什么想当女强人的梦想,所以倒也可以远离纷争,在种种的权势斗争中并没进入别人的法眼。再说我的业务能力也是没什么可以置疑。 另一方面,采购部的女性并不多,再加我是个年轻而漂亮的女子,更为难得的是我从不参与公司里情情爱爱的故事中,从四年前进这个公司以来,我拒绝了无数男性同事的信号。所以在这个斗争颇激烈的公司中,不管是为了权势而斗的男人,还是充满娱记精神的女人来说,我基本都是无害的。 新来的空降部队叫于新志,三十左右,正是一个男人野心勃勃的时候。对我倒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甚至有几分取悦的心态,每每把我专门叫到他的办公室里交待工作时,似笑非笑的表情或多或少地透露出几分暧昧。但好在他并没有出格的行为,尽管偶而会问我一些稍显敏感的问题。 对于于新志平时的生活作风,我不敢乱作评价,但对于他的工作能力倒还是佩服的。尽管是顶着空降部队的名号来的,但并不是绣花枕头,在短短的两三个月里,他已经把采购部的工作打理得有条不紊的,那些曾经不服或者故意捣蛋的人一个一个地被他收服了,至少没有了那么多的想法。 很快地到了年末,元旦前夕,于新志主动示好,自掏腰包邀请采购部全部人员外出餐聚,象小许之流的混混们更是主动请缨安排了各式节目,从吃饭到卡拉OK再到宵夜,于新志大概心情很好,一概承诺全程买单。 我原本想扯个理由不去的,但由不得小许的三寸不烂之舌,再说新任上司的面子这个时候是不能不给的,我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直率得不识人情世故的小女孩了。 我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一路上小许电话不断地催着我。进了包厢才发现秦峻居然也在其中,而且和于新志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于新志专门在自己身边给我留了位置,我只好识相地坐下,但下意识地把身子往旁边的小许这边靠。 我坐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小许闲聊着。在采购部里,小许是年纪最小的,性格开朗直爽,也没什么心机。但这会儿,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眼神不时地往秦峻那里瞟。 饭店的服务不错,上菜快,色香味俱全。但因为桌上的大部分是男人,因此在饭桌上的主题往往并不是菜,而是酒。于是很快地,开始大伙儿还是有礼有节的敬酒,特别是现在总经理也在,采购部那些能喝的爷们倒是保持住了前面的气节。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的兴致普遍提高,酒桌上的气氛慢慢从轻言细语转化成了豪言壮语。于新志和秦峻毫无悬念地成了敬酒的目标,尤其是于新志,毕竟顶着空降部队的头衔,那些原本心存芥蒂的人更是趁着这个机会进行突击。好在于新志天生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兵来降挡地让自己少了喝不少酒。但眼看着他的脸色慢慢变红,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对后面来敬酒的人有了来者不拒的样子。 秦峻从容地看着于新志一杯一杯喝着酒,面带微笑。也有不少有胆识的采购部同事来给他敬酒,他的酒风颇佳,并不十分推托,七八杯下来仍然是面不改色,倒是把那些想看热闹的人给镇住了。 我也不幸地成为了小目标之一,毕竟我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尽管大伙儿对我手下留情了,但我还是喝了不少酒,至少对于我那样毫无酒量的人来说,这些酒绝对是有杀伤力的。小许也喝得差不多了,基本进入了又说又笑的状态了。 然后大伙儿又转移主战场,从餐厅转移到楼上的歌厅。 我最后一个从包厢里面出来,因为喝酒的缘故头有些发晕,心情无缘无故地好了起来,见人都是笑呵呵的。这样的我是平日里不多见的,平时我也会笑,但都是那种有节制的笑,礼节性的笑,现在的我,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我扶着墙根,好不容易走到电梯门口,发现已经有个人站在那里,很熟悉的身影,我有些恍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是秦峻。这一次我看清楚了,冲他嫣然一笑,然后伸手去按上升的键。 电梯门打开,我侧身,准备让秦峻先进去。但秦峻摇了摇头,说了声:“LADY FIRST!” 我笑了笑,抬脚迈进了电梯,但却被电梯里的地毯给勾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我。我好心情地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秦峻的手并没有松开,又问了一句:“没有关系吗?” 我咯咯地笑了起来,摇摇头。电梯里四面都是镜面,我看见一个皮肤娇好,满脸红晕的女子,那是自己吗?心情如此放松,我甚至觉得自己刚刚喝的酒还不够多,不然的话也许心情还可以更好的。秦峻站在我身边,显得很高大,深邃的眼神,棱角分明的下巴。那宽宽的身体让我突然觉得要是能在这样的怀抱中被拥抱一下一定是很舒服的,下一秒钟,从镜子里,我看见秦峻的怀中拥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然后我听见自己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问了一句:“呵呵,那个人是谁?” 秦峻低头看着自己怀中这个有着可爱笑容的女人,她果然是有00力的,难怪不得当年秦严对她如此着迷。在酒精的作用下,此时的我解除了平日的武装,不再是那个彬彬有礼但在神色之间却流露出难以接近的女人。我把自己缩在秦峻的怀抱中,双手也下意识地环住了他,象个孩子似的把头埋进他的衣服里,似乎很贪念他的怀抱。 在一刹那间,秦峻僵直了,但随之又很快放松,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很奇妙,,我的名字他在很早也前就有耳闻,但从来没有想到我会与自己如此接近,如此亲密。而他,居然没有产生原先所预料的反感,怀中这个温软的躯体甚至让他的心奇怪地变得柔软了。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似的,我在他怀里动了动,嘴里呢喃着什么。蓦地,我抬起来头来,半梦半醒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定住他的头,孩子气地命令着:“不要动,不要动!”,微嗔的语气里有着他不忍拒绝的柔情,他只能好脾气地让我扶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双被酒精作用后显得水汪汪的眼睛。心里明白,大概此时此刻,我心里所思所想的人并不是自己。 我似乎回到了那个曾经快乐的时光隧道,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炙热而又透着痛楚的眼神,那曾经霸道地侵袭过我让我震撼得无法呼吸的双唇,我的心突然揪痛了起来,于是我努力地踮起脚尖,把自己温软的印了上去…… 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我在床上懵懂地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只是隐隐约约地记得在电梯门口似乎遇到了秦峻,后面还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其实这是我的强项,酒精对我而言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记忆擦除剂,以前上大学时,不止一次被同室的伙伴们劝酒然后再向我借钱,次次都是屡试不爽。而最让郁闷的是,我不能自由地选择擦除记忆的目标,如果可以,我宁愿把五年前发生的事完全擦除。 可惜不能。 正在怔忡之间,才发现时间离上班已经不远了,于是匆匆忙忙地洗脸吃早餐,好不容易赶到公司的时候,离上班还差不到五分钟。 一进办公室,小许就冲我挤眉弄眼的,突然之间,我觉得有些不安,也许在昨晚那段我所记不起来的空白记忆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对于自己的酒量和酒风,我从来都是没有信心的。 于新志到办公室的时候更晚,走过我办公桌的时候停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的不安感加深了。等于新志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小许冲到了我的办公桌前,弯下身子双手托着下巴趴在我面前,一副可爱的小女孩状。 “知道你昨晚怎么回家的吗?”小女孩笑咪咪地问。 “呵呵,不知道,应该不是自己飞回来的吧?”我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点。 小许大笑三声:“哈哈哈,是我送你回家的!”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不过,是坐秦总的车送你回家的!”小许接下来的话又把我放回去的心给提了上来。 然后,小女孩又扔了一枚对我不次于重型00的话: “我去电梯接你的时候,秦总居然抱着你哦……” 我愣在那里,完全失去了反应。 小许用手指戳了我一下,然后把手往我面前一伸,说:“拿来!” 我讶然地望着我,问道“什么拿来?” “噫,封口费呀!”小许得意地狂笑着。“不给的话,我保证明天早上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小许的宣传能力我是见识过的。 ……. “晚上请你吃大餐!”我闷闷地承诺。 昨晚的情形在小许的提示下,我的记忆似乎想起来了一些,似乎自己还对秦峻说了什么话。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我更加坐立不安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小许已经蠢蠢欲动作了晚上大餐的准备。一顿饭吃得,许小音同志是谈笑风声,滔滔不绝,同时也把昨晚送我回家的一路情形大到自己为我开门锁门,小致秦大经理扶上扶下的种种细节统统地向我汇报一番。 一顿饭下来,虽然花了不少银子,但我倒也并不肉痛,毕竟从小许事无巨细的汇报来看自己昨晚并没有把秦峻的豪华小车当作垃圾桶一样大吐狂吐,也没有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小许酒足饭饱之后,显然十分满意,临到分别的时候,却打着洒嗝说了一句让我心惊的话: “在电梯里看到秦总抱着你好象很幸福的样子哦…..”说罢便打车离开了。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傻愣着。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尽量让自己若无其事。许小音还算比较有信用,除了时不时冲我挤眉弄眼之外,公司里并无他人在传言此事。 关于那晚在电梯间里发生的事,我始终没能想起。我并不是死心眼的人,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不去想它,这一向是我的哲学。 秦峻也似乎很配合我的意愿,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并没有看到他的踪迹。毕竟是总经理,也犯不着随时随地在我眼前晃着。 慢慢地,我把那一晚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再次见到秦峻是在三个星期之后,于新志把我叫着一块到了秦峻的办公室,却没有交待去那里的原因。我一头雾水地进到了那个我最不想去的地方。 原来是要出国去验收设备,于新志肯定要去,但居然会叫上我,这让我有点意外,毕竟象我这样不新不旧的员工来说,这样的机会还是有点儿遭人眼红的。 在整个谈话期间,秦峻并没有把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一切都显得很自然,这让本来之前还有点心存芥蒂的我很是放心了一把。但等到谈话结束,我正准备和于新志离开的时候,秦峻却把我叫住了。在转身一刹那间,于新志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意外,这倒是让我有些不安了。 等于新志关门离开。我站在那张大办公桌前面,眼观鼻,鼻观心,等待秦峻的下文。 秦峻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作了个手势让我坐下。 我坐在那里,总觉得空气里流动一种奇怪的感觉。面前的这个人对我来说不仅仅充满了压力,还隐隐透着几丝危险。 终于,秦峻把手里的笔搁下了。身子往后靠了靠,盯着我的眼睛说:“去美国的事你好好准备一下资料,到时要翻译的资料很多,而且工程部的陈经理也会去,他和新志的英语都不灵光,你得给他俩作翻译!” 我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现在并不是去美国的好机会。 秦峻好象读懂了我的心思,又来了一句:“美国那边Michael已经指名要你去的,你可不能掉链子!”一句话,让我觉得自己好象突然肩负了公司的重责。 “哦,好的!”我只能老老实实地答应了。想不到美国哥哥对我的印象这么好。 “那天晚上后来没事儿吧?”秦峻突然问。 我始料未及地“啊”了一声,然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没事”。 秦峻突然轻笑了一声,“看来酒精能让人放松,不是吗?” 我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想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回应他这句话,最后只好说了一句:“谢谢秦总那天送我回家。” 秦峻看着满脸晕红的我,想起那天抱住我的情形,心里动了动。 “你不问问那天你在电梯里对我干了什么吗?”他突然捉狭地问。 我大窘,心里有些愤怒他在突然之间这样地缺少总经理的样子。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我......我……那天……没对你…….说什么吧?” 看着又羞又窘的我,秦峻突然也觉得自己好象真的有点过分。清了清嗓子,正色地说: “老实说,我见过比你更没有酒风的人!” 但喝酒之后,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具00力的人了。这是他在心里忍住没有说出的答案。 关于在电梯间发生的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了。 让我始料未及的是,此次美国之行并不象我所想象中的那么辛苦及难熬。秦峻居然也在出行之列,加上于新志和工程部的陈经理,一行四人倒也算是相处融洽。 秦峻更是一改平时里不拘言笑的总经理样子,不仅着装休闲,语言之间也甚是平和,对我他也并不唐突,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字未提,这让我放心了不少。 四个人里面,我的资历是最浅的,所以我的话也最少,少说少犯错,这也是我的逻辑之一。 陈经理是个四十开外的豁达之人,虽然是技术出身,但并不缺少幽默,一路上和于新志不乏斗嘴扯皮,于新志一张能把死人劝活、把活人气死的嘴充分证明了他这个采购部经理并不是浪得虚名。 从上海转机日本,再从日本到美国,几经辗转,一行终于到了美国,由于时差的原因,我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了,而美国哥哥Michael的那个巨型拥抱更是让我差点窒息而亡,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长得太胖了,对于他人来说也有可能是一种危险。 他们所住的酒店距供应商工厂十分接近,但万事总有两面性,虽然方便了来回工厂,但距市中心却稍远,外出购物等十分不便。幸好秦峻神通广大,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辆小车,而他居然执有可以在美国合法驾车的驾照。 入境第二天,四个人就开始了在美国工厂的工作,主要是设备验收试验。陈经理虽然英语不行,但技术上是没得话讲的,就设备与美国工厂方面交涉了不少核心问题,我也打起精神,尽量地把双方的交谈内容详细准确地进行翻译,我很清楚这台设备不仅耗资巨大,而且对公司今后的生产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不知别人在异国他乡是怎么渡过的,我的第一次美国之行却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首先是饮食,我是一向不喜西餐的人,平日在国内也甚少吃什么西餐,如今却是餐餐如此,到后面我几乎一进餐厅就有反胃的感觉。其次是睡眠问题,原本就是个浅睡的人,如今加上时差的原因,我每天只能勉勉强强地睡四五个小时,然后就醒来了,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发呆,等着天亮。 终于挨到了快回国的时候,在美国工厂的工作进行得也比较顺利,双方各有妥协,但基本上也算是皆大欢喜。那天下午也比平常早了一个小时返回酒店,我因为想到可以很快回国,心情放松了不少。 但接下来我却尴尬地发现自己一向准时的例假居然提前了近10天来了,而我居然没有任何准备。在酒店房间里提供的各式物品并没有找到我所需要的东西。 踌躇了半天,我敲响了秦峻的房门。 ------------ 128.大概香车美人就是如此吧 门开了,秦峻上身。。。没穿衣服,下面穿了一条裤子,身上还拿着一条毛巾,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大概刚刚洗完澡。 我低垂着眼帘,满脸晕红,低低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地说了一句:“能不能送我去外面的商店买点东西?” 秦峻看了我一眼,只说了一句:“等我一分钟!” 一路上秦峻把车子开得很快,虽然我并没有说想买什么,但也可大概地推断出来,然后准确地把我送了一个物品俱全的大超市,我在里面匆匆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直接去卫生间里把自己处理干净。 等到我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大概因为时间较久的缘故,秦峻已在超市大门口等着了。我生怕他又在自己面前发扬绅士风度,把手里拿着的袋子躲在后面,若无其事地走到他面前。 秦峻见我来,微微一笑,并没有伸手为我拎东西,而是带着我到车前为我打开副驾驶室的车门,作了个请上车的手势。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坐下了,等秦峻上车的时候,他突然向我靠近,我大吃一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原来是帮我绑好完全带,秦峻绑好之后,冲我一笑,说:“在美国,不绑安全带驾车是绝对不行的!”。 我不吱声,心想,你说一声我自己也可以绑的。 这一次秦峻开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而且我发现现在的方向也不是回酒店的方向,正准备询问,秦峻却问了一句: “今天请你吃饭,应该可以赏脸了吧?” 我不想他会如此一问,嚅嚅半天,强笑道:“我有什么脸可赏,今天原来是该我请秦总吃饭才是。” 我这一句说得甚是勉强,秦峻心里不由得一沉,心想这个女人总是拼命地想与自己保持距离。 “我是不是长了一副让人讨厌的脸?”这句话几乎是冲口而出的。 我愣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这样子未免有点不识抬举了,毕竟眼前这个人也是掌握了自己饭碗的领导。想到这里,口气软了下来:“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是真心想请你吃饭的。”我的语气听起来甚是温柔诚恳,秦峻没来由地心情又好了起来。 因为时间还尚早,他驾车带着我在这个美国城市里兜了好几个圈子,似乎以前曾经来过,一路上他像个导游一样为我解说周围的情况。 平心而论,我不得不承认秦峻其实真是个优秀的人。除去高大英俊这些外在条件外,更难得的是个多金但并不肤浅的人。在谈吐中不难发现,他曾经受过良好的东西方教育,见识也颇广,去过不少国家。这样的男人对于女人的杀伤力不亚于**之于美国,我想到这里,有些放心下来了,觉得自己除了长相尚可之外,其它完全不具备吸引这种优秀男人的因素,其实也是曾经验证过了的,我有些自嘲地想,没来由地心里突然暗暗生出一丝苦涩来。 秦峻发现我走神了,再一次地发现了我的落寞。这是我第二次坐他开的车了,这个女孩在沉默的时候所流露出来的落寞完全超乎我的年纪。他看过我的简历,27岁,应该是女人最美好的年龄段,兼具女孩的可爱与女人的优雅,可能形容我的词有很多,但不应该有落寞这个词。难道曾经的那个人对我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终于来到一家风格独特的小餐馆,我惊喜地发现这家餐馆居然是中西合璧,原来餐馆的老板是美国人,而老板娘是中国人,而更让我称奇的是,老板娘居然和我是来自中国同一省份的老乡,果然是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 老板娘四十出头,已在美国居住了十几年,自从双亲过世后已有近十年没有回国了,因为久不说中国话的缘故,说起中国话来也有些南腔北调了。对于我这个小老乡,我自然是热情款待,还主动邀请起二人喝起自制的果酒。 我也是心情大好,虽然老板娘烧的中国菜已经被美国同化了不少,但对于天天西餐得快要反胃的我来说也算得上美味佳肴了,再加上美味的果酒,尽管老板娘问题多多,我也并不恼火,一概笑咪咪的详细作答。 秦峻几乎没能插上什么嘴,但看着俏笑嫣然的我,心情也豁然开朗,觉得此行不虚。在我和老板娘滔滔不绝的时候,他和老板也聊上了,看得出来,这个五十几岁的美国佬还是相当心疼自己的中国老婆的,在和秦峻聊天的同时,不时用温柔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妻子。 然后秦峻发现了一件事情,但已经迟了。那个自制果酒果然很厉害,大概是在中西方酿酒技术的双重作用下,秦峻发现我的脸越来越红,两眼水汪汪,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对于老板娘的提问,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只是趴在桌面上懒洋洋、笑咪咪地听着。 老板娘一个人对牛弹琴N久之后,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我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用中文对秦峻说了一句: “哈哈,你老婆被我的果酒灌醉了,我还以为我酒量了得呢!”听得出来,我对自制的果酒的威力是极有信心的,老板也很开心,似乎对自己老婆的作为也非常满意。 秦峻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真是一对活宝,还中西合璧呢。但说真心话,相对于中西合璧的果酒,醉了的我对他的杀伤力可能更大一些。当我身体靠向他时,他的心象果酒瓶里的果子一样,硬度极速地下降。心里也在暗暗叹息,这个女人只会在酒精的作用下靠近自己。 在秦峻的搀扶下我轻飘飘地踩着脚步,酒后的我表情仍如那个夜晚,眼神迷蒙,比平日凭添了许多亲近,其实我的酒风真的是不错,只有迷人的微笑和荡人心魂的眼神,在为我系安全带的时候,我滑落的发丝轻轻地拂着他的脸庞,让秦峻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摇了摇头,有些失笑,是不是秦家的男人在这个女人面前永远都是没有防御力的? 一路无语,坐在副驾驶位的我把头靠着椅背,微闭着眼睛,一脸的心满意足,车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突然我身子往他这边一斜,秦峻只好一手开车,腾出一只手来抱着我,我闭着眼睛,把头在他的身上,动了动,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后沉沉睡去。车开得很慢,一路上引来无数人侧目。这辆车的主人原本就是个拉风的人,车也如其人,再加上这样的情形,大概香车美人就是如此吧,秦峻想。虽然担心被警察抓住,但此情此景,大概只要是男人都不得不如此吧。 终于到了酒店,秦峻把车停好,却没有下车,我靠着他睡得甚是香甜,仿佛要把前段时间因为时差所缺失的睡眠给全部补回来似的,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此时此刻的我完全卸下平日的武装,象个孩子似的贪恋着他的怀抱。 不知过了久,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秦峻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头发。 酒店的大厅里灯火明亮,幸好人很少。一位黑人保安哥哥面色平静地为他打开了门,当秦峻横抱着我进入大厅时,只有大堂经理和旁边的电梯的门僮,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及时地为秦峻按开了电梯,并殷勤地为他打开了我房间的门,临到关门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揉了揉眼睛,转了转头,然后便尖叫了一声。 我,我,我的床上居然有一个人!这是我断断不能相信的场景,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希望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秦峻蓦地睁开了眼睛,首先看的是正在狠狠拍脸的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样的情形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秦峻,好象丧失了语言的能力。秦峻决定继续保持安静,看看我的反应。 “你…你…怎么….怎么在我的…我的…?”饶我是学语言的,现在也只能这么结结巴巴地凑出一句话来。 “我…我…怎么…会在你的?因为,因为…你…你…昨晚…昨晚…”秦峻学着我的口气慢吞吞地说。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因为你昨晚苦苦哀求我留下来,我…我…实在没有办法拒绝!”说罢还无辜地摊开双手作无奈状。 我现在只恨地上没有缝了,我捂着脸哀嚎了一声,这个男人,我越是想撇清和他的关系,越是想把自己和他拉入正常男女同事的轨道中,可越是会发生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似乎注定逃不开他似的。 “我昨天喝多了……对……对……不起哦……”,我已经没有勇气追问自己昨天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还好,虽然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但两个人的衣服还是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估计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秦峻轻笑了一声,煞有其事地说:“还好,你昨晚除了死死地抱着我的手之外,并没对我有什么过份的动作,我不会让你负责的!”说完起身站了起来,整了整头发和衣服,准备离开。临出门的时候,又转身对仍在床上发窘的我说了一句: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个男人!明明是他躺在自己的房间,自己居然还向他道歉,居然还说不用我负责!!我咬着牙齿愤愤地想。 太阳照常升起,美国的太阳也如是。我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想个出所以然出来,生活还是要照常继续,工作也是如此,今天是设备验收最后一天了,我是一定得按时去的。 因为是工作行程的最后一天,双方的安排都比较多,包括之后的发货计划都得安排妥当,而且因为事关重大,双方各自的要求都咬得很紧,我使出了浑身解数传达双方的信息,在局面僵持的时候还得想办法缓和气氛。 但对那天的我来说,工作劳累反而更好,我实在没有能力让自己的脑子想着昨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每次秦峻在我身边停留的时候,我都都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秦峻倒是一直神色自若,对着我的时候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大概送女人回家然后再顺理成章地爬上别人的床这样的事情在他身上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吧,我闷闷地想。 回国的时候,秦峻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返程,据于新志说是他在美国还有其它事情要办。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失望。 终于回到了祖**亲的怀抱,我的胃口终于恢复了正常。 ------------ 129.你总是这样吊人胃口? 美国之行还是引来了无数的大白眼及小白眼,我只能面色沉痛地告诉大家我在美国是食不甘味夜不思寐,并称在那种情况下作翻译绝对是一件累心累身的事情。一趟美国行之后我的体重下降了4公斤,这个数据充分地证明了我同志在美国并没有过上什么豪华奢侈的生活,再加巧克力、糖果、大小礼物,我总算是平息了大部分人的忌妒之火,当然我并没有告诉大家这些巧克力及糖果都是秦峻自己掏钱买的。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我的生活一切如常,关于那天的事,我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象秦峻所说的那样,他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且他也确实做到了,而这不正是我所希望的结果吗? 这一天,我正坐在电脑上下订单,电话铃响起,拿起电话,却是秦峻的声音。 “Kathe i e,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然后就挂了,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只有他一直都叫我的英文名字。 我又一次来到了秦峻的办公室。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接电话,总经理就是总经理,日理万机,我好象每次都能遇到他接电话。 看见我,他作了个手势让我坐下,继续讲电话。 幸好电话并没有讲很久,一旦和这个男人处于同一空间,我就会担心发生什么失控的事情。 秦峻低下身子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打开一看,原来是照片。 每张照片上都有我!虽然拍照的技术不是特别好,但一眼便看得出来,拍照的人是一直聚焦在我身上的。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一眼秦峻。 “在美国诺克斯维尔工厂拍的。”他一向有读懂我心思的能力。 我更加一头雾水了,在那个工厂拍的又如何?照片上的我正在工作中,完全不具备上八卦头条的条件。 秦峻把身子往前靠了靠,正对我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说:“这是Michael拍的。” 我不吱声,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只要不提那天的事,我还是可以基本上做到平静平和的。 “你知道吗?他很喜欢你,还专门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秦峻接着说。 我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嘴唇,继续保持沉默。心想别人喜欢我也不关你的事。 面对我的沉默,秦峻想了想,斟酌字句地说:“其实Michael是个不错的人,条件也好,你不妨考虑一下”,顿了顿,又继续:“当然,前提是在你没有男朋友的情况下。” 我突然笑了起来,问:“这些照片我可以拿走了吗?” 秦峻点点头,说:“本来就是Michael叫我转交给你的。” 我站起身来,礼貌地点了点头,依然是一脸笑容:“我会考虑的,谢谢领导的关心!没其它的事儿我就走了。”说罢不理睬秦峻错愕的表情便转身而去。 我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 这是一幢十五层的房子,我租住的是七楼的一个两室一厅的小套间。房东全家移民加拿大,但仍然保留了在这座城市的房产,说是备今后回国时之用,当时租给我时,大概是看我表情凄然脸色憔悴,对我甚是大方,不但房租公道,连房内的所有家电家具也免费提供给了我。 七楼的高度并不是十分高,但也足够观赏到许多平日里看不到的风景。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惜我仍是不能让自己完全融于这个城市,当初不过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想不到自己却在这里一呆就是四年。 苏严,苏严,想来你已经忘记我了吧。我在心里默默地想。有段日子我没有梦见苏严了,时间果真是最好的疗伤药,五年了,再想起他时,心痛的感觉已经淡了许多。这个世界除了男人就是女人,没有了我,他应该也会过得好好的,更何况是身边还有一个死心塌地爱着他的女人。想到这里,我闭上了眼睛。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沉思。 拿起电话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想都不想我直接挂断。刚转身,电话却又响起,一看,还是那个号码,再挂。现在借着电话推广业务的人太多了,我不想浪费别人的金钱和自己的时间。 电话又执着地响起,有种誓不罢休的意思。我想了想,摁了接听键,但并不说话。 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秦峻。怎么不接我的电话?”他的声音里透着恼火,估计敢这么嚣张地挂他的电话的人并不多,但这怪不得我,我哪里知道那是领导的号码。 这个人还想怎么样?难道还非得把我我卖给美国佬吗?我咬咬牙,闷闷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电话。” “你下楼来,我在楼下等你!”依然是总经理的派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愣了一下,转头看看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半了。 “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你放心,我会一层楼、一层楼地问到你的房门口的!”秦峻的声音沉沉的,似乎很生气。 话已至此,我只好说:“你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就下去!” 秦峻坐在车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我这个名字,他在心里念了无数遍,每次都是恨得牙痒痒的。一个星期前他跟我说了Michael的事,但后来才发现我明显是在敷衍他,这个女人在清醒的时候总是会用一层膜把自己包裹起来,你只能看到我,却不能触摸得到我。 就在昨天,于璐给他打电话了,说和秦严又大吵了一架,原因无它,还是因为秦严对我的漠视和冷淡。原本夫妻之间吵架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但昨天他第一次从小璐的嘴里听到我的名字,只是一句话他就可以想象得出我的杀伤力。 “我一直夹在我们中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小璐哭着说。 我准时地在五分钟后下了楼。 秦峻的车停在楼下,他正坐车里抽烟,眼睛平视着前方,脸色似乎有点憔悴。 我敲了敲车门,并不打算上车。秦峻转过头来,看着我,神情怪异,然后侧身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示意我上车。 我盯着我,仍然不打算上车。 “上车!我有话要说!”秦峻的表情很严肃。 其实我一向不卖这种口气霸道的人的账的,但遇上了秦峻,很多事都例外了。 我无可奈何地上了车,现在似乎有必要考虑另谋工作的事情了,我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个男人,有时候总是公私不分的。不知为什么,他的表情让我有几分害怕,这时候来找我虽然有点说过不去,但他看起来绝对不像追求女人的样子。我反省了自己这几天的工作表现,没发现自己做过什么影响公司业绩的大事。 车子一路狂奔,似乎被秦峻的怒气所感染了。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开到了郊外,一声急刹之后停住了。 秦峻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我看他不说话,只能以沉默应对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秦峻总算说话了。 “怎么样,我上次跟你说的Michael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想不到他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来居然是为了这个问题,看来他这个总经理当得还真的是很闲。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考虑了,不过还没考虑好……”,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让秦峻气结的话:“这…好象是我个人的私事吧?” 秦峻不难听出我语气你的揶揄之意,怒极反笑。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只是想辩解一下,但一句话出口却说得有点不伦不类的。 秦峻皱了皱眉头,转头盯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他看出了我的不在乎,还有完全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的抵触,嗯,就是这个,已经足够把导火线点燃了。 “你总是这样吊男人的胃口,是吗?” 这句话对我而言,无疑是具有杀伤力的。不管怎么样,也许别人可以这么说我,但我想不到这话是出自他的口里。 我愣在那里,一时间新愁旧恨全都涌上心头,眼泪却流了下来。 我这完全是咎由自取,为什么要这么不设防地上了他的车,为什么要这么不设防地回答他的问题,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长了一张我忘不了的似曾相识的脸吗?我凭什么要求他不能伤害我?人家是总经理可以欲取欲求,我算什么?只是一家公司里的小职员,没有显赫多金的家世,我拿什么来要求眼前这个男人不会伤害我?我凭什么对这个男人寄予原本就不应该有的希冀?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来不及多想,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急急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现在的我只想远离这个男人,以及和这个男人有关的一切,车子,或者是他的味道。 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可以远离这个世界。 尽管夜色已晚,路上行人不多,但还是不时有人从我身边经过。 我急急地走着,忽视路人的注视,这样的情形让别人侧目也是正常的。眼泪拼命地往下流,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使劲地吸着鼻子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曾几何时,我也象今天这般在路上流着眼泪奔跑着。原来我并不象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坚强,只是一句话就可以让我如此溃败。 秦峻没有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一句话会让我有如此大的反应,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了。 但开着车没用多久他就追上了我,看着我的背景轻轻地抽动着,想是在极力地忍住不哭。手却不断地抹着眼泪,在路人异样目光中拼命地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秦峻的心里突然轻轻地抽痛了一下。 原本他是想地狠狠地教训我一顿的,我凭什么这么傲气,凭什么可以那样伤害了别人又一走了之,又凭什么可以那么久地占据一个人的心。但看到这样哭泣的我,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想伤害我。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发现,秦峻苦笑了一下,自己就这样陷进去了,不过现在才发现已经太迟了! 黑色的车在我旁边停了下来,我视若无睹,脚下的步伐依然急促。 没有办法,秦峻只好停下车,走下来追上了我。拉住了我的手,但接下来却被我狠狠地甩开,再次拉住,这一次我没能甩开他的手。 “对不起,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秦峻低声地道歉,仍然握着我的手。 我抹了一下眼泪,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我:“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吊不吊男人的胃口关你什么事?”虽然脸上泪痕尚在,我的话里仍然有浓浓的哭腔味。 秦峻一下子词穷了,嗫嚅着,是啊,关他什么事?这个女人象女巫一样在别人的心里占据了自己的领地,然后便不闻不顾地甩手而去,他能对我说他是因为打抱不平而这样的吗?即使是这样,他用什么立场来跟他说?因为他是秦严的哥哥吗?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想让我知道自己就是秦严同父异母的哥哥,至少现在不想让我知道。 “OK,我承认,其实是我本人想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话一出口,秦峻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我的身子震了一下,转过身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然后用平静的口气:“不管我有没有男朋友,我想…我都不适合你。”最后这几个字说得很轻,但却有一种决绝之意。 一向自视甚高的秦峻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表白会落到如此下场,我的答复并不失礼,但却让他如坠深渊。他何尝听不出来我口气里面的决绝之意,非但不给他任何机会,我甚至不想给自己机会。在美国时那个在酒店的夜晚,那个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手呢喃着不肯松开的女孩,于他而言,难道真的只是昙花一现? “那么,至少给我一个理由?我真的那么差劲么?”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苦涩。 我不想他会有如此一问,想了想,脸上忽生凄凉之色。其实这个男人并非没有打动我,只是而今的我已没有勇气再接应对这样的挑战,我早已不再那个以为自己拼命地努力就可以得到的小女孩。 “没有,你一点也不差,”我吸了吸鼻子,笑了笑,说:“大概因为你太优秀了,而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承受‘你的优秀’所带来的压力了。”我一字一句地轻轻说道。 秦峻怔怔地立在那里,沉默地看着我,似乎想看穿我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拉起我的手往车子走去: “至少陪我去吃点东西吧,我还没吃晚饭呢!你不会拒绝一个失恋男人的最后一点要求吧?” 我突然没了拒绝他的勇气,乖乖地随他上了车,一声不发坐在他旁边。 车子平稳地开往市区,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秦峻又恢复了惯常的面无表情。 时尽深夜。我悄悄地打量着身边的秦峻,他的轮廓真的象极某人,不过他似乎来得更强势一些,脸上的线条也稍显僵硬,大概因为心情不好吧。这个人真是有本事,一句话可以让我泪流满面,一句话又可以让我回复平静。 车子在一个小餐馆旁边停了下来,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笼,在这个春意料峭的深夜里给人带来一股暖意。我下车的时候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秦峻锁好车之后便向我走来,很自然地拥着我向餐馆走去。 经营餐馆的是一对老年夫妇。口音却不是这个城市的,对秦峻也很熟悉的样子,两个人坐下来之后没过多久,便开始上菜了。更让我诧异的是,端上来的菜居然都不是本地产的材料。 秦峻解释道:“这里的老板跟我很熟,不用点菜就知道我要什么。”说着拿起筷子给我夹了一根春笋。 据我所知,这种小笋在中国只有几个地方才有,曾经这也是我的最爱。 秦峻似乎胃口很浅,吃了几口,放下筷子,说:“我还是喝点酒吧,不然没胃口。”说罢便跟老板打了个手势,老板很殷勤地端上酒来,正准备给我倒上,却被秦峻给制止了。 “别给我喝酒,这个女人喝了酒就会出事儿!”秦峻毫不客气地跟老板说。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是的,我是不能喝酒的,尤其是跟眼前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 老头笑咪咪地给秦峻倒好酒,冲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离开了。 我没有办法,只能拿着筷子一点一点地划拉着碗里的菜,慢慢地细嚼慢咽着。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秦峻的胃口好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跟我讲起以前在国外读书时的许多趣事,甚至把自己曾经的几届前女友也如数家珍地向我娓娓道来。其中最糗的一件事就是刚上大学时被热情的美国妹妹追求得落花流水,不止一次地逃到卫生间躲避佳人的造访。我听得呵呵笑了起来。 优秀的男人身边总不乏女人的,更何况是象秦峻这样相貌堂堂、金钱与智慧并存的优秀男人,幸好秦峻向我说起的这些事情,听起来并不象花花公子的情史。但不能否认的是,在听他讲这些事情时,我的心里,居然有些失落。 这是我与秦峻相识以来,吃得最为融洽的一顿饭了。秦峻一直侃侃而谈,态度平和,好象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离开餐馆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多。我这才发现,这顿饭居然吃了两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秦峻依然拥着我,但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出格的动作。走到车前的时候,我发现秦峻的脚步有些虚浮,这一顿饭下来,不知他喝了多少酒。 我有些担忧:“你没事儿吧?好象喝了不少酒……”。 秦峻笑了笑,面色如常,晃晃手里的车钥匙:“我保证把你安全无损地送回家。” 还好,这时候街上已经没有行人,除了孤伶伶的路灯发散出昏暗的光线。秦峻似乎在专心致志地开车,我看着窗外,心情起起伏伏。 夜那么黑,街道那么清冷,一切都那么安静,连轮胎与路面摩擦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我想,如果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该多好。然后又立即觉醒,强迫自己打消这样的念头。 终于,车子行到了我的楼下。两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仿佛谁都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秦峻颓然地把头靠在方向盘上。 我惊了一下:“你没事儿吧?”我轻轻地推了一下他,小声地问。 话未说完,我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撞击着我,我的心怦怦直跳,身体缰直着。过了一会儿,我动了动,想挣开。 “别动,让我抱一下!”秦峻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语气里有种我不忍拒绝的痛楚。 听了他这句话,我的鼻子酸酸的,之前好不容易收回的泪水好象又要不听使唤地涌了出来。 原来他不象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满不在乎!我闭上眼睛,身体放松了下来,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两只手下意识地围住了他的身体。 秦峻的气息忽然急促了起来,我突然害怕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我的惊呼逸出之前,秦峻的唇堵住了我的。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仿似黑夜里的一声惊雷,声响和光线都强大得让我睁不开眼睛,更让我无法呼吸。透过那温热的双唇,我似乎感觉到它所传递的恼怒、痛苦、甜蜜与深情。 终于,秦峻松开了我,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这才发现他眼神迷离,完全是副醉了的样子。然后在下一秒钟,秦峻居然靠着我的头睡了过去。 我又气又羞,My God! 这又算什么?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只要再加上酒,就一定会出点什么事。 我想推开他,但想不到酒醉后的他仍然力气大得惊人,我和他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徒劳无功之后,我只好作罢,任他这样抱着别扭地坐在车上。 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烟味,混杂着酒味,我惊奇自己居然并不反感。而且,他居然有一头柔顺的头发,完全不似他这个人硬派的作风。我轻轻地碰了碰他,见他没有反应,便大着胆子去抚摸了一下,手感不错。我轻轻地笑了一下。这个男人在睡着以后,少了平日的严谨和强硬,多了几分柔和及温顺,在我的头发不小心碰到他脸庞后他居然孩子气地皱了皱眉头。 我摇下车窗,让外面的空气进来。天渐渐亮了起来,春天的清新一点一点地展开。不多时,隐隐听到了人的声。我有点担心起来,现在的这个情形,任谁看到了都会有点想法的。 万幸的是,在天亮之前,秦峻总算是醒了过来,看着怀里呲呀咧嘴的我,他赶紧松开了双手,好象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知为何自己却紧紧地抱着我。 我第一次好笑地发现了这个总经理居然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但愿那个吻对他来说也只是象个梦一样,象清晨的露珠一样随着阳光的来临而消失吧,我悄悄地想。 “我…我…怎么…在…车里…睡着了……”秦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来了一句: “昨晚,我没把你怎么样吧?”他的表情怪怪的。 我的脸红了,摇摇头:“你醒了就好,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今天还得上班呢。” 转身准备下车,想了想又停下来,转身对秦峻说: “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和你,真的不是一路人”。说罢不再犹豫,下车走人。 秦峻看着我的背影,心里说:“是不是一路人,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 我并没有听到他的这句话。 “辞职报告”,当我在电脑上打入这四个字时,心里忍不住微微有些失痛。原来自己对他并不是象自己所想象中那么毫无感觉。 我凭什么否决他?因为他不能给自己所希望的幸福?还是自己根本就害怕不能承担如果失去所带来的痛?即使是万一,那也是我不能承受之重。因为曾经无畏无惧地努力爱过,但终于还是失去,所以宁可选择逃避,即使这样的逃避显得如此自私。 我咬着指甲望着电脑发呆,我已不是当年那个无畏无惧的我了,我比别人更渴望幸福,也比别人更加害怕失去。 ------------ 130.赌不起,爱不起,输不起,还不起 想到这里,心里不再犹豫,与其陷得深了再退出,不如趁早。于是一气呵成,把辞职报告写完,其实这也是格式化的东西,离职就跟离婚差不多,真实的理由可以有无数种,但可以行之成文,无外乎也就性格不和,另谋发展等等的屈指可数的那几种。 回眼望这个呆了四年的办公室,我心里还真生出几分不舍来。电脑桌旁边放着小许从家里带来的盆摘,绿色的叶衬着白色的边。再旁边是办公室的方姐的女儿做的可爱小笔筒,手机上吊挂的是以前刘经理夫人手工制作的手机坠饰……原来以为这个地方我不过是路过而已,想不到四年下来不知不觉中已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温馨的痕迹。 抬头望了望旁边的小许,小姑娘正啃着一支铅笔在与报表奋战。我才想起来,现在已是月底了,小许正在与月报表亲密接触,想当初我刚进采购部时,这曾是我的工作,后来小许进来了又转交给了我,为此,小许可是没少叨扰过我。 突然间心里有点犹豫了,我悄悄地把打印好的辞职报告折好放进一个信封,放进了抽屉里。 正在这时,于新志办公室的门打开,他探出半个身子,向我喊了一声:“小杜,你来一下!” 我赶紧站起身来走过去。 于新志面色凝重地坐在办公室里,桌面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文件及纸张,他正在满世界地翻找着什么。一见我进来便停了下来。 “小杜,现在咱们采购部天津那边**的设备已经开始生产了,我们这边要派人过去盯着,咱们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的,因为这一次去的时候比较长,其它人去有些难度,你看看你手上的工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你去吧……”于新志婆婆妈妈地解释了一大通。 我听明白了,原来是去供应商那边检查进度及质量监督,因为时间太长了,要三个月左右,成了家都不想去,选来选去只有我和小许,但小许的工作经验更短,所以只有我最合适。 正想着,于新志却会错了意,以为我也象其它人那样不乐意去,又加了一句:“其实也不一定那么长时间的,我这边如果有时间也会过去的,到时你可以回来…..” 我的心突然轻松了起来,这对我来说应该算是一个最佳的解决办法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想来应该可以让那个人断了心思吧。 于是我很爽快地答应了,爽快得让于新志有些诧异。 飞机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旅程,终于抵达了天津。 我拖着行李刚刚走出机场大楼,取出手机开机,刚打开手机居然就响起来了,一看,却是秦峻的号码。 “晚上请你吃饭,如何?”仍是一贯地强势作风。 我忍不住笑了,我与他,现在离他真真实实的有千里之遥了。将在外,军令尚可不受,更何况未必是军令。 “我很想去,不过,”我故意顿了顿:“不过实在不行……”。 这样的拒绝原本是秦峻意料之中的,但他想不到的是,听起来我似乎用很轻松的口气在回绝他。 “为什么不行,加班吗?我可以跟于新志申请你的时间!”他有些理所当然地说。 我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这个人,自信得有些不可理喻。 “不是加班,而是我根本无法赴约……”我说,“我们离得太远了,秦总”,我甚至可以想象秦峻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乐了一下。 “什么…….”秦峻的声音大概和他的脸一下拉长了。 “你...在哪里?”我听出一丝怒气。 “我现在出差在天津….呵呵….”我用轻松无比的口气。 秦峻半天没有出声。 “你出差我居然不知道!!”语气里似乎如我所料地透出了恼羞成怒。 “呵呵,象我这种小兵小将出个小差是不劳总经理您审批的……”我吐了吐舌头。 这倒是实情,在公司里一般职员的出差只需部门经理批准,然后报人事部备案即可,秦峻这个总经理不知情也是正常的。 “那好吧,改天我再请,我不信你会一直离我那么远……” 秦峻突然话锋一转,用一句语意双关的话结束了电话。 我倒是怔住了。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越不想面对的人有时候你越是要去面对。 于新志看来对我此次对工作大无畏的态度甚为满意,将我的天津之行打点相当周到。在距供应商工厂不远的一家四星级酒店里为我长期订了房,天津那家供应商对我所就职公司的态度更是小心翼翼,大概以为我是公司特派的什么钦差大使,还专门派车天天接送我从工厂与酒店之间来回。 司机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师傅,姓梁,人看起来十分憨厚老实,我一见他便对他印象十分好,当然也少不得说了不少客气话,虽然是客户关系,但人家打点如此周到,把我原先有所顾虑的生活居行方面的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我其实也是真心实意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天津这个城市远比我之前所想象的要美丽得多,历史底蕴也相当深厚。在我的记忆中,对天津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中学历史课本中对天津的描述,在当年清**与西方大小列强签订的诸多不平等条约中好象总是不会少天津这个城市的,现在再想想,既然西方列强如此看重这个城市,想来它也是不简单的。 我到天津没两天,便接到了小枫的电话。小枫是我大学时的同室好友,毕业后便义无反顾地到了天津,与相恋了十一年的男友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在这个他乡异地落了地生了根,而且爱情之花还结出了丰硕的果实。现在的小枫已经是怀孕五个月的准妈妈了,一听到我要来天津的消息,大概是因为怀孕太无聊了,完全不顾自己大肚子的样子,就开始四处招呼天津附近的同学准备聚会了。 小枫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我想做的事十有八九是势在必行,否则后果严重,小则如唐三藏般的绵绵唠叨,大则惊天动地拳脚相加,当年我们同一宿舍的女生是个个领教过了的。所以,小枫提及要同学聚会一事,我虽然犹豫了一下,但并没有发表什么异议,再说小枫现在的状态是一个顶俩,我可不敢拂了佳人的好意。 聚会选在了周六的晚上,小枫从中午的时候就开始催促我了,把我说得跟这次聚会的主角似的。其实我明白,按照小枫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原本想聚会的是我,但她青梅竹马的老公怕我怀孕有了闪失所以一直劝阻,如今我的到来给了我充足的理由和动力,我老公也不好意思再加劝阻,于是我就这样被小枫步步为营地给推上了同学聚会的风口浪尖。 我抵达饭店门口的时候,小枫已经在那里大呼小叫了,她老公杜青源在旁边象个贴身保镖一样为我保驾护航,生怕一个闪失影响了两个人的结晶,小枫不但口齿伶俐,动作也非常敏捷,尽管已经明显可见,但仍可看得出以前身手矫健的风姿。 我看到来的同学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不禁惊叹小枫的手段了得,不但把天津北京的同学召集了不少,甚至把在长春的两个同学也叫了过来。 这些同学大部分都是毕业之后一直未曾见面的,一晃就是五年了,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联络也少了很多,如今再次见面,大有滔滔不绝之势。尤其是小枫,几乎每见到同学都要来个热烈的拥抱,把旁边护驾的老公脸都吓绿了,也把聚会的气氛搞得越发地热烈起来。 寒暄之后便开始用餐,我静了下来,看着周围的曾经同窗四年的同学,心里面不尽感叹起来,一别五年,原先的翩翩少年不少已经事业有成并且成家立业了,曾经的如花少女如今也为**为人母了,连小枫当年那个整天叫叫嚷嚷的疯丫头如今也当上了准妈妈。 转头看过去,小枫正拉着以前同一幢宿舍楼的刘思思的手在那里一脸兴奋地说着什么,再看看我旁边的杜青源,我奇怪地发现此时的杜青源仿佛抽离了真身似坐在那里,神色之间甚是疏离,如同陌生人一样。 其实杜青源并不是我们的同学,但他的名字及样子在我们当年宿舍里却是响当当的,从小枫上大学的第一天起便把杜青源三个字念在嘴边,我甚至把自己上大学的这四年当作是上帝考验自己爱情的过程,而所有过程的终点便是杜青源。杜青源和小枫的开始,他对小枫的好,他对小枫的思念,鸿信不断,许多的枝末细节我们都是清清楚楚的。当年的杜青源和小枫,在校园里不啻于一个爱情神话。但我们对杜青源熟悉并不意味着杜青源对我们也是熟悉的,毕竟当年他与小枫之间隔着千里万里,而我我们,也只是小枫的同学而已。 念转至此,我心里释然了。觉得两个人终是修成了正果,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遗憾了。 两个多小时下来,好几个男同学们都有点醉意了。对于酒,现在的我已是谨小慎微,我现在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几年下来自己的酒量绝对没有任何改善的趋势,尤其是在遇到了秦峻之后。 念及这个名字,不觉得心里微微地动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会有一种似苦似甜的痛从心间漫过。这个世界谁缺了谁都能好好地过,此时此刻的他,想来他应是过得不错吧? 正有些出神,刘思思却坐到了我身边,手里拿着一杯红酒。 我心里紧了一下,这个刘思思,却不是我想面对的人。但这个世界总是如此,你越不想面对的人有时候你越是要去面对。 刘思思拿着酒对我敬了一下,我只好也小酌了一口,算是回敬。 “还记得苏严吗?”刘思思单刀直入地问,面带微笑。 这个名字,即使隔了五年,再从别人嘴里讲起,我仍然觉得如铁般坚硬剑般锋利,我轻轻抽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嗯,当然,他,现在过得还好吧?”我笑着说,神情仿佛说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刘思思有些错愕,顿了顿,说:“他和小璐结婚了!” 尽管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我还是觉得心里深处的某个地方被刺了一下。这也算得上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吧,我,于他,不过是一个过客,也许连过客都算不上。 刘思思并没错过我脸上的黯然之色,心里却没了当年的幸灾乐祸之感,反而多出几分恻然。其实我深知,苏严和于璐,虽然结婚了,但又谈得上什么幸福。为了这个最后并不幸福的结局,当年我也算是推波助澜,为了友情,为了人情,我明知有些事不该做但还是做了。如果真的求仁得仁还好,偏偏最后的结果是我并没有看到于璐得到幸福。我这个好友何尝又能心安理得呢? “不过,其实他们过得并不十分好……”刘思思摇了摇杯中的酒,轻轻地说。 我愣了一下,有些意外。正在这时,旁边的小枫却在那边喊起我的名字来了。 “我,快来快来,我逼供成功了!哈哈,老方承认当初暗恋你了……”说罢还发出一阵阵小枫式怪笑。 我站起身来,对刘思思笑了笑,说:“下次你遇到他们,代我向他们问好吧!”说完便向小枫那边走了过去。 我不得不承认,小枫不仅仅具有非凡的组织能力,在做媒配对方面的能力也大有发展。在同学聚会当晚,不知小枫和其它几个同学是如何合计的,反正到最后的情形是,他们连拖带推把我和老方同学给配在了一起。在回去的时候,大家异口同声行动一致地把我推上了老方同学的车里,而一向以稳重著称的老方居然是但笑不语,大有配合大家将这场配对秀也进行到底的架势。 我想想也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非婚即有,只有我和老方还是形单影只的孤家寡人,按照中国人的思维,不把两个人绑在一起那才是奇怪之事。于是老老实实地坐上了老方的车。 终于在众人皆大欢喜的目送中离开了饭店。我转身给老方道歉。 “不好意思,这帮人乱闹出来的事儿……”我有些尴尬地解释,然后又急急证明:“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相信他们的话!” 老方稳稳地开着车,声音也是四平八稳的。 “其实他们并没有乱说什么。”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话。过了半晌才大致地回味出他的话的意思,脸倒是有些红了。这个老方,原来并没有他看起来这么木讷。 大学四年,和老方的交集并不多,印象中觉得他是个老成稳重的人。再说,当年我和苏严的事,想来亲睹耳闻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大概也应该是知道的。 一路无语,老方的一句话让两个人奇怪地陷入沉默,各有心事坐在车里。过一会儿,老方扭开音乐,居然是我喜欢的“这个杀手不太冷”。 STING用忧郁的男声低低地吟唱着。 …… A d if I told you that I loved you You'd maybe thi k the e's somethi g w o g I'm ot a ma of too ma y faces The mask I wea is o e 我闭上眼睛,心里是忍不住的酸涩。这世界,有缘无份的事何止一二,谁又说得清楚,生离或者死别,到底哪个更痛? 终于到了我居住的酒店。老方很绅士地给我开了门,我下了车,向老方伸出了手,落落大方地向他致谢。 老方仍是面色平静回礼,我转身准备走进酒店大厅,他在身后喊住了我: “我,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妨考虑一下我。” 我一路失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自己终于把这些年的楣运行完了,今年的我也开始走起了桃花运了? 洗漱完毕之后赫然已是半夜了。我却无法入睡。这一个晚上真上过得精彩,可我还是觉得疲惫,没有理由的疲惫。老方的话故然让我诧异,可心里仍是波澜不惊,除了平静,还有几分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厌倦。 走到镜子面前,我细细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二十七的我仍然面容娇好,可在神色之间却有说不出的落寞和憔悴。苏严,苏严,他和于璐如愿以偿地结婚了,而我算什么,只不过费尽心思地作了别人的配角,到最后的仓皇而退,除了伤痕累累,也许我在他心中连朵轻轻飘过的云彩都不如。眼睛突然酸了起来,一种热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划落。 “铃……….”手机声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喂……”我屏着气说了一声。 那边沉默了半边,过了半晌,才有一个低低的男声: “我是秦峻,睡了吗?” ------------ 131.别让我担心,好吗? “没……睡…..”,泪腺好象突然被刺激了般,一发不可收拾地流了下来,好象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个电话,一直在等待这个温柔得如夜般宁静的声音的解救。 秦峻似乎感到了我的声音的异样。“你没什么事吧?”他有些试探地问。 “我挺好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敢多说一个字。他不知道吗,他不应该这样关心我,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别让我担心,好吗?我”,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在寂静中又特别清晰特别温柔。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眼泪。外面的夜黑黑的,看不到一颗星星。自己的心里也是黑黑的,却不敢希翼他是一颗可以给自己带来光亮的星星。原来自己如此胆怯,怕自己赌不起,爱不起,输不起,还不起…… “我——很好,你不用管我,秦……总”我很艰难地吐着字。 空气里很静很静,两个人的呼吸声几乎清晰可闻。 “别这样称叫我,行吗?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以总经理的身份接近你的!”他的声音有点无奈,“你知道吗?我,一直以来,你拒绝的其实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是的,如果你是想让我抓狂的话,那么我跟你说,你做到了!秦峻在心里说。 “我…我怕什么…我怕什么……”我喃喃地重复他的话,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不象你,秦峻,你什么都有,而我,而我……”我泣不成声,电流声里传来我压抑着的哭音,象剑一样刺痛了秦峻的心。 而我除了一颗破碎的心,什么都没有了,我在心里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秦峻拿着电话立在窗边,我就这样挂了他的电话,而他却没有任何怨气,心里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我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的啊。这个念头象闪电一般照亮了他的心。 但我怎可以如此?把他的心搅乱了,然后却拼命地要和他划清界线,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这应该是我的强项,秦严如此,他也没能逃过,点燃一支烟,他苦笑。我,我,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轻轻划过曾经被我吻过的唇,似乎余香犹存,心,也慢慢地变得温柔了起来。 我,如果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秦峻现在并不是公司所在的G市,而是在离天津很近的北京,他的家。家事总是难断,而像秦家这样家大业大的家族的事就更加难断。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但餐桌上的气氛却显得沉闷而压抑。 秦子峰一动不动地坐在餐桌的上位,一手拿着早报,一手执着烟斗,并不看桌上的人。旁边的苏怡之则一脸肃静地坐着,于璐低眉顺眼地坐在我旁边。对面是秦峻和秦严。 等早餐都备齐之后,秦子峰才放在报纸和烟斗开始用餐,然后大家也开始静静地开动起。秦峻看得出来,苏怡之并不象看起来那么平静,似乎欲言又止的,秦严也有些心不在焉。 吃着吃着,秦子峰抬起头,问起了秦峻:“最近公司情况怎么样?”他讲话一向声音不高,但透着威严。 “还好,过两天要签个大的订单,我得回公司。”秦峻答道。 “嗯,还是工作重要!”秦子峰点点,他的大儿子很少让他操心过,他一向都是信得过的。 这时,苏怡之终于开口了:“老秦,我看就让小严跟秦峻一起回公司吧,既可以学点经验,也可以帮帮他哥,反正他迟早都要管理公司的事的!”,秦峻明白,这一直都是苏怡之的心事,总是害怕自己的孩子得到的东西太少了。 秦严却有点不耐烦地开口了:“妈,我现在北京工作得挺好的,暂时还不想去哥的公司!” 显然,秦严话里最后的几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刺激了苏怡之,而且居然是从自己儿子的嘴里说出来的,苏怡之有些恼羞成怒。 “什么你哥的公司,那是秦家的……”我忍不住埋怨了一声,一抬头正好碰上秦子峰威严的眼神,赶紧打住了。 秦峻有些迟疑,平心而论,他不反对秦严到公司里来,凭他的能力多少也可以帮他一些,但突然想起她的脸来,想着两个人见面的情景,他有些犹豫。 正在这时,一时不开口的于璐小小声地说话了:“妈,我这段时间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话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苏怡之有些意外,然后面带喜悦,声音也高了起来:“小璐,你该不是….有了吧?” 秦子峰也抬起来,眼睛里也不难看出喜悦,他等待孙子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倒是秦严面色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愤怒地看了于璐一眼。 于璐并不理会秦严的目光,红着脸嗫嚅:“我还没去医院确诊,大概…可能…是吧!”想来我已经很肯定了。 秦峻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不管怎么说,这对于秦家来说是件好事。 “嗯,那小严现在还是呆在这里吧,先别去公司了!”秦子峰权威地发言了。 苏怡之还想再说,但看见秦子峰锋利的眼神,我把话咽了下去。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秦峻。秦峻置若未见。 卧室里,秦严狠狠地掐住于璐:“你凭什么这么着急地告诉他们?我同意了吗?” 于璐吃痛,却不呼痛,一脸微笑地:“我是孩子的母亲,他们是孩子的爷爷奶妈,当然有权利知道!”她的话理直气壮。 秦严气结,松开她的手,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强忍怒气地:“你知道,我并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于璐挺起来,直直地望着他,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说:“我很清楚,其实你从来就没做过这种准备!”,停了停,又说:“不过,没关系,你不用准备了,现在我——什么都准备好!” 秦严半晌说不出话来,瞪着我,于璐也毫不视弱地瞪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转身拿起衣服,摔门而去。 于璐看着被狠狠关上的门,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流了下来,捂着脸蹲了下来,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这,就是我千辛万苦争取来的幸福。事实上,当年从初见苏严开始,事态的发展和我一直以来所期望的,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出入,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瑕疵的话,那就是苏严的心。当我挽着苏严的手步入结婚礼堂的时候,我不太确定身边那个一脸麻木笑容的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我只是感到他手的冰凉。 直到有一天,当我实在无法忍受他抱着自己心里却想着别人而与他大吵时,我控制不住地说了一切真相。 然后两个人静静地站了很久,最后秦严说了一句话: “其实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她不要我了,我跟谁结婚都是一样……”。 那一天,我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拼命想得到的不过是个幻影。 但是,除了往前走,我已经别无选择。我轻轻地抚过自己,这是他们的孩子,我默默地念着,这是我和秦严的孩子,这句话让我突然增加了勇气。 我拿起电话,拨了号码,“思思吗,我是小璐,今天有时间吗?陪我去医院……”。 医院,妇科。 医生把诊断书交给于璐,两个大大字让我的眼睛亮了起来,“早孕”,这也许就是我的出路,我终是如愿以偿了。 刘思思又是开心又是担忧地看着于璐,于璐一看我的表情,拍了一下我的头:“嗨,别这样,你该为我高兴才行!”,说罢,挽起刘思思的手往外面走去。 两个人在一家餐厅 里坐下,这是我们经常来的地方。 于璐点了一大桌子菜,一脸神清气爽的样子。 “干嘛点这么多菜,小家伙才多大呀?你现在就想吃两个人了?”刘思思戏谑。 于璐笑了起来,嘟囔了一句“早餐没吃饱嘛”!,想起那样顿压抑的早餐,我忍不住瘪了一下嘴。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着饭,看起来于璐心情真的很好,刘思思却有些担忧,小璐和秦严的关系我是清楚的,对于于璐现在表现出来的欢愉我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小璐,我上次去天津,看见……”刘思思欲言又止的。 于璐夹了一口菜,问:“看见什么了?” 刘思思摇了摇头,说:“算了,不说了,吃菜吧!” 于璐的好奇心起来,追问道:“看见什么了?说啊?别吊胃口啊!” 想一想,刘思思还是说了:“我看见她了…..”。 于璐突然停了下来,菜掉在了桌面上。半晌,才回过神来,问:“她…还好吗?” 刘思思摇摇头,有些犹豫地说道:“仍然还是一个人……” 她的脸色黯淡下来,想起从前的事,有些伤感的说:“小璐,有时候我觉得挺后悔的……”,说到一半看见于璐的表情不对,赶紧打住了。 于璐直直地看着刘思思,半天不说话。最后才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们,只能往前走……”她的话既是说给刘思思听,似乎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于璐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晚饭的时间,貌合神离的一家人又像早餐时那样坐在了餐桌前。把诊断书公布之后,苏怡之和秦子峰看我的眼神便多了一丝人情味,秦严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有秦峻仍然保持早上的平静。 秦子峰皱着眉头看了看秦严。尽管这个儿子在一向他面前不讨喜,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身上流着自己的血液,在心里他还是对这个似乎事事都拂了他意的儿子充满了父爱。 秦家的香火一直以来都不是很旺,秦峻的母亲是他一生至爱,却不想因为与苏子怡的一段露水姻缘让她郁郁一生,在秦峻八岁时便早早过世。之后他一直未娶,但身边并不缺女人,这个世界,有钱不是坏事,总有些女人对他这样一个有钱的中年单身男人趋之若骛。 那年苏怡之带着十九岁的秦严走进这个大门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她的长相,但看着秦严那张与他神似的脸孔,还有那秦家人专有的高鼻梁,他就几乎立即认可了他。尽管那时他还不叫秦严,而是跟着母亲姓苏,对他也采取了冷漠的疏离态度,但毕竟血浓于水,尤其是几年下来,父子亲情仍是相当浓厚的。当年秦严与于璐的婚事是苏子怡提出来的,但也是在征求了秦严的同意下再作的利弊权衡,这些年来他看见于璐作了不少努力,委曲求全地想讨秦严的欢心,但很明显,秦严的心并不在于璐身上,几年下来吵架无数,尽管绝大多数会以于璐的妥协结尾,虽然秦子峰很少过问二人的事,但心里还是很清楚自己的二儿子并不满意自己的婚姻。 如今,两人的孩子都有了,还是这样的状况,他总归还是有些担忧的。 而秦峻是让他安心的孩子,大概是因为早年尚母的原因,秦峻从小便很少让他操心,生活独立,学习优秀,表现卓越。上完高中他便将他直接送到国外,对于父亲的大小决定,秦峻极少反对,总是波澜不惊地平静接受。记得有一次他搂着一个女人在酒店门口遇到了与同学一起路过的秦峻,他也可以面不改色地与他打招呼,还极有礼貌地称呼他旁边的女人“阿姨”,然后再面色从容地与他告别。那一年,他刚刚十四岁。 当他向秦峻解释秦严和苏子怡入住秦家的事情时,他也未流露一丝诧异,只是在听完他的解释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这个儿子无疑是优秀的,从国外回来后便接手了他的事业,并在很短的时间把公司的业务做得有声有色,六年内拓展吞并了六家分公司。尽管他仍然还掌执着秦氏企业的资金大权,但基本上已把所有的管理全部交给了秦峻。秦峻这个儿子带给他的不仅仅是骄傲和财富,在秦氏企业里, 但让他失落的是,他与秦峻之间并不象真正的父子。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和秦峻亲近过,以前是他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现在是反过来了,秦峻经常是忙得全世界地跑着。而在隐约之间,他也能感觉到秦峻的疏远。秦峻有一双与亡妻相似的眼睛,当儿子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时候,秦子峰的心里便会生出几分愧疚,仿佛那双眼睛在无声地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而秦峻的感情生活,秦子峰所知并不多,他常常想,象儿子这么优秀的男人,可以入得了眼的女人应该不多。对于孩子的事,他一向不爱多管,但现在秦峻已经老大不小了,却一副毫不着急的样子。苏怡之曾经热心地帮他张络过,每次都被不落痕迹地推辞掉,几次之后苏怡之也大概明白了秦峻并不真正领自己的情,便也不再热衷于此事。 对于于璐的最新消息,苏怡之甚至有些兴奋,于她而言,有了这个孙子,秦家庞大的家产似乎会更加垂青于她。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整个家庭的气氛变得生动了,苏怡之对于璐唠唠叨叨地传授了不少当妈妈的经验。 两天之后,秦峻回到了G市的分公司。 这天刚上班,于新志便敲开他的办公室,拿着出差申请表让他签字。他看了一下申请表,目的地的那一栏上写的是天津,他的心跳了一下。 “怎么样,那边的设备做得如何?”他一边签字,一边若无其事地问。 于新志搓了搓手,似乎有点棘手的样子。秦峻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问题吗?”他问。 “没….没有,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于新志小心翼翼地说。 秦峻盯着他,不说话。 “那个…..我们部门的….”于新志吞吞吐吐地,秦峻惊了一下,脸上却看不出变化。 “我怎么啦?” 他突然听到自己呯呯的心跳声。 “在供应商工厂那边受了伤……”于新志擦擦了额头上汗,老实说,尽管伤得并不严重,但他总是脱不开责任的,原本这项工作不该派我去的。 秦峻把签好字的文件递给于新志。 “那你去吧…..她,受伤不严重吧?”秦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于新志如赦大令地拿过申请表,答道:“不是很严重,手割伤了。” 天津。 医院。 我正在打点滴,这会儿正苦恼地躺在病床上,哭笑不得看着身旁的鲜花。 这是小枫的杰作,一听我受伤的消息便大呼小叫地赶到了医院,完全没有当妈妈的样子。一个小时之后,老方同学似乎也长了通天眼一样拿着鲜花和水果飘然而至,然后已经做了准妈妈的小枫便挤眉弄眼地离开了现场,举手跟我作了一个胜利V型便乐呵呵地离开了。 看来,小枫对撮合二人的事也有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架势。而现在,按照医嘱,两个星期内我都得乖乖地在医院里呆着,老方不主动离开,我就是自己能编出一个一百个理由也是无用的,我无奈地想。 老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一个梨子削了起来。不到一分钟的光景,便一个梨子削好,削下来的皮还是稳当当地连着的,可见削水果的技术相当不错,我睁大眼睛,一副叹为观止的样子。等到老方把削好的梨子递给我时,我才回过神来。 笑道:“削成这个样子快成艺术品,倒是舍不得吃了!”。话虽如此,还是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来接住,看着那白白嫩嫩的梨子,忍不住咬了一口,天津的梨子还真不错,水分丰富,味道也十分香甜。 老方看我吃得高兴,微微一笑,给我讲起以前的故事来,说他从小便有一手削皮的好功夫,可以把铅笔削得跟从刨笔刀加工出来似的。我第一次听说原来还有人练这种功夫,一边吃着美味的梨子,一边听得津津有味。我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天了,今天早上小枫打电话时才跟我说的,如今老方来了,跟我说说笑笑,时间比前两天好过多了,心情也没有刚受伤时那么沮丧了。 护士进来量体温的时候,已近傍晚了,我这才发现老方已经在自己这里呆了两个多小时,于是赶紧让老方回去。 老方不紧不慢地说:“干脆我给你带晚饭来吃吧?你这样子也不方便!” 我赶紧摇头,说已经在医院订了餐,到了时间就会准时送来的。老方看我态度坚决,不好再坚持,于是跟我告别,说明天会再来。 我愣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说:“我这点伤其实是小伤,不碍事儿,过两天就能出院。你们这些老同学来看看我,我就觉得心足了,不必如此多礼的……”我故意把老同学这三个字说得很清楚,老方并不迟钝,多少也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眼神里不觉多了几分失望。 我装作没看见地跟他告别。 ------------ 132.先不做我老婆,先做我女朋友 我听见老方离开,正准备起来去卫生间,却听见门又打开。 一抬头,一个瘦高的人立在面前,赫然竟是秦峻。我这时已经踮着下了床,左手还高高地拎着正在滴着的吊瓶。 我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他!按我的想法,这个人现在应该在千里之外的G市,而不是在天津,更不是在我的病房里! 秦峻没有多说话,走近前来一手拿过我左手的吊瓶,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扶住了我。我傻傻地抬头看着我,过了好半天才红着脸嗫嚅:“我去卫生间……” 秦峻把我扶到卫生间里,将吊瓶挂在门后专用的挂勾上,走出卫生间反手把门关上。 我在卫生间里傻站了半天。 好不容易才躺回到床上,我脸上仍是一脸未回过神的样子。 秦峻松了松西服的领带,坐了下来。 又有人敲门进来,原来是医院的送餐的来了。我把饭盒打开,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住院三天,天天晚上的菜都是一模一样的,看来医院的厨子不愁客源,全然不理会病人们在生病之余的痛苦。但难吃归难吃,总不能不吃,现在可不比身体好的时候,可以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我可不想半夜三更的时候肚子空空地睡不着觉。 秦峻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正苦着脸用左手在笨拙地吃着饭的我,打着点滴的右手老老实实地放在旁边,整个右肢都裹着纱布,一身宽大而且皱巴巴的病号服,蓬松得有点凌乱的头发,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这样子的我反倒让人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此时此刻的我显得有些软弱,尤其是左手拿着勺子笨拙地吃饭的神情,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柔软起来。 我吃着吃着,脸又红了起来,我已经感到某人灼热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象是要把给燃烧了一般。过了一会儿,我转身脸,看着秦峻,半是恼怒半是无奈地嗔怪道:“你老看着我干嘛?” 秦峻看着我娇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大老远地过来,肚子也饿了,正好秀色可餐……”,话虽是说得有几分轻薄,但神情却是一本正经的。 我大窘,说:“你肚子饿了,我可是管不了,现在我可是病人!”,话一出口,我又后悔了,这话说得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跟谁撒娇一般,于是脸更加红了,继续低头与饭盒里的菜奋斗。 我这副样子让秦峻不禁心生怜惜,轻声问道:“怎么样,伤口现在还痛吗?”。 我摇摇头,说:“现在已经好多了,”顿了顿,“我就是觉得老在这里躺着难受……”,说完又是一阵后悔。我突然怀疑自己受伤的真正部位并不是手,而是大脑,不然怎么这个人一出现,我就完全乱了章法,说出来的话全然不似我平日的风格。 秦峻俯身靠近我,目光与我的相遇,我赶紧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到饭盒上,尽管已经努力了半天,但饭盒里仍剩了大半的饭菜。 “看起来你吃饭很挑剔……”秦峻故意慢吞吞地说。 “我哪里有挑剔,是医院的饭菜太难吃了,我要投诉!”我愤愤地握紧手里的勺子,没有留意到秦峻脸色戏谑的表情。 秦峻突然把身子凑近我,我吓了一跳,然后才发现他伸手按了一下我身后墙上的呼叫键,然后指指我的吊瓶,原来是吊瓶的点滴快完了。 一个年轻的女护士进来给我换吊瓶,不知怎地碰了一下针头的位置,我轻呼了一声,紧接着看见有血液渗出来,那个护士调了调针头,大概是想恢复原先的位置,但针头在我的手背上转来转去都没能成功,我原本就是有点晕针的,这样一来更紧张,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了,血管更加难找。最后那护士干脆把针拔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换个手重打。 我觉得自己现在就象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我鼓足勇气把左手伸给了护士,额头上有汗滴了下来,脸色也越发地苍白了。那护士在我手背上狠拍了半天,但可以下针的血管仍是若隐若现。 终于秦峻忍无可忍,冲着那个护士发火了:“你就不能动作麻利点吗?” 话刚落音,那护士已把针顺利地扎进了血管,我向秦峻翻了一个白眼,一边收拾手上的东西,一边嘴里也毫不留情地抢白:“心疼啊?心疼就该把老婆放在家养着啊!别让人家工伤啊!”说罢,昂着头一袭白衣地飘然而去。 我简直恨不得自己直接晕过去,果然如别人所说,人倒起楣来喝水也塞牙啊…..我是病人啊,现在不但要承受身体上的痛苦,还是蒙受别人的误会,说不定日后这些护士会对我“特别关照”…… 秦峻大概很少被人这样呛过,倒也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异样地看着满脸红晕的我。 我索性不吃饭了,用还有些僵硬的右手把饭盒放到旁边的小桌子。然后把身子缩进被窝里,半躺在病床上,一脸的忿忿不平把秦峻晾在一边。 秦峻对我的不理不睬视若未见,伸手取了一个枕头塞到我的头下,一边又平静地对我说:“我觉得我这个提议挺好,你不妨考虑一下!” 我一下子没回过神来,问了一句:“什么提议?”,紧接着便反应过了,大窘,结结巴巴地嚷道:“什么…什么…鬼提议啊?谁…谁…是你…老…婆了??” 我终于明白,和一个不想正正经经讲话的人做正常的交流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了。 秦峻忽然伸手握起我的左手,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说真的,先不做我老婆,先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惊了一下,却看见他一脸的严肃以及坚定的眼色。 秦峻从天津回到G市不到一个星期,秦严也从北京过来了。他已经辞去了在北京的工作,准备在G市常驻了。 G市的分公司是秦氏企业里业绩最好的一个公司,除了秦子峰的努力之外,更是由于G市在地理位置上有许多规模可观的大客户。这也是为什么苏怡之非要秦严进入这个分公司的重要原因。 在G市,秦子峰当年曾买下了不少房产,因此秦严的到来并没有为秦峻增添多大的麻烦。 第二天晚上,秦峻开着车带着秦严在G市转了一圈,然后两个人找了个地方一起吃饭。 秦峻比秦严大五岁,当年秦严认祖归宗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帮父母打理公司的业务了。尽管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加上苏怡之,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多半是勾心斗争占多数,但其实二人的关系是相当融洽的。其间的主要原因,大概是因为在家里的秦峻是个极少废话的人,从秦严和苏怡之第一次进秦家开始,他也从来没有拿别人那样的异样目光来看过这对母子,即使是苏怡之在为秦严争取各种各样的权利或经济利益时表现得十分过分的时候,他也绝不会和我直接冲突,仅凭一点已让秦严对他这个大哥十分信服了。秦严一向觉得自己的母亲有让别人抓狂的能力。 秦峻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来G市的原因,但秦严主动向他提起了。 原因不出秦峻所料——于璐。 于璐的怀孕,让秦严终于绝望地明白了一件事,这一生,这个女人,他将永远无法摆脱。 如果说曾经他还有什么想法,想着某一天可以离开这个女人然后去开始另外一段生活的想法的话,那么现在,因为一个新生命的来临,他已经没有办法把自己和这个女人划清关系了。不但每天自己的母亲都在自己耳边提醒自己是孩子的父亲,就连一向不多话的父亲也会用严厉的眼神暗示自己对这个新生命的责任。 而为什么会有这个孩子?关于那一晚发生的事,秦峻甚至不敢去回想。 这场婚姻,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并不象后来这么恶劣。那时的秦峻是用一种愧疚的心态来面对自己的婚姻的,因为自己是不爱于璐的,而她却为了他付出了一切,这样的愧疚对于璐来说,大概也就是爱情吧。 终于有一天,他知道了故事的真相。原来天天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居然如此有心计为他的爱情故事划下了一个卑劣而残酷的句号,而他居然象个傀儡一个任人操纵,自己亲手把自己的爱情处决。 如果说于璐的攻于心计让他愤怒的话,那么他母亲的做法就是让他觉得心寒。为了家产,为了弥补自己将近二十年的不明不白,毫不手软地伤了一个女孩的心,如此轻易地断送了儿子的爱情。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那个曾经象巧克力融化般融入他心里的女孩从此却了无踪影。 从此以后,秦严和于璐,两人之间势若水火。 那天深夜,当他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家时,却看见了她,不是自己的妻子,是她,那个给我快乐让他心动最后却又绝然而去的女孩。欣喜若狂的他抱住了她,她也回应着他,一切都顺理成章…… 当一切热情归于冷静以后,酒意渐退的他却发现自己怀里拥着另外一个流泪的女人,一个让他避之不及的女人。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如此深刻。 于是,他就这样,避无可避地成了一个新生命的父亲。 幸福,曾经离他如此之近,近得你只需要踮一下脚跟就伸手可及。但是,只是一转身,人生就可以变得这么惨淡,惨淡让你无法相信眼前的世界。 即使我还在原地,一切也于事无补了,他早已不是原先的那个他了。 大学生活对苏严而言,无疑是轻松的,除了偶而母亲的电话催他改姓让他心烦以外。 那时的他,衣食无忧,存折里的数目一个月比一个大,秦子峰免不了怀着愧疚的心情想补偿他,而苏子怡却是生怕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苦着了,两个人比赛似的给他买东西,往他存折里面存钱。 但苏严一直坚持着一贯的生活习惯,除了学习。他也会象别的同学一样外出,玩,购物,但一切他选用的东西仍然是以前的朴素习惯。对于那些价格高、档次高的东西,他一概都敬而远之。以致于在很长的时间里,高阳和钱均一都不知道这个天天和自己玩在一起的家伙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有钱人。 当然,这里面还有他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他还不想自己生活变得复杂起来,在没有想好如何向自己的两个好友解释自己如何从苏严变成秦严之前,他还得象以前那样生活。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原来的生活更它让他心情平静。在他看来,他之所以会变得有钱,不过是源于一场并不道德的男女关系。他之所以有钱,不过是在暗示他曾经是个私生子而已。 大学里的学习,对苏严来说是更加地轻车熟手了。高阳凭借自己一贯的亲和力进了学生会,前程一派光明,钱均一也凭借和高阳的关系进去了,只有苏严,还是保持自己一贯的事不关已的酷样,那时的他,除了上课,就是和高阳或者钱均一在一起玩,然后就是玩球,足球,篮球,羽毛球…… 在这所著名的大学里,当然是人才济济,其中更不乏内外兼修的优秀男生,但这些都丝毫不影响苏严在女生里的知名度。苏严仍然还是把收到的情书扔进垃圾桶,大概因为从来就没看看过其中的内容,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要把信封打开的兴趣。 但大学里的女生和中学里的女生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了,情书只是各种示爱方式的一种。含蓄的方式不奏效,可以换个直接的方式。 第一次面对如此大胆向示爱的女生,苏严不是不尴尬的,他拿着球愣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妹妹,左思右想也没能挤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幸好那次高阳及时出现,妙语解围,大汗淋漓的苏严赶紧说了一句有事就拉着高阳逃之夭夭了。 这件事,被高阳和钱均之当笑话足足了讲了差不多半年。 终于,在此类事件不止一次地发生了之后,苏严总结出了可贵的经验,他只需面无表情地说一句:“对不起,我不觉得你适合我……”,然后便扬长而去。 这个方法,虽然有些残酷,但还算是有效的。至少绝不会沦为高阳和钱均一的饭后谈资。 爱情,离苏严仍然还是一件很远很远的事,那时的他,甚至还没有憧憬过自己未来爱人的标准或者模式,在无数次拒绝过女孩的示爱之后,他也越来越缺少内疚感。 ------------ 133.直到她的出现 直到她的出现。 那一样是个宁静的午后,我仰面躺在我竹制的躺椅上,它似乎和我一样都太老了,老到我轻轻一动就吱吱呀呀哼个不停。虽然我已经不把手搭在它的扶手上了,可那扶手早已被磨的油光可鉴了。 我的躺椅不摆在房间里,也不摆在自家的小院里,而是摆在上海郊区这座古老的街心公园的一株古老的法桐下,面对着一湾平静的透着古香的湖水。湖里没有荷花,没有游船,却有一组活泼的喷泉,中间一个泉眼冲出一道水柱足有四,五米,犹如鲸鱼浮出水面喷出的那股水柱,虽然我没有见过鲸也没有见过鲸喷出的水柱,可对于这一点我坚信不移,这个比喻已在我的脑海里存在了几十年。周围紧围着十个分布均匀的小泉眼,如众星拱月般环成一个完美的圆圈,水汩汩的上涌,发出咕咕的低吟声。我就躺在距湖边不足五米的地方,闭着松弛的眼皮,可那湖景却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甚至那由泉眼鼓出来的水泡的节奏我都能辨的清清楚楚,毕竟看了几十年,听了几十年,眼睛看累了,但心却永远无法从这一方小小的湖面上移开。 唉!我累了,这喷泉喷了几十年也该累了,于是我沉沉睡去。 当脑海中再次有了意识,我听到两个年轻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我原本僵硬的手指还是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捏紧在手中的那个褐色鸡毛做的毽子。 唉!它也太老了,老的再也不可能跟着我的脚跳起来。我想再次睡去,但那两个欢快的女孩子却似乎并不打算还我安静,我听的见我们的笑声,奔跑的脚步声,奔累了急促的喘息声,还有嗔怪声,但马上又被笑声淹没。我想像的出我们追逐嬉戏的画面。这样的画面那组喷泉见得太多了,从几十年前就开始看了,所以它并不感到新奇,依旧以一成不变的速度喷涌着,丝毫不为所动。我知道它永远也看不够这样的画面,我能清楚的听见泉水喷涌的声音。 然后我听不到笑声了,只有泉水的咕咚声。有些茫然,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感到寂寞,我有点惶恐,调动全部的神经使那对下垂以久的眼皮向上收,让眼睛眯出一条缝隙。太阳的光线已被头上的树叶完全遮住了,眼前是两张光洁柔亮的脸。 那两双好奇的眼触及我的目光明显受了惊,脸马上变的绯红。那个扎马尾的高个子姑娘向我走近一步,抿了一下嘴很小心的问:“是不是我们吵到您睡觉了?” 我看着我们闪动的眸子,努力让松弛的脸部肌肉动了动,我不知道这是否能构成一个笑容,可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 这时后边短头发的姑娘闪了出来,弯下来看我手中的毽子。我似乎对它蛮有兴致,看了一会儿像是自语的说:“这毽子真特别!”我冲我眨眨眼睛,笑了。 “是吗!”我再次听到自己的声音沿着头部的骨进入耳朵,震动耳膜发出沙哑的声音。我清楚的记得几十年前我的声音绝对不是这样低沉,听起来像敲破桶。但没有办法,我已经太老了,老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这么久。 我再次调动脸部的肌肉露出一个笑容,有了第一次做试验我已经确定这是个笑容了,“它很老了,好像我一出世它就跟着我了!” “哇!”两个女孩子张大了嘴。 “那它有八十岁了吧!古董耶!没准可以拿去拍卖呢!”短头发的女孩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随后又抬头看我,应该是想得到我的认可。 我再次挤出一个微笑算是默认,其实我确乎记得我已经过完很多很多次的生日了。可谁又在意这些。 “你年轻的时候一定踢的很好。”扎马尾的姑娘也凑过来。 当我枯瘦的手指触动脸颊,那早就不太灵敏的触觉已使我感觉到干枯皮肤上堆叠的层层皱纹。我的手一颤,又缓缓放回。 “唉——”我重重出了口气,太多的记忆我本以为会被时间冲洗干净,可脑海中多年的苍白却再次突显出鲜活的画面。再这座古老的城市里我留下了太多的往事,它也吞没了我太多的故人,终究有一天它也会用它厚实的黄土将我这把老骨头埋葬,那样我也许会高兴一点。 “呀!”两个姑娘再次惊叫,“老奶奶,你怎么哭了?”我慌忙抬手,抹了一把面上咸涩的液体,我惊异于我干涩的眼球竟还能制造出这种奢侈品。我的泪水早就流干在七十年代的上海了,随着我逝去的亲友成为永远的记忆。 透过浑浊的泪水,我看到两个姑娘满怀歉意的脸,“我只是想起几个好久不见的朋友了,好久好久没见了!” “那你跟他们关系一定很好,他们的年纪该很大了吧!” “是呀!可他们都很年轻,像你们一样,只是过着与你们完全不同的生活。” 两个姑娘明显的被我吸引了,而我这么久以来头一次有了倾诉的欲望。 两个姑娘凑过来坐在我躺椅旁边的草地上,瞪着好奇的眼睛看我,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于是再次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缓缓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让它把我的思绪带回我年轻的时代,带回七十年前的旧上海,带回这座古老的街心公园。 我不清楚上海这座城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活跃起来的,或者是自古有之,只是不经意间被史册遗漏在外了吧。整个上海的大街小巷像现在一样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只是那时的车大都是人力车和富贵人家看起来很笨重却很奢侈的老爷车,偶尔也有宪兵驾着那种被称为“铁驴子”的摩托在主街区横冲直撞的驶过。 这座老城的夜景无须形容,很直白的说就是纸醉金迷。对于像我这样的平民百姓来说就是天大的幸事,能过太平日子就是老天的恩赐,可这里有太平吗? 我就住在旧上海的一座小阁楼上,楼梯破旧到只要一踩上去就从中间往下陷,让人有将整颗心往上提以免坠落的冲动。但它终究还是没有陷下去,直到若干年后我们搬走,它一样一起一浮的承受着我们和我们那些旧家具的重量。 我们楼下的巷子很窄也很暗,两边是一些用青砖砌的院墙,那些墙里面是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房屋,只有几株老树耐不住里面的寂寞从墙上探出头来,把阴森的巷子装扮的更加阴森。巷子的路是用石板铺就的,年代也很久远了,因为大多数的石板已被这仅有的十来户人家踩的光滑圆润了。也偶尔有一两块是不平的,雨天下面积了水,不小心踩上去就溅你一身泥水。但平时邻家的小孩却喜欢踩在两头做跷跷板玩,很快活的摇,很开心的笑。不过这条巷子太窄,那些老爷车是进不来的,而人力车也不屑于走这样的路。 像我们这种摇摇欲坠的小楼在三十年代的黄浦是很多的,然而稍往市中心移一点就有许多宽大的院子,豪华的公馆。那里住着上一个阶层的人,富商和侨旅。他们的门口总停着自家的老爷车,院子里养着见人就狂吠的猎犬。洋楼高大,样式各异,而且被装修的像宫殿。 黄埔江边也是上海最繁华的地带之一,那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货船停泊,也有伪装好的日本军用船只停留,虽然每个人都明白其中的勾当,但大家又都不点明,毕竟这当子事不是我们某个普通人名能管的了的。在江边还建有许多大仓库,带有很小的窗子时而开门存取那些运过来或经此转运的货物。 另外这些仓库还有另外一个用途,就是作为谈判的场所。正因为它们够大也够黑,而且靠近龙蛇混杂的码头,给家属一定物质上的安慰,丢进黄浦江喂鱼,第二天江面上还一样是风平浪静,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虽然黄浦江上的风很清爽,但在那个年代那里的确是本分人的禁地。 那一年我总觉得对我来说特别深沉,特别厚重,似乎含括了我生命所有的内容,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该庆幸还是该怨恨我赶上了那个年代,赶上了那厚重的一年。 我过了十八岁生日就进了上海新兴的一所女子大学的美术系读书,我是赶上了一个新的时代了吧!就在那年秋天我认识了小我一岁的雅子,或者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让我们很快融入彼此的世界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我也常常在想,如果不是我也许我的生命真的会苍白的像正午的阳光,困乏而毫无生气。 每个清晨我都会在自己暗小的房间里研究我的美术课本,揣摩一些欧洲传过来的经典油画的摄影作品,这些照片多是雅子送的,以我的条件是弄不到这些名画照片的。我从小就对花花绿绿的世界充满好奇,我喜欢斑斓的色彩,它们让我看到生机和希望,。油画中那些逼真的面孔、花草、山川都让我产生对艺术的憧憬,所以我选择了油画,并决心在这个“毫无前途”和“半点使用价值”的东西上倾注我的所有。 我会沉迷于它的世界无法自拔,细细端详画面中的每一线阳光,甚至每一粒灰尘,思索着自己要用怎样的方法才能创造出同样经典的画面,直到楼下一个清脆,响亮,略带娇笑的声音响起:“庄倩倩——”我才从沉思中醒来。是雅子在喊我,我都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庄倩倩! 雅子通常会把最后那个字拉得很长,为的是引起我的注意,我说:“你对油画太专注了,专注到近乎要忽略整个世界的存在!”我轻笑,很疑惑的看我:“难道你对你的素描与水墨画不是也一样吗?”我笑而不答,转过脸去看窗外。 每当听见雅子喊我,我都习惯性的抬头看一眼那扇破旧的小窗,阳光已透进来了,我确信那是八点一刻,便抓起我的手提带飞冲下楼。于是随着那楼梯的吱吱声,整个小楼也似乎很具节奏的颤抖起来。我冲到楼下站定,就看见胡同口雅子穿着天蓝色的小褂和纯黑色的裙子站在那儿向我招手。 我冲过去,两人一块钻进停在我后面的那辆崭新的黑色的老爷车里,说说笑笑的去学校。十分钟后我们就到了校门口,然后一起跑过早已悄无声息的小路,直奔教室,正赶上八点半的第一堂课。 上理论课的时候雅子总选定靠窗的一个位子坐下,很安静的坐在那儿,跟我平时见到的我有些不一样。我曾仔细的观察过我,我时而把两手放在桌上,很规矩的坐着,时而担起左手用手背托着下巴。我坐在我的右后方,看不见我的表情和眼神,但总觉得我是在开小差。这也难怪,对于我学习是根本没必要的,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我对美术有着跟我一样狂热的追求,我甚至会觉得我来学校就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 我之所以这样想并不是毫无根据的。雅子的父亲是一位有钱的商人,有着一家经营很好的布料商行,还打理黄埔主街区的一座八层的写字楼,更重要的是他包揽了黄浦江边三分之一的货舱,过往船只更是对他敬畏有佳,不时要上上贡,而在当时的社会他更是很吃得开。 在黄埔乃至整个上海提起柳天茂没有谁敢说一个不字,他可谓当时黄埔叱咤风云的人物。因了在白道上的财大气粗,几乎对货运造成垄断,因了在黑道上的够狠够硬,独霸一方。 雅子是他父亲身边唯一的女儿,自然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据说雅子身上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可现在都不在了。我不知道这“不在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总之雅子可以得到她父母的专宠。 虽然生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家庭里,但雅子给我的感觉却是平和,脱俗,没给我任何压迫的感觉。 我常常说我没有很好的继承我母亲的美丽,我也曾怀疑我是在吹嘘,但那次见到我母亲之后我不得不承认雅子没有半分夸张。我的母亲,也就是日后我口中的柳伯母,的确是个大美人,我有着清秀的鬓角,弯弯的眉毛,乌黑的双眸,娇小的鼻子,薄薄的略显苍白的嘴唇,这些都无不叫我惊讶。我真的怀疑老天爷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塑造了这样一张脸。我说:“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伯母画进我的画里!” 然后我就笑了,嘴角和眉毛都舒展开了,我注视着她,虽然由于常年的病痛折磨,我的面容有些憔悴,身子也略显单薄,但那种高雅华贵之气还是挡不住的从眼角眉梢溢出。 那整个下午我都激动不已,像捡到了金子似的欢喜。那天我在雅子的房里待了整个下午,一遍遍称赞她的母亲,雅子只是笑,不说话。后来我走到朝向花园的那扇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不动了。我凑过去看我,我面无表情的站着,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我仔细的看我的脸,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观察我,我的肤质不是很好,但皮肤白的出奇,疏朗清秀的双眉像平时一样微微上蹙,大眼睛里的眸子凝固了,不知是失落在时间里还是失落在空间里。我只看到我那两片不薄不厚的但红润生动的嘴唇,却看不到平时我笑容里若隐若现的的两个酒涡。一头不黑亮却带有点金色光泽的长发从头顶倾泻下来打了一个自然的弯披下来,大概是因为发丝比较细的缘故,故而显得特别飘逸脱俗,流露出一种跟我母亲特别相似的气质,高雅而略显忧郁。 我正惊异于那一刻的发现,一阵风从微开的窗口拂进来,我发现我眼里突然有泪光闪烁。我一惊,摇了摇我问:“怎么了?” 雅子似乎大梦初醒,缓缓转过脸,泪水就溢出来了。 我慌了!忙用手为我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一时间手足无措,只知道大小姐都爱耍性子,可我认识的雅子不该是那种刁蛮公主呀! 我把她安坐在桌边,我就把头靠在我的身上上,低声哽咽着说:“我没事,只是想起我姐姐了。”然后我抬起头,擦干眼泪,瞪着那双依旧湿润的大眼睛很天真的看我,很认真的说:“倩倩,你知道我姐姐有多美吗?大家都说我跟我妈是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我继承了我妈所有的美丽和聪慧,你相信吗?” 我看着我拼命的点头,我说:“我信!我信!” 可我的泪又下来了:“可是我都好久没有见她,我好想她。” 我拍着她说:“我明白,我懂,你想哭就哭吧!” 忽然我又抬起头,一下一下很认真的擦干眼泪说:“不,我不能哭,五年前我就发誓绝不会再流泪了,我不能让我妈看见。”说着就进了浴室,我听见一阵哗哗的流水声,两分钟后雅子出来了。那盆水洗去了我的泪痕,却洗不净我眼中的血丝。 我看着我挤出一个笑容,我又看到我那对浅浅的,近乎浅到不存在的酒涡。 我问我:“没事了吧?” 我轻轻摇头,很庄重的用充满乞求的眼光看我:“别跟任何人说我哭过!” 我看着我盈盈的眼,心中一软,有一股热热的液体在眼眶打转,一个外表这么柔弱的女孩子竟要把自己内心所有激烈的情感统统掩藏起来,用另一张脸去面对外界的一切,包括我的父母,所有的痛苦都要一个人来承担,这是一种多么巨大的压力呀。我突然对眼前这个生活在物质天堂的女孩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悲悯之情。可我知道我不能哭,眼泪会让我忍受不了再度爆发,于是我调整了一下心情,也挤出一个笑容:“当然不会,我会保密的。” 之后我去向柳伯母告辞,我很热情的留我吃饭,我虽然很想留下,但那天我不小心闯进了雅子的私人世界,所以我必须离去,给大家一个冷静的机会,于是推托家里有事就匆匆下楼。 雅子的父亲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和他的秘书谈论商务,我瞥进去一眼,他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微微有点胖但不臃肿,只是他的眉宇间有些冷酷的东西让人看了不敢亲近。 我上了雅子家的车,开车的是义叔,一个专职的司机。他人很和蔼,总是找话题跟我聊几句,平时我会很用心的跟他谈话,但那天只是礼貌的敷衍一两句,思想里全是雅子一家人。对他们的生活我充满疑惑,隐隐有一种探知的渴望。 第二天我依旧在八点一刻听到雅子喊我,然后我们像平时一样上学去,再放学。 很快的我家楼下的胡同被两侧探出的树枝上飘下的黄叶铺满了,但很快又被寒风卷走,换成一地白雪。虽然雪不喜欢在上海这座偏近南方的城市停留,但我和雅子依旧快活的用各自的画笔试着把这片圣洁的美丽留的长久一些。 可毕竟世界万物都有它的定数,那场雪在冬天结束之前就消失无踪了。也许是因为这雪水的润泽,刚刚到三月,雅子家花园中的草坪早已是一片刺目的鲜绿。 在那个宁静的午后,我和雅子像往常一样由义叔开专车送到这座街心公园。 我就在湖边展开我的画布,我能感觉到凉凉的水雾扑上面颊,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感觉。 那时在离这里五米左右的位置安着一组石桌石凳,雅子就把我的宣纸铺在石桌上,用心调着水墨的颜色。 我们一直都这么安静的待在这个湖边,一心想要把眼前这组喷泉用各自喜欢的方式展示出来。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颜色调好,调到那种微微透蓝的白,清冷,圣洁,这就是那年那日这组喷泉给我的感觉。 我很仔细的观察,很用心的画,但那涌动的水却让我难以把握,犹如那一刻我略显狂躁的心。于是我一遍遍涂,一遍遍改,直到最后一狠心丢下油刷。我重重出了一口气,低头一看,围在胸前的白色短围裙早已经色彩斑斓。我解下围裙悄悄向雅子走去,我站在石桌后,时而弯在纸上涂,时而抬头在看一眼那组泉,很专注的样子。 ------------ 134.我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我走近,俯身去看我的画卷,那是一汪平静的湖水,跟我心目中的不同,那是一种古色古香的水绿色,一眼泉从中间喷出,没有真实情景中的爆发力,却温柔大方的拱起一根柔和的水柱。我吃惊的张开嘴,这样的创造力我不知道源于何处,可那的确是一种圣境,柔美而温和。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雅子抬头看到我,笑了笑,放下笔,开始整理我的水墨,颜料,我看见我的酒涡又清晰的呈现眼前了。 我说:“这是你想像出来的么?” 我一边给墨盒盖上盖子一边说:“我不喜欢蓝色,太冷了!” 我更加不解:“可你的窗帘被套,还有好多东西都是蓝色的呀!” “可是蓝色很美呀,美到凄凉。它让我感到被包围起来的安全。”我抬头笑了,我发现我的酒涡更浅了。 我的画已经干了,于是我很小心的叠起来放入画夹,我也匆匆收拾了东西,一起离开。虽然我对雅子的话非常不解,但年轻人的心情会很快因某种东西而改变的,很快我们就进入了毫无顾及的疯闹状态。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雅子家的院子里。 但就在那个宁静的下午,却发生了一件日后让我们想起来就毛骨悚然的事。 那天中午,就在雅子的父亲带着保镖在黄浦江畔巡查时,柳伯父翻身跃到旁边一堆木箱后面,但还是被一颗划破了左手。 这样的袭击来得太意外了,似乎除了等死,这位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别无选择。就在他掏出那把经久不用的的准备孤注一掷时,很意外的,他听见背后一声响,虽然他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湖,仍忍不住头顶嗡的一声,但那随之而来的却从身边划过去击中敌人的心口。立刻的,又有两个人倒下了。 他似乎猛然间接受到一股力量,飞快的扣动扳机,不到三分钟对方唯一的幸存者就纵身跃入江水中,再也没露头。柳伯父终于松了口气,垂下手,他的手一片红,大概是受伤过多加上先前精神过渡紧张的缘故,他突然一个踉跄,于是先前救他的人就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了他一把。柳伯父这才有机会看到这个天降的救星。那不过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有点长有点乱,但脸部线条十分分明,是个长相英俊的小伙子。他穿一件白色浸满汗渍的棉布短衫,领口处唯一的扣子早就掉了,一条黑色裤子卷起来,还有一双手工缝制的黑布鞋。一看便是码头搬运工的典型打扮。 “你的手法不错!”柳伯父伸手拍了拍他,于是就染红了他的衣服。 年轻人笑笑,笑容有些生硬,确切的说有点像哭,他说:“我送你去医院吧!”就伸手要来扶伯父。 “哎!”伯父很大气的挥了挥手,随意坐到旁边的大木箱上,说:“不用,这点小伤,没事的!”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他一阵紧张,刚要举手,柳伯父却按下他的手:“别紧张,自己人!” 年轻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手指放在扳机处,备战,准备随时发枪,但伯父说的没错,来的的确是自己人,是他趁乱去讨救兵的秘书。远远的那些穿着开禁褂的保镖就踏着敌人呼啸而来,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秘书满头大汗的奔过来,很恭敬的问:“老板,你的伤要不要紧?要去医院吗?”他就是那种务实的人,从不说客套的废话。 “多亏了这个年轻人,”柳伯父抬头看看年轻人说:“我没事!” 刘秘书迅速的找出手帕给他裹住伤口,柳伯父就站起来说:“我要去一趟李医生那里,你先带这个年轻人到我那里等一等。”说着就往码头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很庄重的叮嘱:“千万不要跟夫人和雅子提起今天的事。” 刘秘书急忙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伯父点头,这才放心去了李大夫的诊所。 其实由于伯母身体一直不好,李大夫就经常在柳家出入,他虽在黄浦开着一家很大的诊所,但主要的收入还是源于做柳家的私人医生。 伯父虽说挨了一下,但庆幸的只是从表面划过,只出了点血,并没有伤筋动骨。李医生很麻利的给他消毒,缝合伤口,扎绷带,最后开了些消炎止痛,活血通淤的进口西药。 无须嘱咐,伯父就出了诊所,因为还有要紧的事等着他去处理,而李大夫自然知道到了柳家,无论是谁问及伯父的伤都只说是擦伤,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在柳家站稳脚跟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柳伯父匆匆赶回家时已接近下午四点,他刚进门伯母就迎了出来,握住他的手急急的问:“天茂,你跌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李大夫怎么说?要不要紧?”她的眉收的很紧,看起来更柔弱了。 柳伯父握住她的手,很宠溺的说:“没事的,就是蹭破了点皮!” “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不小心!”伯母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 “别担心了,上去歇着吧!这两天你身体又不好。”伯父笑了,很幸福的表情洋溢在脸上,一直荡漾到心底。 伯母还是不放心,于是伯父说:“别担心,我自己会小心的,只不过这两天太累了才一时失足,上去吧,我还有事要跟刘秘书谈。” 伯母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刘秘书,又跟伯父嘱咐了一句:“别太累,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才转身上楼。 柳伯父看着我一步步上楼,直到伯母进了房间,听到关门声他才转身,笑容马上被肃穆取代。 刘秘书会意的侧身让出去书房的路,柳伯父就走过去,刘秘书跟进去顺手把门带上,但还是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那年轻人正安静的坐在伯父书桌对面的沙发上,见伯父进来,马上起身,好像刚从一种思索中被打断。 伯父故作生气的责备:“哎,年轻人不用拘束,坐下!” 虽然他最后的两个字延用了一贯命令的口吻,但那很懂分寸的年轻人只是笑了一下,依旧站在那里。 伯父似乎很满意,他问他的姓名,来历和家人,年轻人轻笑了一下,很憨的笑了一下,依旧有点像哭,但就是这个笑容成为了以后我生命中最珍贵的收藏,直到现在还那么明朗。 年轻人叫安少阳,二十三岁,父母早亡,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独自流浪,并且只是在码头上做做搬运工,虽然不在任何帮会,但为了生存的需要还是练了不错的身手,也因为看惯了街面上的风风雨雨,让他在第一次就这样大胆,他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人,一直和几个工友一起住在黄浦江附近的一个弄堂里。 他说着自己的身世,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么平静,那么和气,最后他说:“今天的事我只是一时情急,救人心切,才打死那么多人的,算起来还是没干好事!”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柳伯父很有兴致的听他讲,这时候急忙伸手制止他:“不,年轻人,你不该这么想,在黄浦这个地界上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有本事又敢作敢为,如果跟着我,前途自然无可限量。” “柳老板你有钱有势,手下精英自然不少,我这种无大志的无名小卒哪敢高攀。” “哼!”柳伯父重重一拍桌子,:“那些饭桶,今天要不是你,只怕我也没命坐在这儿了。” 说到这儿他转向刘秘书,刘秘书一阵紧张,不由得微微低下了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并且额上开始泌汗,他自然明白这饭桶他也有份。 “刘秘书,你马上去调查一下码头上那些人是谁的手下,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公然跟我姓柳的作对!” “是,我这就去。”刘秘书急忙点头,想要退出去,柳伯父又喊住他:“你打发人把自己人抬回来,让他们家人领回去,每家给一百块,让他们办事。” “我明白。”这次虽然是老板吩咐完了,可他还是没敢立刻退出去,生怕柳伯父还有别的事吩咐,直到柳伯父又看了他一眼说:“还不快去!” 刘秘书马上应了一声:“是,我马上去办。”就转身出去,竟急的失了规矩,忘记把门带上了,一直走到大厅门口才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手帕拭了拭汗水,就匆匆往外走。 我跟雅子刚回来,还因为路上的一个笑话围着那辆老爷车追逐,乍一见刘秘书出来吓了一跳。雅子马上意识到我的父亲竟已经回来了,我们瞬间安静下来,刘秘书匆匆走了过来,很恭敬的向雅子问好,然后就一溜烟的冲出去了。 雅子重重吐了口气,又冲我吐了吐舌头,我摊手做无奈状,我邀我上去坐坐,我说:“下次吧!” “恩!”我笑笑,我父亲在家的时候我是从来不会勉强留我的,而我总因为怯场而不太习惯面对他的父亲。 于是我一直看着我上车,向我挥挥手,约好第二天再见面还不愿意进去,直到车开走了,我才转身跑进去。 而在柳伯父的书房里,当柳伯父支走他的秘书再回头时,发现安少阳正盯着朝向花园、可以直视大门口的那扇窗子往外看,然后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正好看见自己的乖女儿正在“胡闹”。 他没来得及生气,而是看向安少阳的脸,他依旧没注意到柳伯父在看他。 于是伯父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安少阳猛然转过头,柳伯父这才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看花园,似乎很无奈的说:“这两个丫头,太不像话了!” 安少阳这才发现自己前一刻的失态,微微低了一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伯父哈哈笑了两声说:“雅子这丫头,从小叫我惯坏了,一点规矩也没有,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安少阳急忙说,却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柳伯父笑了,“不说我们了,对于我的邀请,不知少阳你是否愿意赏脸?”他顺手点燃了一根香烟。 “不,柳老板言重了,”安少阳说,“我只不过不想卷进争斗中,只想过一点平静的生活。” “哈——”伯父说:“我当是为什么呢,你放心,我不过是欣赏你的为人和胆识,想留你在身边做事也比较安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是不会让你插手的。”说罢,他吸了口烟,又悠闲的吐了个烟圈,静静等待安少阳的答复。 安少阳皱了皱眉似乎还有些为难。 柳伯父接着说:“说白了就是为了图安心,我想让你做我的私人保镖,如果你不愿意跟我,我也可以让刘秘书给你安排一份写字楼的工作,你明天就可以上班。” “不,办公室的工作我是干不了的,”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安少阳一顿,抬头从那扇忘了关的门中望去,看见一个学生装,梳两个辫子的女孩子噌噌的上楼了。 “唉!”柳伯父看着女儿的背影叹了口气:“雅子也太不懂事了,明知道这世道不太平,还整天一个人往外跑。” 安少阳看着他似乎动摇了,良久他咬咬下唇,一狠心说:“既然柳老板这么看得起我,我就谢谢您的盛情了,我一定会保证您的安全的。” 柳伯父很高兴的站起来,拍拍他:“年轻人就应该这样!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就这样安少阳成了柳伯父的私人保镖,虽然柳伯父给他准备了西装、领带和皮鞋,可他还是不习惯这样拘谨的穿着,第一天上班他就刻意忘了打领带,衬衫的扣子也没扣全,甚至是提了外套出现在柳家的大门口的。 柳伯父看了他一眼,很无奈的笑了,上了汽车;安少阳也似看透了那一笑似的,脸不自在的微微一红,也跟着上了车子。 他的工作很轻松,柳伯父会客时会让他坐在身边,训话时也让他站在身边,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柳伯父一回家他就可以下班了,但柳家可以随他出入。 我想伯父是太喜欢这个年轻人了才会给予他那么多特权。不用避讳,甚至明感于那天安少阳对他女儿的目光不同寻常也不介怀,他甚至为了方便随时找到他而让他搬到自家的客房居住,只不过安少阳很礼貌的拒绝了。 那时侯对于柳伯父的作为我无法理解,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又毫无身份地位的年轻人如此抬举,这不应该是一个在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的所作所为。随着涉世的加深我才逐渐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 柳伯父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但他颇玩世不恭又傲慢粗鲁,二十岁那年就去世于在一场和别人的游戏中。这个儿子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并不是太严重,因为他还有一个很出色的女儿,当然这个女儿不可能是雅子,而是雅子的姐姐菲菲,她有胆有谋,胆色身手都毫不逊于男儿,十六岁就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但很不幸的是这个他引以为傲的女儿——雅子的姐姐柳菲菲也“离去”了,并且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现在他身边就只剩下一个雅子,她纯真柔弱,根本帮不上他任何的忙,而且柳伯父对他仅剩的女儿也不忍心再拿来冒险了,因为他知道雅子是他妻子生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所以多年以来都一直是他一个人在苦苦打拼,并且掌控了相当大的势力。可他毕竟年纪大了,苦心经营多年,他也明显的感到力不从心了,否则那天在黄浦的战中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有了鱼死网破的念头。而安少阳的出现又恰恰让他看到了希望,于是他急切的想要把这个年轻人培养成他的左右手。 接下来的那天是周六,我和雅子约好一起去公园写生,可下午义叔敲开了我家的门,我一脸惊讶。 义叔很恭敬的解释,虽然我生活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家庭,因为我是雅子的好朋友,他就对我很礼貌,很恭敬。虽然我极力劝过他好几次对我不用这样客气,可他依旧坚持这样,只因为我是柳家的朋友。虽然我觉得不自在,但还是由他去了。 “倩倩小姐,老爷请你过去吃晚饭。” “柳伯父——请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干什么呀!由于柳伯父的身份在作怪,我只能有这样的想法。 “哦,你别紧张,”义叔笑了,“是这样,老爷让雅子小姐下午留在家里,因为晚上约了人吃饭,可小姐说约了你不肯留在家里,老爷就让我请你一道过去。” 我松了口气问:“一定要我过去吗?约了人我去会不会不方便呀?” 义叔笑了:“不会的,只是顿便饭,况且你不去雅子小姐会不高兴的。” 我提了手提带,穿着早就换好的衣服跟着义叔出去了,上了车才想起来自己本该换套庄重点的衣服,但随即一想,反正主角不是我,也不用怎么讲究,就不再担心了。 可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因为柳伯母的身体不好,柳家的家宴一向不是很多,即便有也很少强迫雅子参加,于是我更觉得这一餐非比寻常,硬生生有些局促起来。 我试着问义叔:“今天到底请了谁?” 义叔抬头看了一眼反光镜,我看见他在镜中笑了一下,“倩倩小姐,你不用紧张,只是吃顿便饭,不打紧的。” 我虽然还是不安,但也不好再问,就只有安静的坐着,等到了柳家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很快的义叔就把车停在了柳家的大门口,然后他下车给我开了车门,我很不安的穿过草坪往里走,走到门口轻扣了一下门,开门的是柳家的女佣常妈,我有点胖,脸蛋圆圆的,开门见是我,就笑了,急忙让我进去,并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倩倩小姐你可来了,雅子小姐现在在楼上赌气,老爷叫了几次都不肯下来。” 我还她一个笑,自己都觉得笑得有些生硬。继续往里走,穿过门廊就是客厅,沙发上坐着柳伯父,和一个很好看的年轻男人,我走过去,确切的说是疑惑的看着那个男人喊了一声:“伯父!” 柳伯父马上从和那个男人的谈话中回过头来,似乎很感激的说:“倩倩来了,快坐。”说着用他夹着烟的右手指了指男人旁边的位子。 我没坐,看他扎着绷带的左手不说话。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解释到:“只是蹭了一下,对了,给你介绍一下,少阳,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他用依旧夹着香烟的右手指了指坐在他斜对面的年轻人。 我回过头,安少阳就从沙发上站起来,笑了一下说:“我叫安少阳,是柳老板的保镖。” 看到他的笑容,我噗的笑出声,那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笑容了,有点傻,却很舒服。 我说:“你好,我叫庄倩倩。” 这时雅子从楼下冲下来,在楼顶我就喊我。我们三个一起抬头,她大概只准备了一半,因为我像平时一样高高束一个马尾,却只穿着她那套宽大的淡蓝色睡衣就跑下来了。 顾不得我父亲对她瞪眼睛,雅子就握住我的手说:“倩倩,对不起,我爸不让我出去,我就只好把你找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柳伯父就轻咳一声,雅子转过头去,很小心的看我的父亲。 柳伯父压低音调说:“女孩子家横冲直撞,成什么样子!衣冠不整,没看见家里有客人吗? 雅子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斜眼看了一下安少阳,小声说:“我怎么知道有客人!” “还不快去把衣服换了!”他父亲命令道。 “哦!”雅子低头应了一声,就慢慢走开,走到楼梯口就往上跑,跑到半路又回头冲我喊:“等我,我一会就下来!” 雅子进屋了,伯父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回过头看见我们都站在那里,就指了指沙发说:“坐,雅子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雅子走过的楼梯。 大约过了五分钟,雅子就换了一件带花边的小衬衫和一件贴身的黑色西裤下来,她很大方的走到我们面前对安少阳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刚刚不知道有客人。” 安少阳马上站起来,似乎很紧张的说:“不,雅子小姐,你客气了,是我不该贸然打扰的。” “我不喜欢你叫我小姐,叫我雅子好了!”雅子漫不经心的坐到我旁边。 安少阳没有回答,倒是伯父开了口:“少阳,雅子说的对,你不用太客气,尽管叫她名字就好。” 安少阳没有说话,只看了雅子一眼算是默认。 这时常妈走过来说饭菜准备好了,我们就一同去饭桌准备开饭。 柳伯父自然坐在家长的位置,因为说是便饭,所以座位没有什么讲究,伯母坐在伯父的右下方,雅子就紧挨着我的母亲坐,我和安少阳就坐在左边,分别对着雅子和伯母。 虽然说伯母是第一次见安少阳,可我明显的很喜欢安少阳。并且一遍一遍的给他夹菜,她略显苍白的脸上一直带着母性慈爱的笑容。但每次我看安少阳眼中都会浮现一次灵动的让我感到难过的光亮。 我不明白伯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可我却肯定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雅子则像往常一样的吃饭,不过因为我在的缘故,我却不是很安静,时而跟我聊两句有关学校和绘画方面的事。可这一天我不是很想说话,因为伯母的眼神让我难过,更因为我的旁边坐着安少阳,我有点紧张,生怕一不留神说坏一个字,影响了他对我的第一印象。 天知道我是哪根神经不对,只不过第一次见面就那么在乎别人对我的第一印象。噢!在那个时代,女孩子的这种想法是只能藏在心里的,不,是跟本不该有的。 那餐饭似乎吃了好久,换而言之就是我跟安少阳并肩坐了好久。他不多说话,却很坦然,对于他的家庭、出身,他毫不避讳,伯母感叹:“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似乎有所感触,低头看了一眼饭碗。 “妈,既然你和爸都那么喜欢安少阳,不如认他做干儿子算了。”旁边的雅子很兴奋的说。 伯母还没来得及反应,倒是伯父瞪了我一眼,于是雅子重重垂下头,伯父叱道:“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种事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吗!” 雅子低头用筷子播弄着碗里的饭不再说话,其实我是怕他的父亲的,确切的说是畏惧而不是敬重。 伯母笑了,夹了一片火腿肉放在雅子的碗里说:“一顿饭你的嘴就没闲过,也不问问少阳的意见就自作主张,没准人家还有别的打算呢。”说着伯母抬眼看了一下安少阳。 “别的打算”?我一紧张也立马抬头斜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很“专注”的夹菜,可我看得出他本该放在菜桌上的目光却时而斜过去移到雅子身上看一眼,那么自然,那么坦然,一种酸涩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 我隐隐有些难过,但很快平复,毕竟我是雅子,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嘛。 其实伯母的意思我很明白,“别的打算”,我想伯母是已经注意并默许了安少阳对雅子过多的关注了,虽然没有好的出身,但安少阳俊朗的外表,温顺的性格和儒雅坦诚的气质已胜出一切了。 虽然可以深深体会到嫁一个江湖中人的痛苦,但柳伯母还是被安少阳的外表和表现出来的气质所折服。 从他注视雅子的眼神中我知道他对她的关切。 从他温和憨厚的笑容中我看出他不急功近利。 从他坦诚,平淡的话语中,我懂得他渴望平静、与世无争的生活。 ……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相信安少阳能带给雅子幸福。一直以来我都在极力劝说伯父给雅子一个平凡的丈夫,温暖的家,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我深知在这一行里摸滚打爬的人的痛苦。就像我和我的丈夫,纵有千万家财又怎样?我爱我的丈夫,也甘心陪他过这样的生活,但平心而论,我并不快乐,甚至可以说是极度痛苦的,身为一个弱女子,我能做的就只是为我的丈夫担心而已,我爱他,所以愿意包容他,其实我明白,他这样的拼命并不仅仅是为了权势,更重要的是为了能给我一份优越的物质生活,面对他这样的用心,我除了默默接受之外又能说什么呢? 其实太多的男人都像他一样,一味的拼搏,一心想给爱人他们心目中认定的幸福生活,却不知道我心里真正需要的幸福其实只是一个温暖的家。可这又能怪谁呢?怪就只能怪上天让男人和女人有了太多不同的思维方式。 所以这些年来,虽然一直过得提心吊胆,可我从未怨过。但两个孩子的离去却让我彻底寒了心,决定保护我最后的女儿,所以我一直明指暗示的劝着他,不准他让雅子涉身于他的“事业”,菲菲的命运就是一个太大的惩罚,我也不想让雅子过跟我一样的生活,整天担惊受怕。 也许是太在乎我而不愿违背我的最后的意愿,也许是因为接连失去两个孩子让他对我抱有太多的愧疚,所以他几乎是默许了我的要求,不但不要求雅子学习功夫,甚至那些社交方面宴会、pa ty也不强制雅子参加,当然,依雅子安静的性子,她也是绝对不会去的。 但很意外的,竟是伯母我自己先反悔的,所以在我抬头窥视安少阳的那一秒,伯父也愣了神,他抬头看了伯母一眼,但马上从那种诧异的表情中回归现实,不无疑惑的笑了。 所有的人,包括柳伯母自己都深深意外我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这也许就是一种所谓的命中注定吧,注定安少阳与雅子的命运会有某种剪不断的联系。我忍不住的抬头看雅子,我没事人似的吃我的晚餐,无论脸色还是目光中都没有任何的深意。我深深的疑惑,面对安少阳这样出众的男人我怎可以视而不见?尤其是在伯母毫无掩饰的暗示中。 饭后雅子邀我去我的房间,我很高兴的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给我看,那是一些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的摄影作品,甚至有我一直渴望得到的《蒙娜丽沙》,我一直是个传奇,带着一种神秘的面纱,好奇心让我一直急切的想一睹真容。但很意外的,当看到画中那个眉毛近乎秃到不存在的胖女人时我突然失落得很,一种美梦被打破的沉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对照片上那个陌生女人我原有的好奇感一扫而空,反倒是对于雅子,对于我的家庭又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探知渴望。 可是我不能直白的追问,那样会让大家尴尬,就像那唯一一次我见到雅子流泪时的不知所措。可我又忍不住要问。 终于我还是开了口,玩弄着手中的照片,故做轻松却小心翼翼的问我:“雅子,伯母刚说安少阳有别的打算,你知道是什么吗?” “谁知道!”我抬头偷瞄了一眼,我低头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表情,手里依旧摆弄着那些照片。 虽然得到的是这种根本算不得回答的回答,我的心却轻轻放了下来,但同时又惊异于雅子的毫无感觉。十七岁的女孩子,难道真的单纯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境地?难道我看不到安少阳关注的目光?难道我听不懂我父母话中的深意? 我沉思着注视我,忽然我无意中抬头,我却像做错了事,猛地低下头假装观摩手中的照片,一颗心却跳得厉害。 “倩倩,你今天好奇怪呀!”我听得出那是我一贯想要损人时的语调,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我确实废话太多了,难道我感觉到了什么?我故意不抬头,假装闲扯的问:“刚刚那张《蒙娜丽沙》呢?”说着还煞有介事的用空出来的左手在照片中乱翻一气。 “噢——你有心事!”我迅速抓过我的右手,举到我面前。 我一抬眼,手中握着的就是那张《蒙娜丽沙》,而雅子正坏笑的看我。 “没有啦!我要回家了!”我挣开我的手,跳下床来收拾东西,却不敢再跟我对视,作为好朋友,我怕她洞穿我的心思。 雅子也跳下床,把脸凑过来,一脸狐疑的看我;“你——” 我能感觉到那一刻我面颊高烧的温度,虽然什么也没干,可我却心虚的要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顾埋头收拾洒落一床的照片。 “哦——我知道了,你——喜欢——安少阳了,对吧!”终于我赶在我抢出门之前说出了我想回避的话。 我愣了一下,头也不回的把照片塞进手提带里冲出房门。直到现在我也弄不清那一刻我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懊恼,羞怯,或是喜悦? 我冲到花园中突然听到雅子银铃般的笑声:“倩倩,我会替你保密的!” 我回过头,看见我正趴在二楼的窗户前咯咯的笑,死丫头,捉弄我!虽然我明知是自己心里有鬼才会让我有机可乘的,可平日里斗嘴,打闹惯了,我还是心虚的喊了一句:“关心你自己吧!” 雅子满不在乎的笑,我却只有落荒而逃。 冷静下来之后,我不得不怨恨自己的沉不住气,还好我逃得及时,否则一定会死的很惨! 可是我真的因为第一次的见面就爱上安少阳了吗?不,那太荒谬,太可笑了! 还好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只要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我绝不能让自己卷进柳家那一堆乱麻中,况且我明白,就算我搅进去也不会有半分意义的,因为这场戏的主角注定是雅子。 我打开小窗子,坐在窗口,让自己在冷静中思考,直到深夜,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只做一个局外人。可我真能全身而退吗? 第二天我是被雅子从迷茫的梦境中推醒的,睁开眼,却觉得头脑中空荡荡的,整个人好像都不着地。 我刚想欠身起来却被雅子硬生生的按了回去,我说:“我说你昨天怎么那么不对劲,原来是不舒服,”说着我把手背搭在我的额头上,“发那么高的烧,难怪脸红的那么厉害,干嘛不早说!”我皱了皱眉,我却不太看的清我的眼神,只觉得脑袋空空的想睡觉。 “我没事,你上课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我却觉得自己的声音怪怪的,缺乏真实感。 “什么没事,我已经让义叔去接李医生了,一会儿就到,但愿不用住院才好……” 我想再说我没事,却不自觉的闭上眼,沉沉睡去,又是迷茫的梦境。 再睁开眼已是深夜,头脑里似乎有了些许分量,并且全身也不再那么轻飘飘的了,妈妈走过来,送来一碗粥,我把粥碗放在我床头的矮桌上,扶我起身,又拿枕头让我靠上去,这才递过粥碗。 在母亲扶我起来时,我问我:“雅子呢?” “刚刚走,李医生来看过了,也给你打了针,开了药,雅子一直等到你烧退了才走的。”母亲很平和的说。 “那她没去上课?” “唉!”妈妈叹了口气,盯着我:“你这样,我说什么也不肯走,说非看到你没事才放心,雅子真是个好姑娘。” 我不再问,只是默默的喝粥,最后把空碗递到妈妈手上,妈妈接过碗随手放到旁边的矮桌上,用我粗糙的双手抓起我的右手,很无奈的说:“倩倩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妈不是一直要你注意自己的身体吗?今天突然病得这么重,要不是雅子来,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135.自尊成了碎片 并不是责备,只是关心的劝慰,我看见妈妈眼中有泪光闪动。自从父亲去世后我的整个人都憔悴了,三年来一直都是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我对我与其说是关心,倒不如说是依赖,我们就是彼此的依靠。 看着我受伤的眼神,我的心一颤,泪就涌出来了,我扑到她的怀里拼命的说:“对不起,妈,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我是太对不起妈妈了,这么久以来的相依为命,我们已经成了彼此生命的全部,我从来就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我失去我,抑或我失去我,我们的生命还可以拿什么来继续.而现在,我却因为一个几乎可以算是陌生人的人的出现让我担心,我真是太不孝了。 我拼命的哭,借母亲柔弱而温暖的肩膀把这所有的委屈以及刚刚萌动的感情统统冲洗掉,再重新活过。 我生活的重心是妈妈,我才是我生命的支柱。 妈妈搂着我,虽然我不明白我一贯坚强的女儿为什么会为了几句根本算不上责备的责备而痛哭失声,我只用我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直到我决心停止。我帮我擦干眼泪,盖好被子说了声:“睡吧!”才转身拿起空碗,熄了灯出去了。 因为已经决心忘记,我很快就睡着了,可安少阳的脸还是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二天很早我就被敲门声惊醒,是雅子的声音,很快的我提了保温壶进来。 我很诧异的看我,雅子一向是很赖床的,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起来的,这也是我为什么总在上课前十五分钟才会出现在我家楼下的原因。 我欠身起来打趣:“怎么懒猫今天起这么早呀!” 我瞪了我一眼说:“还不是因为你!”就把保温瓶放在矮桌上,倒了一碗鸡汤递过来,“快喝吧!常妈刚炖好的,很补的。”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有点烫,不禁有些感动,抬头,我正坐在床沿上冲我微微的笑。 我也笑着说:“谢谢了,大小姐!” 我又瞪了我一眼:“快喝吧,要不该凉了。” 我很快的喝完,我又给我盛了一碗,我又喝下去,放下碗,舔舔嘴唇,确实精神不少,就长长伸了个懒姿势,跟我打趣:“看来以后我要常常生病才好,这样就有口福了。” 那是那天我第三次瞪我,还没来得及训我,我妈就走进来代劳了:“你这丫头,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想吓死我吗?” “都知道是开玩笑的,还有什么好气的。”我不得不撒娇来劝劝我过度操劳的母亲。 妈妈递过一杯温水和几个药片,转头对雅子说:“昨天真是谢谢你了,今天还麻烦你一大早赶来。” “没事的,谁叫倩倩是我的好朋友呢!”雅子甜甜的笑,想减轻我母亲的亏欠感。 我咽下药片,急忙插嘴:“其实雅子还得谢谢我帮我改掉赖床的坏习惯呢。” 这次是妈妈瞪了我一眼,雅子弯下身来很做作的说:“是呀,谢谢你了,庄大小姐。” 妈妈摇头,带着幸福的微笑走出去了。 闲聊了几句雅子就起身要走:“我要上课去了,你好好休息吧!”说罢转身往外走,正好遇见进来送洗脸水的母亲。 “这么快就走?” “我要上课呢。”雅子笑了,回头指指矮桌说:“那还有大半瓶鸡汤,中午要喝再热一下,我晚上再来。” 妈妈急忙说不用再麻烦了,就一路送雅子出去了。 上午闲着无聊我就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近中午。我起身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轻松了许多,回眼看矮桌上早晨剩下的鸡汤妈妈已经热好并且又装进雅子带来的保温瓶中了。妈妈已经去针织厂为我们母女俩的生计操劳去了。 我走到门边,用妈妈早就准备好的洗脸水洗去这两日的疲惫,整个人就清爽了许多。 病好了自然就知道饿了,我打开保温瓶一股浓郁的香味便扑面而来,顿时使人胃口大开。 也许是早晨病没好利索影响了味觉,所以对于早晨那两大碗已经被我消耗光了的鸡汤我已经没有任何回味了,而此刻才真正感觉到即将入口的是一道美味。 然而在碗贴近嘴角的那一瞬我的泪水却先一步落入碗中,激起一圈涟漪。 在看到碗中热气沸腾的鸡汤时我想起了妈妈,碗中的鸡汤一滴不少,我辛苦劳累的母亲却没舍得吞下一口。 三年前我一贯使船的父亲被长江两岸的山洪吞没,甚至于没有机会见我们母女最后一面。面对着父亲离开的方向,母亲抱着我痛哭了一天一夜,之后我便擦干眼泪守着父亲留下的唯一一点积蓄加上自己灵巧的双手让我完整健康的活了下来。 没有父亲的日子母亲偿尽艰辛,我常常连夜在昏黄的灯光下为针织厂的衣服接袖子、缝纽扣、牵裤脚,任尖锐的钢针刺入我连心的十指,却只是将手指贴近嘴边吮一下了事,除此之外还要忍受那无良的厂主隔三差五的剥削,克扣那微薄的活命钱,我也只是忍受。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甚至连依靠都没有的女人,我除了忍气吞声还能做些什么呢?谁叫我失去了丈夫?谁叫我需要活命?谁又叫我有一个不能寻死以求解脱的理由——我的女儿! 我是眼见着母亲在这样的生活压力下迅速憔悴与衰老下去的,即便两鬓与额头都有了风霜的印记,但那日益深陷的眼睛却日渐坚毅。 在那样的社会中,仅凭一个女人的双手可想而知我们母女的生活是何等困窘,然而母亲却更注重我的生存,也许是上天有感于我的坚强与母爱才让我们有幸存活至今,让我能够遇到热心的导师并顺利进入一所新兴的女子大学去读书、追梦。 我感激母亲的坚强,是我为我的心倾注了生存的力量,让我能够以明朗的笑容去面对外界的一切,可作为女儿我又怎么忍心我这样一心为我呢? …… 楼梯吱吱的响声将我余下的泪水挡了回去,有敲门声。我抹了一把眼泪走出去开门,雅子就冲进来抱着我转了好大一圈,差点把我跄倒。我吓了一跳,我怎么这么早下课? 站稳之后我搂着我撒娇的问:“你完全好了吗?我太高兴了!” 我把我带到卧室很困惑的问我为什么那么早下课。 雅子重重仰面倒在我尚未整理的床铺上,说:“下午老师有事,安排大家去写生,我就溜出来了。” 我的回答让我很诧异,据我所知雅子是那种很乖的女孩子,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跷课的。 我顺势倒在我身边,凑过脸去问:“逃课好像不是你的专长哟!” 我没看我,只是盯着天花板说:“人家关心你嘛!” 我说:“那真是太让我感动了。” 本来我只是一句玩笑,却没想到雅子翻身盯着我很认真的说:“倩倩,你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也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朋友,你明白吗?” 我突然一头雾水,有点不知所措,我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而且还提出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要我回答。 我瞪着眼瞧我,却一时忘了我还在等我的回答,然后我又仰倒过去,盯着屋顶不再说话。良久我也仰倒过去,突然想起要回答我,就冒出一句:“我知道!” 不见我回应我就扭头看我,正好我也扭头看我,我们相视一笑就各自转头去看各自的天花板。我记得那天我脸上的酒窝很美丽也很清晰。 那个下午我们没头没脑的说了很多话,说到了天边的云,说到了各自的家人,各自的心情,我只知道我对我保留了安少阳。 那天雅子是在我家吃过晚饭才回去的,当我送我到门口,很意外的看见来接我的人竟是安少阳。 我犹豫了一秒钟,然后很大方的笑了:“雅子交给你了。” 他回敬我一个他特有的笑容:“我会保证她的安全的。”语气中有些戏谑的因子,但我听得出来,他是很认真的在说一句心里话。 “你们干嘛把我说得跟什么大人物似的,好像真有人要暗杀我这小女子。”雅子笑着抗议。 “是义叔家里有事老板才让我来代他的,”安少阳解释,“不过虽然你不是什么大人物,我一样要保证你的安全。”他多加了一句,回头看雅子,平淡的语气中尽是不可抗拒的关切。 我再笑时就坦然多了,我说:“有空和雅子来玩吧,虽然简陋得很。”当然这只是句客套话。 安少阳抬头扫视了一眼小阁楼,说:“很不错的,至少是个家。” 雅子跟我挥手告别,我就目送眼前这两个深深占据我心的人远去,然后长吁一口气上楼了。 既然明智的放弃了注定不属于我的,我就自然可以坦然并故作轻松的生活。虽然我一直隐隐感到这种放弃并不一定是完全的解脱。 后来的很多事都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作为一个少女,第一个引开我情窦的人就是我命中认定了的神。就像一根红烛,一旦被一点星火引燃便止不住的燃烧来释放它所有的热情,直到狂风袭来或是完全燃尽自己的生命才极不情愿的罢手。 女孩子的心情真的好奇怪,它固执到要终其一生来守望那件它一见倾心却注定不会属于我的东西。对于那些春心萌动的少女而言,这种守望是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幸福,所以我们更愿忘记这更是一种悲哀。 由于渴求浪漫的情怀在作怪,所以女孩子大都信命,所以我们执迷不悟。但并非所有的女子都认命,虽然也许我们更执迷不悟。不过我想我还是属于前者,因为我已决心接受老天给我的任何安排。 我不知道义叔是不是真的有事才让安少阳来接雅子的,可我发现在那以后的日子里,即便是义叔没事的时候也常是安少阳来接雅子的。 他毫不避讳的在学校的门口,雅子也会毫不介意的跟他打招呼、谈笑。也许这就是身为上流社会女子的幸运之处,但这个幸运儿恰好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虽然给我这种幸福的是我所恋的人,我又能说什么呢?祝福他们吧!与此同时我也很满足于每天与安少阳短暂的一面之缘,对于我,这也许已经足够了。 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有意无意的谈论雅子的“男朋友”,尤其是当这个英俊、刚劲的男人出现的时候,更阻止不了女生嘈杂的议论声,对于他们的打趣雅子丝毫不辩解,但却也似乎并不是默认,我依旧平静的生活,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若有所思的上课。 说实话,其实我早已习惯在走出校门的那一刻遇上安少阳的身影,虽然他等的不是我。 他总是斜倚着那辆锃亮的老爷车注视着门口,等待“我们”出来的那一瞬便欠身,很绅士的打开车门,让我们上车。 他总是默无声息的注视着往来的人群,不在意男生好奇的打量,也不在意女生艳羡的目光,用现在的字眼说是有点“酷”,看上去就像一个纯情的大男生在等待他心仪的小女生,而且又完全看不出那是一个曾一度与血光为伍的粗糙汉,他的气质完全可以让人相信那是一个名门公子。况且他又是那么英俊的一个男人,无意间已将那群进进出出的的小女生弄得两眼发光,但我们都像我一样,明白那只是道可以远观不可迫近的风景,因为很明显的他的灵性已被圈入一个幸运儿的领地,那个幸运儿就是雅子。 其实我已很满足于每天在校门口那匆匆的一瞥,虽然明知自己是一件附属品,只在他目光迎上雅子的瞬间作为背景扑入他的视野,并且可能不会留下任何印象,但我依旧无憾。所以我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在期待那一瞬的到来,仿佛这一天所有其它的时间都成了可有可无的点缀,我甚至希望老天可以省略一天中那大多数的时光,只留下我所期待的那幸福的一刻,仿佛我就只为那一刻而活。我想我是真的无药可救了,但我能控制我的言行使它不至于溢于言表,却永远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所以那天,当我见到是义叔从车里走出来为我们开车门时就忍不住的失落起来。 上了车,我不再说话,雅子调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就四下望望漫不经心的问啊:“义叔,他今天怎么没来?” “他?”我从反光镜中看到义叔脸上暧昧的笑容,“他是谁呀?” “安少阳了!”雅子脱口而出,丝毫没有察觉到义叔话中强烈的暗示语气。 我偷看了雅子一眼,我还是满不在乎的四下观望,我深锁了眉头,惊异于我的坦然和语气中无法探知的感觉。 我越来越不理解,是认为理所当然无需隐讳,还是真的对安少阳没有那种恋慕的感觉? 义叔无奈的笑:“老板带他去窦老板那边赴宴了,大概要到很晚。” 那天,我们依旧来了这座街心公园,按平时一贯的做法展开各自的画板,这次雅子选定的景物是一座假山,因为开春的缘故没有花团锦簇,只是近身布满一地青翠,因而让这座暗灰色的怪石就显得更加突兀卓绝,有一种凛然、冷傲的气势。 我依旧是对着那眼泉苦苦琢磨,不过我的作品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就差给这眼泉蒙上它所挥洒出来的迷蒙的面纱。 我们几乎是面对面的,但却无心理会彼此,因为我们投入艺术时是一样的执迷。 良久,我点下最后一笔,深深出了口气,抬眼的瞬间我的目光穿过迷梦的水雾轻纱,捕捉到那个令我神往的身影,他就站在我的正对面——雅子的身后,默无声息的看着雅子在他面前极投入的创作。 显然雅子是太专注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被关注了很久,他表情很平淡,却充满严肃的温柔,那目光像是在欣赏一件珍宝那样诚挚、深沉。 我想开口的冲动被那遥不可及的深沉目光镇住了,硬是梗在喉头,我只能以同样诚挚但略加羡慕的目光凝视我一直想专注去看的人。我明白这就是我与他之间最近的距离,心中有点苦涩,但这样的凝视又让我感到莫大的幸福。 终于雅子收住了笔,抬头望我一眼,很不解的看我。 我冲我笑:“能被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默默的注视着真幸福!”我不经意的脱口而出,就觉得眼中有热烈的液体涌动。 雅子抿了一下嘴,很不解的看我,然后脱口而出:“能默默的注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我看得出她眼中认真的意味,那也是完全的有感而发。 我抬眼看了安少阳,雅子才发现我眼中的异样,疑惑的转头,是安少阳。可我似乎没有半分诧异的举动,冲他笑笑,他也笑笑。趁他们对视的间隙我抹净了即将溢出的泪水。 雅子转过身又画了几笔才开始收拾东西,然后三个人并排走向公园大门。 “你不是陪伯父赴宴了吗?”我问。 “不放心你们,就先过来接你们了,一会儿就回去。”安少阳很爽朗的说。 “我们又不是小孩子,”雅子扯了一把路旁的柳条,但在它们骨折之前又适时的松手,“你好像很不正常!”我回头瞅了安少阳一眼。 虽然安少阳对我这句话抱着和我一样的不解的心态,我刚想开口替他抱不平,却被他抢先开了口:“关心你的人都是不正常吗?”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愠怒却满载温柔。 我急忙点头以示赞成,人家大老远跑来接你,反而被说成是“不正常”,这也太不公平了,就算没有感动,最起码说声谢谢以表心意嘛! “你是个男人,不是吗?”雅子转头笑了一下又回过头去走我的路,重重踢飞脚下的一块石子,说:“据我所知你们这些男人全都热衷于权势、金钱,把权势地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有机会,哪个不是借机攀附一下权贵巨贾,谋得自己的利益,而今天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你却丢下那很可能让你鱼跃龙门的宴会跑到这里来见识枯木、死水,这不是很不正常吗?”雅子淡淡的说着,嘴角带着无所谓的浅笑,让人看不透我的心思。 安少阳没有辩驳继续走他的路。 我却终于按奈不住,受不了雅子的固执己见,这对安少阳来说是极不公平的,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知道么?他不攀附权贵难道不该受到表扬吗?难道我不知道他跑这一趟全是为了我? 虽然我听得出雅子的话并不是针对安少阳的,更多的是对我那一生都在名利场上打滚的父亲,为我的母亲抱不平,但现在接受正面批评的是安少阳——我心目中几近完美的男子。虽然我也极度同情我那一生都处于忧虑中的柳伯母,但依旧得为安少阳说点什么。 “雅子,你这样说不公平,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只热衷于名利,至少安少阳就是个例外。” 我笑着看了安少阳一眼,虽然我尽我所能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在客观的立场,可雅子还是听出了什么似的,转头冲我们俩打量一番,很暧昧的冲我笑。 我想那一刻我的脸一定又是止不住的绯红一片,我怕被洞穿心境,虽然明知掩藏不住。 我生怕雅子在安少阳面前说什么,但同时也为了掩藏自己的心虚,我怯生生的开口:“你看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你没说错,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雅子诡异的笑容又让我不安。 “我哪有紧张?”那一刻连我自己都听出自己的底气不足,雅子一定更能洞悉一切,我当时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让安少阳感到任何异样,我不想他为难。 虽然我明知道,就算他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意也不会有丝毫为难,因为他一心所系的就只有雅子,我根本不可能成为他的牵绊,可我依然在意他对我的印象和我面对他时的感觉。 我想那时我是真的被刚刚萌芽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安少阳是那么睿智的一个人,我怎会一直以为他看不出我对他的心意,即便在言行上我掩藏得很好,但真正敏锐的人仅凭一个眼神的交递便可洞穿一切。 而那时我是真的迷茫到可笑的地步。 我们随后就转移了话题,那是我有些许不解,安少阳为什么不辩解? 现在我明白了他的沉默。 我们当时都全然不知他之所以愿意混进这个污浊、险恶的群体,全然不是为了名,也不是为了利,而是为了雅子。他是那么纯粹的一个人,我们总不能指望他昭告天下他所做的一切全然是为了一个女子吧!虽然也许他并不在乎把自己的心意昭告给全天下的人知道,但却无法让他在雅子面前亲口表述自己的牺牲有多么伟大!他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维系自己在雅子心目中的形象,就像我尽心尽力也要在他心中保持完好一般。但他有比我更好的理由去那样做,如果说我做的注定是毫无意义的挣扎,那么他做的就是大有前景的奋斗。 但也许他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想远远守护一份已存于心的美丽,但我已认定他们是注定要走到一起的的伴侣。不仅仅是因为父母之命,也凭我女性敏锐的第六感觉。 那天安少阳送我们分别回家后就回去了窦家大宅,那里的三辆老爷车就只剩下窦家原有的一辆,显然参加宴会的另两位已经走了。安少阳把车停在大门口却没有下车进窦家,他仰面坐在驾驶位上,静静的等。他不喜欢这种生活状态,但这是他选的路,他无路可退。但最重要的是他不后悔,哪怕最后一无所有。 沉思着脑海中闪过雅子的笑脸,他笑了一下,便射来一缕光,窦家大门开了,狼狗狂吠,柳伯父在窦老板的陪同下走出来,安少阳翻身下车开门,已和老朋友作过别的伯父上了车,路上他问:“怎么回来了也不进去?” “我不习惯那种大场面!”安少阳的脸上没有表情,伯父摇头无奈的笑。 大地恢复了我盎然的生机,有了鲜花的点缀原本清冷的世界竟显得有些迷乱,那些在阳光和微风中轻颤的七彩鲜花却似午夜的霓虹那般晃眼,经过严冬洗礼的老树已不再是三月天时的几点黄更胜于绿的羞涩,取而代之的是满枝满眼掩藏不住的深绿的火热浓情。我想这应该是上海最值得审视的繁华了吧! 沾染了这五月的温情,我家所在的那条陋巷已被两侧废院中抢出的浓绿紧紧拥住了,清爽而不失柔和。午后的阳光照上枝头,却也只是象征性的在石板路上撒下几点斑驳的晕圈。巷子里不断有笑声和掌声传出,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笑使我飞跃跳动的毽子更加亢奋的狂舞,它随着我的意愿在我周身游走,我用我的脚和头给了它活力,它就完全吸收了这份力量,带着我的青春在雀跃。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在这群孩童天真的喝彩声中。我可以做到完全的忘我,把整个人,整个灵魂都融入那枚跳跃的毽子中,同它一起享受所有的欢乐和掌声。 和我的画笔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忘却整个世界的存在,甚至于把整个灵魂也驱逐出自己的躯体,只留一片空白的思想去尽数吸收我选定的摹本的的灵性,再将它通过画笔倾注于一方纯白的幕布,那一刻我的人是不存在的。而当我和我心爱的毽子在一起的时候,我却把思想中注满欢乐和喜悦,忘记的是烦忧而不是整个世界,我可以真切得体会到自己的存在感,从而产生数不尽的欢快和满足。 我需要有一种东西来摆脱凡俗困扰,去追求人生的境界,所以我不会放下画笔;我也需要另一种东西来抗击凡俗,去冲击人生的愁苦,所以我拥有了这枚毽子。 握着画时,笔雅子跟我是一样的,而且看上去我似乎比我更投入,我总是出奇的沉默,安静,我唯一不懂的的是:为什么我的眼神中没有抛开凡俗的空洞,而是溢满某种盈盈的似乎一触即发的脆弱的目光。我觉得在艺术的世界里这种盈溢的情感是不必有的,但同时也因为我无法见到自己与艺术交融时的目光,所以我不敢说自己与我在这一点上就一定存在着差别。 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雅子的世界里没有像我这样的一枚毽子,除了一个人随着我架在花园中的秋千荡漾外就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具体干什么我不清楚,大概是画画吧!对于我承受寂寞的能力我一直深感讶异,可偏偏我不以为然,依旧习惯于一个人的世界。 雅子这个女孩子真的让我琢磨不透,我幸福着却又好像对此毫不理解,我快乐着却有着别样的笑容,我被无数关爱的目光包围着,却去寻找一份独处的落寞,我对我尽其所有纵情言笑,却完全让我无从把握。 我用脚尖轻轻一勾,毽子便如我所愿的从头顶飞过,我再从容的将右脚伸到后面,却没有在预定的时间感受到毽子上那两片薄铁片的重量。 我一阵惶惑,细听才发觉气氛不对,顷刻间那群刚刚还笑的很狂烈的小鬼都安静下来了,抬头才发现他们个个都掩嘴偷笑。我放下翘在半空的右脚,缓缓转身。 是雅子!我带着一脸媚笑看我,然后从背后拿出我不翼而飞的毽子,用右手托着放到我面前。 我两手插起来,给了我一个无奈的表情,看我的架势,一定是有什么不轨图谋。 身边的小鬼便做鸟兽状散开,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大小姐今天怎么会屈尊下顾呢?而且还是私访!”我们走在一条两边有花坛的街道上,由于刚刚过午,行人不多,雅子就索性站到那水泥砌的只有七八厘米高,宽不足五厘米的花坛沿上,抬起头,把我的毽子顶到额头上去“冒险”,不过前提是让我牵着我的手引路。 我直起身子走到我身边,抓过我的右手,把毽子郑重的放在我的手心里,又一根一根扳动我的手指握住它。 我用和善的目光看我,然后笑着说:“我不能夺人所爱,看得出来它对你有特殊的意义,你收好吧,以后别轻易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让给陌生人。” 我转过身收拾画具,我想辩解:我只想把快乐分给你!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我迎上我的目光,我暂停了手中的活说:“快乐是不能转让的。就像你的毽子,就算你给了我,我也不会从中找出和你一样的快乐的,因为我根本不会玩。这样会让你的牺牲毫无意义,你还会快乐么?” 我继续我未完的事,我却目瞪口呆。这样的话居然是出自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之口?多奇妙呀!像一个哲学家,不,或者更像一个诗人,把一个毽子的故事表述的那样贴切感人,把人生的奥妙娓娓道来。 我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呢?我费力的思索着,直到我斜背了画夹站到我面前:“我还是要谢谢你,你的快乐我分享到了,”我伸出手,“我叫柳雅子,很高兴认识你。” 我急忙伸出手与我交握了一下说:“我叫庄倩倩。”就同我并肩回教室了。 今天我们又是并肩而行,我想起了初次见面雅子如诗的劝诫——快乐是不能转让的! 那天的话,我是否预知了未来?那份抽象的快乐我却不自觉的将它具体成安少阳的脸,他就是我此刻的快乐,可我不敢去奢望拥有,我再一次把快乐转让了吗?这次雅子又是否收得到呢? 不,是我自作多情了,来源于安少阳的那份快乐本来就属于雅子,我哪来的资格去做救世主?现在我才是那个得不到快乐却痴心渴望的人。 我不经意的想起另一句话就不自主的脱口而出:“快乐是可以分享的,是吗?” 其实我是自问,雅子却纵身从花坛上跃下,跳到我面前说:“是呀,只要你快乐我也会跟着你快乐的,你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 我猛然回过神,我笑了,带着浅浅的酒窝。 是的,只要你快乐我就会跟着快乐的。只要雅子能快乐的生活,我也会跟着我一起快乐的,但愿安少阳能真正带给我快乐。 我沉思片刻,雅子扯了一下我的衣袖:“怎么了,你?” 我回我一个笑说:“我也一样。”雅子就又笑了。 我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一条完全陌生的街道,完全脱离了雅子家的那片繁华,有些萧条、破败的感觉。房屋矮旧,街面上还摆了些杂七杂八的器具,甚至没有我家附近的清幽。 我一阵疑惑:“你这是要去哪里?” 雅子不回答拉了我的手就往前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们走过这条空街,就向右拐进了一个小胡同,走了两步,雅子停下了,抬头看眼前一个门洞,没有装门,迎面是一道石屏,完全看不到院子里的情景。 雅子轻松的叹了口气,转头满怀成就感的对我说:“就是这里了!” “这里?”我不记得雅子在这种地方会有什么亲友。 不容我探究,我就拉着我进门。绕过屏风入眼的是一个杂乱的大院:屏风后有一口水井,井边放了个木桶,大木盆里还有一堆没洗的衣物。庭院东北角长着一株大榕树,枝叶繁茂得很,在榕树最低的枝干与南墙间扯了一根麻绳,上面零星晾着几件衣物。东、北两边各有两间房,院中除了通向这四间屋子有些空隙可行外,其它地方全被杂物堆满了。 我更加不解雅子究竟在想干什么。这时东西角的屋门开了,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我端了盆水顺手泼到墙脚,刚要转身回屋却发现了我们两个“不速之客”。 “姑娘,你们找谁?”老太打量了我们半晌。 雅子迎上去,却走不了几步,因为实在是无处下脚,我说:“老奶奶,请问安少阳是住这里吗?” 天哪!安少阳! 这里是他的家?难怪他曾用那种羡慕的目光扫视我家破败的阁楼。 我似乎已经忘了,他只是一个浪子,一个孤独的旅客,可这样的生活环境真让我心痛。 可想而知他所经历的苦难艰辛,我心目中那么完美的他怎么会经历那么多的苦难依旧坦然以待? 我甚至疑惑以他目前的状况,为什么不换一处好一点的住所? 哦,对了,雅子!我这次的贸然拜访究竟意欲何为? “谁?你们找谁?”老太似乎有点耳背。 “我——”雅子刚要喊出我的话却有另一个人闯了进来,我们不约而同的转身,是安少阳,他同我一样手足无措的站在入口处。 “哎,小阳子,你回来的正好,这两个姑娘来找人可又不说情楚找谁。”老太摇摇头进屋了,顺手把门关上了。 天哪!这老太太也太幽默了吧!明明是自己听力不佳却赖我们口齿不清。 可那一刻我却无心去理会了。我盯着安少阳,完全明白那一刻他心中的恼怒。他一定从未想过雅子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家”门口——而且是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家”。这会让我怎么想?虽然明知她虽出身豪门却并不在意金钱与物质上的匮乏,但他无法释怀,所有的自尊仿佛顷刻间被撕成了碎片般的无助。 虽然他可以在别人面前毫不隐讳自己的身世来历,但毕竟听与看是两回事,尤其是被他心爱的女孩子看到,这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永远也无法承受的,更何况连她的朋友都看到了。 他能压抑住怒火,却多少流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雅子却似乎不以为然,我走近他,说:“小阳子,这老太太好有趣!”我忍不住的轻笑。 安少阳脸上闪过一点不自在的红,但随即平复:“80多岁的人了,有些耳背,你们怎么来了?” 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失态,克制住自尊心严重受挫的愠怒,其实他是该欢喜的,不是吗?他一直喜欢的女孩子来找他了,他难道不该高兴吗? 他努力想要用这个理由使自己忘记“丑态毕露”的恼火,但此时此刻他做不到,他极度生气,近乎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他是生自己的气而不是气我的贸然到访,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该早点换一处拿的出手的住处。 他的目光写满受伤的表情,但他却努力不让它外露,我顿生一种怜惜一种恐惧,生怕他爆发,到那时他的绝望将是我无法承受的痛。 ------------ 136.沦陷 “难道我们就不能来看看你?你不是也常去我家。”天真的雅子似乎还没有体会到我这种“关心”的危险性 ,我只一再打量这个大院,却没理会他目光中滔天的怒火。 “唉!”安少阳深深叹了口气,试图使自己平静下来:“至少你应该事先通知我。”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你去我家有通知我吗?”我不以为然,踮了脚与他抗争。 我陈述的是事实,安少阳无语反驳,只有重重出了口气问:“有事吗?”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家。”我竟哪壶不开提哪壶。 天哪!我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怎样,只是感到自己狂烈的心跳,我用焦灼的目光来回扫视眼前的两个人。 他们在干什么?一个是眼看着就要爆炸的重磅**,而另一个却是不知死活的怪石,在拼了命的往上撞,万一撞出火来该如何收场? “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安少阳拉起雅子的手就往外走,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我,但内心的失望与愠怒已让他失去理智了。他只想我快走,离开这个我不该来的地方。 我急忙跟过去,生怕会出什么事。虽然我知道雅子的善良,也明白安少阳的温顺,但陷在爱情里的人却让你无法用常理去推测,况且雅子又是那样的“不识时务”。 我有时是真的不了解我是真的无所感觉还是故意装傻,可这次难道我连一个人眼神代表了怎样的心情也分不清了吗?洞穿我的心事我可是天下第一,怎么到了安少阳面前我就成了白痴,难不成真是:当局者迷? 直到冲出大街老远安少阳才停下来,他放开雅子的手,却没有转身看我,也许他是真的觉得困顿到无法面对我的地步了吧!当然他也忘记观察雅子的异样。我的手被他紧紧抓着一路拉着走,我竟丝毫没有挣扎,也没有喊痛,任由他拉着走,直到他主动放手我才揉揉自己被抓疼的手。 我远远看着他们却不敢靠近,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干涉他们的私事。 安少阳低着头,我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雅子也背对着我,我看不到我的表情。 “对不起!”安少阳低声说。 “没必要!”雅子却恢复了我以往的平静,“你不生气就行了,只是我妈两天没见你有点担心,我走了。”我耸耸,从他旁边走过,而安少阳始终没有抬头。 我更加不知所措,我不知道雅子是否也需要安慰,但我知道安少阳需要,而且是急需,可我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我壮着胆子走过去,生怕一不小心触动他的怒火,犹豫良久我的手终于按上他的厚实。在那一刻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热量。他只穿一件白衬衫,已被汗水微微润透,我似乎听到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声,但却说不出话来。 这一直是我畏惧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社会环境不安定,更重要的是受我亡父的影响使我对那吃人的江水产生了莫大的恐惧。 但安少阳却是使我克服恐惧的理由,我们并坐在江边的石阶上,这是一个港口,但今夜的船只却很是稀少,我听的见翻涌的涛声,也感受的到夹着米粮味的风轻柔的拂过,内心是从未有过的舒爽与温馨。 我们相对无言,只是沉默的守着各自的心事。我心中放着他,他心中放着雅子。 这是一种理不清的困扰,但那一刻我却不被捆绕,感受到的只是宁静与满足。 夜更深了一点,我把目光从天边移近他的脸,借助微弱的月光我分辨的清他的轮廓,也品得出他的苦恼。虽然这远跟我无关,我却还是开了口,谁叫我那么在乎他:“对不起,白天我们——” 话出了口又停在风里,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即便我对这一切看的真切但无法直面的表露,我能怎么说呢?批评我朋友的冒失?肯定他的冲动?那我就不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也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女孩。况且又有谁愿意让人议论他心上人的是非?最终也只是两面不是人。 还是对他诉说雅子的“好意”?可我完全不知道雅子的心意,对于这件事我又近乎一无所知。 我想我本来就是该保持沉默的,可又忍不住的开口。哪怕被他误解成一个长舌妇我也无法让自己冷眼旁观,眼睁睁看他一个人在失意中正扎。他需要一个人来开导他,而我自私的认为那个人可以是我。 开了口才知道自己的无用,我根本已保持不了旁观者的清醒头脑,自己早已经心乱如麻又如何去替别人解铃,我只有再度沉默下去。 见我欲言又止,安少阳从黑暗中抬起头,转向我说:“没必要说对不起,这根本不是你们的错,是我自己太冲动了。”他对着江面长长出了口气。 我窥视他一眼,只见他凝视远方的眸子闪烁着我无法解释的光彩,是坚韧?是落寞?也许还夹着零星的痛苦。 “雅子什么也不会在意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的。”我鼓足勇气给他一句劝慰。 “也许我根本不在意我。” 我猛回头,心不由得一阵刺痛,本以为我能大胆的放任一切的发生的,却不料他这近乎表白的一句话竟让我的心顷刻间就如此沉重。 人类的灵魂真的好虚伪,它们一味的自欺欺人以求解脱,到头来却还是骗不过自己真实的一颗心。 能怎么办?我该死心了吧!但却为何还在为他悲痛?对于自己我是彻底死心了,才知道我的心陷得竟是这般彻底,我是真的不能再违心的去安慰他了。 他依旧注视着远方,我就由喉咙里挤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但却有种强烈的犯罪感,作为朋友难道我不该极力为我的朋友辩解吗? 我彻底的迷茫了,任思绪与空气中迷乱的水滴混在一起。终于冷风一吹,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身心俱寒。 安少阳站起身向我伸出手,“回去吧!” 面对这只我盼望已久的宽大手掌我竟有些犹豫,我一直在等,一直在期待,可就在它触手可及时我却失去了原本一直留在心底的热切渴望。 最终我还是握住了他的手,顷刻间感到他的力量涌遍全身,我毫不费力的站了起来,一股酸涩的液体涌入眼眶,真的好涩,我的眼禁不住用力眨了两下把它压住。 一路无言,我们各自低着头,再抬头已站在我家的胡同口,邻里的灯尽数熄了,只留一片深沉的夜色。 “谢谢你!”安少阳缓缓抬头。 谢谢?为什么呢?因为我没说雅子一句坏话,还是因为我根本不会争取? “没必要的!”我引用雅子的话,因为安少阳也曾引用过这句话,他却吃惊的看着我。 “雅子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能这么说。 安少阳轻轻一笑,“回去吧!” 我静静的看他三秒钟,希望他立刻转身走掉,现在唯有他的冷漠才能让我死心。 当我目光触及他眼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对于这一点我无话可说,只有转身走掉。 他的善良正是我的眷恋,我怎么忍心希望它流走?如果没有那份善良的保护我又怎敢去接近一个已步入“歧途”的人呢?纵使他再好看,理智也会让我毫不犹豫的弃他而去。 毕竟我是一个女孩子,而渴望温柔又是女孩子的心性,我无法做到例外,而偏偏安少阳就有这种温柔的特质。 所以我一再的下决心,却一直割舍不掉这份牵绊,即便是明知那无尽的温柔已尽数给了别人。 我一步步向黑暗中走去,明知有一双温柔的眸子罩住了这片黑暗,我却不敢再回头,我怕我的激情忍不住的爆发。 我轻轻的打开门里面就传来妈妈疲惫的声音:“倩倩,是你回来了吗?” “嗯,是我。”我平复一下情绪,生怕妈妈听出任何异样,我已经太疲惫了,我不忍心我再操劳。 “灶里有饭。” “哦,我吃过了。”我冷静的撒了个慌。 “那早点睡吧,不早了。” “知道了。” 我一步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住门,便顺势倚上去,天哪!我在干什么?骗人骗己,多傻呀! 我渐渐软下去,直到最后瘫坐在门后,我不敢开灯,怕无意间窥见自己的狼狈,可我真的是无路可退了,一步步沦陷,一点点失控,这一切完全不在我的掌握之中。 这片夜真的好空洞,一如我空洞无依的心。 安少阳应该走了好远了吧!他要赶去守护雅子,而不是消磨时光来考虑我是否无助。 我早就看透了他的痴情,可为什么要学他的痴情?我想他对雅子的心是一生也不会变的了,那么我呢?我对他的心会挣扎多久?也会一直到白头吗? 好可怕的未来!好绝望的期待呀!我只能任由黑夜把自己掩埋。 不经意间脆弱的泪水爬满脸颊,我无心再去理会,这样孤独的夜色没有空去理会一个痴心女孩的心碎。 没有明天了,就让我在这片黑夜中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吧。 我想起了雅子的话:只要你快乐我就会跟着快乐的。我真的算不上一个好朋友,刚刚给朋友许下诺言就违规了。 这该怪谁?这种情况不是我能掌控的。 雅子,原谅我,再给我一夜的时间来为自己伤悲吧,我保证天明以后一定重新开始做一个最好、最称职的朋友。 这也许是我第一千次的承诺,但我希望它能成真,最多也只是期望,在先前的九百九十九次背叛中我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 不管怎样还有这片夜色伴我,我觉得自己是如此疲惫,竟连思想也不能支配了。 再醒来已有黎明的曙光进驻我狭小的房间,我从地板上坐起来,换下这身已压出褶皱的衣服,坐在镜前才发现自己的狼狈:头发凌乱,满脸泪痕,连眼皮都肿胀起来。 昨夜的思考已让我的大脑疲惫不堪了,我无力再想,或者说我根本不愿再想那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现在我要做的只是把自己处理干净去面对我的母亲。 我轻轻开门,天还没亮透,厨房有点暗,我凭感觉到桌上提了热水瓶,倒了半盆水兑上凉水端回屋里。 这样的水温让我轻松不少,索性湿条毛巾盖在脸上,让所有的毛孔都舒展个够。 我仰倒在床上,就这样睡去。 午夜过后的街道有些冷清,那些零星的昏暗路灯将一个孤独的身影弄的破败不堪。 他一个人走在清冷的街道上,似有满心愁苦却无处倾诉,这样落寞的表情怎该出现在这样一位卓然的青年的脸上呢? 他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浑身都写着英气与温良,他无家可归吗?要不为何要独自徘徊街头?至少应该是缺乏心灵的归宿的。 但也许他心中就有一条明确的路线,因为他沉稳的步伐没有半分犹豫,尽管迟迟难以迈出一步,他还是一路前行,向着一幢别墅走去。 路似乎不是很远,但他确乎走了好久,转了四个弯,他终于抬头,眼前是一处豪华的住宅,宽大的铁栏外门已锁,门内是一座精致的小花园,宅子里的灯尽数熄了,他抬眼注视着斜对着大门的一扇花窗若有所思的站了好久。 五月的天,夜风依旧袭人,他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他平时是不抽烟的,这是在刚路过巷子口时,从那个可怜的孩子手中买的,他给了那孩子一张对他来说可以说是天文数字的纸币,然后不顾他的追喊就走到了这里。看来这烟有用了,至少趋趋寒。 他走到门边,上身只穿了件薄衬衫,他却依旧靠到墙壁上,虽然石壁的凉意入骨,他依旧不为所动,摸出火柴点燃一支烟,借助闪动的火光他脸部的线条显得明朗俊逸,只是那深不可测的眸子零星闪动着苦闷的光。 他深吸一口烟然后抬头向天空吐出那些白色污秽的气体,他闭上眼,似陷入沉思,良久才又吸一口。 那个夜晚剩余的时光就在他吐出的烟雾中划过了。这样的城市里是听不到鸡鸣的,但黎明依旧要到来,随着天幕的拉开,安少阳的身影就愈显清晰的靠在那面墙上,他脚下撒满烟蒂,还有那揉成团的纸包。 最后一支烟他只吸了一口,就徒然闭目问天。柳家早起买菜的长工终于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出来开门了,他突然一怔,睁开了眼,里面布满血丝,但依旧没有动,手上那支烟燃尽的灰却落了下来。 长工阿来揉揉眼睛走了出来,原有的九成睡意就被门外的安少阳赶走了十分。他吓了一跳,待认清来人却再也无法重返梦乡了。 “安先生?这么早呀!”他上下打量安少阳,看到一地的烟蒂愣是吓了一跳。 “你——你抽这么多烟呀!该不会在这里站了一夜吧?”阿来以及柳家所有的人都知道安少阳是那种烟酒有度的人,所以他的吃惊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安少阳起身,在墙上捻灭烟头,他站了好久了。但不回答阿来的话,“带我去洗把脸吧!”他拍了阿来的肩就径自进门了,阿来急忙跟上去。 安少阳漱了口又捧几捧凉水泼在脸上,没理会阿来递过来的毛巾就进了客厅。 “奇怪!”阿来莫名其妙的摸摸脑袋,但记起他还没有买菜,就不顾一切的冲出了家门。 开门的是常妈,进了客厅,见安少阳一脸的水珠,额前的几绺头发湿漉漉的垂下来把眼睛都遮住了一半根本看不清表情,整个一落魄汉。一进门闻见他身上刺鼻的烟味就觉得不对劲,再看他落魄的表情,常妈更是一阵吃惊。 “怎么了,你这是?”出于关心也出于好奇我问了,我一直就把这个优秀的年轻人看做是自己的孩子一样,见他这样子,我这做“母亲”的怎么能不担心? 安少阳看着我焦灼的表情又把目光移到楼梯口问:“雅子醒了吗?” 常妈似乎听出了端倪,却有更多的不解,难不成小两口吵架了?可看雅子小姐的表现又不像呀。看来柳家上下不仅仅是主人,就连下人也认定安少阳了。 常妈定了定神说:“这才六点,雅子小姐一般要八点才起呢。”我指了指摆在墙脚的法式大钟。 “能帮我叫我吗?”安少阳问。 “你们——吵架了?”常妈试着问。 “你别瞎猜,没有的事儿。我先走了,八点再来。”说着就疾步向大门走去。 “哎!”常妈跑过去拉他,“瞧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才说了两句话就闹脾气,我去给你叫还不成吗!”常妈笑了,胖胖的脸上堆起皱纹。 “不用了,我等会再来。”安少阳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一路快行到街口才停住。 背后留下一脸不解的常妈:这孩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现在的年轻人呀。 我叹着气要下厨房,楼上,雅子的房门突然开了:“是安少阳来了吗?”我问。 常妈抬了头又一头的雾水,雅子小姐这么早起可是史无前例,今天的年轻人真叫人想不透:“哦,刚来过,说找你,可转眼又走了,拦都拦不住。这孩子,今天阴阳怪气的。” 最后一句话我是说给自己听的,可再一抬头雅子又已经进了房间了,我摇着头,带着满脑子的疑惑进了厨房。 雅子回房以最快的速度换下睡衣,又把衣服鞋袜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冲下楼。 我在大门口停下来,两边看了看,感觉脚下好像踩了什么东西,低头,就只见脚边一堆烟头,我不禁皱了皱眉头,转身向主街区方向追去。 安少阳就茫然的站在道路中央,他可以想象的到常妈的困惑,可他自己又何尝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大半夜来到柳家,只是他的脚步失控似的只认准这一个方向。他说他找雅子,他也不知道他找我干什么,他连一句要和我说的话也没有想好。然后他又冲了出来,要去哪儿呢?这双脚现在却迷失了方向。 反正不回去了,他不知道要对我说什么,于是他迈开步子离开。 “喂——”是雅子,我追过来,张开双手挡在了他面前。 安少阳微微抬头,看我的眼里满是痛楚,这让我茫然不知所措,只是内心一震,手也不自觉的垂了下来。 “你——”我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猛然间一震,我被他紧紧拥入怀中,他把脸埋入我的长发里,而我却是惊愕的瞪大双眼,随即被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刺痛了气管。 但很无奈,他的双手如此有力的封住了我的退路,让我无力抗拒。 我是错愕太深而不知该做何反应,我从未想过要投入他的怀抱,尽管这一刻我真实的感受到了这个怀抱的温暖,或者我一直都知道这个怀抱温暖,可这似乎不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曾想过的。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让我挣脱,轻轻的在我旁边呢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原谅我!” 我从错愕中清醒随即又进入惶惑,天哪!他在说什么?道歉吗?因为什么事?我不记得他曾伤害过我,即便有,受伤的好像也不是我,反而是他。哦,对了,还有前一刻他的眼神。 他是受了伤害,可这与我何干?他为什么找我倾诉?难道罪魁祸首是我? 大片的疑惑填充了雅子混沌的大脑,“可是,可是——我”我想开口却无法开口,他把我拥的更紧,紧接着一股更浓烈的烟草味进入我的鼻腔,可我逃不脱。 隐隐感到有一种温热的液体浸入我的发梢,我更加错愕不定。他怎么了?什么事让他如此伤心?他一向不是个软弱的男人,可他的话真的很费解,我怎么也琢磨不透他受伤的根由。 “别生气好吗?我无意那样对你,只是我不忍你看到我破败不堪的一面,”他低沉的声音又在我耳畔响起:“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所以才不得不在意你看我的眼光,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在我耳边重复这三个字,而我也终于如梦初醒。昨天的事?可我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呀,反倒是他被激怒了,即便应该有人道歉,那也该是我吧,要不我也没必要起那么早了。 等等,他说他很在乎我,这一点我确乎是知道的,可他竟亲口说出来了,我本来就还有别的打算的,怎么办? 他看上去真得很伤心,我该怎么办?他说在乎我的眼光,可我并不觉得去他过家我看他的眼光会有什么不同呀,至少不会变糟,或许还会有些许敬仰。他想的是什么呢?我无法理解。 当听明白他这番控诉的原因之后,我才记起这是在大街上,虽说一大早不会有什么人,可他们这样拥着站在大街上也是不妥的。 我该怎么开口让他放手呢? “你——昨晚抽了好多烟?”我将自己的口鼻从他的身上探出。 安少阳猛然松开手,这才记起雅子对烟草味一向是很敏感的,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让我皱眉的,为了避免被呛到,即便是我父亲抽烟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避开。 他竟忘了这一点,真该死!或者我会理解的,而事实上此刻我是完全理解的。 那是一方精致的小潭,淡蓝色的湖面在偶尔的微风中荡起轻微的纹落,随即又平静如镜。 潭边光滑的鹅卵石还没有摆脱夜的寒意,冷冷的躺着,等待初生的太阳温暖它们冰冷的身心。 雅子静对着潭水坐在成堆的鹅卵石上。我面无表情,一如我作画时的沉默。 我在思索,这个早晨我收到太多意外了。 其实父母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安少阳的想法从他平时的眼神中我也能读懂几分,可是,可是我从没想过让这所有的一切在瞬间就都明朗化。 确切的说,我原本就不打算成全家人这种设想的,不是我对安少阳有意见,而是我有自己另外的打算。 我对他,我不知道究竟是种怎样的感觉,可把他们硬扯到一起,我打内心里好像一直在排斥这种异想天开的安排,可这种排斥感又好像犹疑不定,我真心所系的另一端应该是他吗? 前一天我过去找他,却突然发现两个人根本没有办法保持在朋友的尺度,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安少阳的原因,还是我自己根本就对这种关系找不到一个稳定的立场。 我实在无法在顷刻间把这些我一贯回避的问题都弄清楚,那太困难了。 想到自己的少女心事我的脑海中闪过另一张面孔,可那影像好似遥不可及,手触即破。安少阳,他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可我从未热烈渴望过呀。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么? 还有我一直在心中策划的另一种结局,如果我现在反悔了,那我的朋友该怎么办呢? 不,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动摇,我不可以横刀夺爱,我更不能亵渎我一心所往的爱情的神圣,那样太卑鄙了。 我一向不是个迂腐的女孩子,如果要理性的争取,那至少要等我弄清楚了自己的真心所向,至少那时我不必对两个人抱歉。 “想明白了吗?”安少阳弯下使劲向水面甩出一块小小的鹅卵石,那石头便一蹦一跳的跃到潭心,沉了下去。 雅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抬眼看着他的背影说:“可是倩倩喜欢你,你该知道的。” 我又把目光投到安少阳刚甩出的一块石头上。 “那你呢?我喜欢你,你知道吗?”随手他又丢出一块,看的出来他似乎是使了好大的劲,来发泄心中积蓄的力量。 “我知道,可是——”雅子猛地抬头想再争辩。 “嘘——”一抬眼,安少阳已蹲在我面前,用手抵住我轻轻摇头,眼睛里满是温柔:“这就够了,不要再可是了。你今天的‘可是’已经够多了。” 雅子看着他的眼睛,头一次感到心里毛毛的,我回转目光,避免深陷,马上站起身说:“我该回去了,上午还要去学校。” 雅子转身想以最快的速度逃走,可才迈出两步他已被一双手从背后绑住。 我一惊,周身已罩上他略带烟草味的气息,禁不住一阵心跳,面颊也顷刻间绯红一片。 天哪!他今天是怎么了?已经把我当成是囊中之物了吗? “谢谢你,我会珍惜我们相处的每一刻的。”他陶醉了,在我的发际摩挲。 可我却在悸动之余不知所措。 这会害了他的,起码雅子是这样想的。可想到他温柔多情的眸子,我又犹豫了。 我无法让自已直接去打击他的痴情,而我自己,又是从内心深处渴望这一份温柔的。 他们的心都已迷乱不已。 雅子在努力试图平复自己的心跳,最终却还是徒劳。 “我真的要走了,要迟到了。”这是我最言不由衷的理由,我几时怕过迟到?但他却信了,慢慢的松开手。扳过我,我又被他热烈的目光包裹住了,急忙低头回避。我再也受不了那样的目光了,那会让我的渴望再度爆发,但理智告诉我,我不能就此沦陷。 他还想干什么?该不会是——不,我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 安少阳好像看出了我的不安,就扬出一个爽朗的笑,低声说:“回去吧,不要再考虑别人了,要记得想我,嗯?” 雅子根本无心理会他话语的内容,在他松手的瞬间抽身而退,头也不回的迅速逃离他强大的温柔网。 安少阳带着笑看我的身影奔离视线,他扬起一个满足与喜悦的笑容,转身冲着潭面大喊一声。 一切已成定局,他低头扯起领子嗅一下自己的气味,烟草味加汗味,的确不怎么喜人,尤其是雅子会不喜欢。 是该换一下了,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他不会任由它发生第二次了。 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时,一切恍如隔世,而倾诉了一切他身心都轻松许多,心情豁然开朗。 他踏着前所未有的轻盈的步子,大步流星的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那里的确是个温暖的地方。 那天下午是我粘上了雅子非要跟我回家的,我看的出来那一天我一直都魂不守舍,我想我们是该摊牌了,而我最好一次把所有的事都撇清,否则雅子不管怎么想我都不会安心去做的。 雅子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却没有让它荡起来,我则坐在我斜对面的石桌旁,我一直若有所思的不开口。 我深吸了口气,是我这个朋友表明立场的时候了,于是我压抑住心痛:“雅子,少阳一直很喜欢你的。” 雅子敏锐的抬头,疑惑的看我,我知道我在疑惑什么,可我并不打算让我退让什么,感情同快乐一样是不能转让的,我要让我明白我的立场。 我站起来,走到我身后扶住我,我就抬头看我,我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平视前方,我不想我洞穿我的眼神:“难道你不觉得少阳是个好男人吗?” “我知道你很喜欢他,所以——” “不!“我坚决打断我的话,不让我说出要把安少阳让给我之类的话,我不可以这样做,虽然我不完全了解我的心意,但我知道安少阳不会接受,而我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别说那样的话,那对我们三个人都不公平。” “可这样对你也不公平!”我急忙争辩。 “感情的事是勉强不得的,难道你不清楚吗?你曾告诉我快乐是不能转让的,感情又何尝不是,就算你把安少阳让给我,我也得不到他的感情,而他又远非一个没有知觉的毽子,传到谁的手里就是谁的。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那样做对他,不,是对我们三个都太残忍了,而且我也不会领情的。” 我一口气诉尽所有要说的,虽然痛苦,但一字一句都是真心的。 “你放得下吗?”我很小心地问,我知道我不想触动我更加悲恸的内心。 “现在也许不行,但我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当真正属于我的那份幸福到来时,我会重生。到时我会感激你今天的决定的。” 虽然我明知我的“幸福”遥不可及,甚至可能一生都不会出现,但我只能以一份空洞的幻想来劝慰我朋友挣扎的心。我不能让我为我附带一辈子的歉疚,因为,我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做。 “是吗?”我似又陷入沉思。 “是的。”我同样不能把自己的思绪用理智控制太久。 “如果我不喜欢他呢?”突然的,雅子如梦呓的话将我惊醒,冷不防一个踉跄。 天哪!我在说什么,又在想什么?难不成真的铁了心想要成全我? 不,我绝不能让我这样做,是的,我绝不允许。 我走到我身前,半蹲下来,直视我的眼睛,我的大眼睛里似乎塞满了好多东西,复杂极了,但就是没有快乐。 “雅子,收回你的这句话,我不准你这样为我。你会让每一个人都伤心的,包括我。”我极力挽回,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严肃,让我相信我的真心。 其实我是真心的,只要安少阳快乐,只要雅子幸福,我就很满足了,尽管折磨的自己的心好痛。 “你们会伤心?”我眼中依旧将信将疑,“是吗?可我对他的感觉真的不知道是不是算爱。”我拼命抓自己的头发。 我看得出我认真的情绪和苦恼的思索,我再一次被震撼了,雅子不喜欢安少阳?真的吗?我是该窃喜还是伤悲?我那么渴望却得不到的,我却当成了负担。 怎么会这样?可雅子的心事是我一直都猜不透的,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要深入探究我的内心世界。 我是个特殊的女孩子,特殊到连思维都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我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可我对我依旧一无所知。 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不能让我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冲垮,否则我必将陷的更深,死的更惨。与其让自己一步步深陷再去承受美梦破碎的打击,还不如彻底认命,就此死心。 “别骗你自己,”我明白这句话极具讽刺意味,我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你会让所有人都伤心的。” 我宁愿相信我是在安慰我,我不想我那么喜欢的安少阳被辜负,我不惜给我朋友压力,我确信,我一定喜欢少阳的,不管是不是爱,总之我心中有他。 六月的天有些炽热,安少阳追逐雅子的目光也在随着天气的升温而愈燃愈烈,经历了五月的真情告白,我已坦然许多,虽然时而还会有隐隐的痛涌上心头。雅子好奇怪,面对安少阳无所不在的目光我明显的感到我在逃避,而且课堂上我更是明目张胆的凝视窗外。 我的不安在加剧,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难道我想错了? 课后的时间雅子也很少去写生了,只是越来越迷恋我的秋千,我坐在上面,两手紧紧抓住两侧的绳索,永远都是那么呆坐着。 我在担心之余难免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拿那么多人的喜怒哀乐来给我压力,我一定承受不了。 “吱——”门响了,我回头,是安少阳从屋里出来,看来他又提前下班了,他径直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石凳上。 “雅子又怎么了?”他心疼的皱皱眉。 “这几天一直都这样,你们吵架了吗?”我明知不可能却还是问出口。 “怎么会!”安少阳轻轻一笑,还是那种特别的,让我着迷的笑容。我的心动了一下,又马上把目光投向雅子。 也许是我们的谈话影响了我的思绪,雅子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 我的目光出奇的黯淡,好像这阴霾会一直渲染到心底,同时也看得出来安少阳的内心在为我紧张。 “你怎么了?”他走上前凝视我的眼睛,恨不得将里面所有的不快乐全部吸净,以还我笑颜。 我摇摇头,跳下秋千,用手轻轻抚摸那已变黯淡的旧绳索:“再过一个月零三天就是就是七月二十三——我哥哥去世的日子。”我的声音低沉而抑郁。 ------------ 137.荡得高一点就能摘到天上的星星 我们的心都猛然一震,雅子的哥哥?柳杰?那个据说的不肖子? 我和雅子相识近一年,却从未听我提过我的哥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对于那个消失了已近十年的哥哥我该是早就淡忘了,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但我看错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呀! 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是好,我虽无法体会安少阳此刻的心情但不难看出他也无言以对,只是目光更显爱怜。 是的,像雅子这样高雅又柔弱的女孩子是该被怜惜的。 我抬头扫视我们两个,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安少阳抬手拍拍我。雅子转身走到秋千后,抚摸着灰黄的秋千架,带着自嘲的语气说:“他不是个好人,跟地面上的地痞坏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从鼻子中哼出一声冷笑,我继续说道:“可他是一个好哥哥,对我,也对我姐姐。” 我触摸的右手极尽温柔,似轻抚爱人的脸颊那般细腻,“这架秋千是我八岁那年他亲手搭给我的,除了绳子是佣人买的之外,其余的都是他亲手伐树又一点点刨平后搭起来的,义叔要帮忙,他就是不让,怕他不够细心,留下木刺扎了我的手。” 我叹了口气,“那时每晚他都推我荡秋千,荡的好高好高,他总说荡的再高一点就能摘到天上的星星了。” 我抬头看天,天还没黑,没有星星,继而又回头看我们俩目瞪口呆的表情,“很奇怪是吗?那样残忍的人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每个人的劣根性都不是天生的,怪只怪他投错了胎,成了柳家人,也算是罪有应得吧。反正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件东西了。” 我低头不语我们也无话可说,良久我又抬头,眼中除了落寞竟没有一丝泪光闪动:“我废话是不是太多了?你们就当没听见,我妈会受不了的。”一句话说完,我就进屋里去了。 我从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就开始注意安少阳的变化,他直直盯着雅子离去的方向,眼中怜惜的色彩更为浓重,甚至于表现出来的痛苦丝毫不逊于雅子。 雅子真幸福,有这样一个人替我痛苦为我悲我还有什么遗憾可言呢? 我对雅子的世界太陌生了,我容光焕发的笑颜背后究竟掩藏了多少苦痛伤悲? 也许安少阳比我更急于知道这一切,他不忍我一人承受,他要为我分担! 可雅子会答应吗? 我开始觉得我内敛的性格中有一种无法预知也永远窥不透的东西。不过我还是理解雅子的话——不要在我的母亲面前提起我已逝的哥哥,还有姐姐。 柳家人注定要经历苦难和折磨吗?可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幸福,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吗? 比起物质上的匮乏精神上的痛苦才更让人难以承受。叱咤风云的柳伯父会有这样的体会吗?他又是否能了解到他女儿的痛苦呢? 我想他并不了解,否则雅子怎会独自神伤! 不过也许我从此就不需要独自面对了,因为安少阳出现了,但愿我允许他走进我的生活走进我的心,这是作为一个朋友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我该走了,我需要安慰。”我耸耸。 “那你呢?我是否伤到你?”多愚蠢的问题,他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但这样也好,彼此终于可以“透明”了。 “你说呢?”我给他一个笑,“我会过得很好。”我毫不犹豫的转身,注定没有挽留,我可以走的潇洒坦然,纵使心痛还在延续。 也许这个季节注定是多事之秋,也许这一年注定是祸事连连。 晚饭后雅子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就有些心烦意乱,天太热了,我突然想起母亲,我已经好久没有和我的母亲呆一会儿了,由于自己的烦心事太多,我竟忘了在这个季节母亲更需要安慰。 而且最近母亲的身体又不好,心口总是疼的厉害,想到这儿,我就起身,把桌上的画纸锁进抽屉,藏好钥匙才出门。 敲了母亲的房门,良久无人应答。 不在吗?我是不轻易出门的,尤其是在晚上。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正巧走廊上的灯没开,就看见一束光从我房间旁边的房间透出来,我的心一颤。 轻轻的走过去,门没锁,直觉告诉我,我的母亲一定在里面。 我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努力不让它发出一丁点声响。屋内的物件便一件件在我的视野内展开,一张铺着粉色床单的双人床,粉色的枕头,被子,都整理的很平整。我的母亲就坐在床沿上,背对着我,身子不停的抖动,我面前高大华丽的衣橱是敞开的,整个橱子是满满的,挂满各式各样的白衬衫,黑马甲,黑西裤,还有精致小巧的小礼服和格式上衣,只有右边的角落里挂几件精美艳丽的旗袍,角落里还有一双高筒牛皮靴,上面坠满带子和装饰用的皮扣。 “妈,你怎么在这里?爸呢?”雅子似乎是带着防备的试探语气在问。 柳伯母赶忙擦两把眼泪,才转身,手里抓着一件粉色的旗袍,袖子和下摆镶着同颜色的花边,“你爸出去了,我一个人无聊,过来坐坐。” 雅子失控的冲过去握住我母亲的手,用自己的手抚去我脸上残存的泪痕,“你怎么哭了?李医生不是说不让你太激动的吗?”似是责备,我却是极力的想给我安慰,看上去我倒像一个温柔的母亲,而柳伯母则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女孩。 “哪有,只是这屋子太久没有透气了,让灰呛了眼。”伯母轻轻拭了下眼角,可是人人都知道她在撒谎,这屋子是每天都会有专人来打扫,透气的。 雅子没有心情去拆穿我的谎言,只是被我的话刺痛了心扉。 “好了,咱们走吧,你爸该回来了。”说着伯母起身去衣橱挂手中的衣服。 纵使背对着我,雅子也可以感觉的到我的手在痛苦的颤抖,我再一次失控的冲过去,二话不说夺过伯母手中的衣服丢在床上,看着母亲再一次挂满泪痕的脸,我心痛难忍。 “妈,你又想姐姐了。”虽然一再回避,可我们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份苦痛的,我却还是努力不让自己的忧伤流露,这样的气氛,承受不起两个人的眼泪,而必须有一个人坚强。 “没有。”伯母转身去合上柜门。 怎么能不想呢?孩子是我心头的肉呀,可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失去的总是回不来了。 多少个日日夜夜,哪一晚我不曾独自垂泪?思念的痛苦永远都只由我这做母亲的来承担。 我的心情伯父是无法理解的,母亲与父亲本来就不同,更何况他们是生活在这种家庭中的夫妻。 儿子去世的时候伯父是大发雷霆,骂他没用,不争气;女儿走的时候,伯父则是怒上心头,愤恨之余,昭告全家说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失去两个孩子对伯父来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意义的,但对于伯母来说却只有一种心情,有的是一样的心痛,流的是一样的泪。 对于伯父来说,儿子是个不肖子,所以他很快被父亲遗忘;女儿虽是令他满意,但怎奈女生外向,再加上遗传了他过多的刚毅与倔强,让他掌控不了,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 从此柳家就对这消失了的两兄妹绝口不提,谁提一个字,尤其是有关柳菲菲的一个字就得马上滚蛋。 五年来伯母当然也不愿提起,并不是因为怕伯父为难我,只是不想他们为我担心。但作为母亲我怎能忘怀,悲伤的泪水只有一个人咽下,也只有在无人的夜里我才能放任自己为儿女流下两行相思泪。 作为妻子,我完全明白伯父的个性,他爱我,宠我,但决不会容许我为那双不肖儿女伤神,那会使他大发雷霆。 外人说他太冷血,可只有我明白,那是因为他被这件事伤得太深才不愿被人再提起,以免触到痛处。 我是个温柔体贴的妻子,所以我完全按他的意思沉默了,还好他不常在家,所以我还可以到菲菲的房间看看。 从小菲菲就是一个好动的女孩子,我不喜欢女孩子追逐嬉戏的游戏,我对那些嗤之以鼻,我灵动的大眼睛里写满傲气与倔强那种不该在小孩子身上看到的东西,我喜欢冷静的看父亲,也不被那恐怖的声音惊吓,只在八岁我就学会了,而且逐渐成为一个让我的父亲引以为傲的神手。 我不屑于与同龄人为伍,我更习惯于同父亲一起参与各种政务,我冷静的头脑,敏锐的观察力,过人的胆识以及敏捷的身手无不让伯父惊叹,惊叹之余又不免为我骄傲——那是他的女儿,理所当然成为他事业的继承人。 养女如此,夫复何求? 柳菲菲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寻求随心所欲的生活,高兴了我可以替父亲出生入0,不高兴了我可以骑马狂奔一整天或对天放声以发泄我的怒气。 伯母对这个女儿却一直隐隐有些担忧,我的性子太野,虽说女孩子不该太软弱,可菲菲的个性却未免有些刚强的过了头。 而且我总是和父亲的“乱七八糟”的生意混在一起,那太危险了,女孩子不适合那种腥风血雨的生活。 可偏偏菲菲喜欢,在别的时候我是个乖乖女,可对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路我从来都是独断专行,不会听任何人的安排,哪怕是我和善的母亲。 为了方便随父亲出席各种社交场合,我甚至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换成黑白色调的骑马装,还把鞋子全部送给了下人,自己就只买靴子。我甚至早就习惯了那种打扮,更是疯狂的爱上了那种能呼风唤雨,随心所欲甚至惊险刺激的生活。 每次伯母劝我换回女儿装平静的生活我总是搂着母亲的脖子撒娇:“只要我开心不就行了!” 面对女儿的坚持伯母无话可说,况且伯父又是那么支持我的为所欲为。可是很意外的,就在菲菲彻底离开我的那一年,突然有一天晚上我来到母亲的房间,搂着母亲很向往的说:“妈,你给我做件旗袍吧,最漂亮的那种。” 伯母一愣,伸手摸着女儿的头发说:“我的菲菲今天是怎么了?想做回女孩子了?” 我回头看,女儿的脸上扑满一层美丽的红晕:“好不好呀?妈妈亲手做的旗袍是最漂亮的。” “我的宝贝女儿要,我哪敢不做呀。” 母女俩就那样拥着坐到深夜,那是写满幸福的一夜。 七天后,当我把一件下摆都绣着柳条的白色旗袍递到菲菲手里时,菲菲就搂着我一阵狂吻。 我记得那是九月十四,再一天就月圆。 下午菲菲是穿了那件旗袍跑出去的,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 但那一夜女儿未归,丈夫却一个劲的劝我早睡,我从他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安,进而有了不祥的预感,那一夜,我无眠。 第二天丈夫没有出门,我也焦灼的等了一天,直到满月挂上枝头,大门才被强力推开,柳菲菲站在了门口。 我几乎晕倒,我的女儿背着月光跌跌撞撞的一步步走进门,头发散乱,面色苍白,一双眼睛里闪着红色的愤怒,我的整件衣服都沾满污渍,触目惊心,只有那柳条还一样的光彩照人。 我身子一软跪倒下去,意识朦胧前听见女儿对着父亲绝望痛苦的呼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我的恶梦醒来时菲菲已永远离开我了。 想到这种种往事,我不禁悲从中来,实在禁不住悲痛的冲击就把头倚在柜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这五年来我每年都会为菲菲做一件时下流行的旗袍挂到我的房间,可是我永远都看不到我穿了。 雅子完全理解母亲的绝望,我上前一步扳过母亲的头靠在自己的身上,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尽管我感到不堪重负。 “哭吧!明天一切都会过去的。”我轻声念着,同时我暗下了决心要为母亲做点什么,但我不敢公然对我承诺,怕渺茫的希望过后会带给我更多的失望。 本来就惧怕伯父,所以接下来的一个周我都不曾去柳家,在第八天我明显的感觉雅子的情绪高涨了不少就大着胆子跟我回家了。如果一直避而不见,我觉得太对不住病中的伯母了,更何况我待我就如同亲生女儿。 我小心翼翼的跟着雅子进了门才知道自己的失算。 一看到我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的父亲,雅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显然伯父也没料到雅子会这么早回家,他愣了一下,然后对着话筒长话短说:“就这么定了,今晚我亲自去仓库验货。”就收了线。 这时安少阳提了报纸从伯父的书房出来,就冲我说:“你来了!” 我点头:“下了课,没事就来看看伯母。” 伯父指指楼上紧闭的卧室门说:“你伯母刚睡下,你们先到雅子房间玩吧。” 雅子瞟一眼我母亲紧闭的房门,又看一眼我父亲刚放下的电话,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将目光移到我父亲的脸上,我表情冷冷的,眼中是掩不住的失望:“你晚上要出去吗?” “哦,跟苏州的布商定了批货,要去看看。”伯父的表情显得很不自然,显然他是不习惯雅子干涉他的生意,于是起身要上楼,顺便对我和安少阳说:“你们今晚都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可以不去吗?”雅子开了口,语气一样冷淡,不是请求,却像是在陈述事实。 伯父有些不耐烦了,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事呢?他缓缓开口:“生意上的事你不懂,答应了别人怎么能失约,你还是去陪你妈吧。”看得出来,当着我们的面他已给了雅子很大的让步。他根本就受不了他的乖乖女用这种质问又像命令的语气跟他对话,他转身上楼去。 “爸!”雅子好像不准备就此罢手。 整个时空都好像凝固了,包括伯父刚跨出去的脚。我更是屏住了呼吸,好可怕味道!而且是弥散在一对父女之间——一个叱咤风云的父亲和一个娇弱温顺的女儿。 简直太可怕了,谁都能像想得到一旦战火燃起受伤害的会是谁。难道雅子就没有考虑到后果吗,还一个劲的往上撞。 我下意识的拉拉我的衣角,安少阳也出于保护的意识向这边移近。 “嗯?”伯父没有转身。 “想想妈妈吧,我不希望你去。” 这对父女像是在打哑语,我不太明白,而安少阳显然是明白的,他嘴角扯了一下却终究是没有吐出字。 这样的场合,我们这些局外人根本是插不上手的。 我看得出他眼中担忧的神色,跟了柳天茂这么久,他很明白他的脾气,他独断专行惯了,根本容不得任何人对他指手画脚,即便对方是他的女儿也不例外,宠爱是有限度的。 况且这次又跟关起门来论家务不同,因为有我和安少阳两个外人在场。 “不过是谈生意,你妈会明白的。”伯父叹了口气,想继续往楼上走。 “那你问过我吗?不问怎么直到我愿意?”雅子不依不饶。 我们都在等待伯父的反应,天哪!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雅子,别为难你爸了,我可以理解的。”我们都意外的抬头,伯母正从二楼的楼梯口下来。 伯父快速迎上去扶我下来,心疼的责备道:“不是睡了吗?起来干什么?身体不好就多休息会儿。” 伯母笑笑,走到雅子面前摸着我的头发又回头看伯父:“我不下来,怕雅子闹气脾气来跟你没完。” 我们都松了口气,看来这场战争可以在见到伤亡之前结束了。 可雅子好像并不打算就此停止,我充满怒气的眼睛依旧直视我的父亲。 “我去换衣服。”这句话是伯父告诉伯母的,随即他又对安少阳说:“少阳,过会你就别出去了,在这陪你伯母我们聊聊天吧。”他完全明白雅子在想什么,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不用了,不是有倩倩和雅子陪我吗,让少阳跟你去吧。”伯母急急挡回去伯父的建议。 “也好。”伯父转身上楼。 “爸,别去了。”雅子又开了口。 我觉得顿时空气就又压了下来,压得我无法呼吸。 “雅子!”伯母压低了声音,用焦灼的目光提醒我闭嘴。 雅子挣脱他母亲的目光,直视我僵在楼梯口的父亲,“难道你看不出来妈妈在担心你吗?难道只要我理解你就够了吗?难道我不需要理解吗?” “雅子,别说了。”伯母拉过雅子,捂住我的嘴。 伯父转过身,满眼犀利的目光,他的怒火已被彻底激起。 雅子的下场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我够聪明的话就该马上跑回房间藏起来,等避过风头再向伯父道歉。 但我确乎是遗传了太多我父亲倔强不服输的性格,我偏偏不肯低头,以挑衅的目光直视我的父亲。 “你再说一遍!”伯父瞪圆了双眼,几乎是吼过去。 他走向雅子,右手握紧了拳头,额上爆出青筋,他的女儿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这样的指责他。 “天茂,别这样,雅子是小孩子不懂事。”伯母扑上去想拦住他,三十年了,我太了解他的个性了,“雅子都是因为我,你别跟我生气。” 雅子直视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畏惧,甚至没有一个弱者应有的泪光闪动。 “我说你太自私了,从不为妈妈考虑。”我冷静的字字说出。 “雅子!”伯母瞪我一眼,几乎是带着哀求的语气吼出来。 伯父的忍耐已冲破极限,终于爆发,“走开!”他一挥手,伯母就向斜前方的沙发倒去。 “妈——”雅子跑过去,我跟安少阳也跑过去,还好是沙发,伯母好像并没有受伤。 “妈,你有没有事,摔到哪里了?”雅子急忙打量我的母亲,让我受伤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伯母对我摇摇头。 确定我的母亲没有事,雅子的怒火也被激起,我的母亲受到伤害,这足以让我失控一千次。 伯父对自己造成伯母摔倒的后果也吃了一惊,伸手想去拉我,却被雅子射过来的两道锐利的夹带仇恨的目光刺痛了心窝。 他的女儿竟用这样的眼光看他,这太陌生了,不,他见过的,就在五年前,他的另一个女儿也曾给他同样的目光,之后,我便从他的生命中永远的消失了。 想起往事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涌上心头,雅子也会就此消失吗? 不,不会的,我是雅子,不是菲菲,我没有那样的勇气。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惧不使它外露,但他终究是算露了一件事:雅子也姓柳,体内流着和菲菲一样的血液,而这遗传自他。 雅子站起来逼视他的目光让他一阵心寒:“你还不肯收手吗?为钱为势,你做的还不够吗?难道除了你所谓的事业,其余的都不重要了吗?你太自私了,你的眼里根本就只有你自己,你为什么不替妈妈想想,你知道你每次出门我有多担心吗?”伯父被我咄咄逼人的话语推了一个踉跄。 “什么?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不自在,被自己的女儿当众指责,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而偏偏我句句字字都在理。 “别说了!”伯母是带着泪水在哀求,我也清楚的感觉到这气氛与五年前的那一夜太相像了。他已经不起再一次的失去了,可我似乎根本无能为力。 “不,我要说,”雅子不肯多看我的母亲一眼,我怕自己会为我的眼泪动摇,我逼视我的父亲:“为了你的私利,哥哥牺牲了他的性命,姐姐失去了我一生的幸福,难道这还不够吗?我们已经家不像家了,难道你一定要看到我跟我妈也牺牲在你的名利场上才肯善罢甘休吗?” “你大胆!”随着伯父终于爆发的怒吼,雅子一头栽倒在客厅中间,安少阳冲过去扶起我,满心忧虑的喊着我的名字:“雅子,你没事吧?” 雅子抬起头,我的嘴角溢出鲜红的血丝,安少阳小心的替我抹净,所有的佣人都站在旁边不敢出声。 这样的战争太恐怖了,他们都替雅子捏了一把汗,他们怎么也不明白这个平日里一贯温顺的小姐怎么会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激怒我的父亲。 安少阳抬头看伯父,似在恳求,但终究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毕竟我们是外人。他虽极力想要保护雅子,却找不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立场。 雅子依旧用仇视的目光直视我的父亲,伯父右手握成了拳头垂在身侧,看得出来,也是一直在压制自己的脾气。 “身为女儿,你胆敢用这样的话来攻击我,我看你是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了。”伯父恨恨的字字吐出,声音却忍不住的颤抖。 雅子摆脱安少阳独自稳稳当当的站起来,一步步的向我的父亲逼近。 天哪!我还想干什么?我难道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吗?我恐惧的盯着我,想上前拉住我却不敢移动半步。 “雅子!”安少阳忍不住的叫了一声。 雅子全然不理会,我只是向我的父亲步步逼近,直逼着我父亲的心节节后退,最后我站定在我父亲面前:“我早就待够了,身为柳家人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悲哀!如果你还不打算收手,你一定会后悔的。”雅子的声音已恢复了平静,但每一个字又像是从冰缝里蹦出来似的不带有任何温度。 伯父一惊,又一个踉跄,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话,站在他面前的仿佛不是他生养的女儿,而是一头尖牙利爪的小兽。 雅子没有给人何人反应的机会就冲出大门,随着一声沉重的开门声消失在夜色里。 “雅子!”安少阳环顾一眼屋里的一切就追了出去。 “雅子——”伯母则瘫软在地,哭喊不已。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伯父再一个踉跄,终于站不稳了,佣人赶忙把他扶到沙发上。 他做了什么?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 “扶夫人上楼去吧!”他无力的挥挥手,目光空洞的注视着天花板。 我帮常妈一起把已瘫软在地,哭成泪人的伯母扶上楼。刚坐下,我突然从绝望中回过神来,紧紧抓着我的手,急切的说:“倩倩,快,你快去帮少阳把雅子追回来。我已经失去两个孩子了,不能再没有我呀!” “那你——”我不放心我的身体,我本来就体弱多病,我知道要我挺过这次打击肯定不易。 “倩倩小姐,你就快去吧,现在怕是除了你谁也劝不了雅子小姐了。夫人这里有我呢。”常妈端了水进来。 “一定带雅子回来!”伯母抓紧我的手,我点点头,心情沉重的下楼,楼下伯父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我转身冲进刚刚落下的夜幕中。 夜幕才刚刚降临,清冷的夜色中泛着惨淡的白光,然而我的心黑的很透彻,近乎完全迷失。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我经历了什么?这太不可思议了,雅子被我的父亲打了,又带着满腔的怒火出走了。 我从未想过雅子的生活中会有如此强烈的反抗,如此残酷的战争,我是那样一个温顺,和善,甚至柔弱的女孩子呀。 我凌厉的眼神,冰冷绝望的话语无不让我在惊讶之余感到深深的恐惧。 我怎会爆发出这样的愤怒?我的家庭是怎样一个吃人的魔窟,将我年轻的心撕的片片带血?在那双已经消失了的兄妹身上又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我该是一个幸福的女孩子呀!良好的家势,慈爱的母亲,还有一个叱咤风云的父亲,可我好像说这是一个悲剧的组合!哦!太可怕了! …… 我想了又想,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我是不是触到了一个火山的边缘,只要它爆发,我就会被滚烫的熔岩烧成灰烬,永不超生!可偏偏这熔岩中藏了磁石,引着我一步步向前,向前,我注定要毁灭了吗? 哦!对了,雅子,我出走了,我受了伤,带着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去流浪了,我不能再犹豫了,我得找到我,立刻!我的心伤需要我最好的朋友去抚平,可我做的到吗? 世界何其大,上海何其大,雅子哪儿都可以去。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我又似乎无处可去,这黑暗的社会会把我吞没的,难道我自己就没想到这样会把自己逼入绝境的吗?我是那么聪慧的女孩子,我怎么会眼睁睁得把自己送上死路? 也许真的是压抑太久了,绝望失意到了极点我才会让自己奔到绝境去寻求解脱,我已经爆发了,不是吗? 可我怎么忍心那么做?我的母亲怎么办?我一向是最在乎我的感受的。 雅子疯了!这是我得出的结论。我完全失控,不顾一切了,我得马上找到我,在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前。 可——路在何方?我又该向哪里去寻觅呢?我站在路口犹豫不定。 对了,这是黄浦,只有黄浦江的急流能冲逝一切悲哀,那浑浊的江水,太可怕了! 我不敢再想,放开步子奔行于大大小小的街道,柳家和黄浦江的大码头只隔了四条大街,我拼命的跑,终于黑色的,四四方方的大货舱就呈现在眼前。我停下来,双手撑着大口的喘气,我抹一把额上的汗水,看向前方,这条路的尽头就是码头了,隐约可见的是一两点来自泊船上的灯火和岸上高高低低的货物。 但愿我找对了地方,我在心里祈祷。深吸一口气,我早已疲软不堪了,可以算是旧地重游吧! 刚要起步我就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这沉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随着心跳好像声声扣在我心上。 我快步向前走去,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我面前划过,夜色中隔着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我的面孔我看不真切,但我知道那是雅子。我张了张口,声音却因为另一个声音,被另一个声音卡在了喉头。 “雅子!”是安少阳,他是一路追过来的,就站在我的正前方,因为他的一声呼唤雅子已经停下来了,他没有必要再追了。 多么有力的呼唤,多么让人信任的声音!这样的场面看来我的出现绝对会是多余的,我一时间竟忘了雅子的身后一定会粘着安少阳,我怎么会有危险呢? 明白了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哪里还有出现的必要,尽管我们三个出现在相同的地域,但似乎不在同一个时空,作为朋友,我的心意已尽,看他们沉默了半分钟,我该回去了,回柳家安抚一下伯母才是正事。现在知道雅子没事了,我也放心了,正好可以趁回去的空当把刚刚遗留的问题想想清楚。 我默默转身,以最优雅的步态排解心中复杂的情绪,不知不觉已过了两条街,我轻轻抬头,从右侧的路口就疾驶过一辆黑色的老爷车,惨白的灯光刺的我睁不开眼,我伸手挡住眼睛并下意识的闪到路旁。 再回头,那辆车已向我走来的方向驶去。 我回过头不紧不慢得走,我得回柳家,可我又不想回去,我怕战争之后留下的气息,但终究还是站在了柳家的门口。抬头看那明亮的灯光,我感到的是苍白过后的晕眩,我吐了口气,推门进去。 “战场”已被佣人打扫完毕,沙发上伯父保持原来的坐资仰面靠着,闭了眼,看上去很疲惫。 也许是听见响动,他猛地睁开眼,明亮的眼神又霎时暗了下去,“倩倩呀,辛苦你了。” 他没动,声音很低沉也很疲惫,他保留了那个他迫切想要问出口的问题。 “嗯!”我点头,看来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击的不轻,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颓败的表情我心中竟涌出一种算涩的感觉,难道是想到了我已故的父亲? “少阳找到雅子了,你不用担心。”他不肯问出口,我却不能不回答。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但马上闭了眼,看得出他是个极会掩藏自己感情的人,也许在这方面雅子是像他的,高深莫测! “上去陪陪你伯母吧!今晚就别回去了,我会让阿义去告诉你妈的。” 既然他这样说我还能怎样呢?作为雅子的朋友,感情告诉我,我得留下来,但作为我自己,理智告诉我,我得快点逃开。我看了一眼已经目无一切的柳伯父就上楼了。 果然伯母还没有睡,只是坐在床沿上垂泪,见我进来就急忙冲过来问:“怎么样?雅子呢?” 我告诉我雅子找到了,和安少阳在一起,又加了一大堆的话安慰我,我才逐渐平静下来。 看着睡不安枕的伯母我的心疼痛不已,泪就流下来了,我太累了。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可这个午夜的故事会就此谢幕吗? 雅子没有回来,而我却回到了这个是非之地,到了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我回到这里才避免了一场0光之灾,还是遗憾自己因为回到这里而错过另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也许那样的故事本来就不该发生在我的生活中。 “钱多多!你装完死就又装傻了是不是!”小男孩本就因为我的笑声而有些不悦了,再听我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感觉有火要冒出来。他边说边摇晃着柳若言的,摇得我的头又痛了起来。 钱多多,钱多多,钱多多到底是谁?柳若言觉得头好痛,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片断闪现在脑中。我伸手推了一下摇着他的男孩,本以为自己轻轻一推就能推开的,却没想男孩丝毫没动。然后我盯着那双细细瘦瘦的小手呆住了,这分明还是双小孩子的手! 男孩还在继续叫嚣着让我别装傻,我看了看男孩,看了看围观的人,看了看旁边的建筑物,再联系了下刚才出现在脑海中的那些零星片断。所以,我现在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在了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你说我叫钱多多?”柳若言轻轻的呢喃,“所以……我现在是钱多多……” ------------ 138.穿越 做为一个现代人,我没少看穿越题材的小说或是电视,可我以为那些只是虚幻的,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废话,你不是钱多多难道我是钱多多啊,明明没钱穷得要死还叫钱多多,也不怕人笑话。”男孩气势十足的说,“还有,别以为你装傻就没事了,刚才那样冲出来害得我摔了一大跤,这账我们得好好算算。” “你在人这么多的街上骑马,应该是你不对吧。”柳若言说道,“而且名字什么的,跟钱有关系么,你这个小孩子的思维怎么这么奇怪”……我有些不懂面前这个小孩子的思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我觉得有这种可能,因为我发现无论是从地域还是年龄上,我跟他都隔了不知道多少条沟。 “你!”朱炎气极,原以为他又能看到我害怕的表情,却不想被我顶了个哑口无言。怎么这个钱多多摔了一跤就变得不怕他了,以前他说我我哪里敢顶嘴啊。 “我什么我,没话说了吧,没话说我就走了。”柳若言说完就想离开,想我二十多岁的一个人,如今竟然要流落到与一个小孩子斗气,真心不习惯啊。 从钱多多的记忆中我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小男孩,他的名字叫朱炎。平常在路上碰到钱多多总是以欺负我为乐,而钱多多因为人小再加性格有些懦弱,每每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导致他的态度越来越恶劣。不过再怎么恶劣的态度,在柳若言看来,也都只是些小孩子家家的脾性,甚至我觉得他的态度比起现代一些富家孩子的恶劣来,还是要好一些的。毕竟在这古代,人们还是很淳朴的。 “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朱炎一把扯住柳若言的衣服,而柳若言原本就没打算停下来,所以只听见“刺啦”一声,我原本被蹭了一洞的袖子一下子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柳若言见状,使劲的推开了朱炎,我感觉得到这个身体的主人很是喜欢这件衣服的。我原本不想跟个小孩子计较的,因为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欺负孩子,可奈何人家硬是不愿放过我。 朱炎没想到钱多多会突然使劲推他,或许是他没想到钱多多会敢推他,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一脸不快的从地上起来,扑向钱多多,将我按在了地上。 柳若言现在的身体虽然年纪比朱炎小,力气也没他大,可我毕竟是个活了二十多岁的人,对付个小鬼头还是不在话下的。只见钱多多在朱炎身下挣扎了一下,然后借力翻转了身体,让朱炎扑了个空。然后我又快速的起来反压,整个人坐在上,一只手抓着他衣服的前襟,一只手高高举起,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到他的脸上了。 朱炎回过神来后,抬手便制住了柳若言的拳头,任凭我怎么使劲也挣不开。柳若言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冲朱炎的脸上招呼过去,却见朱炎把头往旁边一躲,身子一翻就拽着我站了起来。 “别以为你是个女的本少爷就不敢打你!”他咬着牙说,这个钱多多,不仅不怕他,还跟他动起手来了,这让他心里觉得很恼火。 柳若言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动手打我,毕竟现在我比人家弱是不争的事实,我有些不确定的往后缩了一下,眼里蓄起了泪水,“你……你欺负人……”。 朱炎见钱多多露出过这种泫然欲泣的样子,不由的愣了一下。只这一愣的工夫,钱多多的眼里有丝亮光一闪而过,在朱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一阵剧痛从脑门上传来,手不由得一松。 柳若言逮着机会便窜到了五六步开外,眼里全然是得逞的笑意,哪还有半分的委屈。我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指着朱炎,豪气冲天的吼了句,“别以为你是个少爷我就不敢打你!”之后就跑了。 “臭丫头,站住!”朱炎拔腿就想追上去,被两个追着跑了一路,气喘吁吁的家丁拦住了。 “少爷……少爷……别追了,你刚才这样骑着马跑出来老爷脸色可不好,你还是跟我们回府吧。” “是啊,少爷,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免不了又要挨板子了。” “本少爷就是挨板子也要教训那个臭丫头!”朱炎气急败坏的说。 围观的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陆续有人因为这有趣的画面而轻笑出声。 “笑什么笑,滚,都滚……”眼看着钱多多人都跑没影了,朱炎便把气撒在了围观的人身上,人群很快就作鸟兽散了。 破旧的小床上,一个年轻脸色腊黄的妇人躺在上面。我知道这是钱多多的娘亲,我看起来都没有我穿越前大,那声“娘”却像是卡在喉咙里一样怎么也喊不出来。 “多多,你回来啦。”见到钱多多,柳眉很是高兴,黯淡的脸上也出现了丝光彩。 “嗯。”钱多多闷闷的回了句,我在想应不应该把钱多多已经没了而自己不是钱多多的事告诉我,看到我那血气不足的脸,想想便作罢了。 “多多可是不高兴了?都怪娘不好……”柳眉拉过钱多多的手,伸手抚着我的头,轻轻的说,“都怪娘不好,没有能力让多多过上好日子。” 钱多多任由柳眉拉着我靠在我怀里,想我在现代也就是个普通大学营销学毕业,出了学校后做了几年销售,好不容易熬出头有机会做经理了,怎么就穿越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狗血般的事实。 可人家一穿就是千金小姐公主贵胄什么的锦衣玉食,或者带个系统空的也能称霸一方,再不济穿个不受宠的嫡女庶女之类的还能反扑一下。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脑海里闪过以前我们母女生活的画面,那真是要啥啥没有啊。不是亲妈吗,怎么能这样…… 我没穿越以前家里也不是很有钱,可是跟眼前这人的生活一比,那简直就是天堂般啊有木有。想到以前,我自然就想到了在那边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那我自己呢,在那边是去世了吗,爸妈一定会很伤心吧,可惜自己也没办法让他们知道自己在这边一切都还算好。 想到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那边的亲人了,钱多多心里一酸,眼泪便流了出来。柳眉见状,以为钱多多是因为过苦日子而觉得委屈了,连忙边替我擦眼泪,边说对不起。 我连连摇头,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从钱多多的记忆里我能看出柳眉是真心很疼我这个孩子的,既然我可能再也回不去,而我又占了钱多多的身体,那便让我来代替钱多多好好的活着,也让我代替钱多多好好的照顾柳眉。钱多多的眼里透出一份坚定,从今天起,我便是以钱多多的身份活着了。我不信了,凭我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还养不活我们母女俩了。 面对钱多多,柳眉总觉得很对不起我,别家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不是无忧无虑的,只有我不仅要照顾我这个身体不好的娘,还要自己操心一日三餐,这小小的年纪,真是难为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这身体是怎么了,时不时的就要病上几天,为了给我看病,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我也知道自己拖累了这个懂事又贴心的女儿,可要说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也只有这个女儿了。想到自己要是有个万一,就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也没个亲戚朋友可托付照顾,让我怎么办呢。 每每想到这,柳眉的心里都万分的难过。 看着柳眉睡下,钱多多把身上浅青色的棉袄脱了下来,拿针把破了的地方缝了一下,话说我还真没拿过针线补过东西呢。看着被自己缝的歪歪扭扭有点不堪入目的衣服,我真心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我一边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洗了晒起来,一边又在心里把朱炎骂了个十遍八遍的。 这天,钱多多正在街上走走逛逛,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几天我大概摸清了这边的情况。 现在是纪元278年,我所在的这个国家是商国,都城在洛阳,我不记得历史书上有记载过什么纪元年,所以这应该是个史书上没有大陆吧,而洛阳应该也是只是名字凑巧相同而已。不过我也庆幸自己来到了一个架空了的朝代,不然我该有多后悔当初没好好学历史啊。 其实现在我也后悔,在现代的时候怎么就只学了点营销学呢,在这还没多大用处,早知道要穿越的话,好歹也学个一技之长,还能做个小生意糊糊口什么的。 这时看到一家店铺门口贴着一张写着几个字的纸条,最后一个字看起来隐约是个“工”字。虽我一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听得懂这里人说的话,可这里的字跟现代的却完全不一样,我甚至没有在任何地方看到过这样的字,想我在现代好歹也是念过几年书的人,到了这里以后就无情的被打回了文盲阶段。 为什么别人穿越就啥啥都通,到我这就啥啥都不行了呢,唉……说多了都是泪。就这个“工”字,还是我这几天看多了问的别人给告诉的。这里既然有一个工字应该就是招工的吧,想到这我抬腿迈了进去。 来到这边已经有几天了,从钱多多的记忆中我知道了在柳眉生病了的这段时间里,我基本上是挨家挨户敲着别人的门讨要过来一些吃的。若我真的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娃,做这些倒也无所谓了。可现在我内里是个二十五岁的人了,试想哪个正常的二十五岁的人能如此拉得下脸来问陌生人讨要吃食,至少我就做不到。 我想着凭自己的能力找份工做着,好歹先赚点生活费,可奈因为年纪太小而没人要。不过我却仍旧不死心,每日里在这街上逛,只要看到有贴出来招工的,必然要过去试探一番的。 钱多多刚一进门,就有眼尖的伙计发现了我,连忙快走过来。没等伙计开口问,钱多多就指了指门口贴着的纸条,问:“你们这是不是招工?” “招,”伙计上下打量了一下钱多多,补充说道,“招是招,不过不招女工,而且就算招女工也应该不招这么小的。” 眼前的小女娃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什么,捣乱不成。 “我什么活都会干,不会干的也会学,我保证会很勤快的,不怕苦也不怕累……”钱多多抓着伙计的衣服有些困难的用着令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甜甜的声音说,只愿他能给我个机会。 “这个……”伙计有些为难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我眼里的渴望他能看得出来,不过这里却不是他能说得上话的地方,“你跟我说也没有用,这是我们掌柜的意思。” “那你能不能帮我跟掌柜的说说啊,好不好……” “这个我实在是说不上话,小姑娘你还是别为难我了,你上别的地方看看吧。”伙计边说边把钱多多往外推。一不留神,钱多多就撞上了刚进店门的人身上。 “哪个不长眼的,小爷都敢撞!”这声音,这语气,不用回头钱多多都知道自己撞上谁了,那天的事情还叫我记忆深刻。 “谁背后能长眼睛啊,倒是猪……少爷您眉毛下那两颗珠子是镶着玩的吗,眼瞅着前面有人还往上撞。”钱多多自知躲也躲不过,便转身迎上了朱炎的目光,明亮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畏惧。 “钱多多!又是你,上次的账还没跟你算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朱炎一看是钱多多,便想起了那天在街上发生的事情,感觉心里又有火气要上涌了。 “说起来,上次的账是要好好算一算的,”钱多多边说边不着痕迹的往门口退去,“上次你不仅弄撒了我的糕点,还扯坏了我的衣服,不赔钱也得赔个不是吧?” 我倒也不是怕朱炎,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要跟一个熊孩子计较那么多。 “你!”朱炎感觉自己心底的火气又噌噌的往上冒,自从那天在街上摔了一跤后,这个钱多多怎么就变得伶牙俐齿来了,不止是伶牙俐齿,就连对他的态度好像都变了,似乎一点都不怕他了。以前见了他都是哆哆嗦嗦的,连句话都不敢说,现在倒好,那态度都快比他还嚣张了,这让他觉得有些不爽。 上次回去后他好好的反思了很久,发现自己之所以被钱多多占了上风,是因为他被我几句话就撩拨的脾气爆走,以至于让我有机可乘,绝对绝对不是自己本身脾气暴躁的缘故。所以这次怎么都不能再中我的计了。 想到这,朱炎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然后他就看到钱多多往门外退的小动作了,心里很是得意的想着果然是冷静下来就能看清事实了啊…… 于是,没有人知道一个本该是在火暴脾气一根筋这条道走到黑的人,因为今天这个小小的发现而慢慢的走上了肚里装着九曲十八弯花花肠肠子的不归路。 “赔!”眼看着钱多多一只已经跨出去一半的脚因为这个字而缩了回来,朱炎再次在心里感慨了下自己的睿智,脸上扯起了一个自认为十分温柔但在钱多多看来却是充满了阴谋的笑容。 “赔……是当然要赔的,”朱炎在心里报怨这种心里明明生气脸上却还要摆着笑容的事真是件折磨人的事,但一想到一会等钱多多放低了戒心自己就可以一雪前耻了,脸上的笑容便又加深了几分,“只是小爷我现在要吃饭,等吃完饭了才有心情谈赔偿的事。” “这样,那就下次再赔也行。”看着朱炎脸上的笑容,钱多多觉得周身一片发寒,决定还是先撤为妙。而朱炎看出了我的打算,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的。 “诶,你刚刚不会是因为没钱吃饭被赶出来了吧?”他拦住我的路,故作惊讶的转移了话题。 “你才没钱吃饭被赶出来,你全家都没钱吃饭。”钱多多眼见自己跑不掉了,心里一阵郁闷,我是有心要冲出去的,可奈何这小身体不给力啊。 “我会没钱吃饭被赶出来?”朱炎转身问向还站在门口的伙计,“我全家会没钱吃饭?” 伙计忙回道:“您有钱吃饭,您全家都有钱吃饭。” 听到朱炎问伙计的时候钱多多就已经有点想笑了,再听到伙计这么一回答,我就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朱炎看着钱多多弯着在那里猛笑,又看了看饭馆里听到他们对话的一众人都一副强忍着笑的模样,心里知道自己又着了那丫头的道惹笑话了。脸色一沉,开口道:“给我带过来!”说完,径自往店内的二楼包厢走去。 钱多多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就被一直跟在朱炎身后却不曾开过口的两个人给架住了往店里去了。 “喂,喂,你们这是不对的,我要报官,我要报官!”钱多多挣扎了半天也挣不脱,而周围似乎也没有个愿意出来相救的人。想着在这大厅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我觉得他也不敢对我做什么,而且我认为朱炎这个熊孩子肚子里也就那么一点点小九九,再怎么折腾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挣扎了几下便也不再动了。 朱炎熟门熟路的进了自己常要的包间,跟伙计要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菜,搬了个凳子往窗边一坐,径自靠在窗沿上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想着该怎么对待钱多多,才能让自己更解气。 骂我一顿?感觉自己应该会占不到上风。打我一顿?想自己堂堂男子汉,岂能留个打女人的恶名,虽说那钱多多现在还算不上女人。游街示众?别人会说他以多欺寡,恃强凌弱。虽然自己家里头能摆平这么点小事,可想想钱多多那又黑又瘦的模样,就是他想卖也没人愿意买吧…… 朱炎在心里想出一个又一个方法,然后又一个又一个的被自己否定掉,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女人就是麻烦,钱多多就是麻烦中的麻烦。 钱多多看着朱炎趴在那沉默着,这般不言不语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猜不透他想做什么,莫非是他在想什么法子可以整到我?这个想法让我脸上挂满黑线,要不要这么幼稚…… 不过这么仔细一看,发现这人长得倒还真可以,这样故做深沉的样子也有些可爱,任何生物小时候都是比较可爱的……钱多多在心里嘀咕,却忘了现在自己其实也只是个孩子。 直到菜都上齐了朱炎才回过头来,发现钱多多那双水漾般的大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心底微微一愣。随后想到上次就是这双眼睛误导他犯错,便狠狠的瞪了回去。心中懊恼着怎么就想不出个办法来好好整整我,叫我也好长点记性,以后看到他朱爷就绕着点走呢。 这时,一声“咕噜”打断了朱炎的思绪。 “听过肚子饿叫的,可没听过叫这么响的。” 钱多多心想你要是天天没个饱饭吃,指不定叫的比我还响呢。不过在我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之前,我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好一些。 “饿了……嗯?”朱炎随手夹起一块红烧排骨放在鼻间一顿的闻——是放在钱多多的鼻间。 钱多多被闻了一阵排骨香味后,肚子叫的更起劲了。心里微微的有些难为情,暗叹肚子不争气,饿就饿,叫小声点也好啊,被这么个臭小孩取笑,我还要不要活啦。 “呐,只要你乖乖的叫声‘爷’,这桌菜就都是你的了。”说着,朱炎又晃了晃手中的红烧排骨。 柳若言在现代的时候也是吃过苦的,为一斗米折腰之类的事情也是经常做的,见了这个要点头哈,见了那个也要点头哈……所以气节什么的对我来说那都不是个事儿。 何况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饱饭了,看了眼那一桌子的菜,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诱惑。而且柳眉也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我觉得既然他都主动向我示好了,那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不是。宁死不屈什么的,就是浮云啊浮云。 一声“爷……”我叫的毫无压力。 反倒是朱炎对于我的干脆怔了一下,他原以为我还会反抗一下,至少也要回句“做梦吧你”之类的。 “现在我可以吃了吗?”钱多多在得不到朱炎的回应后,带着淡淡的怀疑说,“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钱多多那双水汪的大眼直直的盯着朱炎,看着看着眼圈就有点红了起来,眼里起了淡淡的水雾,嘴角微微的下撇,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好像只要他一开口说是,我就会号啕大哭起来,那模样要多逼真有多逼真。撒娇卖萌什么的,我做起来也是很得心应手的,识实务者为俊杰,为达目的有时候总是会需要一点小手段的,这个对于钱多多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 “哪……哪能呢,”朱炎转过身来避开了钱多多的视线,我刚才那副样子竟让他的心里感觉怪怪的,“小爷向来都是说话算话的。” “那我就不客气啦,”说完,钱多多就冲门外大声喊了句,“小二,打包。” “你……”朱炎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哪里看错了,水雾什么的在哪里呢…… “我喜欢在自己家里吃,爷。”可能觉得自己这样平白的占了朱炎这么多实质上的便宜,便让他占占口头上的便宜算是两不相欠吧,于是最后硬是生生的加了个“爷”字。 看着钱多多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样,朱炎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说不出的舒畅,那黑黑瘦瘦的小样瞅着似乎也没那么难看,白白赏了我一桌菜也没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 像报仇雪恨什么的,就是要一鼓作气的事,再而衰,三而竭。经过了楼上可以说算是和平相处的环节后,此刻看着自己面前拎着打包盒的钱多多,朱炎就感觉已经提不起来那口气了,可是想想又觉得有点咽不下去,就那么卡在喉咙口也怪难受的。 “你,以后记得见着本少爷都得恭敬的喊声‘爷’知道吗?”他趾高气扬的想找回场子。 钱多多听后乖巧的回了声:“是……” 然后神秘兮兮的对着朱炎招招手,待到朱炎低头想听我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钱多多用空着的那只手一下按住了他的头,使劲的往下一摁,然后就回了句朱炎早就觉得我应该会说的话,“做梦吧你!” 不是都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吗,朱炎是怎么也没想到钱多多刚占了他这么大个便宜,还会马上就翻脸的。以至于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往前一蹿踉跄了好步,险些趴地上。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钱多多早就跑得影都看不见了。他心里先是怒了一下,随后又觉得似乎我本来就该如此,嘴角还怪异的往上翘了翘。看得身边一直跟着没作声的俩人心里一阵惊悚,他们家主子不会有被虐倾向吧…… 钱多多哼着小曲回到家,里里外外的也不见柳眉,出门寻到河边,发现我正在那里洗衣服。 “唉呀,娘,你这身体刚好一点,怎么还干上活了,这水得有多冷啊。”钱多多赶忙抢过柳眉手里的衣服,“坐着坐着,让我来。” “你看,我已经没事了,”说着,柳眉便想拿回钱多多手里的衣服,被钱多多一个眼神制止了,“这事吧,说来也巧……” 这两天柳眉觉得自己身体好些了,今天趁着天气好便想在附近走走,谁知刚走到巷口就碰到急急忙忙往家赶的李家大婶。原来李大婶今儿收到我出门做生意怕儿子托人带过来的信,说是在青里镇买了房子,生意做的也好,让我跟我老伴过去跟着一起住,好让他们临老能享两天清福。 柳眉说我真是个有福之人啊,儿子这么出息。李大婶心里很是高兴,便同我攀谈了起来。说着说着便说到自己前两日刚接了几处私活,工钱还不错的,现在都得回了,还怪可惜的。柳眉是知道这种所谓的私活的,就是一些大户人家因为某些原因而把家里的一些活雇给外面的人来干,这样比他们请佣人来家里干要划算一些。这种活也分长期的和临时的。一般来说长期的工钱相对临时的会低一些,但是比较稳定,临时的工钱虽说相对要高,但是这种活比较少而且只是一段时间的。但是一般这种私活都是找的相识的人做的,毕竟知根知底的比较放心。 柳眉以前也做过一些这种活,但是因为最近这两年身体一直时好时坏的,以至于那些主顾都不找我做了。如今听李大婶说起,便打听了一下,原来是给几处人家洗衣服,每天一次。早上去收过来洗了晾干,第二天去收衣服的时候顺便把前一天洗的衣服交过去。构眉想着自己这几天身体有好转的迹象,而且洗衣服倒也是个简单的活,便问李大婶能不能把这活转交给我来做。 李大婶是怕我身子吃不消的,可经不住柳眉的恳求,再加上我也知道些我们家的情况,就同意了。不过我说如果柳眉要是觉得身体受不住了,千万不要硬撑,不然那几个工钱都还不够拿来买药就太不划算了。这话听得柳眉心里蛮不是滋味的,虽说我也知道李大婶是个实诚人,可这还没干呢就说不够拿来买药了,还能不能再直白些了啊…… 于是乎,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钱多多一边洗,一边听着柳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今天这是一家,明天还有两家,说要是干的好了以后还给介绍别家的,”柳眉顿了顿,接着道,“能有点事情做我也安心些啊……” 钱多多知道我这是在为家里的生计犯愁呢,我也知道家里的境况,所以也就没说那些不要干活好好养身体之类的虚话,没钱身子拿什么养。连忙扬起笑脸说道:“还别说,您这回真是太了不得了,一下就接了这么大个活,咱可得说好了啊,这活您可不能自个儿干呀,怎么也得带上我。这要是干得好了,以后咱还愁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啊。”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柳眉知道女儿这是心疼我呢,鼻子酸了酸,笑着应了声是,然后也挽起袖子也洗起了衣服。 “啊,对了,咱们可得快点的,今天我撞大运啦,一会回去我们还真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一条曲折的游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提着个大篮子跟在一个中年妇女的身后,时不时的东西张望一下,边看边感叹着这古时的建筑真是妙啊,这要是换在现代,那就只能是在故宫或者电影城才能看得到了。在不知道过了几个门,转了几个弯后,终于停在了一间看起来很是普通的房门外。那个中年女子首先进去了,不一会便冲着外面喊了声“你可以进来了”。 钱多多左右看了下,门外除了我便再无其他人了,想来应该就是在叫自己,于是紧了紧手上拿着的篮子迈了进去。 钱多多站到了带我进来的女人旁边,眼睛偷偷的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间没有什么装饰的房间,正对着门的厅上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虽然满脸皱纹的脸上带着很是和蔼的表情,可是那双眼睛里却隐着一股钱多多现在还不能读懂的东西,一种称作为阅历的东西。 “这是李妈,以后你送来的衣服直接拿到这里来就好了,”带我进来的女人说。 “是”钱多多小声的答道。 接着那女人便向称作李妈的人说了句便先出去了。 钱多多有些疑惑了,我记得我娘亲跟我说过,在有钱人家里,如果不知道对方是谁的话,就看衣服,一般来说衣着越是华丽的人在家中的地位就越高。可我看李妈的衣着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朴素的,跟个带我进来那人的没什么区别,可是带我进来的女人对我却很是恭敬的样子。 “你叫钱多多?” “是的,夫人。”能让下人恭敬的应该就是老爷夫人什么的,这是钱多多想了半天得出来的结论。 “呵呵呵,”李妈笑了,说“我不是什么夫人,你也不必这么紧张。” “啊,”钱多多抬头看着笑得亲切的李妈,“那你是谁?” “你就叫我婆婆吧,”李妈接着问道,“你是柳眉家的孩子?” “嗯,柳眉是我娘,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我就帮我把洗好的衣服送来了。”钱多多老实的回答道。 “难为你了,小小年纪。” 我家的情况,李焉然也就是柳眉口中的李婶临走前跟李妈提过一二,“你把衣服拿出来放到桌上吧。” 然后钱多多便照着李妈的吩咐,把桌上的衣服分类叠好,倒也简单。之后,李妈拿了几块糕点给我吃,我只吃了一块,在李妈赞赏的眼光中把剩下的包起来揣到了怀里。 告别了李妈,在游廊上转了好几个弯后,钱多多不得不承认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好不容易碰到了个家丁模样的人告诉了我大门的方向,我才不至于在这若大的朱府里迷了路。 没错,就是朱府,朱炎的家,要不是柳眉今天不舒服,我才不愿意来这里。出了朱府的大门 ,钱多多急忙往旁边的小路上拐,暗自庆幸着自己在这府里乱逛了这么大半天却没有碰到朱炎。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每天都过得差不多,这几天钱多多经常有去朱府。不过让我觉得意外的是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碰到过朱炎,不止是在路上没有偶然遇到,就连我每天进出朱府都没有碰到。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我也乐的没人跟自己吵架。 李妈待钱多多挺好的,每次我来都会给我一些好吃的,而钱多多见李妈每天都独自一个人,送完衣服后没什么事的时候就会留一会,陪我聊聊天啊,帮我倒点水啊之类的,也是很得李妈的欢心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李妈竟然是朱老爷的奶娘。而朱老爷自小便丧母,所以待李妈如亲娘般。只是李妈上了年纪以后不喜欢人多,所以才会独自一人住在这偏屋里。难怪这里的下人对我都很尊敬。 这天,钱多多正坐在厅里给李妈讲自己在外面碰到的趣事呢,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一道人影就冲到了李妈的跟前,拉着李妈的手说:“婆婆,婆婆,这次您可无论如何都要帮帮我……” 这上面的人话还没说完呢,又冲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只见男子先是向坐在厅上的李妈恭敬的唤了声“奶娘”,尔后便指着那个拉着李妈手的男孩喊道:“朱炎,你找谁帮忙都没有用,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朱炎这三个字一传进钱多多的耳朵,我便下意识的站起来转身就想偷偷的潜出去。 李妈笑着拍拍朱炎的手,对着厅下站着的男子说道,“什么事啊这么大呼小叫的,小心叫别人看了笑话。” 进来的几个人这时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正想要溜出去的人。 “这是……”男子疑惑的看向李妈。 “钱多多?”钱靖炎看这背影很是眼熟。 “不是不是,你认错人了……”钱多多背对着他低头说道。 朱炎一听这声音,便知道错不了了,走过去绕到我前面抓着我的手说,“还说你不是钱多多!” “呵呵~~”钱多多干笑了两声,“好巧啊,朱少爷……”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当然是有事啦”,钱多多一边说,一边想要挣脱朱炎的手,“说话就说话,抓那么使劲干什么。” 朱炎顿了下便松开了手,钱多多一得到自由,便转身对李妈说“婆婆,既然你们有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 见李妈点头了,便赶紧往门外走去。 “你等下……”朱炎见钱多多要走了,便想追过去。话说这几天在学院里夫子讲的那些之乎者也的,真是无聊的要命。这会看到钱多多,便觉得哪怕是跟我吵上几句或是打上一架都要比去学院里有趣些。 可他还没迈两步呢,就被那厅里的男子,也就是他的父亲朱伯渊给拉住了,生气的质问,“你小子还想去哪里?” “我……我……”朱炎眼见钱多多的腿就要迈过门槛了,一着急,便说,“钱多多!我,我要你做我伴读。” 钱多多愣了下,快步走到朱炎的身边,咬着牙小声的说,“朱炎,你说什么呢,谁要做你的伴读。” ------------ 139.我是大爷我不会穿衣服 “不做就对了。”朱炎小声的对着我说,然后看向朱伯渊,说,“就是这样的,我要钱多多做我的伴读,没有伴读我就不去学院了。” “你!”钱多多明白过来了,这朱炎自己不想去学堂,便想拿我当挡箭牌。可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凭什么拿我当挡箭牌,而且……我看着朱炎那一脸得意的笑,他是蠢呢还是蠢呢还是蠢呢,挡箭牌也得找个有份量的吧,他们非亲非故的,他的家人干嘛要因为我而影响自己的决定呢。 “你!你这孩子,上学是好玩的事情吗,你这个月都已经气跑了五个伴读了,要不要你老爹我亲自过去跟你做个伴啊!” “我不管,反正你想让我好好去学堂,我就这一个条件,不然就算你抓了我去,我也能跑回来。”朱炎一副0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着实看着很欠揍的样子。 好端端的,干嘛要拉我下水,可惜了现在有大人在场,不然我还真想一拳招呼过去,看他那欠揍的笑能持续多久。钱多多忿忿的在心里想着。 “人家是个姑娘家,怎么做你的伴读去学院!”朱伯渊生气的说。 谁规定姑娘子就不能上学院了!钱多多心想。 “谁规定姑娘就不能上学院了!”朱炎说。 虽然朱炎并不是真的希望钱多多去学院,可是听到自己的父亲这么偏见的说法,便忍不住开口说了那句话。他现在可是希望钱多多能够跟他同一战线帮他脱离苦海呢。 虽然钱多多并不喜欢朱炎无故拉我下水,可朱伯渊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我心里很是不服气。不过碍于身份,我不便说什么。听到朱炎竟然也回了这么一句,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看还好,朱炎一看钱多多看他,便使劲的冲我挤眉弄眼,似乎是叫我一定要配合他。 “你!你!”朱伯渊被顶的一下子说不上话来,抬手便想往朱炎的脑门上招呼,看得钱多多在心里大喊‘加油,快拍下来’。 “好了,都别闹了。”李妈的适时的制止了朱伯渊,假装没看到朱炎庆幸及钱多多可惜的神情,继续道,“孩子不愿意上学院,你这样逼着也不是办法。你难道还能天天拿绳子绑着他去啊……” “奶娘,你这样小心把他给宠坏了!”朱伯渊有些郁闷的说。 李妈淡淡的笑了笑,看着钱多多,问:“多多,你可有去学院?” “并没有去过学堂。”眼角瞥到朱炎偷偷的给我打了个大姆指,我回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脸,似乎在说记着,欠我一次人情。 李妈没有忽视他们两个暗地里的小动作,却仍只是淡淡的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学院?” “想过,只是家里娘亲身体也不好,并没有多余的钱让我上学院念书。”钱多多虽然不想承认那句‘姑娘怎么去学院’,可事实却是这里的学院里真的一个女孩子也没有。而且我也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自然不会向柳眉提什么要去学院的要求。做为现代人,我当然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了,虽然有时候我也会想去学院,可我知道我们家的这种情况我也只能想想无法付诸行动的。 李妈从来都知道出身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看着站在厅里“眉来眼去”的两个孩子,差不多少的年纪,因为不同的出身而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我更知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钱多多的人生轨迹便可能就是如大流般的结婚生子,然后便是一辈子了,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向来都没有多太选择的空间。 李妈似乎又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如果不是当时的老太爷,我现在说不定只是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哪里能享受到现在这种儿孙福。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李妈对钱多多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开朗乐观,生活态度积极,人又孝顺,我突然有点不想想像几年甚至几十年以后,这样的人会被生活磨成什么样。脸上那般生动的笑容可还会在?或许我应该给我一个机会,能有多大改变就看我自己的了。李妈看着厅里的钱多多,心里有了主意。只是李妈没想到自己这个决定所改变的东西比我想像的多得多。 其实如果钱多多还是以前的那个钱多多,那么我以后的一生或许就会如李妈所想的那般过了。可现在钱多多身体里住着的是柳若言的灵魂,柳若言是谁,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虽然我没啥特殊技能,可凭借我自己的能力虽说不一定能让自己大富大贵的过完下半生,可至少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现在有些落魄只是因为我还太小了,很多事情都还做不了。 不过有一点李妈确实想对了,那就是不管是在哪里,都需要知识。钱多多来这后便发现了这里的文字与自己以前所学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自己真想要有所作为的话,学习是必不可少的。只是现在我还没那个能力可以支付自己学习的费用,不过只要多给我一些时间,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凑出来钱去学习的。 “婆婆?婆婆?”钱多多见李妈看着自己半天不说话,眼神时而久远时而忧伤,不明白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引起了我的伤心事。 “多多,如果说让你做炎儿的伴读,你可愿意?”李妈淡淡的说,语气平常得就像在问你想不想吃点桂花糕。 “婆婆,您确定吗?”钱多多很惊讶,我自然知道伴读是什么了,说白点就是书童,就跟贴身丫鬟差不多,只不过丫鬟不能去学院,伴读能去学院。虽说不能待在教室里头,可就算只是待在外头对于我来说也就足够了。更何况还有工钱拿,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得多大的运气才能遇到啊,如今竟然让我钱多多给碰到了,我忍不住在心里大笑三声。 想我到了这里以后才发现男女平等对于女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这么些天以来我就没有因为性别的关系而受过公平的待遇啊,啥啥都是一句“太小了不行,女的不行”,而学院里的话就更不用说了,是绝对不会收女孩子的,就连女的伴读都不可以。钱多多原以为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在像李妈这样年纪的人身上会表现的更明显一些,不曾想我竟然会有同意的意向。 “没错,我说我想请你做炎儿的伴读,”李妈说道。 “婆婆!”朱炎没料到李妈会突然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而且看到钱多多似乎有在考虑,心里便着急了起来,暗暗的又拽了拽了钱多多的衣袖。 “奶娘!”朱伯渊不明白李妈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一说。 “我……”话说冷不丁的听李妈这么说,钱多多心里是很想答应。虽然我有信心再等几年以自己的能力必能让我跟柳眉两个过上好日子,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一份有稳定职业的收入确实是比较适合我的,更何况这份工作还能让我学到一些这个朝代的人文文化,我相信对我以后的生活多少都会有些帮助的。 可是一想到朱炎的劣性,我又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做好这份工,这个孩子跟我完全不对盘啊,而且我在现代也没有做过类似于照顾孩子的事情…… “对于靖炎的事情,你只要尽力就好了。”李妈又适时的加了一句,完全打消了钱多多的顾虑。 当下钱多多便不顾朱炎的拉扯,忙上前答应了。 安排妥当后,李妈便让钱多多先回去跟柳眉说一下,明天收拾东西过来住到朱府,我会给我安排一个房间的。 朱炎见钱多多欢天喜地的走了,恨恨的跟在我后面也出去了。厅里便只留下了朱伯渊。 “奶娘,您这么安排合适吗?”说心里话,他真的认为这钱花的不值当,虽说他有钱,可他也不愿意白花钱。他可不认为这么一个小丫头做好他儿子的伴读。 “放心吧,没问题的。”看着追着钱多多而去的朱炎的背影,李妈淡淡的说。我不会看错的,钱多多那丫头绝对能治得住朱炎。 “希望如此吧。”对于李妈的决定,朱伯渊也不好反驳。 朱炎好不容易在大门口追上了钱多多,拉着我的手就质问:“钱多多,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钱多多假装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事。 “你怎么能这么没立场,几个钱就把你给收买了,我告诉你,就算你答应了婆婆,我也决计不会让你好过的。”朱炎很是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小小的年纪内心怎么能如此的阴暗。”钱多多淡淡的说,并给了朱炎一个你很白的眼神,甩开了他的手就跑开了。 “钱多多!你这话什么意思!”朱炎冲着钱多多的背影喊道。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很郁闷,就好像明明是牟足了劲挥出去的一拳,却发现像是打进了一块棉花里一样毫无效果。 “你有种!”朱炎忿忿的踢上了身边的墙,下一瞬,他便疼得直跳脚。 回到家后,钱多多把今天的事情跟柳眉说了一下,然后便一脸期待的看着柳眉。 “你很想去?”柳眉轻声有问。 “嗯嗯。”钱多多点头道。 “那你就去吧,先不说做的好不好,单是听着便是挺不错的。 ”柳眉知道钱多多的心思,虽然我从来没在我跟前提过这方面的要求,可我是自己的女儿,心里想了什么多少都能感觉到一点的。尤其是最近,总是见我拿回一些乱七八糟的纸回来在那琢磨,奈何我大字也不识一个,不能帮我什么,而这附近的邻居也没人认得几个字的。朱府的李妈我有听李婶提起过的,说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人很好。既然我都那么说了,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才是。 只是这样便不能天天见着我了,柳眉心里有淡淡的忧伤,不过更多的还是高兴,只要钱多多高兴我便也高兴了。 见柳眉答应了,钱多多很是开心,搂着我的说自己有空就会回来看我的。第二天起来吃过饭,收拾好东西,钱多多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柳眉。 来到朱府以后,李妈给了我几套男孩子的衣服,并嘱咐我在学院里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是女孩子,还说以前的那些伴读都是跟朱炎睡一个屋的,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就把我的房间安排在朱炎房间的隔壁,这样比较方便照顾。然后我又嘱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后,便差人把我带到房间里去了。 这个房间比我跟柳眉住的房子前厅跟睡房加起来都还要大些,钱多多感叹这贫富差距啊,在哪里都是这么大。 隔天一大早,钱多多就起来收拾好自己吃了饭,等在朱炎房间外。 我数了会这间屋子的窗户,点了会爬过脚边的蚂蚁,看了会前面院子里的花,想了会中午吃什么……这么多会都过去了,屋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渐渐的,太阳从东边升到了头顶,屋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钱多多忍着想冲进屋去的冲动,百无聊赖的往门上一靠,门却一下子就往里开了过去,我一个重心不稳往后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唉,我的后脑勺……痛死我了……”钱多多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来门并没有上锁。 钱多多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的隔局跟我的那间差不多,只不过比我那间还要大很多。正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几个茶杯随意的放着。 左边隔间里是一张书桌,右边的隔间往里看去隐隐的透出白色的帷幔,想来应该就是朱炎睡觉的地方了。我快步来到床前,拉开帷幔一看,床上除了凌乱的被子,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人……钱多多出门后碰到了府里专门照顾香兰,人香兰说我们家少爷早走了,至于去哪里了我就不知道。 等钱多多气喘吁吁跑到学院的时候,见朱炎淡定的坐在教室里玩着纸,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了头。看到穿着男装的钱多多时愣了一下,然后给了我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见钱多多怒目相对,他便扯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钱多多突觉不妙,只听教室里一个有些威严的声音传来,“你,就是你,窗边的那个小童,你为何要打扰学子的学习。” 顿时教室里的人目光都投向了我,打扰,我有打扰吗,人家朱炎明明就无心向学好不好。钱多多心里想着,脸上却是连忙对夫子做了个歉意的表情,然后再抽空瞪了眼朱炎,转身蹲到墙角去了。 窗边还有几个书童模样的男孩,见到钱多多被夫子训了纷纷给予安慰,同是受压迫的阶级啊,总是比较容易产生共情的。我们见钱多多是生面孔就问我是哪家少爷的人,钱多多便自我介绍了一下,在听到钱多多说是朱炎时,他们又纷纷给予了同情的目光。 他们是有多不看好我啊,这动作要不要这么一致…… 下了课,朱炎来到窗边,冲着钱多多哈哈大笑,“钱多多,你刚才的样子真滑稽。” “你才滑稽,你全家都滑稽。”钱多多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管他,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可嘴巴里的话却自发的飘了出来。 “你,你信不信我揍你!”朱炎一听我那没把他放在眼里的语气,心里的火就又噌噌往上冒。 “信,当然信,”钱多多冲到他面前说道,不怕死的接着说,“你出来,我看看谁揍谁!” 这个嚣张的小P孩,我真的太想教训教训他了。课堂上故意戏弄我让夫子抓到,下了课又嘲讽我,还有没有一点孩子善良纯真的天性了啊。只是说完以后我才想起来我不是二十多岁,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貌似真打起来我应该占不到便宜。 钱多多的豪言壮语惊讶了教室内外的一众人等,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有这么敢对朱炎的人呢。 朱炎是什么人,他就是个炮竹,一点就爆的那种,而且有时候不点到也会爆。如今钱多多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他,他自是不会退缩的。 钱多多看着朱炎气势冲冲的往我这边来,慢慢的往后退了退,嘴里说道,“那啥,咱有话好好说呗,成不?” “你说呢?”朱炎磨拳霍霍向钱多多,上次他一个没注意让我给占了便宜,这次怎么也不能再叫我嚣张下去了。 “我觉得是可以的,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钱多多打哈哈道。 朱炎慢慢的将钱多多逼入了墙角,一手撑在墙上,一挥起拳头,眼看着拳头便要落到钱多多的脸上。一些胆小的甚至已经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劝架。 钱多多双手抱住头,大喊了一声“啊……”在朱炎的拳头落下来之前用头使劲的撞向他,把他撞退了两步,然后瞅着个空隙便钻了出来跑到几米开外去了。 “唔……”那一下刚好撞到了朱炎的鼻子,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捂着鼻子怒喊道,“钱多多,你想干嘛啊!” 钱多多揉着撞痛了的额头,我也不想的好吧,可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想我二十多岁的一个人若是被一个九岁的毛孩打了,那还有何颜面可言了。 眼见朱炎神色不爽的一步步逼近,钱多多正犹豫着是退呢还是退呢还是退呢的时候,有只手拉了我一下,将我拉向了他后身后,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传来。 一个好听的声音说道:“朱炎,你每日里除了欺负小童还会做什么。” 说得好,说的实在是太好了,钱多多在心中鼓掌。我看向他,想要看看拥有如此正义感的人长什么样,却只看见了一个瘦瘦的背影。 “张谦之,我教训我自己的书童,关你什么事。”朱炎的口气比刚才恶劣了几分,他本来就不是真的想打我,只是想吓吓我的。谁知道竟被我给撞了个正着,如今又多出来一个管闲事的,而且这个多管闲事的人还是他最讨厌的人,心中就的气焰更是高涨了几分。 “我想管便管了。”张谦之的语气很平淡,似乎他们现在只是在闲话家常般。 “那我就连你一起打。” “不要,不要……”钱多多连忙从张谦之身后出来站到了他前面,这个人帮了我,我怎么还能让他挨朱炎的拳头呢。 看着钱多多护着张谦之的样子让朱炎莫名的觉得不舒服,只见他冷着脸说“钱多多,你是自己过来还是让我过去。” “我,我……”钱多多正犹豫着,却瞪大了眼盯着朱炎的脸,“你,你……” “什么我啊,你的。”朱炎说完过去伸手就想拉我。 “不是,你的鼻子好像流血了。”一定是我刚才撞的太用力了,人家还只是个孩子呢,下次下手一定不要这么重,钱多多在心里反省。 钱多多赶忙从衣襟处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鼻子下面的血迹,发现还有血些往下流,便又将帕子撕出一小条卷成卷塞到他的鼻孔里。然后把他领到教室里让他坐到坐位上,并把头仰起靠在桌上,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起来向那个挡在我前面的男孩道谢。 朱炎见钱多多如此小心翼翼的处理着他的伤处,心想这次就算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众人见钱多多如此小心翼翼的处理着朱炎的伤处,心想这事应该就算完了。本来他们都还以为以朱炎的脾气,此次定是不见血不收场了。没曾想血是见了,场也收了,可就是没上演他们心里想着的剧本。 这天,朱炎在睡梦中感觉鼻子痒痒的,伸手揉了下翻个身继续睡,可没一会鼻子又感觉痒痒的,他再次揉了下鼻子又翻个身继续睡,没一会鼻子又感觉痒痒的……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朱炎火大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喊道:“哪个不要命的弄小爷!”当看到床边站着的人的时候,他泄了气似的翻了个白眼又往后一仰,躺下了。 钱多多穿戴整齐的站在床边,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晃啊晃的,闲闲的说:“不会吧朱炎,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睡。” “朱炎,你快起来啦。”钱多多眼说动口没用,就动起了手来,一把抓着他的被子掀了起来。 “钱多多,你!”朱炎猛的从床上起来,一抓住我便要暴打一顿的模样。钱多多见状反常的没有跑,反而伸手拉着被子递给他,嘴里还念叨着“小心着凉……” 朱炎这才想起来自己向来喜欢脱着睡觉,此时上下只穿了一条裤子。他快速的跳下床,嘟囔着“等我穿好衣服再收拾你”,接着便冲着门外喊,“香兰,香兰……” “别叫啦,没用的,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说完钱多多扬了扬不知道什么被我拿在手里的衣服,递给他示意他穿起来,“香兰今日有事请假了。” “钱多多,你看你一个姑娘家不仅随便进男人房间而且还随便拿男人的衣服,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啊!”朱炎坐在床沿丝毫没有要接过衣服的打算。 “切,你又不是男人,而且要羞也是你羞吧,是你没穿衣服又不是我,我干嘛要感到羞耻,”钱多多无所谓的说道,男人的身体什么的我在现代也不是没见过,更何况只是像朱炎这样只露了半身的,在现代的电视里随便一个什么产品的广告都要比这个露的多,最主要的是才九岁,完全是个小鬼,浑身上下都没看头好不。 “你!你才不是男人,”朱炎本来是想臊臊我的,可看着钱多多那么坦然的目光,反而让他觉得00的是自己,一时之间竟接不上话来,小声的说了句“我早晚都会是男人!” “是,是,是,你是男人,现在请你这个大男人快点起床穿衣服吧。”钱多多扬着手里的衣服说。跟朱炎想处了几天,钱多多有些摸着了他的脾气,至少知道什么时候顺毛什么时候逆毛。 其实他脾气再大也只是个孩子,孩子的心性都是有的,只要熟悉了便也不觉得难相处了。 “啰嗦,赶紧把衣服拿过来,”朱炎恢复了大爷般的口气,站了起来张开双手等在那里。 钱多多站到他面前把衣服递给他,他却是一动也不动的站着。 “你干嘛呀,快穿衣服啊。”钱多多的手隔着衣服推了推他。 “你干嘛呀,快给我穿衣服啊。”朱炎趾高气扬的说。 “你是要我给你穿?”钱多多刚反应过来。 “香兰又不在,难道你还想让本少自己动手穿不成?”朱炎斜眼看了下我,一副我是大爷我不会穿衣服的模样。 “那个……你不会是这么大了还不会穿衣服吧?”钱多多乐了一会,然后瞥见朱炎有些暗下来的脸色,正了正色说道,“我先声明啊 ,我不会的,穿不好你可不能怪我。” “啰嗦。”朱炎赏了我一记白眼。 钱多多虽然只比朱靖小三岁,可因为自小吃的不好,营养跟不上,身材瘦瘦小小的,相比同龄人还要小些,站在朱炎的面前,比他矮了差不多一个头。不得不说,这个身高给他穿衣服似乎刚刚好。 “那天说的话还算数吧。”看着我现在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朱炎突然开口说道。 钱多多想起那天把他撞得流鼻血了,后来心里过意不去,便说自己以后在学院里只要是合理的事情便都听他的不会再反抗他了。于是我淡淡的回答,“是。” “我让你往东……” “我就不往西”,我可以往南,钱多多在心里补充一句。 “我让你往南……” “我就不往北”,我可以往东,钱多多再次在心里补充一句。 “要叫爷。” “见面必叫……” “叫声来听听。” “爷……”钱多多敷衍的喊了声。 “认真点” “爷!” “温柔点” “爷~” “声音大点” “你有完没完!”说道,钱多多一手拍上了朱炎的头。 “哈哈,好吧,就刚才那声温柔的。”被打了还这么开心,可见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 说话间,我就把衣服给朱炎套上了,然后转回到他前面帮他扣扣子,浅浅的呼吸轻柔的撞在朱炎还没扣起的衣服。 朱炎觉得被我的气息透过的地方痒痒的,不难受却感觉怪怪的,便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朱炎总觉得钱多多变了,自从那天撞到之后就好像变成了别外一个人似的,以前的我碰到他就只会哭,不会反抗,就连反驳的话都不敢说,每次看到我都觉得很讨厌。可是现在的我哪里还有一点那时候的样子,会生气会反抗还会打他,虽然有时候会被我气的牙痒痒,可是这种新奇的感觉在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钱多多……” “嗯?”钱多多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回答。 这明明还是钱多多啊,朱炎对上我的眼,淡淡的说,“这样的你还不错……” 钱多多心里‘咯噔’一声,这话,是几个意思…… 等到钱多多帮他穿戴好,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了,而等朱炎吃过饭再摇摇摆摆的走在去学院的路上时,已经又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 “我说朱炎,你就不能走快一点吗?”钱多多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停下来等催促他了。 “急什么啊,反正学院又不会跑掉。”朱炎懒懒的说。 “可是都已经很晚了,肯定要迟到了。” “迟到就迟到呗,”朱炎无所谓的撇撇嘴,“放心吧,跟着爷,爷会罩着你的,别怕。” “谁要你罩啦,你上学又不是我上学,我能有什么事,你走快点。”钱多多受不了他那懒洋洋的闲逛似的态度,拉起朱炎的手就往前走。 “你别拉我,我自己会走。”朱炎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也没有甩开钱多多抓着他的手。 “呼,终于到了……”钱多多看着眼前大大的锦绣书院的匾额,如释重负,总算是把这小祖宗给弄来了。 “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你还怕什么啊。”朱炎不满的说,我那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哦,难道自己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不成。 “我先申明啊,你有事可不能拉着我垫背。” “啰嗦,我是那种人吗?”朱炎把手里的背包塞到钱多多的怀里,便率先进入了学院。 到了教室门口,听到夫子已经在里面上课了。钱多多刚想叫朱炎低调些从后门进去,就看到前面的朱大爷大摇大摆的从教室正门晃了进去,并且在夫子叫他的时候,他愣是理也没理人家自顾自的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然后转头盯着还愣在窗前的钱多多,好似在说你还木在那里干嘛。 见夫子因为顺着朱炎的目光也看向了自己,钱多多干笑了两声,讪讪的对夫子点了点头,小跑到门口,低着头快速的走到了朱炎的位子旁,把的手里的书包往他桌上一放,然后小跑出了教室。 夫子见众人都已坐定,便又开始了讲课。钱多多则是搬来一条小凳子来到了窗户外面。由于这个窗户很矮,站着大概到她的这里,坐在窗户外面虽然隔了一堵墙看不见夫子,可他说的却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教室有两扇窗户,前几次因为来的早我都坐在前面的那扇窗户旁,今天来的晚了些,前面窗户被几个我不怎么认识的人占了,便只得拿了几个登子到后面的窗户旁了。几个好学一点的伴读早已占了窗户外面好点的地方,见是钱多多过来了,便往旁边挤了挤让我坐到了他们中间,钱多多顿觉这世界好有爱啊。 钱多多听得很认真,她手里也有一本书,是昨天叫朱炎弄来的,夫子讲到哪页我便翻到哪页。虽然这个时代的字有些难懂,可有一些简单的还是挺好记的,再加上我本就有些现代文的基础,用一些象形啊边旁啊之类乱七八糟的方法记忆,一天下来倒也能记住几个字。 只是今天夫子似乎没有打算讲书上的内容,他讲的竟然是这个朝代的历史,对于这个钱多多还是蛮感兴趣的。毕竟以后可能要一直在这里了,对这里多了解一些总是没错的。 原来商国是在纪元271年建立的,商国的开国皇帝也就是现任的皇帝叫东方浩阑。东方浩阑是原旧朝皇帝朱正的表弟,朱正生性懦弱,执政期间朝中结党营私,佞臣当道,他却无力治理。且从他当上皇帝开始,他膝下的几个皇子不是夭折就是意外死亡或是突然失踪,导致最后无人继承大统,便想将皇位传于他的侄子。最后东方浩阑发动兵变,用了五天的时间夺取了政权,算得上是个强人了。 这些跟我前段时间打听来的基本上差不多。 商国地处中原,东南北方各是吴羌、景汉和北齐,而西方则是靠着大陆最大的山脉秦云岭,再往外还有很多的小国就不一一介绍了。相邻的几国中,北齐的军事最强,其次是吴羌,然后才是商国。 在商国最兴盛的是农业,其次是商业,军事不是很强大,但因为国内粮草充足,所以附近的国家倒也不会轻意来犯。毕竟想要赢得一场战争的胜利,强大的军事固然不能缺,粮草却是首当其冲的,粮草供应不上的军队会在战争中死的很惨。这样看来商国暂时还算是安全的,不过不会轻意来犯不等于他们不想犯,各国都只是在等,等待一个好时机的出现。 钱多多正听得津津有味呢,没想到夫子竟然就停住了,而且好一会了也没见重新开始讲,我疑惑的站了起来,想看下里面发什么了什么事情。 只见夫子正站在教室前方,双眼瞪的大大的看着坐在教室中间一个位置上的人。此人正将头埋于趴在桌子上。钱多多看着有些眼熟,猛然想起来今天早上朱炎好像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这死孩子,早起一会就在课上偷偷睡觉,真是太不像话了。钱多多对着朱炎的方向发出‘哔啾哔啾’的声音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却惹来窗户旁边一个男孩的轻笑。 这个男孩长的很漂亮,眉目如画,温润如玉,小小年纪便长成这样,长大后定是颜值爆表啊。只是这长相似乎在哪里见过?几个片断闪现脑海,原来竟是他,那个送了钱多多糕点和棉袄的男孩。 “啊,是你……”钱多多惊呼,“你还记是我吗?” “你好,”窗边的男孩并没有因为钱多多只是个伴读而不愿意搭理,这个小书童他是知道的,那天被朱炎欺负的时候虽然我有表现得退缩避让,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在我脸上看到害怕。而且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在好像在哪里见过,所以那天他才会出手帮我。不过他一直都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因为他的印象中似乎并不认识这样一个相貌清秀的小男孩。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张谦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钱多多刚想点头说出那天的事情,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朱炎的伴读,在学院里还得扮演一个男孩的角色。更何自己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无名小卒,他只见过我那一次面也未必就能记得我。 一阵微风吹过,将点点清香带入我的鼻端,我想起来这个香味似乎跟那天在学院里帮了我的人是一样的。便说,“就是那天在这里,你帮了我,你不记得了吗?” “原来是你啊,”张谦之说道。直觉告诉他钱多多刚才那句‘你还记得我吗’指的应该不是那件事,可我不说他也没办法。 “嗯嗯,”钱多多忙点头,笑着说,“你知道吗,你长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刚才我还以为你是他呢。” “是吗,有这么像?”张谦之没有忽略那双笑得弯成了月牙状的眼睛,他十分肯定自己应该是见过这般灵动的眼睛的,便试探的问,“那个你认识的人是你朋友吗?” “也不算是朋友吧,他帮过我一次,不过没准已经不记得我了,”钱多多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他人很好的。” “能长得像你的朋友,我很荣幸。”张谦之打趣道。眼前的人模样清秀,看起来很单纯,并不叫人讨厌,既然我不说那他也就不再问了,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知道的。 “噗嗤……”钱多多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说话真有趣。” “这算是夸奖吗?” “我觉得是实话实说,不过如果你觉得是夸奖的话,那我也不反对。” “你说话也很有趣。”张谦之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孩,虽然瘦瘦小小的,不过人看起来却很精神,特别是那双眼睛,里面似乎充满了光彩。 “这算是夸奖吗?”钱多多反问。 “我觉得是实话实说,不过如果你觉得是夸奖的话,那我也不反对。” 张谦之说完,看着钱多多,两人想视一笑。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一道略带怒气的目光朝他们射过来,连忙噤了口。 ------------ 140.想吃郑记家的烧鹅腿 夫子在对朱炎做了一会目光凌迟却发现没有效果后,便又重新开始讲了起来,这么说起来的话,好像这学院的夫子也不敢拿朱炎怎么样。再看看这学院里的学子,十个有九都是带伴读来的,有钱人就是霸道啊,钱多多心想,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这么任性霸道就好了。 朱炎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钱多多在与张谦之在谈话,两人相谈甚欢的感觉,钱多多的眉眼间俱是笑容。他撇了撇嘴转过了头,不再看他们。 课间的时候,无事的钱多多便与几个相熟的伴读聚在一处聊天。不过一般都是我在说,别人在听。因为我讲的一些奇闻怪事都是些闻所未闻之事,听得那些人都欲罢不能。 起初只是一两个伴读在听我说,然后变成了五六个,然后就变得很多…… 起初只是那些无事的伴读在听我说,然后那些无事的伴读家的公子也过来听我说,慢慢的变得越来越多…… “你这个书童蛮不错嘛,”李显趴在窗边看着院子里被众人围着的钱多多,其实钱多多被围在里面跟本就看不到,只看到一群黑乎乎的后脑勺,“还挺受欢迎的。” 李显,其父与朱伯渊是生意上的伙伴,再加上两人年纪相仿,自小玩到大,是朱炎为数不多的好友中关系最好的一个。 “是么……”朱炎淡淡的说,看着那被一群男生包围着还径自讲得欢的钱多多,心里觉得不爽。他觉得我即是他的伴读,他这正无聊没事做呢,怎么能不来陪他聊天反倒是给那些闲杂人等提供乐趣。 “挺与众不同的。”张谦之看着院子里的情形,轻声的说。 “用你说!”朱炎不满张谦之插嘴,再想到上课时见到的情形,对他就更不待见了。 “我是在跟李显说。”张谦之神情自若,也不管他态度如何。 朱炎生气,却又没法反驳,觉得有些烦燥起来。因为他虽然看张谦之各种不顺心,但人李显跟张谦之也是玩到大的好朋友,虽然关系不如他们那么铁。 照理说他跟李显是好友,李显跟张谦之是好友,那根据等量关系他跟张谦之也能成为好友才是,可他们每次见面必吵。朱炎觉得张谦之整日里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太做作,见谁都笑那么假。而张谦之虽然不欲与他计较,可也没有拿热脸贴冷啥啥的习惯,于是二人的关系便很微妙的存在了。 朱炎烦燥了,那受其影响的首当其冲就是钱多多了。 钱多多!”他冲院子里大喊了一声。此时钱多多不知道讲了什么,引得旁边的人哄堂大笑长吁短叹,声音盖过了他的。 “钱多多!”朱炎不耐烦的又喊了一声。只听人群中钱多多忙跟边上的人说有事了有事了,下次再说什么的,不理会众人的意犹未尽,快步跑到了朱炎跟前。 “干嘛?”钱多多没好气的问。 “注意态度……” “爷,您有什么事吗?”钱多多换上了笑脸。 “嗯,这还差不多。”看着钱多多一脸等着他下文的样子,心里乐了一下,说,“没事,就是随便叫叫。” “你是狗啊,随便叫叫。”钱多多赏了他一个白眼,我在那正讲和开心呢。我只是把现代的一些事情随便讲讲,没想到就有这么多听众,心中的满足感顿时爆棚啊。想我在现代的时候做了几年销售,天天嘚吧嘚吧说惯了,到这这么长时间以来都还没说得这么痛快过呢。 “噗嗤!”坐在窗边的张谦之忍不住笑了出来,敢在朱炎面前这么直白说话的还真没几个 。 “你说什么!”朱炎气道。 “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钱多多凉凉的说完就想往张谦之那边靠过去打招呼。 “钱多多!我现在想吃郑记家的烧鹅腿,你去给我买过来。” “你说什么!”钱多多惊呼。 “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朱炎凉凉的说,有种仿佛扳回了一城的感觉。 “你是叫我现在就去买?等下就上课了诶……”我怎么有种他故意耍我的感觉,可我刚才没惹他吧。 “那是你的事,反正我现在就想吃,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朱炎一副我就知道你想赖账的表情。 “行,算你狠。”钱多多恨恨的说完就跑了,没一会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把手往朱炎面前一摊,“钱!” “穷人就是麻烦。”他用了几乎整个教室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有钱人就是任性。”钱多多抱怨道。 我接过钱,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径自往外跑去。当我好不容易从三条街外的郑记买了烧鹅腿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课有一会了。而当夫子看到钱多多不仅在上课时间出现在教室门口,手里还抱着一包油腻腻的烧鹅腿的时候,他整个人也要烧起来了。 “你!你这个书童!你去院子里给我站着,不许再靠近教室半尺。”夫子吹胡子瞪眼,就差头顶冒烟了。 “我知道了,我去站着……”钱多多愤愤的瞪了眼正笑的开怀的朱炎,转身站到了院子里,把烧鹅腿都当成是朱炎那张欠扁的脸咬烂了装进了自己的肚子。 放学后,夫子跟钱多多再次强调了下课堂纪律,并再三警告我以后不能在上课期间打扰到别人,才放我回去。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有双面的,有爱就有恨,有高兴就有难过,有喜欢就有讨厌。若说这学院里的人基本上都挺喜欢钱多多的,可也挡不住有几个不喜欢我的。 这天下课,钱多多照着朱炎的吩咐刚从外面买了吃食回来,才拐进教室所在的走廊,一个身影便撞上了我。我被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刚好靠到墙了,指不定就要跌个四仰八叉了。 我身子还没站稳呢,那个撞到我的人就上前又推了我一把,嘴里说道,“你小子怎么走路的!” 钱多多一看,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倒霉又被这个人给缠上了。 撞到我的少年叫郭海,是班里几个不喜欢朱炎的嚣张态度却又不敢跟他对着干的人之一。因为不喜欢朱炎,所以连带着他们几个人也不喜欢我。平常我跟朱炎同出同进的时候倒没什么事,可每次只要我一落单了他们就会来招惹我,找我麻烦。 我又不能跑去跟朱炎说这帮人老是趁着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欺负我,一想到这种只有小女孩才会做的打小报告的行径我就一阵恶寒,这话我还真说不出口。而且据我从其他伴读那里得来的消息,朱炎以前的那几个伴读被郭海他们欺负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出过手,所以我也就很自觉的没有拿这些去说事,自讨没趣了。 不过其他伴读也有说过朱炎虽然偶尔也会为难一下自己的伴读,却很少会欺负主动欺负他们,好几个伴读都是被郭海他们欺负得不敢再做下去了。所以他们有时候也有点不明白,朱炎为什么总是喜欢欺负着钱多多玩。如果是照以前那些伴读的话,他虽然不喜欢,可最多也就是晾那里不闻不问,任他们自生自灭的。 好在郭海他们几个平常里使的绊都是小孩子间的把戏,如果我是处在这个身体的真实年龄那么我还可能会受不住,不过毕竟我的灵魂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对于这种小孩子间的把戏倒也没那么在意,只要他们不太过份就行。 小孩子之间矛盾的解决办法无外乎两种,吵架和打架。吵架的话我自是不怕的,别说是这几个小P孩了,就算是找遍整个岑高县城,能吵赢我的应该也没几个。至于打架的话,只要不是遇到绝对力量型的,单是小孩子之间这种毫无章法的打,我倒也能找到空子钻。 而且前几次的交锋他们也都只是在嘴上使使功夫,并没有动手。学院里自然也是有规矩的,要是动了手免不了要受罚什么的,想来他们应该也不敢在学院里明目张胆的动手。 就像现在,这条走廊虽说不大,可至少能容三四个人并排走,钱多多看了看旁边的空着的地方,心里知道肯定是他故意撞过来的,嘴上却说了句,“对不起,挡住你的路了。” 说完,我就往旁边一站,把一整条走廊都让给了他。 “这年头,连旺旺都不挡道,”郭海继续找事道。 “是,是,下次我就算是挡狗的道也不挡你的道了 。”拿狗出来说事,我也不是不会。 钱多多自认态度良好的承认错误,心里却暗自着急,希望郭海快点寻完事,再有一会就该上课了,到时候我若没将东西拿到朱炎就又该给我脸色看了。 想我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别的事情没做什么,倒是一直看人脸色了,而且还竟是些小P孩的脸色,这个事实让我心里着实郁闷。同样是穿越,这有亲妈跟没亲妈的待遇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说什么,你是说我连狗都不如吗?”郭海一听钱多多说的话,就差跳起来了。 “……”钱多多只是随意那么一说,可却不想在郭海听来就成这了个意思。少年,你这样充满自觉的代入法真的没问题吗?我有点想笑,却又不能当着他的面笑怕惹他更生气,便只能抿着嘴闷抖了几下身体。 郭海自然是看到了我的表情以及我眼里的笑意,知道钱多多这是在笑话自己呢。想他也是个富家子弟,家里虽然比不上朱炎家里有钱,但在这岑高县城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在这里他就是个小皇帝谁能给他脸色看,在外面的时候别人也往往因为他家里的关系而对他点头哈。可以说从小到大他都没受过什么冷待,是在众人焦点中长大的。 自从来到这个锦绣学院以后,他发现在朱炎似乎什么都不做,只要一出现就会夺走所有人的注意,还有那个张谦之,李显,他们一个个的光芒都在他之上。这让从小就在众星拱月中长大的他相当的受不了。 如今,眼前这不过是个小小的伴读,竟然也敢笑话他了,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觉得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就没法再在学院里混下去了。 “你在笑我?”郭海向钱多多靠近。 “没有,我没有在笑你。”少年,你问话还能不能再直白一些了,钱多多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我后面已经是墙了,没法再退。 “我明明看到你笑了。”郭海继续靠近钱多多。 ……少年,你说话能成熟些吗,这样重复的直白有意思吗。 这时候钱多多就觉得朱炎跟郭海比起来那是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倒不是说性格上的好,而是朱炎跟他一样的年纪,虽然大多时候都不怎么靠谱,可至少说话方面他们之间基本上不会出现这种幼稚的有些掉渣的情况。 “我是真的没笑你。”钱多多辩解道,但是因为我确实是笑了他的,所以便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我更是往墙上缩了缩,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只有两步,这会郭海已经逼到我面前了。 只见他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扯住我的衣领把我按在墙上,脸凑到我的面前正视着我的眼睛。 钱多多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五厘米的脸,这张脸虽然比不上朱炎那么俊俏,也没有张谦之那么神往,可也算是佼好的了。 白净的皮肤,粗犷的五官,倒有些另类的味道。 这个动作看起来似乎有些暧昧,可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我是不会觉得他要跟我来一场亲密接触的。所以这个时候,对方不是直接动手打人就是会撂句狠话什么的吧。 我看了看他紧贴在我耳侧撑在墙上的手,看了看似乎只要一个深呼吸就会碰到的他,我有些不淡定了。早在现代社会我就知道流行壁咚了,却没想到自己前世今生的第一个壁咚就这样被一个不足十岁的小P孩给拿走了。 因为注意力被郭海的壁咚给吸引走了,所以我连刚才被郭海碰到,手中的吃食掉地上了也没注意到。 只是我不知道现世里这么小的孩子都会壁咚了,我很想推开他跟他说孩子,你还这么小,壁咚什么的真心不适合。可郭海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只见他面露狠色,嘴唇动了动,几个字就从他嘴里溜了出来,“我就是看见你笑了。” 钱多多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呢,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与我想像中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好吧,这会儿钱多多就算再能辩也没办法说自己没笑了。 可剧情发展的有些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好吧,我都已经做好了他不是动作就是撂狠话准备了,可他却依然只是重复了先前的那句话。 好吧,你重复就重复了,小孩子嘛,我可以理解,可那么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他有必要摆出这么恶狠狠的表情吗。最主要的是你都壁咚了,你就不能顺应下潮流撂句狠话让我过过瘾吗,这样软绵绵的一句话,实在是太浪费了。 我看了下郭海,他正一脸你果然笑了的神情看着我,连我刚才笑喷了在他脸上的几滴口水他都没有顾得上擦掉,那表情让我更是笑的一发不可收拾。 许是觉得自己的笑或许伤害到了郭海幼小的心灵,我一边笑一边带着歉意的伸手擦去了我留在他脸上的口水。 脸上软软的碰触让郭海的身体一怔,虽然他知道我这是在帮他擦脸上的口水,可他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照理说他都这样对我了,要是换了以前朱炎的那些伴读,这会都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可这个钱多多却好像没事人似的。 郭海不知道的是,以前那些伴读之所以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并不是因为怕他,而是一般稍微懂点的人都知道惧怕有钱有势的人,不敢跟他们斗,怕受到更大的伤害,那是穷人自卑的心理病。而钱多多显然是个另类,我二十几岁的灵魂让我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对不起,”喷了你一脸,后半句钱多多明智的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念了一遍,我边笑边带着些歉意擦着他的脸。 郭海感觉到钱多多温软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游走呢,这是除了他娘亲之外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钱多多的碰触跟他娘亲的碰触显得有些不一样。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奇怪,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样有些亲密的动作一般人是不会轻意做的。 郭海想到上次偷听到别人说话,说是有的男人喜欢男人什么的,眼前这个钱多多该不会就是那样的人吧。虽然钱多多还算不上是个男人,可再小也是雄性生物不是,如果对他有什么不良企图的话那他可怎么办。他还没有心仪的姑娘呢,还没跟姑娘逛过街拉过手亲过嘴呢,他不要他的人生就此一片乌黑。 如果钱多多知道他此时的心里是这样想的,一定会忍不住暴打他一顿,要不要脑补得这么厉害。 想到这,他一把松开了对钱多多的钳制,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站在他认为的安全地带了,才愤愤的说了句,“谁准你动我的,你这个大坏蛋!”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事情转折得太过突兀,让我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我伸出去的手就那样定在了空中收不回来,我不过是为了表示下自己的歉意替他擦了一下脸而已,怎么就成变态了呢。我哪里能知道郭海那脆弱的小心灵已经九曲十八弯的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自从经过这个不一样的壁咚之后,郭海便再也没有找过钱多多的麻烦,甚至于在他的大力宣传之下平常那几个跟他比较要好的人也都不再找我的麻烦了。 至此之后,钱多多的世界和谐了许多。许久之后当我知道今天这个美丽的误会之后,便只有用哭笑不得这四个字来形容我的感受。 好不容易收回了手,是啊,终于收回手了。可钱多多这会才想起来手里应该拿着东西的呀,我低头看了下掉在地上的吃食,好在外面包着纸并没有散出来,我有些庆幸的蹲下捡起了纸包。 钱多多来到教室的时候朱炎正一副大爷模样的坐在那里,我将吃食交给他,他嫌弃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这么慢。” “嫌慢你倒是自己去买啊。”钱多多小声的嘀咕道。 “你说什么?”朱炎确定自己听到我说话了,只是没听清楚我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我当然不会傻的告诉他自己刚才嘀咕的是什么,我又不是嫌日子太好过了。 “你明明有说什么。”朱炎不依不挠的追问。 “我真的没说什么。”钱多多强辩道。 “我都听见你说什么了。”朱炎继续追问,并抽空打开了装着吃食的纸袋子。 我要收回刚才的那句话,谁说这孩子看起来要成熟些了,谁说他们之间的对话不会幼稚的重复了,这都是错觉啊错觉,抵不住现实的残酷。 钱多多抚额长叹了一声,给了他一个白眼便不再搭理他,径自往门外走去。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朱炎在我身后叫嚣着,当他低下头准备吃东西的时候,却发现看起来完好无损的纸袋子里面装着的吃食竟然都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他冲钱多多喊了句,“你买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全都是碎的。” 钱多多头也没回的答了句,“店里完整的都卖完了,只剩下碎了的。” ……朱炎从来都不知道哪个店里还会把碎了的东西拿出来卖,他觉得这定是钱多多在想着法子报复他,气得他把东西往地上一仍,也不吃了。 钱多多听到后面传来朱炎扔东西的声音,却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我总不能过去跟他说‘对不起,我把你的东西掉地上摔碎了’那样估计他会更生气吧。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巧郭海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要进教室。他看到我,连忙站到了旁边让我先出去。 钱多多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愣了一下,往常哪次碰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不是非得要抢着挤着我要先进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既然他主动让路,我自然也不会客气,冲他礼貌的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可直到走出去很远,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看到我笑容的郭海突然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百思不解的我最后决定放弃这个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六年过去了,钱多多做朱炎的伴读也做了六年了,超过了朱炎伴读史上的任何一个人,这叫大伙都跌破了眼镜。他们原以为这么个瘦瘦小小又没什么气场的人顶多就能撑几天,学院里甚至还为我开过赌,过不了一个月的一赔一,超过一个月的一赔十。 钱多多知道后也不生气,反而跑去做庄的人那里把我全部的钱五十文钱都押在了超过一个月上面。我对自己的是很有信心的,怎么说也是多活了近三十年的人了,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小孩吗。然而我对自己有信心不代表别人也对我有信心,我去押的时候发现我是唯一一个押自己能过一个月的人…… 我总结出来的经验就是要想跟朱炎和平相处,那就是在不违反原则不触及底线的基础上顺着他,然后我发现朱炎的底线就是没有最低只有更低。可至少我的结论是正确的,我也成功的拿到了五百文的赌注,外人也看到我与朱炎虽然小打小闹不断可也算是和谐的过了六年。 然而这六年过得真是比我活一辈子都要累啊,又有谁知道我每次一想起来都要默泪。这个朱炎也不知道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想一出是一出。天天不是这样就是那样,换着法折腾。不是折腾我,就是折腾他自己,折腾他自己就是折腾我。 今天爬个树掏个鸟蛋,惹得大鸟飞过来啄他弄的站树下的我一头鸟排泄物;明天下个水捉虾,虾没捉到碰到水蛇吓得乱蹿弄我一身水;今天掏个蜂蜜捅了蜂窝蜜蜂追着我跑了一个山头叮得我一脸包;明天出门逛个街得罪个人我点头哈还差点被揍…… 像捉条虫子放你身上啊,抓只青蛙藏你被窝啊,大半夜的套个被单在你房门前走来走去啊这类的小事更是数不胜数。 总之就是时刻都要处在备战状态,哪是一个累字可以概括的啊,各种心酸,想多了都是泪。我记得头一年好不容易熬到快过年了,学院也放假了,便想着可以解脱了吧,谁知道他竟然跑过去跟李妈说他觉得跟我在一起很好玩。 而李妈看到朱炎那一个月来上下学表现的确实比以前要好些,便觉得若是放假期我在的话,又可以陪着朱炎玩,还可以督促他学习,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于是便向我开口说了一下我的想法,钱多多又默泪了,这事,我能拒绝吗……后来慢慢的,钱多多就由朱炎的伴读变成了伴读加贴身丫鬟,再次默泪。可我又不是朱府下人,因为下人进府之前都是有签过契约的,而且我只负责朱炎一个人的事,所以我现在就成了朱府里一个很特殊珠存在,介于下人和主子之间。 不过在我看来那还是下人,下人也是一种职业这点我倒觉得无所谓,唯一让我觉得欣慰的是李妈给我的工钱还是很多的,比朱府里一般的下人要多很多。而且朱炎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虽然一开始跟我不是很对盘经常看着别人欺负我也不吱声,可现在已经将我列入了居家旅行捣蛋闯祸必带的人了,一副他的人只能他欺负,谁要欺负我一定要经过他的模样。不过钱多多也不是个爱惹事的人,再加上我的心理年龄让我能很好的捕捉到这些少年的心理活动,虽然关系好的人不多,可也没有什么人特别讨厌我。 再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学院里可以看到张谦之,偶尔还能跟他一起出去玩,他的笑容就是治伤良药啊,能瞬间治愈一切由朱炎引起的心灵上的伤害。 早上,钱多多吃着包子准时的出现在朱炎的房门口,对着紧闭的房门一阵的乱敲,直到屋里的某只再也躺不住起来开了门为止。 “我说钱多多,你还能不能再早点!”朱炎没好气的说。 “能啊,明天再早一点也没问题的。”钱多多笑嘻嘻的,假装没听出来朱炎的反话,“昨天是你自己叫我今天早点来叫你的。” “你……”朱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就打算继续躺床上去,心想我叫你早点你也不用这么早吧,这天还没亮不是,故意的是不? “喂,不是吧,你现在还要去睡觉?”钱多多惊叫。 “不睡觉干嘛。” “当然是起床啦。”钱多多在床边坐下,看着朱炎说,“话说,你今天是想干嘛呀,这么神秘,还不让我知道。” “你想知道啊?”朱炎神秘兮兮的冲钱多多招招手,待钱多多把头探过来的时候,他在我旁边轻轻的说,“不告诉你!” “谁稀罕!你就故作神秘去吧。”钱多多推了一把推倒了朱炎,继续啃我的包子。 朱炎躺在床上哈哈笑了起来,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好香啊,”朱炎闻到了包子的味道,便躺不住了,对我说,“给我吃一口。” “你不是说还要睡觉吗,吃个毛线球啊,”钱多多躲开他的魔爪继续吃。 “不睡了,给我吃。” “不给。” “给我。” “不给。” “给我。” “不给。” “给不给?” “不给不……” 不待钱多多说完,朱炎突然就起身抓了我手里的包子,虽然钱多多也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往旁边躲开,却还是晚了一点点。 由于判断失误,朱炎在抓住包子的同时也抓住了钱多多拿着包子的手,以及用力过猛,在把包子拉向自己便顺带把钱多多带进了自己的怀里的同时反被我撞得往后仰。 于是,钱多多压到了朱炎的身上,而朱炎则一只手抵在我的前面,一只手抓着我的手就着包子放在嘴边,我的嘴正好压在了包子的另一边。 “啊!!”瞪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脸,钱多多吃痛的大叫了一声,在起来之前把手里的包子使劲的塞到他的嘴巴里,“吃吃吃,怎么不吃shi你算了!” 直到出了房门,钱多多看四下无人才靠着墙轻轻的揉了揉,“痛死了……”。我在心里虐了朱炎千百遍。 我这算是被袭了吗,被一个小孩子,而且我刚才绝对没有感觉错,朱炎那只咸猪手在碰到我的身体部位的时候还抓了一下。虽然我才刚刚发育,可是曾经我这里也是那样的存在。唉……这时候我便不能很好的调节成年思想与幼稚之间的冲突了。 朱炎被塞了满嘴的包子,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他从来都不知道钱多多的眼睛竟然这么的黑,就像一颗漂亮的黑珍珠,光泽而灵动,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竟忘都了我是个姑娘。他们一起玩一起调皮捣蛋,一起闯祸一起受罚,在他的心里他知道我是个女孩子,可在他的意识里他已将我当成玩伴和朋友,无关性别了。 只是……他动了动刚才抵着我那里的那只手,转过头望着我忿然离去的背影,即使偶有过小的,却也应该是温软的吧,可那一粒花生般大小硬硬的东西是什么?看我刚才好像很痛的样子,难道是生了什么奇怪的病不成…… 此时,钱多多十一岁,朱炎十四岁。 经过了早上的这件事,晚上钱多多看到朱炎气呼呼的回来的时候也没开口问他,而朱炎在看到我的时候似乎也想起了早上的事情,脸上表情奇怪的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二人都还算正常的去了学院,上课后,钱多多便像往常那样坐到窗户边。自从我每天没事给这帮孩子讲讲故事笑话什么的,让我在他们中间赢得了相当的爱戴,以至于现在我基本上都不用过来占位子,只要我一来就有人会自动把靠近张谦之的窗户旁的位子让出来给我。 我跟张谦之打了声招呼,在窗户外坐了下来。一下课,钱多多便偷偷的溜了。这几天因为发育的关系总是隐隐作痛,我也没什么心情跟大家伙打哈哈。 这日一早还未上课,李显在教香里吃着香桂楼的凤梨酥,那味道一阵一阵的往外飘,馋得钱多多时不时的往他这张望。 话说凤梨酥并不是什么稀罕货,一两银子能买一堆了,只是这香桂楼的凤梨酥就不那么寻常了,可谓是远近闻名啊。香桂楼的凤梨酥是他们店的招牌甜点,卖的价格是普通凤梨酥的三倍有余,钱多多有次跟着朱炎去吃过,那味道确实没有辜负那般昂贵的价格……钱多多做为活了两个年代的人,都没有吃过比那更好吃的凤梨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食过之后满嘴留香。它的出名不仅在于它的美味,也在于这的稀有。香桂楼每日只卖100块凤梨酥,绝不多做,不论有钱没钱,有关系没关系的,卖完之后便只有等来日了。所以这香桂楼的凤梨酥很件紧俏的东西,稍晚点便也没有了。 钱多多虽然对香桂楼的凤梨酥念念不忘,可碍于它的高昂价格一直没有再去吃过,如今天看到李显这般堂而皇之的吃着,心里难免痒痒的。 李显自是有注意到钱多多的模样,看着我那引颈窥探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便给朱炎使了个眼色。朱炎看了眼窗外时不时投来异样眼光的钱多多,又瞄了一眼李显桌上所剩无几的凤梨酥,便对着窗外招了招手。 钱多多见状从外面进来,走到朱炎的前面等着他指示。朱炎看着钱多多还时不时瞄李显桌上的凤梨酥,说“钱多多,你还能再丢脸一点吗。” 此时机显拿起桌上的最后一块凤梨酥凑到钱多多面前,问:“怎么样,想吃吗?” 那甜甜的得味入鼻,引得钱多多心里的馋虫一阵闹腾,我诚实的点点头。 “那就叫声显哥哥来听听。” “……”显哥哥,钱多多有些无语,这得是多无聊才会想出这么个腻歪的称呼啊。 “叫不叫啊,不叫我就吃了”李显边说边做势把凤梨酥往自己嘴边送。 “显哥哥……”低线什么的,钱多多表示偶尔可以放弃。 “什么,我听不见。” “显哥哥!”钱多多大声道。 “语气太生硬了。”李显挑剔。 “显哥哥~” “太假了。” “显哥哥。” 钱多多的这声显哥哥叫的轻轻的,柔柔的,饱含了情感还带了些许撒娇的味道,似一阵微风吹过李显的心里,哥儿们心里那叫一个爽啊。谁叫我平常总是一副唯朱炎马首是瞻的模样,对他是爱理不理的啊。一声显哥哥惹来朱炎的白眼,张谦之的侧目,却叫得李显很是满意。 “这还差不多。”李显说完,便把手里的凤梨酥递给了钱多多。 钱多多欣喜的接过凤梨酥,膜拜似的放在鼻尖闻了闻。就在钱多多张开嘴准备将凤梨酥送进嘴的时候,李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凑过头就着我的手里将凤梨酥吃进了嘴里,钱多多凑上去的唇堪堪擦上他的,从他的嘴角处蹭上了一点沫渣子。 这一变故让围观的人哄堂大笑,引得朱炎怒视李显,使得张谦之坐座位上站了起来。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却飞了,这一变故让钱多多呆了呆,直到看到李显脸上明显得意的笑容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耍了。 我在心里做着深呼吸,提醒自己不要生气,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可当我听到李显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钱多多,你这表情真是太呆太有趣了”时,我便想到了自己其实也只是个孩子。 于是,在大家还没从那场变故中醒悟过来的时候,另一变故又产生了。 钱多多向李显扑了过去,李显为了躲避身体便向后仰去,一个重心不稳便摔在了地上。 ------------ 141.带我走。。。 只听见“呯”“咚”“唉呀”然后便是一声略带痛苦的闷哼声,大家注意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钱多多扑倒了李显。钱多多扑倒李显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钱多多扑倒了李显,我的双手撑在他身上,而我的一只脚正顶在李显之间,在场的人无不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钱多多没想到我这一扑会扑成这样,连忙想起来,旁边看不过去的朱炎动作更快的一把拉起我,冲着李显说,“你是猪啊,这样都会被压到。”语气不算恶劣,可也称不上好,遂又转回头对钱多多说,“你想吃我不会给你买啊,至于这样吗!” 李显默泪,他才是受害者好不好,钱多多看到李显一脸痛苦的样子,心里充满了罪恶感。 说好了不要跟个孩子计较的,怎么就没忍住呢。可我只是想跟他闹着玩一下的,没想到怎么这么巧的就扑倒了他。 我没有在意朱炎的话,连忙扶起李显,一边帮忙拍着他身上的灰尘一边问他是不是哪里撞痛了。然后想到自己刚才好像顶到了什么,便指着那处问:“是不是这里撞到了,要不要看下有没有受伤?”说着那只手便伸向前去,在距离目标两三厘米处的地方同时被两只手拉住了。钱多多不解的抬头,看到张谦之不认同的目光,才想起来那并不是一个可以供众人参观的地方。至于朱炎瞪着张谦之的目光我就自动忽视了。 我缩回了手,认真的说:“呃,这貌似不大合适,不如你去茅厕我帮你检查一下吧。”我知道那里对男人来说是很重要的,所以怎么都要确认没事我才会安心,别的倒也没想那么多。比如说李显虽然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可我并不是三十来岁的大人啊。 钱多多的话成功的让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变,那几个早些年经过郭海熏陶的同学更是对于郭海当初的慧眼识人而倍感佩服,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个钱多多包藏着的那颗玻璃心。 而朱炎更是用着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钱多多,让钱多多很是费解了一番,直到感觉到他的目光盯着自己看,才恍然自己是个女的,那个地方似乎更不适合我参观。 于是我讪讪的笑了笑,说:“要不还是让朱炎去替你检查一下吧。” 朱炎当场石化,心想,“钱多多,你非得这么执着于检查这一事吗?” 李显咬牙,心想:“钱多多,你非得这么执着于检查这一事吗?” 众人突觉得有阵风吹过,一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凌乱。没看到李大少的脸色都要挂不住了吗,钱多多,你非得这么执着于检查这一事吗? 钱多多只是单纯的觉得既然自己不方便检查,那就让方便检查的人来检查一下,早发现早治疗,对谁都好。可各人心思各不同,我的一番好意是注定没有人接受了。正在我十分不解为何大家都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时,张谦之适时的替我解了围。 “上课时间到……”于是众人纷纷作鸟兽散。 第二天,钱多多鬼鬼祟祟的把李显拉到一处无人的地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盅递给他。一打开一阵浓郁的香味便传了出来,李显不解。 “呃……这个……”钱多多支支吾吾的说,“就是昨天……那什么……我特地炖的给你补补身子。” 昨天回去后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主要还是我不对,我没事那么馋干什么呢,馋就馋吧还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呢,于是决定做点什么补偿一下他。 为了这个我可是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来做了,后来被朱炎发现了还硬是被敲诈去了一大半,这剩下的一盅还是我要死要活的从他的口中扒出来的。当然了,不是真的扒出来,我就是打这么个比方。 李显一脸不确定的看了看鸡汤,又看了看钱多多,“没加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没有,绝对没有。”虽然钱多多不能明白李显说的奇怪的东西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我放的东西是很正常的东西。 “那就好,帮我谢谢你娘喽。” “那……你那里……”钱多多有些为难的问道。 “哦,没事,” 李显倒一点也没难为情或是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大大咧咧的说,“那里也没那么脆弱的。”末了还给了钱多多一个你懂的表情,引得钱多多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能说其实我不是很懂也不想懂吗…… 书院后面有个小院子,因为离教室比较远,所以鲜少有人会来这里,钱多多有时候心情好或不好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坐坐。今天我刚坐下没一会,就听见后面有人过来了,转回身一看,竟然是张谦之。 张谦之因为想继续思考下夫子今日在课常上讲的内容,可教室里实在是太吵了,于是便想起了这边有处安静的地方,只是他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人在了。 “呃,对不起,打扰到你了吗?” “哦,没有,没有。”钱多多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地方对他说,“你要来这里坐坐吗?” “谢谢。”张谦之觉得既然打扰都已经打扰到了,人家又这么说了,如果此时再离开的话未免有些矫情,于是便走过去坐到了钱多多的旁边。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孩长的很好看,有成为男神的潜质,如今这几年过去了,他身上的青涩悄悄的褪去,虽然只是十五岁,却已然可见神态之间的风采正在渲染着他的眉目。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自己的内心就像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而非一个活了三十多岁的老女人。 张谦之似乎是感觉到钱多多的打探,转过头便对上了我的目光。钱多多心里‘咯噔’一声,我有种做了坏事被人逮个正着的感觉,而心中却有另一种感觉在隐隐的发酵。 难道我是有那啥不成,为什么每次目光总是会不自觉的粘到他身上,会注意他,似只要看着他就有浓浓的满足感……钱多多不自然的低下了头,我觉得自己的这种心理很奇怪,至少对于心理年龄三十来岁却仍然产生了十几岁情窦初开的感觉的人来说是有些奇怪的。 低下头无事可做的钱多多,视线很快就被张谦之的手吸引住了。张谦之手里正拿着书,细腻而修长的手指捏在纸上,圆圆的指甲泛着温润的光,钱多多觉得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手了,一个男人怎么能把手生成这样,这叫身为女人的我情何以堪。 张谦之手里拿着书,可自从他坐到钱多多身边以后就没能再看进去一个字了。他能感觉得到我一直打探他的目光,那目光像是一块小石子落入他的心里,虽然很快就沉下去了,也没泛起多大的波澜,可那水纹却是一圈一圈的往外晕开。 对于钱多多,张谦之的心情也是很微妙的。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我是个女孩子,可我跟朱炎一起吃、一起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爬上爬下调皮敲蛋哪次都少不了我,而且有几次课间的时候他还看到过我跟朱炎一起头挨着头趴在桌上睡觉,那一切我都做的那么自然,全无半点女孩子该有的模样,好似我本就是个男孩。试想哪个女孩子会这样肆无忌惮的跟个男孩子野在一起,所以曾一度他也以为是自己搞错了,只是两个有点相似的人罢了。 可是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也是在这院子里,他靠在走廊的柱子后面想事情。突然钱多多浑身湿漉漉的冲到这里,嘴里咒骂着早晚有一天要扒了朱炎的皮。我只走到院子中间的树下就停了下来,那里刚好被树挡着看不到他,他想着定是朱炎又干了什么事情了。 我骂人的词汇之多之广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不粗俗还不重复,叫他很是佩服。等我骂完了他才想起来已过了上课时间,便起身打算走出去,却发现我正脱了外衣挂在树枝上,身上只穿了白色的亵衣裤。我解了头发,弯着,手指从我如墨般的发丝中穿过,任风将它们吹干。 他赶紧退了回来,躲回了柱子后面,那单薄的身体及柔柔的表情是只有女孩子才会有的。我可能觉得已经过了上课时间了便不会有人来这后院了,才会敢脱了衣服在那晾晒吧,却没想到他在里面没有出来。 那天的太阳很大,再加上夏天的衣服都很薄,没一会衣服就干了,我穿上衣服离开后,他的心却久久也平静不下来。 于是,他开始注意我。 他知道我总是偷偷的看他,他知道我悄悄的把糕点放在他的座位上,他知道我总是找各种理由跟他走在一起,他知道我……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注意我在意他的时候,自己便也对我在意上了。 有时候,爱情的发生只需要一瞬间,却需要用一辈的时间来结束。 他们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时间仿佛停住了一般,就连吹过来的风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变得轻柔了起来。一片树叶从枝上掉落,被风吹着在空中打了个圈淘气的落到了钱多多的头上。 “钱多多……”张谦之柔柔的叫了声。 “嗯?”钱多多抬头,有点迷糊的眼睛对上他的清明。 我的眼睛很漂亮,似两颗漂亮的黑珍珠般润泽盈盈,让人忍不住想凑近看清楚那里面是否藏着自己的身影。微翘的鼻子,小巧的嘴巴,我的嘴唇是少见的桃红色,微微的张着像朵盛开的桃花,引人采撷。 钱多多看着张谦之的脸慢慢的靠近我,以我多年直接及间接的经验来看他这是要吻我了,那我要怎么办?要躲开吗?虽然日后他定会成为男神般的存在,可现在会不会太早了,我才十一岁啊。而且他应该不知道我是个女孩子吧,那他难道他是喜欢男的?那啥吗,那我要告诉他我其实是个女孩子吗?钱多多的内心无限纠结了起来。 张谦之的脸越来越近了,近到我吸入鼻中的空气中全是他的气息,淡淡的,扰乱了我的思绪,我的心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似的狂跳了起来。他伸出手捂住了我瞪得老大的眼睛,钱多多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唇上便传来一阵柔柔的触感。 张谦之的吻很淡略带羞涩,就像他的人一样,他先是轻了一下,而后轻轻的一下一下碰触我的,描绘着我的唇。钱多多一时间忘了呼吸,一得到自由便大口的喘气,煞是可爱。 “钱多多,我喜欢你。”张谦之轻轻的说。 钱多多的脸微微的泛起了红色,我这是被人告白了吗,还是个未来会成为男神的人。可我今年才十一岁好吗,还只是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这么早就被告白真的没问题吗。早恋什么的我也是知道的,可这会不会也太早了。最主要的是我是个女的,他知道吗,这样被当做男孩子来亲真的可以吗。 “你,脸红了……”张谦之轻笑出声,他的本意是想说这般的钱多多很可爱,可在钱多多听来就觉得是他在笑话我。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这是被人强吻了,而且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小P孩,然后还被告白,最主要的是被强吻告白完还被笑话了。脸红什么的会是我这个活了三十来年的人脸上出现的东西吗!而最可恶的就是我竟然对他的吻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觉…… 想到这,看着眼前眉眼间俱是笑意的张谦之,钱多多把心一横,捧着张谦之的脸,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吻上了他的唇。虽说前世今生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好歹我在现代的时候也是阅书无数的,所以接吻什么的应该难不到我。 我学着书上说的那样碰触着他的唇,起初张谦之只是逃避,后来慢慢的也轻触着我的,然后很快便反客为主占领了我的。学习能力之强悍让钱多多诈舌,不仅是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 许久,张谦之才恋恋不舍的分开了,我的甜美让他欲罢不能。他从来没有跟人做过如此亲密的动作,看向钱多多的时候已是满脸通红。 “你脸红了。”钱多多说,心中有扳回一城的感觉,想着这样才对,像接个吻就脸红什么的就应该是小女生小男生才会有的情况,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看着钱多多揶揄的目光,张谦之的脸越来越红。 “以后这种事,你只能跟我做。”他气势十足的丢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此时我十一岁,他十四岁。 钱多多笑了笑,想想又不对,我刚刚是在调戏小男生吗?回想着刚才张谦之离开时的背影,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钱多多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怎能么能对一个清纯的小男孩做这么邪恶的事情,他不会被我吓坏了吧…… 钱多多回到前院的时候正碰到朱炎在找我,神色有些怪异。 “你去哪了,半天找不到人,”朱炎一看到我就问,见我脸色微红,手很自然的摸了摸我的脸说,“脸怎么这么红,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钱多多被他这么一问,就想到了刚才的事情,我看了眼朱炎,指了指我来的方向说:“刚才太用力了……” 朱炎看了看我手指的方向——茅厕,他松了口气似的把自己的书包往我怀里一塞,说,“你还能再恶心一点吗,走了,回家了。” “话说,你刚才脸色很奇怪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钱多多跟在后面说。 朱炎没理我径自走着。他能告诉我刚才他到处找我的时候经过后院,看到张谦之在跟一个人亲亲我我,那个人坐的位子刚好被树挡住了看不见,他又遍找不着我,便想着那个人会是我吗?还好我只是去了茅厕,刚才他哪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找过茅厕。 张谦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动作亲昵双双离去的两人,脸上依旧淡淡的表情,只是拿着笔的手紧了紧。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那件事发生后,每一天都过得很正常,只是张谦之在平常的时候似乎对我的关照多了些,时不时的会过来跟我说说话啊,或是给我带点小东西什么的,偶尔还会做一些有点亲昵的动作,像是拍个头啊弹个脑门儿啊之类的,对了,偶尔还会约我出去逛个街啊吃个饭啊之类的,唯独不提那天的事情。 他每件事情都做的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淡了也不会觉得太过,这种感觉让钱多多好似回到了自己上学时的初恋,青青的涩涩的又有点甜还有点期待。总而言之我还是有点喜欢这种感觉的。 这天,大街上,一身火红衣服的男孩大摇大摆的走着,一个穿着青布衫褂子的男孩紧随其后。 红衣服男孩走快一点,青布衫男孩也走快一点;红衣服男孩走慢一点,青布衫男孩也走慢一点;红衣服男孩停下来,青布衫男孩也停下来;红衣服男孩走起来,青布衫男孩也走起来…… “钱多多,你这样有意思吗?”朱炎堵气的坐在路边,这一路被跟着,他做什么我都打岔。 “我觉得很有意思啊,爷,您累了吧,”钱多多说着,满脸笑容的绕到朱炎身后,双手轻轻的捏了捏他,“怎么样,舒服吗?” “嗯……”朱炎舒服的轻哼了哼。 “那这个力道还行吧?” “嗯……”朱炎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那我按的还行吧?” “嗯……”朱炎顺势往后靠了靠了。 “那明天我可以请假吧?”张谦之明天约我去城北的山上玩,我很是想去的。 “嗯……”朱炎想也没想的就出声了,“诶,不对!” “那就这么说定了!”钱多多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往他身上重重的一拍,差点把他的早餐都要拍出来了。 “有你这样绕的吗,”朱炎跳了起来。 “我怎么绕了,不是你自己答应的吗。” “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他都跟朋友说好了明天要一起去爬山的,我如果不跟着那他多没意思啊。 “反正你已经答应了。”钱多多说着就跑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炎就去钱多多的房门前堵人,却发现钱多多比他还要早就出门了,气得他牙痒痒。 转眼便秋去冬来,又到了辞旧迎新的日子。学院里早些天就放假了,而今年钱多多很坚定坚决以及肯定的告诉朱炎一定要回家里住几天,朱炎破天荒的同意了,于是我便早早的收拾了包袱回到了我与柳眉的小窝。 自从钱多多做了朱炎的伴读之后就很少很在家里长住了,母女俩每日都有些聊不完的话,不过大部分都是钱多多在说,柳眉在听。看着眼前的钱多多侃侃而谈,柳眉觉得我变得有些不像我记忆里的那个钱多多了,如今的钱多多乐观开朗自信有主见,我不止一次觉得同意让钱多多去当朱炎的伴读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天一早吃过饭,柳眉便让钱多多去朱府一趟,把我做的糕点带过去一些给他吃,说是要谢谢他对我的照顾。他哪有照顾我,都是我在照顾他好吗。 钱多多心里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也不愿违了柳眉的意啊,于是只得拎着个大篮子往朱府了。 在路上的时候竟然意外的碰到了张谦之,张谦之说这两日城北的山上桃花开的很漂亮,问我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我自是想答应的,可是想到还要送糕点给朱炎,后来再一想想反正糕点晚点送也一样,就同张谦之去看桃花了。 中途饿了的时候还顺便请张谦之吃了些糕点,二人看看聊聊的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张谦之提议说要送我回去,我才想起来自己糕点还没送过去呢,便赶紧跟他道了别往朱府去了。 钱多多来到朱府的时候开色已经全暗了,开门的小刘跟我说朱炎正在房里等我呢。我一听神了,他怎么还知道我会过来呢。 钱多多一进门,朱炎就抢了我手里的篮子放到了桌上,说:“钱多多,我早上去你家找你的时候你娘说你拿了糕点送来朱府了,我便回来等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是蜗牛吗,从你家到朱府需要走到天黑?” 钱多多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老天这是在耍我吧,要不要这么巧…… 朱炎一打开篮子,发现里面的东西只有一半,又开始抱怨,“你是不是在路上偷吃了啊,怎么这么少?” “是,是,是,我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个熟人,便请他请了些糕点聊了会天,所以就来晚了。”钱多多说道。 “你拿送我的糕点给别人吃?”朱炎的眼睛眯了起来,显然有些不乐意了。 “下次不敢了,”钱多多保证道,看着朱炎略为不快的脸色,加了一句,“再没有下次了。” “算你识相。”朱炎总算是放过我了。 我本不愿在朱府多逗留,朱炎说天已经这么晚了就差了人去告知柳眉钱多多今晚便住在这里了,明日再回去。 朱府外,张谦之在门外站了两个时辰,却始终不钱多多出来。我不让他送我回家,可是他担心天黑了我会在路上遇上什么事,便偷偷的跟在我后面,看着我平安到达家里就行,却没想到我竟然是到朱府来了。 他本就知道我是朱炎的伴读,住在朱府也是自然的,像他的伴读也是住在他家的。可知道跟亲眼看到又是不一样的,张谦之神色愤愤的盯着朱府看了半天,才默然的离去。 今天是大年夜,晚上吃过年夜饭钱多多便早早的回了房间躺到被窝里了,守岁什么的在我看来只有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过完年,钱多多便多过起了朱炎跟班的生活。日子每天都过得差不多,却又每天都有点不一样,一晃就是好几个月。 钱多多跟张谦之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几个小孩子打闹着经过不小心撞到了钱多多,张谦之伸手扶住了我,并把我拉向自己避过了后面追上来的小孩。15岁的张谦之比钱多多高了不止一个头,虽然看起来瘦瘦的,却也能刚好把我护在怀里。 他很瘦却很温暖,就像他的人一样,这是钱多多当时唯一的心理活动。那帮孩子撞了人哈哈笑着跑远了,张谦之没有松开抱着钱多多的手,钱多多也顺从的呆在他怀里没有要挣脱出来的迹象。直到……再次有人从后面撞到了他们身上,他们才得以分开。 钱多多不明白了,我脸上是有写“请撞我”这三个字吗,怎么谁都要撞我一撞。那个撞了他们的罪魁祸首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说:“诶,怎么是你们啊……” 钱多多瞪了眼朱炎,转头对张谦之说:“刚才,谢谢你。” “不客气。”张谦之回以一个温柔的笑,伸手在钱多多头上揉了揉,“以后走路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嗯,我会的。”钱多多甜甜的笑道,脸上微微的泛起了一点红色,我觉得我应该告诉张谦之自己是个女孩子的事,虽然我觉得他可能已经知道了,“张谦之,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跟你说……” 张谦之静静的站在那里,微笑着等着钱多多接下来的话,像一阵风吹进我的心里,暖暖的,钱多多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我心口跳出来了。梧桐树下两人相对而立,一温润如玉,一谦谦君子,风扬起衣袂,墨般的青丝像个顽皮的孩子般在空中跳跃着。那画面真是不要太美哦,如果边上那个红色的身影不在的话。 “其实我……”钱多多看着杵那似要跟梧桐溶为一体的朱炎,用眼神示意他离开,可那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了,硬是一动也没动,还摆出了一副你说你的,我站我的,你就把我当棵树的模样。 “其实我……”钱多多设想过很多自己跟张谦之告白的情景,可没有一次是要当着别人的面说的,这样会不会太过刺激了。可是此情此景又是如此的正好,如果不说的话不免太过可惜。我抬头看着张谦之的眼睛,在心里把朱炎想像成一棵梧桐树,说:“其实我喜欢……” “啊,我想起来了,婆婆叫我今天早点带你回去找我。”朱炎突然跳出来打断了钱多多,不待我说完话便拉着我的手跑了。只留下张谦之一人立于梧桐树下,看着那个被拉走的身影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随后又扬起一抹坚定。 “朱炎,你干什么呀,我话还没说完呢……”钱多多一路被拽着走,怎么也挣脱不了朱炎的钳制。 “说什么啊说,”朱炎气呼呼的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让钱多多把话说完,只觉得他应该不会喜欢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没几天,在城东的观音庙那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县长夫人带着县长千金来上香。这本来也算不得是件大事,只是刚好我们来上香的时候,锦绣学院的学子们也都在观音庙。锦绣学院的学子们为什么会在观音庙呢,只因为院长说了一句年轻人不仅要享得了福,也要吃得了苦,所以就让他们都来观音庙里义务打扫一天。 本来钱多多很是纳闷院长这做法明显跟他的作风不符啊,可在看到县长夫人带着县长千金来的时候我便清楚了。 县长姓梅,他的千金名叫如玉,合起来就是梅如玉。钱多多觉得这名字起得甚是好,而梅如玉也没让大家失望,长得确实是美如玉啊。年仅十三岁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貌异常,从庙门口下轿到进庙这一小段路便赢得全部人的注目了。 我身边的朱炎就是一个例子,眼睛盯着眨都不眨一下,钱多多还偷偷的看了眼张谦之,发现他也有一瞬间的闪神。 十四、五岁啊,正值那啥的高峰期,再加上这里又不像现代那么多美女photo之类的可以供他们观看,难得看见个美女有些失常倒也正常。这么一想,钱多多就觉得心里也能接受了,换位思考果然很重要。 现在言归正传,话说县长夫人领着千金一路摇曳而过,眼睛是将这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学子以挑剔的眼光都看了一遍。只这一遍,钱多多便知道为啥院长会要他们来这里打扫了,敢情这还是三分钟相亲大会。 想他锦绣学院是这岑高县里最好的学院了,里面的学子基本上涵盖了县里各行各业的富二代***,且大都长相俊美,就算成不了大男神,放在现代做个小男神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遍看下来既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又能将每个人的基本概貌看个遍,主要是还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若是没有相中意的也不损颜面,毕竟人家是来上香的,跟相亲什么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招实在是高啊,不知道是县太爷想出来的还是院长想出来的,脑袋实在是太好使了,比我这个现代人都要厉害…… 只是十三岁哎,在我那个年代都还只是个孩子吧,这里就开始相亲了。都说古代女孩子结婚很早,果然不假。想起自己在这边看到的,一般女子差不多都是在十四五岁左右出嫁的,晚点的十六七,再晚就很少了,要是哪个女孩子二十岁还没嫁出去,那绝对是要被别人的视线给烧shi的,就算视线烧不了,左邻右舍八卦起来,那唾沫星也能淹shi我。 要说我们这一趟观音庙之行还真没白行,不几日我们便听到消息说县太爷邀请张家老爷赴宴,具体赴的是什么宴外人不得而知,可张老爷自从县太爷家里回来以后便是满面春风,好不得意的样子,倒也不难叫人猜出来。可是张家也没有大肆的宣扬,想来这县太爷应该只是有意的提及了一下并未确实下来。 之所以说这一趟观音庙之行没白行,是因为梅如玉这一趟不仅成功的觅得了一个如意的对象,还成功的勾走了一众年轻大小男神的魂。 自从那天在观音庙见到了梅如玉以后,朱炎就像入了魔怔似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日里心心念念的都是梅如玉。 所以,要说这观音庙之行梅如玉是最大的受益者,那钱多多无疑是最大的受害者。一趟观音庙之行下来,不仅我的男神遭人觊觎,我自己更是饱受朱炎魔音穿脑之苦。 话说观音庙之行过去已经好几天了,今天钱多多与张谦之约好了在城中青木路上的广来茶楼见,可钱多多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他家家丁稍过来的一句‘今日有事,改日再约’。我略有些失望,想着他一定是有事才不来的吧。 想着反正都已经出来了,便坐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点了两个小点心,叫了壶茶独自喝了起来。看着路上的人来人往,吃着茶点,倒也有几分别样的惬意。 从茶楼出来已是下午,钱多多便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城北的山脚下。这城北是我与张谦之来过最多的地方了,莫非我就这般的想念他不成?我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正欲往回走,却只见从山上款款下来一对年轻男女。 俩人一路低声细语,毫不理会路人的目光,不知男子说了些什么引得女子掩嘴轻笑,娇态可掬,男子也是冁然而笑。 男的眉目如画,温润如玉,风采绰绝;女的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明眸皓齿,顾盼神飞。好一对金童玉女,佳偶天成。 很美的一幅画面,却不知为何钱多多看着觉得有些刺眼。我怔怔的看着竟忘了离开,直到那两人也看到了我。钱多多见他们二人朝我看来,方觉自己需要离开这里,我有些慌乱的向后退去,却不想撞到了身后的人。 “你……”被撞到的人正欲发难,却发现原来竟是钱多多,“钱多多,你怎么在这里?” 钱多多闻声看去,竟是李显,我抓住李显的手,轻声的说,“带我走……” 李显今日本是想找朱炎来这爬山的,却不知道朱炎又抽的哪门子疯非不来,无奈之下他只得约了另一帮朋友过来。却没想到刚来到这山下便遇到了有些落魄的钱多多。做为朱炎的好友,他知道朱炎对这个小书童是很不同的,再加上平常他们也没少在一起捣蛋闯祸,倒也算是熟悉。 他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只是见我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不愿意呆在这里的样子,便转身跟朋友说了声,便带着钱多多要离开。 只是一转身,就看到张谦之神有些异样的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谦之?” 朱炎见钱多多看了自己半天却个p都没放,不竟又有些烦燥起来了。 “钱多多,你看完了没有!”他不耐烦。 “看完了。”钱多多收回目光。 “……” “你现在在这唉声叹气,早干嘛去啦。” “那啥,你是用什么方法去约梅如玉,人家不让你见啊?”钱多多问。 “就是……”朱炎脸上起了类似于羞赧的神情,“就是我去梅府上跟他们的看门的护院说要见梅姑娘啊。” 钱多多一听,摇了摇头复又叹了口气,“这样就算是我我也不会见啦,别说人家梅姑娘了。” “这么严重?” “完全不行啊。”钱多多点点头说道。 “说得好像你很行一样。”朱炎看钱多多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撇撇嘴说。 “我当然很行,”钱多多说,想我怎么也是个做了这么多年女人的人,没见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了,钱多多凑过去说,“我是把你当成兄弟才帮你的,来,我教你。” 看朱炎一脸郁闷的表情,钱多多便想着教他些追女孩子的法子,有用没用是其次,让他有点事做也行啊,省得每日里梅如玉长梅如玉短的,听得我耳朵都要长茧了。 钱多多告诉朱炎追女孩子要明着追,但又不能这么直接的追,要用一些含蓄的手法表达出这种目的。 然后朱炎给了我一个一头雾水的表情。 钱多多接着说女孩子跟男孩子不同,女孩子的心思比细腻,男孩子一般看人都看长相,女孩子有时候则全是凭感觉,长相倒在其次。 然后朱炎又给了我一个一头雾水的表情。 钱多多说追女孩子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同样的话,在有的场景说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可在一些特殊的场面下说不定就是一把利器。 然后朱炎还是给了我一个一头雾水的表情。 “朱炎,你脑袋跟你的长相是成反比的吗?”钱多多无语了,便直接跟他说给我几天时间,我先看看情况。便换来了朱炎一脸守得云开见日出的笑容。所以,朱炎,你的脑袋跟你的长相确实是成反比的! 这几天钱多多很忙,忙得都没有时间去学院了,忙得张谦之想我都找不到。我在忙着搜集梅如玉的喜好,作息时间,经常出入的地方等等。百忙之余我想起来既然县太爷与张家老爷提及过梅如玉的事,那张家老爷自然会对我的事情有所了解,如此说来必然也会跟张谦之提及过,那想必张谦之应该对梅如玉的事情也是能知一二的。 于是这天钱多多主动找上了张谦之,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这是他们自那天晚上之后第一次单独见面,而且还是钱多多主动的,虽然我约见他的地点让他有点纳闷。 ------------ 142.乞巧节 他依约来到他们相约的地方,张谦之向左边看了下,高大气派的大院门上挂着‘梅府’二字,他低下头往右边走去,钱多多正在拐角处向他招手。 “张谦之,你来的正好,”钱多多一边注意着梅府的动静,一边示意张谦之靠过来一些以方便讲话。 “你在这里干什么?”张谦之不解 “当然是观察梅如玉啊。” “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我都说了跟我没什么的,”张谦之以为钱多多还在意那天的事情。 “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了,你快来跟我说下那个梅如玉都有些什么喜好啊之类的。” “怎么不重要了,这个很重要。”张谦之扳过钱多多的脸,正正的看着我。 钱多多见他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便点了点头说,“行啦,我相信你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敷衍。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啊,我跟我就见过一面,”张谦之说着便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的。”钱多多想了想,又开口道,“你们都约过会了,而且双方父母都见过面了,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 “……”钱多多你这是什么逻辑,张谦之解释道,“人家县老爷不过就请我爹去喝了杯茶而已,而且那次见面我也不是很想去的,哪里会跟我聊什么兴趣爱好啊。” 这就叫差别,一个是主动送上门还啰哩叭嗦,一个是日思夜想不得其门而入。 眼见这梅府的大门打开了,梅如玉摇曳生姿的出来了,钱多多便问张谦之要不要帮我一个忙,张谦之问是什么,我说就是去找梅如玉问一些我的喜好啊,经常会去的地方啊之类的。张谦之一脸黑线,可看钱多多一副你不去就赶紧走别在这碍事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晚上朱炎回来以后,钱多多帅气十足的往他桌上一拍,给了他一张详细的记录着梅如玉起居饮食,兴趣爱好的等。内容之详尽全面,惊呆了这个少年。 钱多多又跟他讲了一些我这两天根据搜集来的情报而总结出来的经验以及一些可行性的方案,听得朱炎一惊一诈的,追女孩子还能这样追? 不过我告诉他整个过程要实施的第一步就是要见到梅如玉,而且这面还要见不刻意,最好是见得恰到好处,这让朱炎很为难,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被拒绝了。钱多多说关于这点我可以帮他,但需要他配合。 于是,第二天,朱炎的追玉计划便算是正式启动了。 钱多多特意让朱炎穿了学服,临出门前我又仔细打量了下朱炎,最后替他整理了一 下衣服,动作习惯而自然。 “一会见到人之后要注意态度,一切看我眼色行事,不可鲁莽动粗任意妄为,”一路上 钱多多不停的嘱咐。 “行啦,知道啦,像个老婆子一样,都说了八百遍了,”朱炎不耐烦的说。 “看看,看看,才说完这脾气就来了。”钱多多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 “是,我知道啦,钱老婆子。”朱炎做了个深呼吸,压着声音说道。 “这还差不多。” 说着,两人便到了今日的目的地,广来茶楼。 一进门便有伙计将二人到楼上,他们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这里正好可以看见茶楼门口这条街的全景。他们点了几个茶楼里的特色点心,坐等。 没一会,钱多多就拍着朱炎,兴奋的说,“快看快看,她来了。” 朱炎顺着钱多多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梅如玉轻移莲步款款而来,走在我旁边的则是一脸微笑着的张谦之。 “他怎么也来了!”朱炎一见张谦之便拍桌而起,一副要夺门而出的样子。 钱多多赶紧按住了他,说:“他不来,你能约得梅姑娘出来吗?” “……”这话成功的压住了朱炎。 这么一会的工夫,张谦之二人已被小二引上了二楼,只见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没有看到钱多多他们,领了梅如玉去坐靠着二楼大厅的桌子处,由始至终都护着她没让旁人碰到她。 “好好学着点,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哼,虚伪!”朱炎不屑的说。 “要随机应变。”眼见张谦之细心的替梅如玉拉开了椅子,梅如玉就要坐下了,钱多多给朱炎扔下这句话就站起了身子,边挥手边冲着他大声的喊了句,“张谦之!” 见二人回头,我小步跑了过去说:“这么巧,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我家公子也在,我们一起吃吧。”说完眼睛转到旁边的梅如玉身上,“这位难道是……” 钱多多假意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般说道,“姑娘难道就是梅老爷的千金梅姑娘!”我见梅如玉浅浅颔首,接着说,“那日在观音庙门口有幸远远一瞻姑娘芳容,只觉风姿绰绝,仪态万千,今日得见梅姑娘更觉姿态自然,美玉天成,真仍小的之有幸啊。” 钱多多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表情自然,眼神拳拳,又恭维得恰到好处,惹得梅如玉浅浅一笑,忙回道:“哪里,这位小哥谬赞了。” 钱多多的一席话同时也让边上两个在场的男士赞叹不已,这得是有多深的功力才能如此自然的拍出马屁,且又拍得正好啊。他们竟不知,这钱多多完全就是个演技派啊,对于钱多多的逼真表现,二人自叹不如。 我见梅如玉笑了,指了指朱炎那桌说,“相请不如偶遇,不如请梅姑娘与我们一同品名吧。” 这……”梅如玉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张谦之,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跟他独处,可不想引起他的不快。 “我也正有此意。”张谦之欣然同意的钱多多的提议,梅如玉便与他一同来到了朱炎所坐的桌子。朱炎只冷冷的看了眼张谦之,倒没什么别的反应。 于是四人便这样坐到了一起,钱多多是个话唠,只要我想说话就会有说不完的话。起先只是钱多多在说,张谦之附和,梅如玉偶尔应答两句。后来在钱多多多次明示暗示,朱炎也慢慢的加入了聊天之中。他本就长的俊美,如今再这么一本正经的装一下倒也人模人样了起来,一顿饭吃下来几人也算相谈甚欢。 梅如玉本来只是碍于张谦之的面子才答应坐过来的,她本以为张谦之已是天人之姿了,任何男人在他身边都会显得逊色,却不曾想这个朱炎坐在他旁边竟然丝毫没有被比下去,相反还有种竞相争辉的感觉。见他穿着锦绣学院的学服,想来也是那里的学子,怎么那日没有见到。她虽疑惑,倒也没表示出来。 于是一顿饭的工夫,钱多多不难发现梅如玉的眼神时不时的往朱炎身上的瞄,会心一笑。 之后,四人一同走在街上,朱炎和张谦之走在梅如玉的两边,而钱多多慢吞吞的跟在后面。那三人都是容貌上乘之人,单独一个放出来别人或许不会注意,可三人并排而行,男的俊女的美,那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啊,引得无数路人羡艳。男的希望走在两边的是自己,女的希望走在中间的是自己…… 走着走着,钱多多突然跑上前拉着张谦之说他昨日借了他家公子的书还未还,明日上课就要用到了,反正这里离张府不远,不如他跟他过去拿来,省得明天忘了。说完还不忘给朱炎一个加油,看好你的眼神。 张谦之一听先是一愣,而后在钱多多的挤眉弄眼下醒过神来,忙答应了。见钱多多与张谦之手拉手跑了,朱炎好像一下子少了主心骨似的,蔫蔫的提不起气来。 钱多多拉着张谦之跑出了一段距离后才停下来,对他说:“今天谢谢你帮忙哦。” “客气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张谦之说,“不过你刚才还真让我吓了一跳,说的跟真的似的。” 钱多多得意的笑了,我那是可是奥斯卡般的演技啊。我这般小人得志的模样得了张谦之的一个爆栗。 不知道朱炎现在怎么样了啊,我压下了心里那种淡淡的类似于牵挂的情绪。 二人往另个方向漫无目的的走着,天将近黑下来的时候张谦之才将我送回朱府。 “钱多多……”他喊住转身要进府的钱多多。 “嗯?”钱多多转回身看向他,眼波盈盈。 张谦之没有说话,三两步跨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亲了下我说,“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不是很动情的告白,却让钱多多又有点管不住我的心脏了,我在心里唾弃了下自己没节操的定力,轻轻推开了他“那我走了。” “嗯。” 我好像也越来越喜欢你了,转身之前,钱多多在心里说着。 直到钱多多进了朱府的大门,张谦之才离开。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朱炎已经坐在我房里等我了,见我进来张口就问:“你跟张谦之去哪里了?” “……”钱多多看了眼朱炎,揶揄的笑着说,“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后来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我们能干什么去,你走了我就把她送回家了。”朱炎淡淡的说,完全没有与自己喜欢的人约完会的感觉。 钱多多跳了起来,大声说:“不是吧,你心心念念的梅如玉哎,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独处,你怎么就不会把握时机呢,亏得我还为你出谋出力的,你实在是,实在是太浪费我的感情了。” 钱多多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还用手去拍朱炎的脑袋,怒其不争啊。 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么大好的机会竟然不知道争取,就算是块朽木我都雕这么久了也应该有点成型了吧,唉…… 朱炎反常的没有反抗,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刚开始看到梅如玉的时候心里也是挺激动的,想着终于跟自己的女神见面了,吃饭了。后来在街上逛的时候也都还好,好像就是从钱多多跟张谦之走了以后,他就好像心里就好像突然有点空了似的,也就不想再跟梅如玉逛下去了。 他觉得一定是钱多多走的太突然了,他都没准备,所以才会这样,可是隐隐又感觉好像不是这样。他理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烦燥的起身走了。 “喂,你就这样走了啊,也不检讨一下,真是,下次别再叫我帮你。”钱多多冲着朱炎的背影喊道。 钱多多虽是这么说过,可朱炎一来求我,我便又答应了。 有了那次的偶遇之后,朱炎再约梅如玉就轻松很多了,梅如玉虽然也时常跟张谦之出去,可渐渐的似乎对朱炎也有些上心了。朱炎自从经过第一次被钱多多嫌弃的约会之后便痛定思痛,便慢慢开启了由自己主导约会的模式。 于是,他二人你来我往的,由一开始的钱多多牵线到后来的单独约会,由一开始的朱炎邀约到后来梅如玉偶尔也会提出约请,都证明了二人的感情在升温,对此钱多多心里有些不满,觉得朱炎这是过河拆桥,约上了就不管我这个牵线人了。 只是朱炎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梅如玉约会相处没一会便会想离开了,梅如玉虽然看着是赏心悦目,可跟他之间总觉得少了份互动,她能牵着他的视线走,却无法牵动他的心。 然后,有一天,他们频繁见面的关系惊动了县老爷,县老爷自是笑弯了眼,于是在某一天的下午,便请了朱伯渊到他府上坐客,据说也是相谈甚欢的模样。 转眼便到七夕了,七夕的前一晚,钱多多对朱炎做了特训,强调再强调的告诉他这个节日之于恋爱中的男女的重要性。我说梅如玉现在已经很少跟张谦之出去玩了,所以叫他一定要抓住今天的机会好好表现。我甚至给他定了一个七夕一举攻下女神心的大计,直说到后半夜才放他回去。 七夕一大早,钱多多就把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把这两天连夜赶制的荷包揣进怀里。 张谦之约了我今天见面,这应该是我来到这里后过的第一个有情人的情人节吧,我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变小了的缘故,钱多多总觉得自从我穿越过来以后,连我的心智也变小了。如今竟然还像个少女似的怀起欣喜来了,唉,我在心里鄙视了下自己,又继续期待…… 乞巧节可是男女互许心意的节日,我已经决定了,要在今天用真正的自己跟张谦之见面,虽然我有时候隐隐觉得他已经知道了我是女孩子这件事。 但是,不管他知不知道,今天我都要跟他说明白。 钱多多今天是有妆扮过的,一身粉红色的长裙,外罩一件同色的轻纱,虽然头上只梳着普通的 双环髻,却更衬托出童真和无邪。 我陪着李妈吃完早点,跟我讲了些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再说了几个笑话逗得我哈哈大笑。 我出门的时候朱炎已经没在家了,据说是去梅府找梅如玉了,我在心里取笑他这么的迫不及待。 天很快就暗下来了,由于是乞巧节,今天路上的人特别多,而路边的商贩为了映景都摆卖起了一些吸引年轻男女的小玩意,像是永结同心荷包啊、一生一世红绳啊、情订终生玉佩啊之类的。 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从几里外一直往月老庙延伸过去,好不热闹。 以前钱多多也在七夕的时候逛过这条街,但那时候都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今天却是不同的,我觉得以前看起来没什么的东西今天看着也格外的顺眼,差不多每个摊位前我都要看一番。 在经过一个卖面具的摊位时,我看到一个钟馗的面具,付了钱便带了起来,想着一会张谦之看到这个面具吓一跳的神情,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城西的街上,两个俊美的年轻男子正停在一个卖红绳的摊位前,旁边一些稍微年轻一些的女子都忍不住偷偷的看他们,而他们却毫无所觉。 李显拿着一条红绳问朱炎,“炎,你觉得这条怎么样?” 朱炎看都没看一眼,就说“红绳还不都一个样,有什么好挑的,随便拿一条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这是心意,怎么能随便,”李显给了朱炎一个你懂吗的眼神,继续挑他的红绳了。 很快,他就看中了一条,那是由三股红绳编织而成的,中间穿着一块翠绿色的玉珠子,两边再以不同手法打成结,结的中间点缀着一些银粉,看起来闪闪的,很是小巧可爱。 朱炎看着李显一脸小心翼翼收好红绳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屑。“不就是一个姑娘吗,弄得神经兮兮的。 ” “你懂什么,传说在七夕的时候在月老庙的月老面前把东西送自己喜欢的人,就能得到月老的祝福,让对方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李显说完看了下他,说,“你呢,有没有给梅姑娘准备些什么啊?”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你也说了是传说了 ,哪那么神。”朱炎不闲不淡的说。 “你可别这么说,今天可是七夕节啊,而且这里离月老庙也不远了,小心月老听了不高兴,你可就惨喽。”李显打趣的说,他可是一直等着这一天,好跟他心仪的姑娘表白。他觉得他这个最近情场上春风得意的朋友是不会理解他的心情的。 “神经……”朱炎给了李显一个白眼,决定不再理会他。这时,旁边摊位上的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块接近白色的水滴形状的玉坠子,指甲盖大小,很是小巧,灯光下透露出来的光没来由的让他想到了钱多多的那双眼睛,盈盈的润润的。 鬼使神差的,他就把玉坠子买了下来,自己再选了一个红绳让店家帮着穿好,觉得这个好像挺适合钱多多的。钱多多跟了他这么久又在梅如玉这件事上这么帮他,有机会就把这个送给我当是谢意好了。 想到昨天她跟他说七夕的重要性的时候那番认真的模样,要是让我知道他今晚并没有约梅如玉,而只是陪着李显去追女人,不知我会作何感想。 朱炎的嘴角微微翘起,眼前似乎看到了她暴跳如雷的场面。 “炎,你在磨蹭什么呢,倒是快点啊。”李显在前面催促,他好不容易才能约到上官小姐,可不能迟到了。 “来啦,”朱炎悄悄收好坠子,赶到了李显旁边搭着他说,“我说李显啊,你去会你的梦中情人带我去不太合适吧……” “我这不是让你给我壮壮胆吗。” “我告诉你啊,我可不进去的,我就陪你到庙门口,你自己进去,最麻烦这些事情了。”朱炎撇撇嘴说道,“我可是牺牲了跟如玉的约会来给你壮胆的,你可不要给我丢脸,拿不下上官青青你就别来见我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都说了八百遍了,老伯……” 另外一边,也有两个显眼的男子在街上逛着,出众的长相与气质即使他们一身简单的装扮都掩盖不了。 “哥,你看这个……” “哥,你看那个……” “哥,你看……” 年轻的一点的男子拉着另一个男子不停的看,末了,有些泄气的说,“哥,你看看你,老绷着一张脸,我们好不容易来趟商国,就应该好好的体验一下商国的民风啊。” 那个男子还是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年轻男子继续说,“你知道吗,我听说这商国的乞巧节就是年轻男女互许心意的日子,如果是在月老庙当着月老的面互许了心意,还能得到月老的祝福呢。” 男子的不配合丝毫也不能影响这个年轻男子的心情,他还是很开心的拉着男子到处看,而男子虽然不说话,脸上却没有一点不耐烦。 钱多多来到庙门口,左看右看也看不到张谦之的身影,便想着是自己来早了。 月老庙的人很多,里面的人要挤出来,外面的人要挤进去。等了一会还不见人,我又不禁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张谦之来了却没找到我。 正在我想着自己要不要摘下面具好让张谦之能够看到我的时候,有人轻轻的拍了下我。 我转过头,一张龇牙咧嘴的白色鬼脸帘入我眼中,吓得我往后退了一步,险些从台阶上踩空掉下去,幸好一只大手及时的揽住了我。 面具里,一双黑眸璀璨如星。 张谦之一手揽住钱多多的腰,一手摘下脸上的面具,脸上一副抱歉的神情,“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吓到你了。” 其实张谦之早在街上的时候就看到钱多多了,一开始只觉好个俏丽活泼的女子,可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我,这让他又惊又喜。 惊的是没想到换下男装的我竟然如此的俏丽,喜的是我终于愿意以真面目示他。 他看到我笑着买下那个钟馗面具还迫不及待的戴起来,以为我是喜欢这类面具的,便也买了一个,却没想到会吓到我。 张谦之跟我说的时候,钱多多只能在心里苦笑。我能说我高兴是因为我想到用这个面具吓到他了吗?却不曾想反被吓到了,难怪世人都说自作孽不可活啊。 月老庙门口有一棵祈愿树,听人说自从有岑高县开始它便在这了,树上挂满了善男信女祈愿的红福。张谦之拉着钱多多来到卖红福的摊位前,挑选了两片,各自写下愿望,然后抛合在一起往树上抛。 唯一不足的就是两片红福一起被抛上了枝头,却在下落的时候分开了,一片被稍高些的树枝给挂住了,一片落在了下面稍矮些的树枝上面。 对于能一次就把两片红福都挂上了树,旁边的人都很是羡慕,于是钱多多也就忽略了两片红福没挂在一起的小失落。 之后,张谦之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问他是什么地方,他只笑不语。他牵着我的手,并要他闭上眼睛跟他走。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钱多多闭上眼睛任由他牵着我走。 月老庙的后面有一处小院,相对于前面的人山人海这里就显得冷清了,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院里有一个凉亭,亭旁是一棵桂花树,此时正值花开时节,一进入院内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淡淡的月光洒下,给那满树的花朵都染上了一层银白的亮光,倒似一个小仙境般。 张谦之带着钱多多来到亭子里,凑近我轻轻的说,“好了,可以睁开了。” 钱多多慢慢的睁开眼睛,只见桂花树下的地上用蜡烛摆成了一个小小的红心,红心里面铺着红色的花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台子,上面插着一对糖人,一男一女相对而立,在烛火及月光的映衬下晶莹剔透。 “这……哇哦,好漂亮啊……”钱多多眼里充满了喜悦,冲到桂花树下指着那个小人说,“这个这个,穿的衣服跟我的还是一样的,好可爱哦……” 这也太浪漫了,钱多多在心里想着,张谦之,你也是穿越来的吗,否则怎么会想出这么浪漫的场景来,我倒是没看出来他竟然还是个制造气氛的个中高手。钱多多即意外又为他对自己的用心而感动,这样的男子,应该可以之与交心吧。 “钱多多,我喜欢你。”张谦之对我说。 钱多多低着头,看不出来表情,心里却早已心花怒放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活了两个年代,我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用心的表白过。 隔了好一会才听见我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闷闷的“哦”字,然后指着糖人转回头对他说,“所以,这是送给我的吗?” “喜欢吗?”张谦之问,并没有因为钱多多的闷声而不高兴。 “嗯嗯嗯,”钱多多直点头,“我现在可以拿下来吗?”钱多多看着他,眼里满是期待,看到张谦之笑着点点头后便迫不及待的拔起了糖人,自己拿一个,递给他一个,张谦之暗叹自己竟不如一个糖人来得吸引我。 他不知道钱多多之所以只回了一个闷闷的“哦”是因为我突然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而太激动了,有时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也会让人措手不及的。 张谦之给了我一个等一下的眼神,从衣襟里拿出了一条红绳,在红绳的下端安静的垂着一个小巧的水滴形状的玉坠子,在月光下显得洁白无瑕。 这是他刚才经过一个摊铺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老板说他很有眼光,说这个坠子全岑高县也只这一个,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但他只觉得这坠子应该很适合钱多多,于是就将它买了过来,所以刚才才晚了一会。 张谦之绕到钱多多身后,把由红绳编成的项链戴到了我身上,然后又绕到我前面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满意的说了句“果然很适合”,便在钱多多惊讶的目光中伸手拿走了我手里那个女孩子模样的糖人,并舔了一口。 如果是别人当着我的面做这样的举动我定会觉得有些猥琐,可由他做起来却显得很自然,一点轻浮违和之感都没有。 “这小姑娘是你,所以她是我的。”张谦之一语双关,钱多多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微的发烫,他握着我还拿着男糖人的手,把它送到我嘴边,说,“我,是你的。” 饶是钱多多脸皮再厚,这回也不得不脸红一回了,看着张谦之一副我等你吃你手中的糖人的表情,钱多多觉得不止自己的脸,连心都有些发烫了。 在张谦之期待的眼神下缓缓的张开嘴把糖人送入口中,然后只听“咔嚓”一声,糖人的整个脑袋留在了我的口中。 钱多多震惊看着张谦之,开口刚说了一个“我……”,只听嘴里的脑袋“喀哧”一声碎了一嘴,让我连个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钱多多,你其实是来搞笑的吧…… 多好的气氛啊,怎么就叫我给破坏了呢,钱多多欲哭无泪。 我盯着手中没了脑袋的糖人万分的尴尬,心中那个叫郁闷啊。 我原是想此情此景都是如此的恰到好处,我便像张谦之那般浅尝辄止,也算是应情应景。 可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张谦之做起来那么自然又美好的一件事,到了我这里就成了这般模样,我的这张老脸今日算是丢尽了。 “哈哈哈……”看着钱多多盯着无头糖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放上去的纠结模样,张谦之忍不住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院门口也传来了一阵笑声,虽然很快就没有了,但我可以肯定我没听错。 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地上有个裂缝好让我钻进去啊。 张谦之把我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身上不让别人看到我此时的模样,嘴上却怎么也停不下来笑意。眼睛看向院门口的一棵树,那里隐隐有一角红色飘动。 庙门口,一个年轻的男子笑得前俯后仰,“哥哥,你看到没有,怎么会有那么笨的姑娘啊,那么好的气氛都能给破坏掉。” 被唤作哥哥的男子赏了他一个白眼,“偷看别人相会已经很不道德了”,言下之意就是要笑也别笑那么大声,那么明显好吗。 要不是他拉着他走的快,说不定他这个弟弟还会跑过去搅和一番,到时候估计就要惹人怨了。 年轻男子并不在意,继续说道,“不过哥哥,那个男的真的是太有心思啦,他都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些招术啊,简直就是太会讨姑娘欢心了。这个你要好好学学,回去以后也给咱们鲁姑娘使使,没准你们俩也就成了。” 说完他还揶揄的冲他哥哥眨眨眼,他哥哥自是没理他,二人说着就走远了。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刚才所站地方旁边的树阴下,还站着一个男子。 他的眼睛盯着桂花树相佣的两人,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根红绳,那根红绳下面垂着一个小巧的水滴形坠子。 那个可恶的小铺老板,竟然骗他说这个坠子只有一个,看他不砸了他的铺子!朱炎气愤的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要进去的李显,李显一见他便问:“刚才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去哪儿啦?我刚巧要跟你说一声,我跟上官小姐还要再逛一会才回去。” 然而朱炎什么话都没有说,自顾自的走了。李显耸耸不知道朱炎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想着明天再问他也不迟,现在最主要的当然还是要好好跟上官青青培养感情喽。 朱炎觉得他心里的气愤是因为小铺老板骗他,于是他便去砸了那个小铺,看着哭得呼天抢地的小铺老板他心里仍有些不快,复又重重的踢了一脚才离开。 直到院子里再无其他的声音了,钱多多才从张谦之前面抬起脑袋,却依旧有些不好意思看他,怕他再笑话于我。他却只是轻点了下我的鼻子,打趣的说,“你也会知道不好意思啊。” 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他们也不再逗留了,再加上时间也已不早,张谦之便提议送我回去,钱多多自然是没异议的,于是他们便手拉一边逛一边往朱府走去。 “张谦之……”走了好一会,钱多多好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的说,“以后我能叫你阿之吗?” “为什么是阿之?” “因为,我就是想叫你阿之……” “好吧。”没有拒绝的理由,“那我就叫你多多。” 钱多多只是笑,他们就似两个初识滋味的少年男女,青涩而又含蓄。 “你都不奇怪我怎么是个女孩子吗?” “我知道。”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喜欢你了。”钱多多又说。 “我知道。” “怎么什么都知道……”钱多多小声的嘀咕。 他知道我喜欢他,他知道我偷偷的看他,他知道悄悄的把糕点放在他的座位上,他知道我找各种理由跟他一起走,他知道我……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心竟然会在一次以一次的注意中沦陷。 本来他是想等我再长大些才跟我表明心意的,可慢慢的他发现朱炎对我的态度很不一样,有时候他觉得就连我对朱炎的态度也是与别人不同的,只是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而已。 所以他便想在我喜欢他的时候抓住我,让我没有心思去想别的。或许这样是有些自私,可是他喜欢我,自然希望能与我在一起。 “我哪能什么都知道呢,真是个傻丫头。”张谦之轻笑出声。 “那你有什么不知道呢?”虽然叫我傻丫头,却让我有种很亲昵的感觉。 “比如,我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那天那双灵动生趣的眼睛撞进他眼里,我跟他说我认错人了,可是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出来我是认识他的,虽然他不确定是不是真是像他所想的那样。 “那个说来话可长了……”钱多多并没有因为他不记得我而失望,反倒兴致勃勃的讲起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原来那个小姑娘真是你啊,其实在学院里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了。”听完钱多多的叙述,张谦之更觉得他们之间的相遇是注定的。 他们一路聊着,大多时候是钱多多在说而张谦之在听,偶尔张谦之也会插上一两句,不会让钱多多觉得自己在自言自语。那时他们都还年少,在爱情面前直白而简单,便以为爱情最终也是这般的。 钱多多希望这条路可以远点再远点,可前面出现的灯光却让我知道再远的路也有走到头的时候。我怕被府里的人看到,便只让张谦之送到路口。我把自己的绣的荷包递给了张谦之,冲他说,“这个送给你,还有,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等下,”张谦之叫住了要离开的钱多多,跑到我面前,我疑惑的抬头看他,他却捧着我的脸轻轻的在我额上印下,钱多多觉得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低着头招呼也不打飞似的逃走了,满心里念的都是“阿之……阿之……”。 那一夜的我并没有发现朱炎的彻底未归。 ------------ 143.凝滞“月光” 某展示大厅 一个黑色的身影正迅速朝展厅的左侧移动,就在此时,透过夜视镜他又发现了另一个移动着的身影。他机警的闪进一个黑暗的角落,探出脑袋,注视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虽然他看不清那影子的真面目,不过从塑身的夜行衣来判断,应该是个女的。只见我熟练的卸下金属镜框,把画卷好放进画筒里,并利索的背上它,不过三分钟的时间,黑影已经完成了整个过程,看来是个老手了。 正在我准备再次无声无息的溜出展示厅时,他无意中注意到我身前的一抹蓝色的光泽,好像是项链。他看不清楚,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确定女子已经走了,他才从角落里走出来,继续他该干的活。 明媚的阳光,拂面吹来的微风,让街上的行人颇感舒适怡人。而在某博物馆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硕大的展厅内人头窜动,门庭若市。原来今天是油画展的最后一天,而参展的作品皆是出自名家之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著名的已逝女画家玛雅女士的“月光”。前几天无缘一睹风采的参观者们想抓住画展最后的尾巴,再次瞻慕一下这位天才女画家的作品。 “月光”前伫立着一位眉清目秀,美丽可人的女子。纤细的弯眉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与世无争的柔和光芒,一口小巧的红唇,紫色长裙的映衬下显露得更加雪白无暇,最吸引人眼球的是那一头如瀑的黑色长发柔柔地披散在身后,从我身边的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这个可人儿。女子抬着头,目光瞬也不瞬的凝视着这幅画,明亮的黑眸里闪烁着浓浓的忧戚与哀思。 画中的女子手中抱着刚满月的女儿,站在月光里,面目慈祥和蔼,嘴角蓄着的是满足安逸的笑容。朦朦胧胧的淡黄色月光洒在母亲身上,在我的周身笼上了一层柔和的薄沙,更突显出母亲的温柔与娴静。 女子不禁低下头,这才发觉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我连忙拭去差点落下的泪水,谨慎的张望四周,幸好没有人发现。女子又抬起头,凝滞“月光”。 “好美……”女子不由得赞叹。 “是啊!”这是另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女子微微侧过脸,一张几乎让男子都会惊叹的帅气脸庞毫无预警地映入我的双眸,女子好像觉得心漏跳了一拍,几乎忘了呼吸的感觉。男子也转过头,注视着女子,心头有那么一份悸动。这时他才警觉到自己的唐突与反常,英俊的脸上立马罩上了一层寒霜。 他是怎么了?! 冷酷沉默的他怎么会主动和一位陌生女子搭讪呢?! 是,他承认这幅画很美,身边的人更美。不错,他也不否认刚才女子的眼泪让他心痛,我的表情令他心动。可是即便如此……这不像他一贯的作风呀! 男子尴尬转移视线,因为他意识到身边的女子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若不是他还有理智,他一定会放任自己猛盯着我美丽的脸庞不放,虽然他深信自己并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肤浅男人,只是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无法掌握自己的情绪。 怪哉!怪哉! 女子收敛起伤感,不自觉的展露出开朗健谈的本性。“先生好眼力,可是我对它势在必得。” “这是我要说的话。”又来了!虽然男子仍旧一脸冷漠,事实上他的心已经起伏不定了。看着我多变的脸部表情,满是我悦耳动听声音,他就忍不住想要逗我。 “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参加拍卖会?”女子问。我口中的拍卖会正是画展结束后举行的油画拍卖会,而这幅“月光”正是拍品之一。 男子不语,只是将目光移至女子脸上。恰巧一道阳光透过彩绘的玻璃屋顶射进来,散在他的身上。女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过很快又闭了起来。我竟然没注意到他的眼眸是褐色的。 男子没有在意我的吃惊,只是冷漠的瞥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匆匆朝大门口走去。 “等等。”女子气愤地追了上去,拦在男子面前。你以为你是什么啊!对我的问题不理不睬的。脸像千年冰山一样没有表情,真是活见僵尸了!没礼貌的家伙!女子在心里咒骂。 “你家人没教过你要尊重女性吗?”女子双手叉着,气鼓鼓的嚷道。 男子帅气的把手揣进裤袋,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冰山表情,只是在他的眼角有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见状,女子就更生气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闻言,男子兀自朝门口走去,没有理会我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匆匆路过的参观者无意之中撞到了欲要离去的男子,男子一个重心不稳,竟然撞上了他面前的女子。更糟糕的是,男子不偏不倚的吻上了身边的女子。而我因为他的冲力,眼看就要摔到地上了,突然我觉得有一股热量传来,不仅烫着了我,更让我的脸绯红不已。两人就这样抱着,足足有一分多钟。 女子忽然警觉自己整个挂在陌生男子的身上,这才像避瘟疫一般,跳离他的身体。我捂着嘴,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初吻就给了这么一个一脸冰山的陌生男人?而且我最讨厌别人搂着我,这个男人竟然毫不避讳的就抱住了我。虽然是为了不让我摔到地上,可是救人可以有很多种救法的呀!可恶!太可恶了!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不平静的心情,接着没有表情的整了整衣衫,没有表情的顺了顺头发,没有表情的瞥了女子一眼,最后才没有表情的继续向大门走去。 女子锲而不舍的小跑几步,再次堵住男子的去路。劈口就是令人喷血的话: “你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不知羞耻,还不知廉耻的转身就走,连一句对不起也没有呢?”我鼓着腮帮子,涨红了脸,活像只青蛙,样子好笑极了。 男子从没有像今天那样想好好谢谢自己非凡的自制力,否则恐怕他早就当场笑毙了。他帅气的揽揽额头上的一搓刘海,刚想开口,身后传来另一位男子的叫唤声。 “琳儿,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曲剑云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展览厅的门口,向他口中的琳儿靠近。 看样子是在叫眼前的这位女子,男子暗忖。因为当我听见声音后,注意力便不在自己身上了。 琳儿?好好听的名字。 他的心又是一阵悸动,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男子发足朝门口走去,并与迎面而来的曲剑云擦身而过。两位男士皆心照不宣的轻轻扫了对方一眼,一位消失在大门口,另一位则在蓝琳儿面前站定。 “糟了,忘了问他名字了!”蓝琳儿懊恼的双手握拳。 “谁?谁的名字?”剑云被我弄的一头雾水。 “就是刚才跟你擦身而过的那个人啊。” “他?说到他,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儿?快想想。”琳儿催促着。 曲剑云是蓝琳儿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一直像大哥哥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只是他真正渴望的并非如此单纯的关系。此外,他另一个职务是“怪盗”蓝的专属的情报大王,专门为我提供目标的所有资料以及目的地的大致地形与防盗系统。 而这位“怪盗”蓝正是他面前的蓝琳儿小姐——一位以夺取玛雅女士的油画而闻名的高手。 俗话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人不可貌相也!” 剑云歪着脑袋,大脑强力运作。突然一个名字忽的闪进他的脑袋瓜里。他压低了声音叫道:“AVEN!” 蓝琳儿听到这个名字后,足足愣了十多秒钟。当我回过神来,已经是大半个世纪以后的事了。 AVEN? 他叫AVEN? 和有名的“神偷”AVEN同名? 与我的对手AVEN同音? 是巧合还是……??? “琳儿,发什么愣呢?”曲剑云轻轻摇醒了琳儿。我从不会在“干活儿”的时候分心的,今天是怎么了?剑云想在心里。 “你说他叫AVEN?那个‘神偷’AVEN?”琳儿惊愕的有些口吃。 “不会错的。一定是他!”剑云笃定,“话说回来,他怎么也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为了……” “是‘月光’。”琳儿恍然大悟。 “怎么说?” “刚才他和我一起在欣赏‘月光’。看的出他很喜欢这幅画呢。所以,他极有可能对它下手。” “那我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了。” “嗯。” “还有一件事,我们必须提前时间。” “为什么?不是说好放在拍卖会后的吗?相较之下在博物馆动手风险太大了。” “这个我也知道。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 琳儿沉默不语,等着剑云进一步解释。 “那些对‘月光’势在必得的拍卖者并不是冲着‘月光’本身去的。而是听说‘月光’里有一个巨大的宝藏的秘密,所以那些富翁才会紧盯着它不放。” “宝藏?秘密?”琳儿怎样也不能把这两个词与显示母爱的“月光”联系在一起,“荒唐!这幅画里根本没有什么宝藏。那些满眼铜钱的世俗之人不配拥有这幅画!” “所以我才决定提早时间,在拍卖会之前把画运走。否则画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内被拍得的人毁掉的。” “还有,要在AVEN之前下手。” “那我们就快些回去吧。再仔细的研究一下我们的计划。” “好!”蓝琳儿匆匆回眸瞥了一眼“月光”,随后才快步跟上已经出发的剑云。 妈妈,我很快就回来的。我在心中默念。 拍卖会被安排在晚上九点,而油画展览则在七点半就结束了。其间的一个半小时是留给展会人员清扫布置会场用的。 蓝琳儿熟练的穿上特制的黑色夜行衣,它是用特殊的材料做成的,在一定距离内可以将摄影机的光线反射,避免被拍摄,让着装的人如“隐身”一般,接着熟练地将自己的长发扎成马尾,又在耳际别上一只小巧的蝴蝶型发夹。可别小看了这个发夹哦,只要打开蝴蝶的翅膀,就可以发现一把。既然钥匙的名字叫万能,那就是说不论什么锁,它都能打开。 弄完发夹,琳儿接着带上手镯和戒指。没错啦,这两样里面一样有小机关。仔细瞧瞧手镯,原来是一个通讯器,在通讯器的上方是一粒光洁的珍珠,它正是控制收缩绳索的按钮。而戒指里则藏着一枚涂有麻醉剂的小针头,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琳儿带上一条蓝水晶的十字项链。这条项链是我的妈妈玛雅留给我的遗物,更是“怪盗”蓝的标志。 为了夺回母亲散落在外的遗作,今晚蓝琳儿又要出发了。正当我准备出门时,曲剑云恰巧出现了。 “准备出去了?”他问。 “是啊。我必须赶在AVEN动手前把‘月光’偷回来。”此刻,琳儿异常认真。 “那我似乎来晚了一点。没关系,我们边走边聊。”说着,剑云便和琳儿一起出门了。“这是博物馆的内部结构图和防盗系统设置图。”银色的Boxste 平稳的驶在公路上,他一手递过资料。 蓝琳儿立即就卯上了这些复杂的图形与线条。不愧为阿姆斯特丹的一流博物馆,防盗系统之完备绝不是盖的。 琳儿的嘴角扬起了笑容。 “你注意到了?”曲剑云喜欢我脸上的自信笑容。 “虽然防盗设备很先进也很完善,可是因为它们主要都是用电的,所以只要切断电源就可以了。”蓝琳儿润润喉咙,又道,“但是像这么规模庞大的博物馆里不可能没有自备的发电机,所以他们并不会担心因为断电而失窃。” “这也正是他们的漏洞,对吧?”剑云接着说道,“因为如果用发电机自己发电的话,其中需要五分钟的缓冲时间,而你正可以用这五分钟来行动。” 琳儿不语,只是笑嘻嘻的望着他。 “用五分钟来对你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剑云的嘴唇微微向上扬起,逸泄出的是对琳儿的绝对信任。因为那是琳儿母亲的画,所以任何困难都阻挡不住我对母亲的爱。 无意之间,他的眼眸里流露出过多的爱慕。幸好此时琳儿把脸转向了车窗,并未发现剑云的心事。对此,曲剑云真不知是该感到高兴呢,还是该叹息呢? 车子拐了个弯,停在了离博物馆侧门三百米远的地方。 “我在老地方等你,小心点,随时保持联络。”曲剑云例行公事的叮嘱道。 “嗯。”蓝琳儿用黑色的面罩蒙住半个脸,毫不犹豫的下了车。 琳儿悄悄移动到博物馆的正门,却发现门口的人已经被人打昏了。我的心底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不会是被AVEN捷足先登了吧? 我迅速向厅里跑去,还不忘带上红外线探测仪,从门口到拍卖会大厅一路畅通,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我心中的阴影正在不断扩大,当我赶到展厅时,透过带在左眼的夜视镜,琳儿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里我不足五米远的巨幅油画“月光”。 蓝琳儿松了口气,开始着手偷画。行动进行到一般,琳儿赫然发觉这幅画并非是母亲的真迹,而是被人掉包后的赝品。 是AVEN!一定是他把真的“月光”换走了! “该死!还是慢了一步!”蓝琳儿粉拳紧握,低声诅咒道。 忽然,一个黑影从琳儿身后一闪而过,随后便扬起一阵熟悉的声音:“你是在骂我吗?” 冷漠却又略带点兴奋的低沉嗓音引起了琳儿的注意。我转身,虽然看不清这黑色,但我知道那人一定是AVEN。 “留在这里扬扬得意的看着别的贼儿来偷赝品,难不成‘神偷’AVEN的虚荣心特别强?”看着背在AVEN身后的“月光”,琳儿就一肚子的火。 该死的冷面鬼,竟然快我一步的把画先偷走了!该死!真该死!不要被本姑娘抓到你,否则准叫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像被我说中心事似的,AVEN的脸一沉,表情臭的很。幸好当时黑不溜秋的什么也看见,没被这死丫头抓住把柄,要不然琳儿不把自己笑折了才怪。 谁不知道做好了贼转身就要跑,否则就是自食恶果。AVEN当然恪守这个原则,只是当他刚要走的时候,却发现另一个儿。照道理,一向我行我素的AVEN不会在意博物馆里是否还有其他夜行者。 可是就在无意间,他瞥见了一抹蓝色的光泽,如同他一年前在台湾看见的那抹亮光一样吸引了他的眼球,也停滞了他开溜的脚步。于是他决定留下来一探究竟。AVEN找了个适当的位置,调高了夜视镜的分辨率,静静的观察着。 这一观察又让他发现了另一个与一年前相似的地方。那在夜行衣包裹下的与一年前的一模一样。凭这两点,AVEN就可以确定,我和一年前遇到的那个是同一个人。 “把画还我!”蓝琳儿的话打断了AVEN的思绪。 “为什么?是因为宝藏?”应该不会,AVEN在心里思忖,一定另有目的。 “这个与你无关!还我!”口气变坏了! “画是我先夺的,那它就是我的。想要的话,就凭本事来拿。‘怪盗’蓝琳儿小姐。”说着,AVEN身手矫健的消失在黑色中。 “你……”他怎么—— 只是片刻的犹豫,蓝琳儿立马追了上去,我还不忘知会曲剑云:“剑云,画被AVEN偷走了。在门口劫住他。” “知道了。” AVEN一边跑着,一边回头望望身后的琳儿,眼神之挑衅足以让老鼠吃了大象,撒旦与死神打架。AVEN之所以要逃离展厅是因为自动发电机再过三十秒就会启动了。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怕身后的小丫头会有麻烦。 没想到早上碰到的女子会是赫赫有名的“怪盗”蓝。 有趣! 蓝琳儿跑到门口,不见剑云的人,也不见他的车。在不远的暗处有一个更深的影子,他刻意放慢脚步在等我。琳儿顾不得未到的剑云,向黑影跑去。 两人你追我跑的狂奔了好几条街,AVEN见琳儿暂时不会追上来,便一个左转弯拐进了一条暗巷,他的爱车Z8正停在那里。 解下背后的画,刚想跳上车,背后却传来一丝刺骨的凉意。AVEN本能的转过身,方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十几个手持家伙的小子们包围住了。 “想必阁下就是AVEN先生了吧?”一看就知道是认出AVEN的车而特意在这里等他的。 AVEN冷着脸不语,默默的打量着他们。 “AVEN先生手上拿的该不会是我们老大想要的‘月光’吧。”一幅明知故问的口吻,一看就知道是冲着宝藏来的。 AVEN仍是不语,只是利索的把画放在车上,按下车里的按钮,帐篷缓缓升起,很快把“月光”包围在内。 “看来AVEN先生是想喝罚酒了。那兄弟我们就不客气了。”只见那人右手一挥,十几个人蜂拥而上。 AVEN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一拳就击倒了第一个冲上来的勇夫,让他无辜脱臼。接着又手下不留情的干掉了两个,一场以多敌少的殴斗开始了。 蓝琳儿追着追着,竟然把人给追丢了。我懊恼的停下脚步,四周打探着。突然从我身后的巷子里传出不算很响的声音,完全是出于好奇,琳儿朝那边走去。 ------------ 144.你干什么?我叫你住手!听见没?! 唉,老天真是有眼,果然还是很眷顾我这位美女的。原来参与的正是我跟丢的人——AVEN。只见我优哉悠哉的靠在小巷的墙壁上,坐山观虎斗的透过夜视镜欣赏着AVEN的“熊”样。 哎呀呀,太厉害了。以一敌十二还如此轻松,招招皆是足以让人痛不欲生的重拳。不愧为职业的偷儿,冷酷到底,一点也不懂得如何弘扬佛门所谓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精神。 也许是因为AVEN太专心于眼前,而忽略了一个隐蔽的暗角里隐隐飘来的。 同样身为偷儿的蓝琳儿凭着敏锐的感觉,本能的环顾四周。突然,我瞥见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小心!”蓝琳儿不顾一切的跑向AVEN,用力撞开他,那支从角落里射出的箭无情地扎入我。 AVEN见状,微微怔了一下。看着琳儿马上就要倒在地上,他及时用左手托住我,将我安置在车内,右手迅速拔出,一个黑衣人应声倒地。 “你没事吧?”AVEN回眸睇了一眼受伤的蓝琳儿,眼神复杂,可是口气却依然很淡。 “暂时死不了,如果你还不开车的话,那就很难说了。”琳儿指指后视镜里陆续出现的敌人。虽然伤痛地让我快哭出来了,可我依然微笑着对面无表情的AVEN说。我不是那种肯轻易在别人面前表现脆弱的人。 AVEN扫了一眼逐渐增多的敌人,利落而又酷劲十足地跳进车厢里,以最快速度发动引擎,驶离了暗巷,一转眼就将大批人马甩得无影无踪了。 “喂,你会不会开车啊!”一个急转弯差点把副驾驶座上的琳儿甩出去。 “不满意你可以下车啊!”一贯冷漠的口气,只是这种淡漠的口吻中充斥着些许恼怒。 “哎!人家可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耶,你有没有良心啊!”虽然脸色苍白,累地没半点力气,嘴巴却还是一样没闲着。 “我又没让你救我!”AVEN一点都不领情,一脸“你自找”的表情。 不!不是这样的!他在心中为自己辩解。他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他也不想这样说的。他只是很气,气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没有注意到有人偷袭。否则我也就不会…… “你……”蓝琳儿气得无话可说,差点当场气晕过去。 确定没有人跟踪后,AVEN将车开回了自己的寓所。不管怎么说,让他放着一个受伤的女子不管,可不像他做事的风格,何况他从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女人。 车子弯进一条隐蔽的小路,缓缓驶向远处的一幢房子。这是一幢极幽静的独立式别墅,周围被层层树林包围着,显然屋子的主人不喜欢别人打扰。别墅的下层是客厅和厨房,简单的摆设散发出寂寞的气息。二楼是主卧和书房,摆设一样的简单,却透露出一丝不同的舒适。看来这儿的主人很喜欢一个人呆在他的别墅。 车直接驶入屋旁的车库,停罢。 “下车吧。”AVEN开了车门径自向门走去,刚走了两步,发现背后没半点动静。 怎么回事—— AVEN感到奇怪,转身回到车旁。 突然他眉头紧锁。只见蓝琳儿瘫坐在车座上,脸上无半点红润,伤口还在渗。由于伤口的疼痛,琳儿已经昏了过去。 AVEN犹豫了一下,伸手抱起虚弱的蓝琳儿。 “好冰。”AVEN不禁心头一怔,不由抱得更紧了些。 AVEN径直把琳儿抱进房间,轻轻地放下。又从抽屉里拿出医药箱,熟练地带上手套。 “还好不深。”AVEN松了一口气。 他握住遗留在外的,按住琳儿,用力向外拔出,动作如此迅速,毫无犹豫。剧烈的疼痛感把处于昏迷中的琳儿给弄醒了。我龇着牙,表情痛苦极了,但又因为太虚弱而说不出话。 “没事!” 破天荒地,AVEN第一次开口安慰人了。这样的遭遇也让他自己浑身不自在。看着琳儿又昏昏入睡,AVEN不再赘述,接着熟练地为我消毒和包扎,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掺杂任何的多余。 伤口终于处理完了,看着那件夜行衣,AVEN犹豫了片刻,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白色衬衣回到床边。他轻柔地抱起昏睡的蓝琳儿,为我褪去夜行衣。刹那间,一簇火焰突然从AVEN的心中燃起,好想拥有这个身体。这种冲浑头的念头只停留了一会儿,理智又重新占据心头。他重重地甩了甩头,快速地替蓝琳儿换上衬衣,放回床上,又为我盖上羽被,出了房门。 回到客厅,AVEN倒了一杯XO,一饮而尽。回想起刚才的一幕,AVEN自己都有些吃惊,一向冷静甚至冷酷的AVEN竟然也会动感情。 不可能,也许是因为我救了自己的关系,对,一定是这样。 AVEN肯定地为自己刚才反常的行为寻找出理由。 确定了自己的情绪,AVEN放下酒杯,重回到卧室门前。 他轻轻推门而入,走到床前,想要检查一下伤口是否有破裂。 在触及蓝琳儿身体的一刹那,他竟发现我的身体不再冰凉而是出奇的烫。 糟糕,我在发烧。一定是伤口发炎引起的。 这么纤弱的身体却要承受如此大的煎熬,AVEN不经心疼起来。 AVEN倒了一杯水,取出两粒药片,黄色的是退烧药,白色的是消炎药放在床边。他扶起意识不清的蓝琳儿,让我靠着他,然后拿起药片想要放进我的嘴里,可是昏迷的我好像和他作对似的就是不张开小嘴,他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AVEN看着怀里的可人儿,如此的美丽而又柔弱,娃娃一般的小脸被烧得通红,好像再一下就要被烧尽了,干裂的红唇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阵阵心痛又袭上心头。 AVEN将药片放入自己的嘴里,喝了一口水,微微低下头,双手柔柔地捧着蓝琳儿的脸,将自己的唇贴上。相接的一刹那,蓝琳儿仿佛有感应一般,合作地微微张开。AVEN趁势将药片送进琳儿的嘴里,一切是如此的自然。 抬起头,AVEN又看了一眼静静躺在怀里的蓝琳儿,突然有一种想要永远保护我的冲动。他放下我,径直闯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直泻而下。 冷静,冷静。AVEN一遍一遍对自己说。可是浮现在脑海里的尽是那次在博物馆里的种种,以及那个误打误撞的吻。 他知道自从遇到我后,他就开始不正常了!而且这一连串的反常举止与行为都和眼前的这位女子有关。只是他不明白那团熊熊烈火为何,又该如何去排解。他甚至想到了一个可笑至极,但却极有可能的答案,那就是因为他爱上琳儿了。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冷若侥连忙否定这个愚蠢的想法。他不需要爱人,也不需要被人爱!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他发过誓的。 思及此,他恼怒的将水量调到最大,试图用冷水浇熄心中的灼热。 许久许久后,他又恢复了冷酷的表情。关上水龙头,换上干净的衣服,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灿烂的阳光,穿过落地玻璃直射进屋内,叫醒熟睡中的蓝琳儿。 温暖—— 睡意朦胧的琳儿只觉得身上暖暖的,仿如沐浴在初春的阳光中。黑色的眸子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白色?! 不对,我分明记得自家的天花板是最爱的海蓝色! 这是哪儿? 突起的警觉意识一下子打散了所有的睡意。蓝琳儿刚想一跃而起,锥心的疼痛阵阵袭来。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边。伤口处理的很好,已不再渗血了。 对了,昨天在博物馆遇到了AVEN,接着为了追他到了暗巷,而后在暗巷里又遇到埋伏,为了救AVEN受了伤,然后在车上和他吵了几句,接着…… 琳儿努力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想要找到和现在的连接点,可是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吵架那一幕。 后来发生了什么—— 琳儿环顾四周,试图从周遭找寻答案。 白色,所有的墙都被漆成白色,让人不禁感到一丝寒意;简单,整个房间除了一台电脑和一只衣橱以外没有其他摆设,当然还有蓝琳儿现在躺着的大床和床头柜。看来这不是经常受到主人的“宠幸”。 琳儿收回视线,床头的照片给了我答案。 AVEN——是他! “原来这是他的地盘。”琳儿松了一口气,重新理了理思绪,那么看来昨晚是他把受伤的我带到这里,还替我包扎了伤口。 “似乎他不象别人传的是个绝对无情的人嘛!”一丝好感掠过琳儿的心头。“为什么要救他?他可是我的对手!呵!”一抹笑意爬上嘴角。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奋不顾身的扑过去,只觉得如果他受伤了,自己会心痛,会不舍。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啊!琳儿摇晃着小脑袋,自嘲般微笑着。 突然我朝自己看了又看,粉嫩的小脸涨得通红。 黑色的夜行衣变成了白色的衬衣,那不就说明是他帮我换了衣服,那——那他不是看到了我的——天啊! 琳儿不敢再想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可恶的男人。 “醒了。”AVEN推门而入,一样冰冷的语气。 “你……”AVEN的突然出现着实让琳儿吓了一跳,不过我很快就掩饰过去了,“昨天是你救我回来的吧,谢谢!” 琳儿投以迷人的笑脸。心想着他冒犯了自己是一回事,救了自己是另一回事。总要先礼后兵吧,帐是早晚要算的。 AVEN没有理我,大步走到床前,动手解我的扣子。 琳儿被这一出乎意料的举动吓傻了,慌乱地抓住他手,拼命挣扎,想要逃脱。 “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乱来!住手!”我胡乱挥舞着双手,还不忘出声警告,只是这警告声有些颤巍巍。 AVEN见状,粗鲁的把蓝琳儿一推。 “别动!” 他一只手钳住琳儿乱动的手,防止我用脚乱踢。另一只手则有条不紊地解开一排扣子。 “你干什么?我叫你住手!听见没?!”蓝琳儿拼命反抗,无奈他力气大得吓人,让我连半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快放开我,放开我……” “别动。”加重了冷漠的口气,不容抗拒。 眼看最后一粒纽扣宣告“阵亡”,琳儿不再报有希望,紧闭双眼,等待厄运的来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呃? 怎么没动静了? 琳儿睁开双眼,映入眼眸的是一张超大版的帅气脸庞:浓浓的双眉透露着逼人的英气;深褐色的双眸炯炯有神,眼底深处一抹令人心寒的冷漠突显无疑;高挺的鼻梁下一张唇。 这样一张俊美的脸,如画中的人物一般,琳儿不免看得有些出神。 “已经没事了,伤口也没有裂开。”AVEN轻轻的呢喃道。 AVEN的声音拉回了蓝琳儿的思绪。双眼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很配合,任他帮我重新穿好衣服。 原来,他在担心自己的伤势。琳儿不禁心头一热,甜在心里。 “AVEN,谢谢你!”蓝琳儿展露天使般的笑脸,除了感谢我不知道能说什么。 AVEN的心头又是一悸。他赶忙转身向门口走去,一样的没有回答。 “喂,你……”琳儿收起笑脸,粉拳紧握,一股无名火直冲心头,将刚刚的温柔与好感一冲而散。 什么跟什么嘛!拽不拉几的! “若侥,冷若侥。”说完,AVEN推门而出。 呃? 蓝琳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几秒钟后如豁然开朗一般的灿烂笑容又重回小脸。 “冷若侥,原来他叫若侥。和他好相称的名字。”一抹异样的情愫自眼底流露而出。 关上门,冷若侥轻轻地靠在墙上,轻轻吁了一口,帅气地燃起一根烟。 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想把真名告诉这个小丫头?除了父亲以外,他从不向别人提起“冷若侥”这个名字。我只是一个对手,为何如此在意我的一切?为什么听到我叫自己AVEN心里会不舒服…… 太多太多的问题萦绕心头。 “叮……叮……”手机的铃声适时得打断了冷若侥的思绪,他掐灭手里的烟,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是我。”冷若侥恢复以往的冰冷语气。 “马上回总部。”显然对方是他的上级。 “我知道了。”没有迟疑,收了线,冷若侥准备开着黑色的Z8出发了。 “喂,你就这样抛下我,不管我啦。”琳儿探出头,不满的大吼。 AVEN冷眼扫了我一眼。 “申明,我不是故意偷听你的电话的。”我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上车!”冷若侥憋着笑意,简洁有力的语气却令我无力反抗,只得乖乖照做,“联系那个男的。” “你是说剑云?”琳儿问。 “嗯。”听到我叫别的男人的名字,若侥的心里竟会悸痛。只是他比较善于掩饰,没让琳儿发现他的秘密。 看着他那副冰雕脸,琳儿就不爽。我按下手镯上的通话键,另一头立即有了反应。 “臭琳儿,你去哪儿了?害我担心了一天一夜。” “没什么啦,只是出了一点小状况。你能来接我吗?” “好的,在哪儿见面?” “老地方。” “知道了。” 收了线,蓝琳儿把地址告诉了冷若侥。于是,黑色的Z8在耀眼的阳光下,急转九十度,朝目的地出发。 “谢谢你。”蓝琳儿安全的到达了我口中的“老地方”,把头探进冷若侥的车内,笑道。 望着我心无城府的天真笑容,若侥真不知该做何反应。所以,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却又意味深长的睇了我一眼。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两人像是被电到了一般,不约而同的离开了对方的眼眸。 “小心。”冷冷的扔下一句不该他说的话,若侥开着车,以极速驶出了琳儿的视线。 此刻,琳儿有一点心动,有一点伤感,还有一点兴奋,五味参杂,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感觉。 只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并不讨厌和若侥在一起的感觉,再说白点,甚至有一丝眷慕与不舍。那双褐色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与我相同的感受,只是它太深太远太神秘,让琳儿无法从中探知一二。 “琳儿。” 儒雅而又熟悉的声音让神游的蓝琳儿回了魂,脸上甜蜜羞涩的神情也不复存在。 曲剑云见状,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刚才那辆黑色的跑车是AVEN的,不会错。那也就是说,琳儿失踪一直和他在一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本想藏的问题竟然不知怎的脱口而出。剑云有些失措,连忙陪着笑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都不联系我。还有你的衣服……” 蓝琳儿的脸上莫名的泛起一阵红晕,笑着挽起他,把他拉上了车,说:“这个说来话长。我们回去慢慢说。”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