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章 穿书了 正值冬末春初,乍暖还寒时,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早春落到三月,还未有停歇的迹象。 秦宁带着一家老小租了一辆牛车,从鄞县出发,到达国都咸阳郊外时,满打满算正好三个月。 秦宁望着咸阳的山、咸阳的水,只觉得处处都美! 历经三年,她终于等到了同夫君团聚的这一日,随之而来的又是深深的恐惧与迷茫。 她的夫君还是从前那个朴实的夫君吗? 说到她的夫君谢文卓,不过是个闾左出身罢了,但谢文卓自幼于读书上很是有些天赋,再加上他本人又异常的努力,所以小小年纪,便才气尽露。 秦宁慧眼识珠,不顾着家族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当时只是一介白身的谢文卓。 尔后不过一年,谢文卓便参加院试,中了秀才,得以有机会进入官学中深造。 因着谢家着实贫困,供谢文卓读书都有些捉襟见肘,所以二人成婚初始便商量着先不要小孩,谢父做一些农活以供家用,秦宁每日里则在家中给达官贵人们做绣活,以此来赚些钱财,勉强供养谢文卓。 所幸谢文卓也争气,在三年之后的乡试中一举考中了举人,又走了秦宁娘家堂兄的路子,得以顺利的进入县衙中做个文书。 但正因为如此,县衙中便有人私下里议论谢文卓全无能力,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才得以进入县衙。 有才之人皆傲气,于是谢文卓一气之下便辞了这份文书的活,回到家中继续读书,准备一年以后的会试。 秦宁当时已有身孕,她本心是想让谢文卓忍一忍的,但无奈说服不了谢文卓,于是怀着六甲之身,忍着腰酸背痛,亦或是与谢母一同到农田里做活,又或是再做一些绣活。 但妇人们挣钱路子有限,加之秦宁又是在谢文卓进京前夕生产,一直之间便凑不齐谢文卓的盘缠,万幸这时秦宁的娘家母亲终究见不得秦宁受苦,于是托付下人送来了些许银两。 平素秦宁是从不会收下娘家的钱来补贴夫家的,这一回为了谢文卓,也为了腹中的孩子,不得已只得收下母亲送过来的纹银,送走了谢文卓。 谢文卓一走便是三年,起初还有些音信,但差不多小半年之后,便再无了音信。 这不免让秦宁很是忧心,于是托了在京中做官的四叔帮忙打听,却无果。 秦宁整日里担惊受怕的,生怕京中水深,夫君又耿直,别是得罪了谁,命丧刀下,若非家中有谢文卓的一双父母需要照养,幼子也无人照看,她真想动身前去咸阳。 直到月余前,曾经与谢文卓一同在书院里读书的同窗兼之她尚在闺阁之时的世交家的哥哥裴遇回乡探亲的时候才好心告诉她说,“谢兄天资聪颖远胜于我,当年连我都中了个探花,至于谢兄,却是中了榜首状元,之后娶了公主,拜了当朝次辅吴大人做老师,一身锦绣,却从未想过荣归故里。” 不过短短一句话,所透露出的消息却让秦宁手脚发凉。 但是她不信,她昔年也是鄞县里首富秦家的长房嫡幼女,却委身嫁给彼时只是一介白身的谢文卓,然后供养他读书至今,又为他赡养父母双亲,生下并养育了他们的儿子。 仅是凭借着这些往日的情分,谢文卓也不该这样待她。 尤其当初秦宁中所以要忤逆父母双亲,也要嫁给谢文卓,除却觉得他是个潜力股外,还因为谢文卓私下里约见她,说喜欢她。 谢父谢母也不相信,却是不信谢文卓会在发迹之后不晓得孝顺他们。 就这样,秦宁在年前的时候带着母亲逢年过节接济的银两,租了一辆牛车,带着一家老小到咸阳城中一探究竟。 临到咸阳城,年仅三岁的秦哲皓露出一张圆嫩可爱的娃娃脸来,奶声奶气的问秦宁说:“母亲,我们今日便能见到父亲吗?” 可怜的娃娃自出生起便没见过父亲,以往常被同村的孩子们借此讥讽嘲笑,心中对父亲是充满了渴望的。 秦宁这些年再苦再累都没有哭过,但看到儿子跟着她这般委屈,还是忍不住落泪,终是安抚小哲皓说:“倘若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会在一会儿傍晚时分寻到你父亲。” 小哲皓一双大大的眸子里盛满了好奇,“父亲是什么样子呢?” 秦宁也因为他的这句话陷入到了遥远的回忆当中,谢文卓最难得是他除却那一身才气外,模样生得也是极好的,秦宁初见谢文卓的时候,谢文卓身着略嫌简单的灰布长袍,身量极高,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透着生人勿进的疏离冷淡,最是那一身孤寂萧瑟的气度,任被人嘲笑侮辱,也依然宠辱不惊。 直到后来与谢文卓接触,方知他虽瞧着是个难以接近的人,但实际上有一颗火热的心肠,情话沾手即来,每每逗得秦宁面红耳赤,对谢文卓予取予求。 “他呀,你见了便知道了。”但如今时隔三年,秦宁也不知谢文卓有没有变化,变化大不大,因此并没有与小哲皓描述。 马车里传来一声如枯朽的老木一般的声音,“你父亲是个顶顶优秀的男子,你见了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说话的是谢母,谢母平生里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长子谢文卓了,此刻又叮嘱秦宁说:“倘若传言是真的话,为了文卓往后的锦绣前程,也为了皓哥儿,你便委屈做妾罢,要是公主实在容不下人的话,那你便......” “母亲,”秦宁似是极痛苦的打断谢母的话,“我才是卓郎明媒正娶的妻子,凭什么要我忍。” 谢母叹道:“那可是公主,难道你要人家堂堂公主忍受你区区一介平民?更何况公主能予文卓锦绣前程,皓哥儿跟着文卓也能沾沾光,你得为长远考虑。” 秦宁心中略有松动,但到底还有着一丝希望,期盼着事实并不是裴焕所说的那些。 一时寂静。 马车行到一个小巷子里,在快到达华阳公主府的时候,突觉眼前金光一闪,便有蒙面人操着大刀朝着她们走来,出于本能,秦宁忙将小哲皓和谢母给护在身后,然后掏出身上仅剩的几文银子,颤颤巍巍说:“我身上只有这么一点了......” 然而那人只轻蔑的笑了一声,便继续挥舞着大刀朝着秦宁而来。 秦宁一举跳下马车,一边对谢母说:“快带着皓儿走。”一边就闭上眼睛迎上了那刀。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秦宁被一个满身都是檀香味的男子给揽在怀中,并避开了那刀,因着过于恐惧,秦宁一时竟就晕了过去。 ...... “嗤——”的一声,刚打完了一天官司的秦宁拖着疲惫的身体驱车回家途中,因前车紧急制动,她反应不及便追了个尾,脑袋顿时也撞到了车前头,一时血流如注,秦宁便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入眼便是一大一小两个男人。 大的那个眉长入鬓,长睫浓翘,一双丹凤眼细长盛满冷意,再撞见她的瞬间又转为温和,鼻梁秀挺,红唇厚薄适中,身如玉树,好似谪仙一般,淡雅之余平添几分华贵。 小的那个也是一双丹凤眼,小脸圆润白胖,一双眼睛似乎朝露一般清澈,嘴唇粉嫩嫩的似玫瑰花瓣一般,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孩子的鼻梁有些微榻,正同她一般? 而这两个男人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身着古装。 秦宁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疑问,又掠过这房屋周围,是在二十一世纪已悄然绝迹的茅草屋,她分明前一刻刚遭遇了车祸,怎的醒来便到了这里? “宁娘,你醒了?”老妇人眼中闪过惊喜,忙道:“还不快谢谢这位公子,若不是他,我们今日可都要没命了。” 宁娘?公子? 难道她是穿越了? 秦宁原是一个家庭主妇,平素在家闲暇之余,便习惯打开喜马拉雅听小说,尤其爱听穿越小说,所以对穿越这回事,她接受的还蛮快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在发现前夫出轨之后,便立刻提出了离婚,但前夫不愿意,于是她不得已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又经历了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终于如愿的等到开庭的这一天,就在刚刚,法院宣判秦宁获胜,但还未享受重归独身的喜悦,她便被一场车祸给带到了这里? 秦宁多少有些无语,但她是天然的乐观派,于是也不过片刻间便转变好了心态。 秦宁问谢母道:“如今是什么朝代?” 她昔年上学的时候也是个大学霸,尤其是历史成绩,常年都是数一数二的,既是在古代,她怎么着都能利用着先知的这个金手指做一番大事的。 谢母亲惊诧道:“这是大顺朝,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别是吓坏了脑袋。” 跟前妇人身躯干瘦,一瞧便是营养不良的模样,秦宁有些悲催的想着,自己大抵没能穿成官家小姐,而穿成了一介农民? “我又是谁?”秦宁并没有太在乎妇人惊诧的眼神。 谢母阵阵惊奇,道:“你是秦宁,我是你的婆婆。” “那我的夫君又是谁呢?”秦宁又问。 谢母一时心凉拔拔的道:“你的夫君自是我的儿子谢文卓了......” 谢文卓! 秦宁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正是她刚看过的一本小说的镶边男主。 之所以是镶边男主,却是因为这是一本大女主小说,所有的男人都是配角,而她竟是穿到了这本书里,成为了被男主嫌弃,被下堂的炮灰原配? 第二章 九皇子 在秦宁所穿越到的《庶女谋》这本书当中,秦宁是当之无愧的一个炮灰,全文中所提到“秦宁”的次数不过三次罢了。 脑中轰轰作响,秦宁一阵头痛之余,属于原主的记忆也顿时涌入脑海。 秦宁作为男主谢文卓的原配妻子,在男主未发迹以前,承担了供养谢文卓的职责,然后谢文卓一朝发迹,又得了当朝公主的青眼,便立刻将原主给忘到脑后,不仅如此,在原主进京寻他的时候,他还欲杀人灭口,只是后来身边谋士与他出主意,既公主久生不成儿子,不若便让秦氏的儿子认公主做母。 谢文卓于是才出面将秦宁母子二人接到府中,并与秦宁“商量”,他与她和离,只是儿子要归他,作为报酬,往后他也会承担她生活中的大部分开支。 原主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她深爱谢文卓,但耐不住身边人轮番劝说,于是原主为了谢文卓和儿子的将来,勉强同意了这一桩事,但有一点,她不要离开公主府,她要长长久久的留在谢文卓的身边,哪怕是做奴婢也行。 谢文卓见原主对她这般痴心,一时心生恻隐,于是便同意了原主的请求。 原主的儿子谢哲皓认公主做母的时候,不过才堪堪三岁罢了,这之后便是母子两个长达十几年的分离,等到谢哲皓娶妻的时候,甚至都已经不大认得原主了。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她的儿子成婚一年以后,新婚妻子生下了个男孩,公主骤然翻脸,残忍的在府中毒杀了她的儿子。 原主小心翼翼、委屈求全、不要名分、不要钱财,为的便是自己的儿子能有一个很好的将来,能生活得平安幸福,但如今就连这么点子希望都已经没了,癫狂之余便要同公主同归于尽,竟然出奇的顺利? 公主香消玉殒,原主也油尽灯枯。 秦宁一阵激灵,她乍然发觉自己不仅穿越到了《庶女谋》这本书中,更甚至还拥有了属于原主秦宁的以前的和以后的所有记忆。 便忍不住阵阵感慨。 当初看书的时候她便觉得不对劲,文中常说男主是如何的惊才艳艳,又是如何的重情重义,但站在原主的立场上,这谢文卓不就是个抛妻弃子的当代陈世美吗? 因着当时她与原主同名同姓的缘故,秦宁还很是替原主鸣了一把不平,却原来事实的真相比她想的还要残酷。 秦宁汲汲营营的这一生,可以说是失败透顶。 自己一心相中的夫君,野心勃勃又阴狠毒辣。 自以为牺牲自己可以换来儿子的美好明天,却原来不过是旁人的垫脚石罢了。 倘若秦宁此刻只是一个看客,呜呼哀哉一声也就罢了。 可如今她却成了原主,身为二十一世纪独立女青年,怎么能容许自己这样毫无自尊的活下去呢? 秦宁抬眸,看向谢母。 因着谢母是男主娘亲的缘故,书中对谢母的描述就还挺多的,文中谢母着实是个好婆婆,不过却是公主的好婆婆,而非是秦宁的。 谢母待公主,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但待原主,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丝毫未曾念及女主昔日里自嫁给谢文卓后对她的奉养,觑着原主胆小懦弱的性子,对原主非打即骂。 这样看来,谢母真真是个势利极了的小人。 而今这小人就这么站在她的跟前,嘴里嘀嘀咕咕说:“不过你失忆了没准还是好事,这样文卓就可以与公主安生的过日子了。” 秦宁冷冷道:“你真是想的美,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我记得很清楚!” “你......竟敢顶撞我?”谢母被气到胸闷,以往她便是骂秦宁两句,秦宁都不敢这样待她,怎么晕了一回,竟就这样了? 秦宁没好气说:“你的儿子如今正拥着公主坐享富贵,真要逞婆婆威风,不妨去到公主跟前去。” 谢文卓都不认她这个妻子了,她做什么还要奉养这么个势利的婆婆? 谢母当即在一旁哭天喊地的指责女主,这时谢哲皓则有些怯懦的上前道:“祖母别这样说娘亲,娘亲大抵就是被父亲尚公主的消息给刺激到了。” “你怎么知道?”谢母一时又将矛头对准秦宁,“大人的事情,你告诉小孩做什么。” 秦宁看都不看她一眼,转头对这小萝卜头兴趣盎然。 谢哲皓则抬着头一板一眼的说道:“娘亲没同我说这些,却是我偷听来的,因怕娘亲担忧,这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谢哲皓自出生起就没见过父亲,嫡亲的祖母谢母亦是常借口病痛,并不怎么管他,所以谢哲皓切切实实的是原主一手带大的,此刻见到祖母为难娘亲,尽管只有三岁,却也忍不住上前来护住娘亲。 黑溜溜的小眼珠子一转一转的,灵气顿现,纵与这孩子从前未曾相识,但仅这一眼,还是让秦宁忍不住心生怜爱。 这孩子可怜啊。 谢哲皓出生于父母分离之时,又被父亲当做筹码、被原主以爱为名送给公主做儿子。 但公主对他并没有几分母爱,相反经常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谢文卓如今的这一切是靠着华阳公主才有的,当下里又怎么会护着谢哲皓呢? 谢哲皓于是就这样战战兢兢的在华阳公主府里生活了十三年,于十六岁娶华阳公主的嫡亲侄女为妻并生子,亦不过是被公主当做棋子,用以生下有着华阳公主血脉的孩子,那孩子不过刚出生,谢哲皓都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被华阳公主所毒杀。 终年十七岁,死于一个人最美好的年华当中。 瞧着眼下十分护母的男童,再想到他十几年后的命运,秦宁登时便生出了一股冲动,她既承袭了原主的身子,便不妨托起这孩子的未来,让这孩子岁岁年年安康无忧,不必再像书中一般被人当做棋子养大。 秦宁握住谢哲皓的手说:“我们的小哲皓长大了,知道不让大人担忧了。” 男童的面上现出一抹羞涩的笑意,两侧的酒窝也跟着生动起来,越发可爱极了,他故作大人般的对秦宁说:“倘若父亲当真娶了公主,娘亲却还有我呢,我是男子汉,会护着娘亲的。” 纵然年仅三岁的孩子说这话未免显得没有什么说服力,但仅就这份心意,已经很让人动容了。 秦宁郑重点头。 对面男人的视线已灼热的让人无可忽视,他似在审视她,从上至下。 对上男人探究的眸子,秦宁抱歉的一笑,“多谢壮士刚刚救了我们母子的命,他日倘若壮士有需要,秦某定当竭尽全力满足壮士。” 男人眸色越发怪异。 妇人穿着素淡,青灰色的罗裙着身,但依然不掩袅娜的身段,面如芙蓉眉若柳,最是那一双眸子,清丽明亮,烨烨生辉。 然而传言中的秦宁却不是这样的。 人都说鄞县首富秦家的嫡幼女,最是天真,因自幼被娇宠,故而不识人心险恶,被谢文卓给卖了还在帮着人家数钱。 不过瞬间,男人心中已转过万般思绪。 “方才前来刺杀你的人手中所用兵器,皆为飞鱼刀,而这世间能用飞鱼刀的大抵只有负责保护皇帝安危的虎卫军,但你区区一介农妇,却还犯不着虎卫军对你动手,便唯有华阳公主——因极得圣宠的缘故,被今上赐虎卫军护公主安全,而华阳公主至今大抵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便唯有华阳公主之夫君,谢驸马了。” 男人似生怕秦宁听不明白一般,语速极缓。 秦宁面有疑惑,谢文卓不欲他们寻到公主府并半路派人截杀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但跟前这男人不仅仅知道的一清二楚,更甚至还特意告诉她,似乎是对她的身份早已知晓。 便显得他救她的目的不是那么的纯洁。 谢母却已是出声叱责道:“这位小郎君,瞧着你生得也是白白净净,却怎么净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家大郎哪里有那么的心狠手辣,连她的亲生母亲都忍心杀害。” 然而对面锦衣男人对谢母的话置之不理。 秦宁对面前男人的身份越发好奇,这人不仅仅生得极好,而且气质非凡,一观便知不是寻常之人,难不成是谢文卓的政敌? 但如今的谢文卓不过是个刚步入官场,勉强因为华阳公主的缘故才崭露头角的一个小喽啰罢了,也不值当政敌这般对待。 锦衣男人迎着秦宁的打量说:“总归我言尽于此,夫人信或不信,都由你。” 说罢转身便走了。 他走了,然他身上的檀香味却留了下来。 秦宁不由得便想起来了小说《庶女谋》中对女主夫君——也就是如今尚还不过是九皇子,但会在不久以后得封太子,五年之后登基为帝的顾玖的描写。 文中顾玖是今上与皇后的幼子,既嫡又幼,难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因着上头还有八个哥哥,故今上对九皇子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只希望这个儿子不走歪路就好了,完全就似普通平民对待自家儿子一般。 但无奈的是,今上与皇后所出的五个孩子当中,前头四个都因夺嫡之争要么死了,要么就被软禁了,最后顾玖就意外的捡了个漏。 顾玖因不热衷于争权夺利,故心性淡泊,信佛,身上时常都带着檀香味。 难道这位是......九皇子? 但不可能呀,纵使九皇子后来登基为帝后,被得宠的贵妃与她如今的便宜夫君谢文卓给戴了绿帽并谋杀于龙榻之上,但这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暂且将疑惑给埋藏在心底,耳边不由得响起了谢哲皓腹中的咕咕作响声。 秦宁一摸口袋,还有几文钱,便想去外头买个饼子给谢哲皓充饥。 不想这时茅草屋里却突然进来了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中年人佝偻着背,笑意不尽眼底,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与秦宁说:“三位是来寻我家驸马的罢?” 秦宁不语,面上疑问神色顿现。 中年男人又道:“便请跟我来吧。” 秦宁还未动作,谢母已经激动道:“你是我儿家中的下人吗,我儿如今可还好......” 但这中年男人对谢母的殷勤发问并置之不理。 秦宁也跟了上去,若如书中所说,谢文卓这一回请她过去,该是与她商议和离的,因而并无性命之忧,倒不妨过去,给谢文卓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三章 对峙 华阳公主是今上第十六女,乃宫中得宠的瑛贵妃所出,自幼便极为受宠,五年前华阳公主及笄之时,今上便赐公主府,尔后华阳公主与谢文卓成婚之后,因谢文卓初来咸阳,根基尚浅,并没有置办宅院,于是便跟着华阳公主居住在公主府中。 华阳公主性子骄纵,谢文卓每每伏低做小的哄着,夫妻两个感情甚笃。 谢文卓对下恩威并施,也将底下的仆人们给一并收服,以至于分明是华阳公主府,但人们遇事却会先请示谢驸马。 只是华阳公主对这些也并不看重罢了。 这一日里谢文卓专门着人将华阳公主给引了出去,然后于华阳公主府里接见了阔别已久的发妻秦宁以及他的母亲和稚儿。 谢文卓面上现出恍惚的神情,一转眼三年过去了,他从刚进京来什么都不懂的一个小书生,成为如今的华阳公主驸马,将来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至于秦宁这个糟糠之妻,也并不若他想象中的灰头土脸。 因着南地人成婚早的缘故,是以如今纵使已过去了七年,秦宁也才堪堪二十岁罢了,但在她的脸上,依然可见独属于少女时期的那份天真烂漫,谢文卓神色蓦的一沉。 秦宁自幼是被秦家人娇养着长大的,所以初见秦宁时,她是那般天真单纯不知世故。 可自秦宁嫁给他后,便同秦家人断了联系,纵秦母对他们多有照拂,却也不过是暗地里罢了。 他离家三年,秦宁一个人需得支撑起破败的谢家,承担起侍奉公婆和照养幼子的责任,这一座座大山却没能将她给压成一个麻木的妇人,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在他不在的这三年里,秦宁招惹了什么人? 倘若不是有人护着,秦宁如今怎么也要被生活给压垮个二三十岁的。 但她如今这般牟晗春水,分明是...... 谢文卓面色愈发阴沉。 他从来都知道,当年秦宁尚在闺阁中的时候,便有许多适龄男子惦念的,保不齐这些人觑着他不在,然后勾搭上了秦宁。 他是另娶了妻子不假,但秦宁终归还是他的人,便不能不守妇道。 谢文卓双拳紧握,然后又悄然松开,面上一抹端方笑意,“母亲与宁娘这一路想来是十分辛苦了罢,快些坐下喝碗茶水。” 秦宁站在他的对面,只看他的动作神态,便知他心中是作何想法。 在《庶女谋》一书中,对谢文卓描写最多的,便是喜怒不形于色,换言之,他即便眼下是欲置你于死地,面上也依然是笑意盎然的。 但秦宁不欲与人渣兜圈子。 秦宁径直问谢文卓说:“听人说你另娶了妻室,原我是不信的,但如今却在华阳公主府里瞧见你,便是不信也不行了。” 她太过镇定了,镇定到有些不像谢文卓认识中的秦宁。 见谢文卓不语,秦宁又说:“卓郎与公主夫妻琴瑟和鸣,我唯恐因为自己的缘故,搅了卓郎与公主的太平日子,也一并搅合了卓郎往后的仕途之路,不若趁着如今公主还不知,你我和离罢。” 她竟是主动提出。 谢文卓面色阴沉,他要与她和离不假,但也是要他主动提出的,是他不要她。 “你这么急匆匆的要与我和离,莫不是外头有人了?”谢文卓头一回在秦宁跟前没沉住气,竟出声问道。 秦宁轻笑了两声。 可笑的男人,可笑的大男子主义,他自己先在外头娶了公主做妻,反而过来质问她? 秦宁无奈的说道:“是母亲在途中与我说,做女人的合该替大局着想,与我的那么点子小情小爱相比,显然卓郎的将来才是大事,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卓郎的前途毁于一旦。” 她目光中隐隐有晶莹闪现,瞧上去分外真诚。 谢母却生怕谢文卓对秦宁还有感情,忙道:“秦宁在家中日日忙的脚不沾地的,哪里有空去外头寻人,她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小情小爱哪里有男人的事业重要?趁着如今公主还不晓得你们从前的事情,便尽快和离罢。” 谢母这般一说,谢文卓才骤然放松。 “宁娘你这般懂事,倒是让我甚感欣慰。”谢文卓道:“不过你放心,皓哥儿是我的儿子,我会抚养他长大的,至于你——你既是我的女人,我也会为你的将来负责的,这三年里我在朝为官,手中有些积蓄,便在外头买了宅院,你在里头住着,吃喝不愁,岂不快哉?” 瞧瞧,多么深情的状元郎,秦宁真想唤醒原主,让原主瞧瞧,这便是她省吃省喝省穿省用供养出来的男人,把“负心”两个字说得这般的好听。 不就是既想要公主,又想要儿子。 既想要公主,又想要外室。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嘛! 秦宁还没说什么,谢哲皓先不愿意了,小小的人儿红着眼说:“坏人,我不要与我娘亲分离!”说着还跺了跺脚。 谢文卓这才将视线给移到了谢哲皓的身上,男孩不像他,倒是颇为像秦宁,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男人对头一次见面的儿子并没什么感情,这一点连谢哲皓都感觉到了。 谢哲皓死死的盯着谢文卓,没让眼泪掉下来。 呸,人渣中的战斗机! 秦宁将谢哲皓给揽在身后,挤出一抹“感动”的笑意来,“卓郎重情重义,真是让我很是感动,不过不用了,皓儿是我一手抚养长大,他离不开我的,再者我不想什么荣华富贵,只想带着皓儿回到故土,也难免见到故人伤心。” 果然,还是那个爱他爱到痴狂的秦宁,想到这里,谢文卓的面色又越发淡了些。 “你想回到鄞县,也不是不可以,我甚至还可以给你一些盘缠,不过皓哥儿不能跟你走,他是我的儿子。”谢文卓又道。 秦宁继续笑:“他在这里,你要如何与公主解释?” 谢文卓道:“我可以与公主说,这是我在外头捡来的孩子,皓哥儿这般可爱,公主也一定会喜欢他,将他当做亲生儿子抚养的。” 秦宁心脏处蓦的抽痛,大抵是原主在心痛吧? 书中谢文卓也是这样哄骗华阳公主的,并胆大包天的将原主给放到身边做仆人,只后来华阳公主到底还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然后忍啊忍,忍到了谢哲皓娶妻生子,方才动手,只可惜这之后原主与公主同归于尽,倒是便宜了谢文卓这个小人,已将身为公主驸马的福利给享受了个干净,然后公主又适时的没了,方便谢文卓与女主贵妃名正言顺的狼狈为奸。 可怜这两个痴心的女人。 秦宁握紧了谢哲皓的手说:“不可能的,他也是我的儿子。”眼神之坚定,非从前所有。 谢文卓怔然了片刻,随之而来的便是滔天的怒火,以往逆来顺受的秦宁竟然敢反抗他? 谢文卓依然维持着表面的儒雅,试图说服秦宁道:“但你一个妇人,如何养活的了他?” 秦宁诧异道:“往常我既能供养得了一个你,如今又为何供养不起一个孩子?” 谢文卓闻言险些失态,他这三年跟着华阳公主养尊处优,险些都忘记了当年捉襟见肘的时候了。 那时候他因家中一贫如洗,于是不得不勾引了秦家的嫡幼女,原以为会顺势勾上秦家,秦家看在女儿的份上也会出大量的嫁妆,以缓解他的困境。 但不想任凭当时秦宁如何的闹,秦家都不同意这门婚事。 谢文卓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但好在秦宁自幼在秦家长大,绣得一手好绣活。 被自己的发妻供养读书这种事情并不算光彩,谢文卓如今表面光鲜,更不欲人知晓,可偏偏秦宁竟主动提起。 谢文卓恼羞成怒道:“但你如何能供养好他,譬如衣食住行这些外物就不说了,仅凭你不能给他请名师教导就可知,你不适合抚养他,这孩子我瞧着有几分聪慧,不能让他跟着你被毁了!” 秦宁冷笑道:“与名师相比,跟着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被言传身教着,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终是褪下温顺的外衣,露出内里的爪牙出来。 “况且这孩子只认我,这是我日日夜夜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所得来的情分,你凭什么与我夺。” 薄唇微微翘起,渐露出一抹桀骜不驯的味道来。 这种感觉让谢文卓很不安。 “不仅如此,”秦宁又说:“你如今尚了公主,又做了大官,想来手中颇有些余银,不妨就将这些年里我供养你的花费折成银子给我罢,再加之我这些年在你身上所花费的心血,所耗费的青春年华,我要的不多,仅就你方才所说的那一处宅院,也就罢了!” 这是秦宁来这一回的目的,与谢文卓做一个切割。 “倘若你应了我说的这些,从今往后我与你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究竟你如今是尊贵的驸马,将来还可以与公主有许多的孩子,又何必盯着我这一个?”秦宁略有嘲讽的说道。 她当然知道谢文卓之所以会与她争夺谢哲皓,哪里是因为喜爱谢哲皓的儿子,无非是因为华阳公主不能生罢了! 换言之,谢文卓为了富贵娶了公主,就得承受终生无子的代价。 但凭什么,让她的皓哥儿去做棋子呢? 谢文卓被说到痛处,哪里还顾得上去戴上伪善的面具,转而威胁秦宁道:“秦氏,你以为今日我是与你商量来的?以上那些不过是我的决定罢了,你若乖乖应了,我给你养老,你若不应,我现在就给你送终!” 秦宁嘿然笑道:“嘿呦,我有皓儿一个儿子便就行了,不用你给我养老送终,如今你所说一字一句都被皓儿给听着,记着,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最好将皓儿给送出去,不然便得日日夜夜的担心着,养大的儿子会送你下地狱!” 谢哲皓登时也从秦宁的身后到了秦宁的身边,小小的人儿格外与母亲同仇敌忾说:“坏人,我会保护我母亲的。” 秦宁安抚性的摸了摸谢哲皓的额头。 谢文卓黑脸道:“来人,且将他们两个给关起来。” 屋里头顿时便只剩下了谢母和谢文卓两个,谢母正欲与谢文卓叙叙旧,不想这时来人回禀道:“驸马,公主回来了。” 谢文卓忙起身去迎华阳公主。 第四章 哄骗 华阳公主不过刚到了内室中,谢文卓见她一脸疲倦,忙迎了过来,替公主将外头的披风给取下,一边又给公主揉肩捏背,温声问道:“在外头逛了一天的街,可将公主给累坏了罢。” “可不是。”顾华阳娇俏的面上现出一抹无奈来,“哪一回同幼阳出去不是这么个结果,她天性喜爱珠宝华衣,见了便挪不动腿了,偏要拉着我一直陪着她。” 幼阳郡主是顾华阳的五叔恭王膝下的嫡幼女,也是恭王府上唯一被许了郡主之位的,自幼便与华阳公主极为交好。 谢文卓闻言便有不悦来,“幼阳郡主未免也太任性了些,公主平素里娇生惯养,一双腿哪里是用来陪人逛街的,再者幼阳也是郡主,怎的竟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一般,可见着公主郡主差之一字,眼界却是大有不同。” 虽然这话有诋毁华阳公主手帕交的意思,但公主闻言,心里却跟吃了蜜一般的,被心上人心疼与夸赞,自然很高兴了。 顾华阳便与谢文卓细细解释说:“我与幼阳自幼一同长大,彼此之间异常亲厚,她与我也常不见外,对了卓郎,方才我见着外头有一辆从前没见过的马车,可是我们家有客人来?” “也不算是外人。”谢文卓斟酌了片刻就说:“是我那在乡下居住的母亲今儿来了,她......顺带着还带上了我二堂弟家的孩子,那孩子是个男孩子,极是可爱。”话到末尾已有些心不在焉的。 华阳公主只听谢文卓说起他那乡下母亲,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脏污不堪的老妇人,面上顿时就现出不喜来。 谢文卓察言观色,忙说:“母亲她就是有些想念我,只过来看一看,等过些时候便回去。” 顾华阳小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懂公主。”谢文卓温情脉脉道:“母亲她在乡下生活惯了,住在我们府上反而不习惯,也让公主不自在,再者,是我那侄儿......我与公主成婚三年未有子嗣,外界不乏议论纷纷,臣日日夜夜里碾转反侧不能寐,臣受些苦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公主,臣又琢磨了许多,公主乃金枝玉叶,真要怀了身孕,便免不了受苦,臣也舍不得公主受苦。” 谢文卓说这话的时候,华阳公主也想起以往在深宫时,因怀孕生子而落得一尸两命的许多宫妃,面上便油然而生一种深深的抗拒,心中又不由得庆幸,幸好,卓郎深爱她并舍不得她受苦。 华阳公主忍着惧怕说道:“卓郎,我是怕吃苦,可若是为你吃苦的话,我还是可以的。” “公主。”谢文卓握住顾华阳的手说:“臣不需要公主为我吃苦,臣说这话的意思并非是催促埋怨公主,而是当真做此打算,究竟民间也常有不能生育的夫妻过继兄弟姊妹的孩子做嗣子的,我与公主也可过继我那侄儿,臣方才瞧了瞧他,天资也算聪颖,关键是乖巧听话,所以公主不妨考虑考虑。” 华阳公主当然知道,究竟不乏是民间,皇室中也多的是过继旁支子嗣做嗣子的,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她父皇上头的两个兄长自宫变中联同子嗣一同没了的,父皇就有做主为他们过继子嗣以延续血脉,而她既不想生孩子,相比于让旁的女人为卓郎生孩子,她对过继子嗣这事的接受程度就还挺高的。 但华阳公主深知,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顾华阳道:“可那终究是你堂弟的孩子,不若本宫将来为你纳一房妾室,妾室生下孩子,本宫拿他当自己的孩子养也就是了。” 谢文卓多了解华阳公主呀,公主自称“本宫”,便可知这话纯粹是试探他的意思了,更何况他与公主不能生孩子,换一个人便能了?他神色蓦然间一黯,是想到了三年前他进京赶考的时候,路遇一伙强盗,也许就是那时...... “我对公主情深甚笃,公主何必说这些话。”谢文卓佯装生气道:“我以一介白身,能娶得公主为妻,已是莫大的福分,缘何要那些没用的妾室做什么,没的离间我与公主的感情!” 顾华阳见状心情大好,也乐得哄骗谢文卓几分,又说:“如此,我想先见一见你那侄子,然后进宫与母后商议一番。” 谢文卓道:“我那堂侄乡下长大,性格难免腼腆,刚来到公主府中极是怕生,已是睡下了,我辟了一间客房让他住下,等过几日孩子不怕了,臣再将他给领过来,也免得冲撞了公主。” 顾华阳说:“卓郎自来都是如此妥帖。” 安抚好公主之后,谢文卓快步走到客房,将因赶了许多天路而累到极致,已近睡下的谢母给叫了出来。 谢母骂骂咧咧的,对被人扰了清梦这事很是不高兴,一见是谢文卓,面上横肉间便满是笑意,她欣慰的看着穿着华贵衣裳的长子,甚是高兴道:“我儿如今可终于是出息了,为娘回到乡里,也能好好的扬眉吐气,让曾经看不起我们的谢家和秦家人都瞧瞧!” 谢文卓不耐烦的说:“我如今初入官场,资历尚浅,容不得一点差错,所以母亲回去后,应尽可能的低调。” 谢家人也还罢了,都是乡间一些没什么见识的土农民,但秦家却不然,秦家的四房老爷在京中做官,纵只是个五品侍郎,但秦四爷究竟在京中经营多年,根基深厚,真要将他的过往给都抖搂了出来,他如今用心经营的这一切就都完了。 谢母重重的点头,她平生最会的便是忍耐了,更何况这是儿子吩咐的。 谢文卓又说:“当下最为紧要的,是劝说秦宁放弃儿子,将谢哲皓给过继到公主膝下。” 谢母于是连夜里,便潜到了关押秦宁与谢哲皓的柴房里。 ...... 是夜,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小哲皓瞪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就是睡不着。 “母亲,公主府的柴房比我们家都要好呢。”秦哲皓眼珠子骨碌碌的转道:“他生活的这么好,却放任我们......可见着父亲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所以未免我变得像他那样,母亲一定不要把我给他。” 别看小哲皓年仅三岁,但去年年末的时候,秦宁就已经将他给送到了学堂里,小哲皓出奇的聪慧,旁人学三遍才会的东西,他学一遍就会了,平素里喜好多听多看多学,也时常会蹦出几个不该从个小孩嘴里出来的成语来,关键他还用的十分的恰当,当下里却是担忧秦宁会不要他,纵使秦宁刚刚在面对谢文卓的时候变现的十分的坚定。 第五章 说服 谢哲皓虽是个父母健在的孩子,但自幼是由原主秦宁一手抚养长大的,父亲这个角色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当中,嫡亲的祖母又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所以导致他自小就是个敏感的、不怎么有安全感的孩子。 在他幼小的观念里,他唯一能倚靠的,唯有母亲秦宁。 秦宁再一次为书中谢哲皓的悲惨命运哀叹一声,他如今这般惶恐,便可想而知当时在书中被秦宁推给谢文卓,认公主做母后的惶惶不可终日。 他怀着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情在华阳公主府过了整整十多年,然后身死于娶妻生子之后。 秦宁抱住谢哲皓说:“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孩子,是我一人的孩子。” 谢哲皓也重重的点头说:“我只是母亲的孩子。”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依旧是穿着粗布短衣的谢母进来了。 “婆母,”秦宁的这一声满含嘲讽,“谢文卓便是这样对待自己的生身之母的,你远道而来,他不说给婆母喝杯茶水,换件干净利落的衣裳,让你好生休息休息,偏让你老人家趁着夜色还要来到柴房里......” 这话着实不中听,偏又是实话,谢母有些恼羞成怒道:“还不都怪你个没脑子的,眼瞧着文卓出息了,聪明一些的妇人怕不都是巴巴的要将儿子送过去享清福,你倒好,要带着儿子走,你一个妇人,带着个儿子能做什么,你个脑子被驴踢的。” 秦宁巍然不动,但谢哲皓暴怒了。 谢哲皓指着谢母的鼻子说:“你脑子才被驴踢了,我母亲这是洁身自好,不与奸诈小人同流合污。”说罢有些忐忑的看向秦宁。 记忆中的母亲是个柔顺极了的人,面对着旁人的污蔑,大抵只会忍了,素来也是这样要求他的。 母亲并不喜人说脏话,所以谢哲皓说罢这些后,会怕秦宁不喜欢他了,可他实在是忍受不了有人这样说他的母亲,纵使那人是他的嫡亲祖母。 但见着以往每每会在这个时候呵斥他的母亲,眼下却极温柔的抚摸了谢哲皓的头,并道:“皓儿,说得好,只这些话在没有旁人的时候,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究竟这世道以孝为天,纵使你这所谓名义上的祖母,未曾有一天照管过你。” 谢哲皓重重的点头,他心想,母亲变化好大,大抵是因为父亲谢文卓做的太过分了罢,刺激了母亲罢,但他似乎更为喜欢如今的母亲,而非从前那个只知道让他忍气吞声的母亲。 谢母深吸了一口气说:“宁娘,你就是这样教导皓儿的?” “怎么,婆母有意见吗?”秦宁挑眉道:“未曾喂过皓儿一口饭,照管过皓儿一次的你,有资格管我怎样教导皓儿吗?” 在原主的映像中,谢母着实是个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了的人儿,动不动便生病,要秦宁伺候在一旁。 可拥有原书秦宁所有记忆的她,却是晓得,所谓生病,不过是谢母欲偷懒的借口罢了,顺便能名正言顺的使唤秦宁这位昔日鄞县首富家的小姐。 谢母势利,放着嫡亲的孙儿不管,却是照看谢文卓二叔家的孙子,只因谢文卓的二叔乃是谢家村里的村长,纵使她百般讨好谢二叔,从来也未曾给家中带来什么好处? 纵使谢二叔的孙子骂皓儿是野种,是个没教养的野孩子,谢母也只会迎面笑着应和着。 ...... 回想以往,秦宁身上的戾气越发的深厚了一些,朝着谢母说:“你今夜前来,大抵就是为了给谢文卓当说客,但不用开口了,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把皓儿给你们这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的!” 谢母眼皮重重的一跳,她想到刚刚谢文卓对她说的,若不能说服秦宁,那她也不必留在公主府里,转而便是一副谄媚的笑意。 “你是慈母,舍弃不了儿子,我与你婆媳数年,也最是懂你了。”谢母哀叹一声说:“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又怎会舍得你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儿媳,转头去看娇蛮公主的脸色?但形势比人强,公主那是什么,是天家女儿,她说一句不想看见我们,我们的小命不也就没了?所以你万不能将你是文卓妻子并育有一子的事告诉公主,不然不仅是你,文卓还有皓儿都没有好日子过。” “再者,换个方面想,倘若我们将这一切都给瞒下,将皓儿养在公主膝下,那一切便都会不一样了,公主的儿子那是什么,那就是皇帝的外孙,将来皓儿便会有大出息,到那时皓儿再将你这个亲娘接到身边荣养,谁又敢说什么?” 谢母这是在给秦宁画大饼,倘若是原主的话,几不用说后面的这些,只需说前头的那些威胁之欲,原主便会为了心上良人也为了儿子就允了。 但她不是原主,秦宁性本坚韧,又兼嫉恶如仇,她一眼便能看透谢母话中的本意,不过是为旁人做嫁衣罢了,她不会...... 秦宁望向谢母讨好的面孔,那是从前谢母不曾在原主面前所流露过的,秦宁面上掠过一丝不耐道:“仔细想想婆母也言之有理,只是骤然间要与皓儿分开,我舍不得,不妨就让我们且先待上最后这几天。” 谢母顿时眉开眼笑。 “你放心,卓儿对你总归是有几分感情的,就是你不说,他也会让你们娘儿两个待上几天的。” 秦宁又说:“这最后几天,我不想住在柴房里。” 谢母立马便道:“便住在客房里,你不晓得,那公主府里的客房比我们家两个还要大呢,里面的梳妆台是用檀香木做的,精致大气,枕头是上好的玉枕,以金丝为面,夏日睡上去只觉得同沈舒畅,床榻是......” 苦于无人炫耀的谢母,如今也只能在秦宁的跟前说说。 秦宁唇角勾起一抹坏笑说:“公主府的客房都这般好,那公主府的主卧岂不是更好了,就是可惜,婆母枉为卓郎的生身之母,竟还要屈居在客房里。” 谢母一颗心便不平衡了,待到去与谢文卓报告成果的时候,适当的提议道:“卓儿,你瞧为娘这腿脚素来不怎么便利,夜里不能受风,昨儿却还是为了你趁夜寻了秦氏,后半夜的时候便一直觉得身子不舒服,听闻公主府上的主卧更为密不透风一些,也更利于保暖......” 第六章 生辰宴 秦宁与谢哲皓大手拉着小手,站在装点精致的客房里头,那客房确如谢母所说,十分华美,是原主终其一生也可望而不可即的。 但如厮精美华贵的华阳公主府里,却困住了原主秦宁和其子谢哲皓的一生,幸哉? 秦宁撩袍坐下。 那带着他们两个过来的婢女不住的翻着白眼,眼里是对他们这些“人下人”的轻视傲慢。 “驸马说了,只要你应了驸马的事,你的些许请求,驸马也都会满足。” 秦宁点头,目光直视向那婢女,带着些逼迫道:“你可以出去了。” 但那婢女依旧站在那里不动。 “我说,我和皓儿都不习惯身旁有人伺候,你听不懂吗?”秦宁笑了笑,她握紧了谢哲皓的手,在那婢女的跟前甩了甩。 婢女眼睛一闪,没说什么,终是退了出去。 秦宁自知,跟前这婢女年纪不大,原是华阳公主跟前的一二等丫鬟,姿色平平,后被谢文卓给收买,替谢文卓跑腿做事,兼禀报华阳公主的动向,故谢文卓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特别的避讳她,她更知谢哲皓乃谢文卓的亲子,并意欲让谢哲皓认公主做母,如此一来,谢哲皓将来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所以,这婢女纵百般轻视不服秦宁,却也不敢在谢哲皓的跟前留下什么不好的映像。 小哲皓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眼底并没有对这些华丽事物的艳羡之情,他只将秦宁的手给握的紧了又紧,“母亲,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怎的,不担心母亲不要你了吗?”秦宁捏了捏小哲皓肉乎乎的小胖脸,逗弄她说。 小哲皓十分肯定的说道:“母亲自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母亲说会一直带着我便是真的,方才大抵是在唬弄祖母罢。” 秦宁朝着小哲皓张开怀抱,将小哲皓给稳稳的抱在怀中,这肉乎乎的小身子格外的香甜腻人,令秦宁初穿而来的心顿时定了定,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便宜儿子了,既懂事又聪慧,让人想不爱都难。 她从前也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只是那孩子与她缘分浅薄,三个月的时候都还未曾有胎心,这之后便一直都没怀上,前夫之所以出轨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孩子。 秦宁想,她与小哲皓大抵是有这命定的缘分。 “我们当下要做的,便唯有‘等’了。”秦宁道,“等一个公主府宾客满门的时机来。” 这个时机秦宁并没有等多久,因为也不过五日后,便是华阳公主的二十生辰,公主喜好奢华,是以这生辰宴也办的极是隆重,京中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都受到了邀请。 又因人们晓得华阳公主受宠的缘故,故不止受到公主邀请的人家过来,没受到公主邀请的也备了贺礼,并托了关系进来,与公主受殷勤。 所以这几日里,谢文卓也一直帮着宴请宾客,筹备公主生日宴,没有觑着机会来逼迫秦宁,却也同时给了秦宁以机会。 ...... 华阳公主生日宴这一日,往来者众多,其中最受瞩目的,还属华阳公主的至交好友幼阳郡主,以及有着京中第一美人之称的孟首辅的嫡长孙女孟秋和、京中第一才女之称的吴次辅之女吴妙珠。 秦宁与小哲皓穿着秦府下人的衣裳,得以掩身于众奴仆之中,眼神上瞟,以便一睹众芳容。 华阳公主容貌妍丽,是遂了其母瑛贵妃,即便是在有京中第一美人之称的孟秋和跟前,也依然没有半分失色,再加之今日盛装打扮,与孟秋和站在一处,隐有平分秋色。 至于幼阳郡主——顾幼年浓眉大眼,生得颇为英气,穿着也很是英气,远远望去独树一帜。 而吴妙珠生得也算是秀丽,但站在一众没人跟前,不免显得过于清秀,也许正因为如此,吴家才会让她多多读书,以气质力压众人。 作为原书《庶女谋》的秦宁清楚的明白,跟前的这些人别瞧着如今有多么的光鲜亮丽,但都不过是配角罢了,她们所有人,都终将会成为女主前进路上的垫脚石——自然还是比她这个炮灰好上许多的。 至于女主,则是......秦宁的眼眸在众人间巡视,终是寻到了站在最隐秘角落中的女主——孟秋知,孟秋知不过是孟首辅家的一个庶出的四孙女罢了,近来刚刚从咸阳京郊外的庄子上养病归来,算一算同她来到咸阳的时候也差不离。 仔细看这孟秋知生得没有其嫡长姐孟秋和一半的美貌,身着淡绿稠衫,瓜子脸,柳叶眉,身若扶风柳,唯一能拿出来说的大抵也就是那一身柔弱无骨。 秦宁知道,这并不奇怪,因为如今的孟秋知确确实实仅仅只是孟家的一个庶出女,但她更知道,在这一次公主的生辰宴上,孟秋知会被以华阳公主为首的众多闺秀奚落嘲笑,因此而崭露头角。 “母亲。”一稚嫩的声音将秦宁的思绪给打断,“我们的时机到了吗?” 秦宁说:“别着急,再等等。” 最重要的一个人物还没来,那便是九皇子顾玖了,说来顾玖与华阳公主并不同母,也并不亲厚,只因那日里他去了皇帝跟前,皇帝宠爱独女,只因身份不便出宫,便让顾玖代替皇帝向华阳公主祝贺。 也因此有了顾玖与女主孟秋知的头一次碰面。 孟秋知是重生的女主,她深知顾玖将来会因捡漏成为太子,再成为皇帝,所以故意在顾玖来的时候佯装柔弱无助,引得顾玖路见不平,英雄救美。 秦宁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是以着一个路人的角度,再带点八卦的心情看待这些事情罢了,唯一让她重视的,则是她要借着素有仁善之名的九皇子,来一吐谢文卓的“英勇”事迹。 这世道是形势比人强,但在台面上,总还是要有一个“公理”在的,尤其似这等在发迹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更是为众人所不齿的存在。 尤其书中九皇子温润如玉,是个地地道道的端方君子,既能在女主被人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想来也定会在大顺子民受到不公的时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的。 第七章 时机 宴会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觥筹交错间,人们谈笑风生。 小哲皓等得已有些着急了。 这时间,秦宁眼尖的瞧见有一紫衣贵女朝着女主孟秋知直直的撞去,孟秋知不仅没躲,反而还迎了上去,手中的茶杯将那紫衣贵女给浇了个落汤鸡。 紫衣贵女姓云,单名一个芬,是孟秋和的闺中好友,也是《庶女谋》书中炮灰之一。 被浇了个落汤鸡之后,云芬也忍不住愣了愣,她是有意撞上去陷害孟秋知没错,但她也没想到孟秋知会主动的泼上来。 孟秋和见状咳了一声,云姑娘方才回过神来,指着孟秋知骂道:“你没长眼睛吗?这般贵女云集的地方竟这样毛毛躁躁的便冲了上来,你莫不是山里长大的野丫头不成?” 一阵轻慢的笑声便传了过来,熟悉内里的人便与云芬道:“你才知道呀,这孟家的四姑娘原就是在乡野间长大,从未听过父母教导,可以说是毫无教养。” 随之而来的是“哄”的一阵笑意。 孟秋知不愧是原书女主,做戏的本事也是一流,分明是智谋无双的大女主人设,偏此刻装起小可怜来也是得心应手,连忙双膝跪到云芬的跟前,小声啜泣道:“云姑娘,我方才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分明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冲了上来,我一时躲闪不及才......” “可怜了孟家那么好的家风,孟大姑娘又是何等高风亮节的人,偏出了你这么个说起谎话眼睛都不眨的人。”身为恶毒女配孟秋和身边的头一人,云芬贬损起女主孟秋知来毫不手软道:“你该不会是晓得我这身料子之名贵,自知赔不起,故而诌谎骗人吧?” 众人便又哄笑了起来。 有人说:“孟家四姑娘在乡野间长大,品行自然也同乡间野妇一般无二,你又何必同她一般见识,没的辱没了自己的身份不说,还被人给反咬一口。” 又有人说:“她姨娘早逝,自小被送到庄子上长大,乍然回京,目所能见皆是华贵,偏她自己连出趟门的衣裳都凑不齐,自然便得小心翼翼的,怕是连你身上的料子是什么都认不出,更别说赔了,她拿什么赔?倒也难怪。” “难怪什么?”这话招来许多人的不认可,“即便孟四姑娘赔不起,却也不必倒打一耙,污蔑云姑娘故意陷害她罢?这品行之恶劣,怕是连乡间野妇都不如吗?” “就是就是,即便她赔不起,大可以向云姑娘真诚的道歉认错,想来云姑娘也不会硬揪着她不放,却也不至于诬陷别人罢,再说孟家大姑娘还在那儿呢。” 只孟家大姑娘孟秋和遥坐在上首,目光极是满意的掠过满是难堪意味的楚楚可怜的庶妹孟秋知的面上,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仿佛并不知道底下发生的一切,转头同华阳公主们打趣起了底下的场景。 孟秋知死死的咬着唇瓣,然后目光如炬的盯着嫡姐孟秋和的面孔,一言不发的任由那些人嘲笑奚落,双拳握紧,已快要按耐不住了。 他怎么还不来。 正想时,抬眼便被一道金光给耀花了眼。 同时被耀花了眼睛的,还有秦宁。 但见九皇子顾玖身着一件黄色镶金边的袍子,连带着周身也被金黄色给笼罩,他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头发若黑玉一般泛着淡淡的光泽,脖颈处所裸露出来的肌肤精致若华美的瓷器,宛若一块无暇美玉一般。 这是救世主所闪耀出来的光芒啊! 孟秋知和秦宁同时叹了一口气。 “还请九皇子替臣女/民妇做主。”秦宁麻溜利落的滚了出来,竟是与孟秋知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说罢后二人都愣住了,互相对看了一眼。 孟秋知心道,这是哪里来的杂碎,竟敢抢她的台词,她可是重生的! 秦宁心中也是一声“咯噔”,妈妈咪呀,她因看到顾玖,一时太过激动,竟是提前出场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九皇子定然会在她与女主之间,先行选择为女主住持公道呀! 秦宁眼角抽了抽,偏小哲皓没看懂她的意思,也跟着上前来跪地,稚嫩的声音却异常的坚定说:“请九皇子替我和母亲做主。” 说话时,正在前院里迎接往来宾客的谢文卓得到消息,忙赶了过来,见状一双阴鸷眼死死的盯着秦宁和小哲皓,似想将他们的身上给盯出千百个骷髅出来。 秦宁和小哲皓视若无睹。 “你们都要我做主,可你们同本皇子有什么关系?本皇子又凭什么要为你们做主?”顾玖过于温凉的话语同时入了孟秋知和秦宁的耳。 孟秋知寻思了一下,心道这不对呀,九皇子天性善良,喜好助人为乐,得知有人蒙受不白之冤,合该立即上前询问缘由的,怎会说这话? 她寻思的这一瞬,秦宁已嘴巴比脑袋先行,抢先说了出来道:“回九皇子的话,民妇不过是这泱泱大顺朝底下一个最为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而至于您,则是高贵的、美丽的、善良的皇子殿下,民妇想,皇子有悲天悯人之心,定不会想看到大顺朝治下的任何一个人百姓蒙受不白之冤而毫无作为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秦宁先扬后抑,再以皇子所谓的“口碑”为威胁,不怕九皇子不出手相助。 只是秦宁越发肯定顾玖会出手,面上不仅没有自得,还越发的谦卑。 顾玖居高临下的看着秦宁,只因秦宁过于谦卑而低下的头颅,更加的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那样异样的感觉又闪耀在心头。 眼前的秦宁,巧舌如簧。 而他的暗卫所调查的秦宁,则是个再朴实不过的所谓民妇了。 不过,这样也好。 顾玖玩味的问道:“那你是有何冤屈要禀告给本皇子?” 秦宁悄然松开了因过于紧张而握住的双拳,她的头颅又低了几分,细碎的泪珠从眼中涌下,人们并没有听到她的哭声,但已被她眼泪滴落到青石板上的声音所感染了。 这......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华阳公主府上,更胆大包天的到了皇子的跟前来喊冤,她又有何冤屈要禀明?众人心中掠过同样的疑问。 “九皇子远道而来,臣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谢文卓匆匆上前,又同底下人使了个眼色说:“这民妇两日前曾到臣下的门前行乞,臣下便给了他们两个馒头,无奈他们嫌臣下太过吝啬,故而心生恨意,些许小事,怎能污了九皇子的眼呢,还不快将这乞丐给带下去!” 众人同时“哦”了一声,看向秦宁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鄙夷,原来是个不知足的乞丐! 第八章 状告 大乞丐牵着小乞丐的手,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脊背挺得越发直了些。 秦宁将目光上移到九皇子的身上。 但见顾玖目光如炬,眼神玩味。 顾玖分明是在看向秦宁,却问向了谢文卓。 “依谢驸马所说,他们不过是区区一介乞丐罢了,如我们这样的人家,倒是时常发这样的‘善心’,但驸马的记性却着实是好,甚至还将他们的容貌给记在心间,刚刚过来便立时认出。” 这着实是其中的疑点之一,但谢驸马当年能中榜首,凭借的就是这过目不忘的本领。 只是顾玖又说:“但本皇子依然还有疑问,便是这区区一介女乞丐,是怎么进得了公主府,又是怎么弄来了专属于公主府仆人们所穿的衣裳?究竟他们只不过是一介乞丐罢了!你们这华阳公主府难不成是个筛子不成,什么样的人都能进来?” 众宾客闻言亦是免不了一阵议论纷纷,究竟华阳公主府的暗卫可是由天子指派的虎卫军担任,公主自幼被娇宠惯了,并不懂得如何管理这些暗卫,于是便将这些暗卫交到了驸马谢文卓的手上,可谢文卓都做了些什么? 今日是乞丐,明日是不是就会是刺客? 尤其今日还是华阳公主生辰,更该慎之又慎的盘查进来的每一个人,怎的就让一个小乞丐给混了进来? 究竟谢文卓能拥有的如今的这一切,虽也确有几分真才实学,但更多的却还是靠着婚娶公主所带来的便利,毕竟所谓榜首,不知凡几,也没一个像谢文卓升迁的这么快的,直接让吴次辅认了他做弟子。 谢文卓内心恼怒更甚,直想将秦宁给抽皮扒筋了去,面上却是一片歉意说:“是我疏忽了,未能照顾好公主,但请公主和九皇子责罚。” 华阳公主面上原也有疑虑,但眼下见驸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弯腰道歉,连忙说道:“是这乞丐奸诈,关驸马什么事,九弟也别太苛责驸马了。” 当今天子膝下儿女众多,但得宠的也就那么几个,九皇子性温良,待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偏见着华阳公主过分冷淡,无他,只是因为华阳公主太过骄纵。 华阳公主成婚后,脾性较之以往有了很大的改变,姐弟两个的关系才比从前好了那么一些。 眼下见华阳恳求,顾玖却从鼻孔中冒出一声冷哼。 “我奸诈?”秦宁却不带半点怕的,究竟是在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之下,“倘若当真是我奸诈,又怎么会被自己的郎君给污蔑成乞丐?” “谢文卓,在你心中,你的原配妻子便是区区乞丐?” “你贵为新科状元,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妻儿生活困窘不说,还要反手泼他们一盆脏水吗?” 秦宁缓缓站了起来,她锐利的目光直直的朝着谢文卓看去,直看得谢文卓脸色一青一白,险些失态。 然后人们便看到了一张白皙秀巧的脸庞,左眼角下方的一颗泪痣尤为精巧,平添几分妩媚。 这样一张面容,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去行乞的地步呀?除非这女子重视名节胜过性命。 再联系到秦宁所说的话,人们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难不成眼前这妇人当真是谢驸马的原配妻子?那便有好戏可看了。 人们目光灼灼,分别在秦宁、谢文卓和华阳公主的面上不断变幻。 “你休要污蔑于我。”谢文卓这话有几分底虚,他又着实没有旁的办法,只得用眸光威胁秦宁。 但秦宁一点都不为所动。 秦宁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呈于顾玖的跟前,并说道:“我与谢文卓成婚于七年前,自有文书作证,彼时谢文卓不过是个秀才罢了,我日夜劳作供他读书,甚至熬花了一双眼,这也有鄞县谢家村里的人可以予以作证的,后来我送他去参加京中会试时,已近临盆,我与皓儿在家中日日盼夜夜望,偏等了三年也没等到他,后不得已方才寻到了咸阳城中,方知他竟贪图功名利禄,瞒下我与他的夫妻之名,婚娶了公主,成了人前风光、人后龌龊的谢驸马!” 秦宁哽咽。 顾玖温润的眉眼上带了些许同情之色,然后用葱白十指递给秦宁一方帕子。 秦宁面上感激之色顿显,然后用那帕子拭了泪,继续说道:“谢文卓抛下父母双亲,一走便是三年,倘若我不来,怕便是三年又三年,其间连同他生父的丧礼,都未回去参加,是为不孝;” “他无视我在家中多年操持、在外否认我的存在,作为父亲不曾尽过一日属于父亲的责任,是为不义。” “隐瞒已婚有儿的事实,欺瞒公主、欺瞒郡主,不为不忠。” “我原出身微寒,不敢与金枝玉叶比拟,故此原即便是受了这天大的委屈,私想着便忍了下去,只要谢文卓给我一条生路,我愿与他和离,只求能亲身抚养我的儿子,但他不愿!” 华阳公主一张娇俏的小脸因过于悲愤已涨成了猪肝色,死死的盯着谢文卓,似是在质问。 谢文卓呐呐道:“公主,你听我说,不是她说的那样的......” 华阳公主移开了视线,然后又看向秦宁。 秦宁继续道:“他说舍不得与我夫妻七年的恩义,故此想将我留在府里充作外室养着,他还说公主不能生养,他更舍不得我生下的孩子,故此要夺了我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更要欺瞒公主,欲将皓儿认在公主的名下。” “你住嘴!”谢文卓斯文的面孔被扯了下来,冲着秦宁吼道。 秦宁冷叱道:“好一个见利忘义、恩将仇报、首鼠两端的驸马爷!可偏偏我不愿。” 秦宁看向华阳公主,并作了一辑道:“我不愿,他便将我们母子两个给囚禁了起来,故民妇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求能与谢文卓成功和离,能将我儿给养在身边,让公主得偿所愿。” “自然......”她面上真挚一笑说:“似这等人渣,我用了七年的时间方才看透,公主看不透、看不穿,依然还当个宝贝也是有的。” 此言一出,舆论哗然。 华阳公主面有不甘道:“本宫怎么知道你所言句句属实,卓郎文采斐然,品行高洁,怎会是你口中的那样的人?” 第九章 猪队友 华阳公主出身高贵,又身为文帝最宠爱的女儿,自幼想要什么,只用一个眼神,自有人便给递了过来。 轮到夫婿上头也是这样。 那日文帝高坐殿堂之上,亲自考察前二十甲,顾华阳前来寻文帝,心中意动,便躲在帘子后来,观望了起来。 能进前二十甲的,于读书上都是佼佼者,但唯有谢文卓,不仅文采斐然,长得还好,顾华阳当即对这人便起了心思,于无意中说过:“谢郎君甚好”此类话,于是不经意间便传到了文帝的耳中。 幼女已及笄两年有余,也是时候考虑幼女的婚事了,文帝对这姓谢的后生起了心思,是以虽然谢文卓的文章作得不是顶顶好的,但文帝为了提高谢文卓,还是让他拔得了头筹。 后来谢文卓经人提醒,知道这其中内情,于某一次宫宴上头,主动示好华阳公主,然后好事终成。 要说华阳公主虽然性子娇蛮,但自幼在宫中长大,当也有几分心计,对这些内情,她并非不知,只是装作不知罢了,但凡她想要的都得到了,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但顾华阳从不知,谢文卓竟还有婚配不说,还与秦氏有一个儿子。 这些也都不重要,华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她最最在乎的,还是谢文卓究竟有没有真心爱过她,以及谢文卓是否当真要算计她做这秦氏所生子嗣的便宜娘。 只是眼下往来宾客众多,究竟还是面子紧要,是以华阳公主并没有急着质问谢文卓,反而对上了秦宁。 秦宁面有苦笑,但好在她早有准备,“公主若不信的话,大可以派遣人去鄞县,去谢家村里问上一问,再者,谢文卓左胸下侧有颗黑痣,我说的可对否?” 华阳公主面色越沉,谢文卓是读书人,读书人多文雅,是万不会在人前袒胸露背的,除非他与她的关系着实不一般。 但偏偏顾华阳嘴硬道:“他的身上并没有黑痣,你说错了。” “公主说没有,那便没有吧。”秦宁摊手道:“公主不想承认自己嫁的是个人渣,究竟也无可厚非,毕竟我又不是公主的娘,还要教公主识人,我今日这般做,不过是想在众人跟前,与谢文卓划清界限罢了。” 顾华阳究竟是否深爱谢文卓秦宁并不知晓,但秦宁知道,在书中的世界里,顾华阳在知晓谢文卓的所作所为后,谢文卓不过三言两语便将她给哄好了,而顾华阳放着谢文卓这么个始作俑者什么也不做,反而寻机残忍的杀害了谢哲皓, 华阳公主气急败坏,秦宁坦坦荡荡,孰是孰非,有眼睛的自然看得清楚,只不过当着公主的面,并没人敢说什么罢了。 秦宁再度从怀中掏出一封休夫书,然后她递到了顾玖的跟前,“我近日有了解到,要想使得休书有效,总是要经过官府批示的,我刚来咸阳,人生地不熟,便只得拜托九皇子,也让九皇子和今儿在场的贵人们做个见证,我秦宁自今日起便与谢文卓再没有干系,我的儿子也与他没有干系,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没有谢秦氏,也没有谢哲皓,有的只有我秦宁和秦哲皓。” “呼......”众人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在大顺朝,究竟女子以夫为天,既嫁到了夫家,往后的生死荣辱,便都归夫家来管,只有夫家休弃女方的份,又从何来女方休弃男方的份?尤其秦宁竟还想要谢家的子嗣姓秦? 因涉及到华阳公主的家事,等闲人等并不敢随便说话,幼阳郡主与华阳公主自**好,便也没了这层顾忌,因而便不置可否道:“不论今日你口中对驸马的控诉是否真实,只说你休夫并要为儿子改姓一说,便不可行,方才你所言句句如泣血一般,令人闻之动容,可恨不能为你手刃驸马,然而如今一瞧,你分明是个极有主意,胆大包天到胆敢休弃夫君的人,似你这样的行为,便当你所说的是真的,你原就犯了七出之条的。” 在《庶女谋》一书中,幼阳郡主顾幼年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个女配角,她是恭王府幼女,恭王府五个女孩子,偏她被赐了郡主之位,并还越过继母,当了恭王府的家,其心机便可见一斑。 书中形容幼阳郡主待人和气,同谁都能做朋友,哪怕是生性骄纵的华阳公主,但这样一个待谁都和气的顾幼年,却切切实实的是个两面派,她因与华阳公主交好的缘故,故有了接近谢文卓的机会,更是在不久以后便同谢文卓勾搭成奸。 当下里顾幼年对谢文卓自然是有些好感,故而会出声也不足为奇。 秦宁无心与任何人为敌,她只是想安安心心的与谢文卓和离罢了,但不想会有这诸多拦路虎。 究竟她们所看不惯的,便是女人怎么能休夫呢? 儿子怎么能跟着母亲姓呢? 但让秦宁乖乖的等着谢文卓休她,再一并抢走她的儿子,她更不愿意,因此纵与这些强权对上,她也是不怕的。 “那依郡主所言,我不能休夫,不能让儿子改姓,便唯有带着儿子与驸马一同住在公主府里日日相对,届时究竟是公主奉我为正妻还是如何?郡主这究竟是为公主好还是在害公主呢?” 秦宁顾左右而言其他,成功的令幼阳郡主闭了嘴。 这时被谢文卓安置在内室中的谢母蹦了出来,她隔着大老远便对秦宁破口大骂说:“亏我早前还当你是个安分孝顺的,却不曾想竟这般坏的欲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令卓儿难堪,你真是该死,还想休弃卓儿,是卓儿休弃你、扔掉你还差不多,卓儿,现在你便赶紧将她休了,同公主好好过日子吧,以后让公主给你生上十个八个儿子,不比这小白眼狼好?” 众人看向泼辣的谢母,无一不猜测着这妇人是谁? 谢文卓不断的同谢母使眼色,欲让谢母离去。 这时秦宁挪榆道:“这一下,卓郎不会连生身之母都不认吧?” 第十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谢文卓与华阳公主成婚不过两年,这两年里,谢文卓利用驸马的身份,在翰林院中如鱼得水,即便是上官见到他,也要看在华阳公主和吴次辅的面子上,对他恭恭敬敬的。 日渐膨胀的谢文卓渐渐的忘记了家中原配和老母,或者说如果可以的话,谢文卓希望他的原配妻子和老娘都不曾存在这个世界上。 但这终究只是他的幻想。 对秦宁与谢母的到来,谢文卓发自内心的不欢迎,甚至隐隐怨怪,谢母为何不拦着一点秦宁,起码等到他根基稳固,面对被人戳穿真面目的时候不至于束手无策。 所以除却头一日外,谢文卓就没怎么见过谢母了,对外只说他平素里忙,谢母也信以为真。 前头宴饮之声不绝于耳,谢母也听到了,可恨她身为文卓的娘,公主的婆婆,偏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到人前,受这些贵小姐们的追捧。 但没过多久,便有公主府的仆人过来禀告了这里发生的一切——秦宁趁着公主生辰的时候,闹了开来。 谢母一时振奋了,然后便借着替儿子打抱不平的名义站了出来。 一个谎言总是需要无数个谎言去掩盖的。 谢文卓深感无力,他自然没有去否认谢母的身份,只将谢母拉在身后,“娘,这事你便别插手了。” 隐隐有人笑了出来,究竟“娘”这个称呼只存在于一些地处偏僻的地方,可这一身尊贵的谢驸马却叫母亲为“娘”。 但谢驸马似乎并听不出这声嗤笑,只负在身后的手背上隐隐暴露的青筋显露出了他的不耐。 “公主。”谢驸马朝华阳公主作了一辑道:“秦宁确实是我的发妻,但早在许久之前她便已经背叛了我,红杏出墙了裴大人,并珠胎暗结。” 众人惊讶,看向秦宁的眼神纷纷带了鄙夷。 九皇子亦玩味的看向秦宁。 春日阳光下,秦宁眼角下方的一颗泪痣越发闪耀夺目,她只将谢哲皓的小手给握得紧了又紧,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谢文卓。 谢文卓被看得如芒刺背,他心中隐隐有些畅快,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闹成这样,可谁让秦宁做得太过了,从未曾想过给他留下一点点退路,那么他便只好也不给秦宁留退路了。 谢文卓继续说:“裴师弟与我同出于鄞县,也是书香门第,同鄞县当地的秦家是世交,裴大人和秦宁自幼青梅竹马,秦宁嫁给我之后,还与裴大人藕断丝连,被我发现之后,她苦苦哀求,我亦心生不忍,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真心爱慕过的女子被千夫所指,于是瞒下了这一切。” 他长吁了一口气,“只是后来他们两个珠胎暗结,我无法忍受,于是不得已背井离乡,不想有幸遇见了今生挚爱的公主殿下。” 华阳公主眼中也隐隐有泪滴溅落,那是被感动的。 谢文卓握住华阳公主的手说:“往事已然过去,臣如今只想与公主长相厮守,不想想起从前的那些令我感到耻辱的人和事,许是想逃避罢,又许是害怕,怕公主知道一切后会看不起我,会......不要我。” 他皮相上佳,书生文弱,更何况眼下又是如此这般楚楚可怜,连带着平素里一双过于阴鸷的眼睛都柔和了许多。 华阳公主一颗心七零八落,但......顾华阳的心中还有疑问。 谢文卓又自嘲的笑了两声,“也许她是听了裴大人的话,方过来寻我,我本欲与她和离,但她不肯,用谢哲皓的性命做要挟,这孩子虽不是我的,但究竟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不得已我只得编出那些谎话来短暂的应付她,至于那孩子,我私心里想着公主府也不缺那一副碗筷,究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他母亲给毁了。” 华阳公主彻底信了谢文卓的说辞,与谢文卓站在一处,看向秦宁的一双眼里充满了鄙夷,“如今事情已真相大白,你还有何话所说?” 秦宁简直想给谢文卓鼓掌,这位新科状元谢驸马简直是太强了,这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不是谁都能有的,也只有男主方才有。 “我没有红杏出墙。” “哲皓是我与你的孩子,但如今也不重要了。” 即使直视向当朝最受宠的公主的眼睛,秦宁也没有半分惧怕,她掷地有声的说道。 “自然,有人心生龌龊,不惜以最恶毒的心思揣摩,并津津乐道,也是我们母子所管不得的。”她看向谢哲皓说:“我们能做的,便也只有正己身,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了。” 谢哲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这些人我们都不认识,他们说什么与我何干。” 他大抵还并不明白珠胎暗结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听懂了谢文卓的意思,所幸小孩在此之前未曾与生父相处过一日,即便从前有所希冀,也早已被这两日的所见所闻彻底消了对生父的渴望。 “只是这休书,还望九皇子能给民妇行个方便,按上官印。” 顾玖通融的点头说:“可以。” 秦宁又说:“至于方才谢驸马的诽谤之言,我会回去筹备相应的证据,谢驸马,你要想好怎么应对。” 她沉稳、干练、豁达、通透,许是因为这样,众人的鄙夷神色浅淡了一些,心想,或许真是谢驸马在胡言乱语,诬陷了这民妇呢? 谢文卓这会儿也挺直了腰板道:“既你都不怕丢人,我又怕什么。” 这对昔日里一同生活了七年的夫妻,终于在谢文卓发迹后走上了对峙公堂的道路。 华阳公主看着这样的秦宁,隐有不甘,公主是骄傲的、肆意的,她觉得真正的农妇,合该被她艳压的喘不过气来,而不是像秦宁这般。 于是华阳公主看向顾玖道:“九弟,你又何必为了个外人,而与自家人难堪。” 顾玖望向华阳公主的面容带了一抹同情之色,“枕边人分明是头野心勃勃的狼,是十六姐你看不穿。” 华阳公主怔然了半晌。 顾玖又与秦宁说道:“夫人之遭遇,着实让人同情,夫人又是头一次来到咸阳,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暂且不打算离开,不妨住到九皇子府上。” 众闺秀讶然,需知区区农妇与皇子之间,相差的可不是一丁点,可偏偏如今九皇子向一个下堂妇递出了橄榄枝。 难不成九皇子竟是对这区区农妇有意思吗? 第十一章 你身上有狐臭 未来的天子竟对自己伸出了橄榄枝,这不由得令秦宁通身一震。 激动过后是胆寒。 她望着那张与前几日所救了自己的男子一模一样的面孔,寻思着顾玖的用意所在。 他似乎早便认识她,可若按着书中的轨迹发展,他们两个合该终其一生都不会相识的,分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 不论怎样,这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便也不用去想那么多,总归也想不通。 “九皇子真是个好人。”秦宁似极为感激道:“只是,民妇出身卑微,刚刚与谢驸马解除了夫妻关系,不小心又沾了一身腥,倘若连累到了殿下的名声那便不好了,所以纵我举目无亲,但还是算了吧。” 顾玖眼中掠过一抹意外,休说他不曾看见到对面妇人一闪而过的算计。 有意思。 他心中微动,从身上解下一枚玉佩说:“夫人洁身自好,玖深感敬佩,也不敢强求夫人,只往后夫人有什么难处,大可以拿着这玉佩来寻本皇子。” 瞧着这玉佩,秦宁的一双眼顿时亮了。 秦宁当初听《庶女谋》听了整整三遍,印象最深的当然便是女主与男配九皇子初见的时候,九皇子对女主孟秋知心生怜惜,然而在为孟秋知做主之后,便是将随身的玉佩给了孟秋知。 而今因她抢了女主的台词的缘故,九皇子改将玉佩给了她。 书中这皇权世界等级森严,即便是如女主出身孟家,但也因庶女之缘故,在最初的时候只能委身给九皇子做良睇,更何况她一个商户出身,且嫁过人、生过子的妇人,更不可能与堂堂皇子有什么。 但耐不住她可以用这玉佩给自己带来许多便利。 秦宁小心翼翼的将玉佩给收到怀中说:“谢过九皇子殿下了,殿下大恩,秦宁没齿难忘,他日有任何差遣,尽管说来。” 顾玖极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妇人倒是极会看人眼色,也懂报恩。 然后秦宁领着秦哲皓便出了华阳公主府,其间华阳公主想着人拦她,但被顾玖给挡了回去。 ...... 府院之中可闻窃窃私语之声,无不是在议论谢文卓与秦宁还有华阳公主的,众人差不多都已忘了方才云芬与孟秋知的一番纠纷。 九皇子也欲抬脚离去,只转身的瞬间,有人抱住了他的腿。 女主孟秋知心中愤恨方才被个民妇给抢了台词,也连带着抢走了众人的注意力,面上越发可怜兮兮,“九皇子救我。” 顾玖面上全然被冷意浸染,又是这一招! 他恨毒了孟氏。 从前不曾见孟氏的面还好,如今见了,只想将她一脚给蹬开,而他也确确实实的这样做了。 脚下用了十分的力道,孟秋知被顾玖一脚给踢到了三尺远。 孟秋知茫然了,方才还对着秦宁一介民妇怜香惜玉的顾玖怎么会这样残暴的对待她,连带着都忘记了身上的痛处。 顾玖十分嫌恶挥了挥袖子道:“抱歉,你身上有一股狐臭味,本皇子一时没忍住,力道大了些。” “哈哈......”一阵哄堂大笑而起,就连华阳公主都破涕为笑了。 纵是孟秋知活了两辈子,但自来凭借着一张小巧的脸庞、柔弱的外表无往而不利,从不曾被人这般不怜香惜玉过,一时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她甚至仔细嗅了嗅自己的身上,并没有狐臭味啊! 孟秋知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她试图向顾玖解释,但顾玖只嫌恶的跑的更远。 孟秋知:“......” “也罢,大抵是九皇子的嗅觉格外灵敏罢,只是臣女寻九皇子,原也不是为了这不相干的小事,臣女是来寻九皇子替臣女住持公道的,臣女......” 她话还没说完,顾玖就已不耐烦道:“难不成在你眼里,本皇子便这般闲,闲到去管你们闺阁中的事?” 方才与孟秋知起了争执的云芬,此刻捂着嘴偷笑道:“正是这样,九皇子身为中宫嫡子,自来事物繁忙,怎能为了些许财帛上的小事浪费晨光。” 孟秋和此时倒是站了出来,似是个极和蔼的长姐,同九皇子道歉说:“小妹刚从乡下回来,不懂事也是有的,往后家里会好好教导她的,还望九皇子不要与小妹一般见识。” 一番话说得极是得体,任谁见了,大抵都要赞孟秋和一声端庄大气。 顾玖也对孟秋和予以肯定道:“同为孟家小姐,偏孟姐姐知书达理,孟四小姐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怪道父皇会钦点孟姐姐嫁给大哥。” 孟秋和面上笑意更甚。 孟秋知却难堪的咬紧了下唇,然后瞧着顾玖从她身边离去,最终都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难道她就是这么的招人不待见?可分明不该是这样的! 上一世的孟秋知,身为孟家庶出的四姑娘,一生都被嫡母和嫡姐摆布,嫁给了孟夫人李氏的娘家侄子,被殴打侮辱,然后同孟家一同沉浮。 重生回来的孟秋知只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她不知道仅是这么微点的愿望,竟就这般难。 直到出了华阳公主府,顾玖温和的面容上渐渐的显露出一抹阴沉。 他磨砂着左手边的小叶子檀佛珠,却发觉即便是《地藏经》都无法消弭他心中的深深恨意与深寒。 他本天之骄子,无心于皇权富贵,只一心向佛,待人谦和,只是命运造人,上头四个嫡亲的兄长们竟双双都因夺嫡之争而死的死、残的残、被废的被废,到最后他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做了这么个储君。 之后不过三年,父皇病逝,他登基。 顾玖不重美色,是以多年后宫中也唯独有出身外祖家的表妹,以及尚在潜邸时候婚娶的良睇孟氏,顾玖自认待她们都极好,但不想孟氏竟为了家族权势将他给毙命于龙榻之上。 彼时他登基不过六年,终年三十三岁,死于青壮年。 更关键是,他在死后才得知,他唯一的由孟氏所出的儿子,竟不是他的亲子,而是孟氏与外头的野汉子所出。 也许是老天都看不过眼,于是一睁眼,他又成了年方十八的顾玖,而孟氏此刻不过是一条冲着他摇尾乞怜的狗罢了。 他得慢慢儿的折磨她,方不负他前世所受的那些屈辱。 顾玖又扫了扫自己方才被孟秋知所碰过的袖角,有些可惜的想着,今日这身衣裳往后是不能穿了。 不想刚刚一转交,却又碰到了那母子二人。 第十二章 占有欲 秦宁并没有径直离去,她听了一会儿墙角,无可避免的听见了顾玖对女主孟秋知的嫌弃。 可不应该呀! 秦宁总觉得这个九皇子无形之中总是透着一股奇怪。 顾玖过来的时候,秦宁正弓着身子,猫着腰,做出一副听墙角的姿态。 这动作倘若由旁人做来,大抵是有些猥琐的,但由秦宁做来,顾玖却觉得十分的赏心悦目。 她没有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裳,没有佩戴珠光宝气的首饰,显得有些过分素淡了些,但也正因为如此,得以让人窥见最本真的她。 被因为清洗了许多遍显得有些灰败的衣裳裹着,依然不掩身躯玲珑有致,一双眸子似含春水顾盼生姿欲语还休,举手投足间仿若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 好一个风情万种的少妇。 也许从前未经人事的顾玖会更喜欢似孟秋知那般柔弱无骨更能激起他保护欲的女子,但历经千帆过后的顾玖发觉自己竟对眼前区区民妇生出了些许欲念。 这不难理解,究竟少女身量未曾长开,虽比少妇多了几分单纯不知世故,但惯爱哭哭啼啼的未免麻烦。 秦宁便不同了。 想到这里,顾玖眸中一抹暗沉一闪而过。 她如今穿着得体,便让他心生许多旖旎,倘若......蓦的,顾玖竟想将眼前民妇藏于羽翼之下,以免让旁人发觉了她的可贵之处。 这是占有欲。 对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民妇生出欲念便已是够不可思议的了,更何况他竟还对她生出了占有欲。 这不可能。 顾玖摇了摇头。 内心百转千回,面上稳若泰山。 偷听墙角被人逮住,这场景多少令人有些尴尬,所幸顾玖是君子,赶在秦宁没尴尬多久便主动问说:“可是不知道要往何处去,一时有些迷茫。” “殿下料事如神。”秦宁道:“究竟皓儿的户籍是在鄞县,我既是要将他的户籍从谢家中给迁移出来,总是要动身回去一趟才能办成的,但一想到我们母子两个都是头一次来到帝都,若是不转上一转,瞧瞧帝都的美景,品品帝都的美食,总是有些不值当。” 顾玖旧事重提道:“若是没处居住,夫人可住在我的府邸,离这里并不远。” 见跟前妇人饶有深意的看着自己,顾玖也发觉自己有些过于唐突了,他忙改口道:“自然,夫人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给你寻一处客栈。” 他派出去的探子打探到秦宁家中贫寒,来这一趟的所有用度还是平素里娘家给接济来的,应是没有银钱住客栈的。 无妨,他可以帮助她,谁让他们两个有着共同的敌人呢? 秦宁笑了笑,顾玖一时又有些看呆了,他发觉这妇人的眼睛也生得极好,笑起来的时候含俏含妖,媚意荡漾。 “殿下。”妇人脆生生的唤道。 顾玖回过神来,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道:“夫人请说。” 秦宁道:“我方才已请殿下作证,与谢文卓脱离了夫妻关系,这‘夫人’一称,殿下还是别唤了,若殿下不见外的话,可唤我一声‘秦姐姐’。 “姐姐?”顾玖觉得自己有些懵。 秦宁道:“我在家中时是排行最小的姑娘,底下也从没有个弟弟妹妹,如今见着殿下便觉得分外亲切,自来殿下身份尊贵,倘若觉得民妇配不上这声‘姐姐’,便当是我妄言了。” 顾玖有些微的不悦,他不言语,但秦宁看得清楚。 秦宁有些汗颜,第一次抱大腿失败。 “殿下。”秦宁又说:“我家中的四叔便在京中,任户部侍郎,我便想着过去四叔家小住几日,殿下应该是知道的罢。” 顾玖颔首道:“秦大人,我自然是知道的,秦大人学问一流,难得的是还懂得变通。” 说起秦四爷,秦宁面上也是与有荣焉,在原书《庶女谋》当中对秦四爷也有大篇幅的描述,秦四爷是秦家上一辈中最有出息的人,他当初也是凭借着一己之力考入榜首,之后在地方上做了两年的官,彼时只是次辅的孟大人见他是个可造之材,于是将家中幼妹下嫁,然后又将秦四爷给调了回来。 秦四爷对孟阁老这个妻兄也一直都很是敬重,后来与谢文卓联手,扳倒了对孟阁老首辅之位虎视眈眈的吴次辅。 又因为秦宁的关系,秦四爷会在后期与谢文卓联手,将谢文卓给推到首辅的位置上。 自然,眼下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如今秦宁已与谢文卓决裂,往后秦四爷对待谢文卓的态度自然也会改变。 即便为官多年,秦四爷最重视的却还是在鄞县的一家人,当初秦家老太爷早年病重,全然都是秦宁的父亲供养这个幼弟读书的,也因此,秦四爷视兄长如父,对秦宁这个小侄女也很是疼爱的。 秦宁道:“我原打算去四叔家,但我还是头一次来到咸阳,所以并不知道四叔家在哪里,这街上虽有许多人,可我一个都不认识,又怕贸然发问被人给骗了,唯有殿下,是一等一的大好人,所以我便想着在这里等殿下,然后让殿下为我指路。” 顾玖莫名心情好了些,他朝着远处招了招手,便有九皇子府的马奴驾着马车而来,顾玖率先一步上了马车,朝着秦宁伸手道:“秦宁,你上来吧,本皇子亲送你过去。” 秦宁也没扭捏,抓着顾玖的手便上去了。 一路上,顾玖哼着小曲,秦宁坐在一旁昏昏欲睡,小哲皓看看秦宁,又看看顾玖。 顾玖停止了哼唱,小哲皓很是捧场的给顾玖鼓掌。 顾玖摸了摸小哲皓的额头说:“你母亲竟都还没你懂事。” 小哲皓不情愿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说:“没有人告诉过殿下摸小孩子的头会长不高的吗?” 顾玖尴尬的摆了摆手。 秦侍郎府至。 秦宁下了马车,与顾玖道谢,然后领着秦哲皓进去了府里。 有暗卫与顾玖禀报道:“殿下走了之后,那些人对殿下和秦姑娘议论纷纷,道秦姑娘狐媚惑主,至于殿下则是......吃错了药。” 顾玖道:“说重点。” 暗卫方道:“孟家四姑娘先行出了华阳公主府,然后见到了您与秦姑娘说话,眼神仿若淬了毒一般。” 顾玖于是吩咐说:“自即日起,你便留在秦宁的身边吧,保护她安全。” 因为太过于震惊,暗卫一时都忘记应声了。 主子他难不成当真如外头人所揣摩的那样,对一个民妇动了心思? 第十三章 君若无心我便休 秦宁敲开了秦四爷的府门,门房刘连望着这穿着褴褛的一大一小,忍不住眯了眯眼仔细辨认。 秦宁主动报上家门道:“我乃鄞县秦家长房幼女,秦侍郎是我四叔,今日我是过来投奔四叔的。” 身为秦侍郎府上的门房,刘连还是知晓秦氏本家的一些人和事的,自然也晓得秦氏本家大房在秦侍郎心目中的地位,但再怎么说,秦家也是鄞县本地的富户,作为秦家大房的嫡幼女,也不该穿着破败成这样的。 门房有些犹疑。 秦宁善解人意道:“若你不信的话,可以唤周管家前来。” 周管家是秦四爷的心腹,往常来往鄞县,经常带着这位周管家,秦宁于幼时曾见过这位周管家几面。 片刻后,周管家被请了过来,他仔细辨认了一番,热情的将秦宁和秦哲浩给引了进来,并十分抱歉的说:“今日老爷外出公干还没回来,只有夫人在家。” 秦宁便道:“那就先去见过四婶母吧。” 侍郎夫人秦孟氏不曾想到在这样一个寻常的早晨,秦氏本家大房已出嫁的嫡幼女会寻上门来,秦孟氏怔然了片刻,忙让人将秦宁给请了进来,着人奉茶上来。 秦孟氏看着秦宁和秦哲皓的穿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秦孟氏出身名门,自来最重视仪态,平素里外出都坐马车,少有见到似秦宁这般穿着打扮的。 秦宁面上羞赫顿现,眼中晶莹闪现,似嘴边有些难以说出口的话,她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小哲皓极是懂事的给母亲拭泪。 秦孟氏没见过这阵仗,一时也慌了,问道:“你们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成?总归在你四婶母跟前,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真要是谁欺负了你,我给你做主。” 秦孟氏这话不算是妄言,她凭借的并非是秦夫人这个名头,而是孟阁老的妹妹这一层身份。 秦宁依旧落泪,这一回却是感动的落泪,“我与四婶母初次相见,四婶母却能如此待我,真让我好生感动。” “只是那人,我惹不起,四婶母也惹不起。” “我这一回,是进京寻夫君的,但我的夫君,早已变成了旁人的夫君,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已被下堂,连带着我的儿子,都不被人所承认。” 秦孟氏大概明白了是个什么事,但这么点事她还没放在眼里,于是便耐着性子问说:“你的夫君是谁,抢走你夫君的人又是谁,你是咱们秦家的女儿,在外头被人给欺负了,我们总是要帮你找回场子的。” 秦宁于是怯生生道:“我的夫君,便是三年前的新科状元谢文卓,至于抢走我夫君的,则是圣上十分宠爱的华阳公主。” 这...... 秦孟氏一时有些懵了,秦宁怎么会同公主扯上关系? 经由秦宁一番细说,方才明白因果关系。 秦孟氏是个善良的女人,当下里便跟着骂起了谢文卓,“我平生还是头一次见过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人!” 秦孟氏文雅,太难听的话她也骂不出来,总归秦孟氏都被气到了,她也是女人,当然明白一腔心血付诸东流的后果,也更能感同身受一些。 秦孟氏问秦宁道:“你打算怎么吧。” “君若无心我便休。”秦宁甚至安抚起了秦孟氏,“就在刚刚的时候,我请求九皇子为我休弃谢文卓做了个见证,从今往后我与那谢文卓再没有关系,至于皓儿,也同他没有关系,他如今叫‘秦哲皓’。” 如此干脆利索,不拖泥带水,简直要令秦孟氏崇拜起了秦宁,这当真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妇人能做出来的事? “我以为你过来是寻我和你四叔给你做主的。”秦孟氏的心情也平静起来,虽说那人是公主,但孟家的家世也不差,更何况凡事都要讲一个理字,“究竟你若实在舍不得的话,你进门在前,公主进门在后,我让兄长为你据理力争,你也是可以和华阳公主平起平坐的,究竟不为自己,也为儿子能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长大。” 这是秦孟氏最初的想法,也是大多数女人的想法。 秦宁笑盈盈道:“谢过四婶母的好意了,只是他心不在我这儿,也不在皓儿身上,强求得来的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我的皓儿不需要那样一个抛妻弃子的父亲。” 话语斩钉截铁。 秦孟氏失笑道:“倒是我糊涂了。” 秦宁又说:“我过来寻婶母,只是想暂借府里小住几日,领着皓儿到处转一转,走一走,然后便动身回鄞县的。” 秦孟氏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几日又怎么了,明儿我让你硕堂兄带着你好生转一转。” 秦宁谢过了秦孟氏的一番好意,秦孟氏又让人分别拿了衣裳给秦宁和秦哲皓穿,并说道:“因你们来的突然,我也没什么准备,恰巧灵姐儿和皓儿同岁,便暂且让他穿上一穿。” 那是一身比较中性的衣裳,小哲皓只有三岁,也是可以穿的。 秦宁没那么多毛病,径直给小哲皓换上。 但见笑哲皓圆润的身子上套着天蓝色的衣袍,依然未曾将小肚子给遮掩,肉肉的脸上是大大的羞赫。 秦孟氏说:“这孩子生得真好,吃的也好,不似我家灵姐儿,分明比你家哲哥还大上十个月呢,偏生就似他妹妹一般。” 秦宁说:“小女孩子家就是要瘦些的,更何况他自己也嫌弃他胖呢。” 小哲皓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 这般模样只将秦孟氏给逗笑了,她揽住小哲皓圆滚滚的身子说:“这般可爱的孩子,是谢驸马没这个福气。” 秦宁的笑意便淡了些。 秦孟氏没在这里多待,便出去安置府中上下事物了。 没过一会儿,秦四爷回来了。 秦孟氏一边将秦四爷外头的袍子给取下来,一边说了秦宁的事情。 待听到“谢文卓”三个字之后,秦四爷面目瞬间阴鸷。 “千瞒万瞒,没想到还是让宁儿知道了。”。 秦孟氏惊诧道:“夫君早就知道,那为何......” 第十四章 耻笑 秦四爷是个孝顺的人,他视长兄为父,视长嫂为母,至少每三年里都会来往鄞县一回,对秦氏本家,尤其是大房里的人和事知之甚详。 早年秦宁被猪油蒙了心,不惜忤逆秦大爷和其母宗氏,与秦家断了联系,也要嫁给一介不知名的谢姓后生,将秦大爷和宗氏都给气坏了。 这些秦四爷也是知道的。 秦四爷暗地里还曾考察过谢文卓,这后生确实机敏,只是品性如何尚未可知,于是他劝解秦大爷不妨给这谢文卓一次机会,且好好儿的观察观察他。 实在不行,再将秦宁给接回去也就是了。 秦家富庶,养个女儿还是养的起的。 于是才有了后来秦四爷的长子,现正在鄞县任县令的堂兄秦黎破格录用了谢文卓做文书,原本是想着先让谢文卓历练一番,等时机成熟了,由秦四爷向上头举荐,再将谢文卓给接到京中,拜有名的大儒为师,如此水到渠成。 但毫无疑问谢文卓没按秦四爷设想的这条路走,人家自己寻着了出路,至如今考中状元、婚娶公主、拜了吴次辅为师,与秦四爷当初所设想的倒是不谋而合。 但过程么,就为人所鄙夷了。 秦四爷再见谢文卓的时候,是在谢文卓与华阳公主的婚礼上,那时他一个外人尚觉得手脚冰凉,便可以设想当秦宁知晓这其中真相后的心情。 秦宁将一腔心思都托付到了谢文卓的身上,谢文卓就是原主秦宁的命! 更不要说秦宁还生下了与谢文卓的孩子,这孩子如今也是被谢文卓所抛弃的。 秦四爷修书于秦大爷,二人一番合计,便决定要将这事瞒着秦宁,等时日久了,再造个谢文卓死在外头的谎言给秦宁听,好劝秦宁改嫁。 但谁都没想到,不过两年,秦宁便寻到了咸阳城中来。 这个昔日里在闺阁中被秦家娇宠的有些天真的小女儿,嫁人后又多少有些软弱、被谢文卓骗得团团转的小妇人,拥有着他们未曾想过的勇气与毅力。 秦四爷苦笑一声说:“这事让我如何与她说,生怕她知道了接受不了,去寻短见,没成想终究还是没瞒下来。” “夫君这便是小看宁儿了。”秦孟氏与秦宁交浅言深,但也能从中觑出秦宁究竟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那全然不会是个会逃避的。 秦四爷问道:“她知道后有什么表现,没想要轻生吧?” 秦孟氏摇了摇头,便将秦宁到咸阳城中后被谢文卓派人刺杀,未果之后并软禁,秦宁与谢文卓虚以为蛇,最终借助华阳公主的生辰宴,将谢文卓的真面目昭之于众,由九皇子做见证,休弃谢文卓的事情与秦四爷给说了一遍。 秦四爷不敢置信,这真的是他那个性子有些天真烂漫软弱的小侄女? 秦孟氏再三与他确认了,秦四爷不由得啧啧叹道说:“是我们低估宁丫头了,她在哪里......” 秦孟氏道:“夫君想见她?不妨缓一缓罢,她劳累了一天,已经歇下了。” 秦四爷虽然很想见一见这个侄女,瞧瞧她究竟好不好,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 秦孟氏的幼女秦娴今儿个也受邀去参加了华阳公主的生辰宴,自然也亲眼见着了秦宁的一番所作所为,她今年十五岁,不过刚刚及笄罢了,心智还不成熟,旁人种种非议秦宁,秦娴也觉得说的极对,到了午间用晚膳的时候便当做谈资与秦孟氏说。 只说着说着,却发觉自家母亲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秦孟氏忍住脾性问秦娴道:“你可知这秦宁是谁?” 秦娴道:“她是谢驸马的原配妻子。” 秦孟氏又问:“那你可知,她来自哪里。” 不过短短一日罢了,那些贵女们已将秦宁的来历给扒了个彻底,眼下便应口道:“自是与谢驸马来自一处,俱都是鄞县了......” 说完之后方才发觉有些不对。 她父亲的老家也是鄞县,她与秦宁同时姓“秦”,难不成?秦娴的面色极具变幻着。 秦孟氏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宁儿是你大伯家的女儿,说来你还该唤她一声‘姐姐’,旁人非议你宁姐姐也就罢了,可你是不行的,没的让人看笑话。” 秦娴只要一想到那如谢驸马言语中就已与外男红杏出墙并珠胎暗结的乡间野妇是自己的堂姐,嗓子里就跟吞了个苍蝇似的,不上不下的,连带着膳食也用不下去了。 秦娴道:“母亲你没搞错吧,我记得父亲曾说过,大伯家中还是很富有的,不至于她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得穿吧。” “你大伯家是富有,但这并不代表着谢家也富有。”秦孟氏说到这里便忍不住长叹一生气,“我听你父亲说,宁儿虽只是个弱质妇人,但却有骨气的很,嫁入夫家后,见着夫家贫寒,便没日没夜的做绣活以改善生活,外带供养谢驸马读书,坚决的拒绝了母家的帮衬。” 这倒是从先前秦宁所叙述的不谋而合,但华阳公主生辰这日里往来的大抵都是与华阳公主关系极好的闺秀,再不济也是有心攀附华阳公主的,再者她们都是女人。 同类往往是不忌以最深的恶意来揣摩同类的。 是以在秦宁与九皇子双双去后,语言的风向便完全偏向了谢驸马。 而秦娴也是人云亦云的人。 是以当下里秦娴努力的说服秦孟氏道:“母亲从前也没见过秦宁,焉知这不过是父亲对她的溢美之词,实际上并非是这样的呢?谢驸马说她好吃懒做,生生的累垮了谢驸马的一双父母不说,还红杏出墙......” “那不过是谢驸马的一面之词罢了,你怎知是真的?”秦孟氏隐隐都有些动怒了,她道:“再者你又怎知我没见过宁儿?就在今儿个下午的时候,秦宁来我们家暂住,大抵明日晨起的时候,你便能见到她了。” 秦娴得知那被众人所鄙夷的存在竟然就住在自己的家中,登时不干了,道:“晓得与这样的人为同族姊妹,原就够晦气的了,如今竟要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不管,我不想见到她,母亲你将她赶走吧!” 秦孟氏冷冷道:“你能做出这样吃里扒外的事情,我却不能,便是要赶你走,我也不会赶宁儿走的。” 秦孟氏那维护的模样,不晓得的人还当时秦宁是她的亲生女儿呢。 秦娴当下里却并没空拈酸吃醋,她更为担忧的是,倘若这事被旁人所知道了,那那些人岂不是要连她一块儿耻笑?毕竟她和那弃妇是同族姐妹呀! 不行,得想个法子令这弃妇离开他们家。 第十五章 辩论 秦娴所想的法子便是将秦宁的来历,以为她曾经做过的那些“龌龊”事与秦侍郎府里的仆人们说了个遍。 是以不过一夜之间,人们便知道了新来到府里的堂小姐是个红杏出墙且与人珠胎暗结的弃妇,她带着的那小拖油瓶便是那珠胎暗结的结果。 一时间人们对秦宁和秦哲皓都充满了鄙夷。 这一点秦宁在刚刚醒来欲领着秦哲皓向秦侍郎和秦孟氏见礼的时候便察觉到了。 那些人面上什么都不说,所思所想却都通过眼神给传递出来了。 秦宁于是略施小计,便将前因后果给问了出来。 秦哲皓好不生气。 “这些人究竟有没有长脑子,怎的旁人说什么,他们都信。” 秦宁摸摸他的小脑袋说:“这个世界上,理智的究竟还是少数人,尤其是在当下这个强权即正义的世界里。” 秦哲皓似懂非懂的眨巴着小眼睛。 “不过......”秦宁又道:“倘若仅是我一人被人非议,我不在乎这些人,也不在乎这些话,便罢了,但如今还有皓儿,我不能让皓儿受这些委屈。” 秦哲皓拉了拉秦宁的手,示意她停下。 秦宁好整以暇的看着小哲皓。 小人家又拉拉秦宁的手,示意她蹲下,秦宁便也就蹲下了。 只听得“吧唧”一声,小哲皓的口水瞬间浸湿秦宁的左侧脸颊。 秦宁满心满眼的甜蜜,被这小孩全身心信赖的感觉是秦宁从前从来未曾体会过的,她觉得还不错。 二人抬手挺胸的到了秦四爷和秦孟氏这里。 “四叔、四婶,早上好。”秦宁转身再度看向这屋子里唯一一个姑娘,思索片刻便道:“这位便是娴妹妹吧,初来乍到,多多关照。” 然而秦娴却不屑的将脸给移到了另一侧看不到秦宁的地方,嘴里嘟囔囔说:“不要脸。” 秦四爷呵斥她道:“你说谁呢?再说一遍!” 秦娴是秦四爷唯一的一个女儿,因着这一点,秦四爷一向视女如命,从来都是宠着捧着,却还是头一次出声呵斥了秦娴,是为了秦宁。 秦娴委屈的眼中溢满泪水。 “被这么多人说嘴,倘若她是个知晓礼义廉耻的,怕早收拾铺盖卷滚蛋了,却还这样笑盈盈的过来,她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秦四爷大掌一挥,竟欲掌阔秦娴。 秦孟氏忙抓住了秦四爷欲挥下去的手,依然不掩秦四爷欲教训秦娴的决心。 秦宁就在那里静静的站着,没有阻拦。 秦娴越发的憎恨秦宁。 大掌终于落下,秦娴的左侧脸上便有了个红印,未过几时便高高的肿了起来。 “看着我父亲因为你的缘故而责叱我,这下你便高兴了罢,真乃祸水!”秦娴眼中淬着满满的恶毒。 见状秦孟氏对这个女儿真是又气又疼,连带着对秦宁也有些许埋怨。 小哲皓站在秦宁的前头,以着“守护”的姿态道:“我母亲才不是祸水,她是仙女!” 许是没想到这小萝卜头会说话,秦娴愣了愣。 秦宁将小哲皓给拉到身后说:“乖,别怕,母亲来。” 小哲皓坚持着要与秦宁站在一处,秦宁便遂了她去。 “今日府里针对我的风言风语不断,这大抵是因为娴妹妹的缘故吧?”秦宁沉着气问道。 秦娴道:“你有脸做,还不让人说了?” 秦宁并不意外,秦侍郎当年能以一小官之身,娶妻秦孟氏,原便是高攀了,这些年自是对秦孟氏一心一意,从未纳过小妾,秦孟氏生下二子一女,之后便伤了身子,再不能生了。 对着唯一的女儿,秦孟氏和秦四爷都宝贝的很,上头的两个兄长秦黎和秦硕也很是疼爱秦娴,在这样一家都很有爱的氛围中长大的秦娴,从来不需要耍心机动脑子,所以她性格颇有些天真,说白了就是“蠢”。 原书中,作为第一女配——即女主孟秋知的嫡姐孟秋和的嫡亲表姊妹的秦娴,自来是孟秋和的马前卒,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被女主给拍到了沙滩上。 如今这表姐将矛头对准了她。 秦宁当然不怕她,只是看在秦四爷和秦孟氏的面子上,一些事她也不想做得太过分。 秦宁当下里便冷笑一声,问秦娴说:“我都做了哪些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然后秦娴便将她散播出去的那些流言当着秦四爷和秦孟氏的面又给说了一遍,真真是差点让秦四爷又一次暴跳如雷。 不过这一回,秦宁出声制止了秦四爷,“四叔,这是我与娴妹妹之间的事,她对我有误会不可怕,解决了便好。” 闻言秦孟氏方才对秦宁的那么一点不满也烟消云散了,究竟是她女儿有错在先。 “敢问娴妹妹,从前我与你不曾见过可是否?”秦宁是好定力,从始至终都只在那里冷静的站着。 秦娴道:“我虽然没见过,但......” “那就是没见过。”秦宁打断了秦娴的说辞,道:“娴妹妹没见过我,所以并不了解我,更不了解我曾经经历过什么,又是否?” 秦娴先答“是”,然后又欲解释,但同样遭到了秦宁无情的打断。 秦宁于是说:“娴妹妹所以为的一切,全然都是听谢驸马所言,我与他夫妻七载,一朝不睦,他为了能与公主双宿双飞,便这样编排从前的结发妻子,可见其人品。” “这样一个人品低劣的人的话,又有什么可信度呢?仅仅因为他是皇家驸马,而我只是乡间野妇这些身份上的差别,便注定了我只能为他所编排,而你们也只信他的吗?我不服。” 秦四爷和秦孟氏不住的点头。 秦娴竟也险些被说动,但一想到孟秋和言之凿凿——孟秋和是她表姐,素来高贵聪慧,她这样附和谢驸马,定然有缘由。 是以秦娴又说:“谢驸马并非随意编排你,倘若不是你红杏出墙的话,想来谢驸马也不会这样......他是被你给气着了,毕竟作为男人,被人给戴绿帽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他至于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秦宁不留情面的戳穿秦娴道:“你这就又是道听途说了,且不说我红杏出墙究竟是真是假,就说他在未与我解除婚约之前便娶了公主,便是犯了重婚罪以及欺瞒天子之罪,换一句话说,倘若当初天子知晓他已经成婚并有了孩子之后,还会让他婚娶公主吗?” “他这是欺君!” “倘若他眼下不编排我红杏出墙,好为他的欺君找足借口的话,即便是华阳公主能原谅他,天子也不能原谅他。” “这只是他为了逃避责任,逃避世人的诘难做胡诌的谎话罢了。” 但见她胸有成竹,但...... “你这话也仅仅是你的一面之词啊,我又为何不信驸马要信你的。”秦娴成功的从中寻出了破绽。 但秦宁等到便是她这一句。 第十六章 设局 “我与谢驸马同样都是一面之词,我不求娴妹妹看在我是你堂姐的份上信我,起码持中立的态度吧?”秦宁就那样笑吟吟的站在那里,不羞不恼,双目湛湛有神,带着十足的把握。 秦娴“哼”了一声,不得不说,她被秦宁给说服了,但仅仅是她被说服了又有什么用,天下间悠悠众口,总是乐于相信谢驸马而非秦宁这样一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休夫”的女子的。 秦宁知她是口服心不服,但是不怕,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些曾经非议过她的人们便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 秦宁转向了秦孟氏道:“我知道再过小半个月便是灵姐儿的生辰,四婶母可将京中一些有头有脸的闺秀们给请过来,我亲自澄清此事。” 她口中的灵姐儿是秦孟氏的长孙女——秦宝灵,因其父外放,其母方氏随秦黎一块儿过去鄞县,将唯一的女儿留给秦孟氏照看。 秦宝灵今年也不过才三岁罢了,她的生辰自来只是小办,但见秦宁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秦孟氏也有些微的心动。 到底同为秦氏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说秦宁是秦氏本家的女孩儿,平素里对四房这边的影响并不大,但也并不代表着没有影响。 更何况,秦宁本就是冤枉的。 “这里并没有鄞县的人,没人能为你作证。”秦孟氏实在想象不到,秦宁究竟是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来澄清谢文卓对她的污蔑,“即便如今是在鄞县,人们畏惧谢文卓的权势,大抵也不会站出来。” 秦宁笑道:“是四婶母忘记了一个人,如今我与谢驸马的同乡好友——裴焕裴大人,就在京中呀。” 秦孟氏一想,确实,这谢驸马是编排秦宁红杏出墙了裴焕,倘若裴焕愿意站出来澄清的话...... “可仅凭裴焕的一人之词怕是不足为信,人们说不得还会咬定了正是因为裴大人与你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才会站出来为你说话。”秦孟氏觉得这样也说不通。 秦宁并非不知道这些,她心中自然是有旁的谋算的。 “四婶母,你不知裴焕其实到现在都还是......童子身。” 秦娴听罢脸“唰”的一下红了,叱道:“不要脸。” 秦孟氏怔然了片刻,“你怎么知道......” 秦宁道:“裴大人洁身自好,远非谢文卓那样的人可以比拟,我......我猜的。” “切、”秦娴不屑道。 秦宁并不理会她,依旧稳若泰山,事实上秦宁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有着凭据的。 秦氏与裴氏本家都是世交,秦宁与裴焕自小也确实是青梅竹马,所以晓得因为裴家伯母对裴焕给予厚望的缘故,为了避免有人诱使裴焕分心,给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男子,裴焕基本是没有机会接触女子的。 再者裴焕及第之后倒是有机会接触一些适龄的女子,但这几年,也没见裴家有为裴焕说亲。 自然最主要的一点是,裴焕在《庶女谋》一书中终身未娶,他因拜在了吴次辅名下的缘故,后来吴次辅因被人诬陷而下了大狱,裴焕终日忙于恩师奔走平冤,竟忙活了大半辈子。 在年逾四十的时候方才娶了恩师的女儿——吴妙珠。 “自古以来,既有验明女子为处子之身的方法,自也有验明男子为童男之身的法子,倘若能够验明裴大人为童男之身,自然可解当下困境,还我一个清白。”秦宁却也并不强人所难,“自然倘若婶母方便的话,便按着我说的去做,倘若婶母不方便,我再寻机会也就是了。” 秦孟氏道:“虽然婶母至今也云里雾里,但婶母愿意相信你。” 秦宁又说:“再予裴大人修书一封。” 裴焕如今在翰林院里任编修,平素里倒是不太忙碌。 而秦宁欲借着秦宝灵生辰之日以验明裴焕童子之身的法子来还自己一个清白的事也经由秦娴之口传了开来。 大多数人是旁观者,无论谁是谁非,都不耽误他们看笑话。 但这些旁观者中唯一人有所不同,即吴阁老的千金吴妙珠,吴妙珠羞恼道:“这民妇竟敢将裴哥哥给拉进去,关键裴哥哥竟还应了她的请帖,欲与她一同成为众人的笑柄。” “真是可笑,裴哥哥怎么能受如此屈辱呢?” 自古以来,验明正身之于女子,都算得上是屈辱了,更何况裴焕堂堂男子呢? 吴妙珠气不过,趁着这一日裴焕来到吴府中寻吴阁老的时候,专门将裴焕给叫了过来,说:“裴哥哥,那民妇胡闹,你怎么也陪着她胡闹呢?她可以不要脸,是因为她本身就是这样的人,然而裴哥哥可是清正的读书人!” 裴焕无可奈何的挤出了一个笑,并安抚吴妙珠说:“谢驸马一同编排的,不止有秦宁,还有我,自谢驸马在公主生辰之日说出秦宁红杏出墙于我的时候,便将我与秦宁给绑在了一根绳子上,我应秦宁之约,不止为秦宁,也为我自己。” “但......”吴妙珠迫不及待的问说:“裴哥哥读万卷书,可曾听说过这世上还有能验明童男之身的法子?我闻所未闻,倘若裴哥哥去了,却不能验明正身,岂非徒留非议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裴焕胸有成竹道:“我自有法子。” 吴妙珠见他这个模样,也没继续僵持。 ...... 而华阳公主府里,亦是不安宁。 在秦宁离开后,谢文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幼阳郡主帮忙从中说情,方才好不容易哄好了华阳公主。 但华阳公主依然不肯接纳谢母。 幼阳公主十分无奈的与谢文卓说:“华阳姐姐性子自来骄纵,我磨破了嘴皮子也没使得她接纳伯母,仔细想想伯母也可怜的紧,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一个有才干的儿子,自己却不能跟着享半分福。” 实际上自那日因谢母贸然出场,使得谢文卓陷入极尴尬的地步之后,谢文卓对生身之母就已有所埋怨,但那毕竟是他的母亲,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并不想让母亲离开公主府。 不论如何,他想往上爬,总是不能给人留下侍母不孝的把柄在。 谢文卓闻言也一脸苦相道:“郡主已尽力了,这样罢,我再劝劝公主。” 第十七章 甜言蜜语 幼阳郡主并没有就此离去,她请谢驸马将屋子里伺候的仆人给屏退,便唤谢驸马上前来。 谢驸马略有迟疑,还是上前了两步。 幼阳郡主并没有在意他的刻意疏离,而是主动上前两步,附在谢文卓的耳边说道。 “京中人都有传言,说秦宁欲利用秦家孙小姐生辰这一日里,来为自己证明正身,不知谢驸马可有听到?” 旁人都知道的事情,自然谢文卓也知道。 毕竟他诋毁秦宁的那些话都是妄言,难免心虚,便不由得对秦宁的动向多了几分关心,自那日里秦宁离开公主府后,他便派了人一路跟着,眼看着秦宁上了九皇子的马车,然后进入到了秦侍郎的府邸。 秦侍郎官至三品,又是孟阁老的妹夫,不是区区根基浅薄的谢文卓可以轻易动得了的,所以纵谢文卓恨不得当下里将秦宁给捉来给狠狠的鞭笞一顿,好平他心中闷气,但他也仅是想一想罢了。 未想他没主动寻秦宁的麻烦,秦宁倒是主动来招惹他了。 谢文卓当下里冷笑一声说:“她欲怎样来为自己证明正身?” 幼阳郡主便道:“秦宁欲请裴焕来证明自己的童子之身。” 谢文卓错愕片刻,之后便是深深的羞恼。 他们果真是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的,不然秦宁怎会知裴焕至今还是童子之身,更能请得动裴焕前来为她证明? 妒意翻江倒海,只是谢文卓并不表现出来,气愤极了的说道:“从前秦宁嫁给我时,便与裴焕来往颇多,那时我只当他们是兄妹之谊,并未多想,只后来......不想如今我撕破脸皮将他们的龌龊行径公之于众,他们竟也敢在青天白日里眉目传情,简直可恨!” 幼阳郡主就安抚他说:“驸马和这等小人动气,不值当,只是我观那秦宁言之凿凿,莫不真的有办法使真的变成假的,黑的变成白的,到时谢驸马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顾幼阳的手不知觉的抚上了谢文卓的,谢文卓通身一震,不过他并没有抽出来。 “只驸马如今正被华阳姐姐盯得死死的,真要做什么也不方便,不过本郡主愿替驸马出手,除了这裴焕。”幼阳郡主轻声与裴焕道,口中呵出的热气涌入谢文卓的耳边,成功的令谢文卓红了脸。 顾幼阳满意的看着谢文卓这般模样,方才退了后去。 谢文卓满脸感激道:“那我便先行谢过郡主了。” 顾幼阳道:“与我这般见外做什么,往后与华阳姐姐一般唤我‘幼阳’便好。” 谢文卓应声,目送顾幼阳依依不舍的离去。 谢母眼尖,恰巧撞到了这一幕,并十分自得的与谢文卓道:“我儿魅力真是高,郡主公主为你争相吃醋。” 谢文卓目光中掠过一丝厌恶,训斥谢母道:“往后母亲在公主府中生活,切记要谨言慎行,似你方才那番言论,即便是在我的跟前,也是不能说的。” 谢母道:“诶,好。” “不过这幼阳郡主做事靠谱吗?”谢母又问道:“究竟当年秦宁对你着实是一心一意,并不曾生出过外心,就怕......” 谢文卓道:“幼阳虽只是郡主,但整个恭王府的人手皆遂她差遣,她说会让人将裴焕给解决了,应是不差的,届时裴焕人都没了,秦宁她如何证明自身,不过是徒留笑话罢了,更甚者还会担上人命官司——天知道人们会不会觉得是秦宁走投无路以至于企图杀人灭口,这样便谁都不知道她红杏出墙的事情了。” 得知谢文卓竟是真的想让裴焕死去,谢母惊讶的捂住了嘴。 谢母唠唠叨叨说:“你与裴焕究竟都是同乡出身,往后也是个帮衬,又何必因为区区秦宁。” 谢文卓冷笑道:“莫不是母亲以为我在编排出了裴焕那样的话之后,裴焕还愿意与我做朋友?” 谢母又说:“当初又不是没有别的解决的法子,你又何必树一个敌人呢?” 谢文卓没有回答谢母,他决然不会承认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嫉妒,彼时秦宁刚嫁给他,裴焕曾来往谢家几次,虽然表现的很浅淡,但谢文卓看得清楚明白,裴焕对秦宁有意,奈何秦宁并不懂。 包括这一次,也是裴焕告诉秦宁他的下落,秦宁才会寻过来的。 谢文卓对秦宁,已非是简单的妒忌。 谢文卓立在公主门前,拳头合住又张开,张开又合住,如此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怀揣着一张愧疚的面容到了华阳公主跟前。 “公主,委屈你了。”谢文卓一进门,便跪到了华阳公主跟前,“下臣以为自己能处理好,不想扰了公主清净,只是这妇人要挟下臣不行,便过来寻公主,真是......往后我定悉心照顾公主,为公主当牛做马,以缓解公主今日所受冤屈。” 顾华阳肿着一张核桃眼,委屈的看向谢文卓,就是不说话。 谢文卓只得又道:“那本就是一个错误,是下臣当初在家中的时候,父亲借病重为我强娶的女子,我从未喜欢过她,更不曾说交合,连儿子都不是我的,我原便当这个人不存在的......从今往后我只公主一个人女人便够了,什么孩子不孩子的,都不重要。” 华阳公主怔怔的坐在那儿,都忘记了流泪。 谢文卓见华阳公主似有感染,便又说:“我因此事耿耿于怀,以至于高中之后都不曾想过要回乡探望父母双亲,我对公主之心,日月可鉴,倘若有丝毫假意,便让我被天打雷......” 华阳公主猛地捂住谢文卓的嘴道:“不是就不是,你何必这般赌咒发誓,难不成是想让我做寡妇不是?” 谢文卓道:“我若没了,公主还能嫁个比我更好的,而我失去了公主,却再也不会拥有公主这样善解人意的妻子了。” 华阳公主被他这话给逗笑了,也不再追究先前的那些事,只道;“本宫可以原谅你从前犯下的那些事,只是当下里本宫却禁不得再丢一次人了,那秦宁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竟欲裴焕自证童子身以证清白,倘若她从中使了什么诡计,驸马声明不保,本宫的名声也没个一干二净!” 第十八章 看热闹 华阳公主府里的一应人和事自然唯顾华阳之命是从,谢文卓不过徒担了一个“驸马”的名头,从前是华阳公主信任谢文卓,于是予谢文卓统领公主府的权力,只自上一回公主生辰之后,华阳公主对谢文卓避而不见,公主府的人便不若从前那般对谢驸马恭恭敬敬的。 经由这几日的沉淀,再有幼阳郡主的一番劝说,华阳公主才见了谢文卓这一面。 谢文卓好口才,将一切的罪过都推给秦宁,并对华阳公主再三表忠心,方才得到华阳公主的原谅。 此刻见华阳公主也欲针对秦宁,面上自是不住的附和,“是了,臣下原便出身微寒,靠着公主方才有今日,臣下被人说嘴,受些言语上的委屈没什么,但公主乃金枝玉叶,怎能同臣下一同卷入这言语的风暴中呢?” 华阳公主此刻也有些许心累,道:“你明白这些便好,这事本宫便交给了你,本宫的那些暗卫随你差遣,万望你别让本宫失望。” 谢文卓连忙应下,虽说有幼阳郡主答应在前,但总没有自己亲自筹谋来的更为让他放心,再者他并不希望裴焕就那样没了,总要让他受些苦楚——裴焕到底只是一介没有靠山的闲散官员罢了,谢文卓自以为对付他,就跟碾死只蚂蚁一般简单。 ...... 而九皇子这边,亦是得到秦宁故意示意秦娴放出来的消息。 九皇子身边的内侍小刘公公难免吐槽说:“秦氏这不会是病急乱投医吧,这世上倒多的是证明女子清白的法子,可偏偏男子,他没法子证明呀!” 顾玖眼中闪烁出诡谲的光芒,他敲了一下小刘公公的脑袋说:“你没法子,不代表秦宁也没法子。” 他直觉这妇人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安排人这几日里寸步不离的守着裴焕,不能让他有一丁点的闪失出现,另倘若有人欲对裴焕不利,便绑了来见我。”顾玖这般吩咐下去,小圆公公便立马安排了人下去。 不过裴焕也不是个傻的,或许他也察觉到了外头的危险存在,故而这几日里都告假在家,并没有出门,直至秦家的孙小姐三岁生辰那一日里。 ...... 却说秦宁这几日里也没有闲着,她先是画了个图纸,并将图纸给了府里的周管家。 周管家定睛一瞧,只见上头是用几根圆管作支撑着的类似铁槽一般的物事,铁槽上是一片规格的铁网,底下另有一层浅盘式的底座。 他没见过这东西。 秦宁道:“这是鄞县乡下用的烧烤架子,制作起来并不难,我需要管家给我寻一口铁锅,几个管道,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做。” 这要求极其简单,周管家不过片刻便着人寻来了。 秦宁鼓捣了一个下去,方才将烧烤架子给做好,其间不由引得秦府的底下人来围观,秦娴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秦娴很是莫名其妙,她甚有些复杂的对秦宁道:“你莫不是想用这物事来验明裴焕的童子身?不是我说,这能有什么用?以前也从没见过呀!” 因着一下午的忙活,秦宁白皙的脸上有些许污渍,但一点也不显狼狈,隐有几分妇人成熟之美。 秦宁抬头笑说:“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周管家也帮腔道:“堂小姐说这是鄞县特有的,姑娘不妨去问一问老爷,便知这是什么东西了。” 秦娴于是转身便去问秦四爷了,秦四爷就也很懵逼,但他没去打搅秦宁,他对秦娴说:“宁儿见多识广,你该多向她学习。” 秦娴对此嗤之以鼻,她觉得她家里的人都被秦宁给灌了迷魂汤了,一个乡下来的妇人能见识过什么。 但不得不说她是真挺好奇那东西是什么的。 之后的两天里,秦宁让人上街采买了肉类蔬菜类的东西,在即又在屋子里捣鼓了许久,便终于到了秦家的孙小姐三岁生辰的这一日。 秦宝灵小姑娘的三岁生辰,空前壮大。 咸阳城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尽数都来了,包括一些低门小官的女儿也来看热闹。 九皇子也来了。 顾玖是头一个来的,这令秦四爷和秦孟氏受宠若惊,虽说顾玖只是皇子,但耐不住他是嫡出的皇子。 上头几个嫡亲的皇兄明争暗斗不断,但无一例外,都极宠爱这最小的九弟。 相比于其他几位九皇子将来的命运不定,九皇子至多也会是个王爷,又有贺兰皇后坐镇,定然会是富庶之地的王爷。 只是九皇子素来清高,不喜拉帮结派,同朝中的臣子们关系都平平。 秦四爷和秦孟氏都是极殷切的将顾玖给迎了上来,顾玖的目光绕着秦家后花园转了一圈,也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秦孟氏瞧见了,便赔着笑说:“灵姐儿几个女眷们正在梳妆打扮,殿下也知道,小女孩们最重视妆容了,一收拾起来没几个时辰是完不了的。” 实际上自上次分别之后,顾玖就没再见过秦宁了,心中也很好奇。 不施粉黛的秦宁便已让他惊艳,不知这精心打扮过后的秦宁,又会给他一个怎样的惊喜呢? 又过了一会儿,宾客们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华阳公主和谢驸马夫妇也来了。 不论秦宁和这对夫妇之间有何过节,秦孟氏对华阳公主还是很恭敬的,只是对谢文卓嘛,鄙夷从里到外,便掩盖不住。 谢文卓似没察觉到一般,环顾着后院。 他也是在找秦宁。 但很可惜,没有找到,倒是与九皇子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谢文卓莫名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将这份预感给强压下来,谢文卓上前与顾玖攀谈,被顾玖给无视了。 谢文卓只好又乖乖的回到华阳公主的跟前。 没过一会儿,孟氏姊妹也来了。 华阳公主有些不耐的问秦孟氏,“我们远道而来,给贵府的孙小姐过生辰,但怎的至今都没见到秦宝灵的面?” “来了来了。”秦孟氏好声应着,便见秦娴一左一右领着两个小人儿就登场了。 左边那个女孩穿着淡粉色的朱纱衣,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被挽成了可爱俏皮的双髻,齐刘海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狡黠极了,正是秦府的孙小姐秦宝灵。 第十九章 肉香味 至于秦娴右手边的男童,依旧是三岁稚龄,穿着天蓝色的锦袍,眉眼精致,气度从容,则是秦宁之子——秦哲皓。 也是谢文卓的儿子。 见到此华阳公主没忍住,一双手将手中的帕子给捏到变形。 “本宫从前见过秦侍郎家的小孙女,那也是个天真娇憨的可爱人儿,本宫十分喜欢,可让本宫未曾想到的却是,她竟会与一乡间野妇的孩子为伍。”华阳公主望着小哲皓,只恨不能将这可恶的小孩给撕碎了。 华阳公主此言为何,在场的人都知道,也没人敢说一句话,生怕惹了公主不喜。 可秦侍郎不怕,他直面向华阳公主说:“无论是乡间野妇的孩子,亦或是皇家贵女,他们都是人。” “既然都是人,为何便不能往一处走的呢?” “究竟他们如今都还小,将来会有什么出息,又有谁能预料得到呢?” “若干年以前,谢驸马曾经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妇的儿子,可若干年以后,谢驸马已成了公主的夫婿。” 秦侍郎面带笑意,似与华阳公主闲聊。 华阳公主冷笑道:“他与卓郎怎么能比?” 秦侍郎道:“自然不敢与驸马比,毕竟不是谁都能似谢驸马一般为功名利禄而抛妻弃子的。” “你胡说!”华阳公主暴怒而起,“是秦侍郎的侄女先红杏出墙,才让卓郎不得不抛弃他的。” 秦侍郎不与华阳公主争论,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夏日炎炎,公主还请先喝杯茶水消消火。” 华阳公主要被气炸了,她再不去看秦侍郎一眼,低头一杯一杯的喝着茶水。 谢文卓一面安抚华阳公主,一面朝幼阳郡主使眼色。 幼阳郡主见状以扇抚嘴,浅显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儿子都到了,秦宁本人呢?该不会是当初放大话的时候没想到今日会过来这么多非富即贵的人,一时未能如约澄清自己,便羞的不敢出来,而让一介小儿搪塞我们罢?” 听罢立即便有人附和幼阳郡主,素来嘴快的云芬道:“她一介乡下妇人,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从前仗着几分泼辣的性子横行乡野也就罢了,似今日这样的场合,怕她只一瞧便吓尿了裤子。” 人们闻言纷纷笑道,似对云家姑娘这说法极是认同。 到底这些人最次的也是小官家的女儿,自幼锦衣玉食,从来看人便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俯瞰之感。 终有人不太认同说:“可......上一回在华阳公主府上,这民妇可没见一点点害怕,她甚至还将谢驸马给休了呢!” 便遭到了众人围攻。 孟家嫡长女孟秋和先行说道:“你怎知她那时不怕,说不得怕的要死,嘴硬呢!再者倘若那一日里没有九皇子在那儿,她还休夫?也就是九皇子太心善了,才会信一个民妇的!” 孟秋知也怯怯的附和道:“也是谢驸马原就不打算同她过了,才顺势而为,若不然她一介妇人想休夫还休夫成功了?哪有那么容易!” 孟秋知对于那日里被秦宁给抢了风头,未能成功勾搭上顾玖的事情耿耿于怀至今! 然而悄无声息的,她们所议论的“乡间野妇”出场了。 秦宁穿着一身略显简单的月白色衣裳,青丝高高挽起,只用一根梅花簪给簪住,朴素而不失优雅。 虽和传统意义上的官家夫人还有些差距,但怎么也都不像是乡间野妇。 秦宁并没空理会这些流言蜚语,她指挥着秦府底下人将做好的烧烤架子给放到一侧空地上,再让人人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串串的肉类蔬菜给整齐的摆到一侧。 然后烧炭点火。 等到炉子的温度渐渐上来了,有了零星一点的火花的时候,秦宁先拿起一把肉放在火上不断翻滚炙烤,不过一会儿,肉香味便四溢了出来。 “天哪,她在做什么?”有人惊呼出声。 另有人说:“她一介妇人竟然到了火炉子跟前!” “你们懂什么,她说不得是因为惧怕公主与驸马的权势,故意做饭来讨好公主和驸马呢。”又有人说。 还有人鄙夷道:“不过就她那粗鄙的做法,她不怕将自己给烤了进去吗?” 这人言语到了秦宁的耳边,统统如同风一般的掠过,她并不以为意。 在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有了类似烧烤一类的东西,只多是田野间打猎的猎人们偶尔饿了会在林子里头支起火来一整只的烤。 也不用调料,味道自然一般。 类似于咸阳城内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只以为粗鄙,多不会吃。 但秦宁有秦宁的想法,她如今到了大顺朝,然后不过三五日,便光荣的成为了一名带娃的寡妇,虽然就目前来看,秦氏本家都是开明的人家,也会容得下她,但她也不能带着儿子白吃白喝,总是要自食其力才好。 秦宁在穿书以前是家庭主妇,她每日里爱钻研的就是吃食这些东西,眼下自然要物尽其用,便拿这些官小姐们做实验罢,真要是能成往后这些人便是现成的顾客,是白花花的银子,面对银子,秦宁自然也更包容一些。 是以秦宁不仅不为这些言语所扰,面容还越发柔和了一些。 等烤肉烤到了火候,秦宁再将早就准备好的调料撒到烤肉上,这第一把烤肉自然是给送到了未来的太子乃至天子——九皇子的手上。 顾玖拿起一串烤肉,放到眼前端详,只见这一个个大小均匀的肉粒色泽焦黄油亮,香味扑鼻,不由让人幻想起肉到嘴里是何等美味。 姑娘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纵使是华阳公主,亦是忍不住好奇朝着这边看来。 顾玖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咬下了一大口,然后闭目,似在细细回味。 素来都爱头一个挑事的云芬当即道:“九皇子定然是被难吃到了,仔细想想都晓得这农妇在家的时候定然是好吃懒做,平素里一点时间都花在红杏出墙上去了......” “香、真香!”。顾玖似乎生怕众人听不到一般,一连说了三个“真香”,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剩余的肉串都给吃了个干净,“外焦里嫩,入口丝滑,秦娘子这火候掌握的也是正好,还有吗?” 顾玖不耻下问。 远处秦宁柔和笑道:“自然是有的,就是九皇子得多等一会儿。”她一张秀脸因着临近炭火的缘故而染上了淡淡的胭脂色,火光照耀下的秦宁越显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将全副心神都放在她身上。 分明就是个农妇,可顾玖觉得,自见了秦宁之后,旁的女人便都成了庸脂俗粉。 顾玖不由得看呆了。 秦宁面色愈发红润了一些,然而手上的动作依旧利落,肉香味再一次溢满整个园子,人们纷纷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第二十章 后手 想九皇子身为嫡皇子,自幼所品尝的都是这大顺朝最顶尖的美食,被他都出声夸赞的烤肉,能不好吃吗? 渐渐的,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秦宁手中的那串烤肉给吸引了心神,纷纷想一尝究竟。 与这溢满园子的肉香味相比,她们跟前摆放着的诸多糕点着实不值一提。 这其中包括与秦宁有着夺夫之仇的华阳公主、最先出声讥讽秦宁的云家姑娘。 秦宁专注着自己眼前的这把烤肉,伴随着“滋滋”几声,秦宁又烤好了几把肉,让人分别给放到了她们各自所在的桌子跟前,一人一串,唯独华阳公主这桌少了一串。 华阳公主怒从心头起,只是一品尝到烤肉深入灵魂的香味,她一时没顾得上说出自己的不满。 接着秦宁又烤了些许蘑菇串、生菜串、土豆片串等等,那些往常平平无奇的素菜,偏在她的手中有了不同的做法、不同的味道。 到最后秦宁又为九皇子专门烤了只兔子。 人们吃罢意犹未尽。 实在是不够啊!她们全然都只吃了一丁点,连九皇子的十分之一都不够。 但真要让她们说出来,岂不是承认了秦宁的手艺不错? 所以所有人纵然都还想吃,但她们都没有说话。 华阳公主是最先回过味来的,她问秦宁道:“先前秦娘子说,让我们过来是为了见证你的清白,如今也到了时候了罢?” 这会子没人附和华阳公主的话了,俗话说吃人手软拿人嘴短,她们总不好意思刚吃了人家亲手做的烤串,紧接着就为难人家吧? 秦宁朝着华阳公主盈盈一拜,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花园的入口那里道:“这不,人已经来了。” 人们顺着也往花园的入口那里看来,只见四个人抬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的赫赫然是裴焕。 谢文卓目光微闪,疑问的眼神看向了幼阳郡主,幼阳郡主回以迷茫的神色。 裴焕他病了? 华阳公主冷笑道:“裴大人和秦娘子倒是情深义重,裴大人哪怕病了,也要过来替秦娘子证明‘清白’。” 秦宁望着来人,目光中却有一丝凝重。 她赶到了前头,并问说:“裴大人的身子怎么样了?” 最前头的一人道:“我家大人在过来的路上遇到了伏击,所幸大人早有准备,另有九皇子的人相帮,是以只受了些皮肉伤。” 这时吴妙珠也赶了上来,追问道:“究竟是什么人会想到要害裴哥哥,我定要将这人给千刀万剐。” 说到此处,华阳公主目光也逼视向谢文卓。 谢文卓隐隐有着不安。 秦宁接着问道:“那些谋害裴大人的人呢?” 这人便回道:“都好生带过来了,也好让大家瞧瞧都是什么人做贼心虚的想要我家大人的命。” 他一摆手,便有几个黑衣模样的人被押了上来。 秦宁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些人默然不语,皆数都低下了头。 秦宁上前,从他们的怀中掏出了飞鱼箭,她于是朗声道:“这飞鱼箭唯有宫中虎卫军所特有,因圣上宠爱华阳公主,所以特拨了虎卫军供华阳公主驱使,但华阳公主乃千金之躯,犯不着对裴大人一个小官做什么,便唯有谢驸马。” “谢驸马因怕诬陷我的事情败露,所以对裴大人狠下杀手。” 秦宁深知,华阳公主乃今上独宠之幼女,即便证据确凿的指向华阳公主,也会有人主动的替华阳公主开脱。 柿子捡软的捏。 倒不如专心的对付谢文卓。 众人目光一致的看向谢文卓,谢文卓脸色发白道:“不是我......” 华阳公主内心呕的要死,轻声吐道:“废物!”只有周边的几个人能听到罢了。 华阳公主看向秦宁,“本宫的虎卫军自来都是护卫本宫安全的,他们没那么多闲工夫去对付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你这贱妇休要诬陷本宫和驸马。” 谢文卓也脸色苍白道:“虎卫军是专听命于公主的暗卫,我更是没资格去命令他们。” 秦宁可怜兮兮的道:“那你们的意思是我诬陷你们了,但我区区一介民妇,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能力,又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可以支使得动这些人诬陷堂堂驸马?” 是呀,秦宁只是区区一介民妇,还是十分贫穷的那种。 但华阳公主又说了,“你没这个能力,但秦侍郎和秦夫人不一定没有。” 秦侍郎面色极具变幻着,道:“十六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秦孟氏也道:“公主方才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秦孟氏的侄女们,孟家姑娘也跪下道:“公主,无论秦家亦或是我们孟家都是胆小的人,禁不得公主开这般的玩笑。” 秦四爷根基浅薄,但耐不住他的妻子出自孟氏。 华阳公主纵是公主,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公主罢了,在妇人跟前们逞逞威风还好,涉及到朝臣,总是无可避免的落入下风。 但华阳公主不敢认输。 两派持续僵持。 最后是顾玖上前道:“本殿早已着人将此事禀明父皇,自有父皇去辨明这其中的真真假假,你们不妨等候父皇的发落。” 一听到九皇子这样说,事不关己的人们统统道:“皇上最喜欢十六公主了,秦娘子在十六公主跟前呀,讨不着好,怕就怕秦娘子费尽心机的要自证清白,最后清白没能证明得了,连这一条命都没了。” 就是可惜,这烤肉甚是好吃,往后轻易吃不到了。 华阳公主也是这般想的,一甩袍子,直将袍子给甩到秦宁的脸上,她道:“你自求多福罢。” 谢文卓急忙跟了上去。 秦宁笑了笑,但在众人看来,这倒更像是在强颜欢笑。 秦宁怕是要倒大霉了,见状人人纷纷告辞,独留下秦家众人和九皇子以及裴焕。 秦宁对顾玖道:“多谢九皇子。” 顾玖莫名道:“人人都说你要倒大霉了,你怎的还谢我呢?你就不怕父皇偏宠十六公主,而要处死你?” 秦宁道:“九皇子刚刚说了,当今天子处事公正。” 顾玖一时之间都分辨不清楚跟前人是精明还是傻了。 天子处事公正?天子是最容易偏听偏信的人呢。 第二十一章 鸡血 顾玖又将目光转向裴焕,裴大人一身官服,显然是刚刚从翰林院中出来,径直便到了秦侍郎的府上,中间都未来得及歇息换衣。 倒着实是有几分“情深义重”。 本着爱护朝臣的心思,顾玖赶到裴焕的跟前,将裴焕整个人从上瞅到下,见裴焕除却肩头有着轻微的箭伤之后,旁的地方都是完好的。 “从前人们只道你们那一届的状元郎惊才艳艳,引得十六姐姐芳心暗许,从不知这探花郎也是个玲珑人儿。”顾玖紧紧的按压住裴焕的肩头,立时便有鲜红的血液渗透出来。 顾玖掺了点血迹在手上,然后放到鼻尖轻嗅。 不是人血,是鸡血。 顾玖笑了笑,放在其余的人眼里便有些莫名其妙。 他对裴焕当然是有着印象的,这是个才学品德皆不弱于谢文卓的,当初之所以会被谢文卓力压一头,完全是因为谢文卓与华阳公主的关系。 顾玖更知道,虽然裴焕与谢文卓同时拜到了吴阁老的门下,只后者狼子野心,竟伙同孟阁老里应外合扳倒了自己的恩师,是裴焕不顾着仕途乃至性命,多年来苦心孤诣的要为恩师翻案,后来更是在吴妙珠病入膏肓之际,婚娶了吴妙珠为妻。 这样一个人,倘若能为己所用,当是不错。 顾玖一转话头,颇有些可惜的说道:“我原是欲带你到父皇跟前说明今日之事的,只观你身受重伤,总是不好再让你奔波的。” 裴焕捂着伤处,费力站起来道:“臣下可以的,九皇子但有差遣,臣下便是拼着这条命,也莫敢不从。” 顾玖又将手托到裴焕的肩膀上,裴焕面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也好。”于是,顾玖便带着裴焕浩浩荡荡的去到皇宫处。 顾玖邀请裴焕与他同乘坐一辆马车,裴焕再三推辞后,终于还是被顾玖给拉了上去。 专属于皇子的马车华丽而宽敞,从前裴焕只可远观,未曾想有朝一日还能坐进去瞧一瞧。 裴焕朝顾玖拱手道:“九皇子平易近人,实乃臣之幸事,也是民之幸事。” 顾玖听到这话,诡异的笑了笑。 前世他曾为君主,但因为太过仁慈,致使小人生出异心,最后犯上作乱,被宵小之人携天子以令诸侯,小人只知享乐,于是极尽所能的搜刮民脂民膏,使得民不聊生。 这样看来,他的仁慈,倒是错处了。 顾玖勾唇一笑道:“本殿的平易近人,也是分人的,譬如对裴大人这等聪慧机智的人,本殿愿意与你平起平坐。” 裴焕额头生出冷汗。 “臣下不敢。”裴焕忙跪了下来,他又抬头道:“殿下有随身带的匕首吗?” 顾玖点点头,从怀中取出把手为金镶玉的匕首。 裴焕接过,并道:“失敬了。” 随后便将匕首给插到肩膀处,血液“噗呲”一声溅了出来,这回,是真正的人血。 顾玖并不惊讶。只好整以暇的看着裴焕。 裴焕则甚为感叹道:“不曾想幼阳郡主和谢驸马先后两拨人,竟都不顶用,没办法,臣下只好自己动手,以诬谢驸马。” 他似乎并不怕九皇子会在圣上跟前戳穿他。 九皇子从前只知晓这人重情重义,今日见到不同的裴焕,倒觉得甚是有趣。 顾玖问他:“你在本殿跟前,倒是坦诚。” 裴焕点点头说:“当日华阳公主生辰上的事,臣下有所耳闻,臣下想,以九皇子的清正廉明,对诸如谢驸马此等见利忘义、抛妻弃子之人,也是十分的厌恶的,对旁人,需讲道义,但对谢驸马,大可不必,必要时候用些小手段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谢驸马原本想要的,是臣下的命,臣下不过略施小计,想让他付出正常的代价罢了。” 这是属于裴焕的原则。 顾玖觉得自己有几分喜欢这人,倘若他当初不是过分善良,不是过分讲究道义,也不会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吧? 车轮滚滚,逐渐行到宫门口,顾玖与裴焕下了马车,顾玖步行,裴焕再经由人抬着去见帝王。 正值壮年的帝王此时正在勤政殿中批改奏折,身为大顺朝第二代帝王,文帝勤勉异常,每日一早便会来到勤政殿中,直至夜间天黑才离去。 闻人通传过后,文帝批完手上的奏折才让顾玖与裴焕进去,他瞧着裴焕被人用担架给抬了起来,顿时关切的问道:“裴卿这是怎么了?” 裴焕虽只是翰林院里不入流的一个小官,但当年在殿试上给文帝留下了很深的映像,文帝见到他每次都很亲切。 裴焕坚持着站起身来跪到文帝跟前说:“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接着便是一阵“嘶嘶”的疼叫声,似已忍到了极限。 顾玖向裴焕投以“赞许”的目光,接着与文帝道:“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前几日里与您说的一桩民间笑谈。” 文帝在嫡出的皇子跟前,素来很和蔼,闻言便说道:“你才说过没几日,当然记得。” “儿臣说的那笑谈中的主人公并不是旁人,正是十六姐姐的驸马。” 文帝轰然放下手中的奏折,独属于帝王的威严目光直射向顾玖,“你说的可是真的?” “从无半分妄言。”顾玖并详细的与文帝说道:“如今谢驸马的原配妻子寻上门来,这女子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自愿让贤,但谢驸马恼羞成怒,污蔑这妇人早年间便曾偷人,偷人的对象还是......裴大人。” 文帝狐疑的看向裴焕,依着文帝所想,一说到农妇,还是被人给抛弃了的农妇,便该是粗鄙不堪的,但见裴焕生得也是相貌堂堂、面如冠玉,他能看得上区区一介农妇? 裴焕被看得也有几分面红耳赤,不由得出声解释道:“臣下至今还是童子之身,与那秦娘子只是有着自幼相识的兄妹之情罢了,不想却被谢驸马诋毁至此。” 顾玖接着道:“于是那秦娘子为自证清白,编出她有古法以证裴大人童子之身,从而侧面证明自己的清白,事实上却是为了引蛇出洞,不想,谢驸马竟真的心虚而动,为了不让裴焕出现在众人跟前从而证明秦娘子的清白,于是派人半路截杀裴大人。” 裴焕适时的捂住自己的伤处,叫了几声疼。 第二十二章 传召 华阳公主是文帝最疼爱的小女儿,站在文帝一个父亲的角度上,谢文卓自然是罪不可赦,文帝也对谢文卓失望至极。 不想这时瑛贵妃闻风而动,亲自过来给她的女婿谢文卓求情。 瑛贵妃原是文帝长兄靖王的王妃,后来靖王身死,瑛贵妃被文帝强纳为妃,自此后十几年间,恩宠未断。 于文帝眼中,后宫粉黛三千色,无一及得瑛贵妃美丽多情、婀娜多姿。 面对着心爱女人的请求,文帝总是无可避免的心软。 究竟华阳公主已经嫁给了谢文卓,文帝再痛恨谢文卓,也不能让华阳公主没脸呀! 于是文帝应了瑛贵妃,瑛贵妃于是款款离去。 裴焕一时有些心急,他劝解文帝道:“秦娘子实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但请皇上能公平公正的处理此事,不说要如何惩罚驸马,总归,要给秦娘子一个交代罢,譬如她那被谢驸马所破坏的名声......” 他们都深知,华阳公主便是谢驸马的一道免死金牌。 文帝饶有意味的说道:“裴卿似乎格外的替这位秦娘子着想。” 裴焕义正言辞道:“臣先前说过,臣与秦宁自幼一同长大,如同嫡亲的兄妹一般,即便没这些情分,眼见同乡受辱,臣也决然不会坐视不理。” 文帝“呵呵”了两声,“朕倒觉得你与这位秦娘子或许当真没有私情,但你定然是爱慕她的。” 裴焕绷紧了一张脸,没再分辨什么。 “那依阿玖所见呢?”文帝问向了顾玖,“你也是向着那位秦娘子的?” 顾玖朗声道:“儿臣向着的是真理正义所在的一方。” “可......”文帝又说:“华阳却是你的姐姐。” 顾玖耐心与文帝道:“十六姐姐自然永远是我的姐姐,但我们当下说的,不是谢驸马吗,没了谢驸马,十六姐姐还可以寻赵驸马、李驸马诸如此类等等。” “但......华阳真心喜欢的,唯有谢驸马一人。”文帝当真算得上是个很慈爱的父亲的,能想儿女心中所想。 顾玖不假思索道:“那便唯有拔掉谢驸马的獠牙,让他终生都只能对着十六姐姐摇尾乞怜,如此,才能保证将来有朝一日,十六姐姐不会落得似今日秦娘子这般的下场。” 文帝有些微的心动,不得不说顾玖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文帝说:“这些朕自当会好生考虑的,不过朕如今对这秦娘子倒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只是一个农妇罢了,却能想到这虚张声势、引蛇出洞的法子出来,亦或是有人在她背后给她出主意?” 裴焕道:“秦宁幼而聪敏。” 顾玖道:“秦娘子绝非一般普通的民妇,儿臣以为即便是一般世家出身的姑娘都不一定能及得她,父皇见了她便晓得了。” 无论是裴焕亦或是顾玖,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被他们齐齐称赞的女子,当是不错的。 文帝一时间对秦宁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不过话说回来,秦娘子一介妇人都能想出来的法子,朕钦点的状元郎怎的便想不到呢,竟还是着了这秦娘子的道。”文帝有些遗憾,“难不成是朕的眼神不太好?” 顾玖默然。 裴焕不得不说句公道话,“谢驸马并非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就是知道,也不得不涉险走这一步棋,究竟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由不得他冒险,万一被秦娘子证实他不仅仅欺瞒公主、欺瞒天子,还污蔑曾经的原配发妻,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文帝道:“那这样看来,这秦娘子甚至连这其中的人心都给算到了。” 裴焕点头。 顾玖又说:“父皇明鉴,这秦娘子不仅仅聪慧非常,还有一手好厨艺。” 文帝失笑道:“朕的后宫御厨们各个都是厨艺顶尖的,这有什么好夸赞的,依朕看,阿玖你倒似被这秦娘子给迷了心智一般,你该不会是对这秦娘子有非同一般的想法罢?” 顾玖一时有些恍然,忙回道:“大抵是对这位秦娘子的遭遇有些怜悯之心吧。” “不是最好。”文帝道:“你是嫡皇子,堂堂嫡皇子,是不可能娶一个下堂妇做妻子的,做妾她也没有资格。” “不过嘛,朕倒当真想见一见这位惊才艳艳的秦娘子。” ...... 距当日已过去了整整七日,这七日里,秦侍郎府上至主人,下至仆人们,纷纷替秦宁的将来担忧。 毕竟秦宁得罪的可是堂堂公主。 唯有秦宁,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手底下的活计。 她和秦四爷合伙开了个“宁氏饭庄”,秦四爷出钱出人,她出技术,五五分账。 看起来似乎秦四爷好似吃亏一些,不过秦四爷并不在乎这些,就当是给侄女耍的。 但不想这饭庄出奇的红火。 刚开张的时候,人们给秦四爷面子,纷纷进去捧场,不想这一捧场,就被里面的奇异的膳食给迷住了。 秦宁最出名的,当然是那一手烧烤了,是连九皇子和世家小姐们都出口称赞的,但不想秦宁还有旁的绝活。 分明最是普通的包子,偏经她手一蒸,各个玲珑剔透、香而不腻。 她炒出来的菜系,亦是一绝,种类繁多不说,各个都美味异常。 另外还有他们闻所未闻的火锅、麻辣烫、麻辣香锅等新鲜的吃食,香辣爽口,令人去了一次,便天天想去。 就是秦宁一人人手不足,渐渐的,秦宁便收了几个机灵些的学徒,这些学徒无一例外是秦四爷家中的家生子,即便是学了秦宁的手艺,往后也不能出去单干的。 不过短短几日,宁氏饭庄便办的红红火火,成了京都富贵人们聚餐的首选之地。 秦宁和秦四爷自然也赚的盆满钵满。 消息传到文帝的耳中,文帝当即便召秦宁进宫。 众人想:这一回文帝定然是替自己女儿来找秦宁算账的,秦宁八成有命进去没命回去。 但秦宁完全没有这个担忧,因为她晓得在《庶女谋》一书中的文帝是个知人善任、善于纳谏的好皇帝,不会因为自己的喜恶而随意打杀旁人的。 第二十三章 帝王的威胁 距离秦宁来到秦侍郎府上,至今不过短短小半个月罢了,但秦宁与府上上上下下的人相处的都很融洽,这其中也包括秦娴。 秦娴彻底臣服于秦宁那一手好厨艺上,每日里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秦宁,就想吃秦宁亲手做的饭。 俨然她们两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嫡亲姊妹一般。 对此秦宁颇为汗颜,她的厨艺其实只能算得上马马虎虎——在未穿来这本书的世界以前,秦宁刚刚嫁人不久后便有孕在身,秦宁的前夫便放言让她辞了手头的那份既辛苦又赚钱不多的工作,让她好生在家里养胎,并放出豪言,说他养她。 秦宁那时候沉浸在小儿女的恋爱中,于是便听从了前夫的话,正式成为一名“家庭主妇”。 刚开始还是蛮好的,家中有请的保姆,她并不需要多操心什么,只要好好养胎便好了,至于做饭,那完全即使闲暇时候的情趣而已。 只是好景不长,她滑胎了。 在做了一个多月的小月子之后,前夫便将保姆给辞退了,对她也不若从前那般上心。 秦宁对这些是有察觉的,于是费尽心思的讨前夫的欢心,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渐渐过渡为小妇人,她很努力的去做自己从前未婚时从未做过的家务,煮自己并不擅长的饭菜。 但这些并没有换来前夫的一个笑脸,前夫说她是“废物”,说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秦宁骨子里不服输的基因被激发,然后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时间,从快手上关注美食大咖,然后按照她们所教的一步一步实践。 当她终于得到前夫一句夸赞的时侯,也同时发现了前夫出轨的事情。 ...... 秦宁并没有在回忆中沉浸多久,因为跟前的秦家四房这一大家子人都在殷切的叮嘱她进宫要注意哪些问题。 他们的眼中,是切切实实的关心和担忧。 生怕秦宁会在皇宫中被人给欺负了。 有时间去想起前夫那个人渣,不如多与这些关心她的人们说说话。 秦宁挤出一抹安抚的笑意来,“四叔和四婶请放心,我到了皇上跟前,一定谨言慎行,皇上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这样他总不能无缘无故要我的小命罢。” 秦四爷笑了笑,但笑容有些勉强。 毕竟即便秦宁再怎么谨小慎微,她得罪的人也是当朝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殿下。 秦四爷朝秦孟氏道:“要不请嫂嫂出面,替秦宁说说情?” 秦孟氏的嫂嫂,也就是孟首辅的夫人乃是当今皇上的嫡亲妹妹承德长公主殿下,若由长公主出面说情,秦宁应是有几分生还的机会的。 秦孟氏当即点头道:“虽说嫂嫂也是极疼爱华阳公主这个侄女的,不过我们所求的也就是保下宁儿一条命,嫂嫂应是会准许的。” 她说罢也顾不上仪态,便要出门。 秦宁心里有一股暖流涌入,得家人如厮,她还有何求? 秦宁没有阻止四叔和四婶们为她张罗,因为她知道,这能让他们心安一些。 就这样,秦宁怀揣着一颗被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心出了侍郎府的门,然后踏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这是秦宁第一次来到咸阳城中,第一次到达皇宫,第一次去面圣。 她不认得路,所幸有召她进宫的小公公指引。 她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腔孤勇。 上天让她来到这本书的世界中,总不是让她一上来便死去的罢? 秦宁被带到了勤政殿前,此时阳光正当空,虽然春日的阳光十分和煦,但也耐不住四个时辰的暴晒。 终于在秦宁的身子摇摇欲坠,快要晕倒的时候,殿内的文帝发话了,文帝让秦宁进去。 秦宁晕晕沉沉的想,文帝一定时常做这给人下马威的活,不瞧着这时辰把握的如此恰当,正好是在她将要晕倒偏还没晕倒的时候召她进去。 甫一进殿,便觉清凉之感顿上心头,秦宁也立时抖擞精神。 她虽然生长在一个人人生而平等的世界中,但她并未天真幼稚之人,如今既穿到了这架空的古代,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面前的究竟是个一言便能定人生死的帝王。 秦宁循着秦孟氏先前的嘱咐,与文帝行了个下臣之女的礼来,头上未有声,秦宁便只得一直在那里跪着,即便是腿发麻了,秦宁也未有一丝动作。 上头的文帝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不过这一切,秦宁看不到。 专属于帝王的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悠忽响起,回声阵阵,更添几分空灵之感。 “秦氏,你可知罪?” 秦宁阵阵头皮发麻,攥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片刻后已想好了说辞。 “民妇知错。”秦宁道。 文帝闻言就有些失望,他原以为这被自家小九和探花郎齐齐称赞的妇人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却原来也不过是个臣服于皇权之下的普通人罢了。 只是她又不卑不亢道:“民妇有错,民妇错在未在与谢文卓音信中断的第一时间内追寻过来,好让华阳公主不必被小人蒙骗,再来倘若公主依旧对谢文卓有意,民妇也可早日休弃于他,与公主退位让贤,而非让公主承担‘强取豪夺’的罪名。” 她承认自己有错,但不承认自己有罪。 秦宁错在何处?她错就错在太相信谢文卓了,以至于与这人失去了联系之后,半点咩有怀疑是谢文卓有了外心,而是担心他是否有性命之忧。 她还错在太孝顺了,倘若不是顾忌着谢父的身子不便,需得人时时刻刻的照顾,也不会将事情拖到今日才解决。 文帝表情耐人寻味,原来是他会错了秦氏的意思了。 这秦氏着实有意思,她心中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不好下他这个君王的面子,于是只得迂回着与他说话。 好一个外柔内刚、有勇有谋的妇人。 仔细看这妇人其实也不过是同华阳一般大的年纪罢了,她也曾承欢父母膝下,怀着最最憧憬的心情步入婚姻的殿堂,只是一切事与愿违。 倒也难怪她被刺激的连“休夫”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不过文帝认为自己素来仁慈,倒是可以给她一次机会。 于是高高在上的文帝用一种十分施舍的语气与秦宁道:“玷污皇室名声,你是有罪,且其罪当诛,不过你只要向天下人证明在与谢驸马的这一场婚事当中,是你有错在先,谢驸马无奈而为之,朕的华阳更是清清白白的嫁给谢驸马,那朕可以免你死罪。” 第二十四章 辩论 文帝如今的要挟与谢文卓的说法,是不谋而合。 只是谢文卓是站在自身的角度考虑,而文帝完全是站在一个父亲、一个君王的身份上考虑。 文帝不忍自己的女儿华阳公主身上沾染一点点污秽,于是便只得让旁人的女儿沾染上这些污秽。 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谁让华阳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呢? 所以秦宁便只能乖乖认输吗? 不,她不认输。 她素来都是极倔强的性子,认定了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只是秦宁到底还是用了片刻功夫,将自己心中汹涌欲出的愤愤不平给压制下去。 她要以理服人。 秦宁试图挤出一抹笑容出来,轻声细语的与文帝道:“皇上一片拳拳为女之心,真让人动容。” 她用最真挚最诚恳的声音说道,只是听在文帝的耳里多少似有几分嘲讽。 文帝汗颜,其实他说那话也是有几分心虚的,可他也只是一个希望自家孩子好的父亲,于是故作高深的看向秦宁,瞧她能说出个什么样的天花乱坠来。 “只是这事原本就与华阳公主无关,在这件事情当中,民妇是受害者,华阳公主也是受害者,民妇不求华阳公主与民妇一同声讨人渣,但起码,华阳公主不要为难民妇罢。” “这些道理或许华阳公主不明白,但您是最最圣明的天子,即便一时因爱女之心受了蒙蔽,但总不至于一直被蒙蔽吧。” 秦宁不遗余力的给文帝戴着高帽子,只是听到文帝的耳里,这话多少有些似曾相识。 大顺朝的谏官素来耿直忠厚,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文帝,就瞧着文帝会在什么事情上出了岔子,然后好义正言辞的站出来向文帝谏言。 文帝对这些人不厌其烦,面上不住的应承,私下里我行我素。 但唯有一人不同,便是魏中丞。 同样一句话,偏魏中丞能说出一朵花来,让文帝对他的谏言不心生反感之际,还能予以采纳。 还有后宫中的刘皇后,亦是如此。 这秦宁,着实有几分能耐。 文帝莞尔一笑道:“朕明白你所说之意思,只是华阳心悦谢文卓,华阳心悦便是朕之心悦,朕不愿见爱女流一滴眼泪,受一分流言侵袭。” 换言之,便只能由秦宁受下这一切。 这该死的皇权! 秦宁在心中唾骂了一句,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不过......”文帝卖了个关子道:“朕可以在别的地方补偿于你,你想要什么,尽管可以向朕提,但凡朕可以给你的。” 这便是以银钱来收买了。 这是富有四海的帝王,能想到的最最简单、也最最直接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文帝知道,秦宁娘家是极富庶的,但那并不是秦宁本人,一个女人孤身一人带着孩子,简直最需要钱这种俗物了。 秦宁没有理由拒绝,究竟相比于名声,钱财才是她等小民的立身之本。 可秦宁是那么俗气的人吗? 她当然是。 秦宁心中微动,不过她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文帝显然是极鸡贼的,他欲以钱财收买她,偏要让她来开价。 靠着牺牲名节换来的钱财,倘若她开的价低了,不值当。 开的价高了,文帝也不一定会兑现。 再者无论她开的价高亦或是低,都向世人表明了她就是个势利的小人。 往后她要想洗白无疑是难上加难。 秦宁表示:“我与小儿都是淡泊名利的人,平常生活所需银钱并不多,靠我们自己的双手也足以挣得,不过还是谢过皇上的关照了。” 她把文帝的“威逼利诱”美化为“关照”,也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皇上不欲华阳公主受一分委屈,唯愿她事事如意,这自然没有错,只是父母之爱女,则为之计深远。”秦宁一身浅淡素衣立于殿上,容貌也仅是清丽,只是那一身自进来伊始便不为皇权所折腰的大无畏的气度,便让人不自觉地将所有的目光都给投注到她的身上。 人们总是忍不住的想,这女子还会给人展现出什么样的惊喜来。 文帝是这样,大殿旁边伺候的内侍们也是这样。 秦宁似乎并没有感受到那些目光的注视,循循善诱道:“您是天子,所以可以为了爱女一时的高兴,让民妇将那些罪责全都担下,让华阳公主拥有一个清清白白的驸马,可那之后呢? “驸马之野心不可小觑,华阳公主定然也是支持谢文卓在仕途上能够有所建树,到时候皇上您是支持不支持?” “哦,对了,您爱华阳公主,不忍她有一丝不快,所以为了华阳公主,皇上定然是要扶持谢文卓的,若干年以后,您......” 秦宁突兀的止住话茬,这话说出来便有些大不敬了。 不过,文帝已经明了秦宁未说出口的话。 若干年后,文帝不在了,居高位的谢文卓还会像今日这样捧着华阳公主吗? 他难道不会另结欢好,弃华阳公主如敝履? 再者,谢文卓今日能通过抹黑发妻而让自己冰清玉洁,他日会不会也抹黑华阳公主呢,更甚至是谋害公主的性命呢? 这种种的可能性总有一种是一定会发生的,因为谢文卓的坏是坏在骨子里头的。 所幸文帝平素里被御史台的那些谏官的种种谏言很大的提到了自身的接受度,对秦宁这话纵有一丝不悦。 但很快,文帝便将心思给放在思考华阳公主的将来上头去了。 不得不说,秦宁的话十分有道理。 只是让文帝就这样被一个女人给轻易的说服,文帝总是有些不甘心,是以文帝道:“太子与华阳自幼如同嫡亲的兄妹一般,将来......太子会护着华阳的。” 秦宁觉得有些好笑,将自己爱若珍宝的女儿的性命将来托付到另一个不怎么靠谱的人的身上,这便是帝王的爱吗? 秦宁径直道:“华阳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太子就是为了讨好您,也要与华阳公主故作亲厚,可实际上兄妹之间的情分有几何,谁知道呢?” 这话颇有几分横冲直撞,逐渐露出秦宁的本性来。 文帝不悦道:“那依你说,应该如何呢?难道真要朕的华阳被流言所侵蚀,平白给你做梯子扬名?” 第二十五章 说服 听到文帝这样说,秦宁悄然松了一口气,面上现出一抹温良的笑意。 “民妇刚刚说过,这事本来就与华阳公主毫无关系,那么流言又为何会侵蚀到公主的头上呢?便更谈不上成全我的好名了。”秦宁不紧不慢的与文帝道,“应该说是民妇牺牲同谢文卓整整七年的夫妻情分,给他一个教训,也让他往后再不敢做此天怒人怨的事情。” “唯有这一回让他深刻的尝受到了走捷径的代价,那么往后他在面临选择的时候,才不敢轻易弃了公主。” “他就会知道,命运所馈赠的礼物,其实早已在暗中就标好了价格,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 这说法倒是新奇,不可否认,文帝几乎要被眼前的妇人给说服了。 可他到底是帝王,即便心中有松动,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还有吗?” “什么?”秦宁一时愣怔了半晌。 文帝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股脑的都同朕说出来。” “好。”秦宁也没有客气,她慢悠悠的抬头直视向文帝,“民妇所做的、能做的,其实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该是皇上和华阳公主来出面了。” 秦宁等待文帝的示意,文帝阴晴不定的面上现出一抹惊讶,“哦?你要朕做什么?” 秦宁道:“皇上是千古明君,您见到在您治下的子民当中,有人受到了冤屈,自然要出面为这人沉冤昭雪,又因您与谢文卓乃是翁婿关系,也越发的昭显您的公平公正。” 文帝好笑道:“那华阳出面又要做什么?” 秦宁道:“华阳公主是您的女儿,她既享受了身为天子之女所带来的便利,也合该承担这其中的责任,譬如督促谢文卓向我赔礼道歉,甚至做戏更深入一点的,便是代谢文卓向我道歉。” “公主可以深爱一个人,也可以因为深爱一个人而牺牲自己的一些利益,但绝不能牺牲自己的气节,譬如为包庇宵小而栽赃陷害别人,则是极不可取。” 阶下妇人一身大义凛然之色,即便是面对君王也未有半分退缩。 在这样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文帝竟觉自己先前的所思所想都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然而帝王终究是帝王,文帝立时便寻出秦宁话语中的重点道:“所谓赔礼是何礼?” 秦宁莞尔道:“民妇原就不是贪心之人,想要的也仅仅是自己该得的,即民妇同谢文卓婚姻存续期间的所有资产的三分之二。” 话中的有些术语文帝从前没听过,但这并不影响他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只是,”文帝道:“据朕所知,谢文卓来京之前不过是个秀才,家底微薄,你也有控诉他是因你之供养才能有今日。” 文帝作此理解秦宁并不意外,秦宁心思清明的同他又解释了一遍,“民妇是在前几日才给了谢文卓一封休书,是以这财产一说也包括他同公主名义上成婚之后的。” 文帝当即大笑起来,笑秦宁的痴心妄想。 秦宁无奈,她并不奇怪文帝会做这样的反应,事实上在《庶女谋》这本书所创造的世界观当中,所有人听到秦宁这些妄言大抵都会像文帝这般反应,甚至是会更激烈。 但好在文帝是个能善听人言的好皇帝,她就还有机会。 她并没有直接与文帝辩论自己说所之对错,而是从旁处入手,“大顺朝开国之初有立法,其中对贩卖小孩、妇孺等行径之人做了规定,罚其监禁七年,七年刑满释放,因刑罚过于轻的缘故,此等恶行屡禁不止,甚至于那些贼人胆大包天到劫掳了孟德长公主的小女儿,孟德长公主痛失幼女,于是上书请求皇上以腰斩之刑罚于那些恶徒,皇上恩准,并令吏部修改刑罚,往后但凡有敢贩卖幼童妇孺者,均执行腰斩,并责其家人,便是明白了若不以极刑之法震慑这些贼人,以制暴利,往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如孟德长公主这般的父母失去家中儿女。” “换到如今,又是相同的道理。” 说罢,秦宁口干舌燥。 文帝很是善解人意的令人赐了一杯普洱茶给秦宁,让她润润嗓子。 “所以,你说的这些同今日朕与你所说之事有何关系?”文帝问道。 秦宁并顾不得喝茶,回道:“这两件事看似完全没有可比之处,但其实道理是相同的,今日谢驸马抛妻弃子得以驸马之尊享受荣华富贵,不受到一点点的惩罚,他日是否旁的人也欲以一张好看的皮囊纷纷效法谢驸马?这其中包括男人,也包括女人。” 文帝陷入深思当中。 秦宁太清楚这些当权者的心思了,倘若只说男人而不说女人,这些人大抵并不当成是一回事。 究竟他们是男人,代表的也是男人的利益。 然而这其中倘若掺和上了女人,便又是不同,譬如文帝,大抵得日日夜夜的担心自己的妃子会不经意间给自己戴了绿帽,并伙同外人来谋夺自己的帝位——这毕竟是有迹可循的,当初瑛贵妃不就是在已故齐王尚在世的时候,背叛齐王,与文帝私通,并在齐王欲陷害文帝的时候私下里告知了文帝,才有文帝的今日。 文帝沉思良久,终道:“你说的有道理。” 秦宁再接再厉,“不过,以华阳公主对谢文卓的上心,倘若真要了谢文卓的命,怕是华阳公主会伤心死了,不妨撤了谢文卓的官职,令他终生不得步入官场,只要将华阳公主给侍奉好也就行了。” 杀人诛心,要想毁了一个人,便从他最看重的地方入手。 “你要朕出面,令华阳和谢文卓双双向你道歉,并要华阳家三分之二的家产,还要令谢文卓永生不得为官,秦娘子,你算的好精呀!”文帝面上并没见怒容,但也说不上多么痛快,“纵朕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可倘若朕当真就这样依了你,那朕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一刻的文帝不似刚进来时秦宁所见到的那样高高在上,而是带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挪榆。 秦宁便也不似最初面对文帝的时候那样战战兢兢,而是反问道:“那皇上欲如何?” 文帝道:“朕身边还缺个管事宫女,思来想去,朕觉得你甚合适。” 第二十六章 纸包鱼 能做皇帝身边的掌事宫女的,也不是一般人。 首先需得是世家大族出生的女儿,然后经过重重筛选,方能进御前伺候。 今日文帝主动向一介商贾出身的秦宁递出了橄榄枝,按理说这是恩赐,正常人便该立马应下,并对皇帝千恩万赐。 但秦宁并不觉得这是恩赐。 她今日不过与文帝相处这一日,便已觉心累,更何况今后日日夜夜的侍奉在他的身边? 伴君如伴虎。 相比于这份殊荣,秦宁更想要自由。 斟酌片刻后,秦宁与文帝道:“民妇有幸,得皇上看重,只是民妇从前未出阁时并不懂事,惹得光光父母双亲时时刻刻的为我担心忧虑,而今我脱离谢家,头一件想做的事情却是陪伴在父母双亲的身边,以弥补民妇从前所犯的错误。” 顺朝以孝为天,即便高贵若天子,也不能阻拦人家孝顺父母呀! 所幸文帝也没有坚持,道了声“好”,又说:“不过朕身边总有给你留的位子,你往后若是什么时候想来了,便与小九说。” 秦宁欣然应下。 不知不觉间半晌已过,秦宁本以为就此了事,她也该出宫了,不想文帝却吩咐道:“午膳时间已到,秦娘子不妨与朕一同用午膳。” 秦宁心有惴惴,并不想应,奈何皇命不可违。 桌上林林总总有七十二道膳食,文帝每道膳食只用一口,颇有些无滋无味,偶然间抬头瞥见秦宁也是同样的神情,不觉奇了,“朕每日都用同样的膳食,故觉厌烦,然而似你这等出身的女子,倘若不是朕恩赐,怕是终生都享受不到,为何还会这样?” 秦宁颇有些无言,她能与文帝说她其实来自一个与大顺朝完全不同的时代吗? 在那个时代里,只要你有足够的钞票,想吃什么都是可以的。 “哦,对了,朕听闻你厨艺颇丰。”文帝似乎才想了起来,令人将桌上的膳食都给撤了,并道:“朕今日便任性一回,给你这个机会,倘若你做的美味能令朕龙心大悦的话,朕就御赐给你一块匾额。” 秦宁着实动心了,只是方才应付文帝着实心累加身累,真要让她做出一桌满汉全席来,那也是不可能的。 什么样的食物既美味又简单呢? 秦宁一拍脑袋,自然是鱼做起来最简单,似文帝这么个身份,定然没少吃过鱼,但他没吃过纸包鱼呀。 …… 一个时辰后,文帝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秦宁终于带人端着纸包鱼上来了。 文帝好奇的神色望向那鱼,只见一个方形的托盘内,用油纸裹着一个头不小的鱼,许是因为才下了火的缘故,油纸中滋滋作响,汤汁在纸中翻滚。 秦宁上前打开油纸,再度将汤汁给淋到鱼上。 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文帝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民妇选的是少刺的龙利鱼,皇上快尝尝吧。”秦宁说道。 文帝身后的小太监先上前,用银针试了试毒,然后方才为文帝布膳。 一筷子下去,舒嫩滑口的鱼肉极度刺激着文帝的味蕾,不同于以往御厨做的鱼淡而无味,这纸包鱼的味道却很是浓郁。 文帝不住的点头,连忙着人唤了瑛贵妃前来一同品尝。 第二十七章 耍赖 在此之前,瑛贵妃并没有见过那个传言中与她女儿曾共事一夫,并令她女儿颜面扫地的秦宁。 是以当瑛贵妃过来,与文帝行礼问安过后,方才看向妇人打扮的秦宁,“这位夫人是……” 对面妇人瞧着与她女儿差不多大的年纪,穿着素淡,打扮的也极素净,最为显眼的是那一双丹凤眼,玲珑剔透,清**人,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文帝道:“这是朕新请的厨子,厨艺一流,这一道纸……” “纸包鱼。”秦宁提醒道。 “对,纸包鱼,就是这后生做的。”文帝说着就令人给瑛贵妃添了把椅子,亲自给瑛贵妃夹了一块鱼肉。 入口丝滑,鱼味鲜嫩爽口。 瑛贵妃点了点头说:“确实是极好的。” 文帝便给瑛贵妃挑了一小碗鱼肉,贵妃细觉嚼慢咽了小半个时辰,不住点头,又说:“我想吃那上面的菜。” 秦宁于是上前,将被啃得只剩骨头的鱼给盘了出来,然后再将汤汁搅了搅,把附着在汤汁里的芹菜颗粒和莲菜给贵妃挑了出来。 “又酸又辣,妾身喜欢。”瑛贵妃小尝了一口,不住点头。 文帝笑呵呵的与秦宁说:“贵妃南地出身,喜好辣。” 秦宁与文帝道:“民妇也是南地出身。” 瑛贵妃随口问道:“你是哪个县里的? 秦宁回道:“民妇出生鄞县。” “巧了。”瑛贵妃边吃边道:“谢驸马也是自鄞县……” 似忽然意识到什么,瑛贵妃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视线在秦宁的面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皇上,先前臣妾有听闻驸马那个红杏出墙且与贼人珠胎暗结的前妻也有一手好厨艺,不会就是她吧?” 贵妃用狐疑的眼神看向秦宁。 文帝点头道:“正是她,不过她早已证明了自己清白,并非是她红杏出墙,这其中当有误会。”难得“公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瑛贵妃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 秦宁躬身立在一旁,面色平静无波,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属于瑛贵妃的怒火。 “当真是好算计,妄图用一条鱼来收买皇上和本宫。”瑛贵妃气得鼻子都歪了,下令人将这些残骸给撤下去。 “贵妃,”文帝试图安抚瑛贵妃,“这件事我们家华阳与这秦娘子都是受害者,我们不能因为华阳的缘故就此对秦娘子有偏见,尤其我们身为皇家之人,更该以身作则,还秦娘子一个公道,譬如督促谢驸马给秦娘子道歉,给予秦娘子一些相应的补偿。” 瑛贵妃连连冷笑道:“那我们家华阳所受到的伤害,又由谁来补偿,皇上不知道,如今就连宫里一些没眼力见的人私下里都对华阳议论纷纷,秦娘子失去的不过是一个丈夫罢了,我们华阳的名声,却是被她给毁了一个彻底,让我们补偿她,那真是想的美!” 文帝不由得无奈的与秦宁说:“秦娘子,朕并非是小气之人,你先前与朕说的的那些条件,朕都可以应了你,然瑛贵妃不应你,朕也没办法。” “朕虽富有四海,然也不舍命令瑛贵妃,使贵妃伤心。” 秦宁抬眸,只见得文帝眼中尽数都是无奈,不由得在心里埋汰,这等明目张胆的言而不信,真的是帝王所为吗? 瑛贵妃不由得冷笑道:“你这狐媚子,也不知都给皇上和九皇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他们一个个的都为你出头,而舍弃自己的亲女儿、亲姐姐。” 秦宁万分无奈,不过她并不打算与瑛贵妃讲道理。 在《庶女谋》一书中对华阳公主之母瑛贵妃的描述,这是个空有美貌却完全感情用事的人,从前身为齐王妃与彼时尚不过是晋王的文帝暗通款曲,将齐王的诸多秘密都告诉文帝,最后齐王身死,瑛贵妃与齐王的三个儿子也尽数被绞杀,瑛贵妃伤心欲绝之时偏生腹中有了孩子,于是只得苟且偷生,至如今虽被文帝所宠爱,然但凡正派的人家都很是看不上她的。 与这样的人讲道理,只是空费口舌罢了。 “所以贵妃想要怎样做?”秦宁隐有不耐道:“如今我已在众人跟前证实是谢驸马说谎,纵贵妃包庇谢驸马,便能改变应有的事情吗?自然贵妃位高权重,想针对我一个弱女子也是简单的很,不过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 “真将我给逼急了,不妨一根白绫了事,外头人都晓得我因得罪了华阳公主而死,一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将公主给淹死,亦或是贵妃将公主给接进宫中,永不出宫,便也听不到那些议论纷纷了。” 秦宁既然敢进宫,自然就做好了同这些人同归于尽的准备了。 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瑛贵妃和华阳公主这些人可不同。 瑛贵妃指着她气骂道:“你别以为本宫不敢……” 秦宁双手一摊道:“贵妃想对民妇做什么,便尽管来吧,只要贵妃不怕会对华阳公主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哦,忘记与贵妃说了,我进宫前四叔和四婶母殷切嘱咐,要我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倘若他们没见到我,也定然不会吝啬于将事情给闹大。” 瑛贵妃扭头看向文帝道:“皇上,您现在就下令,将这个无耻的妇人给千刀万剐。” 秦宁看向文帝,回以一笑。 她那些话看似是在与瑛贵妃说,可其实都是说给文帝听的。 天子纵富有四海,可也不能事事都随心所欲。 自然,昏君可以,但文帝不是昏君呀! “罢了,就依你所说的去做。”文帝痛快道。 秦宁犹有些不信。 文帝于是只得补充道:“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秦宁方才笑道:“民妇相信皇上这一回说的是真的。” 瑛贵妃犹有不快,只文帝赶在她痴缠之前道:“这事朕自会交给皇后去管,你安心便是。” 文帝的原配发妻刘皇后是出了名的端庄得体之人,后宫在刘皇后的管理之下,从未出过什么岔子,文帝是很信重刘皇后的。 瑛贵妃闻言也没敢再说什么,自去寻乐刘皇后。 秦宁于是告退。 出了皇宫后,秦宁一吐心中郁气,心情大好。 远处有锦袍少年携风而来,秦宁远远的就给顾玖行了个礼道:“民妇见过九皇子。” 第二十八章 有眼不识金镶玉 顾玖的心情明显很好,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往更有活力了些,不再是少年老成的模样。 他亲扶秦宁起身,“今日进宫可还顺利?” “托殿下的福。”秦宁将额头低下,越发恭敬道:“皇上应了我的请求,会予谢文卓以惩罚,予民妇以补偿,倘若当初没有殿下出手相帮,也许我至今还被谢文卓给关在公主府里,亦或是早已没了命,为感谢殿下,故今儿个我做东,请殿下吃饭。” 晓得谢文卓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顾玖心情越发好了些,他再低头看秦宁。 跟前妇人裸露出来的脖颈白皙纤长,令人不禁生出欲放在手中把玩的心思。 顾玖并非是愣头青,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对秦宁大抵有不一样的心思。 她穿着保守得体,言行之间甚至透着拘谨,偏偏让他浮想联翩。 也许因为她是谢文卓的原配妻子吧。 掩去眸中深色,顾玖故作云淡风轻道:“你有今日,得来不易,全然是靠你自己争来的,本殿不过给你提供辅助罢了,你如今还需得先回去,向关心你的家人们报个平安。” 秦宁讶异,这顾玖倒还真是如书中所说的那般,温润如玉、善解人意。 最难得的是这人能站在旁人的立场想,想旁人所想。 这样的人纵是有些软弱,但想来也会是一代仁君吧?倘若没有被自己最信任的宠妃谋杀的话。 想到这里,秦宁悠忽心生冲动,想提醒顾玖小心孟四姑娘,但很快理智便回笼。 她若要提醒顾玖,那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去说呢?说后顾玖定然会问她前因后果,难道要她告诉他,她是穿越而来的吗? 更甚至顾玖所处的这个时代压根便不存在,这不过是书中的世界罢了? 那样的话,她怕是会被人当做妖怪给活活的烧死。 “殿下说的极是,不过若是殿下肯赏脸的话,我们可以再约殿下方便的日子。”秦宁一脸虔诚坚定,似乎不约到顾玖便不罢休一般。 顾玖深以为秦宁是为了感谢他,不由得感叹道,在乡野间长大的妇人虽不若官家小姐们时髦,可胜在心思单纯直率,懂得知恩图报,而不是恩将仇报,从这一点来说,秦宁比那些人要好上许多。 撞上秦宁过分期待的目光,顾玖并不忍心说出半个“不”字,便道:“好,我是闲散皇子,平素里但凡不上朝,都是有空的。” 秦宁的眼中多了几分汝慕道:“九皇子平易近人,同民妇心中所想的皇子大有不同。” 顾玖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个不同法。” 秦宁道:“皇子一般出身矜贵,平素里来往的也多是世家子弟,即便会对民妇这样的人心生怜悯,但也多带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俯视。” “但九皇子不同,九皇子是真心替民妇鸣不平,并将民妇视于平等的位置上,从来不曾觉得民妇休夫有什么不合法理的地方。” 秦宁不遗余力的夸赞着这位将来的九五之尊,直将顾玖给说的极是“汗颜”。 究竟顾玖之所以并不觉得秦宁休夫有什么不对,是因为那对象是谢文卓。 对于曾经在前世绿了自己的敌人,即便是再难堪一点也没什么的。 不过被人夸赞的感觉当真是极好的。 他这一生都笼罩在上头几个嫡亲的兄长之下安慰,文不成武不就,同样是嫡出的皇子,人们提起他上头的几个兄长,极尽褒意。 而提起顾玖,则全然是九皇子懂事、乖巧。 即便后来侥幸成为太子,也是因为上头的几个兄长斗得太激烈,他一时捡了个漏。 但在秦宁眼里,他却是个极不同的,这份不同甚至凌驾于所有皇子之上。 顾玖的声音不由的更轻柔了几分,“秦娘子胆大、有魄力,同以往我见过的所有民妇都不同,是秦娘子值得我这样对待。” 秦宁忍不住羞赫,面上悄然浮现出几抹红云,落在顾玖眼中只觉得可爱。 只是这可爱的人儿此刻却低头暗自垂泪道:“可惜碰到了谢文卓那么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人,我便是再好,他也看不见。” 谢文卓看不见,但是他能看见呀! 此时顾玖心里竟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他再度咽了咽口水说:“往后总会有人看到秦娘子的好,并好生对待秦娘子的。” 秦宁无谓的一笑说:“我如今这身份,并带着个孩子,也不期望有哪个男子当真会心无芥蒂的求娶我,往后余生,我和皓儿过好我们两个的小日子也就是了。” 虽然如此说,但她面上尽数是坦荡,而无一丝自卑之感,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从前的顾玖大抵对似孟秋知那等故作娇柔的女子会心生怜意,临死方知这样的女子心如毒蝎,他的真心怜惜反而是她手中的刀。 如今,他可太欣赏似秦宁这种看似柔弱实则有自信有原则的女子了。 顾玖于是道:“世事自来多变,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眨眼间,二人已步行至皇宫门口,顾玖头一次觉得,时辰过得如此之快。 九皇子府邸与秦侍郎府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于是秦宁与九皇子告别道:“九皇子还请慢走,我过两天闲了下来便会托叔父给你递帖子,到时候你一定要赏脸过来。” 顾玖点点头说:“我送你。” 秦宁怎敢麻烦未来的太子殿下亲送自己,忙道:“叔父的马车便再外头等着我呢,不用劳烦九皇子殿下了。” 顾玖于是又说:“你如今初到咸阳便树敌众多,又多是权贵,一个人走总是不安全的。” 秦宁深为感动道:“我如今刚从宫中出来,宫中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大抵那许多的人还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并还未布局,是以不必忧心这一点,不过还是多谢九皇子的好意了。” 顾玖:“……” 他突兀的就有些不开心,闷闷道了声“好”。 秦宁有些纳闷,不晓得他为何会突然不高兴,但也没当成一回事,虽说跟前的这位将来会是九五之尊,但就目前来看,他并不是个会特别记仇的人。 …… 秦宁回到四叔父的府上,叔父和婶母以及堂兄妹们原本担忧的面上尽数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秦宁总归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但随之而来的又是越发深重的担忧,文帝要为独女出气,定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过秦宁,那么是时候未到? 秦孟氏忧心忡忡,偏还要故作轻松的安慰秦宁说:“我已经去寻过嫂嫂了,嫂嫂答应会到皇上面前为你求情,小命还是能保住的。” 第二十九章 初一十五 “我不会有事,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秦宁深吸了一口气,并斩钉截铁的与秦孟氏她们说道。 “不可能吧。”秦娴率先说道:“皇上视华阳公主为眼珠子,最舍不得这个小女儿受委屈了,即便皇上仁慈,饶了你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呀,你别是不想让父亲和母亲为你担忧胡诌的!” 秦侍郎询问的眼神看向秦宁说:“我和你四婶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你有什么不必瞒着我们,不然错过了最佳的求情时候,可是会让我们追悔莫及的。” 秦宁哭笑不得道:“我真的没有事,进宫伊始,皇上对我确有为难,但都被我给得体的应付过去了,皇上或许不是一个真正仁慈的君主,但他绝对是个眼光高远的君主,所看到的绝不会仅仅是公主眼前所受的委屈,他得为公主的的长远、王朝的长远发展考虑。” “换一句话说,即便是他为着王朝的声誉着想,也不会为难我区区一介民妇的。” 秦侍郎和秦孟氏看了秦宁许久,见她目光中一片坦诚,全然没有一点点躲闪,方才信了她所说。 “不过......”秦侍郎却没那么天真,“即便是皇上会放过你,贵妃也不会吧,贵妃素来任性。” 秦宁道:“贵妃再任性,她也得顾及到华阳公主的声誉,公主看上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实际上却是最单薄的公主,她没有能帮衬得上她的兄弟,所嫁的夫家更是得靠她帮衬,而完全不会给她提供一丝助力,更甚至还会拖累她的谢家,这样的华阳公主,禁不得一点风摇地动。” “我以自身性命相威胁,贵妃也只得让步,她不让步,皇上也会让她让步。” 追根究底,贵妃虽荣宠在身,但这一切全然都是文帝给她的,她得听文帝的。 秦宁说的轻巧,秦娴却是不信,“什么,你竟敢当着皇上的面威胁贵妃,皇上竟也准了你?” 秦宁复又点头说:“是的,皇上不仅没对我做什么,更甚至还答应我,会亲自督促谢文卓和华阳公主向我道歉,并且将我应得的一切都给我。” 秦娴迷茫道:“什么是你应得的。” 秦宁说:“自然是我与谢文卓这夫妻几年的所有财产,不过我给皇上面子,没全要。” 秦娴嗤笑道:“谢文卓能有什么钱,还不都是公主的。” 秦宁就道:“公主的就是谢文卓的,谢文卓的就是我的,毕竟谁让她堂堂公主,嫁人的时候竟都不调查清楚这人的身家背景,更甚至事发之后还一味的护着谢文卓构陷于我,他们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秦娴被秦宁这“厚颜无耻”的话给惊呆了,“皇上当真应了你?我不信,你一定是在说大话!” 秦宁半点羞恼都无,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道:“那你等着吧,最多不过三日,大抵华阳公主和谢文卓便会上门了。” 其实,不仅秦娴不信,更甚至秦侍郎和秦孟氏也不大相信。 在他们看来,秦宁能够完好无损的回来就已是奇迹了,更别说还向皇上要赔偿,皇上还会应允她。 但自家人不贬损自家人,所幸秦宁活着便好。 ...... 贰日,刘皇后召见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一身华服进宫,娇俏的面上尽数是得意张扬。 “我知道父皇昨日召见了秦宁,怎么样,父皇没轻易放过她吧,我要她当着咸阳城所有人的面,在我华阳公主府门前向我与卓郎道歉,承认她其实是一个荡妇,卓郎抛弃她,其实是理所应当的,全然没有半分错处!” 华阳与往常一样,并没有与刘皇后行礼问安,进入殿中径直便嚷道。 虽无陈贵妃一半美艳,但胜在十足端庄的刘皇后面上是一抹完美的微笑,她轻柔的拉过华阳的手说:“你这孩子,自来都是这样毛毛躁躁的,如今为人妻之后还是这样,却让本宫怎么放心?” “不过......皇上并没有责斥秦氏,相反,皇上还为你的唐突向秦氏道了歉。” “什么,父皇向她区区一介粗鄙的农妇道歉?”华阳公主傻了眼道:“她也配?” 刘皇后无奈道:“谁让你做错事情了不说,还将把柄给留在秦氏的手中,你父皇这样做是为你好,也是为驸马好。” 华阳公主至今回不过神来,“父皇是天子,看不惯的人打杀了便就是了,秦氏冲撞我,我用暗卫给她一个教训又怎么了,我没杀了她已经算是仁慈了!父皇为什么还要向她道歉?我要去寻父皇说个清楚明白!” 华阳公主说着便要往出走,偏被守在殿门口的人给拦住了。 “你们......母后,我要去见父皇!”华阳极不高兴的说道。 刘皇后无奈的说道:“你父皇说了,不见你,因为你做事情不周到的缘故,导致你父皇还要给你去擦屁股,他如今对你很不满。” 华阳公主说:“我不相信。” 刘皇后便道:“那你可以去看看,本宫其实很不想让你伤心的。” 然后华阳公主便过去了,不久后又哭哭啼啼的回来了。 “怎么样,本宫没骗你吧?其实你父皇也不是说你打杀个人怎么了,毕竟从前你在宫中的时候也没少打杀过宫人,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被人给抓住了把柄,还被公之于众,你父皇自诩仁慈,自然便得给那秦氏道歉了。”刘皇后循循善诱道:“眼下你父皇对你寒了心,你最该做的便是挽回他的心。” 在华阳公主的眼里心里,自觉自己是最受宠的公主,怎么样作天作地都没事,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失去父皇的宠爱。 她从前也见过一些不受宠的公主,要么是远嫁异国他乡去和亲,要么便是在夫家被人肆无忌惮的欺负。 而她没了父皇的宠爱,卓郎还会对她像往常那样殷切吗? 华阳公主不敢想,于是顺着刘皇后的话头说:“依母后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刘皇后便接口说道:“自然是想方设法的讨得你父皇的怜悯。” “如何讨得?”华阳公主顺口问道。 刘皇后说:“带着驸马去到秦侍郎府上向秦氏道歉,并主动将公主府财产的三分之二给了秦氏。” 第三十章 帝后 “让本宫堂堂公主,去给她区区一介粗鄙的农妇道歉,母后莫不是也被那秦宁给灌了迷魂汤了?”华阳公主不满的说道。 纵然被华阳公主当着满大殿的人这样说,刘皇后面上也没有一点难色,而满是包容的笑呵呵的说道:“不是本宫被秦氏给灌了迷魂汤,而是天下人被秦氏给灌了迷魂汤。” “你与谢驸马和秦宁之间的事情如今一传十十传百,已到了众人皆知的地步了,这事秦氏在理,谢驸马不在理,你被谢驸马所牵连,使得原便不大好的名声,如今越发不好,人们说起华阳公主来,从前是娇纵任性,如今是视人命如草芥。” “你父皇每日上朝,递来参你的折子足有厚厚的一摞。” “你父皇为了平息民心,不得不出此下策。” 刘皇后语重心长的握住华阳公主的手道:“本宫知道,你自小便没给什么人弯过腰,但如今为了你父皇,便且与那秦宁道一声歉,至于公主府的财产——你是金枝玉叶,难为我和你父皇还会亏待了你不成?身外之物不足挂齿,过后本宫会弥补你的,以这些对你而言并不重要的物事换得你父皇对你的怜惜,不好吗?” 华阳公主犹疑了。 诚如刘皇后所说,公主府的财产于华阳公主眼中不过尔耳,也唯有秦宁那种下等民妇才会看重。 华阳公主不能接受的,却是自己要去向她道歉。 公主咬唇问向皇后:“父皇当真因为近日的事情厌烦了我吗?” 刘皇后定定的点点头,似有不忍般的移开了视线,“你父皇这两日常与我吐槽说,近些年都怪我和你母妃太娇惯你了,方才将你娇惯成这么个性子。” “不过,你总归是他曾经最宠爱的女儿,即便这份宠爱不若从前,但也是有的。” 这无疑是在华阳原便惴惴不安的心上又补了一刀。 “可......”华阳公主最终咬咬牙道:“我可以和驸马余尊降贵的去和秦宁道歉,只是在这之后秦宁要离开咸阳城,本宫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刘皇后点点头说:“这自然可以。” 好不容易将华阳公主给送走,刘皇后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娘娘,华阳公主即便再受皇上宠爱,终究不过只是区区一介公主,她对您这样无礼,您又何必忍她?”皇后身边的心腹大宫女碧霞说道。 刘皇后却是一片缓和之色,“她有今日这性子,却是本宫故意纵出来的,她是皇上最小的女儿,又是瑛贵妃所出,难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到底也就是个公主,本宫不欲手上沾满鲜血,倒不妨将她给养歪了,这样即便是将来瑛贵妃有了儿子,有这样一个姐姐做拖累,也没半分资格与本宫的儿子相争。” 仔细看,皇后那缓和的神色中隐有轻蔑。 午膳时分,皇上来到了皇后的宫里,刘皇后亲自给文帝布膳,侍候文帝用膳,这一切做的如行云流水,半点都没拿捏皇后的架子。 中途刘皇后方与文帝说:“皇上吩咐的事情,臣妾都做好了,就是中途......华阳使小性子,过去寻你,不过后来臣妾也将她给哄好了。” 文帝点点头道:“你做事,朕一向放心,华阳性子自来都是如此,有劳皇后多多担待了。” 皇后笑道:“华阳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不担待她,谁担待?就是臣妾担心赶明儿华阳去向那秦娘子道歉的时候,会途生波澜,不妨让碧霞跟着她去,也好在华阳要闹事的时候规劝她一番。” 文帝自然无不应允,并说道:“这些小事,皇后自己拿主意便好,不必请示朕。” 刘皇后笑盈盈的应了,送走了文帝,刘皇后面上的笑意戛然而止,眸色冰冷。 中宫人皆知,自文帝登基的这十数年,帝后二人相敬如冰,客气而又疏离,而刘皇后会每每在见过文帝之后,心情阴郁,是以并无人敢在这时候上前与皇后说话。 良久,刘皇后唤了大宫女碧霞过来,“着人一会儿去到九皇子那里,让他知会那秦娘子一声,就让秦娘子在那一日里多多刁难华阳几分,本宫有后赏。” 碧霞领命,不久后回来复命,碧霞面上隐有难色道:“九皇子说他与秦娘子萍水相逢,交浅言深,并不好与她说这些话。” “小九就是太君子了些,他对秦娘子是有大恩的,吩咐秦娘子办这些小事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罢了。”刘皇后倒是不意外,“他呀,大抵是怕秦娘子当着咸阳城所有百姓的面,刻意为难华阳,会使得秦娘子往后的处境越发艰难些,可他也不想想,就秦娘子如今做的这些事,得罪的这些人,纵有钱财,也在咸阳城中混不下去,皇上也不过是畏惧人言罢了。” 在刘皇后的眼里,自然是没将小小的秦宁给当成一回事的,于是便让碧霞亲自去寻秦侍郎府寻秦宁,将她的意思转达给秦宁。 两个时辰过后,碧霞回来。 皇后道:“她都答应了吧,毕竟华阳公主夺了她的夫婿,她怕是对华阳恨之入骨,如今本宫又许以利处,不怕她不为难华阳,乡下泼妇发起疯来,可是华阳受不住的。” “不,娘娘,她拒绝了奴婢。”碧霞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措辞语句,“那位秦娘子说,华阳公主不过是被殃及的,她无意与华阳公主为敌。” 刘皇后坐直了身子,“她当真这样说?” 碧霞又点点头,“不过秦娘子还说了,驸马却并不冤枉,她为难驸马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刘皇后悠忽笑了,使得脸上的皱纹凸显,瞧上去有几分狰狞。 “原是本宫错看了她,这倒是个聪明。”刘皇后吩咐碧霞从她的私库中挑了好多宝贝,道:“你将这些送给秦娘子,就说是本宫提前给她的报酬。” 碧霞略有不解道:“秦娘子不是拒绝了娘娘,娘娘为何还......” 刘皇后道:“本宫身为一国之母,她秦宁倘若是个蠢笨的,自然不敢拒绝本宫的要求,她倘若是个聪明的,也不会拒绝本宫的要求,她自然是后者。” 碧霞也不是不明白,究竟谢驸马是华阳公主的门面,秦宁为难谢驸马,就是在为难华阳公主。 “可娘娘能用她做事情,是她的荣幸,何必还给赏赐?”能做到皇后身边大宫女的碧霞,出身也是清贵之家,打从心底里其实并看不上诸如秦宁这般人的。 刘皇后高深一笑说:“因为本宫并不是要做这一锤子买卖。” 第三十一章 谣言 碧霞隐有不解,诚如皇后所说,华阳公主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女孩子罢了,并不会对坐拥五个嫡出皇子的刘皇后造成什么影响,姑且让秦宁给华阳公主一个教训也就是了。 过后又还有何处能够用得到秦宁的地方? 许是碧霞的疑问之色太过明显,刘皇后便与她轻吐出声道:“瑛贵妃有孕了,据太医诊断贵妃这一胎八成是个男孩子。” 碧霞惊讶过后,便与刘皇后低语道:“可要奴婢私下里设计使贵妃滑胎。” 刘皇后晦涩莫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疲倦,“不需要,眼下知道贵妃有孕的唯有皇上、本宫还有贵妃,皇上亲令本宫帮贵妃保胎,倘若贵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矛头便全然会指向本宫。” 幽居深宫二十余年,瑛贵妃也并不是在外头所表现的那般空有美貌,而毫无一丝心机的傻白甜。 “所以,秦宁这条线要想方设法的好好利用上。”刘皇后这般吩咐道。 碧霞再不敢怠慢,忙又出了宫一趟,这一回是给秦宁送赏赐的。 秦宁望着自己面前琳琅满目的珍珠头面,荧光闪闪,以及精美的华服,那是所有女人见了都会心动的东西,又是中宫所赐,意义便越发不同。 秦宁推辞再三,却不过碧霞的热络,只得收下了。 待碧霞走后,侍郎府的所有人,包括底下的奴仆们也双双围在了秦宁的身侧。 秦家的孙小姐秦宝灵瞧着这些珍珠,十分艳羡的说:“姑姑,可以给我玩吗?” 秦宁点点头,给了秦宝灵一串珍珠手串,并让小哲皓带着她去旁处玩耍。 秦娴见状难免酸溜溜的道:“知道的人说是表姐去给皇上请罪,不知道的人,还当表姐是立了什么大功呢,竟引得皇后钦赐宝物。” 她说着也很是纳闷不解,秦宁究竟做了什么,让皇后这样看重她,竟使心腹大宫女连着寻了秦宁两回? 这一刻,秦娴倒是当真有些相信,或许真如秦宁所说,华阳公主不出两日,便会带着驸马登门道歉了。 不止秦娴有这样的疑问,侍郎府上的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疑问。 就连底下伺候的仆人们也无心干活,纷纷将疑问的神色投向这里。 “我也不知道,进宫的时候我连皇后的面都未曾见过,她却对我这般殷切,真让我也有些坐立不安的。”话虽然这样说,可秦宁一点也没有迷茫不解,甚是气定神闲,对这天上凭空掉下来的好处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 刘皇后为什么会这样做,秦宁心里当然是门清的。 在书中的这个时候,华阳公主的生母瑛贵妃已经有孕了,刘皇后想利用她将华阳公主给毁个彻底,自然要许以利处。 秦宁无心要毁了华阳公主,但她总归与华阳公主夫妇不对头,所以这些礼物,她收的很是心安理得。 她更知道,长得美艳不可方物的瑛贵妃其实一点都不是刘皇后的对手,所诞下的小皇子出生不过三个月便得了天花去世了。 瑛贵妃为此与李妃联手,对付皇后,刻意挑拨皇后膝下所出的几个孩子之间的矛盾。 使得刘皇后的四个儿子二死二伤,要么被贬为庶人,要么被幽禁至死。 白发人送那个黑发人,刘皇后也因此油尽灯枯,悄然离世。 方才有了最后顾玖的捡漏。 当然这一切与她无关。 秦宁这般模样,令秦娴越发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突然一拍脑袋。 “九皇子虽然天性善良,可他也不是活菩萨,在华阳公主的生辰礼上,放着明明更为娇柔的孟四姑娘不救,偏来救你,依着我看,他不会看上你了,想讨你回去做小妾!” 秦娴越发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又说:“可偏偏你的身份上不得台面,皇后不可能会让自己纳一个下堂妇的,即便为妾也不行,于是对你威逼利诱——” “你收下了皇后的赏赐,就说明你答应了皇后往后不再纠缠九皇子的条件了!” 不过片刻,秦娴已是脑补了一出富家子爱上落魄女,偏被强势的母亲给拆散的戏码了。 更离谱的是,侍郎府的人竟都还信了,纷纷用十分怜悯的目光看向秦宁。 秦宁竟觉无语凝噎。 好吧,她觉得她即便费尽心力的解释,这些人大抵也不会信了。 不过没关系,她不久以后便要离开咸阳城,这一切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但显然,秦娴的传播能力要远超她的想象,不过一天功夫罢了,就已将这事给传的人尽皆知。 大顺朝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都晓得九皇子喜欢上一个下堂妇的事情了,这个下堂妇还曾是谢驸马的妻室! 更有甚者,还脑补出一出多角恋的故事! 喜欢看热闹的人家更是着人盯着秦侍郎的府上,一有风吹草动便过去禀报。 是以当第二天里,华阳公主和谢文卓一同抬着公主府的财帛以及账簿来到秦侍郎府上的时候,闻风而动的人们纷纷拥到了秦侍郎的府门外头,欲围观这一场“二女争一男”的把戏。 “秦宁吃了狼心豹子胆,敢与公主争男人,如今公主寻上门来,怕秦宁会吃不了兜着走。”一些与华阳公主交好的人纷纷带着不善的神色看着秦宁。 有人说:“就是就是,让公主今日好好的教训教训秦宁,也让这乡下妇人晓得厉害。” 又有人说:“就怕这妇人如今在屋子里头急的抱头乱窜,怕的尿裤子了呢!” 但终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般势力的站在强势的公主这一方的。 有人持中立态度道:“当日皇上传秦娘子进宫,秦娘子完好无损的回来,便可知皇上也知,秦娘子没错,说不得华阳公主是经过皇上训斥,前来同秦娘子道歉呢!” 但说这话的人不过是少数,很快便湮灭在人海当中。 倒是消息灵通的孟家大姑娘说:“即便今日华阳公主来寻秦宁的麻烦,说不得九皇子会再度出手,英雄救美呢!” 第三十二章 登门“道歉” 孟家大姑娘孟秋和是钦定的太子妃,倘若不是因为其祖父孟老太爷于前年去世,孟秋和要为祖父守孝三年的话,眼下孟秋和便已经嫁入到了东宫里。 但纵使如此,孟秋和自幼也是与太子、九皇子一块儿长大的,在孟秋和的眼中,是将九皇子看作弟弟的,对九皇子的风流韵事,也就一笑置之了。 但旁人则不然。 九皇子生就一双丹凤眼,天生多情眸,既是嫡出的皇子,身份尊贵,又不若他的兄长一般高高在上,是真正的端方如玉的君子,也是咸阳城上至官家小姐,下至平民姑娘们的梦中情人。 孟秋和这话,却惹恼了九皇子的一众迷妹们。 诸如云芬之流便道:“九皇子至多只是怜悯她罢了,就像是看到街边的一只流浪猫流浪狗,主动的向你摇尾乞怜,即便是我们,怕也不忍心不救她,更何况是自来便极善良的九皇子了!” “可今日难为九皇子还会亲自到这儿吗?既到不了这儿,又何谈将秦娘子从公主的爪牙中救出来?” 阵阵应和声接连入耳。 云姑娘得意的笑了。 可偏偏下一瞬,顾玖坐着专属于皇子的马车驾临秦侍郎府,虽人没出来,可都知道,那车驾里坐着的就是九皇子。 云芬一时哑口无言。 “切!”又有皇后母族,出身刘家的最小的嫡姑娘说:“即便九皇子对秦娘子有些意思,但大抵也就是拿秦娘子当个玩意罢了,难为堂堂皇子还会迎娶一个下堂妇吗?怕是做妾都不可能。” ...... 这众多流言纷纷入了顾玖的耳中。 九皇子府的长史苏正正立在马车的一侧,闻言汗颜道:“皇子,这流言也不知打哪儿来,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无妨。”顾玖幽暗深邃的眸中突的浮现出一抹遐想,或许真将秦宁迎进皇子府中,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毕竟这小娘子身上似乎处处都是惊喜。 更重要的是,将秦宁带在身边,还能日日羞辱谢文卓。 ...... 人们议论不止的正当时,华阳公主似乎方才下定了决定,使谢驸马敲开了秦侍郎府的门。 令华阳公主未曾想到的是,秦宁就站在门后,似乎等着她在敲门。 华阳公主面上一抹难堪闪过,她原是打算着进门在秦侍郎府中给秦宁敷衍的道过一番歉,然后再到她父皇跟前做做样子,博取她父皇的同情,这也就罢了,谁知秦宁这厮竟还拿乔。 顾华阳懊恼的同时,秦宁已跨步从秦侍郎的府上出来了,一同出来的还有秦侍郎和秦孟氏夫妻,他们两个将秦宁护在中间,似乎生怕华阳公主会欺负了秦宁一般。 倘若不是碧霞在后头提醒着华阳公主,怕她下一瞬便气的要回去了。 偏秦宁还故作惊讶的望向华阳公主和谢文卓,并疏离的说道:“我都已经主动的将谢文卓让给公主了,公主竟还是不肯放过我吗?”说罢哽咽两声,可怜极了的模样。 秦宁作为一个被夫君背叛、欺瞒了三年之久的女人,原便是极可怜的,来这里看热闹的,也有已为人妇的,当下里将自己代入秦宁,便深觉谢文卓和华阳公主的可恶来,只是对于皇室本能的恐惧让这些人并不敢直接对华阳公主说些什么。 倒有人旁敲侧击的说道:“秦娘子已经很可怜了,公主什么都有,又何必为难人家区区一介农妇呢?” 华阳公主觉得秦宁实在是太会做戏了,她忍着想要打死秦宁的心思,用后嗓音翁声说道:“本宫今日与驸马一同前来,是给秦娘子道歉的,前些日子的事情,是本宫和驸马错了。” 秦宁抬眼,只见华阳公主用一脸轻蔑的神情看着她,而谢文卓则躲在华阳公主的身后。 这厮胆小怕事,也就凭着一副好皮囊和不要脸的阴暗算计方才能爬上高位。 秦宁从未见过似谢文卓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使得他原还算俊俏的脸庞,在秦宁的眼中都极恶心。 “公主和驸马哪里错了?”秦宁又问道,“值当您堂堂公主之尊亲自登门道歉。” 心中却想,这华阳公主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样子,倒更像是来问责的,只是她秦宁看上去有这么好欺负吗? 华阳公主恶狠狠道:“本宫来道歉,你应着便是,还那么多嘴做什么?” 秦宁面上是完美无暇的笑容,带着十足的亲和道:“我是说公主与我无冤无仇的,何必来道歉,倒让民妇有些受宠若惊了。” 与此同时,刘皇后派过来的大宫女碧霞也在华阳公主的身后揪了揪她的衣角提醒公主,末要忘记皇后的嘱咐。 顾华阳只得耐住性子说:“当年本宫与驸马初见之时,驸马正当盛年,又惊才艳艳,本宫对驸马一见钟情,于是请求父皇赐婚,本宫以为似谢驸马当年的年龄,是绝对没有娶亲,但不想......” “驸马当时也很无措,但本宫只以为驸马是因为太惊喜了而无措,万没有想到她是因为家有妻室,怕将事实真相说出来后惹恼了本宫,令本宫一气之下连累你们,于是便只得与本宫虚以委蛇......” 华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这话说的她眼都不眨的,只觉得通身舒畅。 这是在来之前谢文卓一字一句教给她让她背下来的,华阳公主自然深知这话说出去后定然会挽回他们二人的名声。 她继续道:“却不想三年后秦娘子不止寻了过来,更连卓郎的解释听都不听就一意孤行的做了这些事情。” “谢驸马当初为怕本宫盛怒,以至家中妻室遭本宫屠戮,却不知本宫性本善良,压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不说,更在察明事情真相后欲将秦姐姐给接过来,你我二人共同侍奉卓郎,也是一桩美谈。” “又倘若秦姐姐在初来咸阳之初,倘若能与驸马、与本宫好好儿的坐下来谈一谈,而不是一张口便要‘休夫’,我们三人也不至于到今日的地步。” “说到底是我们没有沟通好,如今我和驸马来向你们道歉,万望秦姐姐能够原谅我们。” 第三十三章 发誓 华阳公主这一番话成功的将矛头对准了秦宁,话里话外都表示公主与驸马皆都是极善良的人,偏秦宁来到咸阳之后二话不说就要休夫,方使得事情落到今日这样难堪的地步。 秦宁反倒成了不知轻重、不守夫纲之人。 一时间人们纷纷对着秦宁指指点点。 “宁儿......”秦孟氏担忧的看向秦宁,秦宁朝着她安抚一笑说:“我早有预料,华阳公主与谢文卓此来不善,我也早有准备。” 她始终是如此的沉稳,似乎泰山崩于面前也毫不色变。 支撑着她这样不畏强权的底气自然是因为她原本就是正义的一方,秦宁坚信黑的便是黑的,白的便是白的。 妇人身形纤细,仿佛风一吹便能走,偏她的面容是如此的坚定。 “公主这样说,倒让民妇很是汗颜。”秦宁喟然叹息道:“那民妇如今后悔可还来得及?” 华阳公主一时懵了,她沉默着没有言语。 秦宁于是又耐心问道:“民妇是说,我如今后悔了,公主可还能接纳民妇与你共事一夫?民妇想,公主生性良善,一定会接纳民妇的,只届时谁是正室,谁是妾室呢?” 华阳公主眼中似有火花喷出,秦宁这厮倒是真敢想! 秦宁又说:“论理是我先嫁给卓郎的,公主是后进门的那个,方才公主又唤我一声‘姐姐’,可见着公主也是默认我为正妻,自愿屈居我之下的,眼下就看卓郎的意思了,卓郎可愿将我接回公主府中,将我们的儿子也给接回公主府中届时我的儿子便是公主府的嫡长子,将来公主府的一切也合该是他的。” 她说着还给谢文卓抛了个媚眼,一头高高挽起的芙蓉髻斜上方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领口微开,露出比华阳公主要丰满多了胸部,十分的勾人心弦,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落在华阳公主的眼里便是挑衅。 华阳公主要被气死了! 尤其当她看到谢文卓的眼中似也被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回味的时候,华阳公主彻底不能忍了。 她一把拍开谢文卓握着她的手,上前一步,指着秦宁说道:“本宫不过是给父皇和母后面子,到你跟前与你说一些客气话罢了,你竟顺着杆子往上爬,想和本宫共事一夫,你也配?” 华阳公主怒了。 在温室中养成的花朵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摧残,轻而易举的便能让她露出本来的面目。 秦宁悠忽笑了,这笑容灿烂夺目,仿佛初生的太阳。 她要的便是华阳公主动怒,只要华阳公主怒了,今日他们便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哦,原来华阳公主不过是这样虚伪的人,我倘若真信了你的话,跟着你到了公主府里,怕是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接下来,便是秦宁的主场了,她灼灼的目光望着在场的所有人,朗声道:“我第一次在咸阳城为众人所知是在华阳公主府里,可你们知道我区区民妇是怎么进到华阳公主府的吗?我是被谢驸马掳过去的。” “在这之前,谢驸马还欲杀人,只一击未成,便欲与我谈条件,他想要抢走我的儿子,还要让我息事宁人,我当然不肯了,只为了我的性命着想,我只有将这事给闹大,闹到众人皆知的地步,这样谢驸马有了忌惮,便不敢要我的命了。” “我本蝼蚁,蝼蚁尚且偷生,而我也只是想要活着而已,华阳公主的道歉我接受了,论理终究你我为同一人所欺瞒,也算是同病相怜,只可惜你看不穿。” 迎着秦宁悲天悯人的目光,华阳公主突然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在这一刻,她却比秦宁矮了不少一般。 对,这一定是错觉。 可恨这厮竟是踩着自己为她扬名,过了这一天之后,大抵谁都知道堂堂大顺朝最受宠的公主殿下给区区一个民妇道歉,却被这民妇给当场打了脸。 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华阳公主去看谢文卓,却见这男人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顾华阳头一次对自己当年的眼光产生了怀疑,这真的是令她一眼万年的谢文卓吗? 抛妻弃子满口谎言不说,如今还不曾像一个男人一般站出去,将她护于羽翼之下。 真是...... 只是秦宁话还未完,“公主的道歉我接受了,可谢驸马的呢?” 谢文卓觉得此时大抵是他这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最难堪的时候,他忍不住身躯微微晃动。 秦宁便说:“难道驸马想装晕来躲过这一劫?” 谢文卓的眸子里瞬间沉满了悲伤,“也许在你心中我当真便是这样的人,也罢也罢,你若如此想,我解释也没用,终究是我有负于你,我对不住你,你要怎样说我我也认了。” 依旧还是那个舌灿如莲的谢驸马! 秦宁眸光一闪,她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我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或许已用言语说不清楚,不妨便让他们成为过往,只是你欠裴大人的,是否在今天也该有个了断?” 她目光注视向远方,众人朝着她目光所在地看去,便见一身着青灰色长袍的儒雅清瘦的男子一瘸一拐的朝着这边走来。 相比于当年婚娶了华阳公主的状元郎谢文卓,裴焕这位探花郎足够低调,但还是有少数人认得他。 “这位大抵就是当初被谢驸马造谣与秦娘子有染的同乡裴焕,这样一瞧,也是一表人才呢!就是他这腿是怎么回事?” 立即便有晓得内情的人说:“据说这腿是被谢驸马故意寻人给弄折的,目的就是不让裴焕出面澄清自己与秦娘子的清白,不想谢驸马弄巧成拙,反而证实了这一点。” “那真是可惜了,这位探花郎的腿不会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吧,那谢驸马真真也太狠了,区区道歉又如何能够?” 随着裴焕越走越近,人们对他的同情也被激发到了极点,纷纷都觉得华阳公主和谢驸马夫妇两个以权压人,实在不公。 谢文卓脸色铁青双拳攥紧。 在来这里之前,他已是给自己做了极大的心理建树,方才能面不改色的给区区秦宁道歉,已是到了他承受的极限。 可裴焕,他凭什么? 男人最了解男人,纵使在秦宁成婚后,裴焕不再同秦宁来往,但他依然笃定裴焕对秦宁是有意思的,所以这也不算是他污蔑他们。 谢文卓计上心头,他上前一步扶住了裴焕,手上用力道:“倘若裴大人今日能当着众人的面发誓,不止从前、今日和往后也不会对秦宁动一丝一毫的心思,如若有违此誓,便让秦宁与子成仇,孤寂一生。” 第三十四章 废除官身 裴焕踉跄了两步,很快便稳住身形,站直了身子。 秦宁这时已让人拿了太师椅过来,并请裴焕坐下,只被裴焕婉拒了。 裴焕站到秦宁的对面,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我与秦宁自幼一块儿长大,自来拿秦宁当妹妹,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法子,但你在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造谣我与秦宁不清不楚,这便是你的不对了。” “怎的,裴大人不敢吗?”谢文卓细长的桃花眼快速的闪过一抹精光,颇带着几分小人得志的昂扬。 裴焕面容越发淡漠,长长的睫毛在双眼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声音偶有悲怆,“你我本是同乡,当年又是同一批进士,理应守望相助,然你为了自身利益,陷裴某于不义之地,如今又让裴某发这等不顾人伦之誓言——秦氏终究是你曾经的妻子,你为了前程未来弃秦氏于不顾,如今竟还想让她与子成仇、孤寂一生。” “秦氏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杀人诛心,谢驸马之心狠,令裴某佩服。” “只是裴某却不若谢驸马这般心狠,裴某只能说,我从前不曾对秦氏有过不该有的心思,将来也不会有,倘若有违此事,便让我裴焕往后无妻无子,所思所念所想,终成空!” 相比于谢文卓所作所为,裴焕简直是太君子了。 于是人们便深扒起了裴焕的一些过往,晓得这裴焕作为曾经的探花郎,也曾得许多贵人的青眼,想将自家女儿嫁给他,偏裴焕不应,令那人记了仇,暗地里给裴焕使绊子,还陷害裴焕,令裴焕入了诏狱,多亏的吴阁老出手相助,并将裴焕收到门下多加提携,其间不乏许多赞叹之语。 ...... 上首谢文卓听到裴焕这样干脆利落的话之后,嘴上依旧不服输道:“裴大人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怼,那我等着看往后......” 然而心中也不是没有犹疑的,难道裴焕当真对秦宁无意,是他误会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秦宁是如此普通? 他望着不远处容貌清丽的秦宁,不得不承认三年未见,秦宁似乎已不是他记忆中的那样时常蓬头垢面的模样了。 但那又怎样?依然改变不了秦宁嫁过人还被他抛弃的事实。 想到此谢文卓发狠一般的说:“你这样拼着鱼死网破也要给我一个教训,我如今是被千夫所指,但我终究还是公主的夫婿,可你呢,带着个孩子,往后又有何人还会要你?想想我都替你感到悲哀。” 秦宁笑说:“这便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往后该怎么在咸阳城立足吧。” 这话音刚落,便有圣旨而来,大意便是谢文卓虽文采斐然,但德行有亏,废除谢文卓如今的官身,并终身不得入官场,往后只好生侍奉公主便是。 谢文卓一时傻了眼。 华阳公主也傻了眼,她急着要去宫中问一问究竟,不想秦宁却轻声提醒她道:“公主带来的这些东西,皆是要给民妇的吧?” 华阳公主猛的回头,眼中怒火喷薄而出,“你真是好样的!” 让他们夫妇二人名声尽毁不说,还让她夫君丢了乌纱帽,末了她还得将自己手中的财物尽数奉上。 华阳公主不甘心,却被后头的碧霞抢先一步道:“公主是诚心来道歉的,这些财物皆是公主用来弥补秦娘子的,还请秦娘子笑纳。” 秦宁便当真笑着令秦侍郎府上的人将这些财物尽数给搬到了侍郎府,并极给公主面子的说道:“公主心诚,我甚是感动,希望往后再见到公主,能与公主做朋友。” 没错,她就是恶心华阳公主的,华阳公主也当真被恶心到了,拂袖说:“与本宫做朋友,你也配?” 秦宁依旧笑眯眯的,面上毫无一丝不悦。 众人以为到这里,今日这事便算是告一段落了,他们看完热闹,也准备回去与亲朋好友们作为谈资互相说叨,不想这时九皇子闻风而动,却是来向秦宁求婚的。 第三十五章 打脸快似龙卷风 顾玖从动了将秦宁给纳入皇子府的心思,到如今做下这个决定,其间不过用了一炷香的功夫罢了。 然后他便在静待时机。 他等到了谢文卓说秦宁往后无人可娶,便立时赶在谢文卓离去之前快步走到秦宁的跟前,并用着十足钦佩的口吻说:“我这前半生见识过许多的女子,但没有一人若秦娘子这般风骨,宁折不屈、坚韧挺拔,实为世间少有,玖想迎娶秦娘子进我皇子府,不知秦娘子可愿意?” 众目睽睽之下,顾玖一袭华丽的紫衣显眼异常,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宛若无暇美玉,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之感。 然而高贵清华的九皇子殿下此刻微微弯腰,朝着刚刚成为“弃妇”并带着一个孩子的秦娘子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连带着两道长眉也泛起温柔的涟漪,“秦娘子,可行否?” 正气急败坏的要离开的谢文卓脚步一顿,身子僵硬,维持着一个扭曲的姿势。 要去向文帝讨一个说法的华阳公主更是不可置信。 前来看戏的许多贵女们也是一脸惊掉了下巴的表情。 他们通通觉得九皇子大抵有病了,倘若不是有病,他做什么要娶个刚刚休夫带孩的妇人? 即便九皇子不在乎秦宁的这个身份,难道他不怕秦宁将来休弃人上了瘾,连着将九皇子也给休弃? 但顾玖直视向前方,对这些若有似无的目光和人言充耳不闻。 顾玖想的很明白,他是皇子,将来会娶妻纳妾,有许许多多的女人,他不介意府中多一个女人,更甚至他可以让秦氏做侧妃,只屈居正妃一人之下。 就为着她今日的这番风骨,为着她能让谢文卓没脸。 自然,娶秦宁还有更多的好处,譬如将来制肘小刘氏和孟氏,尤其是孟氏…… 与此同时,这对秦宁也是有好处的,她一个妇人,不必抛头露面,他会护着她,更甚至他还可以接纳她的孩子。 想到此,顾玖欲娶秦宁的心思越发强烈,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妇人的玲珑曲线。 哦,他娶她还有一点好处,妇人身姿摇曳,偏她穿着保守,令人只可窥见一角,但当她成为他的女人之后便不同了。 顾玖并没有想过秦宁会拒绝他的提议,毕竟他皇子,得皇子求亲,于任何人来说都该是受宠若惊的,秦宁也是女人,尤其她还是十分汝慕他的女人。 秦宁经过最初那半晌的愣怔过后,心中便拿定了主意,她当初不会答应做文帝身边的女官,如今便更不会同意做顾玖的女人之一,和女主为敌。 究竟外头海阔天高,她何必要将自己拘束于后宅一角,每日里战战兢兢的呢?她又不傻。 只是话不能说的太直接,也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究竟人家皇子也是要面子的吗。 于是秦宁就做出了个“请”的手势道:“这事归根究底是私事,还请九皇子到内宅一叙。” 顾玖很是痛快的应了,他明白秦宁说到底也是女人,女人脸皮薄,不好意思在外头答应他的。 第三十六章 众生百态 顾玖于是率先进了秦侍郎的府中,秦宁后脚也要进去,不想裴焕突然在后头唤住了她。 “宁妹妹。”裴焕面上洋溢着温润的笑意,令秦宁见了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尤记得当初看《庶女谋》这本书的时候,秦宁便很喜欢裴焕这个人物,不显山不露水,却格外的有情有义,却比谢文卓那厮眼中只有权势的势力小人好多了。 就是可惜,这人的结局不大好。 终身致力于为恩师平反的裴焕在官场中自是步履艰难,之所以娶吴妙珠,是因为受恩师所托,加之吴妙珠生了重病,没多少时日可活,临终所愿不过是想有一个家。 但纵使如此,裴焕也对吴妙珠尽了为人夫的情谊,在吴妙珠去后不久,裴焕也受到了谢文卓的极力打压,郁郁而终。 无论前世今生,秦宁都不够幸运,遇不到似裴焕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子,但她还是很钦佩、很向往这样的人的。 是以素净的小脸上也现出一抹极富好感的笑意来,“裴大人有今日之祸,是受我牵连,我要跟裴大人说声‘对不住’。” “无妨。”裴焕坦然道:“他欲针对我,无论有没有妹妹,都是会针对的,无非是早晚而已。” 秦宁定睛一看,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坦诚,可见是真心这样觉得。 秦宁不由感叹,这人当真是君子如玉。 “我叫住妹妹,是想提醒妹妹,咸阳城中水深,皇子府中更加水深,还望妹妹在做决定之前要想到这一点,切勿冲动。”裴焕又压低了声音说:“别瞧着这些自幼在锦绣堆中长大的女孩子外里花团锦簇,却实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一群人,妹妹恐是应付不来。” 他眸中的担忧是极真切的,秦宁心下感动,便道:“我记住裴哥哥的嘱咐了,凡事会三思而后行的。” 裴焕就此告辞。 秦宁回了府中。 ...... “天呐,九皇子竟然真的对秦宁有意思!” “天哪,九皇子不仅对秦娘子有意思,还要将秦宁迎进府中!” “你们说,九皇子该不会要将秦娘子尊为正妻吧?” “不可能。”便有人斩钉截铁的说。 又有人道:“可即便是做皇子的妾室,却比寻常人也要好多了,毕竟以着九皇子嫡出皇子的身份,将来总是会被封王的,秦宁但凡为九皇子诞下子嗣,即便是庶出的孩子,承袭不了爵位,郡王之位还是能够得上的,届时子凭母贵,秦娘子岂不就成了郡王的娘亲了?” 诸如此类议论不等。 这些人中,最心酸最嫉妒的还要属刘氏女和孟氏女了。 其中刘氏女与顾玖有着表兄妹的情谊,再加上其姑母皇后以及刘氏本家的长辈们都想着撮合他们两个,刘氏女也有心嫁给表哥,于是便刻意的接近顾玖。 但无奈顾玖对刘氏女自来并不感兴趣,敬而远之。 顾玖放着她堂堂世家嫡女、皇后亲侄视而不见不说,却偏偏对个处处都不如她的乡下妇人上门求娶,令刘氏女怎么想都怎么不甘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刘氏女觉得自己得给秦氏一个教训,好让秦氏晓得以她的身份,怎么能匹配得上皇子,合该远离顾玖才是。 自然,在此之前,她得去求到皇后姑母的跟前,让皇后阻止顾玖的胡来。 再说孟氏女,孟家拢共四个姑娘,今儿便来了两个,其嫡长女孟秋和乃是钦定的太子妃,按说这事本与她无关,但孟秋和只要一想到将来他要和一个被舍弃的民妇做妯娌,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怪是尴尬。 以秦宁的身份,怎配与她平起平坐做妯娌呢? 这是万万不行的,不过孟秋和也并非是愚蠢莽撞之辈,她放眼一瞟今日过来的这些人,心中便有了数。 今日所来者众多,其中不乏有意于顾玖的,不用她动手,这些人也不会坐视秦宁就这样得了顾玖的青眼而不管的。 她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另一个便是孟氏四女孟秋知了。 孟秋知深知用不了五年,顾玖便会登基做了皇帝,所以她极尽所能的欲吸引顾玖的注意,可偏偏棋差一着,被秦宁给抢了戏,让孟秋和好不羞恼。 但直至上一刻,孟秋知还没将秦宁给当成一回事。 毕竟秦宁是个区区嫁过人有过孩子还被抛弃的妇人,能得到的也只是九皇子的怜悯。 但她就不同了,她正是如花一般的年龄,虽是庶女但却是孟氏所出,但凡花点心思,往后总是能再寻着机会再度得到顾玖的青眼的,届时她便能凭借着她可怜的身世、温柔的性情牢牢占据顾玖的心。 但今日顾玖对秦宁的表白却如当头一棒一般,令她顿时浑身一震,之后便是冰冷。 倘若在这之前有人捷足先登,先行抓住了顾玖的心了呢? 她虽重生,但重生者不仅仅只有她一人,譬如那个秦氏是不是也是重生的? 孟秋知猛地打了个哆嗦,从这一刻起,孟秋知将秦宁给看作是比嫡姐孟秋和还要值得重视的存在,孟秋知觉得,她要想成为人上人,就得在这之前除去秦宁。 ...... 被这许多人惦记着的秦宁,当下里却没工夫去关注旁人的想法,真正让她头疼的却是眼前的这个。 如何能巧妙的拒绝顾玖,不让他心生不悦,还对她心存怜惜,这是一个问题。 秦宁深思的这一瞬间,已是跟随着秦侍郎和秦孟氏的步伐到了府内正堂里,秦侍郎刻意走慢了一步,与秦宁低声道:“倘若你不想应了九皇子的请求,便将这事给推到四叔身上,四叔帮你拒绝。” 这也是一般人家遇到这事之后的最有可能的反应,由家族出面婉拒。 但秦宁并不想将秦四叔一家人给拉下水,究竟四叔如今根基不稳,她不该拖累四叔。 “九皇子与民妇素味平生,民妇自认长得寻常,出身寻常,性情也寻常,合不该得九皇子的青眼的,所以九皇子是看上了民妇的哪一点?”这并不是个问句,秦宁说罢这句话之后,便就自问自答道:“民妇身上毫无优点可言,更甚至还满是缺点,九皇子却当众向民妇求亲,民妇想来想去,便觉九皇子一定是可怜民妇才有此为。” 第三十七章 委婉的拒绝 秦宁于是就得出结论说:“九皇子您真是太好了,只是不需要,真的不需要,民妇也不想拖累您,再者,民妇相信自己能凭借着这一双手,为我和皓儿拼出一个璀璨的明天来的。” 秦哲皓不知何时也到了母亲的身边,小人儿探了探脚,似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太低了,他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长高,能保护娘亲。 小哲皓插着小腰道:“我也会帮母亲的,将来我会成为母亲的庇佑。”透着十足的傲娇,挑衅的看向顾玖。 有他亲生父亲谢文卓在前,小哲皓觉得这世上的所有男人都不大靠谱,不如靠自己。 顾玖汗颜,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只是被秦宁这么一说,就显得他好似大善人一般,他面皮薄,现下已是有些羞愧了。 但经过小哲皓这么一说,原本的羞愧去了几分,哭笑不得道:“可你距离长大还有很久。” 小哲皓扭头道:“那也不麻烦九皇子了。” 顾玖看向秦宁,十分认真道:“这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秦娘子不必怕给我添麻烦,还请认真想一想,我可以等你。” 他以为秦宁当真是因为过意不去方才这样说。 秦宁十分配合的泛起点点泪滴道:“九皇子用心良苦,我甚感动,这份心意我收下了,只是您不怕我给您添麻烦,我却不能不怕给您添麻烦,所以还是算了罢,往后我与九皇子做朋友可还好?” 在顾玖眼中,除却初次见面那一回,秦宁素来都是个极坚强的妇人,眼下却被他感动的哭了起来,一时让他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为何,一见到这妇人哭,他心中就揪成了一团。 也许是当真将他给当成了秦宁的救世主,他只能救她,怎么能让她哭呢? 都怪他这劳什子提议。 一时顾玖有些手忙脚乱的给秦宁递了帕子上前,并说道:“你若不想,我便不提也就是了,只是......” 顾玖终究有些不甘心道:“往后倘若再有人敢欺负你,你便过来寻我。” 秦宁盈盈泪目道:“倘若是我能应付得了的,我自也不会去寻九皇子,倘若是我应付不了的,我不找你又能找谁?” 这话听得令顾玖心中很是舒服,只是他又可惜的想了想,秦宁这人素来都是极坚强的,大抵极少事会让她应付不了,毕竟她连他父皇都应付过了,再者真要让她应付不了,那一定是大事。 顾玖也不太舍得。 在这一刻,顾玖衷心的希望秦宁能再软弱一些,但又想倘若是软弱的秦宁,那也不是秦宁了。 究竟天底下女子大多弱质芊芊,似秦宁这样的反而是少数,但也正因为少有,才显出她的不一样来,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份不一样,方才吸引了他。 顾玖就这样被秦宁给灌了一通迷魂汤,然后走出了秦府,直到回去的路上,方才幡然醒悟,所以秦宁最后是拒绝了他的求婚? 虽然结果是这么个结果,但不知怎的,顾玖竟半点不羞恼,甚至反而心生欢喜。 第三十八章 一时冲动 顾玖铩羽而归的同时,刘氏女已到了刘皇后的跟前告黑状。 刘氏女名刘素华,是镇北侯府刘家最小的女儿,自幼也是千娇万宠着长大,性子颇有些天真烂漫。 她进宫之后径直朝着刘皇后哭诉道:“姑母,九表哥要娶那个弃妇为妻,我该怎么办?” 刘皇后望着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刘素华,颇有些头疼。 刘家是武将出身,刘皇后的胞兄镇北侯更是生得一副高大威猛的模样,幸得娶了美名在外的段氏做夫人,二人中和,生出的几个女儿容貌清秀,但也只是清秀而已。 也因此,刘皇后原本想将大侄女刘素芸嫁给太子做太子妃,但太子嫌弃刘素芸容貌平平,只肯纳刘素芸做良睇,刘皇后也很无奈。 究竟刘家女儿脑子都不太聪慧,相比大侄女刘素云多少还有几分聪慧。 起码比刘素华要聪慧多了。 刘皇后无奈的看向刘素华,让人将刘素华给扶起来,并说道:“小九是嫡出的皇子,他的婚事没有皇上和本宫的首肯,又怎么能算数?诚然他自己想纳个妾还是可以的,但一个妾,值当你堂堂公侯家的小姐这般惊慌?” 刘素华似也察觉出自己这行径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拭了拭泪说:“姑母没见过那妇人,秦娘子生得平平,偏眼中带媚,就跟个妖精似的,我这不是怕九表哥当真受了她迷惑,连姑母的话都不听。” 刘皇后一想,自己也当真是没见过秦宁,不由得也生出一丝兴趣,就唤了碧霞上前说:“你倒是与本宫说说,这秦娘子当真是如华姐儿所说的那般?” 碧霞细细回想道:“说到秦娘子的容貌,初见时貌不惊人,但仔细看便会发现,这秦娘子确实如姑小姐说的这般,柔中带媚,一颗泪痣镶嵌在左眼下方,仿佛会说话一般,智多近妖。” 文帝后宫粉黛三千色,长得美的数不胜数,但那些人也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脑子聪明活络的才能走得长远。 自来这些人中无论是长得美的,亦或是生性聪明的,都得对皇后俯首称臣。 刘皇后对碧霞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眼下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先行安抚刘素华说:“你是我们镇北侯家的女孩儿,天然便该嫁给皇子做皇子妃,至于旁的无关紧要的人,无须太多心神,反受其扰。” “可是,”刘素华依然不太开心道:“九表哥至今对我都不大热络,他当真会心甘情愿的娶我吗?” 刘皇后沉稳的面孔上充满笃定,“镇北侯府在一日,本宫在一日,你便是铁定的九皇子妃,你只要等着及笄之后嫁给九皇子就是了。” 刘素华心中微定,也重新展露笑颜说:“那我便放心了,只是秦宁虽然上不得台面,可若是因这上不得台面的人,影响了九表哥的声誉,总归是不好的。” 这时有人进宫来与刘皇后耳语了一番,刘皇后便说:“你担心的事情成不了真,小九对秦娘子终究也只是怜惜罢了,不过刚进了秦侍郎府中便改了口,说要与秦娘子做朋友。” 第三十九章 告状 今日秦侍郎府外聚集了公主皇子等皇家贵胄般的人物,是以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 尔后华阳公主离去,顾玖却留了下来。 九皇子意欲何为,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纵使人们四散了开来,但依然使人打听这里的动向。 秦孟氏并非是吃素的人物,她吩咐侍郎府的人将嘴巴给闭得严严实实的,不许泄露半分消息去外头,是以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愿望落了空。 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知道这桩事没成,于是便开始了各种各样的发散性思维。 照常理推断,九皇子身份贵重,秦宁是个离异带娃的妇人,那肯定不会是秦宁推拒的九皇子,而是九皇子意识到秦宁身份卑微,不堪进入皇子府中,于是后悔了。 自然,刘皇后打听消息的渠道更为广泛一点,譬如作为母亲,她有在九皇子府中安插的人手,然后旁敲侧击的,听到了顾玖说往后要与秦宁做好朋友这般的话,于是便这样禀报给了刘皇后。 刘皇后又告诉给了刘素华。 刘素华喜极而泣道:“我便知道,那秦娘子乡下妇人,行为粗鄙,没一处胜得我,九表哥连我都看不上,能看得上秦娘子?” 刘皇后道:“这下可安心了?且回去好好儿的休息休息吧。” 刘素华于是便退了下去。 刘皇后按压了几分有些肿胀的眉心,便又有人上来了。 “又有什么事?”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刘皇后近来不是很好入眠,一到白日里便觉晕晕沉沉的,偏这两日事情颇多,不是这个来诉苦,就是那个来告状。 “回娘娘的话,是华阳公主求见。”内侍颇有些胆战心惊的说道。 刘皇后深吸一口气道:“让华阳进来吧。”她说着整理了整理仪态,依旧是那个端庄贤惠的皇后。 刘皇后故作慈祥的问道:“华阳,今日前去秦侍郎府上给秦娘子道歉,可还顺利?” 华阳公主委屈道:“一点儿都不顺利,秦宁那厮阴险奸诈,儿臣在她手中竟讨不了半分好。” 刘皇后就温柔笑笑说:“你是去道歉的,又不是去和秦宁拼个你死我活的,你堂堂天家公主的身份,与她道歉的态度温顺一些,不怕她不原谅你,她要是不原谅,那便是她胡搅蛮缠,届时你到你父皇跟前哭一哭,你父皇便心软的一塌涂地,说不得还会惩罚秦娘子给你出气呢。” 华阳公主语塞,片刻后说:“秦宁就是这样不知好歹的人,她为难儿臣也就罢了,偏父皇竟也向着她,还夺了驸马的官,这让驸马往后可要怎么立足?” 皇后故作惊诧道:“这事驸马做的是有错,但看在你的面子上,你父皇也不该这样的,你可有去寻你父皇问问原因?” 华阳公主摇了摇头道:“儿臣刚刚去求见父皇,偏父皇还不见儿臣,眼下儿臣便只有求母后替儿臣在父皇跟前说句公道话了。” 刘皇后眸中冷意淬现,“你母妃是你父皇最宠爱的妃子,若说后宫中人的话谁能让你父皇予以采纳,便唯有你母妃了。” 华阳公主为难道:“母妃胆小,上一回她在父皇跟前说了驸马的事情,就被父皇给责叱了,便将她给吓得不行,究竟不比母后,是一国之母,所说的话在父皇跟前也更有分量。” “母后,你最疼爱儿臣了,不会不管儿臣的吧?”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皇后膝下五子,未曾有过女儿,在外表表现的一直很宠爱顾华阳,几乎是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宠爱。 是以顾华阳虽然如此问,但其实心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皇后自来很有母后风范,对底下的孩子们有求不应。 果不其然,刘皇后笑骂了华阳公主一声说:“你也就看着本宫心软,罢了罢了,本宫替你去皇上那里探探口风。” 顾华阳又说:“还有那个秦宁,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九弟,真是过分,母后也不能轻饶了她。” 刘皇后道:“这还用你说,就不说她与小九的那些事,只说她欺负了你,本宫便不能轻饶了她。” 华阳公主的眼中闪现出兴奋的光芒。 刘皇后便又说:“过一阵的时候便是你祖母的六十大寿,你父皇向来孝顺,这大寿一定是会大办的,到时本宫邀请秦宁进宫来,届时便是你的主场。” 顾华阳听罢摩拳擦掌,恨不得时间快点过,直接飞到她祖母大寿那一日,然后好找回今日的场子。 “只是她秦宁不过是一乡下妇人,名声坏透了,凭什么有被邀请参加祖母大寿的这份荣光?”顾华阳心中又隐隐不平来,自来宫中宴会,国朝唯有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才有资格被邀请进来,可秦宁凭什么呢? 顾华阳见不得秦宁有一丝一毫得意的时候。 刘皇后扶额道:“你说的也是这么个理,那怎么办呢?” 她深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这秦娘子不是有一手好厨艺吗,干脆便以让她去御膳房帮忙的名义进宫来,岂不两全?” 顾华阳忙道:“这个主意好极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华阳公主没待一会儿便走了。 “蠢货!”刘皇后在顾华阳前脚刚出了宫殿后,便冷叱了这么一声,她背靠着凤座,身子彻底沉下去,一旁的小内侍连忙赶过来给刘皇后按压额头。 刘皇后觉得没那么头疼了之后,方才吩咐碧霞道:“你出宫一趟,告诉秦宁,就说本宫赏识她,特令她在太后寿辰那一日里进御膳房帮忙,倘若她能得了太后的赞许,往后必定名扬天下,不愁没有后路。” 碧霞领命出宫。 当碧霞到了秦侍郎府传皇后口谕的时候,正巧文帝钦赐的牌匾也下来了,秦宁忙着安置牌匾,感谢将牌匾送过来的内侍们,一时没空招呼碧霞。 等秦宁闲下来之后,听碧霞传了皇后的口谕之后,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不是刘皇后头一次向她示好。 第一次的时候,刘皇后让她为难华阳公主,那么这一回呢? 第四十章 小人物 秦宁自知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何德何能能得皇后看重,纵使崭露头角,也不至于就有资格进入皇宫中的御膳房中为上至天子,下至官家夫人们准备御膳。 皇后这样做,必定是有所图的,她图什么呢? 上一次刘皇后要她针对华阳公主,这一回莫不是其母瑛贵妃。 究竟瑛贵妃身怀有孕,令刘皇后深以为威胁,但刘皇后此人素来精明,会使得自己沾染上一身腥的事情从来不肯做,《庶女谋》一书中对刘皇后的描述,便是此人善于借刀杀人。 刘皇后这一回是想借她秦宁的刀,来给瑛贵妃致命一击吗? 毕竟皇家膳食可是最容易动手脚的地方。 自然,皇后可能也并没真要她做些什么,不过是想让她做替罪羊罢了。 不过刘皇后有一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皇宫宴会着实是一个最快能让人扬名的机会。 秦宁沉思的这一会功夫,秦孟氏已十分惶恐的与碧霞说道:“我们家宁儿从前蜗居在鄞县一隅,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即便是咸阳,她也是头一次踏足,骤然进宫,唯恐她会失态,惹了贵人们不快。” 秦孟氏并不知此时瑛贵妃已经身怀有孕,刘皇后旨在瑛贵妃腹中骨肉。 但出于后宅妇人的警觉,秦孟氏直觉皇后这“示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却是想到了九皇子的身上,便觉得大抵皇后是不满九皇子早晨在秦府外当着众人的面求娶秦宁,故而想在皇后盛宴上当着诸多人的面给秦宁一个下马威。 于是便忙不迭失的推拒。 秦宁闻言也没动,她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究竟声望再高,名声在显,也没有性命重要。 碧霞便笑道说:“这真是秦夫人的谦辞了,究竟京中人谁不知道,秦娘子虽是头一次来咸阳,可究竟也面见过皇上了,区区宴会不至于使秦娘子冲撞了贵人,再者既是皇后邀请秦娘子,皇后也定会护着秦娘子。” 秦孟氏又说:“可宁儿虽有几分手艺,但终究也比不上宫中多年伺候贵人的老师傅,怕她到时候给这些老师傅们添麻烦。” “秦夫人怎会这样觉得?”碧霞一壁儿捧着秦宁道:“秦娘子的手艺可是皇上都夸赞过的,皇上亲口说,秦娘子的手艺比之那些宫里高深的厨子都要好,再者届时皇后也会调来一些小学徒帮衬秦娘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孟氏也意识到皇后是非让秦宁入宫不可了,于是不再推拒,接了皇后这口谕。 将碧霞给送走,秦孟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便拉着秦宁的手说:“皇后此行不善,你往后还是与......九皇子离得远一些。” 秦宁先是惊讶,尔后莞尔一笑。 她四叔母该是误会了,不过秦宁也没刻意去解释。 秦孟氏在一旁絮絮叨叨说:“你不晓得,高门大户大都讲究门当户对,尤其是皇家,那里的规矩更是多的很,一不小心没了小命,你都不知是怎么没的,不过所幸是皇后,皇后自来心善,即便不满你,也只会在言语上告诫你一番罢了。” 秦孟氏是好意,对长辈的好意,纵使其中的话有她并不认同的,但她也不会去与长辈分辨,皆一一应了。 秦孟氏又说:“等一会儿我让身边的嬷嬷教教你宫中的规矩。” 说起这个,秦宁就有些头疼,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青年,哪里懂得古代的规矩,也幸亏她是穿到了一个民妇的身上,即便不懂规矩之处,也可以完美的解释。 但眼下让她去学规矩,她却是一万个不愿意,毕竟她又不会长长久久的在这里生活,不久后她会离开这里的。 秦宁露出一个苦笑道:“四婶母,我不过是去做厨子,连那些贵人的面都不一定能见到,又何必学这些劳什子规矩。” 秦孟氏道:“可在宫中做厨子,也是要将规矩的呀。” 于是秦宁只得不情不愿的跟着秦孟氏身边的荣嬷嬷学了三日的规矩。 这三日里,秦宁说是在学规矩,但其实她很是有些心不在焉,心中不住的在想如何应对那一日里皇后与贵妃的明争暗斗,而不被殃及。 诚然皇后妄想将她当做替罪羊,这很可恶,但秦宁深知这是皇后,她即便指控皇后,也不会有人相信。 那么该怎么办呢? 秦宁大脑飞速的运转,突兀的出声道:“我要进宫。” 荣嬷嬷一时怔愣住了,所以她刚刚的那些教导,秦宁一概没听进去? 秦宁又重复了一遍说:“皇上赐我牌匾,按理我该进宫谢恩。” 贵人们的争斗,自然该交给贵人们去头疼。 皇后乃一国之母,但她的上头还有皇帝。 秦宁的话是很有道理,荣嬷嬷只得按耐着怒气,向秦孟氏回禀,秦孟氏很是有些无奈道:“为了逃避学规矩,你连这理由都想出来了。” 秦宁只笑笑。 “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面见皇上得提前两日递折子,得到皇上的准许方可进宫。”秦孟氏又说。 秦宁便道:“不论皇上准不准许,都是我的一片心意。” ...... 三日后,秦宁得到了面上文帝的机会。 秦孟氏亲自给她挑的衣裳,亲自选的妆容和发饰,效果也是十分显著的。 一褪平素的素净,显出了几分宛若少女的俏丽张扬。 “你底子是极好的,可惜平素里没有花心思去装扮,这样一瞧,即便比之华阳公主也是不差的。”秦孟氏只觉得自家孩子,哪里看哪里都好。 秦宁一双小嘴抹了蜜一般道:“是婶母的眼光好。” 秦孟氏点了点秦宁的额头说:“你娴妹妹倘若有你半分懂事,我也省心不少。” 说罢送秦宁出府。 不同于上一回进宫时的满目紧张,这一回秦宁很是有闲情雅致的掀开帘子,看看这繁华的咸阳城。 其间高楼林立,很是气派。 咸阳城中满是富贵权势之人,也是最具有商机的地方,可惜她被俗事缠身,未能将全部心思给放到赚钱上头。 不久后,皇宫至。 秦宁这一回没等多久,就直接被召到了殿前。 一进到大殿里头,秦宁便很是敏锐的嗅到了一抹淡淡的檀香味。 顾玖也在这里? 第四十一章 偏见 秦宁怀着这样的疑问,向文帝请安问好,并说:“自从民妇将皇上御赐的牌匾给挂到民妇与四叔合伙开的‘宁氏饭庄’上之后,每日里客盈满门,至如今谁若想到饭庄上吃饭,还需要提前预约,民妇的饭庄上生意蒸蒸日上,民妇特来向皇上谢恩。” “好,好,好。”文帝连说三个“好”字,帝王卓尔不凡的面上是显著的疑问,“若按这样说的话,你不该是很忙吗?” 文帝如今对秦宁的映像,便是这是个离异带娃的妇人,胆量颇大,厨艺甚佳,文帝的后宫中就有很多的厨子,这些厨子们各有分工,但每日里还是很忙。 更不要说秦宁的饭庄刚刚开门,她的厨艺又很独有,真正能帮得上忙的其实很少。 秦宁就解释道:“最开始的时候,民妇就有收的学徒,这些人大抵是有些做膳食的底子的,再加上我倾囊相授,现下这些人已经学的差不多,可以挑起事了。” 她的手艺只是寻常,最重要的是这些膳食很俱特色,大多是这个朝代没有的,所以才能引起一阵轰动,其实是很好学的。 文帝闻言就更加疑惑了,“朕听闻很多大厨其实都并不是很想将自己的功夫倾囊相授,因为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你就不怕将来......” 秦宁愕然道:“我又没一辈子就想当个厨子。” 她很是理所当然的说道。 文帝便问:“那你还想做什么?” 秦宁便说:“民妇出自商贾世家,自然是想做商人,做老板,做大老板。” 文帝笑了笑,其间夹杂了些许轻慢,“老板可不是那么好做的,纵观古今,能做老板的女人少之又少,更别说是大老板的女人了,你倒不妨想想做个老板娘,这才实际。” 秦宁异常的坚持,“虽然少,但未必没有,民妇嫁过人,生过孩子,遭受过背叛与唾弃,不若少女天真,深刻的知道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文帝发觉自己竟无法反驳。 “可这条路会很难,再者你不怕你教会了那些人,那些人往后自立门户吗?”文帝见过许许多多的女人,但从没见过秦宁这样的,一时是真真切切的生出了许多好奇。 秦宁对这些早有考虑,她异常清晰的说道:“这些人都是与民妇和四叔签了卖身契的,真要走也可以,付违约金也就是了。” 文帝也是头一次听说“违约金”这个词,但从字面上便能理解其意思,于是文帝便问秦宁说:“那违约金是多少。” 秦宁道:“民妇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违约金仅是其身家性命的十倍罢了。” 文帝沉默了片刻,看向秦宁的眼神十分的怪异,他直言道:“看来你很适应做‘老板’这个身份,倒是朕多虑了。” 秦宁心知文帝是觉得她说得这个违约金分量太高了些,但她是要做老板,又不是要做慈善的,于是腼腆的笑了笑,“说来民妇的生意能做到今日这样红火,多亏了皇上御赐的牌匾,按理民妇是要给皇上分成的,要么这样,往后‘宁氏饭庄’会将每年利润的两成分给皇上,皇上看可好?” 她的算盘打得很好,虽然看上去她要将原本入了自己口袋的钱分给文帝,但同时她得到了这个大顺王朝的统治者的支持,文帝便相当于她的大股东,不过是以权力入股,这生意她不亏。 文帝没想这么深,虽然他此刻已经意识到这个表面看上去十分温良和善的妇人其实并不像一般妇人,她有野心,也有谋算。 但至多也就是比之寻常妇人罢了。 对女人刻在骨子里的偏见让文帝觉得这不过是秦宁欲讨好他的手段,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任何能让他自己国库丰盈的人和事,他都不会拒绝。 虽然他觉得秦宁这生意的利润可能并不高,所谓两成更是聊胜于无,但还是欣然应允。 秦宁就很高兴,连着将欲进宫被皇后利用做替罪羊的阴霾都散去了些,但她到底没忘了自己进宫要做的正事。 “皇上,民妇还有一事有些纠结,想来想去不妨告诉皇上,让皇上替民妇做个决断。”她面上适时的表现出纠结。 文帝对秦宁的观感不坏,再加之他原便是个很和善的人,当下里就说:“你不妨直言。” 秦宁于是道:“民妇三日前得到皇后娘娘的口谕,让民妇在十日之后的太后娘娘的寿宴上,进宫给太后做一道膳食。” “你不想进宫给太后做膳食?”文帝挑眉问道。 秦宁忙道:“并非不想,而是不敢,民妇究竟难登大雅之堂,加之从前也没见过皇后,皇后却将这份殊荣给了民妇,民妇惶恐。” 文帝这时候也在思考,皇后为什么要提携区区秦宁。 夫妻三十载,文帝最了解皇后不过,在外人眼里,皇后永远是那个端庄贤淑,待下和善的皇后,文帝却知,那一切不过是皇后所戴的面具罢了。 真实的刘皇后实际上却是一个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人,也视人命如草芥到了极点。 若非有利可图,刘皇后怎会提携区区秦宁? 尤其正如秦宁所说,刘皇后没见过秦宁,不过是听说过这号人罢了。 秦宁适时的又开口道:“民妇当时与皇后身边的侍人说了民妇不敢,但那个妹妹却与民妇道,这一切都不是问题,皇后会护着民妇的,不由令民妇越发惶恐。” 文帝面上的疑虑越发加重了一些。 秦宁便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凡皇上对皇后起了疑虑,必定会在太后寿宴那一日里多加关注皇后这边的动向。 她做了什么,皇后做了什么,文帝一瞧便知道,这样皇后便也不能随便将脏水给泼到她的身上了。 文帝深思良久,最终道:“皇后一片好心,也许她是看你投缘,无须害怕。” 秦宁便知,文帝这是欲借她之手,探查皇后之意,不由呜呼哀哉,皇宫中人果真没有一个简单的。 他们从不将她区区一个民妇的命给看在眼里,但不怕,她还有后手。 秦宁从上书房中告退,刻意慢走了几分。 第四十二章 假意接近 夏日炎炎,从上书房至皇宫门口,约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这对习惯于外出自驾车的秦宁无疑是个不小的工程。 要知道即便是在穿来这里之后,秦宁每日里外出也是乘坐马车。 但皇宫中不允许乘车,秦宁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 渐渐的,她觉得自己有些头晕,扶了扶额头,摇了摇脑袋,放眼四周也没什么能够供她休息的地方,便只能继续加快步子往前走。 秦宁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不过再度往前走了几步,便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要跌到在地上。 临摔倒的前一刻,秦宁还在想,身边没个陪侍的丫鬟便是这点不好,有个什么突发的状况都没人帮衬一把,等回去府上,她得买几个婢女。 不想背后一个温热的大掌却将自己给托住了。 那人递了一壶水道:“喝点水润润嗓子,休息片刻再出去也不迟罢?” 秦宁略带无力的眼睛往后瞟去,便见玉人一般的九皇子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他显然是极守礼的,待她站定,便立即收回了手。 顾玖指了指远处台阶道:“秦娘子不妨去那边休息休息。” 秦宁点头,只不过刚走了两步,她就有些无奈的求助于九皇子说:“民妇实在是没什么力气。” 顾玖闻言伸手继续扶住秦宁,待到了台阶上,顾玖再弯腰将台阶给擦拭了干净,末了再度取出一个帕子,放到了台阶上,这才让秦宁坐下。 秦宁感叹于堂堂皇子的细心,不由得便替他的未来担忧了起来。 顾玖真的不是一般意义上杀伐果断的皇子、太子乃至帝王,源于他一出生便没想过那个位子,最后不得已被人给推了上去,底下人若犯了小错,他既往不咎,若犯了大错,他小惩大诫,便滋生了那些人的野心。 秦宁接过顾玖手中的那只壶,仰头喝了几口水,觉得通身舒畅了许多,又突兀的开口说:“九皇子将来想娶个什么样的妻子?” 顾玖只见秦宁仰起头来,粉唇微启,脖颈处是一道完美的弧线,洁白丰润,隐隐能嗅到其间淡淡的花香味。 他咽了咽口水,又往远处坐了坐,随口说道:“端庄贤惠之人。” 秦宁注意到顾玖的动作,心道这九皇子真真是个守礼的君子,又听他所说,倒是不意外,这大抵是这个时代所有男子们的想法。 娶一个端庄守礼的妻子稳定大后方,然后再纳几房娇美的小妾。 便听他又说:“再纳个性情柔顺、知情识趣的美妾,不用太多,一个便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的是秦宁。 秦宁则显然误会了,她理所应当的代入了孟家四女。 “性情柔顺不难,难的是真柔顺还是假柔顺,然说到这个知情识趣,便着实是少有了。”秦宁意有所指的说道:“自来柔顺的女子,一朝不柔顺起来,可是会要人命的。” 顾玖也想到了孟秋知,只是相比于刚刚重生时,他心中的那份恼恨已经很淡了。 许是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孟氏不过是他短暂人生中极浅淡的一抹,究竟没有他的纵容和孟首辅的支持,孟秋知是不敢做那些事情的。 顾玖再度将心神放到眼前人身上,方才秦娘子进殿的时候,他就在上书房的后头坐着,是以听到了秦娘子与父皇的对话。 他其实并不意外。 秦娘子虽然身世可怜,每每都遇困境,但她只有一个人,性子若不坚毅便唯有任人欺负的份。 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坚毅,唯独在面对他的时候偶现软弱,他对她究竟是不一样的,毕竟是他在第一次的时候对秦娘子伸出了援助之手。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传一世佳话。 就是可惜秦娘子总觉得她配不上他,于是每每推拒,可其实他并不在乎那些。 顾玖长叹一口气,心道来日方长,于是笑笑道:“自来美人若蛇蝎,所以我不太喜欢特别美丽的女子,长得寻常的美人,也就可以了。” “不过我听闻你要在皇祖母寿宴的时候去做膳?” 秦宁对顾玖的择偶观哭笑不得,但她没说什么,她总归是提醒过他,但一个人的喜好是不会贸然发生改变的,历史总是会朝着他命定的轨迹去发展,她也无法改变。 眼下她自身难保,还是说回正事比较好,秦宁于是回道:“是这样,民妇想问九皇子一声,近来宫中是否有怀有身孕的妃子,且怀的还是男嗣?” 若是此前的顾玖,当然是不知道的,但今日的顾玖提前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知晓瑛贵妃怀有男嗣。 但他没说,只问道:“你怎么会这样说?” 秦宁就道:“只因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过来传口谕的时候与民妇私下里说,要臣妇多做一些酸的东西,民妇于是便有此想法,倘若当真有孕妇的话,便需小心着来,究竟孕妇饮食有许多的禁忌。” 她明示的如此明显,顾玖应是能猜到一些内幕吧,再不济他去问一问皇后也行。 顾玖显然比她想象的要聪慧一些,他立即便嘱咐她说:“到了皇祖母寿辰那一日里,你且避讳着一些瑛贵妃就是了。” 秦宁听罢便知道,瑛贵妃有孕的事情跟前的顾玖也是知道的,他这般提醒于她显然也是并不忍心看她就这样被皇后算计做替罪羊的。 秦宁故作不懂,悻悻然道:“我之前和贵妃的女儿华阳公主结了仇,贵妃定然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我自然是要离贵妃远一些的,不过我突然想到......这一回是皇后为我争取了到皇宫露脸的机会,我合该也去皇后跟前谢恩的。” “不必了。”几乎是瞬间顾玖便出声道,察觉到自己的声音过于冷硬,再一瞧秦宁的面上有着深深的错愕以及委屈? 顾玖便耐心的解释道:“你方才差点晕倒,合该回去好生歇着,至于母后那边,我替你去谢恩。” 秦宁却依然有些忐忑道:“这样是否会显得民妇有些心不诚?” 顾玖道:“不会,母后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 秦宁点点头,言明自己休息够了,便要起身出宫,不想刚一起身,身子一软,便又要倒下来。 顾玖见状,只起身将秦宁抱起,大步的朝着宫外走去。 秦宁惊呼道:“九皇子,这是否不和规矩,倘若被人知道了,会非议你的。”然后眼底却一片波澜不惊之色,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嘲讽。 第四十三章 肖想 刘皇后意欲在太后寿辰来临之际对瑛贵妃下毒手,只是这罪名得有一个人扛着,于是刘皇后想到了秦宁。 但秦宁也不肯坐以待毙,于是她小胳膊拗不过大腿,便只能借着进宫谢恩的机会将此事告知文帝,文帝必定会对皇后产生怀疑,进而监视皇后。 又因为她凭借着对九皇子的了解,断定九皇子也在上书房中,于是刻意放慢脚步,刻意的接近。 近来有关她与顾玖的流言满天飞,她再加这么一把火,几乎不用想,许多人都会将她与顾玖给联系到一起。 这样一来,她即便是做了什么错事,人们是否也会想,或许是九皇子指使的她,而九皇子的背后是皇后。 皇后既想使瑛贵妃痛失其子,又想将祸水东引,偏偏选错了人。 她秦宁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就是可惜了顾玖...... 虽然抱着秦宁,但顾玖的每一步都走的很稳,淡淡的檀香味入鼻,让秦宁的心思也空明了一些。 她与顾玖离得很近,近到他的呼吸声尽入她的耳帝,近到她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咚、咚、咚......似乎格外的有力。 然后秦宁便看到顾玖的耳垂旁显而易见的绯红一片。 哦,她忘了,若按着书中这时的顾玖,还是个纯情小处男。 他比秦宁要小两岁,这两年里,皇后屡次要撮合顾玖和其娘家侄女刘素华,只是顾玖并不喜欢刘素华,于是每每推拒,所幸皇上宠爱幼子,替幼子将这一桩婚事给挡了回去。 皇后也没办法。 直到两年以后,皇后其四子二死二残,顾玖匆匆上位,皇后不得不强硬的将自己娘家侄女嫁给顾玖做正妻...... 不过,在《庶女谋》一书中的九皇子原便是个十分正派的男子,初次与女子接触,有此反应再正常不过,秦宁当然不会拿这打趣顾玖,于是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不想这一移,顾玖整个脸庞都红彤彤的了。 顾玖再度加快了步伐,似乎又怕将秦宁给颠着,然后又减速,这般纠结,也是让秦宁好笑。 秦宁看着九皇子的面容,不由得再度感叹道,这九皇子生得真是甚和她的心意。 顾玖的眉毛不若一般男人那般粗浓,反而有些细,又有些浅淡,泛着十足的温润。 一双丹凤眼乌黑深邃,此刻泛着些许红光,越显性感。 鼻梁高挺,厚薄适中的唇瓣紧紧抿住。 秦宁视线下移,就见顾玖腰间束带,宽肩、窄腰。 他的胸膛很有力,双臂也很有力,不然也不会将他抱起走这么远的路不带喘的。 真真是个集纯情温润性感有力于一体的玲珑人儿。 倘若这人不是皇子,她手中又有些钱财的话,定然要将这人给据为己有。 不过眼下这只是肖想。 秦宁叹气,说来说去还是她太穷了,不过她如果现在十分有钱的话,也实够不上堂堂皇子,但这不妨碍她以后遇到同样长相俊俏的男子,还会有如今的困窘。 秦宁暗暗发誓,等过十日从宫中回来后,她要专心致志的致力于搞钱。 半个时辰后,方至皇宫门外,过往的人们不由驻足,觉得自己莫不是看花了眼,有许多没见过秦宁的人暗暗揣摩秦宁的身份。 秦宁大大方方的迎着这些人的打量,还配合着露出一抹温顺的笑意,对着那些上前打招呼的人解释道:“九皇子太心善了,见民妇在路上差点晕倒,便坚持着要送民妇出宫。” 过往的人一听她的自称,心中顿时有几分思量。 只这个时候来往于皇宫门口的皆是文武大臣,纵心中有许许多多的想法,但也不会表现出来,与九皇子打过招呼之后,便就走了,只在回到家中后,与家里人说一说。 这样一来,这事便也就传开了。 纵九皇子是出了名的心善,也不会见到谁都救,再者,即便是秦宁要晕倒了,九皇子身边还有内侍呢,怎么就非得劳烦他堂堂皇子亲自来了? 于是众人越发笃定九皇子和秦宁之间的关系不纯洁。 正是合了秦宁的意。 话说回来,顾玖将秦宁送上马车,依旧不放心,他觉得她一个人在咸阳城,还刚刚被谢文卓那个渣男给抛弃,实在是太可怜了些,为了让秦宁多感受一些人生的温暖,于是他又亲自送秦宁回去。 秦宁泪眼汪汪道:“九皇子日理万机,却还要陪着民妇,真是让民妇感动极了,你人真是太好了。” 眼睛不由的定在了顾玖的身上,心中却是想着,她若离了咸阳城,这样好看的人儿,真是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了,便趁着如今能看到的时候多看看,养养眼。 顾玖见状心情越发愉悦,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秦宁这会儿却是真心实意的说道:“九皇子人是真真真真好。” 顾玖心中更加美滋滋。 他虽然有心与秦宁多说一会儿话,他觉得和她待在一块儿,他的心中总是异常的美妙,但无奈他得去做正事,于是只得依依不舍的和秦宁告辞。 顾玖转道又去了皇宫处,他去寻了刘皇后。 刘皇后对此很惊喜,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这个最小的儿子了,闻言忙让小厨房里准备了顾玖最爱的午膳。 但顾玖并不是来跟刘皇后用午膳的,顾玖开诚布公的直接问刘皇后,“母后是否打算在祖母寿辰那一日的时候对瑛贵妃腹中胎儿下手。” 刘皇后面上有一瞬的凝滞,她错愕不及的说道:“你怎么知道,你父皇......” 刘皇后五个儿子,上头的四个儿子都晓得力争上游,偏偏这个小儿子的性子是真正的与世无争,宫中但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但这一回......,分明瑛贵妃有孕的事情只有她、瑛贵妃和文帝三个人知道的,眼下顾玖不仅仅知道瑛贵妃有孕,还知道她意欲在太后寿宴的时候对瑛贵妃下手。 那是不是代表着文帝也知道了她的计划? 第四十四章 阻止 “是的,父皇约莫也猜到了母后的打算。”顾玖肯定了皇后的猜测,他的声音中泛着失望的冷意,温润的薄唇微抿,很是有些不高兴。 刘皇后多了解顾玖呀,她立即便猜到了幼子的来意,问说:“你是不是不满本宫欲将秦娘子给牵扯到这后宫之事中。” 顾玖不语,只额头绷起的青筋显露出他在压抑着怒火。 刘皇后混不在意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民妇罢了,本宫晓得小九你素来心善,对这民妇起了怜惜之心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要有度,哪里有你这样为了个外人来质问母后的,你呀,就是太仁善了一些。” 顾玖连连冷笑。 皇后心中越发惊讶,这个最小的儿子自来最是孝顺,在她面前也素来恭谨,这一回却......难不成这一回儿子对那个民妇是认真的?想到此皇后越发头疼,便欲说教。 只是顾玖已经忍无可忍道:“母后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毒的了?在儿臣心目中母后自来都是仁慈善良的,如今却欲对个未出世的小娃娃动手,您的格局呢?” 刘皇后怔然片刻,所以小九不是因为那个民妇来质问她,只是因为她并非他心目中所想的母后? “小九你真是太天真了。”刘皇后觉得自己的头又隐隐作痛起来了,“在后宫中,倘若本宫一味仁慈善良,又哪里会有你们五个兄弟的平安长大,那不是善良,那是软弱。” 顾玖又问道:“可是母后有我们兄弟五个,做什么还要怕个尚未出世公主亦或是皇子,换言之,即便他是皇子,至多也就是皇子罢了。” 刘皇后又气又笑说:“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懂什么,竟也来教训起你母后我了,母后问你,你可知当年你父皇尚在潜邸的时候便与那瑛贵妃眉来眼去,你又可知,当年你父皇登基,竟是想着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欲立瑛贵妃为皇后,倘若不是你舅家势大,如今又怎会有本宫、有你嫡皇子的身份,本宫如今这样做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顾玖怔愣了半晌,当年文帝登基的时候,他还在刘皇后的腹中,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也有耳闻,只是传说中当年的情形并没有刘皇后说的那般严峻,只倒是父皇开了这样一个玩笑罢了。 “可纵使如此,母后也不必将个无关之人给拉扯进来。”顾玖眸中隐隐泛红,“母后有这个空闲去关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何不多将心思给放到自己儿子的身上,譬如大哥......” 刘皇后并不解顾玖所说之话的意思,可出于身为皇后以及一个母后的本能,她还是立即让人去太子顾子熹那边探查了一番。 又语重心长的与顾玖说:“本宫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们兄弟好,只有你大哥牢牢的在太子位上坐着,将来才有我们母子们的一席之地。” 顾玖撇了撇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要怎么和母后说呢,他难道要说,大哥宠信伶人,因着这,即便后来娶了太子妃孟家大姑娘,亦是冷落孟氏,夫妻二人之间矛盾重重。 瑛贵妃为报丧子之仇,于是想方设法的撮合二哥和孟氏,然而不久后二哥和孟氏东窗事发,大哥一气之下带着东宫属臣将二哥的家眷杀了个干干净净。 二哥进宫欲向父皇陈明大哥的所作所为,讨一个公道,大哥知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于是竟欲逼宫。 被二哥亲自带人砍杀。 自己自来最看重的嫡长子被次子所杀害,文帝也怨怪二哥太心狠了一些,于是将二哥给幽禁了起来。 从此往后,手足相残、父子猜忌不止,母后在接连损失两子后,身子更是每况愈下,更别提后来...... 只是如今这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一环套一环,要他怎样跟母后说呢? 母后为人自来生性多疑,即便他说了,母后也不会信的。 他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着母后,母后倘若能多将心神给放在大哥和二哥的身上,许是能看出他们的不对劲,加以阻止。 而今他要做的,则是阻止母后残害瑛贵妃腹中孩子。 至于说母后会不会因为晓得文帝可能猜测到了她的计划所以就此收手,顾玖却持否定态度。 因为刘皇后自来便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上一世的时候母后动手还没这么早,亦或是说母后可能也有动手,只是未能成功罢了。 这一回......顾玖的脑海中蓦然闪现出秦宁的面孔,刘皇后刻意要秦宁进宫,便只会是从吃食上做手脚,而且还是要从秦宁所做的吃食上动手脚,那么当日只要不将秦宁所做的吃食给摆到瑛贵妃的跟前也就是了。 但事情也不会如此简单。 刘皇后自来会做两手准备,更不要说如今刘皇后已经知晓自己的一部分计划已很有可能被文帝所窥探。 哎......真是头疼。 顾玖此时无可避免的想到自己幼时,大哥教自己骑马射箭,二哥教自己读书写字,三哥四哥与自己一同玩耍时的场景。 几个哥哥最大的比他大十一岁,最小的比他大五岁,他们都很疼爱他。 若实在不行,便唯有除去瑛贵妃了。 没有瑛贵妃的刻意挑唆,也许往后的事情便都不会发生。 ...... 此时此刻的秦宁并没有顾玖的纠结,但她也很难熬。 她躺在榻上,远远的便能听到外头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隐隐有几声入了她的耳中。 ——“秦娴,你堂姐不会当真勾搭上了九皇子吧?” ——“秦娴,你堂姐也太不要脸了,一个离异带娃的妇人,也敢肖想九皇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还与九皇子拉拉扯扯的。” ——“秦娴,你堂姐这么不要脸,你不会与你堂姐也一样吧?” 因为秦宁闭门不见客的缘故,这些人见不到秦宁,便转来向秦娴打探消息,打探着打探着,话语中便粘酸带醋了起来,一起围攻起了秦娴。 秦娴原本还有心解释,到最后也埋怨起了秦宁。 若不是秦宁,她怎么会被人这样误会?一时便有些蔫蔫的,希望秦宁能够赶紧离开。 倒有一人不同,这人就是刘素华了,刘素华轻蔑的看着底下的这些莺莺燕燕以及秦宁所在屋子的方向,高傲的说道:“不论她怎样勾搭九表哥,九表哥都是我的,她想进九表哥的门,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第四十五章 自打脸 “既然你如此笃定,那你做什么还要过来打探消息,你不就是怕嘛。” 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传到了众人的耳里。 于是这些小姑娘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了,不过议论的对象换成了刘素华。 刘素华恼羞成怒,这里的人都晓得她往后是要当九皇子妃的,断然不敢当着她的面这样怼她,是谁? 然后定睛一瞧,便见令她咬牙切齿般存在的秦宁正一手领着一个小孩过来。 这两个孩童还双双对着刘素华扮了个鬼脸。 秦家人果真都是如此讨厌! 刘素华瞪着秦宁道:“谁说我是来打探消息的,我是来告诫你不要痴心妄想的,我九表哥也就是玩一玩你罢了!” 秦宁低头对着小哲皓说:“瞧,这有些人吃不到葡萄便说是葡萄酸,往后遇到这种人,轻易能绕过便绕不过,若是绕不过......” “绕不过要怎样?”小哲皓满是疑问。 秦家孙小姐秦宝灵便插着小腰接口道:“那当然是正面怼上去,让她无地自容,晓得自己错了为止!” 小灵儿和小哲皓年纪相当,兄妹两个很是能玩到一块儿,两个小人儿早早的便听到这里的议论声,纷纷替秦宁鸣不平,摩拳擦掌着欲上前和这些人理论。 恰被秦宁一手拾起一个给抱了起来。 秦宁本不欲与这些人做口舌争端,但见两个小人儿如此不忿,便且来了这一遭。 “小灵儿说的对。”秦宁慵懒的声音仿若猫儿一般,散漏着漫不经心之感,似乎这些人包括镇北侯家的嫡幼女都不值一提,话锋陡然一转道:“话说回来,那日里九皇子还与民妇提到了刘姑娘呢。” 刘素华顿时忙问:“九表哥都说了我些什么话?” 秦宁笑得意味深长,待到知道自己被秦宁给耍了一通后,刘素华羞恼的说不出话来了。 “九皇子说,刘家表妹甚是无趣了些。”秦宁咳了一声,又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道:“不若......” “不若谁?”一说到九皇子,刘素华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面子,接连自打脸道。 只是刘素华越焦灼的想要知道,偏秦宁就是慢悠悠的不说。 秦宁甚至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道:“方才刘姑娘说了,你到这里不过就是来告诫于我,并不屑于知道我与九皇子都说了些什么,所以还是算了!” 然后转身便要走。 刘素华下意识的便捉住了秦宁的袖子。 秦宁诧异的往后退去,“刘姑娘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不仅仅想要训诫于我,还要打我?” 一听秦宁这么说,小哲皓和小灵儿皆怒目圆睁,煞有其事的撸起袖子,举起小拳头。 刘素华哑然。 秦宁摸摸小哲皓和小灵儿的额头,心道这两个小娃娃倒是真的与她有默契。 刘素华被秦宁弄得下不来台,想了想,终究是对九皇子的爱慕压过了她的羞耻之心,“我虽是来训诫你的,但也可以顺道打探消息嘛。” 周围阵阵嗤笑声传来,无不是在笑刘素华对九皇子爱的卑微,偏九皇子对她不屑一顾。 然而秦宁继续向外头走去,刘素华急得赶上去,秦宁也依然没有要放慢脚步的打算。 就在刘素华以为秦宁不会说的时候,秦宁突的低声道:“九皇子说刘家姑娘不若孟家四姑娘知情识趣,惹人怜爱。” 刘素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孟家四姑娘,不就是那个刚从京郊城外的庄子上养伤回来的粗鄙不堪的庶女吗? 她从前没将孟秋知当成一回事,怎的九表哥什么时候竟和孟秋知勾搭上了? 秦宁又说:“刘姑娘心高气傲,想必不会想让人知道你败在了一个庶女名下吧?” 刘素华失魂落魄,但秦宁知道她已将她的话给听了进去,遂放心的离去。 在书中的世界中,刘素华虽然蠢笨,但因为身份的缘故,一直是将女主孟秋知紧紧的压制住一茬的存在,至于孟秋知最后会取胜,除却她十分的得顾玖的宠爱之外,还有就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怀了顾玖的龙子的缘故,最后母以子贵,做上了太后。 但倘若刘素华早一点知道孟秋知将会是她的对手,自然会早些对孟秋知下手,说不得会改变书中原定的世界? 不论怎样,顾玖对她有恩,她人微言轻,能做到的仅仅是如此了。 将两个小娃娃给安置好,秦宁乔装一番,方才去了宁氏饭庄。 这会儿正是酉时末,天将将黑,最是热闹的时候,前来用膳的人很多,后厨显得很是有些忙乱。 渐渐的,有些等不到吃食的客人便有些暴躁,加之会来这里吃饭的都是非富即贵,便开始骂骂咧咧。 掌柜的一个一个的赔不是,亦没有安抚住这些人。 这时秦宁出场,并对这些人好声好气道:“今日是我们饭庄招呼不周,这样罢,今日你们所用膳食,我们只按半价收,一会儿大家用完膳去登记一下,以后便是我们饭庄里的贵宾,前来用膳统统打七折。” 小娘子虽然乔装打扮过了,但还是一眼能看出是个面容娇俏的小女子,又好声好气的与他们赔不是,一时怒火去了三分,剩下了七分挪榆。 秦侍郎家的表姑娘原是谢驸马的原配,与谢驸马闹翻后,带着儿子去了秦侍郎的府上,并与秦侍郎合伙开了这一家饭庄,得到了圣上的褒奖的事情,已是传了开来,咸阳城中没人不知道。 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秦娘子,又见秦娘子生得婀娜多姿,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就有人问:“秦娘子,倘若今日来的人中有谢驸马,你会让他进门吗?你会跟他赔不是吗?你会让他做座上宾吗?” 又有人问:“秦娘子,你怕不怕华阳公主来砸场子呀?” 还有人问:“秦娘子,你有没有想过贰嫁,你看看我怎么样?” 诸如此类调笑戏弄等等。 如果是原主的话,大抵要弃店而逃,不过秦宁嘛,秦宁很是好脾气的笼统回道:“来我们店里的都是客人,既是客人,我自然欢迎,包括华阳公主和谢驸马,谁会不欢迎钱呢?再者公主生而高贵,教养良好,想来不会同我一般见识。” 人们见她不若他们预料中的那样脸红羞怯,顿时觉得无趣,只是这怒火也全然没了。 这么个空隙,大厨已将他们点的膳食上了大半。 晚间打烊后,秦宁将掌柜的给召集到身边,着重说了今日的事情。 第四十六章 章程 这是两世为人的秦宁头一次做生意,虽然凭借着前世的经历,又有秦氏本家做支持,还有皇上御赐的牌匾造势,赚钱不难,但难的是赚大钱。 倘若秦宁只拘泥于这一家门店的话,再多添些人手的话,亦是很简单的便能将今日的问题给解决了,但不治本,再者也会添加成本。 秦宁先与掌柜的道了一声歉意——这家掌柜的是秦宁从秦侍郎府中挑出来的一个掌事,到底是头一回在外头做生意,多少还有些生疏。 秦宁真诚的说道:“这些日子我实在是太忙了,以至于将这一摊子事都交到了你的手上,让你劳烦了。” 掌柜的很是羞愧道:“是我做的不好,辜负了您的期待。” 秦宁好不容易过来一趟,竟还就遇到了这事。 秦宁微微一笑道:“不碍事,我与孙叔你都是头一回做生意,有不足之处很正常,往后寻出更改的法子也就是了。” 孙掌柜的觉得,秦宁真是一个厚道人,接着便听秦宁又说:“往后我还会继续麻烦您,因为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回鄞县一趟,将皓儿的户口从谢家给转移出来,移到我的名下,这里便只能靠你了。” 孙掌柜觉得有些为难,宁氏饭庄”虽不过刚刚开业,但因为秦宁与公主夫妇的那些往事,已被众人熟知。 再加之宁氏饭庄的膳食又着实各具特色,所以往来者众多。 他们来不及慢慢发展,便已露出众多弊病,倘若只有他一人在这儿支撑,唯恐经营不当,会辜负了秦娘子的重托。 “在此之前,我会与孙叔将这里的事物给理一理。”秦宁又说,“今日我大致瞧了一遍,后头的大厨有三个,将底下的学徒挑几个好的,往上拨两个,这样便是五个人。” “我会将整个饭庄给划成五片,每个人负责一片区域,一种吃食,这样各司其职,大厨们可以按照每日里的预算提前在前一天晚上将第二天所用的材料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一来节省时间,不用这般忙碌,二来还可以多招揽一些客人,一举两得。” 孙掌柜的不住点头。 “当然若是划分成五片区域的话,孙掌柜的可能会顾不过来,所以我们就要多招揽一些看店的能人。” 这个孙掌柜的也很认同,就是当下里,孙掌柜的也很是有些顾不过来,“可问题是,要从哪里招揽人选,若是再继续从大人府上招,且不说够不够,就说他们也同样是生手。” 这个秦宁也早有考虑,就说:“后天在外头立个牌子,想要一展身手,偏又没有资源的人可以来应聘,取能力高者,不限男女。” 不限男女?孙掌柜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面上的疑问之色太过明显,秦宁便解释道:“若是一般闺阁的姑娘家,自然做不了这份差事,倘若是一些常在市井中来往的贫寒人家出身的,更能吃苦耐劳不说,也有身为女子的便利。” 说到这里,孙掌柜的便想到了今日外头的那场风波,他也是很真诚的向那些客人们道歉,可他们并不理会,偏秦宁一出口,他们就显而易见的息事宁人了。 “这时代男人总是认为女人是弱者,会从心里对女人生出怜惜,对女人的要求也不若男人那般严格,这是偏见,却也是优势,倘若女人能利用好这份偏见做好一份事业,他日定然会让世人刮目相看。”秦宁言简意赅。 孙掌柜是个通透的人,见秦宁这样说了,便知道秦宁已经做了决定,他只需要服从就好。 “至于福利——”秦宁看向孙掌柜,“先前的时候,我给孙掌柜每月的月银是固定的,但从今日开始要有所变化,孙掌柜依然可以拿原先你拿到的那么多钱,另外孙掌柜每月要给自己定个计划,每月的利润要达到多少,多出的利润可以取两成给你。” 孙掌柜面上现出些许迷茫,他曾经是秦孟氏的陪嫁,早高门大户里做掌事,是会经常随着贵人们出入各大交际场所的,也见过各色各样的生意人,但从来没有见过像秦宁这样给人发放月银的。 但他眸中又涌现出一抹希望,若是按照秦娘子所说,那他每月的月银至少是会那么一个基础的数目在那里放着,至多就完全取决于他的能力了,他自然是想要自己能赚的更多,到时候便可以置办一处更大的宅院,供两个孩子读更好的书。 这一刻,孙掌柜对秦宁的恭敬不再是因为秦侍郎和秦孟氏的原因,而完全是因为秦宁本身。 他觉得秦娘子的眼光要比很多男人都要高都要远。 “至于后日之招聘严选,就要劳烦孙叔拿个章程出来,明天交给我。”秦宁又说。 孙掌柜忙不迭失的点头。 因为秦宁的一番鼓舞,孙掌柜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连夜里便给秦宁拟定了招选掌柜之章程,秦宁指出了几处不当的地方,孙掌柜便趁着白日客人少的时候连夜修改了,再第三天将招人的牌子给放到了外头。 其不限身份、不限男女、不限资历三天足足的吸引了人们的眼球,使好多有志气的寒门子争相前来应聘。 孙掌柜的择了十个,其中七男三女,一起送到了秦宁的跟前,让秦宁从中择选。 秦宁妇人打扮坐在堂上,被打量的几个男人多少都有些别扭。 他们从前都做过类似的营生,只苦于没有金银做支撑,都是小本生意。 秦娘子所给的俸禄丰厚,他们便生出了许多心思。 谁不想多赚钱? 只是真正被个女人高高在上的来考量,他们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得劲。 但大多数人还是好的,他们大多都是寒门出身,更多的是想多赚一些钱维持生活。 只是其中一身形略魁梧的大汉眼中的鄙夷掩都掩饰不住。 秦宁一一看过去,心中便有了些数,又让他们一一上前来做自我介绍。 只是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退让让对方先来,最后是个女人实在看不下去,率先上来。 上来的女人名叫苏三娘,是妓子出身,因为年纪大了在风月场上渐渐的没有了优势,便拿着自己这些年攒的银子向老鸨辞别,意欲做点小本生意。 第四十七章 苏三娘 苏三娘毕竟曾长久的待在风月场所,是以很是有些逢迎人的本事,她做的是小本生意,只招了一个张姓厨子,一个店小二,她自己一边招呼客人,一边记账。 小店办的红红火火,苏三娘还和那张厨子看对了眼,二人合计着要将这家小店给盘出去,再租个大一点的地方,多招几个人,将生意做大一些。 张厨子主内,她主外,二人一心,总能将日子给过得红红火火,不愁好前程。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天算不如人算,张厨子其实早就生了外心,和时常去他们店里的一个叫翠花的看对了眼,二人合谋,借着要开店的名头,将她的盘缠一洗而空。 到最后张厨子还带着那叫翠花的小贱人到她跟前耀武扬威。 翠花说:“三娘莫不是以为张大哥愿意枕着你这被千人枕过的玉臂就这样过一辈子?呵呵,你真是天真。” 哦,那叫翠花的其实也就只比她小两岁,容貌也不若她,唯独胜在“干净”。 只是张厨子一边嫌弃她,一边却拿着她卖身赚来的银子和翠花逍遥自在,让她颇为不齿。 幸亏苏三娘当初多留了个心眼,私下里还有个小金库。 自此往后有小半年,苏三娘过得都很是颓废,她似是看透人生一般,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好人,近来方才振作起来。 前日里上街,便看到近来颇为红火的“宁氏饭庄”前出的告示。 这年头少有店里会招女子,更从来不曾有过招“女掌柜”的,苏三娘心中微动,她从前有过开店的经验,且还颇为成功,说不得有机会被招上,于是便报了名,但也知希望渺茫,不想竟还当真被点了名,经过孙掌柜的一番查问,被送到了那“女老板”的跟前。 苏三娘也听说了秦宁的传言,原本还心生同理心,觉得这秦娘子也是个可怜人,可直到今日到了秦娘子的跟前,看远处虽名为妇人,但峨眉如月,粉唇含笑,容貌娟秀,气定神闲的女人,便知这秦娘子一点都不可怜。 她更没有资格可怜秦娘子。 苏三娘敛目,将自己的经历与秦宁说了一通,许是因为秦宁始终淡然,那些在苏三娘心中难以言齿的过往也显得无足轻重了。 只是隔壁男子的嗤笑声多少有些让苏三娘面上难堪。 “一介区区妓子竟有脸和我们一起争这掌事之位,真是奇耻大辱,传出去真要笑掉人大牙!”那个身形魁梧的大汉率先说道。 接着便有几个男子附和。 苏三娘气骂道:“女子怎么了,妓女又怎么了,倘若没有你们男人捧场,世间会有青楼这种地方吗?你们真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那大汉便回道说:“妓子就该待到妓子该待的地方去,明明是见不得人的玩意,偏要和男子一般站在阳光底下,不骂你骂谁?你莫不真以为你配?” 苏三娘也不是善茬,插起腰来又回骂回去,二人这般你来我往,渐渐的就都觉得有些无趣,然后又统统看向了秦宁。 屋内一时静谧,苏三娘觉得很委屈,为自己身为女子委屈,为自己往日的遭遇委屈,也怕秦宁会不要她。 “苏三娘真乃奇女子也。”就在苏三娘忐忑极了的时候,听到上方吴侬软语声传来,恰似一池清泉浇灌在她的心底,让她通身舒畅。 接着便是一轻柔而有温度的臂膀,托着苏三娘站了起来。 苏三娘眼眶立即红了起来,“我算什么奇女子,秦娘子才是真正的奇女子呢。”她行走江湖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理解。 秦宁的笑声中夹杂着几分愉悦,十分肯定道:“这世上的妓子有千千万万个人,在青楼时仗着有几分好颜色,有人捧场,吃好的穿好的挥霍一空,等到容颜不再的时候便傻了眼,拿着那三瓜两枣,度过凄惨的晚年。” “三娘却知道为自己往后攒钱,光是这份长远的眼光就已是万里挑一了。” “可三娘不仅仅知道攒钱,还知道如何用钱生钱,纵使一时为奸人所骗又怎样,吃一堑长一智也就是了,本事是自己的,别人又抢不走,总有卷土重来的一日!” 秦宁真诚的夸赞。 苏三娘觉得秦娘子真会说话,不过三言两语便说的她想哭,她这一路走来,被人辱骂被人嘲讽被人背叛,唯独没有人理解过她、赞美过她。 她真的是太希望被人理解了。 幼年家中贫穷,她是女孩儿,于是理所当然的被父母卖进青楼以供哥哥读书,她能选择吗?她不能选择! 凭什么就要因为这样一个不是她选择的选择被人看不起! 苏三娘身子硕硕发抖,她一把握住秦宁的手说:“秦娘子是我的恩人,从今往后我便是秦娘子的人了,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 这也是她的肺腑之言。 秦宁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上刀山下火海倒是不必,只三娘往后给我将这个店给办的红红火火的也就是了。” 这便是录用苏三娘的意思了,苏三娘一时喜极而泣道:“我一定不辜负秦娘子的希望,好生给您看店。” 秦宁笑道:“若是三娘不嫌弃,私下里可与我姐妹相称。” 苏三娘又哭又笑道:“您不嫌弃我,我很荣幸多你这个妹子!” 见苏三娘被录用了,另外两个女子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只是其余的几个男子,面上都有不服气。 秦宁率先看向那个彪形大汉道:“你刚刚说你看上苏三娘妓子的身份,不屑与之为伍,那么你如今可以回去了。” 她甚是干脆利落的和那壮汉道。 壮汉久久不可置信,他指着秦宁道:“你宁可招个妓子都不要我?” 秦宁点点头道:“我这里要招的是能看店的掌柜,既是掌柜,首先要做到的便是要能沉得住气,你今日看不惯苏三娘与之争辩,他日这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又有你看不惯的,你是否还要挑起事端?” 她朝孙掌柜的示意,让人将这大汉给请出去,接着便又问了其余几人几个问题,最后又录了六个人,但这六个人也不是完全就被录取,他们还有“实习期”。 这些人其实并不大懂所谓“实习期”的意思,经由秦宁解释一番方知,虽然今日秦宁录用了他们,但倘若他们作不出一番成绩的话,依然是会被辞退的,于是众人皆心中一凛,决心等上岗后好生招揽顾客,势要做出个样子。 这样一番忙碌,七天就已过去了,秦宁在当天夜里,方才回了一趟四叔的府上,然后见到了前来寻她的顾玖。 第四十八章 艳羡 这是距上次见面后,顾玖第四次来寻秦宁了,前三回他都没有见到秦宁的面,问府上的下人,他们都说秦宁在忙着。 至于具体在忙什么,他们却不肯说了。 顾玖理解他们,秦家人并不想他和秦宁掺和在一起,所以他也就没有逼问。 这一回没见到秦宁,那他就多来几次好了。 但不想他过了整整四回,方才在这最后一次见到了秦宁一面,还是他从白天等到黑夜。 顾玖现在是真好奇,秦宁到底在忙些什么。 见到顾玖,秦宁也很惊讶,她一身风尘仆仆,其实很是有些累了,但这是未来的天子,她得用十二分的精神去应付。 秦宁挤出一个十分真诚的笑容道:“九皇子是来找我四叔父的?” 顾玖道:“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然后秦宁的笑容便越发灿烂了些,“九皇子来找我,一定是有事要说。”她心中隐隐有着猜测,大抵便是三日后太后寿宴那事。 顾玖好笑道:“没事我便不能来找你了吗,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的吗,前一阵的时候你还说为了感谢我要请我吃饭,最近也不见动静。” 秦宁面上现出一抹歉意,她当然没有忘,不过她想等些时候,等到她要离开的时候再请顾玖,让九皇子平日里对她叔父多加照拂,没想到被顾玖给误会了。 “和你开玩笑的。”顾玖见秦宁面露难色,连忙就说:“我来寻你,主要还是和你说一下,等到皇祖母寿辰之际,你无论做的什么膳食,都不要往瑛贵妃的跟前摆,贵妃有孕,宫中复杂,你轻易不要牵扯进去。” 秦宁深深的惊讶了一把,她当然不是惊讶瑛贵妃有孕的事情,毕竟她早已知道,她惊讶的是顾玖会告诉她。 秦宁面上的笑意又真诚了几分,“民妇记下了,多谢九皇子相告,您真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大好人。” 她似乎经常说这么一句话,弄到最后,顾玖差点也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的人,可其实他并不是。 在母后眼中,他庸碌无、优柔寡断。 在天下人眼中,九皇子就是个闲散公子。 秦宁见他浑身满是萧瑟,大抵有些不信她的话,便立即说道:“民妇是说真的,民妇自小长到大,九皇子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外人,民妇想倘若民妇遇到的都是九皇子这样的人,大抵当初也不会因为年少无知而被谢文卓所蒙骗。” 这话无疑很是取悦了顾玖,他的面容也分外真挚,“你一个妇人带着个孩子,纵有秦侍郎相帮,在这咸阳城中也很不容易,群狼环伺,倘若我不帮你,那你真是太难了。” 秦宁也觉得自己在这咸阳城中过得很艰难,不过所幸她不久便要离去。 顾玖又问说:“怎的,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秦宁一时面色红了一瞬,“我竟都忘记了,该死!”随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玖便随着秦宁大喇喇的走进了秦侍郎府中。 秦哲皓半睡半醒间看到秦宁回来,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忙道:“真的是母亲,我就说母亲今日一定会回来。” 秦宁上前,摸了摸秦哲皓的小脑袋,胸腔中涌现出一股无名的愧疚之感。 她这几日里忙着店中的事,都有些疏忽小哲皓了。 小人儿心思澄澈,不过一个眼神,已是明白他娘亲的想法,一骨碌便滚到秦宁的怀中,两只小胖手揽住秦宁的脖子说:“我知道母亲这两日一直忙着在赚钱钱,等有了许多钱钱,我们便不用住在叔祖父这里麻烦叔祖父和叔祖母了,皓儿有很乖哦!” 他睁着一双大眼睛,适时的要挤起小眼睛逗秦宁笑。 秦宁很是捧场的笑了笑,接着便问说:“这几日里可有听叔祖母的话,好好吃饭?” 小哲皓猛地点点头。 秦宁便又问他:“那你今儿早晨吃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晚上又吃了什么?” 小哲皓一时结巴了起来。 秦宁便知他今日并没有好好吃饭,吩咐人做了一碗羹汤来,一口一口的喂给小哲皓吃。 小哲皓也很听话,乖乖的坐在秦宁的膝盖上张着小嘴巴,母子两个偶尔相视一笑,画面温馨至极。 顾玖见了不免心生艳羡。 他出生的时候正值父皇和母后关系最恶劣的时候,母后每日里忙着宫务,忙着与父皇置气,忙着打压妃嫔,顾玖见到刘皇后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是像这样温柔的喂给他吃饭了。 后来的时候他也做了父亲,他努力的想要做一个好父亲,但最后事与愿违,那孩子跟他不亲,和着孟氏一同喂给他毒药吃。 是了,顾玖前世吃的最后那一晚药膳是被自己与孟氏的儿子亲手喂的。 眉宇间阴鸷之色顿现,顾玖兀自按压住眉心依然不得缓解,他抬头看向秦宁,昏黄的烛光下,她的侧颜格外的温柔潋滟,连着将他心中的那些恨意也冲淡了一些。 顾玖忍不住想,倘若他能和秦宁有一个孩子,那孩子应该会像如今的小哲皓这般懂事慰贴。 想到这里,他看向秦宁的目光便有些痴迷。 秦宁突的回看过来,他忙不迭失的收回目光,就像是做贼一般,心“突、突、突”的跳动着。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与秦娘子八字还没一撇,竟就想到了孩子。 但同时顾玖在这一刻也突兀的意识到自己的内心,他渴望拥有秦宁,这个让他心生怜惜的妇人。 他想,等过了皇祖母的寿辰,他一定要与秦宁陈明心迹,不仅仅是因为怜惜,还因为他喜欢她。 渐渐的,小哲皓在秦宁的怀中睡着了,秦宁将小哲皓给放下,轻手轻脚的过来,指着外头,示意他们出去说话。 顾玖知道,秦宁是怕会将小哲皓给吵醒,遂也轻手轻脚的出去。 外头石桌上是秦宁刚刚着人备的酒菜,她撑着疲惫的身躯对顾玖说:“九皇子远道而来,是我招待不周,便自罚一杯。” 她说着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半点不带犹豫的饮了下去。 顾玖都来不及阻止,便见她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他讶异的挑起眉来,“秦娘子可以喝酒?” 秦宁扶着额头道:“我有些头晕......” 顾玖就有些气恼道:“既然不能喝,做什么逞能,跟我还用见外吗?” 只是秦宁已经不省人事了。 顾玖只得扶着秦宁到了内室中,将她放到榻上,正欲离开时候,不想却突然被秦宁拽住了衣角,因着刚刚饮了酒的缘故,两颊红晕遍布的秦宁小声嘟囔道:“九皇子,我怕......皇太后好不好伺候呀......” 顾玖顿时明了,秦宁是怕三天后的太后寿宴,遂决定到了那一天,将自己府中的小厮送过去,陪着她以壮胆,必要时候也可以提点着她。 望着秦宁熟睡的容颜,顾玖突的不想离开。 第四十九章 办书肆 但顾玖到底是知道分寸的,他更知当初秦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休弃谢文卓,“清白”一说对秦宁有多重要。 漂泊了许久的灵魂似在这一刻寻到了归处,顾玖喟叹一声,踱步到了屋外,坐在石桌旁,就着皎洁的明月,温柔的看向屋内。 贰日天蒙蒙亮,顾玖便翻墙离开了秦侍郎府。 此后三日,秦宁一心陪着秦哲皓和秦宝灵,她给他们讲新奇的童话故事,玩他们从前从未玩过的游戏,令两个小家伙很是快乐。 到了夜间,他们还要缠着秦宁给他们讲故事,秦宁无法,只得一左一右拥着两个小家伙,给他们讲了一个鬼故事,直将两个小孩子吓得给将头蒙到被子中,央着秦宁不要再讲下去了。 秦宁微微一笑,且饶了他们去。 但秦宁却再也睡不着了,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商机。 这时代世面上其实有流行的许多的话本子,就是现世的“小说”,但故事大多简单,这是因为人们的思维受到了限制。 但她不一样,她有着两世的记忆,可以将古今结合,然后再创造出不一样的“话本子”,印成书去卖,说不得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再者这些话本子里头讲的都是男欢女爱,大都是十几二十几的年轻男女们爱听的,可小孩子们的读物完全没有呀,她还可以将儿时听过的那些故事给写在话本子上,销量也一定会很可观。 不过这其中有一个问题,就是她并不会写这个时代的字。 不过秦宁想到了一个人。 贰日,秦宁径直乘坐马车去到了裴焕府上,或者也不能说是他的府上,而是裴焕租来的地方。 裴焕本家其实和秦宁本家一样,都是经商的,也颇有些钱财,不过因为裴焕觉得自己那些年读书就已经花费了家里很多的钱了,如今他已经及冠,考取了功名,纵薪水微薄,但好在自给自足没问题,并不想继续花家里的钱。 秦宁本就对书中裴焕的这个人物很有好感,如今近距离,看到的更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对裴焕的那一层幻境没有破灭,反而还更心生钦佩。 究竟有着谢文卓攀上公主,得到荣华富贵在前,裴焕这种坚守本心,不惧贫寒困苦、不惧权贵的精神实在是太可贵了。 见到秦宁进门来,裴焕怔忪了一瞬,连忙将人给请了进来。 “宁妹妹要过来,也不提前与我说一声,我也好收拾一番。”裴焕的面上有些许局促,他急促的环顾屋内一周,见没有特别不整洁的地方,方才舒缓了一口气。 刚刚及冠的少年脸上有着这个年岁独有的棱角与锋芒,他原就生得儒雅,这般神情越显动人。 秦宁先前两次都没来得及细看裴焕,这一回得了空,只将目光定在裴焕的面上,进门道:“是我唐突了。” 他生得眉眼修长,瞳孔中流转着淡淡的光华,仿若高天白云般雅致,于这昏暗的屋内绽放出奇异的色彩。 裴焕当然是没钱去买小厮的,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需要人伺候,眼下便亲自张罗着给秦宁斟茶,他这里实在是简陋,连个点心都没有。 那种局促感又浮上心头,裴焕想了想于是说:“宁妹妹好不容易来一回,这里屋子小,唯恐委屈了妹妹,不妨我们去外头。” 秦宁扬了扬手中用羊皮纸包裹的东西,然后再放在桌子上给拆开,里头赫赫然是十几种品相好看的糕点。 “你既叫我一声妹妹,又何需与我见外。”秦宁道,“我这一回来,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请教裴哥哥。” 裴焕眼眸中显现出一抹意外,他记忆中的秦宁着实是个天真娇憨的人儿,这还是头一次做事如此周到。 她清楚的知道他的处境,为了避免他尴尬,还亲自带了糕点上门。 裴焕眉眼中笑意点点泄出,“好,那不出去,就在这里说事。” 秦宁便也直入主题道:“我知道裴哥哥如今在翰林院中任职,每日里并不十分忙碌,可是否?” 倘若裴焕很忙的话,她自然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 裴焕点点头道:“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咱们是同乡,两家又是世交,没道理我不帮你的。” 秦宁便道:“好,那我就直说了,我想写话本,但......我不会写字。” 裴焕很奇怪秦宁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纵使秦宁如今与谢文卓切割了开来,还带着一个孩子,但好歹还有娘家依靠,不至于要秦宁一个妇人自己出来讨生活。 他不由得便追问道:“可是有急事需要用钱来周转,我这里还有些......” “不不不。”秦宁忙道,“你误会了,钱财这方面我自然不会缺,只是也不能一直这么坐吃山空呀!” 她这样一说裴焕才想起来,前一阵的时候华阳公主可是将公主府三分之二的财产都交给了秦宁,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宁还知道居安思危,实属不易。 “只是这话本子......终究不是正途不说,且赚大钱的还是书肆,写书的人不过是赚个辛苦钱。”裴焕是经常买书的,对这方面还是有着深刻的了解的。 因为不是每个人写出一个话本子都可以面世,他需得经过书肆的审批,经过审批之后书肆会将这本书以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买断,然后建下书号,然后再经过书肆的印刷方才能面世。 这之后所得利润也全然归书肆所有。 值得说道的是,书肆虽然承担了一本书后期的所有成本,但其利润也是很客观的,那些写出这本书的人与之相比,得到的仅仅是杯水车薪罢了。 听上去似乎很不公平,但没办法,毕竟若不经过书肆,你的书就不会得到审批并卖出去。 听到裴焕一番说辞,秦宁方才得知了这其中的奥秘,但她没觉得这有什么,秦宁很是阔气的说:“那我准备办一个书肆,钱不是问题。” 毕竟她如今最有的就是钱呀! 裴焕没想到秦宁能这样想一出是一出,闻言一口茶水卡在嗓中间,不住的咳了起来。 第五十章 意淫 这样的秦宁倒有些像他记忆中的秦宁,想一出是一出。 只是记忆中的秦宁不过是三分钟热度,未知她如今变了没有。 但裴焕还很是认真的和秦宁讨论这个问题,“办书肆并非是有钱就行的,你还得有人脉,需得经过礼部审批,你才能办这个书肆,掌握雕印技术的人才更是不多,即便有也多是官学子弟,轻易是不会到刚开张的小书肆中去的。” 秦宁也知这事并不容易,索性她也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并没有说立即就要做这个事情,于是她便与裴焕道:“那裴家哥哥可有熟人在书肆中做活,我可以先了解了解。” 裴焕当即道:“自然是有的,也是咱们鄞县人,当年我和一起来咸阳,只是他不幸落举,便在书肆中寻了个校对的活计,只是他在的那个书肆规模甚小。” “好,那我改日且去瞧瞧。”秦宁这样道。 裴焕见她行事作风极是沉稳,不由感叹时光如梭,秦宁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冒失的小丫头了,这样也好,总归她成长了,往后就不会轻易为人所蒙骗而受伤了。 秦宁又说:“我可以看看你写的字吗?” 裴焕忙点头,将他昨儿才写的文章拿给秦宁看,裴焕的字正如他的人一般清秀、工整,透着一股子利落劲。 秦宁只看一眼就十分喜欢,她也没跟裴焕客气,就说:“那我们便吃点心,便写书?” 裴焕愣了愣,没想到她是在说真的,更没想到她会立即要就做这件事情,但也很快点了点头。 这故事也是现成的,秦宁引用了苏三娘的经历,只在其中增添了许多趣味性,并隐去苏三娘的名讳,但对于那个张大厨和翠花的名字,她原本原的便让裴焕写了上去。 故事的开始,苏三娘在青楼里攒够了银钱,深觉蹉跎时光,便为自己赎了身,临别时,年长于苏三娘的姐姐们殷切嘱咐,外头的世界很复杂,男人的心更是令人捉摸不透,让她不要轻易将一颗心托付他人。 苏三娘点头应了,直到遇到张大厨——张大厨生得不似一般的大厨,相反他白净的厉害,平日里忙碌完自己手上的活计,还会对苏三娘多加照拂,渐渐的,苏三娘有什么心里话也会与张大厨说,二人走得越来越近,后来有一日,张大厨对苏三娘表明心迹。 说到这儿,秦宁戛然而止。 裴焕奋笔疾书的手就是一顿,“接下来呢?” “今天就这样罢。”秦宁道,“一会儿还要劳烦裴哥哥将这第一章故事发给你朋友所在的那个书肆,让他们刊印出来,也可以先行售卖。” 裴焕为难道:“这话本子素来都是写完才发表的,一般书肆里也不会收这未写完的稿子,万一剩下的你不写又要如何?” 秦宁道:“无妨,这印刷包括人本费用我来出,且先出一期,让我瞧瞧效果,可以吗?” 裴焕道:“倘若换做是旁人的话,大抵不行,不过我是这书斋的常客,由我去说,他们定会答应。” 秦宁便将这事放心的交到了裴焕的手上,他办事,她放心。 这时秦宁早就令人准备好的晚膳也送了过来,“今日劳烦了裴哥哥一天,且先用点羹汤暖暖身子。” 这一日也就这样平平无奇的过去了,秦宁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不早了,她原本想洗漱过后好好休息的,不想秦孟氏领着两个孩子过来。 秦宝灵和秦哲浩统统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眼睛里满是渴望:“娘亲/姑母,讲故事!” 秦宁只得继续伺候这两个小祖宗。 因为秦孟氏离去的时候有嘱咐秦哲皓和秦宝灵两个,说秦宁明日里还有事要忙活,让他们不要太过纠缠秦宁,是以他们很懂事的只让秦宁讲了一个故事,就被嬷嬷们抱走去隔壁睡下了。 贰日,秦宁起了个大早,她到了集市上采买了一些今日在太后寿宴上做膳食需要的原材料——虽然她这些日子刻意的与顾玖走近,刘皇后为了自己的儿子也该取消原来的打算,但难保皇后剑走偏锋,再者皇宫中人多眼杂,为免别的什么别有用心的人,这食材包括做膳食要用的水都是她自备的。 秦宁怀着如此小心翼翼的心情再度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这时候各府的贵妇人们都还没有出发,一路上人寥寥无几,秦宁径直到了御膳房中。 这是一间极大的屋子,屋子里有好多个灶台,每个灶台上都有个大厨。 见到秦宁进来,许多人都将目光放到秦宁的身上,原本有些嘈杂的御膳房中突的静谧了起来。 “就是这小妇人,得了圣上的夸赞,令皇后口谕邀其入宫为太后做膳?”最先说话的是个长脸的厨子。 这长脸厨子身量颇高,身形颇壮,看向秦宁的时候面带高高在上的鄙夷。 他旁边一个帮厨的是个年龄稍小他一些的年轻人,这年轻人挤弄着他的小眼睛说:“看这模样,应该是了,不过这世道妇人也就在家中做做饭,究竟难登大雅之堂,说到能在后宫给贵人们做膳的,哪有一个是女人?这人今日怕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秦宁怔然了片刻,她虽然听完了《庶女谋》全书,但因为这本书中并没有涉及到后宫御膳房中的一些事情,是以她从前完全不知道,不过区区厨子,竟还会分三六九等。 关键是她抬眼望去,这一大半的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不善。 另一半人也带着否认的姿态。 即便有一小部分人对她没有那么多的恶意,也只是在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可见这里所有的人都认为女人只能在后宅做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膳食,至于要摆在台面上的那些,终究还是要男人来做。 秦宁对这种观念带着本心里的不认同,但这毕竟是旁人的地盘,她并不打算与这些人争辩,终究事情要做出来才知道,用事实打这些人的脸不好吗? 但秦宁想息事宁人,有人却不想。 “哎,你懂什么,这秦娘子可不是一般人,一手好厨艺全用来勾引男人了,也怪道今上也会......”长脸厨子旁边的一个圆脸厨子接着便说道,面上满是不怀好意的意淫。 一瞬间所有人看向秦宁,也带上了几分不善的调笑。 第五十一章 惊艳味蕾 论起道人是非,男人从来都不逊色于女人。 因为她是女人,在男人所领先擅长的领域得到了皇上的夸赞,所以这些人便怀疑其中别有内情。 这种事情即便是在男女平等的现代也依然不少见。 秦宁并未如这些人所想的那般恼羞成怒,她抬起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看向那位最先说话的长脸厨子,“敢问这位大哥,你旁边的这个灶上并没有人吧?” 长脸厨子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秦宁踱步走到了他的旁边,然后将自己带来的食材以及新鲜的水皆放到一旁。 她看向这屋子里的所有人,以着十分谦卑的姿态说道:“在此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厨艺能与各位自小学艺,并常年给宫中的贵人们做膳食还不曾出过一丝纰漏的人相比。” “但人有百味,兴许我那日所做膳食刚巧就正中了皇上的胃口,皇上于是对我大加褒扬,但不论怎样,能让圣心大悦都是我的本事。” “这位大哥刚才所言,莫不有非议皇上之嫌疑,需知后宫中耳目众多,别一会儿传到了皇上的口中。” 秦宁是真的没将这位长脸厨子给当成一回事,归根究底他对她有不满、有鄙夷,于是将这份不满和鄙夷表现在面上,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秦宁便知道这是个蠢货无疑了。 她几乎可以笃定,过了今日,这位长脸出自焉会有命在都不一定了。 长脸厨子闻言面色煞白,心有惴惴,但想到自己幕后的瑛贵妃,他一下子挺直了背。 长脸厨子说:“你休要误解我的意思,这几日你与九皇子的流言传的满天飞,九皇子更是到你门前表示要迎你进府,我也不过是觉得皇上之所以会褒奖你,是看在九皇子的面上。” “哦?”秦宁拉长了声调说:“所以你的意思是,皇上是个任人唯亲的人了?” 长脸厨子羞恼道:“跟你这种妇人讲不清道理!” 秦宁笑眯眯的下结论道:“你这是心虚了?” “不过......”她的眼睛绕着整个膳房一圈说,“一定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想圣上,你们应不是如此吧。” 那些人忙低下了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既怕牵扯到藐视圣上的罪名,又不想当真被个妇人牵着鼻子走。 这时九皇子派过来的侍从到了,这侍从圆脸大眼,一瞧就是个很机灵的小伙子,“秦娘子,你需要奴才做什么,尽管吩咐吧,我什么都能做的。” 旁边的长脸厨子依然愤愤不平道:“瞧,这不是有关系是什么?” 秦宁冷眼道:“你真不想活便继续说吧!” 长脸厨子一时哽咽。 他不怕,他有瑛贵妃撑腰! 然而面上依旧是一片不安。 秦宁将新鲜的食材给摆放在桌子上,先将牛肚给拿了出来,对着那侍从说:“你唤什么?” 侍从道:“奴才唤小方。” “好,小方,你且将这牛肚切成丝。”她吩咐道。 小方看着这牛肚,面露难色,“秦娘子说这是什么?” 秦宁说:“牛肚,也就是牛胃,做成食物很好吃的。” 小方闻言,虽面有犹疑,但也依然上手切丝。 秦宁观察了一会儿,见小方很是熟练的用着刀,切出来的牛肚丝又细又长,遂知这人从前应该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便放下心来。 渐渐的,四周又起了些嘈杂的议论声。 “牛肚可是最最腌臜之物,怎能入食,这秦娘子不会胡来吧?” “你管她作甚,一会儿贵人们吃了毛病,问责的也是她。” 秦宁并没有予以理会,她知道这时候的牛肚并不能用来做吃食,他们有此想法也实属正常。 秦宁将小方切完的牛肚丝放入碗中,加入黄醋、精盐搅拌均匀,再用开水泡了半个钟头,这怪味道也就没了。 小方更是惊奇道:“原来这牛肚竟还真能入食。” 随着这声呼叫,一些还在忙活着的大厨也就罢了,手头上没事做的帮厨纷纷将目光给投注到这里。 他们也很好奇,秦宁究竟要用这牛肚做什么。 这其间秦宁且将木耳泡发,小葱切成葱花,姜切成片,洗好的青椒也切成丝。 起锅、烧油,油热倒入姜炒出香味。 加入适量的清水,将牛肚、木耳、青椒丝下锅煮沸,再加入各种调料搅拌均匀。 更平常做羹汤的手法也没什么不同嘛! 那些人兴趣缺缺的移开了视线。 不一会儿,秦宁掀开锅来,又撒入些许香菜,美味的酸辣肚丝汤也就做成了。 一股醇香浓郁的味道顿时扑入耳鼻,空气中似乎都含了又酸又辣的味道。 有些年轻的人腹中不免蠢蠢欲动,想尝一尝秦娘子做的这汤究竟是什么味道。 但他们也就是想一想,因为这是给贵人们做的,他们哪里有资格先尝? 再者,他们先前那样深深的鄙夷过秦娘子,眼下也不好意思开口,即便是好意思开口,那秦娘子定然也记恨着刚刚的事情,并不会让他们尝一尝。 但不想秦娘子突然用勺子舀了一大碗的汤出来,对着附近的一些小帮厨说:“你们可以帮我尝一尝,这味道怎么样,要真是不好我也不好意思向太后献丑。” 那小帮厨有心说“不”,但身体已经先一步而行,接过了秦宁递过来的碗。 离得近了,那股又酸又辣的味道更明显了一些,这小帮厨当即就尝了一口,接着又尝了一口。 他旁边的人忍不住说道:“你让我也尝一尝。” 这小帮厨被人抢了碗,依旧在回味刚刚的味道。 离得远的人免不了问他说:“什么味道,没搞砸吧?” “香!”这人说道:“酸而不苦,辣而不烈,咸而不涩,尤其是这牛肚,十分的有嚼劲,两个字,上佳!” 他们都是常年跟食物打交道的人,普通的吃食早已入不了他们的眼,即便当真不错,平日里也只会说一声“还好”,可这帮厨说上佳。 一时间,就连大师傅们都有些坐不住了,纷纷道:“秦娘子,我可以尝一口吗?” 秦娘子很大方的又给他们舀了一碗道:“你们且尝尝味。” 然后这些大厨们也连连点头。 就在秦宁旁边的长脸厨子也很好奇,但他实在是没那个脸,也张不了那个口。 倒是他旁边那个刚刚跟着他一同贬低秦宁的小眼帮厨,悄无声息的接近了秦宁。 第五十二章 一环扣一环 只是这人的手不过刚触碰到锅盖,就已被小方公公给发现,并捏住了他的手腕道:“你欲做什么?” 这帮厨小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眼中精光乍现,一个现成的理由已经编了出来,“我也想尝一尝秦娘子做的这汤,就怕秦娘子不肯。”他一边又十分眼馋的往锅里瞅了瞅。 那长脸厨子亦是帮腔道:“秦娘子该不会当真这么小气吧?” 秦宁将锅盖给扣住,说道:“这是给太后娘娘做的,方才因我不知太后的口味,怕冲撞了太后,请你们品鉴一番也就是了,如今已经品鉴过了,若还这样便是对太后娘娘不敬,你们敢吗?” 她方才其实一直在观察这两个人,长脸厨子头脑简单,心思狭隘。 这个小帮厨也是个阿谀奉承、不安好心之辈,一心一意的巴着这个长脸厨子。 若按常理推断,这个小帮厨眼下应该是与长脸厨子一样的态度,对她不屑一顾! 如今却主动上前说想尝一尝她做的汤的味道,关键是这个长脸厨子没表现出任何不满。 这就很不寻常了。 顷刻间,秦宁的心中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 这时突然有个小宫女进来,径直寻到了秦宁的跟前,并说:“秦娘子,皇上身边的曹公公唤你出去有话要说。” 秦宁点头,嘱咐小方公公看好这里,她自己则出去了。 众人见状对秦宁的来历越发晦涩莫深,这当真只是一个被驸马所抛弃的女子,怎的皇上竟对她如此看重? 虽说她做的膳食确实不太一样,但也不至于这样罢? 约莫一刻钟,秦宁就回来了,她能感受到众人投注到她身上各种各样好奇的目光。 但其实曹公公跟她只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倒更像是寻了个由头唤她出去。 想到这里,秦宁就问小方公公道:“我出去这一会儿工夫,没人过来我们这边罢。” 小方公公笑道:“没有。” 秦宁细细的观察过去,她的记忆力很好,清晰的记得自己将什么东西摆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再加上她刻意所致,所以一点点细微的变化她也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就譬如这个锅的把手,比她刚刚出去前偏了那么一寸,当然也有可能是小方公公动的。 于是秦宁便问小方公公道:“那你有动这里的东西吗?” 小方公公摇了摇头,“秦娘子都做好了,我又有何理由来动。” 那倒是有些奇怪。 不过嘛,幸亏秦宁早有准备。 她掀开锅,舀了一勺并抿了一口,有些微的苦味泛上心头。 是红花的味道? 秦宁也就是做这样的猜测罢了。 长脸厨子很明显是瑛贵妃的人,所以会在秦宁一进门的时候便多加诘难,甚至瑛贵妃肯定也吩咐了他们要往她做的汤中放些什么料,不太重但可以让贵人们觉得不对劲,于是就有了合适的理由问罪她。 但瑛贵妃肯定没有想到这个长脸厨子身边的这个小帮厨其实是刘皇后的人。 于是分明是刘皇后的眼线的小帮厨顺利借着瑛贵妃的指使将这可以活血化瘀的红花给放到了她做的汤药中。 孕中的妇人多喜食酸辣,刘皇后对瑛贵妃的口味很了解,再加之瑛贵妃也有心问责秦宁,接下来瑛贵妃一定会尝一尝她做的这汤,——瑛贵妃身子弱,在此前便曾掉了三个孩子,是以寻常剂量的红花便可致瑛贵妃小产。 刘皇后这分明是借着瑛贵妃的手谋害瑛贵妃腹中的胎儿。 想到这儿,秦宁不得不说,论心计论手腕十个瑛贵妃都不是刘皇后的对手。 自己身边的人都被刘皇后给打成了筛子,瑛贵妃竟还不知道。 也就是从前瑛贵妃没对刘皇后造成威胁。 还有顾玖——顾玖身边这小方公公说不得也是刘皇后的人嘞,不然怎么会替这小帮厨隐瞒。 至于说会不会是小方公公动的手,秦宁就压根没想,因为小方公公在明面上是顾玖的人,刘皇后怎么也不会让自家儿子参与到谋害贵妃骨肉的这一档子事情当中。 刘皇后只会让这小帮厨下手。 到最后落在众人眼中的便是,堂堂贵妃为了给个民妇下马威,竟不惜残害自身骨肉。 但文帝宠爱贵妃,怎肯贵妃被众人诘难? 所以只能是她。 不过......秦宁看向小方公公,这小公公也是个顶仔细的人,倘若他并非有意,她也不会看出这么一点细微的变化。 所以大抵刘皇后也不会想到,其实顾玖早已知道这小方公公是刘皇后的人,并不知什么时候将小方公公给策反到自己身边了。 原本,秦宁还有三分不安,如今连这三分不安也没有了。 ...... 今日是皇太后的六十大寿,文帝自来孝顺,于是不顾着太后阻拦,很是大办了一番。 前来给皇太后贺寿的不止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妻儿子女,就连外地的一些宗室藩王也来了京中。 皇后为了这一日更是花费了无数的心思,还请来了一些异域的舞娘。 这一场寿宴是在殿外所办的,宽敞的仁寿宫外,空旷十足。 帝后以及一些宗室的小辈们想尽了办法逗太后高兴,可偏偏太后依旧是兴趣缺缺,连着跟前的膳食都只动了几筷子,便说没味道。 太后这样的状态有一阵了,山珍海味摆在跟前,日常都没什么食欲。 文帝看在眼里,十分的心疼自己的母后,便劝太后道:“您多少也吃一点。”说着便给太后夹了一筷子鱼肉。 太后摇了摇头说:“这鱼瞧着便没味道的紧。” 文帝便立即又给太后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奈何太后又摇了摇头说:“太腻味。” 这时刘皇后给太后舀了一挖莲子羹,太后依旧是皱眉,并将这碗拂过说:“没胃口。” 瑛贵妃就坐在文帝身边,离太后也是极近的,当下里也献了献殷勤,亲自给太后夹了一筷子青菜。 太后直接打翻了瑛贵妃的筷子,并翻了个白眼说:“哀家不想看见这贱人。” 瑛贵妃在心里骂了声太后“老巫婆”,面上却是一脸受伤,偏故作懂事道:“皇上,能让太后高兴,臣妾怎样都没事的。” 底下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太后之所以厌恶瑛贵妃,还是源于瑛贵妃一女侍二夫,这中间的时候,太后长子,瑛贵妃前夫齐王殿下因与文帝夺储而没了,太后痛失长子,又怪不得亲儿,可不就只能恨瑛贵妃了。 第五十三章 后手 太后恨不得将瑛贵妃给千刀万剐,但正如从前她奈何不了文帝在成功夺储后对齐王痛下杀手。 如今她也奈何不了文帝盛宠瑛贵妃。 偏偏瑛贵妃还爱在太后跟前找存在感,以借在太后跟前伏低做小来换取文帝对她的怜惜。 这一回又是同样的戏码,瑛贵妃半点都不为自己感到委屈,最先担忧的还是太后,“太后吃不下东西,对身子是极不好的,这怎么能行呢?臣妾知晓秦娘子有一手好厨艺,能将那些寻常的吃食给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不妨便让秦娘子一试。” 文帝心中也有这个计量,但由瑛贵妃提出来又是不同,文帝知道,瑛贵妃视华阳公主胜若性命,而华阳公主与秦宁有旧,瑛贵妃应该也是极讨厌秦宁的。 但如今瑛贵妃却肯为了太后,主动提起秦宁,可见这一片孝心是真真切切的。 于是文帝让曹公公去传膳,曹公公去到御膳房中,亲手将秦宁刚刚热好的酸辣肚丝汤给接过来——小方公公从头到尾眼睛都是直愣愣的,方才他一直在跟在秦宁左右,只顾着看秦宁做汤,却没注意到秦宁所带的食盒中另有一锅已做好的汤。 所以秦娘子这是怕有人从中动手脚,提前在家中并备好的膳食,却故意来这里做一通样子罢了。 不得不说秦娘子真的是太谨慎了,不过在皇宫中,这份谨慎并没有错。 将这份酸辣肚丝汤给送到曹公公的手上,秦宁通身都松了一口气,今日这里也没她什么事了,她只要等着宴会散了,并出宫回家也就是了。 至于那些若有若无不怀好意的目光,秦宁唇角嘲讽笑意若有若无,只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毕竟她送给曹公公的那一锅汤,并不是他们以为的下了料的那一锅汤。 ...... 被瑛贵妃殷切的目光注视着,太后略有些不悦的扬了扬眉。 瑛贵妃忙低下了头,心中却不住的催促着太后快些喝了那汤。 太后到底让人给盛了一碗放到跟前,她看着那汤,眼神一瞬间便亮了起来。 她是南方人,喜食辛辣,但皇帝为了她身子好,嘱咐底下人不要让她吃辣,她虽是太后,但也奈何不了皇帝,每日里看着那些清汤寡水,便觉得倒胃口,从前的时候还能吃上一些,近来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太后眼尖,一眼就望到了这汤里面的小米辣。 就坐在太后一侧的文帝也瞧见了,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皇后朝他微摇了摇头,并说道:“今日是她老人家的寿辰,且让她随心一回。” 文帝方才作罢。 太后微抿了一口,眼中越发晶亮。 瑛贵妃见状眼中也是笑意浓厚,心道快点喝快点喝,一会儿保准这老巫婆拉虚脱。 是的,瑛贵妃只是让那长脸厨子往秦宁所做的汤里头放了点巴豆。 瑛贵妃得意的想象着一会儿被拉到虚脱的太后,自然是要问罪秦宁的。 那可是当朝太后,秦宁轻则被责打,重则怕是小命都没有了。 如此一来,她厌恶的和她女儿厌恶的,便都给解决了。 秦宁有胆子敢霸占华阳的财产,也要有命消受! 她如此想象着,唇角的笑意掩都掩饰不住。 文帝瞧见了,还以为瑛贵妃是因为太后终于动嘴吃饭了而高兴。 文帝也高兴。 至于太后——太后自喝下了第一口之后,便有了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直至一小碗都见了底。 太后不由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道:“这叫什么汤?” 一旁的曹公公便提醒道:“是酸辣肚丝汤。” “这酸辣肚丝汤,甚得哀家的心意,是谁做的呢,传她上来,哀家要见见她。”太后这般吩咐着,已是让人盛了第二碗。 文帝便忍不住在一旁说道:“母后,即便这汤好喝,您也要适量。” 太后不悦道:“哀家今日不想适量。” 文帝脸色梗了一瞬,便不由得埋怨起了秦宁。 过了一会儿,秦宁就上来了,太后出奇的胃口好,已将第二碗给喝完了,闻言还要让人盛一碗。 她也端详着底下的人儿,秦娘子一身厨娘打扮,梳的也是最简单的双刀髻,面容与这许多精心打扮过的妇人和小姑娘们比,也只是清秀,却出奇的顺眼。 最为引人注目的要属那一双清丽的眸子,黑白分明,瞳仁如被墨色熏染过一般,时不时流转,狡黠可爱。 太后见惯了矫揉做作的贵妇人,偶然见到这样衣着朴素的秦宁,便打从心里生出喜欢来。 她朝着秦宁招手说:“来,你上前来,让哀家好好儿的瞧瞧你。” 秦宁便依言上前来,她顺着太后的手看去,一边轻声细语的说道:“太后娘娘,这酸辣肚丝汤可还合您的胃口?” 太后不住的笑道:“合胃口,又酸又辣,哀家喜欢极了,往后你常给哀家做。” 秦宁腼腆的笑了笑。 就是这一笑,深刻的戳动了太后的心,自从做了太后后,她身边多的是阿谀奉承的人,哪怕是她的儿子,也只不过是奉行着天下人对一个君王的要求才勉强做了一个“孝子”,可这小姑娘不同,她一笑便让人觉得分外真诚。 就像她那早夭的女儿。 太后忍不住便想,若她的女儿还在世的话,也该是像秦宁这般吧。 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她不会像她的几个兄长那样,为了皇权你死我活,连她这个母亲的话也不听。 太后疲乏的眸子里浸染了一丝忧伤之色。 清晰的传递到了秦宁的眼中,秦宁便忙接着道:“这酸辣肚丝汤泡面饼吃也是极好吃的,您尝一尝。” 太后道:“好,你来给哀家泡。” 秦宁于是上前,她身上不似一般女人满是脂粉味,似有一股茉莉花香一般,太后不由得又点了点头。 这女孩当真是极得她的心意的,倘若能留在她身边做个女官的话,想来也是极好的。 而在一旁一直焦急的等着太后坏肚子并责罚秦宁的瑛贵妃,却只等到了她们两个亲密的模样。 瑛贵妃忍不住抓耳挠腮,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差错了呢? 第五十四章 螳螂捕蝉 但众人的视线都放在太后那儿,无人知晓瑛贵妃心中的焦急,也无人理会。 倒是皇后稳坐上方,借着饮茶的动作,将面上的傲慢轻视之色给很好的掩盖住了。 瑛贵妃那么个蠢货又怎知,她早已吩咐人将那巴豆给换成了红花,红花有活血化瘀之功效,对身怀有孕的妇人有害处,但对太后却无一丁半点的坏处。 可惜了瑛贵妃的计划落了空,反亲自将射向自己的利刃,交到了她的手上。 顷刻间,太后又喝了一小碗汤,尤有些意犹未尽,便想让人去盛第四碗。 文帝的脸都有些黑了,从前担心太后不吃饭,如今又担心太后猛然吃多了,会消化不良。 所幸秦宁也是极会看脸色的,她上前躬身道:“太后觉得民妇这酸辣肚丝汤做得可还好?” 太后不住点头,“这是哀家这二十余年来喝的最好喝的一碗汤了。” “那以后民妇有空再给太后做好不好?”她柳叶眉弯弯,就像会说话一般,载着满满的希望,太后忙不迭失道:“好。” 秦宁又是微笑道:“那现在太后就别再喝了,免得今日喝的太多,对这汤生了厌,民妇想讨太后的欢心都没有法子。” 说罢她就可怜兮兮的看向太后。 太后身边劝诫她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的人很多,但大多都苦着一张脸,让人见了便厌烦,可头一次听到这样有意思的理由。 再看这小妇人的表情,也是极生动的,太后一下子就乐了,连连说道:“好,哀家今日就听你的。” 这话说罢,文帝面上便松了一口气。 太后对秦宁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径直打量秦宁,“在御膳房中办差的,都是男人,你不该是御膳房的人,可看你的穿着,也不像是官家子女,世家中也养不出你这样灵气逼人的女孩儿,可偏偏你又能让皇上和贵妃齐齐点名,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秦宁有些苦恼,她该怎样说自己的来历呢? 这时太后后边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官就已经开口了,“底下的这个就是奴婢前一阵和太后提起的,华阳公主的驸马的原配妻子。” “哦?”太后惊讶道:“这谢驸马莫不是眼瞎了,放着这么好的妻子不要,反而娶华阳那个脾性刁蛮的丫头。” 一旁的文帝猛的咳了起来,有些不快道:“母后,哪里有这样说自己嫡亲孙女的。” 难得见文帝这个模样,太后笑呵呵说:“即便是自家孩子,不好难道还不让人说了,华阳也就是会投胎,有幸做天家女儿,可哀家觉得一百个华阳也没有一个秦娘子好。” “这秦娘子虽说出身差了一些,可哀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有福气的,往后呀,有谢驸马后悔的时候。” 瑛贵妃面色难堪,可她要立孝顺儿媳的人设,不好反驳太后。 底下的华阳公主是真真儿的气到爆炸,她不免急的跳脚说:“皇祖母,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可也犯不着在外人的跟前埋汰我吧?秦宁到底也是被驸马不要的人,您即便是把她给夸到天边又有什么用?” 太后气定神闲道:“是吗?可哀家怎么听说是秦娘子先休弃的谢驸马,为此华阳你还亲自去到秦娘子跟前赔礼道歉。” 华阳公主哽住了。 太后于是又说:“哀家是不喜欢你母妃,但说到底你是哀家的孙女儿,哀家犯不着不喜欢你,可哀家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事你错了就是错了,一味的拿身份来压人又是什么道理?” 顾华阳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可她没法反驳太后,是她亲自登门给秦宁那贱人道的歉,如今她说什么都是自打脸了,但她又不甘心,不敢看太后便恨恨的看着秦宁。 只是秦宁仿佛感受不到一半,面上始终如沐春风一般。 倒是皇后从中打了个圆场道:“华阳这丫头就是嘴硬,她自己也晓得自己错了,所以才会想尽办法弥补秦娘子。” “可是......”太后又说:“秦娘子被她毁了的可是一辈子,再多的钱财又有什么用?” 太后站在一个传统女人的身份上说这话,原是没有错的。 文帝见自己的母亲和女儿因为一个秦宁起了争执,于是就又不悦了,道:“好不好的,还是要秦娘子自己说。” 秦宁苦笑着上前道:“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没了丈夫还有儿子,不论怎样知足就好,至于一些不再属于自己的人和事,我也不会再想起。” “但能得到太后这样一句公道话,民妇依然很感动。” 她不会说多么好听奉承的话,但仅就这份朴实,便已经很让太后动容了。 “哀家要弥补你。”太后定定说。 秦宁道:“太后往后能多吃点饭,就是对民妇的弥补。” “呕......”瑛贵妃突然吐了起来,吓得文帝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来人,传御医!” 瑛贵妃忙阻拦道:“臣妾没事,臣妾就是突然没了胃口。” 瑛贵妃眼下实在是忍不住在心中纳罕,太后那个老巫婆的肠胃竟就这般好,吃了她放了巴豆的汤竟迟迟没有反应。 没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个民妇给压了一头,偏还碍着孝道不好说什么。 瑛贵妃于是想了想,她如今虽然身怀有孕,但吃巴豆应该也是没什么的,顶多就是多拉几下,过后她再吃回来,应该碍不着腹中胎儿什么事的。 所以她于是呕吐出声,望着文帝关切的眼神泪眼婆娑道:“皇上,臣妾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吃不下,可分明肚子还饿的紧。” 那怎么办? 别人不知道瑛贵妃有孕,他知道呀!那可是他的老来子呀! 文帝于是看向了皇后,皇后只得面上无奈心中雀跃道:“我观刚刚母后吃了秦娘子所做的酸辣肚丝汤后,母后便胃口大开,不妨便让瑛贵妃也试一试?” 秦宁也点点头说:“民妇做的这汤确有开胃之功效。” 于是文帝就让人给瑛贵妃舀了一小碗过来,瑛贵妃品尝了一小口,心道确实有些好喝,等一小碗汤见了底,她尤兀自纳闷道:按理巴豆见效应该很快的,怎的她如今竟还没有反应。 算了,不管它了! 瑛贵妃捂着肚子,作痛苦状道:“皇上,臣妾的肚子痛!” 成了!皇后期待的看向瑛贵妃的小腹,期盼着瑛贵妃腹下会有鲜血流出。 第五十五章 指鹿为马 瑛贵妃刚喝了一小碗由秦宁亲自做的酸辣肚丝汤,便哭着喊着说肚子痛,那痛苦的神色真真切切的映照在文帝的眼里,令文帝一阵心疼。 文帝更害怕,瑛贵妃这腹痛会牵连到她腹中的孩儿,虽因月份尚浅之缘故,并辨不清男女,可文帝直觉,那是个男孩儿。 文帝当即让人唤了太医上来,自己则握着瑛贵妃的手,一声声的安抚着贵妃。 见到文帝这样在乎贵妃,人们又不得不感叹瑛贵妃的好命,至于使贵妃腹痛的始作俑者——秦娘子,则就要命苦许多了。 谋害贵妃是个什么罪名,那可是要杀头的。 华阳公主心中得意,面上则故作惊慌失措的到了瑛贵妃的跟前,一张小脸因为担忧的缘故紧紧的皱在一起。 “父皇,母妃她不会有事吧?母妃若是有事,我......我也不要活了。” 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女儿统统都因秦宁的一碗汤的缘故成了这样,文帝不免殃及。 素来都唯瑛贵妃马首是瞻的苏美人眼下也是十分担忧的神色,只是苏美人将矛头对准了秦宁,“公主要当真这样做了,岂不是就让那刻意谋害贵妃的小人得意?” “秦娘子自己实力不济,惹得谢驸马讨厌,却觉是公主抢了你的夫婿,于是耿耿在怀,却殃及贵妃,实在是其心可诛。” “臣妾恳请皇上为贵妃做主,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娘子就地斩杀!”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更何况是区区秦宁呢? 纵如今真相未明,但这些人已经上赶着落井下石,归根究底秦宁不过是个毫无身份的蝼蚁,能以蝼蚁之性命换取贵妃的欢心,何乐而不为呢? 一时之间与瑛贵妃和华阳公主交好的贵妇人和贵女们纷纷也跪地请求皇上斩杀秦宁。 亦不乏有些许正义之人觉得这样不对,小声的替秦宁辨别,但这样的人是少数。 秦宁孤身一人立在太后的身后,将这众生百态给看了个彻底。 在这一刻,她明白皇权即正义。 太后自诩陪着先帝从一介异姓藩王走到如今,也是见过许多的世面的,但还是被这些人的无耻给惊讶到了。 这么多的人竟将矛头对准了一个身无长矛的妇人,真是不觉得过分吗? 她望着底下那乱哄哄的一群人说:“贵妃不过就是腹痛,兴许是凉着了,喝点热水也就好了,至于这般娇气吗?” 那些人便都不说话了,只余华阳公主的哭泣声。 文帝则给太后解释道:“贵妃腹中已有朕的骨肉,到底不比寻常人。” 太后不以为意道:“这是好事,你们藏着掖着的,真要弄出事来怪谁?还不怪你们自己嘛!” 太后三两拨千刀,将这事给说的轻描淡写。 秦宁心中很感动,这个与她不过只见了一面的老太太会在这个时候护着她。 文帝心中纵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有违背太后的意思,专心等着太医来。 文帝请过来的崔太医是瑛贵妃的御用太医,十分得瑛贵妃的信重,他把上贵妃的脉搏,面色越发凝重道:“贵妃小腹突痛,应是食用了红花等物,若不赶紧服药保胎则危矣了。” 皇后心中一振奋,面上则担忧的问道:“若及时服药保胎,则有几成把握?” 崔太医道:“三成。” 皇后皱眉,这结果出乎她的预料,按理以着瑛贵妃的身子,服用大剂量的红花,合该立即小产的。 如今崔太医却告知她还有三成把握保住这孩子。 众人却只以为皇后是真切的为瑛贵妃感到担忧,不由道皇后真是个面面俱到、仁慈善良的好国母! 瑛贵妃一派的人们也不解皇后话中的意思,她们是知晓贵妃打算在今日太后寿宴上好好的给秦宁一个教训的,所以并没有将太医的话给当成一回事。 只按着先前的计划,由苏美人打头率先发难道:“秦娘子,你涉险谋害龙子,当真是其罪当诛!” 李才人更是上前一步说:“你这样心如毒蝎的女人怎配与高贵的公主相比,幸亏驸马慧眼识珠不要你!” 诸如此类恶毒言语等等。 最后华阳公主则跪地请求文帝道:“父皇,儿臣自知自己与驸马从前有错,所以对秦娘子诸多补偿,但不想秦娘子怒火难消,如今竟将矛头对准了我母妃和母妃那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为了母妃和母妃腹中孩子的安慰,儿臣恳请父皇斩杀秦宁。” 十六公主眼中是信誓旦旦,是势在必得,她的依仗是帝宠。 秦宁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将眼中嘲讽尽数遮掩,她晓得自己此时若再不说些什么,等待她的怕只有一条路了。 秦宁以诚惶诚恐的姿态跪下说:“民妇从前也只见过贵妃一面,实不知贵妃有孕,更不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行此愚蠢行径。” “民妇与谢驸马一别两宽,不恨华阳公主,更不恨贵妃。” “您若不信,可以让崔太医亲自查验民妇所做的膳食。” 文帝于是准许,崔太医上前查验,良久出声道:“秦娘子所做的膳食中,确有红花。” 若不是在外头,华阳公主怕就要笑出声来,她质问秦宁道:“你还要说些什么?” 秦宁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明明不该的啊,她的视线在崔太医和瑛贵妃身上不停的变幻,良久自嘲的笑了笑。 这崔太医是瑛贵妃的人,原书中就有写道,瑛贵妃生下的孩子不过三月余,便被皇后下手害死,瑛贵妃痛不欲生,几欲寻死,是崔太医悉心照料,并点燃了瑛贵妃活下去的欲往。 所以崔太医一定会向着瑛贵妃,哪怕她做的膳食中并没有红花,崔太医也能说出红花来。 她究竟初来乍到,不抵这些人各有交集,随便报团取暖,便能令她身陷混沌。 一时间无助感席卷全身。 “民妇无话可说。”秦宁孤零零的跪在那儿,她迷茫的看向这儿的所有人,他们都是大顺朝的权贵,他们都想让她死。 不,也还是有不同的。 秦宁脑海中突兀的闪现出一抹身影,然后抬头的一瞬间,便看到了身着紫色衣袍的少年朝着这边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人,正好是在御膳房中与她作对的两人。 秦宁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五十六章 围追堵截 此时正值日落之时,夕阳的余晖普照在顾玖的周身,仿若为他踱了一层光一样。 在秦宁的眼中,这就是救世主的光芒。 秦宁知晓顾玖最喜欢、最怜惜的是什么模样,眉眼中渐渐浮现出雾霭来,她一双清丽的美眸中尽数被雾气笼罩,偶尔有一滴泪珠也被她拭去,余下的,则是故作坚强。 顾玖果然很心疼,也很愧疚,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方才让秦宁做了他母亲的替罪羊。 他快步上前,盯着文帝的怒火硬着头皮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还需斟酌,且不说秦娘子并不知贵妃怀有身孕,就说御膳房中有百人,说不得是谁陷害了她呢。” 这时秦宁紧接着便道:“民妇自到了御膳房中,小方公公就一直在我身侧,我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民妇恳请小方公公出来证明民妇的清白。” 刘皇后闻言,素来稳若泰山的面上有一丝裂缝,她朝着秦宁看去,对方也直视向她,眼中有一丝嘲弄。 小方公公是刘皇后放到九皇子身边的人,在此次下毒事件中,刘皇后并不欲牵扯到九皇子,故而她没让小方公公下手,只是嘱咐小方公公在那个小眼帮厨动手的时候以行便利。 看样子,似乎秦宁知道些什么。 不过皇后也没当成一回事,毕竟一个初来咸阳城的民妇即便聪明一些,但到底人生地不熟。 “不过......”秦宁下一刻又说:“民妇因被曹公公唤出去了片刻,所以在这片刻间,民妇是不在场的,究竟有没有人在民妇不在的时候往民妇所做的汤中下料,民妇也不知道。” “但小方公公应该知道。” 皇后眼眸中有一丝意外闪过,这秦娘子到底是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一些,怪道......怪道秦娘子会让小九往她身边拨一个人,哪里是当真第二次进宫胆怯,分明就是算到了这一刻。 皇后当然是不怕的,在做此事之前她便已经想到了好几种可能,自然也安排了后路,可看着这般笃定的秦宁,她心中仍有一丝慌乱。 华阳公主是最先坐不住的,她指责秦宁说:“亏得九弟还替你说话,如今你这话岂非是置九弟于不义之境地,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九弟与我母妃无冤无仇,他身份尊贵,犯不着这样,但你就不一样了。” 华阳公主此刻最希望的就是能早点处死秦宁,秦宁死了,便不会再有人想到她这些日子受到的屈辱,她堂堂公主的夫婿竟是抢的一个区区民妇的? 华阳公主还怕,怕迟则生变。 于是她再度向文帝请求道:“父皇,母妃如今腹痛难忍,您处死了秦宁,也好让母妃消消气。” 秦宁笑而不语,看向皇后。 顾玖也看向皇后。 旁人感受不到这两道齐刷刷的视线,但皇后能。 皇后一阵头皮发麻,罢了罢了,儿女都是欠下的债。 于是皇后不得不端着一副慈善端庄的面孔说道:“当下之际最紧要的还是贵妃的身子,本宫刚刚让人按着崔太医的方子下去给贵妃抓药了,想来一会儿便能熬制好了。” “至于秦宁,事情未明不说,今日也是太后寿宴,不宜见血。” 见皇后向着秦宁,华阳公主很震惊,就问道:“刚刚秦宁分明是意图给九弟泼脏水,母后竟也容得下她?” 皇后不悦道:“本宫刚刚说了,事情未曾察明,并不能断定,观华阳你的模样,倒是生怕秦娘子会洗脱冤屈,可身为贵妃的女儿,你最该做的可不是为自己泄愤,而是要查出真凶才是。” 几乎是明着说华阳公主不孝了。 华阳公主很委屈,也很懵逼,分明素来向着她的母后,怎的一时之间变了。 秦宁对顾华阳的天真多少有些无语。 这时皇后便向文帝提议说:“既然这事有异议,总是要查个清楚明白,不妨传小方公公上来?” 文帝当即便准了。 片刻后,小方公公上来,很是麻溜的便供出了那个长脸厨子和小眼帮厨。 小方公公便说道:“秦娘子刚刚进到御膳房的时候,这两人就一直为难秦娘子,后来这个小帮厨还刻意的接近秦娘子所做的膳食,不过被秦娘子喝退了,至于之后......奴才清晰的记得,这个小帮厨刻意寻奴才说话,其间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怕是他们就是趁着这时候下的手。” 事到如今,秦宁的冤屈就已经洗脱了,但事情还远远没有完。 被诬陷的秦宁洗刷冤屈后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替贵妃担忧,“民妇生在宫外长在宫外,这是第二次进宫,所以民妇自然是不晓得贵妃有孕的。” “可这幕后欲借民妇之手对贵妃下手的人一定晓得!” 顷刻间,文帝便想到了皇后,但他犹豫了一瞬,刘皇后背后的娘家镇北侯世代戍守北疆,手中握有兵权,轻易是不能动的。 镇北侯不能动,刘皇后便不能动。 在没有下定决心废后之前,文帝并不想让自己的皇上身上沾有污点。 但刘皇后显然没有这一层担忧,因为刘皇后已经率先传唤了这两个厨子上来,单刀直入道:“是谁指使你们谋害贵妃的?” 长脸厨子还未说话,那个小帮厨就已经招供了,小帮厨道:“贵妃欲为华阳公主出气,于是故意让奴才偷偷的往秦娘子所做的膳食中放了红花,欲陷害秦娘子。” 一时间舆论哗然,有着人证物证在场,人们便都相信了这个小帮厨的言论。 那便是贵妃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出气,不惜拿着腹中的龙子做筹码,陷害区区民妇。 瑛贵妃更是气得顾不得捂住自己的小腹,站起身来,指着那小帮厨道:“本宫何时这样吩咐过你,胡言乱语!” 小帮厨低眉顺眼道:“贵妃娘娘,若非必要,奴才也不想供出您来,但当着太后和皇上面说假话,奴才怕不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 “贵人们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小的的师傅。” 于是文帝又看向了已接近石化的那个长脸厨子。 第五十七章 二十年河东 在此之前,长脸厨子大抵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入这般境地。 他名唤徐卫,家父靠着给贵妃送礼做到了个五品官,泽荫的并不是身为外室子的他,而是他的兄长们。 但徐卫自小就显露出了异于常人的在厨艺方面的天赋——他的生身之母就是个厨娘,因容貌娟秀方得了他父亲的青眼,被养在外头,有了徐卫。 徐卫是外室子,不能考取功名,不能做官,他的生母为他的前程想尽了办法,最后方才求着他父亲,让他进入御膳房中做事。 这之后,徐卫便仿照自己父亲发迹的法子,刻意的在贵妃跟前刷存在感,他会逢迎,很快便得了贵妃的欢心。 贵妃在皇帝跟前吹吹耳旁风,他便只用了五年的功夫,就成了个大厨,自此之后在御膳房中越发的如鱼得水。 徐卫以为,以瑛贵妃的得宠,将会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强的后盾,是以贵妃吩咐下来什么事,他也会很尽力的去办。 瑛贵妃让他诘难秦宁,徐卫二话不说便应了,且还做的很卖力——靠着为难区区一介民妇就能得到贵妃的笑脸,说不得还有赏钱,他自然要将事情给办的漂亮些! 但不想,这事会引火烧身,不仅仅烧到了瑛贵妃的身上,还烧到了他的身上。 能走到如今,徐卫并非是傻子,他看着如此轻易便“招供”了的小帮厨,刹那间已明白,这小帮厨背后应该另有其人。 而关于他曾经孝敬瑛贵妃的那些往事,宫中人尽皆知。 他是瑛贵妃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徐卫颓废的低下了头颅,他怎么会想到呢,不过是个小小的民妇,竟让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他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嘲讽了她几句罢了,不过是按照贵妃的吩咐罢了。 想到此,徐卫认命一般的回道:“是贵妃让奴才为难秦娘子,亦是贵妃为陷害秦娘子,而让奴才往秦娘子所做的膳食中掺了杂物。” “啪——”的一声,文帝顿时拂袖而起,贵妃欲上前,直接被文帝给打了回去。 瑛贵妃捂着肚子低声抽泣。 文帝道:“在你眼中,朕的龙子便是你用来泄愤的筹码吗?你厌恨秦娘子,分明有千百种法子折磨她,偏偏要牺牲龙子?” “臣妾不是,臣妾没有......”瑛贵妃此刻是当真觉得小腹坠痛,但她顾不得这些,连忙跪到文帝的跟前,苦苦求饶,“这一切定然都是个误会。” 做宠妃多年,瑛贵妃是极懂分寸的,譬如眼下,她知晓文帝是当真动怒了。 瑛贵妃又急急道:“臣妾没让人往那药里放红花,不过是巴豆而已......” 太后此时懒懒出声道:“那贵妃方才让哀家尝秦娘子所做的膳食,又意欲何为。” 瑛贵妃登时哑口无言,她发觉自己走入到了一个死胡同里,无论怎样说,她都是有罪的。 索性闭嘴,但瑛贵妃又不甘心,于是梨花带泪的就看向文帝。 往常文帝最见不得她哭了。 但涉险谋害龙嗣,文帝纵容不得瑛贵妃,再者那一张娇颜,文帝看了二十余年,已不再如最初时的那样牵引他的心神了。 贵妃已老,容颜不再,且大腹便便,有碍观瞻。 文帝没有再看瑛贵妃,而是与太后道:“后宫之事,合该由母后和皇后做主,朕不便多言。” 皇后亦是起身道:“还请母后做主。” 太后闲闲道:“皇后是后宫之主,哀家清心寡欲多年,也不欲插手这些事情,皇后你决定就好。” 太后虽然这样说,但皇后可没当真,她依旧推辞道:“今儿是母后的寿辰,这里没什么帝后,没什么后宫之主,我和皇上都听您的。” “既如此,那哀家不妨便断一断这桩案子。”太后没继续推辞,厉眼望向瑛贵妃,全然是厌恶,就是这个女人,当初在先皇尚在时,于齐王府中勾引了文帝,令齐王对文帝起了杀心,后来兄弟两个反目成仇,文帝更在登基后会齐王阖府痛下杀手。 祸水...... 倘若让她就这样死了,未免太便宜了这贱人。 太后懒懒开口说:“念在瑛贵妃腹中尚有皇上骨肉,便免其死罪,贬其位份,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来,其诞育的子嗣且交由皇后抚养,至于华阳——” “华阳身为皇家公主,享皇家供养,却不思回报皇家,反而见天的惹是生非,玷污皇家名声,往后若无必要,便不要进宫了罢。” 也昭示着自此以后,后宫中再也没有独得盛宠的瑛贵妃。 也昭示着,文帝最小的女儿华阳公主就此失宠。 一个失宠且夫家不得力的公主,往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这中间巨大的落差感顾华阳是万万受不得的。 但是她们又别无他法,于是只得苦苦哀求着文帝——至于太后,瑛贵妃知道太后厌恶她,求太后是没用的。 但眼下,求文帝也没有什么用。 曾经她们依仗帝宠横行京都,如今没了帝宠,也免不了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文帝让人将瑛贵妃和华阳公主给带了下去。 将这一片狼藉给收拾妥当,文帝再度笑吟吟的看向太后,“母后也不必为了一些不值当的人或是事误了自己的好心情,接下来好戏登场,是如今咸阳城中极有名的戚家班演唱,您不妨瞧一瞧。” 太后睨了他一眼道:“哀家真要是那么容易被气着,如今怕早已不在了,除去了一些乌烟瘴气的人,哀家高兴的很呢。” “不过......”太后突兀的朝着秦宁伸手,秦宁有些懵懂的将自己的手放到太后的掌心之上,“哀家刚刚说了,我们皇家对不住秦娘子,按理该补偿。” 文帝好脾气的说道:“那母后想怎样补偿秦娘子。” 太后于是说:“且封秦娘子个乡主做做吧,她一个弱女子往后带着个孩子讨生活,多不容易,有了封赏以后旁人若是想要欺负她,也得掂量掂量。” 在此之前,秦宁不曾想到,自己接受到的来自于这个世上的第三份善意会是来自于太后,这个与她从前素不相识的人。 或许是因为同为女人,太后也更能体谅到身为女人的不容易吧。 秦宁感恩于太后此为,忙跪下推辞道:“民妇没有立下过寸功,不敢接受太后这般沉重的嘉赏。” 第五十八章 祖孙 太后慈祥的面孔上满是笑意,她扶起秦宁的手说:“谁说你没有立下寸功,能让哀家高兴,就是你的功劳,你问一问皇帝,哀家有多久没有这样发自真心的笑过了。” 文帝回忆了一下,似乎上一回太后在他跟前这般高兴,还是他为楚王,兄长齐王尚在之时。 后来他登基为帝,母后怨怪他弑兄,便不肯再见她。 文帝自知自己做错了事情,每日里晨昏定省,从来不敢忘却,即便母后不见他,他也会在太后的门前跪一跪。 又过了几年,母后大抵是从丧子之痛中走了出来,方才见了他的面,但他确实是从未再见到母后笑过了。 这样说来,这小小秦宁能让太后笑一笑,能缓和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确实有功,值得嘉赏。 县主做不得,乡主还是能做得的。 于是文帝一锤定音道:“朕自登基以来,自来循规蹈矩,从不肯越矩,也不肯让旁人越矩,但母后终归是不一样的。” “既母后要封你为乡主,朕且遂了母后,但望你往后能纪念着太后恩德,多到太后跟前走动,也不妨太后对你的这份恩典。” 秦宁没再推拒,跪下谢恩道:“民妇谢过皇上,皇上一片孝心可鉴,令民妇动容。” 文帝对秦宁的这一番察言观色的话很是满意,也不枉他破格封赏秦宁做乡主,假以时日,倘若真因秦宁而使他与太后破冰,母子两个重归旧好,那么世人便再不会觉得是他心狠手辣,弑兄杀父了。 太后几不可闻的撇了撇嘴,知子莫若母,她哪里不清楚此刻文帝的谋算。 不过罢了,她也老了,计量不得这些了。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太后便让秦宁坐到了她的身边,秦宁很是体贴入微的陪着太后说话,时常逗得太后哈哈大笑,远远望去,嫣然是一对祖孙一般。 这般场景惹得诸多贵女们纷纷纳闷,她们自幼研习,自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曾绞尽脑汁讨太后欢心,但太后始终恹恹。 偏偏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妇人,因着一碗汤竟让太后大悦,还被破格封了乡主。 便免不了窃窃私语。 那素来看秦宁不顺眼的云家姑娘就率先说道:“我们是无所谓的,究竟不过只是臣女,但幼阳郡主可不一样,郡主是太后的嫡亲孙女,寻常被唤到太后身边都是少有,更不会有这份殊荣。” “还有孟姑娘和吴姑娘,两位姐姐出身高门,往后一位是要嫁给太子,另一位说不得也要嫁给皇子,往后到了太后跟前,没来由的竟被个民妇给比下去,面上焉能有光?” 只是被挑拨的这三人都不是傻的,需知前头连贵妃和华阳公主刻意寻秦宁的事都被罚了,前者被关冷宫终身,后者如无诏令连进宫都不信。 她们去凑什么热闹? 至于吴妙珠——她连皇子都没想嫁,又怎会在意这些。 于是便尽数说道:“能让太后高兴,我们也是极高兴的。” 云芬自寻了个不自在,闭了嘴去。 而上头的太后正在与秦宁耳语道:“许是因为清心寡欲的缘故,哀家这些年来对吃食这方面一直都兴趣缺缺,近年来更是只吃一些粥勉强维持罢了,也让太医来看过,倒是开了些健胃消食的药,但哀家偏连喝都喝不下去,便一直这样维持着。” “只是刚刚喝了你做的羹汤,竟突觉开了胃,你是怎么做到的?” 秦宁联系着太后所说的话,隐约便有了猜测,“太医是不是说太后腹中有火?” 太后点了点头。 秦宁于是又说:“太后是否因为太医所开的药太过苦涩,于是喝不下去,然后导致了恶性循环?” 太后惊奇的又点了点头,笑说:“你这女孩,不会还通医理吧?” 秦宁就说:“这些是基础性的疾病罢了,寻常吃些山楂开开胃,既免了苦涩,又能治病,当是极好的。” “至于民妇做的这汤,便有着健胃、暖身、驱寒的功效,等一会儿太后唤个人过来,我将这汤的做法教给她,往后太后想喝了也方便。” 太后一下子便努起了小嘴道:“怎的,你往后便不打算进宫看看我老婆子吗?哀家想喝,召你进来也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 “要不,你往后便伺候在哀家身边吧,哀家收你做孙女。” 太后的这般随性可爱不由得令秦宁想起了自己在前世的姥姥,因为家中贫困,父母要外出打工,她自幼便是由姥姥一手养大的,等到她上完了大学,姥姥似生怕她离开一般,见天的粘在她身边。 外头的世界虽然精彩,但与自己相依为伴二十多年的至亲相比,显然是可以舍弃的,于是秦宁便辞了外头的工作,搬到小县城里,和姥姥养了一只小狗,祖孙二人一狗相依为命。 但也就过了两年,姥姥便得病去世了。 后来秦宁常常想起那两年,姥姥粘人的厉害,有时秦宁在外头工作,依然不得不被姥姥唤回家来。 她有时也会感到有些烦人。 等到姥姥没了,再没人会这样粘着她,她就感到特别的空虚。 秦宁看到这样的太后,想到自己的姥姥,面上越发殷切道:“太后这般可爱,即便民妇寻常有事,也想多看一看太后,只是民妇也是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在看望太后之前,民妇得先做好一个母亲。” 她不同于寻常在太后跟前抖机灵的人,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慰贴。 太后晓得秦宁还有个儿子,便开口道:“这样吧,等过了今日,你带着你儿子过来,哀家好好儿的瞧一瞧,她母亲这样有趣,做儿子的自也不会差了去。” 秦宁自然不会推辞。 二人说话间,时间过得异常的快,不一会儿,这一场寿宴也就结束了。 太后尤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但她晓得天色已黑,秦宁还要赶回家陪儿子,并嘱托道:“是叫哲皓罢,这孩子没有父亲的陪伴,总归是不同的,所以你做母亲的,平日里一定要多陪陪他,童年时的经历对人的影响是一辈子的,这关系到他往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是想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子,那时候先帝南征北战,她每日里担忧的不能自已,便疏忽了对一双儿子的管教,以至于长大后的文帝和齐王漠视亲情,成了个只知道权力的怪物。 秦宁点头应是,只是在与太后离开后,要出宫的时候,被刘皇后的人给拦住了。 第五十九章 讨价还价 刘皇后将秦宁给请到了甘泉宫中,皇后依然如白日一般身着凤袍,高坐殿上,妆容精致的面上闪过一丝疲惫。 她也不介意秦宁看见,打了个哈欠。 “真累呀。”刘皇后似埋怨道:“世人总是想要手握重权,殊不知掌权者才是最累的。” “就拿本宫来说,平素里要打理宫务,教养皇子,皇家但凡有个事都要本宫出面,当真是没一刻闲暇的时候。” 秦宁不明白皇后唤她过来的初衷,也不明白皇后向她抱怨这些话的意思,但上位者嘛,总是爱说自己不容易的。 秦宁便顺着她的话茬道:“是了,似我等肤浅之人看到的总归是皇后的表面光鲜,却不知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刘皇后上下打量她,冷不丁笑了。 “所以,在这世上,做皇家之人才是最累的,尤其对你们这种未曾经历过皇家礼仪教导的人来说,那些规矩会束缚死你们的。” 秦宁也笑,“是了,倘若是民妇身在其中,一定会第一天便受不了的。” 她想,她应该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了。 她没跟皇后拐弯子,径直便道:“皇后是因为民妇前些日子刻意与九皇子走得很近,怕民妇缠上九皇子吧?那你便错怪民妇了,民妇那样做不过是保命而已!” 皇后笑意又更盛了一些,“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方才宴席散了的时候,本宫格外钦点了太医,查验了一下你所做的那碗汤,诡异的是里面不仅没有巴豆,也没有红花。” “当时本宫便知道,秦娘子你呀,没上套!” “你这样聪明,聪明的倒让本宫有些害怕了,害怕你若成心算计我那天真单纯的小九,他是没有一点抵抗力的。” 皇后的意思昭然若揭,秦宁也不同她拐弯抹角,“九皇子是人中龙凤,民妇不想攀附也不敢攀附,这一次事出有因,倘或不是因为皇后欲利用民妇的话,民妇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她面上温温柔柔的,然而话里的意思却让皇后本能的皱眉。 她做后宫之主这么多年,即便是太后与她说话也得客客气气,这小小秦宁竟然敢威胁她。 秦宁又说:“只是九皇子对我有恩,所以在猜测到皇后的意图之后,民妇并未想过鱼死网破,而是尽量在不侵害到皇后的利益的同时,保全自身。” 这是在示好。 若放在从前,皇后也许不信,但当下里这一刻,她却是信了。 事情的结果虽违背了她的初衷,但显然更得她的心意一些。 瑛贵妃没有小产,却彻底的失了宠,即便生下皇子,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尤其这孩子生下后便会被抱到她的身边,充当她的筹码。 “曹公公是您的人吧?”秦宁见皇后沉默,又出声道:“此时此刻,皇帝大抵已经怀疑曹公公了,即便曹公公嘴严,不会招供出皇后,但倘若曹公公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往后皇后在后宫中也会更艰难一些,毕竟要再想收买一个大内总管,可是极不容易的。” “与这相比,民妇的事不值一提,况且与自由相比,皇权富贵不过过眼云烟。” 皇后见她眼神坚定,尤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攀附上皇子,自此以后成为皇家的媳妇,一步登天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竟丝毫不心动? 刘皇后并不相信,于是道:“本宫有五个儿子,俱是天潢贵胄,不说外头,就说宫里想要攀附上他们,从而一飞冲天的人亦不在少数,这些人表面上都说自己不在乎功名利禄,只是因为仰慕之情才接近本宫的儿子们,可后来的结果呢?” “无一不是要名分要钱财。” “所以即便你这样说了,本宫依然不相信。” 秦宁要被气笑了,“那皇后是要我立个字据吗?您倒不若先管好九皇子,只要九皇子对民妇不动心,任民妇用什么法子,也都是不行的。” 皇后沉重的摇了摇头,“本宫刚刚说了,小九自来天真纯善,他不是你的对手。” 秦宁冷了脸道:“那我也不妨给皇后说实话,在咸阳城的这些日子以来,民妇自来如履薄冰,生怕那一天一不小心,小命就交代在了这里,所以民妇是决定要离开的,这时间不会太久,也就三五天,我这样说你能放心了吗?” 皇后依旧皱眉道:“太久了,本宫怕迟则生变。” 秦宁就说:“那民妇也没有法子,如今天色已黑,再迟一些宫门就要落锁了,还望皇后早些放我回去。” 她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对皇后是彻底没了耐心。 皇后依然与她讨价还价道:“这样罢,三天,本宫最多给你三天的时间。” 秦宁硬挤出了个笑,“回老家鄞县是我早就做好的打算,时日也是早就定好的,这原便与九皇子无关,也与皇后无关,我告诉皇后,不过是顺便想让你放心而已,皇后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刻意回避九皇子才这样做的罢?” “所以皇后还是不要再说了,以免我一气之下就......不走了!” “好吧好吧!”皇后摆了摆手说:“本宫也不为难你了,你说好的,三五天一定要离开。” 秦宁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刘皇后方才让人将她给送走。 ...... 宫门外,秦侍郎府里的小厮已经等到很焦急了,见到秦宁出来,方才猛的松了一口气。 “秦娘子可算是出来了,奴才还以为你在宫中出了岔子,再停些时候,怕是四爷便要赶过来瞧瞧了。”一边说着一边将脚蹬给摆好。 秦宁上了马车,就说道:“是出了一些岔子,不过问题不大,如今夜深了,你赶路且慢一些。” 小厮依言道是,穿街走巷,终是到达了秦侍郎的府上。 秦侍郎和秦孟氏都没有睡下,陪着小哲皓在一旁苦等着。 听着外头有脚步声,原困得不行偏要硬撑着的小哲皓一下子便跳了起来,“蹬蹬蹬”的跑到了外头。 “母亲母亲,你怎么才回来?”远远的小哲皓就叫嚷道,等到近了,一下子便扑到秦宁的怀中,“我听哥哥姐姐们说皇宫里规矩多,一不小心违背了规矩,便会被惩罚,母亲以后还是不要进去那里头了。” 小哲皓说的“哥哥姐姐”是秦府中的下人,他人小嘴甜,从不以主子自居,都是唤那些人“哥哥姐姐”的,秦府的下人们也十分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少爷,又因为小哲皓的遭遇,对他越发怜惜了一些。 奶香味顿时扑鼻而来,将秦宁一身疲倦给冲了个彻彻底底。 “好,往后咱们都不去了。”秦宁如是说道。 随后而来的是秦四爷和秦孟氏,秦宁瞧见了,眼眶不由得一红。 她知道,他们都在等她回家,这种被家人惦念的感觉真好。 第六十章 召见 太后寿辰这一日,秦侍郎夫妇并没有进宫,但还是晓得,平素里宫中宴会约莫是几时会散,一般不会出现岔子。 再者秦宁又不是去赴宴的,她不过是去做膳食的,做完膳食就能回来。 是以超过时辰后,迟迟不见秦宁归来,秦孟氏便让人去孟阁老的府上问了一声。 孟夫人便将宫宴上秦宁的遭遇告诉了秦孟氏,但那不过是虚惊一场,结果终究是好的,秦宁还被封了乡主,就是最后的时候被皇后的人留下了,不过皇后自来场面上做的好,不会当真对秦宁一个区区民妇做什么的,孟夫人让人秦孟氏放下心来,静静等着就是。 于是秦侍郎夫妇这才安下心来,但又怕如今黑夜,路上会出现什么岔子,便让人去半路上接应,所幸秦宁平安归来。 进了屋里,秦孟氏让人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给端了上来,道:“外头天凉,你先喝了姜汤,剩下的慢慢说。” 秦宁极乖巧的将姜汤一饮而尽,没等秦孟氏问,便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自然,她掠过了其中的艰险,只将结果告知叔父和婶母。 出自簪缨世家的秦孟氏自来便不大看得上瑛贵妃其人,闻说瑛贵妃没落个好就说:“事实证明,那些通过邪门歪道的法子上位的,终不得长久,不过皇后唤你过去,莫不又是因为九皇子的缘故?” 秦宁无奈的点了点头。 秦孟氏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你是怎么想的?” 秦宁道:“我如今对男女情事并没什么想法,只想着先抚养好小哲皓。” 秦孟氏也很认同秦宁当下里的思想,“终究对咱们女人而言,男人其实是最最靠不住的,归根究底还是得靠儿子,不过要真遇到一个称心的男人,对小哲皓也好,倒是不妨试一试,但婚姻这事也讲究个门当户对,若不然你嫁过去便得要委曲求全。” 秦孟氏是个心气高的人,当年以她的出身,嫁入高门轻而易举,但她厌恶透了高门子弟中妻妾成群的风气,于是寻了潜力股秦四爷。 秦四爷也争气,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大舅子孟阁老的帮衬,做到如今侍郎的位置上,待秦孟氏是一如既往的爱慕和敬重。 秦宁心知这是过来人的肺腑之言,尽数笑纳,又与秦孟氏说了自己不日即将回老家的事情。 秦孟氏虽然有些舍不得,但知晓这一天终究要来临,便在第二日里着手准备着秦宁的行礼。 之后的两日里,秦宁也没有闲着,先是去宁氏饭庄转了一圈,嘱托了些事情,让他们有什么决断不了的便去找秦四爷。 再去了裴焕府上一遭,裴焕十分高兴的与秦宁说:“前头你讲的那个话本我让我那朋友雕印出了一百册,不日便会投放到世面上,到时候你可以看看效果。” 秦宁便就着先前所讲又说了一章,裴焕写于纸上。 裴焕很喜欢秦宁讲的这个故事,他少年时也曾看过诸多话本,多是讲男欢女爱,但秦宁这话本虽只有短短两章,但可以看出与那些话本截然不同,是在讲一个小女子的成长的故事。 与前者相比,他更喜欢后者。 秦宁又与裴焕说了自己不日即将离开的事情,裴焕觉得有些可惜,在异乡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故友,到底难掩依依相惜之感。 但他也知道这是必然的,秦宁也没什么理由留在咸阳城中,便道:“索性今日我给你践行,我亲自下厨,做饭给你瞧瞧,也让你给我鉴赏一番,倘若他日我在这官场中混不下去了,还能不能寻个旁的差事。” 裴焕还会做饭,秦宁深深的惊讶了一把,到底好奇,便应了。 秦宁一个人在屋中坐着,她环视四方,这是个十分简陋的屋子,但胜在干净、整洁,窗边还有摆着两盆兰花,足以见其主人也是用了心的。 看到这屋子,就能想到它的主人是个什么模样。 裴焕性本高洁,就像是这捧兰花一般,然终有一日,会为其刚毅正直的性子所拖累,郁郁而终。 想到此,秦宁有些替裴焕感到悲哀,于用膳时她与裴焕说道:“你这终日里在翰林院中做个小编修也不是个事,我与裴哥哥一起长大,自然知晓裴哥哥是个有大才的人,不若寻个契机,去到外地县里,倘若能将一方土地给治理的很好,也算是不负其才了。” 若能趁早离开,将来孟吴二人之争,也不会牵连到裴焕。 裴焕到底听到了心里,于是连连点头说:“我从前也这样想过,只一直没寻着契机罢了,究竟每年里官员外放的名额也是有限的,老师说会帮我看着点,且走一步瞧一步吧。” 秦宁就有些可惜的想着,用不了多久,也就是明年开春的时候,吴家便会接连遭难,吴阁老即便是想帮衬裴焕也是没法子的,甚至还会拖累裴焕。 不过她言尽于此,归根究底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子罢了。 从裴焕这里刚刚离开,回秦侍郎府的途中,便碰到了正出来寻她的小厮,那小厮极是慌忙道:“宫中太后身边的小李公公传话,说要表姑娘带着小小少爷进宫一趟。” 秦宁于是便被这人给急慌慌的喊到了府中,小李公公依然还等在秦侍郎府中,见秦宁发梢有些凌乱,连忙安抚道:“太后那边不急的,秦娘子且好生梳洗一般,穿上太后专门为秦娘子裁制的新衣,再进宫去也不迟的。” 闻言秦孟氏就一脸懵逼,她这些年也进过好多次宫,但太后深居简出,秦孟氏很少见太后的面,但每每见到,太后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疏离态度,即便是作为太后的嫡亲孙女孙女,太后也不大亲近。 前几日封秦宁已经破格了,今日竟还给秦宁专门裁制了新衣,太后是要叫秦宁去做什么? 心中虽然十分疑虑,但秦孟氏已经着人去伺候秦宁梳洗了。 外头的秦娴瞧见了不免眼红,她与秦孟氏道:“倘若那日里我跟着表姐一起进宫给太后贺寿,说不得太后也能封我个乡主做做,又怎么会轮得到秦宁。” . 第六十一章 乱点鸳鸯 即便说这话的是自己的女儿,秦孟氏也不由得感叹秦娴的痴心妄想。 太后若是那么好取悦,如今大街上岂不拉出一个人都成乡主了? “你有说这酸话的功夫,不妨跟你宁姐姐学学如何待人接物,性子好歹沉稳一些。”秦孟氏说罢就进了内室中。 秦宁如今居住的是秦孟氏匆匆收拾出来的客房,原就不大,如今越发显得拥挤了一些。 小李公公一共还带了三个嬷嬷过来,有梳头的、扮妆的,还有负责搭配首饰的。 秦孟氏识得这三个嬷嬷,宫中若有皇女出嫁,亦或是皇子娶妻,都会由这三个嬷嬷来给贵人们梳妆。 可秦宁又没有要出嫁。 秦孟氏有些激动的想了想,莫不是太后瞧着九皇子和秦宁有戏,想要撮合他们两个? 秦宁的身份是低了些,但若有太后做主,皇后即便不悦又能说些什么? 能嫁给皇子,将来也能帮衬他们一些。 秦孟氏面上笑意更甚了一些,嘱咐秦宁道:“一会儿到了太后跟前,说话做事都得得体一些,免得冲撞了宫中的贵人。” 秦宁好脾气的应了。 秦孟氏又与小李公公说:“我这侄女自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进了宫了还望公公多多提点着她。”说着便给了小李公公和那三个嬷嬷一人一袋银裸子。 小李公公将银裸子收入怀中说:“秦娘子的聪慧可是太后都夸赞过的,说不得将来奴才们还要仰仗秦娘子呢。” 就这样,秦宁跟着小李公公再度进入宫中,直奔太后宫中。 永寿宫中。 太后正端坐在殿中,她的左侧椅子上,坐着的是个年约二十,眉眼修长,鼻梁高挺,脸庞白皙,美如冠玉的男子,男子狭长的凤眸中流光潋滟,无端风情,即便是在太后的跟前,也是坐没个坐相,站没个站相。 另一旁的中年妇人见状无奈的与太后道:“姑母且瞧瞧尧哥儿这模样,会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孩儿愿意跟他,以至于他年逾二十有二都还未曾娶妻,如今我就想趁着如今来看望姑母的功夫,恳请姑母给他找个好人家的女孩。” 这中年妇人乃是太后的侄媳妇——当年先帝未登基前为诚王,居北郡,后来前朝末帝残暴不仁,先帝揭竿而起,登临帝位后便将北郡那一块封给了太后的娘家人,封信王。 信王府膝下有三子,如今跟着信王妃一起来拜见太后的,乃是其第二子邓尧。 在自己娘家人面前,太后比寻常要多了几分生气,她很是慈善的将邓尧审视了个遍,不太相信道:“尧哥儿这般风流倜傥,你说没人跟他,哀家可不信。” 信王妃只得跟太后解释道:“是有许多的小姑娘缠着他,但那些不是戏子就是妓子,信王府里几乎每一日里都有人上门寻他,侄媳我真是不胜其扰。” 听着信王妃生动的形容,再配上邓尧这副无端风流的面孔,太后便信了个九成九。 “说到这好人家的女儿嘛,哀家这里倒是有个人选,不过......”太后欲言又止,信王妃面上期寄满满,能令太后看重的人,那自然是不错的。 望着信王妃这充满期寄的目光,太后便又说:“这姑娘是极好的,但就是因为太好了,哀家才怕尧哥儿配不上她。” 信王妃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她说自家儿子不好,那明显是自谦之言,怎的太后竟是当了真。 太后继续道:“毕竟尧哥儿这般年纪,寻常人儿子都有两个了,怎的尧哥儿还未娶妻,人家姑娘定然会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信王妃忙道:“那肯定没有呀!就说今年大着肚子寻上门来死活要嫁给尧哥儿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呀!” 一旁正借着喝茶的功夫,与小宫女眉来眼去的邓尧冷不丁喷出一口茶水来,,令他原就白皙如玉的面上越发水光潋滟。 他觉得他和自家母亲有仇,以至于自家母亲要这样败坏他的名声。 邓尧冷不丁咳了一声。 信王妃忙补救道:“自然,那些人有孕是假,想攀附王府是真,但也足以证明尧哥儿的身子是没问题的。” “是吗?”太后有些怀疑道:“可纵使如此,他的年龄也太大了,尤其哀家看重的那姑娘是个冷清的性子,恐会不喜欢尧哥儿这款。” 信王妃道:“不是侄媳夸嘴,到至今为止,但凡见过尧哥儿的女子,即便第一面不动心,但第二面第三面保准动心。” 太后面上怀疑之色不减,“你说这话定然是夸张了,尧哥儿你且说说,你母亲有没有说大话。” 一旁的邓尧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郑重说道:“母妃说的话是有些夸张,不过倘若侄孙有心想要令一女子爱慕上我,应是十成十的没问题。” 太后笑了笑,便与邓尧道:“那好,哀家就给你这个机会,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至于这个女子——你今日来得巧,她就在门外,你且要不要瞧一瞧?” 邓尧道:“要的要的,侄孙也想要看一看,能令姑祖母夸口称赞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太后于是朝着身边侍候的人招了招手,一声声的通传下去,小李公公便领着秦宁和秦哲皓上了大殿。 邓尧眼前陡然一亮,且看那妇人脸色晶莹,肤光如雪,柳眉如弯月,双眸似星辰,丹唇含珠,甚是有几分美色。 但邓尧见过无数美人,仅是如此还不足以吸引他的心神。 他再往下看,身着浅兰色收腰拖地罗裙的妇人依然不掩呼之欲出的饱满,纤腰仿若盈盈一握一般,莲步轻移。 仅凭着他万花丛中过的直觉,他肯定这妇人一定是个奇女子,姑祖母的眼光倒是真好。 就是可惜,这是姑祖母介绍的姑娘,并不能亵玩。 审视完秦宁,邓尧这才有功夫看向秦宁旁边的那个小不点,小不点秦哲皓明显是被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双小手煞有其事的握在身前,维持着这个姿势到了殿前,并与秦宁一道给太后、信王妃请安问好。 信王妃自然也看到了秦宁身边的那个小孩子,她这次来主要是给太后贺寿,但因为路上有几天下了暴雨,是以并没有赶上太后的寿辰,昨日里才到,并还没有功夫打听近些日子宫中都发生了什么,便匆匆前来给太后请安。 她不知秦宁是谁,不知秦宁旁边的小不点是谁,更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但还是有些猜测的,尤其是那一大一小二人有着相似的眉眼。 但信王妃就跟没看见一般,十分和善的望着底下,甚至还朝着秦哲皓小童鞋招了招手。 第六十二章 僵持 信王妃一边招手让小哲皓过去,一边与太后说:“我自来是极喜欢小孩子的,可惜膝下儿子各个不成器,老大娶妻虽然已近五年,偏也没听到老大媳妇腹中有个什么动静,尧哥儿自不必说,再说到这老三,却跟个木头人一般,你催他相看女子,他就将老二拿出来说事,以至于旁人到我这个年纪,都该享受天伦之乐了,偏我竟是一个孙儿都没!” 信王妃懊悔至极,“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将俞姐儿招在家中,怕是如今早已儿孙满堂。” 太后被信王妃给逗的哈哈大笑说:“哪有你这样的母亲,放着儿子在跟前,尽数是嫌弃,孙儿总会有的嘛。” 就看那小哲皓,虽然也瞧见慈眉善目的妇人朝着她招手,但却一动不动,看向秦宁满是疑问神色。 “母亲,我可以过去吗?”整个一小大人一般。 秦宁道:“可以,替母亲向信王妃问好。” 妇人声音清清灵灵,入耳十分好听。 信王妃听到这声“母亲”,方才确定跟前这二人确实是母子,便不由得惋惜,这女子正是花样年华,夫君竟已离世,还留下个孩子,想来时日过得十分艰难。 再看秦宁仪态也是十分完美的,想来也是官宦家的子弟。 换言之,能被太后看重的女子,当是不错的,即便已经嫁过人、有过孩子,但总比外头的那些阿猫阿狗要好的多。 再者,这门亲事的意义究竟不在于儿媳得不得她这个做婆母的心意,而在于北陵信王府想要继续寻求太后的庇佑,并向皇帝表忠心罢了。 信王妃朝着小哲皓说道:“天可怜见,这孩子竟是这般懂事,别怕,婆婆只是见你可爱,心生喜欢罢了。” 小哲皓当下里才蹦跶着他那双小短腿,朝着信王妃走过去。 信王妃拉了拉秦哲皓的一双小胖手,便立即心生欢喜,见秦哲皓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庞,她于是不再客气,将小孩抱在怀中。 奶香味溢满鼻息之间,信王妃不由得满足。 她可真是太喜欢这看上去胖乎乎摸上去软乎乎的小宝贝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她才能有自己的孙子抱。 转念一想,倘若跟前这妇人和她儿子的婚事成了,那这小胖子不就是她的孙子了嘛,总是能排解无聊的。 信王妃想了想,又将自己额头上的一只金钗给取了下来,给小哲皓说:“这个给你,喜不喜欢?” 小哲皓看着这金光闪闪的东西,晓得是好物件,虽然于他没用,但他可以献宝给母亲,不过...... “这个是婆婆的,我不能要。”小哲皓很理智的拒绝了信王妃。 信王妃也见过很多小孩,但小孩嘛,不管喜欢的不喜欢的总是要拿在手中把玩一番方才高兴,偏这个小孩不同。 虽只有三岁,但看上去竟比有些大孩子还要懂事。 想是他母亲教的好罢,遂对秦宁的观感又好了几分。 信王妃对小哲皓说:“因为婆婆喜欢你,所以给你这只金钗,你若是不收下,便证明你不喜欢婆婆。” 小哲皓疑问的看向秦宁,秦宁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王妃对你好意,你且收下就是,往后若你得了好东西,且记着也要分享给王妃。”秦宁如是与他道。 秦哲皓点头,他也极喜欢这位婆婆的。 太后将信王妃与小哲皓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并不奇怪,究其根本,信王府能有今日,全仰仗她这位姑母。 对她看好的人,那自然得捧着。 太后左右不得自己孙子孙女的婚事,但还是可以左右得了侄孙的婚事的。 “这屋里闷的紧,不妨我们带着小哲皓去外头花园里转一转,太后你看呢?”信王妃提议道。 太后点点头说:“哀家也觉得太闷了。” 于是秦哲皓小童鞋就一脸蒙圈的被太后和信王妃给带走了。 信王妃一手拉着小哲皓,一手扶着太后,问道:“这姑娘是个什么来头,侄媳倒是听说咸阳城有一家姓秦的官宦人家,但似乎那家的女儿还未曾嫁人......” 太后就与她解释道:“这秦娘子便是你口中的‘秦侍郎’本家的一个侄女,这孩子命苦,遇人不淑......” ......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余秦宁和邓尧二人大眼瞪小眼。 秦宁眨眨眼,太后和信王妃的意图如此明显,她要再察觉不到便真就是个傻的了。 只是且不说她如今没这个想法,且看对面坐着的跟只花孔雀一样的男人,也不是她的菜呀! 信王府次子...... 秦宁于是回忆起,自己当初听《庶女谋》时,好似是有这么一号人,是在书中的后半部分,彼时顾玖已死,孟秋知以太后之身垂帘听政,谢文卓辅政。 彼时这二人的权柄已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就是跟前的邓尧看上了个女子,偏巧谢文卓的一个兄弟也看上了这女子,于是二男争一女,谢文卓知道之后买凶私下里打杀了邓尧,掳走了这女子。 自此之后,孟秋知与谢文卓联手,收回了信王府的权柄。 如今嘛,信王府是异姓藩王,当年先帝也是异姓藩王,如此一来不免引得文帝忌惮。 这大抵也是信王妃会引其子来到太后跟前的主要目的,表忠心的同时求庇佑。 于秦宁本身,交好信王府也是有利而无弊的。 因为秦宁所在的鄞县便离北郡不远,二者一来一回也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罢了,信王府如今再遭文帝忌惮,但终究是王府,交好他们能在很多事情上行以便利。 即便将来可能落魄,却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顷刻间,秦宁心中已拿定了主意。 她大抵要婉拒太后这一番好意了,但也不能将话说得太过直接,以免让信王府的众人对他有了成见,但同时还要尽可能的获得他们的好感。 而另一旁的邓尧,也在思索着如何开口。 他是个好胜心极强的少年人,且不说方才还在太后那里夸下了海口,就瞧如今秦宁这冷淡的模样,他也势必要拿下她。 永寿宫的殿内在僵持着,殿外也在僵持。 闻风而来的顾玖欲要进去阻止他皇祖母的这一通乱点鸳鸯谱,偏被侍从们给拦在了外头,心急却又没有法子,只远远的瞧见他们两个坐得极近,似乎还在眉来眼去? 第六十三章 巧妙的误会 永寿宫殿内。 秦宁和邓尧面对面坐着,虽没有眉来眼去,但二人确实是在说话。 是秦宁先开的口,“不瞒邓二公子,我老家也是北郡那边的,鄞县秦家你知道吗?” 邓尧于是便在心中感叹,这年长一些的妇人到底和小姑娘不同,最是主动,方才还很是内敛,如今瞧出他的好来,便主动搭话。 “秦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商,我大嫂子便是出自秦家,怎的,你竟也是秦家女?”姑娘家这样主动,他自然也要多加逢迎,“长嫂嫁到我们家五年有余,掌管中馈,孝敬父母,面面俱到,你既是她的妹妹,想来也是不遑多让。” 秦宁腼腆的笑了笑,“我跟长姐比不得,我真要如此好,也不会被人家抛弃不说,还倒打一耙。” 妇人面上在笑,可分明那笑中满是哀伤。 邓尧一时心情就有些复杂,他对秦娘子了解有限,然如今寥寥两语方知,这秦娘子带着一个孩子独自生活,并非是丧偶,而是被夫君给抛弃了。 邓尧很有些可惜的想着,秦娘子的前夫真没有眼力见,这样品相上佳的妇人也舍得抛弃。 关键是秦娘子竟也如此纯良,觉得当真是因为自己不好才会抛弃。 哼哼,男子抛弃女子哪里会是因为女子不好,无非是因为寻着了旁的女子,这一点邓尧最有体会。 邓尧最见不得美人落泪了,便忙说:“可在邓某人眼中,秦娘子实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子了。” “真的吗?”秦宁似乎很惊讶,“邓二哥哥还是头一个这样说的人呢,邓二哥哥也是英姿勃发,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邓尧最引以为豪的便是自己这一张脸了,虽然经常被人夸,但秦宁显得总是格外的真挚一些,也令他觉得心中格外慰贴。 他决定趁热打铁道:“太后让你我二人独处,其中用意如何,想来秦娘子应该也是知道的,未知秦娘子是怎样想的。” 秦宁抬起头来,又忙低下,隐有羞涩,“邓二哥哥是怎样想的?” “我......” 邓尧才不过开了个口,秦宁就继续说:“太后之所以抬举我,是因为打从心底里喜欢我,但我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身份,确是有些配不上你,尤其我是个认死理的人,真要嫁给一个人,便是认定了他,他不能纳妾,不能养外室,必须得一心一意的对我。” “倘若他敢有二心,我便敢闹个鱼死网破,华阳公主和谢驸马就是例子。” 面容娇俏羞涩的女子偏出口就是杀气腾腾,邓尧一时就退却了。 这大好人生,倘若只吊死在一棵树上岂不可惜? 再者,他大抵弄明白秦宁的前夫是谁了,不就是那个他刚进咸阳城中便听人议论纷纷的“黑了心肝”的谢文卓嘛! 这样一瞧,这秦娘子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却实在有些可怕。 秦宁眼中情意更甚,“说实话,邓二哥哥长得甚合我的心意,倘若邓二哥哥能答应往后只我一人,我是没什么问题的。” 邓尧连忙往后坐了坐,猛地甩了甩头,原要拒绝,但又怕这小娘子想不开,于是斟酌着词句道:“秦娘子且听我说,你虽是极好的,但我如今还......并不想成亲,对,我并不想成亲,所以还是不要浪费秦娘子的时间了。” 秦宁果真一副自怜自艾的表情,“想来邓二公子方才说的一定都是客气话了,偏我还当了真。” 看她这样伤心,邓尧一时也觉得自己忒不是东西,再者这是太后介绍过来的女子,他也知道其中利害,就想法子安抚她说:“真不是这样的,是我不好,我花心、我负心,北郡没一个好人家的女孩愿意嫁给我的,我怕辜负了你。” 秦宁道:“你别安慰我了,没看上我就是没看上呗,这样吧,既然做不成夫妻,那我们便做兄妹罢。” 邓尧愣了愣,实没想到这小娘子话语转变的竟如此之快。 只瞧着秦宁这样的好身段,竟只能做妹妹?一时还是很有些可惜的。 但是好身段的妇人常有,他不能因为一颗树木放弃整片森林,便忍痛道:“既然秦娘子......不,宁妹妹有这心,正巧我家中并无胞妹,往后便将你当成亲妹子!” 而此刻的顾玖在外头看的眼睛都红了,他实在无法想象,前几日还与他惺惺相惜的秦宁转头竟对邓尧这般亲近。 邓尧有他容貌俊逸吗?有他身份尊贵吗?有他人品上佳吗? 邓尧就是个花花公子呀! 在这一刻顾玖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序,推开这些拦着的人就进去了,正听到秦宁那一声‘邓二哥哥’,他觉得自己脑袋一阵眩晕。 偏对面的邓尧一脸笑意,似是在挑衅。 顾玖稳了稳身子,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秦宁看到顾玖也很惊讶,“九皇子,你也来给太后请安?倒是不巧,太后刚刚到外头去了。” “叫我九哥哥。”顾玖不悦道,凭什么叫邓尧就是一口一个‘邓二哥哥’,轮到他就成了疏离的‘九皇子’了呢? 秦宁蒙蒙道:“好,九哥哥?”怎么觉得这称呼这样怪怪的。 “不对,九皇子比我小的,你唤我一声姐姐还差不多,不过民妇不敢当就是了。”她又挪榆出声道。 顾玖耳垂若滴血一般的红,这该死的年龄差,他将心中的那份波涛汹涌强压下去,上前与邓尧道:“表哥今儿过来看望祖母也不说叫上我,是怕我耽搁了你沾花惹草吗?” 他觉得秦宁眼下对邓尧这样亲近,定然是没看透邓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邓尧花心多情,不是个良人,他不能眼看着秦宁往火坑里跳,他得提醒她。 无辜中枪的邓尧也很懵逼,他记得他和这位九皇子没有仇的,他怎么觉得他在针对他? 难道是因为秦娘子? 堂堂皇子因个已嫁过人的小娘子争风吃醋,倒是有趣。 邓尧坏心思顿起,就说:“表弟误会我了,从前或许我是那样的人,但往后我决定要为宁妹妹改变。” 顾玖看向秦宁,“你相信他?” 秦宁端起茶杯以掩饰尴尬,“我娘家大姐姐嫁给了邓二哥哥的兄长,我唤他一声‘二哥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做兄长的胡来不胡来,我这当妹妹的似乎并没有资格去管,更别说信不信了。” 顾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也明白自己大抵是被邓尧给戏弄了,但他也不好计较,看向外头道:“今日天气正好,不妨我们也去外头走走。” “至于邓家表哥,应该还有旁的事情,就不必一同过去了。” 被撇下的邓尧觉得自己很无辜,分明秦娘子今日是过来跟他相亲的好不?怎的他倒成了局外人? 第六十四章 吾与邓尧孰美 得知秦宁和邓尧两人都没看对眼,却是结为了兄妹,太后和信王妃都有些可惜,不过她们都不是强求的主。 于信王妃而言,她向太后寻求庇佑的意思已经说明,无论娶不娶妻,其实都没有什么大碍的。 就是有些可惜,原本是想借着这事能让尧哥儿娶妻安生过日子的想法便烟消云散了。 最最可惜的,还是小哲皓这么个白胖小子成不了他们家的了。 临出宫的时候,信王妃千叮咛万嘱咐,要以后秦宁有空了带着小哲皓去看她。 太后便提议说:“哀家听说秦宁不日也要回鄞县,正好你们顺路,不妨一起回去。” 信王妃眼睛一亮,从咸阳城里到北郡,紧赶慢赶也要一个月才能到,路上别提有多无聊了,但倘若有个软乎乎的小团子在跟前说说笑笑的,便没那么无聊了。 秦宁眼睛也是一亮,她在咸阳城中得罪了华阳公主,虽然公主被太后呵斥了,就连贵妃也被打入了冷宫。 可公主还是公主,想要在半路上截杀她,还是有足够的人手的。 她原先是想着自己去镖局雇几个人一路上保护她的,但镖局里的人怎么能跟王府的护卫相比呢? 于是二人不由得都点头应了。 信王妃就问秦宁说:“秦娘子何时动身呢?” 秦宁道:“原打算这两天就走得,不过既然是要与信王妃同路,信王妃什么时候要走,我什么时候走也就是了。” 信王妃点点头说:“我刚来两天,需得拜访一些从前相熟的人家,也就是三五天的功夫,到时候我让邓尧去你家接你。” 秦宁没推辞,就这样应了。 信王妃便出宫了。 太后将秦宁给留下陪着她用了午膳,素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太后,却是头一次化身话痨。 “那邓尧,究竟哪里不合你的胃口,是长得太骚包,还是你嫌弃他太花心?亦或是性格不合?” 正在下口吃米饭的秦宁冷不丁被呛着了,虽然她与太后相处不多,但她是看过原书的人,知道太后的人设便是个对人生心灰意冷的寡言少语之人,哪里知道太后内里竟是这般火热不说,还十分八卦呢! 太后见她不知道怎么说,就开解她道:“其实男人嘛,花心点也没什么,究竟如今这世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但邓家仰仗哀家鼻息生存,对哀家看重的人也只能捧着,再者你也不单纯是给他们做儿媳去的,哀家其实还另有重任交给你,那便是监视着些他们。” “这样一来,他们便不敢放肆,你也可安心一世。” 不得不说太后是在用心替秦宁铺路的,秦宁虽然不准备接受这份好意,但依然很感动。 她对太后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偏偏邓二哥哥处处留情,这样的人做朋友是极好的,偏偏就不适合做夫妻。” 见秦宁远比自己预想的要更清晰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太后也不再说什么,只道:“往后哀家若是碰到了什么合心意的人,便再与你介绍也就是了。” 闻说太后竟还想要给她介绍男子,秦宁哽了一瞬,想着不日她即将要离开,太后兴许也就是说一说罢了,遂没推拒。 “不过......”太后又说:“皇上对信王不放心,总是要有一个人替皇上去监视着信王,皇上才放心,所以这门婚事势在必得,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秦宁哭笑不得说:“民妇不过才刚来咸阳城,都还未曾认识几个人,怎会有人选,不过这人既是要替皇上监视信王,不说聪不聪慧,首先得要忠诚于皇上。” 太后也在脑海中搜寻着这样的人,寻常的闺阁女子,大抵都是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尤其邓尧着实是有一副好皮囊的,寻常女子不会对他不动心,但凡动了心的,便势必会完成不了文帝的期许。 “或者说,皇上和太后的手中有着足够的把柄能够使得她听从于你们。”秦宁又说。 她这样一说,太后心中倒是有了成算,寻常闺阁女子不成,但是她身边的宫女却是可以。 一来太后身边的宫女是忠诚于太后的,这点毋庸置疑,二来嘛,她们的父母亲人也都在太后的身边。 于是太后当即决定,封自己身边的一等宫女荣欢为郡主,嫁信王次子邓尧。 赐婚的圣旨在第二天便下到了信王妃一行人所居住的驿馆里,众人都纳闷荣欢是何底细,怎的从前竟全然都没有听过。 偏偏身为当事人的信王妃和邓尧宠辱不惊的接过了这道圣旨。 无论荣欢是何身份,都改变不了她是太后眼线的这个事实,那么身份的高低便无从紧要。 从前信王府为收敛锋芒,可以让嫡长子婚娶一个商户女,如今轮到次子的婚事,也没那么多讲究。 赐婚圣旨已下,便需得等到邓尧和荣欢完婚方才能离开咸阳,秦宁便也只得等一等。 信王妃还专门派人给秦宁递了口信,说这两日她一人忙着邓尧的婚事,实在是分身乏术,让秦宁过去帮一帮她。 秦宁也有心与信王妃搞好关系,第二天便去寻了信王妃。 因为要办婚事的缘故,太后顺手还赏赐给了信王府一个二进宅子,这宅子在城东,离秦侍郎府并不远,往来倒是方便。 有了秦宁的帮衬,信王妃便也轻松了许多,一起共事这几天,信王妃发觉秦宁做事真是格外的有条理,事关王族的婚事,她都能有条不紊,想来也一定是个打理内宅的好手。 虽说次子已被赐婚荣欢,但她还有个儿子。 信王妃隐隐雀跃着,就等着回到北郡的时候将第三子介绍给秦宁。 而近在眼前的九皇子,因为赐婚圣旨的缘故,深觉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不想这之后的几天,秦宁竟动不动就往信王府一众人所居住的驿馆中跑不说,与邓尧说话的次数也一日多过一日。 依然是一口一个“邓二哥哥”。 顾玖有些坐不住,就问自己跟前探子说:“吾与邓尧孰美?” 那探子是个实诚人,闻言就很是认真的答道:“九皇子与邓二公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也就平分秋色罢,自然论教养,九皇子更甚邓二公子一筹。” 第六十五章 扫货 然而教养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不得不说,邓尧那家伙在讨女人欢心这方面,是很有一套的。 顾玖无法想象,昔日里对自己满是崇拜与汝慕的秦娘子,如今尽数将这份崇拜与汝慕转嫁给了邓尧,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从前秦宁可没有天天到他的府邸。 顾玖立时站了起来往外头走,“去成衣铺子。” 九皇子府的家奴们闻言都很懵逼,皇子府中有专门为皇子裁制新衣的人,随口吩咐一句也就是了,又何必去到外头的成衣铺子里,那里头的料子也没皇子府中的好呀! 但顾玖不这样想,外头成衣铺子里的料子是没皇子府中的好,但胜在样式时兴,而非像皇子府中的一板一眼,他每日瞧着都要生厌了,更不要说秦娘子了。 就这样,顾玖到了咸阳城中最大的一间成衣铺子——天水坊中。 他不过刚下马车,就碰到了裴焕,裴焕远远的朝他招手,便快步赶了过来。 “九皇子也来天水坊中挑衣裳?”裴焕热情的问道。 顾玖道:“在府中待的无趣,过来瞧一瞧热闹,你呢?”他眼中有明显的疑问,因为从前所见之裴焕,自来都是极清贫的,天水坊中来往皆权贵,物价也极高,裴焕应该是买不起的。 就听裴焕道:“近来宁妹妹雇佣我写话本,付了我不少酬劳,我说不要,她偏要给,不妨便拿着这些银钱买身时兴的衣裳穿到身上,宁妹妹瞧见了,赏心悦目是一方面,因而激发出创作的灵感那便更好了。” 顾玖听着就觉得心口直痛,他派出去的探子怎么就没告诉他,秦宁和裴焕近来也有往来。 他再一看裴焕,生得虽只是寻常,可胜在那一身儒雅书生的气度也是少有,和秦宁还有同乡之谊,又是自幼一同长大,也难保秦宁不对他动心呀! 不行,他得阻止这一桩事的发生。 顾玖挤出一个十分和善的笑意说:“我来帮裴大人挑衣裳。” 裴焕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二人一同到了天水坊里头,天水坊的掌柜的时常给权贵做衣裳,也是见过九皇子,立马就亲自迎了上来说:“九皇子也来看衣裳?” 九皇子指了指旁边的裴焕说:“先给他挑。” 那掌柜的不认识裴焕,但一想是跟着九皇子一同来的,想来也很是富贵,便与裴焕道:“近来店中有人从西域那边进了一批冰丝料子,按着近来时兴的款式做了几件衣裳,这位公子瞧瞧有没有中意的。” 顾玖用手一触摸,冰凉丝滑,手感极好,眉眼之中尽数是满意。 裴焕也很喜欢,然后他便穿在身上试了试。 这一试便不得了,原本儒雅至极的公子行走间宽袍广袖随风摆动,越显风雅。 裴焕本身是很满意的,只是他摸着这华丽的料子,有些为难道:“店家这衣裳的价格也很贵吧?” 掌柜的说道:“一分价格一分货,这料子乃我店中独有,原要二十两一件,不过公子乃是九皇子的朋友,且给我十八两雪花纹银也就行了。” 裴焕摸了摸怀中的银袋子,那里头只有十两银子,可他又着实喜欢这衣裳,于是便大着胆子朝九皇子开口说:“若不然九皇子借......” “本皇子也没有钱!”顾玖没等他说完就径直回绝道。 裴焕免不了目瞪口呆,堂堂皇子怎会没钱,无非是不想借给他罢了,不借也行,总归人家又没欠下他。 只是九皇子这样干脆利落的模样仿佛是生怕他借他银子,多少让人有些尴尬。 顾玖也觉得有些尴尬,就解释道:“上个月的月银已经花完了,这个月的月银还没发下来,这样罢,等我发下来了再借给你。” 裴焕摇摇头说:“不必了。” 顾玖又说:“那你要不要再看看旁的衣裳?” 裴焕又说:“珠玉在前,又岂能再看上瓦石?等过上几日我攒够银子再来吧。” 掌柜的笑眯眯道:“再过上几日,可能就没有了哦。” 裴焕于是道:“那店家将我身上的这件给留下来,且还好?” 掌柜的很是痛快道:“若是旁人自不可能,但公子是九皇子的朋友,我便为公子留下这身衣裳。” 裴焕于是心满意足的问顾玖道:“九皇子果真不看看,我陪你。” 顾玖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会儿还有事,裴大人且先走吧。” 裴焕于是便告辞了。 顾玖复又到了店里,掌柜的笑脸相迎道:“九皇子还有什么吩咐?” 顾玖说:“除了裴大人试的那种冰丝料子的衣裳,还有没有旁的了。” 掌柜的就回道:“自然是有的,但如今最畅销的就是这种料子的衣裳了,九皇子不知,就是刚到咸阳城便被赐了婚的那位信王府的二公子马上要婚娶郡主,大婚礼服用的也是这种料子呢。” 顾玖于是很痛快的大手一挥,“你这里有多少这种料子,包括已做成成衣的,且都包起来。” 掌柜的越发殷切说:“九皇子这是都要了?” 顾玖重重点头。 掌柜的于是便让人都包了起来,并说道:“方才的那位公子若是晓得九皇子要给他这样一个惊喜,一定会很感动的。” 顾玖笑盈盈说:“这哪里是惊喜,是惊吓还差不多罢。” 掌柜的凝滞了一瞬,所以九皇子不是给那位裴公子买的,可裴公子要他专门给丢下一件,那他日裴公子上门来买...... 顾玖道:“怎的,你不卖?” “不不不。”掌柜的忙说:“自然是卖的。” 那裴公子只是一介寂寂无名之人,怎么能比得上堂堂皇子呢? 大不了等裴公子上门之后,他就说那衣裳都被火给烧了。 就这样,顾玖带着满满一车衣裳回到了府邸,然后精心挑选了个最时兴、他最满意的衣裳穿上身上,再三问侍从说:“这衣裳我穿上好看,还是裴大人穿上好看?” 那纠结的模样,就像个孩子一样。 侍从要比昨日里的探子聪明许多,立即就说:“九皇子甚美,那裴大人哪里能与你比。” 顾玖又问:“与邓尧比呢?” 侍从再度说:“还是皇子更甚一筹。” 顾玖道:“你就敷衍我罢。” 侍从一时无语三分,跟着顾玖一同出门,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道:“那秦娘子就是个弃妇,出身也不好,九皇子何必为了她,下这么大的功夫呢?” 顾玖一时也惊呆了,是呀,他这是在做什么。 明明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想利用她的,如今谢驸马的前程已毁,他想除去华阳夫妇有很多种办法,秦宁便也没了用处。 第六十六章 顾昭 对了,是怜惜。 他怜惜她身世可怜,还要带着个孩子,于是欲将人给护于羽翼之下,偏秦娘子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顾玖给自己寻了个恰当的理由,于是堂而皇之的去了驿馆。 驿馆处,秦宁正在与信王妃说起邓尧大婚礼服的事情。 “倒是怪了,分明我前日去的时候,掌柜的还再三给我保证,说那冰丝料子还有富余,绝对能给邓二哥哥做出一身合心意的喜服来,偏偏刚刚我去,它竟没有了,问到底是被谁买走了,那掌柜的竟也不说。”秦宁很是有些歉疚,因为喜服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负责。 秦宁这几日里帮了信王妃许多,信王妃怎肯怪她,就说:“这跟你无关,大抵是宗室中有人看不得我们好。” 因为邓家是外姓王,顾氏皇族中有许多人愤愤不平他们一个外氏人竟能被封王,这些年并没有少寻他们的麻烦。 邓尧也说:“没有这种料子就用旁的料子,反正我好看,穿什么衣裳都好看的!” 这话将信王妃和邓尧都给逗笑了。 还是邓尧眼尖,最先看到顾玖从外头进来,忙让人招呼了起来。 且看他身着一拢云蓝色的衣裳,垂垂坠地,仿若身处层叠的翠嶂绿云之间的不问世事的仙人一般,衣冠胜雪。 他走得很慢,尤其快到秦宁跟前的时候越发慢了起来,最后坐到了秦宁的对面。 可偏偏秦宁就跟没看到他一般。 信王妃惊艳过后说:“九皇子要来,也不让人提前通禀一声,我好早做准备,眼下却要待客不周了。” 顾玖眼中蕴着淡淡的温润,“信王妃客气了,大家都是亲戚,到亲戚家做客,又何必需要提前打一声招呼呢。” “呀,秦娘子也在。”他似才发现一般。 邓尧对顾玖这般拙劣的演技表示嗤之以鼻,他热络的朝顾玖说道:“这几天的时候,宁妹妹一直都在这里帮衬着我与母亲,有时候忙的晚了,便歇在了这里。” 顾玖有些酸涩的想着,邓尧和裴焕都极亲切的唤秦宁为“宁妹妹”,就好似这两人与秦宁的关系都比他亲近。 更关键的却是,秦宁有时晚上还会歇在这里?岂不是有机会与邓尧那厮日日夜夜相对? 他只觉胸腔中有如百爪挠心一般,偏那厢里秦宁淡淡的笑着,并未察觉他的不高兴,甚至彻底将他这个人给忽略,只看向邓尧。 这个从前对他感激涕零的女子似乎一瞬之间眼中已完全没有了他,这是为什么,总不会当真是将全部心神给放到了邓尧的身上吧。 顾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秦宁,却不知他这份急切热烈全然落在了信王妃的眼里,信王妃若有所思。 九皇子似乎对秦宁有些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刚沏好的普洱茶便上来了,信王妃笑着让顾玖吃茶,突然“哎呀”了一声,“刚刚说到大婚喜服,这事可不能耽误,我再去天水坊中瞧一瞧。” “信王妃。”顾玖叫住了她,“表哥要迎娶的到底是皇家郡主,不妨这大婚的喜服便由宫中一起做,一会儿我去与母后说一声。” 信王妃忙感激道:“那就有劳九皇子了。” 一抹红晕悄然浮现顾玖的耳底,他到底是有些心虚的。 但信王妃还是寻了个由头拉着很不情愿的邓尧下去了。 邓尧说:“母妃,你拉我做什么。” 信王妃说:“你眼瞎不成,没瞧见九皇子是因谁而来的。” 邓尧振振有词说:“就是因为瞧见了,所以我才不走的。” 信王妃对邓尧的恶趣味嗤之以鼻。 这番对话很是清晰的落入顾玖和秦宁二人的耳中,秦宁抿了一口茶,似半点不察觉,眼睛直直的目视前方。 顾玖目光越发热烈,期盼得到她的一点回应,偏一直被无视。 “上次在皇祖母宫中是我唐突了。”终是顾玖忍受不了这种相顾无言的寂寥,率先出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是我不好,破坏了你与邓表哥,但如今邓表哥要婚娶皇祖母身边的荣欢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又何必......” 顾玖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一声,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 即便是在前世,面对孟秋知的时候,也不过是宠爱,带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俯视。 不过他并不后悔,从前他生而优渥,不懂失去,自从失去过一回之后,方晓得争取。 秦宁哭笑不得道:“九皇子在说什么?我与邓二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玖问:“那你做什么不理我,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九皇子是我救命恩人,我怎会生你的气。”秦宁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无奈,“是皇后不欲我亲近九皇子,后来我也想过了,自己区区一介民妇,确实不配亲近皇子。” 她并没有落泪,甚至还带着笑,可顾玖觉得那笑比哭起来还要让他心疼。 她惯常是不会在他跟前落泪的,除非是实在忍不住了,她很坚强,坚强的让她有些心疼。 母后怎么能那样对她呢? “怎么不配了呢?我说你配你就配。”顾玖坚持道。 秦宁没在这个问题上与顾玖争执,她望向远处正与信王府的仆人们一道儿玩捉迷藏的小哲皓说:“九皇子觉得皓儿可爱吗?” 顾玖望向远处,年仅三岁的小哲皓虎头虎脑,一瞧便是个有福气的小孩子,可他知道这孩子命苦,自小没见过爹,好不容易见一次,却是永别。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小哲皓要比寻常孩子更懂事一些,从来不让秦宁为难。 他当然也是极怜惜、喜欢这孩子的。 顾玖说:“皓儿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 “所以这样乖巧的让人心疼的皓儿,我怎忍他余生有一丝一毫的风险呢?九皇子,我有软肋,轻易动不得。”那是属于一个母亲的坚持。 顾玖于是便想到是否自己的母后说了什么威胁秦宁的话,秦宁是怎样伶俐的人呢,她立马便和顾玖说:“与皇后无关,是九皇子待我们母子太好了,终会招致怨恨,所以我想过几日与信王妃一同离开咸阳城回老家。” 顾玖说不清自己眼下是什么心情,一方面他是庆幸的,庆幸秦宁其实并不是“移情别恋”,不过是因母后威胁,另一方面却是悲伤,即将分离的悲伤。 他想,倘若他未有能力完全将他们母子二人护于羽翼之下,那么秦宁迟早有一天也是会走的。 所以他俊朗的面容上依然荡漾着初见时一般的温润笑意,“好,他日我给宁姐姐践行。” “还有——往后不要再唤我九皇子,没的生分,不妨便唤我昭弟。” 他姓顾,单名一个昭,只是大家都习惯了唤他顾玖,不过他想要秦宁唤他的名字。 第六十七章 顾春 “好,昭弟。”秦宁目送顾昭出驿馆,临分别之际,她忽然叫住了他。 顾昭恍然回头,就见那女子笑颜如花,“昭弟,你今日穿这一身真的很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比邓尧要好看多了。”她又悄悄的说。 顾昭的胸腔中忽的涌起一种无法言说的甜蜜,久久不能平复。 秦娘子她真是太坏了! 顾昭忍不住嗔怪,脚下似定住了一般久久未曾移动,还是秦宁提醒他说:“昭弟,你站在马路中间,小心被马蹄给踩了。” 顾昭一时面红耳赤,忙转身,向马路对面小跑过去。 “九皇子,奴才在这儿。”被顾昭遗忘在身后的马夫大叫道。 顾昭回头,瞪了那马夫一眼,马夫莫名其妙,他不过是提醒了顾昭一下,他有错吗? 马夫无奈,驾着马车向前走去,顾昭却不坐他的马车了,独自一人走回了九皇子府。 目送顾昭离去,秦宁面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她甚至有些坏心眼的想着,顾昭一会儿会不会去责问皇后——她不是什么好人,不会在自己受了委屈后忍气吞声,倘若她不决定离开咸阳,那么自然是不敢与皇后正面对上,所幸她要走了。 ...... 顾昭确实是去寻了皇后,不过他没有如秦宁所想的那般责问皇后,皇后也很意外,她甚至开门见山的与顾昭说:“母后以为你是来同本宫要个说法的。” “要什么说法?”顾昭迷茫道。 皇后说:“本宫晓得,你刚刚去见了秦娘子,秦娘子难道没有......” 顾昭错愕道:“秦娘子不过是一介弃妇而已,我对她只是怜惜罢了,又何必亲自去寻她,儿臣是去看望信王妃和邓表哥的。” 皇后则是深深的惊讶,难不成当真是她的认知出现了错误?随即又想,是了,她的儿子是嫡出的皇幼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会眼皮子那样浅,看上个弃妇。 终究是她糊涂了。 “那秦娘子就没跟你说什么话?”皇后又问道。 顾昭摇了摇头说:“碰到秦娘子只是偶然,我们并没有说几句话,然后她便送我出来了。” 哦,这秦娘子倒是懂几分道理。 皇后遂将秦宁这人给放到一边,仔细端详着顾昭说:“那你今日过来,总不会单纯是来给本宫请安的吧。”话末已带了几分挪榆。 她膝下五个儿子,其实还属顾昭最懂事,幼时时常爱痴缠在她的身边,只是她每日里太忙了,忙到没功夫照看这孩子,后来渐渐的,顾昭便不若幼时那般缠着她了,皇后并不以为意,她在后位上如履薄冰,并没有空隙去顾忌一些小儿女的心思。 后来顾昭渐渐长大,便住到了宫外的皇子府中,初始顾昭并不习惯,每日里都要进宫,皇后有些烦,便拨了顾昭的奶嬷嬷出宫陪他。 后来顾昭每隔一个月才进宫一趟。 顾昭是好孩子,他从不叛逆,就连不高兴也表现的是那般毫无波澜。 除了这一回的秦宁,在皇后的眼中,秦宁这等商户女是下等人的出身,顾昭不该和她有丝毫牵扯。 不过她也无意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拉扯。 顾昭佯装伤心道:“儿臣无事便不能来寻母后了吗?” 好久不见他这委屈巴巴儿的模样,皇后一时恍惚想起幼时的顾昭,她心软几分,“自然可以,本宫瞧着你这些日子都瘦了,一会儿陪本宫一起用膳。” 顾昭高兴道:“好!母后,大哥与孟家大姑娘何时成亲呢?” 说到这个,皇后的身子就是一僵,因为先前顾昭提醒她,让她看着点几个儿子,皇后虽然并没大放在心上,但到底还是让人注意了一下,果然便发现了她精心培养的皇长子竟与太子宫中的一个内侍关系极为亲近。 皇后将顾惜给唤过来质问了一通,顾惜刚开始还遮遮掩掩,后来竟又破罐子破摔,大言不惭的说那个内侍是他的真爱? 皇后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魔幻,顾惜放着大把的女人不爱,反倒去爱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儿? 于是盛怒之下让人将那个内侍给抓了过来,以为把柄。 顾惜刚开始还与皇后理论,但皇后只拿着那个内侍的性命威胁他说:“身为皇子,你原便是没有资格选择爱谁与不爱谁,且不说如今你只是太子,让你父皇发现了,大可以废掉你,你或许可以不在乎皇太子的位子,但是你能不在乎这个内侍的命。” “你父皇舍不得杀你,但一定舍得杀掉这个内侍,所以你还没有到可以肆意妄为的时候,或许你要是真爱他,且可以等,等到你登基为帝的时候,本宫会将人给你完好无损的还回去,在此之前,你得先和孟大姑娘搞好关系。” 顾惜便气馁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样一桩事的。”皇后问道。 顾昭道:“无意得知,顾忌着大哥的面子,并不敢声张,于是只得私下里告诉母后。” “好,你做的很好。”皇后道:“再过上一两个月,孟家大姑娘除了孝,这婚事便也就提上议程了。” 顾昭心下了然,顾惜婚娶孟秋和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不知往后孟秋和与二哥还有没有那段孽缘。 这时二皇子顾春就一瘸一拐的进去到了皇后宫里。 顾昭瞧见了,忙上前扶着顾春说:“二哥今日怎的竟没坐轮椅。” 顾春满头大汗道:“我这一双腿,若不时常用用,大抵将来也就彻底废了。” 二皇子顾春,幼而习武,十六岁的时候便陪着文帝上战场,这一双腿,亦是那时候为保护文帝而被废掉的。 虽然被废了一双腿,但顾春从未因此便愤世嫉俗,顾昭时常见到这位二哥,都是二哥温和笑着的模样,令人如沐春风。 所以后来二哥顾春残忍杀害掉大哥顾惜的时候,顾昭久久不敢置信。 但现在,顾昭大抵明白了,他清晰的看到二哥衣摆旁系着的香囊上有个“孟”字。 顾春大抵表面是佛子,实际上却是能吞噬人心的魔鬼。 二哥他大概一直都不忿,明明是他舍命救了父皇,却只因顾惜占了一个“长”字,便牢牢的将他给压在底下。 第六十八章 防备 孟秋和的母亲乃是文帝的胞妹承德长公主殿下,她的父亲更是当朝首辅,出自如此优渥的世家中,孟秋和自幼便是同几位嫡出的皇子们一起长大的。 在九皇子顾昭眼中,孟秋和是似姐姐一般的存在,但在二皇子顾春的眼中则不然。 顾昭知晓,因为顾春瘸腿的缘故,宫中许多娘娘们都让他们膝下的孩子离顾春远一点,每每有宫宴,许多贵女们也对着顾春指指点点。 但孟秋和则不然,每每大家们在一块儿,孟秋和都很悉心的照料顾春。 或许情愫是从那个时候便已经诞生了的。 所以孟秋和明明只用守孝一年,偏偏拖了三年都还不想嫁给太子惜。 她哪里是纯孝,分明就是不想嫁给顾惜。 只是顾春瘸了腿,孟阁老和承德长公主怎会让自己的嫡长女嫁给顾春呢? 拖着也不是办法。 终有一日孟秋和会嫁到东宫中,成为太子妃。 二皇子顾春的怨恨会一日复一日的似滚雪球一般的,日渐深沉。 在这一刻,顾昭明白,大哥和二哥之间的成见由来已久,非人力可以缓解。 顾昭道:“但二哥也不可太过勉强自己,究竟咱们生来已是皇子,寻常人一辈子想要拥有的,我们出生时便就有了,更何况二哥与二嫂感情甚笃,是我们羡慕不来的福分。” 顾春停下脚步,他侧头看向顾昭,他忽然发现,这个最小的也是最容易让人轻视忽略的弟弟,似乎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他摸了摸顾昭的头说:“你懂什么,这人啊,永远不会满足于自己拥有的那些东西,大哥是,我是,你也是。” 顾昭腼腆一笑说:“我是很满足自己当下里拥有的这一切的,高堂尚在,几位兄长们也能时常聚一聚,这是多好的日子。” 顾春尤有深意道:“小九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皇后不悦道:“究竟是来给本宫请安,还是你们兄弟两个来叙旧的?” 顾春和顾昭二人听罢就都笑了,皇后让内侍搭一把手,与顾昭一同将顾春给扶了过去。 “既是过来拜见母后,也是来与九弟叙旧,究竟我这身子,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顾春无奈的说道。 皇后皱眉看向顾春这一条腿,这是她的次子,次子虽在学业上无所成,但好在一身勇猛,她也曾在顾春身上寄予许多希望,想着顾春能成为长子的左膀右臂,兄弟二人齐心,不愁他们母子没有好日子过! 但天不遂人愿。 想到自己查到的,关于顾春与孟秋和二人来往过密的事,皇后原本是很震怒的,但见到顾春这个样子,她又很怜惜。 终是化作一声叹息,“春儿,你今年有二十八了罢?以往是母后舍不得你,但身为男儿,尤其是皇家儿孙,顶天立地,母后不该自私的将你留在身边。” “你到了年纪,该领着妻儿去封地了。” 顾春面上笑意依旧,那双眸子直直的看向皇后,“看,母后也嫌弃我了。” 皇后有些不忍与他对视,“这怎么能叫嫌弃呢,你到了封地里,可以自由自在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再无拘束。” 顾春道:“好,既然这是母后想要的,那我听母后的。” 刘皇后一时没忍住,泪若决堤的河水一般,“你们父皇有很多的子女,但母后只有你们五个,你们都是母后的心头肉,但正因为这样,母后才为难。” 顾春的那双眼眸瞬间溢满了心疼,他又一瘸一拐的到了皇后的身边,轻抚皇后的后背说:“母后的苦衷,我都懂,我不会让母后为难的。” 刘皇后又说:“盼春是个好孩子,她这么多年对你尽心尽力的,你要待她好。” 顾春点头,“她是我的发妻,我自然会对她好。” “以后到了封地里,多与母后写些家书。”刘皇后依依不舍的注视着顾春,也许这一别,就是永别。 她不舍,可她必须这样做,她不能让她的儿子们因为争权夺利而没了命。 见氛围很是有些伤感,顾昭就刻意的出声道:“看着母后对二哥这样不舍,也不知往后我若离开,母后会不会舍不得我。” 他就跟个要糖的孩子一般。 皇后被逗笑了,“瞧你这话说的,倒好似本宫偏心一般。” 顾昭又郑重其事道:“母后,我想去北疆寻舅父。” 刘皇后呐呐无言,“你在胡说些什么,边疆凶险,哪里是你个公子哥能待的地方。” 刘皇后觉得,她的小儿子就适合在富贵乡里待一辈子,顾昭同长子和次子都不同,未曾经历过一丝一毫的险恶,余生也该是这样。 顾昭明白刘皇后所想,只是可惜,大抵刘皇后也不会想到,世事多变。 往后他会因为兄长们的不甘平庸,互相残杀而成为太子,又成为皇帝,偏受困于外戚。 虽说眼下因为他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情,但无论怎样,削减外戚的势力这一点不会错。 倘若将来登临帝位的是他的兄长,他也可为其左膀右臂,使其不若上一世的他一样,受外戚的干扰。 刘皇后打量他说:“你该不会是因为秦宁的缘故,才想去北疆的罢,这不行,没的商量!” 顾昭道:“并非因为秦宁,儿臣只是单纯的想去历练一番,父皇已经答应了。” 皇后顿时一噎,骂道:“感情你这不是来与本宫商量的,只是通知本宫一声,真是长大乐得,本宫管不住你们了!” “好好,你们一个两个都走罢,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让本宫一辈子都别再见到你们。” 顾昭弯下身子,将头倚在皇后的膝盖处,就似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般,“儿臣也舍不得母后,但儿臣终是长大了,从前受兄长庇佑,如今也该回报兄长,往后若能帮衬兄长一二,就是极好的。” 皇后心中的怒意稍去了一些,她点了点顾昭的额头说:“当真决定了?” 顾昭重重点头。 皇后又问:“当真不是因为秦娘子?” 顾昭有些恼羞成怒。 皇后立马就道:“好好,不逗你了,只是战场上的事可不是玩笑,轻易便能没了命,你且去观摩观摩就好,上阵杀敌的事情,那不是你该做的。” 北疆临近芮国,这虽然只是一个小国家,但国民勇猛善战,依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经常骚扰大顺朝的军队。 顾昭更知,这之后不久,镇北侯所统领的军队将会与芮国有一场大战,镇北侯打服了他们,并令芮国向大顺俯首称臣,芮国的军队收归镇北侯的队伍,也进一步壮大了镇北侯的声势,从而使镇北侯生出了不臣之心。 第六十九章 幻想 鄞县与北疆离得很近,二者骑马只用三天便能到达,但这不过是巧合。 顾昭忽然无意间想到,到时候他闲来无事可以去看看秦宁,给她一个惊喜。 只是面上依旧一副正派神色。 顾昭兄弟两个陪着皇后用罢了午膳,便一同出了甘泉宫中,顾昭悉心的扶着顾春说:“我送送二哥。” 顾春也没推辞,等到了台阶下头,顾昭朝着远处招手,推着轮椅的小内侍便走了过来,顾春坐上去,顾昭推着他走。 顾春的眼神现出缅怀来,“尤记得你三岁的时候,二哥还教你骑马射箭,未曾想还未教会你,二哥却成了个废人。” 他话语中满是对自己的挪榆,并没有丝毫阴鸷。 顾昭道:“后来便是三哥四哥过来教我,只是他们自己都还没学成什么样呢,更别说教会我,倒是借着教我的功夫偷摸摸的出去厮混。” 想起往事,顾春也无意识的笑了起来。 “再后来,有那瞎了眼的人过来欺负二哥,我们兄弟三个便一起上前教训他们。” “大哥和我们不同,他为人文雅,不擅动武,不过他会向父皇告状,父皇最宠爱他,每每都狠狠惩罚那些欺负二哥的人。” “到最后也就没人再敢不识相的上来了。” “呵呵......”顾春愉悦来的笑出了声,“只是如今我们都日渐长大,出宫开府,不说有这样肆意的时光,便是时常聚一聚都不大可能了。” 他的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阴鸷,所有的一切都藏在心底,即便是在怀缅兄弟往事的时候亦是不曾浮现。 顾昭正了正神色,“二哥会听母后的话,就这样离开咸阳,去往封地吗?” 顾春也收敛笑意,“为何这样问?” 顾昭没回答他,只道:“我希望二哥可以去往封地,但倘若二哥不想,我也只奉劝二哥一句,凡事适可而止,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是兄弟。”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言尽于此。 顾春愣了愣,又笑了笑,这会儿的笑容不似以往浮在面上,而是多了几分悲伤的感情,看着顾昭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小孩。 “昭弟,你不懂。” 他饶恕旁人,可旁人会饶恕他吗? 昭弟说的没错,他们都是兄弟,可帝王家的兄弟,能一样吗? 早在十二年前,他痛失一双腿的时候,便明白了一切。 那时昭弟还是一个幼小的孩童,看到他受伤会伤心的掉眼泪,每日里都过来陪在他身边。 昭弟纯善,他不懂这些尔虞我诈、阴狠算计,也许是幸事。 顾昭的脊背僵了僵。 无论母后亦或是几位兄长,最爱与他说的话,便是“他不懂”。 曾几何时,顾昭厌恶这句话,可后来他明白,他或许真的是不懂。 顾昭没有再对顾春说那些没有意义的劝说,只道:“或许有时候我们对旁人仁慈一些,仅仅是为了我们好,毕竟为君者,当仁义,这点二哥要比我懂得多。” 顾昭想,倘若上一世的时候二哥没有狠心射杀死大哥,而是交由父皇处置,那么一切便会不一样,而这其中只需要一点点的恻隐之心。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宫外,顾昭和顾春就此分离。 顾昭回到九皇子府上,将府中暗卫召集了过来,分派了一小队人出来,并与他们道:“五日后秦娘子回乡,你们且一路护送,若有意外,飞鸽传书。” 他深刻的明白,属于华阳公主的劣根性,即便母妃被打入冷宫,华阳公主自己也被圈禁在府中,但在这十六姐姐的眼中,秦宁依旧不值一提,是随意便能刺杀的。 虽然顾昭晓得,秦宁是跟着信王府的大部队一同回去的,但依然不大放心。 ...... 邓尧与荣欢大婚前夕,华阳公主府中。 公主正暴怒的质问谢文卓道:“你为何要将本宫派出去暗杀秦宁的人给尽数撤了回来,你莫不是还对那贱人心存妄想?” 谢文卓看着如今披头散发,仿若疯婆子一般的公主,觉得她简直是不可理喻。 自从太后寿宴那日至今小半个月,华阳公主一直都是这个模样。 谢文卓原想着公主只是暂时的接受不了,他好好儿的哄着也就是了,可没成想,公主一日比一日难伺候。 渐渐的,他都有些不耐烦了。 毕竟今日的华阳公主与往日又怎能比? 谢文卓反唇相讥道:“你我因为她而变成了今日这个模样,我对她心存妄想?我怕不是比公主还希望她能立马去死!” “但可能吗?” “我知道公主原是想着先着人跟着秦宁,等她离开咸阳了,然后再让人动手,但不说秦宁有没有防备,就说你如今这么早的将人给派出去,也容易打草惊蛇啊!” “再者,秦宁为何要与信王妃一道离开,这点公主想过没有?因为她算到了公主会对她下手,也必定会防备,公主这是在做无用功的同时,还授人以柄!” 这是小半个月以来谢文卓头一次对华阳公主发怒,顾华阳也知自己如今状态不对,又怕以自己今日这个模样,谢文卓会弃他而去,于是便软了声音道:“那卓郎说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就看着她这样安然无恙的离去吧?这让我怎么甘心。” 见华阳公主不再暴怒,谢文卓也好脾气道:“自然不能这样轻易放过她,只是在路上狠下杀手实为不智之举,关于秦宁的往后,我早已有了安排。” 顾华阳眸光一闪,极是兴奋道:“那驸马不妨如今先同我说来。” “好。”谢文卓无奈道,他牵引着华阳公主的手到了梳妆台前,一边给公主梳着头一边说道:“虽然公主如今失了势,但依然该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再者鄞县的人并不知道,我安排了族中几个叔伯为难秦宁,穷乡僻野出刁民,届时我那几个叔伯失手间打死了秦宁,也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即便她侥幸逃过一劫,可似她这种为夫家所弃的人,唾沫星子也会将她给淹死的,人们都会看不起她,邻里对她鄙夷,外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定然每日里心情郁闷,就是可惜了皓哥儿。” 见着华阳公主面色不愈,他又忙改口道:“不过既是皓哥儿当初主动选择的秦宁,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公主如今应该做的合该是养好身子,图谋帝宠,挽回帝心才是。” 华阳公主没去过乡野间,但她在话本中看到过,确如谢文卓所说,乡野间人们普遍没受过教育,什么都不懂,动不动便打架斗殴,想象着秦宁被乱棍打死的画面,顾华阳得意的笑了。 心情一好,顾华阳也是极明白事理的,主动让婆子们进来给她梳妆打扮,她准备去宫中请求文帝的原谅。 第七十章 离开 邓尧大婚这一日,秦宁并不在场。 她赶在这一日里外出购买了许多咸阳城的土特产,准备送给秦家双亲。 《庶女谋》一书中对秦父和秦母的描述有限,秦宁仅能从原主的记忆中去搜寻。 原主幼时记忆中的,秦父和秦母是极娇宠原主的,纵后来因为原主的肆意妄为与原主断了三年联系,但这后来原主最艰难的时候,秦父默许了秦母的照拂。 料想这应该是一对极慈爱的父母。 往后也是她的父母。 秦宁绕着咸阳城转了一圈,土特产装满了整个马车,她尤有些意犹未尽,但想到这一路漫漫,少说也有一个月的脚程,不宜再增加负担。 她于是回去了屋子里,下午的时候信王妃来了信,让她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便动身。 这个不用信王妃说,秦宁也晓得。 秦孟氏帮衬着秦宁收拾东西,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所以要收拾的东西倒是不多,主要是一些衣物。 因为如今已近夏日,夏日炎炎,衣裳也该是极简洁的,但秦孟氏说:“虽然是夏日,但途中难免有暴雨,厚一些的衣物也要添置。” 秦宁虽然也嫌冗杂,但她不是个会与长辈起口舌争端的,便遂了秦孟氏去。 收拾好这一切之后,天色已暗。 秦孟氏多少有些不舍,“要我说其实你住在咸阳城中就挺好的,到底这里是国都,也更包容一些,以你的身份,回到鄞县,就不说邻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单是自家家里人的鄙夷,就数不胜数。” 秦宁道:“我晓得的,只是落叶归根,鄞县是我的老家,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去,既要回去便做好了承受住一切的准备。” 实际上不止这个时候,即便在她所处的现代社会中,人们对与离异女人也诸多轻视议论,只不过大多不会在明面上表示出来。 更何况这是古代。 她倒是没什么,就是怕小哲皓会承受不住。 正想到这些的时候,小哲皓正和小灵儿在门外进行着“痛彻心扉”的告别。 小灵儿说:“皓哥哥,你能不能别走呀。” 小哲皓说:“不能的,我母亲要走,我要跟着母亲的。”他对外祖父和外祖父并没有太多的映像。 小灵儿又泪水涟涟道:“你走了就没人陪我玩耍了,娴姑姑嫌弃我小人儿麻烦,都不愿意带我去外头的!” 小哲皓一时也觉得小灵儿很可怜,就说:“那你同我一起回去鄞县罢!”小人儿很自得自己寻到了如此棒的法子。 小灵儿立即道:“好呀好呀,我这就去与祖母说,反正我父亲母亲也在鄞县。” 于是两人手拉着手进到了内室中。 他们两个小人儿的对话早已传到了里头,秦孟氏在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就说:“这是不可能的,一路艰险,小灵儿身子弱,受不了的。” 小灵儿哭唧唧道:“我要去,我现在很健壮的,摔倒了都不会哭的。” 秦孟氏面无表情道:“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小灵儿连忙用袖子擦拭泪滴,顿时擦成了个小花脸,忍着哭意说:“我没有哭的。” 秦孟氏说:“还是不行。” “皓哥哥,那该怎么办呀,要不你留下来陪我玩几天,过些日子再回吧!”小灵儿见说不动秦孟氏,就来游说小哲皓。 小哲皓一脸为难道:“可我要跟着我母亲。” 虽然他也很想跟小灵儿玩,但他更不想离开母亲呀! 小灵儿“哇”的一下就哭了,“你们都欺负我!哼!不理你们了!”说着便哭着跑了出去。 秦孟氏连忙让底下人追了出去。 秦宁望着小灵儿的背影,也有些哭笑不得说:“要不我带着小灵儿?索性堂哥和堂嫂就在鄞县。” 其实她很不明白,秦黎和方氏并不是没有条件将秦宝灵给带在身边,偏要留在咸阳城中。 都城中的条件虽然好,可哪里有在自己父母身边好呢? 更何况如今这古代,女子一旦嫁了人,不到逢年过节的时候,轻易回不得娘家,真正与父母朝夕相处的时间,也就这么十几年罢了。 她又想到了自己,她年幼的时候父母是没有法子,家中贫困,必须得出去挣钱,后来条件好了,她与父母之间因为没有自幼一同长大,所以也疏远了不少,这份疏远带着客气,是他们想要努力跨越却依然跨越不了的。 秦孟氏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却是方氏不愿意,她当年一心想要个儿子,到后来偏是个女孩子,这也就罢了,偏因为生灵姐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往后也不能生育了,方氏一见到小灵儿,就想到自己不能再生育的遗憾,于是对小灵儿颇为冷淡。” “长此以往下去,对小灵儿的身心都是极为不好的。” “与其让她知道她的母亲并不爱她,不妨让她觉得,是我们做长辈的狠心,不让她见她母亲。” 听到这样一番内情,秦宁不由得为秦宝灵感到悲伤,这个三岁幼童如今瞧着天真无邪,可难免不会在背地里感到悲伤。 人们都以为小孩子不懂事,但其实很多时候,小孩子要比大人以为的敏感许多。 所幸最后秦宝灵被我们的小哲皓给哄好了,秦孟氏也答应秦宝灵,等到今年过年的时候,她和秦四叔会带着秦宝灵去到鄞县探亲。 因为明日要早起的缘故,秦宁早早的就带着秦哲皓睡下了,等到第二天秦宝灵还未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动身离去了。 秦宁先去到驿馆中,与信王妃一行人汇合,信王妃做主,让秦宁带着秦哲皓与她乘坐一辆马车。 信王妃的马车宽敞而又华丽,是由三匹马一同牵扯,里头有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床榻,还有梳妆台。 平日里无聊了,信王妃就逗小哲皓玩,瞧着小哲皓累了,就让他去那个小床榻上休憩一会儿。 有了几日的朝夕相处后,小哲皓就觉得信王妃人真好,他小人儿嘴也很甜,一口一个“奶奶”,直叫的信王妃心花怒放。 若不是还打量着想让秦宁做自己的三儿媳,信王妃大抵早就把持不住,想要收秦宁为义女,这样秦哲皓就能名正言顺的叫她做“祖母”啦! 第七十一章 截杀 一连行走了十几日,终是行至了原路程的一半,到第二天午时,正行至一处山脉中,不想突然狂风大作,未过一会儿,便下起了滂沱大雨。 一行人只得暂时休整,信王妃让人支起了帐篷,与秦宁母子等女眷们纷纷到了帐篷里头避雨,让邓尧带了一队人去前头探了探路,瞧瞧有没有客栈什么的。 邓尧这一去就去了许久,信王妃觉得有些不安,正欲令人去寻一下邓尧,却被秦宁给阻止了。 “如今雨天路滑,他们回来的迟一些也是正常,倒是我们一些妇孺在这边,最是不安全了,我从前听人家说,山野间有许多匪患,那些匪患很是凶猛,专门打家劫舍,我们倘若将人都给派了出去,碰到了这些匪患,不说累及自身,也拖累邓二哥哥。” 曾经在太后身边做一等宫女,后被封了郡主,得以嫁给邓尧的荣欢,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此刻闻言也说:“儿媳从前在太后身边的时候,倒是当真听说过,似乎就在这一片,有匪徒占山为王,当地的官员屡次剿匪都败兴而归,我们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信王妃是个很善于听从别人建议的人,闻言便歇了让人去寻邓尧的心思,但也因为秦宁和荣欢的话,心中隐隐升腾起戒备。 信王府一共带了二十个护卫,刚刚邓尧出去的时候带走了三个,便剩下了十七个,还有秦宁从镖局请的五个人,算起来是二十二个人,倘若真有匪患,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只是如今暴雨还未有停歇的意思,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不比匪患们善于利用地形,就怕匪患们伏击他们,他们还不知道人家在哪儿呢。 信王妃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刚刚荣欢也说了,只不过是有可能,她们不该那么点背,刚巧就碰上那打家劫舍的匪患。 暴雨初歇。 信王妃刚松了一口气,就突兀的听到“嗖——”的一声,一箭矢直直的射入到了大帐里头,正是信王妃偏头的一瞬间,那箭矢掠过她的发丝,射断了她一缕头发。 信王妃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吓得失了声。 外头传来厮杀的声音,秦宁透过帐篷看向外头,似乎来人还挺多。 秦宁握紧了小哲皓的手,走到信王妃跟前,顷刻间便做下了一个决定,“王妃,这些人似乎是针对你而来的,不妨我与你换了衣裳,王妃且带着小哲皓从后头走开。” 信王妃道:“不,本王妃对你无恩无德,怎肯让你去替我。” 秦宁道:“这些人与我们无冤无仇,无非是劫财而已,民妇落到他们手中,应该不会有什么威胁,但王妃就不一样了。” “王妃身份贵重,他们保不齐会利用王妃,狮子大开口,这还是最好的情况,倘若他们生出歹心,辱了王妃的名节,王妃可能承受得住?” 信王妃想了想,她也是官家小姐,自幼熟读女戒,倘若她受辱,怕是会一根麻神吊死,也免得累及信王府。 “但是我可以。”秦宁的声音格外的坚定,“更何况我之所以选择与王妃互换妆容,也是因为我有求于王妃,我希望倘若我有个什么意外,信王妃能够替我照拂于他,不至于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这大抵是我这个无能的母亲,唯一能给他做的事情了。” 小哲皓很迷茫,母亲她是在说什么? 他觉得这个母亲陌生而又熟悉,之所以陌生,是因为同这一阵的母亲很不同,如今的母亲哪里会说这样丧气的话呢?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从前的母亲时常说这样的话。 他眨了眨眼睛,“无论怎样,我要和母亲在一块儿。” 却被秦宁一记砍刀,就给砍晕了。 信王妃动容的同时,又是一阵咋舌,这样委曲求全的秦娘子,再配上这样干脆利落的动作,她怎么觉得很是诡异呢? 不过转念一想,大概是为母则刚吧。 信王妃同意了秦宁的建议,与秦宁互换了衣裳,将小哲皓给抱在怀中。 秦宁和荣欢靠后,先行宴会着信王妃先走,若是可以,她们是想着一起偷偷的溜走的。 然而对方来势汹汹,荣欢不过刚迈出了一条腿,那些匪患们就过来将荣欢和秦宁给团团包围了。 荣欢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也是见识过流血纷争的,是以虽然小脸煞白,但依然没有吭声。 至于秦宁,秦宁就更镇定了,她一手负后,目光清冷的扫过那些匪患们的脸,然后冷声道:“带我去见你们的首领吧。” 为首的一人身高七尺,刀疤脸上闪现出一抹意外来,“洒家打家劫舍这么多年,未尝不曾见过官家夫人,可不论多大官的夫人,涉及到生死,总是难掩慌张,信王妃却是不同。” 他其实也在怀疑,因为跟前人明显更年轻一些,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而信王妃已经差不多三十多快四十了。 但秦宁的气势又表现的很足,很像一个王妃。 那个刀疤脸不由得想,或许是因为身为王妃,素来保养的都很好的缘故,所以才使秦宁看上去很年轻吧。 刀疤脸促狭问道:“你不怕洒家当下里就杀了你吗?” 秦宁笑笑,“你们不过是为求财罢了,你们要的,我都给,你们没有缘故要杀我们,而我只是想要见你们的大当家的罢了。” 刀疤脸沉默了一瞬,又问:“你们中间是不是少了两个人,一个年轻的妇人带着个孩子。” 秦宁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果然,她猜测的不错,对方真正要杀死的人并不是信王妃,而是她秦宁。 至于受谁所托,不是与她有着诸多仇恨的华阳公主,而是孟秋知。 她的记忆力很好,即便过去了这许多日子,但她依然还能记得原书中对于女主孟秋知幼时的一段描述。 孟秋知虽说是庶女所出,但其实连孟府里的庶女都不如的,乃是孟阁老与一个妓子所出的孩子。 孟家原本是不想认这个孩子的,但无奈孟秋知的母亲孤注一掷,将与孟阁老的一夜情散发的沸沸扬扬,于是整个咸阳城便都知道了。 孟家无奈,只能将孟秋知给接到府中,但他们都不待见孟秋知,便将小小年纪的孟秋知送到了京郊庄子上去养病。 在这里,十三岁的孟秋知遇到了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永安寨大当家的苏如是。 第七十二章 艳丽的海棠花 与面容粗犷的二当家不同,永安寨大当家苏如是是个斯文娟秀的男子。 他一眼便看出了秦宁的真实身份,“你不是信王妃,你是秦宁。” 对方来势汹汹,又目标直接,显然是知道他们是谁方才行凶的。 秦宁朝着苏如是拂了个礼,“民妇见过大当家的,并给大当家的说一声,孟四姑娘在京中尚好。” 她语意温良,但苏如是从中听出了些许威胁。 苏如是一双凤眼乌黑深邃,笑意宛然,他不像是个匪患,倒像是个涉世未深的读书人,一脸兴味的勾起唇角,支起下颚,好整以暇的审视着秦宁,“初始听四娘提起你,我还以为她是小题大做了,如今看却不然。” 他一点儿也不避讳向外人说起自己与孟秋知早就相识的关系。 秦宁直视向他的眸子,四目相对间,皆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点意味深长。 苏如是先转开了眼眸,对方的眸子太过清亮,仿佛洞悉一切,让他久不起波澜的心突兀的有点儿慌乱,有点儿心虚。 只不过是个年仅二十岁的妇人罢了,从前也蜗居在鄞县一隅,按理不该的。 可偏偏这个小妇人却能知道他与孟秋知之间的关系,这个他以为天下全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 是哪里出现了纰漏了呢,总不会是这小妇人自己知道,定然是她后头有人。 她背后又是谁呢? 文帝?皇后?九皇子? 这是苏如是从孟秋知给他寄来的信里仅能得到的信息,自秦宁进京以来,这三人确实待她格外不一般。 那她除却知道他与孟秋知关系不一般外,又还知道些什么呢?猩红的凤眼中悄然流露出一抹杀意。 与此同时,秦宁也在猜测对方的来路。 原书中对苏如是形容着实有限,并没有形容过他的容貌、家世、出身。 只说苏如是靠着在葮县中占山为王,与当地的知县官匪相护,做着打家劫舍的行当,靠着这些积累了巨额财富,以此为孟秋知的后盾。 孟秋知靠着这样得来的银钱逐渐的供养起了一支军队。 只是秦宁观苏如是——这人一身气度与匪徒格格不入。 他从前也一定出身官宦人家,身着一袭裁剪合体的月牙白色的锦缎长袍,腰间玉带勾勒出纤细软嫩的模样,三千青丝用绯色玉冠攒起,上缀两颗南海珍珠。 白皙的面容上透着几屡绯红,狭长的凤眸中水光潋滟,又纯又欲,仿若一朵灼灼艳丽的海棠花。 秦宁无视了他故意放电的眼眸,她试探性的说道:“我知孟四姑娘对九皇子有意,于是将我视为假想敌,即便我如今归乡心切,她却依然不放心,于是派大当家的半路截杀我,只是信王妃一行人是无辜的。” 苏如是很是大方的说道:“我截信王妃,不过是为了劫财而已,只要信王府交出赎金,我自然会放了邓二公子。” 果然,邓尧已被他们所抓。 “至于我......”秦宁又说:“孟四姑娘一时被妒火中烧,所以派大当家的为难我一个弱女子,然大当家的眼明心亮,便知且不说我有没有那个贼胆,只看我姿色平平,便知我从来都不是孟四姑娘的对手。” 就见苏如是点点头,中肯说道:“四娘也姿色平平。” 秦宁梗咽,苏如是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因为原书中为了突出女主孟秋知的谋略,于是刻意的将女主的容貌形容的平平无奇。 但苏如是与孟秋知关系匪浅,竟也这样吐槽她...... 不过秦宁再度看向苏如是的眉眼,跟前人眉眼带着几分妩媚,她不由想到,倘若孟秋知跟这人站在一处,大抵也要被映衬的毫无光彩了。 突兀的,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副与此风格完全不同的面容来。 同样是丹凤眼、同样的乌黑深眸,只是气质全然不同。 是顾昭。 若前者是艳丽的海棠花,后者则若澄澈清亮的栀子花。 他们的面容有五分相似。 大抵这便是若干年后,孟秋知生下与苏如是苟合的孩子之后六年全然都没有被发现的缘故吧。 刹那间,秦宁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抹可怕的猜测,或许这苏如是当真与顾氏皇族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这思绪也不过在脑海中闪现了一瞬,便戛然而止。 倘若她猜想为真,那她的小命才当真不保。 秦宁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但孟四姑娘聪慧异常,实乃民妇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苏如是道:“在未曾见到你之前,我也觉得四娘很聪慧,可如今见了秦娘子,方知为何四娘会这般忌惮你。” “秦娘子之胆识也非常人可比。” 所以苏如是的意思是,一定要杀她咯? 秦宁收敛笑容,面上冰冷浮现,仿若出鞘的长剑一般,“我若死在了这里,不出明日,你心心念念的四娘大抵也要不安全了。” 她说:“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有给叔父和婶母去过一封信,中间提到了孟四姑娘在京郊庄子上时与大当家的一番因缘际会,我婶母乃是孟四姑娘的嫡亲姑母,料想知道之后一定会细细彻查。” “哦,我还给九皇子去了一封信。” 见苏如是还不说话,秦宁又说:“我一共写了好几封信,这些信分了好多不同的渠道寄出去,大当家的即便想拦截,大抵需要费些功夫,也不一定能全截住。” “大当家的若觉得那些都是无用功,不去拦截,以我叔父的敏感,怕是定然知道我与信王妃一行人遇害。” “聒噪。”苏如是当即不耐烦道:“我没说要你的命,但你见过了我的真面容,除了四娘之外,任何见到我真面容的外人,都得死,除非你答应效忠于我。” “作为凭证,我会寻到你的儿子,将你的儿子养在我的身边,以为威胁。” 他一副书生意气的模样,说出的话温温软软,似乎没有一点儿威慑力。 可秦宁知道,他是在说真的。 秦宁双目一瞪,“不行,我的儿子只能和我在一起。” 苏如是道:“那你是答应效忠于我了?那我们可以换一种方法,你留在这里,给我当军师。” 秦宁冷笑道:“大当家的足智多谋,岂用旁人给你当军师?” 苏如是微微一笑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暂时不同意也不要紧,且在山上多待些日子,好好思量思量。” 说罢示意人将秦宁给带出去。 秦宁和荣欢被关在了一处,且瞧荣欢虽然面容憔悴了一些,可除此之外并没有受到旁的虐待。 荣欢庆幸道:“看来他们只是求财罢了,应该不会伤害我们的性命。” 秦宁却冷笑了几分,所谓匪徒,本性嗜血好色,然而这些人并非如此,可见这些人所图者甚大。 第七十三章 迷晕 荣欢打量起秦宁来,这个甫一出现,便获得了太后极大好感的妇人。 她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很能吸引长辈们的喜欢。 太后是这样,信王妃也是这样。 荣欢能在宫中做到一等宫女,也是有眼力见的,秦娘子聪慧、皎洁,还十分的善于抓住时机。 就譬如刚刚与信王妃在一道,匪徒来势汹汹,她顷刻间便欲与信王妃互换装饰。 荣欢不认为秦宁不怕死,她觉得秦宁是有这个信心,她有信心自己即便被抓也不会死,倒不若利用这个契机来换取信王妃的信任、爱重。 她巧舌如簧、狡言擅辨,仿佛即便身处黑暗,也依然有信心能寻出一丝光亮来。 有秦宁在,荣欢很放心自己的小命。 对面的秦宁有些困意,她全然不知荣欢在心底里对她的评价,倘若知道了,她大抵会窃笑一番。 所谓无惧,不过是因为先知而已。 倘若不利用先知,为自己博一个光明的前程,那未免有些对不住这些先知。 秦宁阖上眼睛,闭目假寐。 山上的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她如今还是永安寨的“囚徒”,秦宁和荣欢是被关在一个类似窑洞的地方,通身黑暗,仅仅有前头的窗户那里偶尔能传来一丝亮光。 约莫一个时辰后,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一个面相憨厚的大汉憨笑着说道:“小娘子,用饭了。” 大汉端了两碗粥,两个馒头,两份咸菜。 荣欢接过饭菜,对秦宁说:“饭菜简陋,能填肚子便好。” “二嫂嫂在宫中锦衣玉食惯了的人,都能吃了这饭菜,我便更能了。”秦宁拿起筷子,就着咸菜吃了一口馒头,不得不说人在饥饿的情况下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壮汉还没走,秦宁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壮汉,见他手中还拿着个馒头,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大哥也吃馒头咸菜?” 大汉笑了笑,“馒头咸菜挺好吃的。” 秦宁又问:“大当家的也吃馒头咸菜?” 见大汉神色中现出一抹防备,秦宁又忙说:“大哥别误会,我只是观大当家的姿容上佳,实在不像是能吃得下......” “我懂。”大汉一脸‘我明白’的神情,“小娘子莫不是见我们大当家的长得好看,于是想要以身相许?” 他摆了摆手,“你唤我一声‘大哥’,我便劝你一句,我们大当家的不好女色,以往也有许多送上门来的女人,大当家的无一都给扔到山下去了。” 秦宁咋舌,就听那壮汉又说:“我们大当家的不吃咸菜,也不吃馒头,他只就着粥吃窝窝。” 秦宁有些无法理解,纵苏如是听从孟秋知的话,将打劫来的钱奉给孟秋知以为后盾,但如今的孟秋知不过只是孟阁老家的一个庶出的四小姐,还远远没到后来成为宠妃,有资格建立属于自己的私军的地步,也用不着那么多的花费。 这些永安寨的人也用不着这样苛待自己。 尤其苏如是竟还以身作则,难不成这个时候苏如是就已经...... 秦宁可惜道:“大好人生,你们竟只吃这些东西,对身子也太不好了,大当家的到如今面容没像窝窝一般发黄,也是个奇迹了。” 大汉憨笑道:“我们大当家的生得好,别说吃窝窝,即便是吃黑炭也不会黑的。” “不过他即便真的变黑了,也不会看上你的。” 秦宁扯了扯嘴角,这些永安寨众人对苏如是倒真的很是推崇。 她眼角直勾勾的看向大汉道:“想吃点好的吗?” 大汉愣了愣神。 秦宁又说:“想吃热腾腾的肉馅包子吗?” “嫌蒸包太过单调,水煎包也可以。” “还有酥软香甜的油酥饼,配上一碗鲜嫩可口的豆腐汤也是极好的......” 这些都不过是寻常吃食,可大汉已经许久没吃过了。 他从前也是良家出身,只因妻子被地主侮辱,他愤怒之下杀了那地主,被官兵通缉,走投无路之时遇到了大当家的。 那之后,他再没吃过妻子亲手蒸的包子,做的汤。 在这一刻,大汉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想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汤,暖不了心,暖暖胃也是好的。 听壮汉讲完自己的经历,秦宁当即感动的哗哗落泪,“我并非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晓得这世上并非非黑即白,但也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可怜。” 壮汉说:“这算什么,还有比这更可怜的呢,就譬如......” 秦宁听壮汉讲了许久关于这寨中的人和事,最终热泪盈眶的说:“看你们这么可怜,我总想着说给你们做些什么,以慰贴你们的心灵,不若我便留下来给你们做饭罢。” 那壮汉一愣,又摆了摆手道:“你不晓得,我们老大有怪癖,他不喜女人亲近。” 壮汉尤自以为秦宁对苏如是一见倾心,眼下是想法子献殷勤呢。 秦宁无奈笑道:“我只给你们做饭罢了,又没要亲近你们大当家的,这样罢,你且去请示一下你们大当家的。” 那壮汉便将这里发生过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苏如是,苏如是暂且准许,便就这样将秦宁给放到了厨房里,差了两个人盯着她。 秦宁便安心的给永安寨的人做了几天饭。 苏如是一直都很谨慎,他很少食用秦宁所做的膳食,即便有少数时候嘴馋,也是先让人试毒,之后才浅尝辄止。 但永安寨的其他人却没这么谨慎,他们不觉得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妇人当真会做些什么,是以虽然二当家的多次让他们防备一些,但他们听过也就罢了。 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傍晚,他们吃了秦宁做的烤肉,喝了一点小酒,正胡天海地的吹牛。 酒过三巡,人们尽数趴到了桌子上,分不清是因为醉酒而晕倒,还是因为被迷晕了。 躲在暗处的秦宁瞧见了这一切,从附近的一个看守他们的人的裤兜里掏出了一大把钥匙,快步的朝着窑洞走去。 “秦娘子,我们大当家的唤你过去。”远处是二当家的声音。 秦宁回过头,笑道:“我先去解个手,一会儿就过去。”说着快步往前走去。 然而那二当家的却追赶了上来,将秦宁一把打晕,并给抱到了远处鲜为人知的地窖里。 地窖里除了苏如是,还有另外两个人,赫然是已经昏迷的信王妃和秦哲皓。 第七十四章 与虎谋皮 苏如是责备的看了二当家的一眼,把上了秦宁的脉搏,跳动有力,并无异常。 他呼出了一口气,摇了摇秦宁的身子,秦宁悠然转醒,她防备的看着他。 苏如是咬唇,很是有些委屈的模样,“秦娘子误会我了,我只是让他将你给唤过来,并没有让他将你给打晕。” “林聪,还不向秦娘子道歉。” 那刀疤脸闻言乖乖的上前来说:“秦娘子,是我自作主张,你莫怪我们大当家的。” 秦宁对眼前的境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使计将永安寨的人给迷晕了,按理说苏如是如今合该问责她,为何她在他的面容上看到了一抹温柔? 苏如是绯红的唇瓣上被咬出了一丝裂痕,他越发委屈,“秦娘子还是不肯原谅我。” “不。”秦宁纠结出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当然晓得跟前的苏如是定然别有算计,可偏偏她看不透他。 向他示好,有什么利处呢?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秦宁问道。 苏如是委屈涟涟道:“我只是听底下人说,你似乎仰慕于我,恰巧我觉得你长得也挺顺眼的,不妨我们就凑合凑合?” 秦宁方才后知后觉,似乎这大顺朝的男人都挺自恋的,细数她遇到的几个,无一不觉得自己倘若对一人有心思,那人就必定是他的掌中之物。 苏如是绯红的唇瓣勾起,挥一挥衣袖,大笑两声,用手支起下颚,没能如愿以偿的从秦宁脸上看出娇羞来,令他颇觉无趣。 “好了,不逗你了。”他很有闲情逸致道:“但凡女子,总是贪慕虚荣,料想你也该是差不多的。” 他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秦宁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的指甲很长,很漂亮。 秦宁冷漠脸,静待苏如是下文。 苏如是又继续道:“你之所以从咸阳城中、从九皇子身边离开,并非是因为你视荣华富贵于浮云,而是因为你自知自己乃是区区一介弃妇,以你的身份,别说给皇子做正妻,做妾也没资格,顶多做个外室罢了。” “然而秦娘子你不甘心,于是就使了这招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倘若是鄙人,当然不会上了你这奸人的当,但九皇子不同。” “九皇子涉世未深,他就吃你这一招,于是将你视为白月光。” “我这一番猜测可对否?” 苏如是抬眼,一双黑眸中满是笃定。 秦宁道:“倒有几分对。” 苏如是自得的笑了笑,他握住秦宁的一缕青丝,放在鼻尖轻嗅了嗅,妇人赶路这许久,又遭逢暴雨,然后身上并没有酸臭味,反而带着些许百合花香,他有些迷恋般的闭上了眼睛。 “但你只是以退为进,并非真正的退步,所以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回去的,回到咸阳城中,回到九皇子的身边,借以一步登天。”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四娘才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让我在半路除了你,但如今我改变主意了!” 他看向秦宁,只见对方的眉头紧紧皱起,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秦宁便更正他道:“九皇子身份尊贵,我也只是一个平常人,起了攀附之心也实属正常,但我从未曾想过成为九皇子的妻妾乃至外室。” “所谓情爱如浮云,我这么个姿色平平之人并不觉得我可以独得皇子一世之爱,而一时之爱纵能让我一跃成为皇子妃嫔,但也不过是一时而已。” “需知倾国倾城若瑛贵妃,现在又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我能比得过瑛贵妃吗?我不能,所以我又何必去趟那摊浑水?且将曾经过往与皇子乃至太后相交的经历当做谈资,即便屈居鄞县一隅,也无人敢惹,岂不比在咸阳城中整日里战战兢兢自己何时会失宠,会掉脑袋要好的多?”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与孟四姑娘并不冲突。” 她将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尽数倾吐出来,令苏如是惊诧在心底。 苏如是见识过的女子不多,但仅就平生所见,从未一个是像秦宁这样,有点鸵鸟? 可仔细想,这样确实少了许多束缚,多了许多自由,就是显得不太有出息。 若换苏如是来选,他也想过秦宁那样的生活。 但是他不能,他不能,又怎能让旁人这样肆意呢? 于是苏如是说:“你撒谎!你休说你不知道,其实自你出了咸阳城的那一刻起,九皇子也紧跟其后而来。” “你清楚的知道,并在山上的这些日子以来,想方设法的与九皇子所派出来的探子取得了联系,你放到我寨中人的迷药,亦是那探子给你的,意欲与九皇子里应外合。” “这样与九皇子藕断丝连的你,说你不觊觎皇子妃的位置,你信吗?” “秦娘子不要多心,我并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与你谈合作的,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当然,以你的身世,或许做不了九皇子正妃,但我们可以图谋以后,倘若往后九皇子有缘那个位子,便可以当家做主,届时凭自己的心意封你做皇后,又有什么难的?” 秦宁望着跟前人似能蛊惑人心的双眸,不由得想,也许在最初的时候,这男人就是这样蛊惑了年仅十五岁的少女孟秋知的吧。 但她不是少女,更不是十五岁的少女,她两世都已为人妇,这一世更是为人母,清楚的晓得与虎谋皮,焉能不为虎所伤? 她若答应了苏如是,大抵往后便会一直被他所要挟。 更何况,她真的没想做过一步登天的美梦。 秦宁桀骜出声道:“大当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志不在此。” “再者,即便我有心,不用你相帮也能做到!” 下一瞬,苏如是比女人还要纤长的五指落到秦哲皓的脖颈间,然后用力捏紧。 秦宁脊背一阵僵硬。 “可,你有软肋的,不是吗?”少年人仿若黑夜中的蛇信子,阴狠毒辣,不防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 第七十五章 朋友 秦宁的脊背也就只僵硬了一瞬。 虽与秦哲皓相处只有短短小两个月, 宝_书_网_w_w_w_._x_ b_a_o _s_h_u_._c_o_m 但秦宁不得不承认,这小人儿在她心目中的分量着实是很重的。 只是越重便要表现的越不在乎。 秦宁面上一片薄凉,“昔日里谢文卓抛弃我,转而娶了公主,也没看在我生养了小哲皓的面子上,对我有几分不忍。” “后来我坚持要将皓儿给养在身边,亦是为了一时意气,可仔细想想他这么点大的孩子,对我来说不过是拖累罢了,既然你愿意帮我做这个恶人,我便谢谢你了。” 妇人神色冰冷,看向小哲皓的面上毫无半分慈母之心,倒真是能令人以假乱真。 苏如是痛快道:“那我就替秦娘子解决这个拖累。” 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朝着秦哲皓的脖颈间比划,似乎是思考从哪里下手能更快的解决掉秦哲皓。 每比划一下都似在秦宁的心口中划刀。 秦宁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由有些埋怨,顾昭为何还没有寻到这里? 随着外头“刺啦——”一声响起,有纷繁杂乱的脚步声渐渐的朝这边走来,秦宁面上肃然,“大当家的还是赶紧逃吧,若真因民妇的缘故,而让大当家的身处为难,民妇真是会愧疚的。” 苏如是笑了笑,艳若桃李的面上夹杂着些许调侃。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儿子做什么的,我是来与你做朋友的,而非是与你做敌人的。” 苏如是收回了小刀,随后一记砍刀,将秦宁给砍晕,放到信王妃的一侧。 他自己则与二当家的一同沿着地道往外走。 顾昭亲自带人到了这里,看到秦宁昏睡在榻上,他呼吸有一丝急促,上前探了探秦宁的鼻息,呼吸尚存。 顾昭松了一口气,他环顾四周,地上的脚印十分的明显,就似有人刻意的在引着他往外走一般。 顾昭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跟着那脚印往出走。 无论背后人什么意图,他总要看清楚他的脸,弄明白他的来历,这个在他前世如谜团一样的人物,他是孟秋知背后的那只手,这只手曾搅动大顺风云,使建朝不过二百余年的大顺便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他要找到他,杀了他。 顾昭着了魔一般的向前走去,身后有人劝说他:“殿下,小心这是对方设下的圈套。” 顾昭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 那些人便跟了上去。 顾昭终于开口道:“留下两个人,照顾乡君和信王妃。” 走过漫长的地道尽头是一处山崖,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顾昭似乎还隐隐约约的看到有外衫随风飘荡。 有之前潜伏在这里的内应说:“那便是永安寨大当家的平素里穿的衣裳,他一定已经摔死了。” 顾昭却不肯相信,于是吩咐人去到山崖底下搜寻。 这些人都是九皇子府的暗卫,这次随九皇子一同去往北疆,顾昭既要他们去搜人,便要在这里逗留三两天。 顾昭从此处离开,再顺着地道到了地窖里,此刻秦宁与信王妃已经醒来,榻上唯有秦哲皓一人依旧昏迷着。 信王妃回忆起先前被抓时的经历道:“我领着小哲皓到了帐篷外头,往相反的方向走了约莫有两个时辰,便到了县衙处。” “只是那时候天还没亮,任我叫破了嗓子也没人应我,于是我只得带着小哲皓在那里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偏县衙里的小吏说我们是骗子,不予通传不说,还将我们给挎起来扔到了外头,闭上了县衙大门,之后不论我怎么敲,他们就是不开门。” “这之后我欲带着小哲皓,换了身上的首饰吃顿饭,吃饭的功夫便昏迷了,之后大抵就是被带到了这里,昏昏沉沉的,有时候醒来了,就被他们给喂了迷药又晕过去。” 说到这儿,信王妃十分歉疚的与秦宁说:“当日里你将小哲皓托付给我,是我有负你所托不说,还要你来救我们。” 秦宁说:“是葮县中官匪相通,怪不得王妃的,所幸如今我们都平安就好。” 她眼下显然更关心另一件事,秦宁看向为小哲皓施针的郎中说:“皓儿的身子有什么大碍吗?” 郎中是顾昭从咸阳城中带来的,此刻闻言就皱着眉头说:“于性命无忧,只是这孩子因被灌入了太多的迷药,他年纪太小,承受不住,需得要更长的时间来恢复,乡君还得悉心为小郎君调养身子,一会儿我给乡君写个药方出来。” 秦宁此刻恨不得撕了苏如是,她健健康康的孩子竟被他给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她一直守在小哲皓的身边,直到他醒了。 这孩子年纪这般小,便先后经历了这般可怖的事情,秦宁唯恐小哲皓的心灵会受到创伤,于是就开解了他许多。 直到这孩子恢复如初。 也许是因为秦哲皓自幼便经历了旁的孩子未曾经历过的一切,于是心理也较之寻常孩子更为强大一些,他甚至还反过来安慰秦宁。 秦宁方才安心。 信王妃一颗提着的心也才彻底放了下来,她带着秦哲皓去外头玩耍,自然,因为有了先前的教训,信王妃让侍卫们也都跟在了后头。 秦宁得空,去与顾昭道了声谢。 顾昭倍感意外道:“这是我应做的,是我未能保护好你们。” 秦宁却是摇头,顾昭不欠她的,也没有那个义务去保护他。 “昭弟,你有查出些什么吗?”秦宁没在这个问题上僵持,转头问道:“依我这些天的观察,这伙匪徒并非是一般的匪徒。” 苏如是伤害了她的儿子,她自然不肯让他好过。 顾昭当然知道,事实上他自重生以来,便派了人到这里明察暗访,那人幸不辱使命,也确实混在了永安寨众人当中。 回信中说到他探查到的情况,这些永安寨的匪徒也就是一般的匪徒,要么是因为家中贫困走上做寇匪的道路,要么就是因为犯了某种罪。 但唯独让人摸不着底细的却是永安寨的大当家的——苏如是。 却说永安寨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苏如是这个大当家的,源于一次官兵剿匪,永安寨差一点就被连锅端,关键时候是苏如是救了他们。 这之后,永安寨众人便奉苏如是为老大,而永安寨也确实是在苏如是的带领下往来无利。 但很可惜,因为这次的事情惊动了苏如是,让苏如是弃众而逃,便就此失去了他的下落。 至于苏如是是否有摔下山崖而死,顾昭直接就给否定了。 这人哪里有那么容易死。 “不过,有昔日里的永安寨匪徒招供,说他们与葮县县令私下有交,我已将葮县县令给下了大狱,且看一看能问出什么罢。”顾昭如此回道,他让秦宁什么都别想,安心的先休息两天。 第七十六章 善人恶人 但秦宁怎么能不多想,尤其是苏如是最后那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他是来与她做朋友的,而非是做敌人的。 鬼才信! 秦宁有一种直觉,将来总有一天,这个叫苏如是的浑身充满危险性的家伙还会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来找她的。 秦宁一个哆嗦,那双清丽的眸子里顿时溢满了恐惧,她抬眸看向顾昭,“九皇子一定会抓住那匪徒的首领,将他给碎尸万段的吧?” 被那双剪水双眸看着,顾昭的心也跟着一阵抽痛。 她到底也只是一个女人,却被那贼人给掳到这里来度过了这样恐惧的五日。 他有听探子交代,说秦宁似一点儿都不害怕那些匪患一般,还给他们做吃的。 顾昭心里原也有疑虑,却在这一瞬间得到了答案。 她哪里是不怕,分明是怕到要死,还要坚强,这不,一碰到他,便卸下浑身的防备,露出原本的软弱来了。 顾昭握紧了拳头,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寻出苏如是,若是寻不到,那这怒火......便由孟秋知来承受吧。 顾昭转身离去之后,当即便给姑母承德长公主去了一封信,言其在永安寨的匪徒手中,搜到了印有孟家四姑娘名讳的帕子以及香包,问承德长公主,孟秋知怎会与匪徒有来往? 与此同时,顾昭将孟秋知与匪徒有来往的事情也给大肆宣扬了出去。 等待孟秋知的将是世人的鄙夷,以及承德长公主的怒火。 做完了这一切,前去搜查苏如是的人也回来了,结果如料想中的一般,并没有搜到什么人,只搜到了属于苏如是的衣物,就在河边飘荡着。 顾昭笃定苏如是没有死,于是亲自去了一趟山崖底下,那是一个十分空旷的山谷,里头还有两个茅草屋,因久未有人居住,里头布满了灰尘。 顾昭进去,借着微弱的亮光,打量这个茅草屋,他四处敲了敲,茅草屋很脆弱,他不过敲了一下,墙皮便掉了出来。 顾昭又探了探底下,实心的。 他再朝外走去,目光一寸寸的搜寻着地底下,顾昭绕着这片湖水走了一大圈,终是在一处山脚下找到了一片天梯的碎屑。 他眼睛一亮,苏如是一定是凭借着天梯跨过山险,到了对面。 底下人问道:“还用去对面搜查吗?” 顾昭悠悠道:“不必了,人已走,搜不到的。” “那就任由他们逃窜?”暗卫有些不解。 顾昭道:“当然不,去一封信到镇北侯的手中,若最近几日有陌生人去到北境,让舅父就地拿下。” 他虽然重活了一世,但因为苏如是一直在暗处的缘故,他对很多事情也不甚了解。 但他可以推理。 苏如是蛰伏十几年,只为让这个王朝陷入危机,他一定是与大顺、与大顺皇朝有仇。 眼下北疆不稳,芮国蠢蠢欲动,他一定想去搅弄一番风云。 顾昭回到县衙中,道:“问出些什么了吗?” 九皇子府的暗卫统领春和回道:“没有,他坚持说是因为永安寨众人用钱财贿赂他,所以他才行以便利。” 顾昭道:“不必再问了,也问不出什么,直接杀了就是。” 春和诧异,九皇子素来仁善,若非十恶不赦之人,是怎么也不会让杀了了事的,这一回却...... 春和道:“虽然这葮县县令助纣为虐,残害百姓,但也需得交归官府,由官府裁决。” 顾昭却道:“不必如此麻烦,且按我说的,就将他于午时县衙门外处斩就是。” 永安寨为祸葮县许久,县中的百姓很多都受到过他们的荼毒,闻言争相前来观看,对替他们除了祸害的九皇子大加赞誉。 顾昭看到了这一切,他从前应该算是一个好人,身为皇子,从来不拿捏皇子的身份,待人宽和,即便后来做了帝王,也十分的仁善。 可他只是一个平庸的皇帝,因为他没有霹雳手段,没有造福百姓。 重来一回,他才发现,有时候做一个狠心的坏人,也许才会造福更多的人。 顾昭握拳准备离去,转头就碰到秦宁也在看着外头的一幕。 顾昭有些忐忑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心狠。” 秦宁格外的温声道:“昭弟怎么会这样想呢?他身为县令,不说保护县中民众,更甚至与那些寇匪同流而污,他比那些寇匪还更该死,殿下做的这是好事。” 她的面容是那样的娴静淡雅,她的笑意是那样的发自真心。 有了秦宁的肯定,顾昭觉得自己的心中也安定了许多。 他喜欢她温柔包容的模样。 在葮县中休养了两日,秦宁与信王妃一行人也就动身要走了,顾昭因为安置葮县中的人和事,需得多逗留两日。 临分别前顾昭本欲找来邓尧,嘱咐两句,谁知却怎么都找不到邓尧的人。 原来邓尧生怕别人认出了他,扮作了一个随行士兵的模样跟在了队伍的后头。 但奈何他长得实在太过白皙,很快就被人给认了出来。 顾昭没见过邓尧这样的人,他冷声道:“你是男子,遇事怎可跟个缩头乌龟一般。” 邓尧见被人认出来了,索性梗着脖子出来道:“那日里雨势太大,我出去探路不过就带了两个人,怎能比得过有备而来的永安寨匪徒,被他们捉走也是正常,未能保护好母亲和宁妹妹是我不对,你要打要骂便来吧。” 然后就闭上眼睛,一副任君打骂的模样。 信王妃对这个儿子多有几分无语,无奈说道:“他呀,是羞愧于当日里没能保护好我们,怕我们说他,于是就躲在后头,我知道他的心思,索性也没拆穿了他。” 秦宁也捂嘴笑道:“我们没怪邓二哥哥,邓二哥哥大可不必装成士兵的模样,前路还很长,以你的身子,怎么能坚持住跑回去呢?” 邓二公子红了个脸,索性破罐子破摔,坐在一旁就手拿了个苹果,“随便你们怎么笑话我罢,我本就生得比寻常女子还要好看几分,娇柔些也是应该的,本来就该别人保护我的!” 信王妃和秦宁一时都笑喷了,就连素来不苟言笑的荣欢闻言,唇角也撇了撇。 邓尧又看向顾昭,“你若是不放心,不妨就让你皇子府的暗卫跟着保护我们吧!” 顾昭沉思了一瞬。 信王妃就说:“接下来也就还有十几天的路程,料想有了这一遭,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但顾昭不放心,到底还是让自己身边的景秀带了十人跟着了秦宁。 第七十七章 争议 接下来的路程顺顺当当,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一行人终是在十六日之后抵达信王府。 信王妃真诚的邀请秦宁前去做客,秦宁看了看时辰,如今不过巳时初,若是快些赶路的话,还是可以在天黑以前抵达鄞县亲府,于是她便婉拒了信王妃的邀请。 信王妃也知秦宁归乡心切,她没有坚持,握着秦宁的手说:“虽与你相识不过这么短短小一个月,却觉得分外投缘,奈何如今将要分别,这样吧,等过些日子,本王妃去鄞县别院中小住,到时候你过来陪陪我。” 秦宁点头应是,“我也觉得与王妃极投缘。” 信王妃又让邓尧送送秦宁,只是秦宁看了看荣欢道:“邓二哥哥与二嫂嫂新婚燕尔,白白浪费光阴在路上小一个月,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府中,哪里能劳烦邓二哥哥再去送我。” “是吧,二嫂嫂?” 她不晓得前世的时候邓尧是否娶妻,娶的人是不是荣欢,但这人风流一世,最后也被女人所“连累”,若能收收心,也许往后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荣欢倒是愣了愣,她是太后放到信王府的一个眼线,什么郡主身份,什么信王府少夫人的身份,都是浮云。 她很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对邓尧也没什么特别的情愫,所以邓尧要做什么,要与何人亲近,她也没太多的感受。 但眼下秦宁问了,荣欢就愣了愣,又忙道:“不介意的。” 她太过干脆利落的态度令在场的人都感到诧异,也知自己的模样一点都不似邓尧的妻子,就忙补救道:“乡君既唤邓尧一声‘哥哥’,唤我一声‘嫂嫂’,我便拿乡君当嫡亲的妹妹,哥哥送妹妹不是天经地义吗?” 秦宁也央着荣欢道:“既是拿我当妹妹,二嫂嫂便不要一口一个‘乡君’的来唤我了,与邓二哥哥一同唤我‘妹妹’可好呀?”她莞尔的模样有些调皮。 荣欢望着这样生动的秦娘子,也不由心生欢喜,道:“好,宁妹妹。” 屈指算来她今年也才二十岁,再过五年她便能出宫,寻个她不那么中意的对象,万不曾想到会嫁给邓尧。 ...... 鄞县首富秦府里头,这几日里都异常的热闹。 年过四旬的秦家大爷一言不发的坐在太师椅上,他旁边的是大他三岁的秦家大夫人小云氏。 小云氏躺在榻上,闭目假寐。 四周皆是秦氏族中之人,纷纷劝说秦家大爷道:“我们秦家立世百余年,从未曾有过女子被休弃回家的先例,秦宁此为,是给我们秦氏先祖蒙羞,又让我们秦家往后如何见人,秦氏女眷们如何在夫家立足?” 众人纷纷附和道:“对的对的,不能让秦宁回来。” 族中人又看向秦二爷,秦二爷又看向秦三爷,秦三爷又看回秦二爷。 最后还是秦氏族老站出来说道:“秦宁是秦家已出嫁的女儿,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按理秦宁是死是活都不关我们的事,但秦宁要回来,我们就不得不管!” “她要么出家,要么一根绳子吊死,如此方才能对我们秦家的影响降到最低。” 秦二爷此时站出来道:“那她的那个孩子......” 有秦氏族长站出来打头,秦三爷也义正言辞道:“宁姐儿所出的孩子是谢氏子,合该扔给谢家。” “对对,是这样。”秦家族中一众人附言道。 与这些大老爷们相比,秦家的女眷们说话要委婉许多。 族长夫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此刻就长叹一声气道:“好歹这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要不老大家的,你们还是劝说宁姐儿出家吧,反正她被休弃回家,以后也是没人要的,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家,起码让我们面上没那么难看,至于那孩子,到底是个男嗣,谢家应该是会要的。” 秦家二夫人就说:“族老夫人心善,倒也是这么个理,我们总不能因为这么一颗老鼠屎就坏了整锅粥吧?就不顾忌已出嫁女儿在夫家的处境,且说我们家还有许多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秦家三夫人也道:“是这个理,要我说秦宁就该自觉一点,死在外头算了,也不至于让我们这样为难。” “尤其——那谢文卓如今做了驸马,那可是驸马啊!想捏死我们秦家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蚱一样简单,倘若我们真的收留了秦宁,那岂不是公然和公主、驸马作对?” 秦家众人先前没想到这一遭,经秦三夫人提醒,顿时都有些惧怕。 男人们和妇人们议论的声音掺杂在一起,整个大堂里头闹哄哄的。 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有小七日了,自从知道秦宁要回来之后,这些人每天都要来这么一遭,生怕秦家大爷会一时心软,收留了秦宁回府。 秦家大夫人小云氏眉头紧锁,突兀的睁开了双眼,那双原本浑浊的双眼中顿时绽放出狠厉来,她猛的拍了一拍桌子,掷地有声,满怀讥讽的看着底下人说:“宁儿是我的女儿,她要回来我们自是会欢迎的,毕竟她回的是我们的家,同你们这些外人又有何关系?” 这是七日里小云氏头一次这样发怒,乍听之下甚是有些令人觉得惊讶。 因为众所周知,秦家大夫人自来温柔小意,嫁到秦家这么多年来,也从没对人说过一句重话。 但毕竟小云氏过往留给人们的映像就是个有些软弱的妇人,是以也就惊讶了那么一瞬,就都没当成一回事。 秦家族长更是暴怒道:“这是男人们说话的地方,岂有你插嘴的份,妇人之见!” 小云氏冷笑道:“事关我的女儿,我怎么就没有说话的份了,需知我也是秦家的当家主母!倒是叔伯你,我们也没邀请你过来参与我们的家事,你又何必上赶着过来?” “你你你......”秦氏族长自来自侍辈分,清高孤傲,哪里被人这样当面怼过,指着小云氏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蹦出了四个字道:“不可理喻!” “秦氏若因你女儿之故就此衰落,你就是秦家的罪人!” 小云氏冷呵一声道:“秦氏能有今日,是我家大爷用心经营出来的结果,倘若只因一介小儿女便会衰落,那说明从前也不过是表面繁华!” 第七十八章 看笑话 秦氏族长因小云氏这一番话,竟就给气晕了。 众人纷纷指责小云氏不孝。 小云氏冷冷看着那些人道:“谁知道叔伯他身子骨竟就这样弱,偏就还这样的爱管闲事。” 小云氏的妯娌,秦家二夫人就说:“这就是大嫂你不懂事了,叔伯他分明是为我们秦家好,怪道人家说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二弟妹你闭嘴,刀不割在你身上你不知道疼,我一共生育了五个孩子,这五个孩子各个都是我的心头肉,少了哪个都不成,今儿个你们接纳宁儿也好,你们若不接纳,我便带着宁儿去投奔我大姐去!” 听了小云氏这话,秦氏众人面面相觑。 小云氏的大姐,也就是大云氏,是鄞县中的第二富商——陈家的掌舵人。 陈家家主早死,当年陈家几个叔伯兄弟们轻视大云氏是个女人家,意欲架空大云氏,但不想竟被大云氏反杀,这一反杀就是十几年。 大云氏带着陈家少爷孤儿寡母硬生生的撑起了整个陈家,并使陈家在大云氏的手中发扬光大,做到与秦氏齐名的地步。 大云氏在鄞县人们心中,一直都是一个传奇的,大家都知道,那个女人很厉害。 旁人或许不会接纳秦宁,但大云氏不是一般的女人。 倘若小云氏当真带着秦宁去投奔大云氏...... 秦家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在心中窃喜,那将来是否秦家的后宅就是她们说了算? 然而这份喜悦还未落到实地,就听秦家大爷十分委屈外带无奈讨好的声音响起,“巧姐,你这是什么话,他们不懂事惹怒了你,你不能连我都不要啊。” “实在不行,我就跟着你投奔大姐去!” 秦家大爷说着还用他那小脑袋蹭了蹭小云氏的衣衫,就跟只努力讨好主人的小狗似的。 秦家二夫人和三夫人内心呕血,众所周知,虽然小云氏大了秦大爷整整三岁,但秦大爷真的就是十年如一日的宠爱小云氏,使得小云氏分明也已年近四十,然后那张小脸就跟不会老似的,看上去只有三十的模样。 他们羡慕小云氏好福气的同时,不由得又有些嫉妒。 得知秦宁和谢文卓闹掰了,二夫人和三夫人不是没有幸灾乐祸过。 秦宁是小云氏的女儿,如今犯了错,便是小云氏没有教好女儿,秦家大爷必定会怪罪小云氏。 但如今......就这? 想要看好戏的二夫人和三夫人愿望落了空,她们不由得使眼色给秦二爷和秦三爷。 秦二爷于是上前道:“大哥,大嫂不懂事,你不能跟着大嫂一起不懂事。” 秦大爷眼睛一瞪,胡子一吹,失望的看向秦二爷和秦三爷道:“你们就这样想的?需知昔日里宁姐儿未出阁时与你们这做二叔和三叔的也都是极亲近的,你们如今却这样的容不得她?” 秦二爷和秦三爷低下了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大爷又看向自己的几个儿女们,问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大房膝下一共六个孩子,五个女孩,一个男孩。 上头的四个姐姐都已出嫁,便只剩下了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 男孩是与秦宁一胞所出的秦恒,与秦宁这个妹妹的感情自来都极好,当下里就说:“妹妹如今与谢文卓和离,自然是该回到娘家,由我们来护佑的。” 其实鄞县的人对咸阳城中的情况都不太了解,更不知秦宁与谢文卓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知道的都是谢文卓特意让人传回来的。 譬如谢文卓如今是驸马,他不要秦宁了。 再譬如秦宁红杏出墙了裴家哥儿。 诸如此类等等。 再者女人素来是弱势群体,自来只有男人休弃女人的份,哪里会有女人休弃男人呢? 秦恒的夫人沈梦茹当下里有些不悦的瞥了一眼秦恒,但被秦恒给无视了。 秦家大爷点点头说:“你妹妹听到你这样说,想来也是十分宽慰的。” 秦大爷又看向了自己的第四女,比秦宁大一岁的秦曦。 秦曦是大爷仅有的一个庶女,为段姨娘所出,段姨娘是当年小云氏的陪嫁丫鬟,因为小云氏嫁到秦家许多年,一直都没生出个男嗣,到后来秦大爷都放弃了。 毕竟小云氏也上了年纪,倘若再次怀孕,风险也是很大的,秦大爷不肯再让小云氏吃这份苦头了。 秦大爷对小云氏这样好,小云氏自然也投桃报李,觉得无论怎样,都得让秦大爷膝下有个男孩,不说承嗣,往后年老之后总不必孤单。 于是小云氏就将自己的陪嫁丫鬟段氏提为了姨娘。 秦大爷无奈之下便与段氏同房了一次,然后便有了秦曦。 这之后却是奇了,小云氏竟就又怀孕了,并在知道是一胎双子之后,坚持要将孩子给生下了。 便有了秦宁和秦恒。 这么些年,段姨娘一直谨守本分,她也是这样教导秦曦的。 秦曦只比秦宁大一岁,今年二十一岁,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微黑,浑身带了些臃肿。 姿容平平的秦曦站出身来,面上满是憨笑,“这里是宁妹妹的家,妹妹回自己的家中,岂不是天经地义,怎能容旁人质疑?” 秦大爷赞许的看向了她,“这才是我秦家的好儿女。” 秦二夫人撇撇嘴,“秦曦命中带煞,与秦宁也差不了多少,她当然不介意了,反正秦曦想要嫁出去本就是没可能的。” 秦曦闻言也不怒不恼,就那样笑吟吟的,很是有些憨相。 段姨娘性子软弱,更不敢和夫人们相争。 秦大爷见状心生怜意,呵斥二夫人道:“不会说话就闭嘴,要么滚蛋好了。” 二夫人不甘心的闭了嘴,她站在哪里也不动,只因听人说秦宁约莫差不离就是这一两天回来,她还想看秦宁的笑话。 这里站得所有人大抵都是这么个意思,毕竟从前秦宁尚在闺中之时,因是小云氏拼了一条老命生的嫡幼女,自来夫妻两个是拿秦宁当眼珠子疼的。 上头的几个姐姐也都拿着秦宁当女儿疼。 渐渐的养成了秦宁一副娇憨天真、眼高于顶的模样。 她们十分的想知道,当眼高于顶的秦宁吃尽生活的苦头,饱尝生活的艰辛之后,又是怎样一副落魄的样子。 到时候少不了求着让她们同意收留她,想想便觉得开心畅快。 第七十九章 离间 是夜,秦宁悄咪咪的回到鄞县,但她并没有径直去到秦府中,而是在外头客栈里小住了一晚。 第二天,秦宁去到外头置办了一处宅院,并买了几个奴仆,交由景秀调教。 她从前未曾与秦氏本家的人相处过,仅是从书中寥寥数语并原主的记忆中,方才能得到一些线索。 然而说到原主,也已经有小六年没有回过娘家了。 秦氏本家的人欢不欢迎她的到来,还是个问题。 倘若她们并不欢迎她,甚至为难她,那她去外头自立门户就是。 办完了这一切,秦宁方才坐着马车回到了鄞县秦府中。 得知消息的秦大爷和小云氏二人互相搀扶着就要去外头迎接。 二夫人看不惯,就说了一句,“她是小辈,还是戴罪之身,按理合该主动进来请罪,大哥和大嫂怎的竟还要去迎接一个小辈。” 秦大爷和小云氏同时回头,瞪向二夫人说:“我们乐意,你管得着?” 见秦大爷和小云氏都出去了,屋子里的人分管什么心思,也跟着出去了。 二夫人一瞧,咬咬牙,也跟了出去。 然后秦宁刚踏进门槛,便见到一窝蜂男女老少出来迎她? 这秦家众人未免也太殷切了些。 秦宁感到一阵阵暖心,心道她命还算不算,投胎到了秦家这种开明的家族当中。 小哲皓见了这许多陌生的人,有些惧怕的躲在了秦宁的身后。 秦宁则从容许多,她忙上前揽住秦大爷和小云氏说:“虽说我远道回来,旅途艰辛,但你们总归是长辈,没必要出来迎接我,真的没必要。” 她笑吟吟的模样是对着秦家所有人。 除却大房的人外,面容都有些讪讪的,他们真不是来迎接她的,他们是来看她笑话的。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 秦宁待他们的态度这样亲切,让他们准备好的一箩筐的讥讽的话忽的就有些说不出口,是以都脸色生硬的杵在那里。 “有必要,有必要。”说这话的是小云氏,小云氏朝着秦哲皓小童鞋招了招手说:“我女儿和外孙回来,就是让我去大街上迎接,也使得。” 秦大爷妇唱夫随的重重点了点头。 秦宁又说:“父亲和母亲言重了,我们且进去坐着说话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景秀,且将她的马车、以及一箩筐又一箩筐的东西给搬进来。 秦家人好奇的望过去。 奇怪,这人没有衣衫褴褛的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还坐着上好的马车,带了这么多东西? 也不知那一箩筐一箩筐的东西都是些什么。 见人们面上都是满满的好奇心,秦宁就告诉他们,“我从咸阳远道而来,于是便给父母和叔伯以及兄弟姊妹们带了些咸阳城里流行的衣裳首饰,等一会儿给大家且分一分。” 闻言众人面上一亮,有时兴的衣裳首饰穿戴,他们都很高兴,一时都忘记了先前他们还曾众志成城的决定要一起阻拦秦宁进府。 那什么,利益当前,至于劳什子阻拦秦宁进府,可以暂且搁浅,毕竟他们有的是时间嘛。 小云氏则一脸晦涩莫深道:“从前你便过得极其艰难,如今离了谢文卓,料想应该更加艰难,有钱且自个儿攒着点,以后可不要这样胡天海地的乱花。” 秦宁心中一暖,只有自家亲人才会不在乎什么见面礼,而只关心她的以后。 她拍拍小云氏的手背说:“母亲且放心,女儿如今能顾得了自己。” 到了正堂内,秦宁站在小云氏的身边,望向底下那许多人。 有年长一些的妇人,也有年轻的小姑娘。 有已至壮年的男子,也有年纪尚小的公子们。 鄞县秦氏是个人丁兴旺的家族,只是越是人丁兴旺,越容易生出一些杂乱的心思,秦宁并非真正单纯之人,她当然晓得在场的人中,其实有一多半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只是,这不重要。 论到底,除却大房里的人,其余的人与她只是亲戚关系。 亲戚嘛,表面过得去也就好了。 只是秦宁是决定在鄞县扎根的,为了避免自己以后行事不方便,她还是下足了一番功夫的。 她笑眯眯的让人将她给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都给呈了上来,先是女眷们的,都是咸阳城中最最时兴的一些花样衣裳,以及最最时兴的首饰。 秦家是鄞县的富商,秦家的夫人以及姑娘们自幼也是穿金戴银,她们是有眼色的,能看到秦宁带给她们的都是好成色的东西。 夫人们矜持,虽然也很眼热,但到底站住没有动。 小姑娘们就不同了,二房三房还未出嫁的小姑娘们一窝蜂的就给拥了上来,左摸摸,右摸摸,竟都觉得很好看,想都据为己有,一时竟就争执了起来。 秦宁笑眯眯的看着,一点儿也没有上前劝导她们的意思。 世人都有排外心理,秦家人也不例外。 除了至亲之外,这些人虽然嘴上没说,可他们的眼神却将他们心里所想的都给表现了出来。 他们不欢迎她。 既然这样,不妨先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他们也就不太有空再将心神给放在她的身上。 所以秦宁是故意一个花样只买一匹布料,相同样式的衣裳也几乎没有,首饰也是这样。 渐渐的,有女孩儿争不过,就在一旁哭闹了起来。 她们的母亲见状就上了场。 ...... 小云氏有些看不下去,出声呵斥了她们,“瞧瞧你们,做夫人的没个做夫人的样子,做姑娘的也没个做姑娘的样子,幸得这里都是自家人,若不然岂不平白让人家看了笑话,觉得我们秦家的人跟那市井上没眼力见的人有的一拼。” 二房三房的人互相对看着,都有些不服气。 二夫人李氏阴阳怪气道:“倘若宁姐儿大方一点,每个样式的衣裳首饰都多带上几件,每人人手一件,那我们自然不会相争。” 三房的人一听李氏这话,觉得也对呀! 秦宁没有钱,那她是从哪里得来的钱来置办这些物事,是谢文卓所赠,还是她的骈夫所赠? 不论是谁给的,秦宁要回秦家,就该将这些钱给全部充公,以此换得她们接纳她,那就该买更多的衣裳,更多的首饰给她们呀! 第八十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看着这些人仿若饿狼一般的目光,小云氏气笑了,她对李氏道:“依着你的意思,我家宁姐儿给你们带见面礼竟还带错了?放眼天下也没这样的道理,你还是个做婶婶的!” 她的胸腔上下起伏着,显然是被气的。 “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还不滚出去。”秦大爷狠厉的瞪向二夫人李氏。 李氏忍不住微微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大爷,他竟会这样叱责她? 李氏泪花硕硕的往下流,“大爷,我是你弟妹,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秦大爷懒得跟李氏辩嘴,径直看向秦二爷说:“还不把你媳妇给带走,站在这里碍眼死了!” 这下不止李氏惊呆,二房三房的人都惊呆了。 众所周知,作为秦家这一辈的掌事人,因为秦二爷和秦三爷的不作为,秦家几乎就是秦大爷一人支撑起来的。 虽然如此,但秦大爷对自己底下的弟弟们,和弟弟们所出的孩子们,一向是和蔼可亲的。 即便他们往日里提的要求过分一些,秦大爷也是好声好气的和他们说的。 今儿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秦宁?这么个被人家下了堂回家的上不得台面的女儿? 众人心中多有思量,一时就不敢像先前那样。 三夫人陈氏当下里卖了个好说:“二嫂也是不懂事,按理说我们是长辈,合该提前给宁姐儿准备好见面礼的,只是宁姐儿回来的太过突然,一时就没有......但宁姐儿懂礼数,给我们每人都带了礼物,我们合该心存感激,哪里能做那白眼狼不是?” 听到这话时,李氏刚被秦二爷强硬的给拽下了台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陈氏又是什么好货色,先前分明与她一同商量着要给秦宁一个下马威的,如今倒是卖了她来讨秦宁的好? 只是秦宁一个下堂妇又带着个儿子,手中估摸着也就那三瓜两枣,准备那些见面礼估计就花费了大半,能给陈氏什么好处? 去拍个下堂妇的马屁,呵呵! 岂料得下一瞬,秦宁感动的泪水涟涟,望向陈氏道:“这是我三婶母吧,我还记得七年前我在家中的时候,与三婶母就特别亲近呢,这是京中贵人送我的白玉镯,成色尚好,三婶母且笑纳吧。” 陈氏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白玉镯,触手温凉,是上好的成色。 天啦噜,她不过一句话竟得了个价值不菲的白玉镯,看来往后她得多向着秦宁说话,说不得会有更多的好处! 偷听到里头对话的李氏又是一个踉跄,她肉疼,若是她不那么嫉妒小云氏,不给秦宁没脸,那白玉镯,是不是她也有份...... 想到此,李氏恶狠狠的磨了磨牙。 陈氏笑呵呵的假意推拒了一番,然后便给收下了。 秦宁又说:“说来也确实是我思虑不周,让姐妹们产生了嫌隙,要不这样,我记得三婶母处事最是公正,不妨这些礼物就由三婶母分给姐妹们罢。” 陈氏眼睛猛的一亮,这个好,这个好,她可以多给她房里的人多分一些,给二房里的人少分一些,于是相当主动的接过了这个差事。 外头的李氏闻言又又是一个踉跄,这一回秦二爷没有扶她,当真就给摔了个狗啃屎。 李氏最终泪流满面、依依不舍的被秦二爷给带走了。 同时二房中的几个小姑娘都忍不住埋怨起了李氏,非要出来做这个出头鸟,让她们不得不就低了三房姊妹们一头。 二房姊妹们闷闷不乐,三房姊妹们却很是高兴呢,围在秦宁的身边叽叽喳喳的问着咸阳城中的一些人和事。 三房最小的姑娘,年仅五岁的庶女秦柔更是一脸星星眼说:“七姐姐你好厉害,以后你能带我去咸阳城里见世面吗?” 秦宁摸了摸秦柔的小脑袋说:“你好好读书,等你长大了,七姐姐就带你去外头游历。” 二房姊妹们对三房姊妹的“势利眼”嗤之以鼻,其实她们也想上前讨好秦宁,但怕秦宁因她们的母亲的缘故,对她们也没有好脸色,于是只是讪讪的站在一旁。 秦宁又注意到,这满屋子里都是花枝招展的小姊妹,可有一人却不同。 她看上去较小姑娘们年长一些,姿容也不出众,面容也更娴静一般。 她似乎也极喜欢那些绫罗绸缎、朱钗首饰,只是却有些惧怕上前与人们相争一般。 这女子旁边站着的是个中年妇人,妇人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惹得小云氏都有些心疼说:“曦姐儿也上前去挑一挑,怎的旁人要得,我们的曦姐儿就要不得了?” 秦曦。 脑海中快速的搜寻到这个名字,秦宁眉眼中闪现出一抹错愕。 原来她就是秦曦。 这样不争不抢,面容憨厚,其实藏了一肚子坏水的秦曦? 原来秦曦长这个样子,倒真的是不太好看。 但就是这样不太好看的秦曦,在后来谢文卓年过中旬,华阳公主残忍的杀害了原主秦宁的儿子谢哲皓之后,亦已年过中旬的秦曦,带着她给谢文卓生下的儿子,住到了公主府中。 华阳公主色厉内荏,其实压根不是秦曦的对手,尤其在有了华阳公主谋害谢哲皓在前,谢文卓对华阳公主生了警惕之下,压根不让华阳公主靠近秦曦母子半步。 秦曦所出的孩子便成了谢文卓在世的唯一的儿子,后来继承了谢文卓的一切。 秦曦母以子贵,最终躺赢。 其实也算不得上是躺赢,从一介商户庶女,到首辅儿子的娘,秦曦靠的是忍辱负重、委屈求全。 这一忍就是差不多二十年。 秦宁直勾勾的盯着秦曦,突然薄唇轻启,十分和善的说道:“对呀,六姐姐你也过来,姐妹们在一块说说笑笑才热闹嘛。” 秦曦似是腼腆的笑了一下,面容很是忠厚老实,她朝着秦宁这边走来。 “咦,”秦宁突然惊诧的叫道:“六姐姐这迈步的模样,怎么那么像是已生育过孩子的模样呀!” 秦氏姊妹们听罢,都一齐笑了起来。 三房次女,年约十六岁的十一姑娘秦苒就笑嘻嘻道:“七姐姐你一定是看差了,六姐姐到如今可还没有嫁人呢,往后说不得也得一直留在家中做老姑子,怎么可能生过孩子呢?” 但秦曦却因为太过紧张,一时跌倒在地了。 第八十一章 秦曦 秦曦只比秦宁大一岁,今年二十一岁,按理早该结婚生子了。 事实上秦家在秦曦十六岁的时候就已为秦曦定了一门亲事,同样是商户子出身的云氏的嫡子,也就是小云氏的娘家侄子云蔚然。 这门亲事原本是秦宁的,但秦宁半路看上了谢文卓,并不顾一切的要嫁给谢文卓,小云氏心痛惋惜之余,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就想到了秦曦。 其实以秦曦的身份,原是没资格许配给云蔚然的,但小云氏怜惜秦曦这个庶女,亲自去到娘家说和,于是云氏就接受了秦曦。 然而在大婚前夕,云蔚然外出被一辆马车撞了一下,竟就当场死亡。 云蔚然去世后,秦曦的去留就成了一个问题。 倘若去到云家,可秦曦并没有嫁给云蔚然。 可倘若留在秦家,秦曦的身份又很是尴尬,往后说亲也是一件难事。 最后小云氏将选择权交到了秦曦的手上,秦曦选择留在秦家,以秦家待嫁女的身份又待了六年,直到如今,若是没出意外的话,还会继续待下去。 秦曦有些尴尬的站起了身,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秦宁拂了一礼,“妹妹回来是喜事,倒是我无状了。” 秦家姑娘们惯常爱取笑秦曦,此刻一个个的都捂着嘴巴笑嘻嘻的。 小云氏替秦曦解围说:“宁姐儿你一定是看错了,你六姐姐不过是身子臃肿一些。” 然而小云氏细细想起,似乎秦曦在十五岁以前还是很瘦弱的,但似乎就是在十五之后,突然的胖了起来,这一胖就再也没有瘦回去过。 秦宁没想现在戳穿秦曦,也就是吓唬吓唬她,当下里也十分自责道:“是我不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一时也没顾忌到六姐姐,还望六姐姐别跟我一般见识。” 秦曦笑笑道:“我知道的,七妹妹一直都是心直口快的,怎会与你计较。”是一副懵懵的模样。 谁会想到这样的人反而是心机最深的呢? 秦宁摇摇头,若不是提前看过这本书,她也不会想到。 眼下么,秦曦若不主动招惹她,她也无意与她为敌。 秦宁很快转移视线,继续与秦家其余的姊妹们说说笑笑。 这时站在段姨娘身后的秦曦方才抬起一双淬了毒一般的眼睛看向秦宁。 她似乎还像是以前那样快人快语,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以前的秦宁我行我素,哪里会想到这样收买人心的法子。 亦或是嫁人之后又被抛弃,于是长进了? 所以刚刚秦宁那句话究竟是试探还是一句无心之言? 秦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肥胖的身子,她也想过无数种法子去减肥,但事实就是她自从生下孩子之后,就是减不下去了,她也很无奈的。 她不好过,她也不会让秦宁好过的。 虽然秦宁已经被休弃回家,带着个孩子,纵如今表面风光,但那也只是表面而已。 真正风光的秦宁,可不会如此绞尽脑汁的讨好她从前正眼都不带看的二房三房的姊妹们的...... “大老爷,大夫人,不好了,外头谢氏族人寻过来,来势汹汹,说要抓七姑娘回去沉塘!”外头管事匆匆来报。 秦大爷猛的站起身来,“怕什么,我家宁儿和谢文卓已经断绝了夫妻关系,从今往后男婚女嫁个不相干,他谢氏族人哪里来的脸过来找我们宁儿的麻烦,且出去瞧一瞧!” 小云氏忙也跟了出去。 刚刚拿了好处的二房三房姑娘们,如今却生怕沾惹上了麻烦,往后退了又退,借口回了房中。 倒是三夫人陈氏不太好意思离去,拉着秦宁的手说:“这事且看大爷和大夫人处置,宁姐儿安心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真要被他们抓到了,那真是要拉你去沉塘,可不是开玩笑的。” 谢文卓出身村里农户,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谢家村里的人也很是野蛮,尤其眼下又得了谢文卓的命令,那自然是什么样的下作阴狠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秦宁自然明白,她唤了景秀过来,并吩咐道:“你让人去县衙中,让黎表哥带人过来。” 对付这些恶棍,你与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不妨让官府来对付他们。 秦曦闻言眸子一黯淡,便与秦宁说:“七妹妹不方便出去瞧,我替你去瞧一瞧,也好告诉你外头的情况。” 秦宁点了点头,秦曦便出去了。 秦宁一抹勾唇笑,格外的意味深长。 陈氏也是看着秦宁长大的,只觉得七年未见,这样的秦宁让她有些不敢认识了。 这真的是当年那个被娇宠的天真烂漫不识人心险恶的秦宁吗? 纵使因为生活的磨砺而有些改变,但也不该变得这么大。 大到一句话都不说,只一个眼神,便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秦宁悠闲的在一旁坐着,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外头的境况,将早前小云氏给她准备的接风洗尘的水果都吃了个遍。 不一会儿,景秀便上来了,他对秦宁说:“乡君,你吩咐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只是途中出了一点小岔子。” 秦宁点点头说:“这点小岔子如今且不必提,等一会儿当着父亲和母亲的面说。” 陈氏咋舌,她虽然出身小门小户,嫁的也只是商户,但还是晓得,只有功臣之后才能有资格被封乡主。 可这侍候的人却唤秦宁作“乡君”,陈氏再定睛一看,这小厮生得眉清目秀,男生女相,一点儿也不像是小厮,不由就问秦宁道:“宁姐儿,你这奴仆是从哪里买的,他怎的唤你‘乡君’?” 秦宁就说:“这人不是奴仆,他是皇子身边的暗卫,还是个暗卫统领,至于乡君一说,这缘故就有些远了,不说也罢。” 陈氏却有些不相信了,她觉得秦宁一定是跟着小厮合起伙来诓骗她。 毕竟皇子那是什么东西,那可是皇帝的儿子! 从前被秦家上下娇宠在掌心的秦宁不会得到皇子的青睐,后来被谢文卓给抛弃且还带着个孩子的秦宁就更不会与皇子有什么关系了! 秦宁大抵是因为被人抛弃,于是精神错乱,生出了妄想吧! 第八十二章 地头蛇 不过小陈氏也没“戳穿”秦宁,总归秦宁现在手头略有薄产,且奉承着些,说不得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于是笑的越发殷切。 秦宁看出来了,但她也没太在意,毕竟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 却说秦府外头。 秦家虽只是商户,可秦大爷是个谨慎的性子,在府里买了许多有些拳脚功夫的家丁,对上刁蛮的谢氏族人们。 谢氏族人却也讨不得半点好处。 这样僵持了小半个时辰,知县秦黎便带着官兵们过来了。 官兵们手持长矛,考虑到谢氏族人手中持有兵器,所以秦黎还带上了弓箭手。 秦黎坐在马上,朝着谢氏族人们说道:“你们如今所处的这片土地,乃是本官治下的土地,本官绝不允许你们胡来,若识眼色的,便速速放下凶器,本官也可饶过你们这一次。” 岂料那些谢氏族人们纷纷大笑。 为首一人留着花白的胡子,看上去有些年纪了,正是谢家村的里正,他信誓旦旦道:“我知道县令与秦家有旧,但你可知,我家卓哥如今可是婚娶了公主殿下的堂堂驸马,你不怕公主吗?” 秦黎本就高大魁梧,如今高坐马上,气定神闲,越显威严,“本官办事全凭法令,别说是公主,就是皇帝在这儿,本官今日也是要管这一桩事的,你们退是不退?” 谢氏族人们都是欺软怕硬的,眼见秦黎这般坚决,有些胆子小的人就退却了几步。 却被谢氏里正呵斥几分道:“退什么退,我们谢氏是真真出了一位驸马的,却怕这小小知县做什么,这知县如今瞧着无畏无惧,实则是绣花枕头,真有胆子,你们便挥舞着手中的长矛过来!” 他身后的人也叫呵道:“对,你们过来啊!秦知县带领下的官兵欺负我们小小老百姓,难道还有理了吗?” 一声高过一声。 秦黎直接接过属下手中的弓箭,放在手中把玩,“那你们的理在何处,不妨同本官说上一说,倘若你们说的有理,本官自可退下。” 谢里正以为秦黎这是怕了他了,就趾高气昂的说道:“秦宁乃是我谢氏妇,如今归来合该回我谢家,她自己做错了事情不敢回,我们将人给带回去,这有错吗?” “俗话说女子出嫁从夫,但秦宁却不守妇道,红杏出墙,放在我们谢家村就是该被沉塘,这更没有错?” “敢问秦大人又凭什么要拦我们?” “我竟不知......”秦黎呢喃道:“分明是谢文卓自去攀了高枝,放在你们口中却成了本官的妹妹不对了,然这天下却不是只你们谢氏一人说理的地方。” 他握着弓箭,直直的朝着谢家村的立正射过去。 “谢里正,你瞧本官敢不敢射,无知小民,也敢蔑视朝廷官员,简直可笑!” 谢里正眼睛直直的一缩,彻骨的恐惧将他笼罩,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秦黎射出的那一箭正中谢里正的胳膊,谢里正当即蜷缩起来叫起了疼。 他越发的愤恨起来,秦黎怎么敢当真射他,不行,他要写信给卓哥,要卓哥好好的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知县! 然而下一瞬,秦黎拿出明黄色的书卷出来。 明黄色的书卷一般只有皇家能用,又观秦黎所拿之物,竟酷似圣旨。 谢家村的人不识货,但秦大爷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是晓得利害的,径直率着秦家众人就这样跪了下去,一边让人去喊秦家其余的人过来接旨。 “太后有谕——”秦黎高声喊道。 谢家村的人都还愣愣的,谢里正还抱着胳膊在地上撒泼打滚。 秦黎目光一冷,“谢家村的人见到谕旨却不下跪,是要抗旨不尊吗?” 那竟是谕旨?! 谢家村的人再顾不得谢立正,赶忙跪了下来。 谢理正嘴里骂了句娘,抱着胳膊忍着痛也跪了下去。 分明卓哥在信中说秦宁落魄归来,让他们放开了闹,什么都不用怕就是,如今怎么竟来了个谕旨? 且瞧瞧这谕旨是个什么玩意儿,说不得就是秦黎诓骗他们的。 秦黎见众人都跪了下来,方才满意的念起了太后的谕旨。 “太后圣曰:哀家观秦娘子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甚得吾心,特破格封其为淑敏乡主,乡主性情柔顺,今夕回乡,恐受人欺负,哀家特许秦黎护其左右,必要时刻可不计手段,不计死伤。” 最后两句话掷地有声,令谢家族中人只觉脑中一震。 怎会是这样呢? 谢家村的人忙问谢里正,“不是说我们家卓哥如今很是出息,区区秦宁就是个秋后的蚂蚱,我们轻易便能碾死吗?” “这怎么跟卓哥信中所说的不太一样?” “对呀,难道卓哥诓骗了我们不成?” 谢里正也很懵逼,但想到谢文卓着人送来的那一箱子金银珠宝,他抱着血流不止的手笔低声道:“这事还得我问问卓哥方才能知道,指不定是秦黎刻意包庇秦宁,于是伪造了这份圣旨来诓骗我们,如今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且避一避,往后再说......” 于是他们正准备悄无声息的溜走,却被秦黎给爆喝一声,“方才本官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珍惜,如今本官以你们刻意行凶、扰民之罪行来逮捕你们,且去牢狱之中好好的反思吧!” 秦黎一声令下,手持长矛的官兵们便纷纷上前,将谢氏族人给捉拿了下来。 谢氏族人们又纷纷看向里正,“这下可该怎么办?我们做大人的也就罢了,还有许多不到七岁的孩子们,他们哪里能吃得了那个苦。” 原来为了壮声势,谢里正将谢家村全村的人都给带了过来,这其中包括八岁幼童。 虽然是小孩子们,可因为受长辈们的影响,一个个的也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谢里正再度抱着自己流血的手臂,企图与秦黎商议,“虽说秦大人是奉太后之命,但我家卓哥是驸马,他婚娶的公主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华阳公主,秦大人应该知道华阳公主吧?你得罪了我家卓哥,便等于是得罪了公主,到时候公主在皇上跟前参你一本,你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得便得永远的待在鄞县里得不到升迁。” 做县令的人,定然不会想一辈子只做个县令,尤其秦黎还是孟阁老的外孙,原便不过是在鄞县这里熬一熬资历,过上个几年便会被召回咸阳去。 谢里正以秦黎的仕途做威胁,便觉得秦黎一定会屈从。 只是他不知道,他口中深受帝宠的华阳公主,如今已经失了宠不说,还被下令永远不能进宫。 等待谢里正的唯有被秦黎毫不留情面的打脸。 第八十三章 论拍马屁的功底 秦黎翻身下马,看向这个满脸狡诈的谢里正,大手按住谢里正的伤口,然后径直将那支箭硬生生的给拔了出来,疼的谢里正嗷嗷直叫。 “哎呀,真是可惜。”秦黎说道:“让谢里正失望了,本官差不多年后的时候便要回到咸阳城中,往后必定青云直上,至于要上到哪一步,总归是要比你们家那个吃软饭的卓哥高的多了!” “为什么?”谢家村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谢家村的一个小孩嘴快,已将心中的话给问了出来。 谢文卓少年未成名的时候便婚娶了鄞县首富家的嫡出小姐,尔后又是谢家村里第一个考上秀才的,之后几年没有消息传回来,近来人们方知,原来谢文卓早在三年前就中了状元,还婚娶了公主。 谢文卓是谢家村的骄傲,谢家村里的每个人都想着能沾沾谢文卓的光,从而青云直上,就譬如这些小孩子们,还想着能在谢文卓的帮衬下,像谢文卓一样,做大官、娶贵女。 长得不怎么样,想的倒是美。 这时人群中突然走出来一个身量高挑纤细,面如芙蓉,身段袅娜的少妇。 少妇看上去还很年轻,一双清丽的眸子仿若含了春水一般,灵气十足,芙蓉髻上斜插了支白玉流苏簪,人比花娇。 是个十足的从里到外,举手投足间都美极了的少妇。 人们一时就看呆了。 “这该问你们的卓哥了,不过料想他也不会如实相告。”少妇的声音宛若莺啼,很是动听,“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今我不妨就将他的处境告与你们。” “谢文卓所婚娶的十六公主,确实是今上心头最宠爱的公主,但那是曾经。” “华阳公主如今邺已失宠,自顾不暇,夫妻两个如今是绞尽脑汁的欲重夺帝宠。” “但帝心难测,将来怎样,谁都不好说,若华阳费尽心思也求不得今上之原谅,怕就要与卓郎日日生怨、相看两厌了。” “所以,你们欲沾卓郎的光,实在是难得很呢!” 跟前的这个美少妇竟是卓哥从前的原配妻子——秦宁?! 若非秦宁自曝身份,谢家村的众人竟都没大认得出来。 从前尚未出阁的秦宁在鄞县这地界着实是个美人胚子,可嫁给谢文卓后的秦宁,整日里操持家务,素面朝天,渐渐的便被熬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妇人,搁在路上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一种。 且秦宁还因为日复一日的做绣活险些熬花了一双眼。 可跟前这少妇周身最为出众的却属那一双清丽的眸子了。 她就跟洗尽纤华,重新做人了一般,比以往竟是瞧着更年轻了几分。 可不对呀? 她不是被抛弃了吗? 被抛弃的人怎么会是这样呢?幸运的被太后封做了乡主这也就罢了,还越活越年轻了。 有年龄小的曾经见过秦宁的更是笃定说:“这一定不是卓哥媳妇,我们一定是看错了。” 秦宁眨眨眼,流露出些许俏皮。 “你们不信也不碍事,总归且先随着表哥去到牢狱里待几天,好好儿的反思自己的错处,往后可不能再做这种狗仗人势的事了,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秦宁不是你们能够惹得起的人。” 少女话语掷地有声,仿若一记响钟敲在人们的心头。 谢家村的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秦宁已经悠然离去。 他们还在回味着少妇刚刚所说的话,就被官兵们毫不客气的给没收了作案工具并带走了。 这厢里,被叫过来接旨的秦家众人也很懵逼。 怪道成为弃妇的秦宁没有如她们所愿的那般落魄,甚至手中还薄有财产,原来是得了贵人的青眼。 那贵人还是当世女人中最最尊贵的太后!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秦宁就那么好命? 倘若得了太后青眼的是她们的女儿,那就是被下堂了也没什么。 她们甚至酸溜溜的想着,要不要让自家已出嫁的女儿也被下了堂,去到太后跟前卖一卖惨,说不得也能被封个乡主。 这样她们就是乡主的娘了! 但她们也就是想一想,做一做白日梦罢了。 正欲问清楚情况的小云氏不过刚搭上了秦宁的手,未曾想三夫人陈氏立马插足进去,揽着秦宁的手说:“原来你刚刚说的竟是真的,我就说嘛,我们家宁姐儿原本就是个十分有福相的女孩,定能逢凶化吉苦尽甘来!” 秦宁当下里就表现的冷淡了几分,“三婶母谬赞了,我也不过就是命好。” 旁边听着的人们忍不住又酸溜溜的想着,仅就是这份好命,却是她们努力几辈子也得不到的。 她们从生下来都还没有出过鄞县呢! 陈氏继续奉承道:“这哪里是区区命好就可以做到的,刚刚圣旨上不是说了吗,说我们家宁姐儿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有着这样良好品质的女子,我们秦家宁姐儿是独一份啊!” 她这厢里马屁拍的响亮,那厢里李氏也不遑多让,连着挤着她那略有些臃肿的身子到了秦宁的另一边。 “是呀,是呀,我们家这样品性温良,相貌出众的宁姐儿,岂是谢文卓那个瘪三能配的上的,俗话说中年女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相公,宁姐儿就占了其三,往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届时记得提携提携你二叔和你二婶子。” 从陈氏身上,李氏看到了“跟着秦宁有肉吃”这七个字,又哪里还能顾得上先前的那份尴尬,生怕去的迟了没肉吃,深刻表现了何为变脸神速。 秦家小姑娘们见着自己母亲这谄媚的模样,纷纷觉得自己学到了。 她们也围在秦宁的跟前说:“是呀是呀,七姐姐也不要忘记了我们,我们也是十分的仰慕七姐姐呢。” 秦宁笑着一一应是,“你们都是我的血脉亲人,我当然不会忘了你们,尤其是与我同一房中的六姐姐,六姐姐你说是不是呀?” 因为秦宁问的突然,一时间所有人都回头看向秦曦,使得秦曦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收敛面上的扭曲嫉妒的神色,就给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下。 俗话说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如今却是多的是人来给秦宁添花,一个个的都借着秦曦来讨好秦宁。 这个说:“六姐姐,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是嫉妒七姐姐吗?亏得七姐姐这么关键的时候还能记起你,你真是一个白眼狼。” 那个说:“尤记得从前七姐姐尚在闺阁中的时候,因为六姐姐和七姐姐差不多大的年纪,所以很多人都爱拿着六姐姐和七姐姐比,庶女自然是比不过嫡女的,是否那时候六姐姐就恨上了七姐姐,所以如今都见不得七姐姐好?” 第八十四章 露出马脚 还有人说:“当年六姐姐仰慕云家表哥,可奈何云家表哥心中只有七姐姐,纵使后来七姐姐转头选择了谢文卓,但云家表哥也依然对七姐姐情深不悔,不过因着婚约的原因勉强对六姐姐好罢了,六姐姐可还记恨着这事?” 这些人都是未出阁的女孩子,自来也最明白女孩子的小心思,竟是将当年秦曦对秦宁的复杂感情说的差不离。 被人这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秦曦忍不住红了眼眶,然后她也不说话,就拿那一双红肿的眼眶看向段姨娘,段姨娘再看向小云氏。 小云氏也是眼看着秦曦长大的,当然不相信秦曦会是这样恶毒的人,至于说秦曦刚刚眼睛中的怨恨,大抵只是人们一时看错了吧? 她于是无可避免的又替秦曦说话,“你们一个个的伶牙俐齿的,曦姐儿怎会是你们的对手,你们且饶了她罢,对吧,宁儿?” 秦宁回道说:“大家都是姊妹,姊妹们之间说说笑笑的不是很正常的吗,六姐姐却做出这样一副委屈的模样,引大人入场,倒好似是我们欺负了你一般,我们有欺负你吗?” 秦家小姑娘们都摇了摇头,目光不善的看向秦曦。 秦曦委曲求全的应了声“没有”。 秦宁面色才好看了一些,再抬眼已到了正堂处。 秦宁揽着父母双亲的手,将他们一并给扶到座椅上,并双双奉了一盏茶上来,跪在地上。 “不孝女秦宁,拜见父亲母亲。”她双眸中满是晶莹,那是悔恨的泪花。 原主当初为了谢文卓,不惜与生身父母决裂,合该悔恨。 秦宁本身当初亦是因为轻信了前夫的甜言蜜语,于是辞职专心做全职太太,一心想着为君洗手做羹药,结果为人所嫌弃,也该悔恨。 她们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但犯过同一种错误。 错误的将一辈子都押在男人身上。 秦宁看着面前的秦家双亲,他们心疼的忙将秦宁给揽了起来。 “乖孩子,是谢文卓那厮骗了你,让你这七年受尽颠沛流离之苦,为父心疼你都还来不及呢,怎舍得怪你,快快起来吧。”秦大爷双目通红的将秦宁给拉起来。 小云氏亦是泪痕满面,抱着秦宁哭道:“这世上的父母无不是想眼看着儿女好的,当初你决绝的出去,为娘痛彻心扉,亦是想着或许......或许你的选择没有错,后来谢文卓一去就是三年,那时娘就想将你接回来,可你是个倔性子,不撞南墙不死心啊!到如今,白白花费了七年的光阴,不论如何,回来就好,往后我和你父亲护着你余生,等我们去后,还有你哥哥。” 亦是明白这世道对于成过婚的女子有多么苛刻,寻常人家即便是丧了夫的女人,都难再嫁,更何况是秦宁这样与谢文卓闹得这般难堪的。 故而小云氏是想安慰秦宁,嫁不出去不要紧,秦家会护佑她一辈子。 秦大爷一双厉眼看向秦宁一胞所出的兄长——秦恒,秦恒立马上前保证道:“我与妹妹是血脉相联的亲人,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护着妹妹一生无忧。” “兄长——” 秦宁泪眼婆娑。 这样好的父母双亲,这样好的兄长,她会好好儿的珍惜的。 “兄长护我,我也会护着兄长,还有兄长的两个孩子。” 秦恒与沈梦茹成婚三年,育有一子一女。 沈梦茹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秦宁说着让景秀又拿过来一个小匣子,朝着沈梦茹膝下的一双儿女招招手说:“过来小姑姑这边。” 沈梦茹所出长子——秦宝安如今六岁,他从前见过秦宁这个小姑姑,是以并不陌生,大大咧咧的朝着秦宁走去。 其幼妹秦宝伊比秦哲皓大一岁,今年四岁,她有些胆怯的跟在哥哥后头,时不时的探出小脑袋打量秦宁。 小人儿心中想着,母亲说让她离小姑姑远一些,她问母亲为什么,母亲说小姑姑是个脾气很坏的人。 可她如今瞧着这样美丽大方的小姑姑,似乎同母亲说的并不大一样,尤其是小姑姑身后的那个小弟弟,真是好可爱好可爱呀! 秦宝伊想过去,但又怕沈梦茹不高兴,于是走两步,看沈梦茹一眼。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不明白秦宝伊为什么会这样表现。 二夫人李氏就刺了沈梦茹一句说:“小伊儿,你若是怕你母亲生气,干脆就别过去了,省的一会儿回去了你母亲责骂你。” 秦大爷和小云氏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们如今都还在世呢,沈梦茹就敢教唆孙儿孙女远离宁儿,倘若他们不在了,那沈梦茹这个嫂嫂又会怎样对宁儿? 秦大爷瞪了一眼沈梦茹,小云氏到底顾忌着儿子,只指桑骂槐的对秦宝伊说:“你从前没见过你小姑姑,于是所见所闻都是听旁人说,但需知旁人也没见过你小姑姑,那些传言大抵都带着偏见,你得靠自己去辨明,毕竟身为女人,合该更理解女人的无奈,而非是排挤同类。” 秦宝伊于是“嗯”了一声,迈着小短腿走向了秦宁身后的秦哲皓,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小弟弟。 沈梦茹登时便红了眼眶,她很委屈,秦宁原就是个弃妇,倘若不是因为她有幸得了贵人的青眼,又薄有财产,大家也不会这样捧着这个小姑子。 她若坐视子伊亲近有着“弃妇”之名的小姑姑,那对秦宝伊的名声也没有半点好处,她也是一腔慈母之心,难为她还错了吗? 如今却被婶母们嫉妒,被婆母不喜。 明明最初的时候,两个婶婶也是极不欢迎这个小姑子的。 所幸秦恒是个极贴心的丈夫,他虽然也不满妻子对妹妹的这份态度,但道理可以慢慢讲,如今大家都在,他总是要给妻子几分面子的。 秦宁见状,不假思索的对着沈梦茹道:“这匣子里的一对红宝石头面,是太后封我为乡主时赏赐下来的,如今见了嫂嫂,却觉十分的衬嫂嫂,不妨就送给嫂嫂。” 她捧着红宝石头面,走到了沈梦茹的跟前,目光澄澈透明,态度分外真挚,“嫂嫂嫁到秦家的时候,我已出嫁,这许多年也少有机会回来,如今归家,我与嫂嫂同龄,又同时育有儿女,难免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到时候还要多多的叨扰嫂嫂,嫂嫂别嫌我烦才是。” 姑嫂相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秦宁在前世虽没有过嫂嫂,但她有过弟妹,还是明白这其中的相处之道的。 如今她主动大方的不去计较沈梦茹对她的偏见,是为了同胞兄长,不想让兄长夹在其中难做人。 倘若沈梦茹能够摈弃偏见,那她也能够与她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姑嫂,也会不遗余力的帮扶这一双侄子侄女。 自然,若这嫂嫂是个油盐不进的刻薄之人,那么她也不会放任。 所幸兄长的眼光并不太差,沈梦茹虽不是个多么温柔善良的女子,但也绝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如今见秦宁主动递过来了求和的橄榄枝,面上也极羞愧。 沈梦茹接过秦宁的那一副红宝石头面,转头就将自己手腕上戴的玛瑙绿镯子给戴到了秦宁的手上,“小妹客气了,原该嫂嫂给你准备见面礼的,这镯子虽比不过宫中太后的赏赐,全当是我一片心意。” 秦宁也就受下了。 然后她又将那一小匣子的珍珠首饰全都给了秦宝伊,另拿了文房四宝送给秦宝安。 秦宝安和秦宝伊双双向秦宁道谢。 末了秦宝安拉着妹妹的小手要回去了,只是秦宝伊却有些舍不得的三步一回头的看向秦哲皓。 小哲皓眨巴眨巴眼,这个姐姐貌似很喜欢他呢,只是他离开之前与小灵儿说过了,不会与除小灵儿之外的人玩耍的! 秦宝伊见弟弟不理她,“哇——”的一声就哭了。 秦宁瞪了瞪小哲皓,最后让小哲皓去哄她,秦宝伊见弟弟过来了,一下子就不哭了,拉着弟弟的手一点也不肯放,屋中人顿时无语几分。 秦宁又让秦宝安带着秦宝伊和秦哲皓出去玩耍,一时少了这几个小孩,屋子里头便少了几分生气,多了几分严肃。 秦宁突兀的看向秦曦,“既与家中人一一都见了礼,如今也该说点正事了。” 秦大爷和小云氏纷纷正襟危坐,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郑重神色,家中的几个哥儿和姐儿也是一副好奇的神色。 这些人通通都看向秦曦。 秦曦顿时心如惴惴,秦宁一回来,便将矛头屡次对准了她,难不成秦宁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可这事,天知地知,她知道,谢文卓知道。 只要谢文卓不告诉秦宁,秦宁就不可能知道,而谢文卓在信中并没有说到此事,所以秦宁应该不知道的 秦曦这样安慰着自己。 秦宁目光如火炬,令人莫敢直视,秦曦心虚的低下了头。 就听秦宁继续说道:“今日我回来的突然,且故意隐秘了行踪,按理谢家人不该寻来的这般及时,除非我们家有谢家人的内应,六姐姐你说是不是?” 第八十五章 闺蜜婊 秦宁在怀疑自己? 意识到这个问题,秦曦心中一阵紧张,她艰难的开口道:“或许是因为谢家有派人一直在我们府外偷偷的看着吧?” 秦宁点点头说:“我初始也这样想,但经过方才我让人去唤黎表哥,中途被人阻拦之后,便不这样想了,毕竟我让人去知会黎表哥这事,当时也只有三婶母和六姐姐你知道。” 三夫人陈氏一个激灵忙道:“我一直与宁丫头待在一块,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宁丫头最清楚不过了,倒是曦姐儿,中途出去过。” 秦曦将头颅给紧紧的低下去,几乎要埋在自己的胸前了,也依然可以感受到阵阵灼热的目光中带着几许怀疑,几许探寻,这当中尤以自己正对面的秦宁的目光,最为热烈。 几年未见,秦宁要远比当初待字闺中时更为聪慧,也更为直接许多,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秦曦感觉自己呼吸更停滞了一般,她想抬起头来笑笑,以示自己的无辜,但她刚一抬起头,撞进秦宁格外严肃的眼底,便失去了动作。 她又用自己标志性的表情,懵懵的看了看秦宁,又懵懵的低下了头,无辜又懵懂的说:“我不知道三婶母在说什么,但我刚刚之所以离开是想去外头看看有没有能帮到父亲和母亲的地方。” 然后又揪了揪自己的衣角,很委屈又不敢哭的小声抽泣了起来。 这动作若由美人做来,大抵梨花带泪,越显娇弱。 但秦曦嘛,字不如其人,伴随着她略微丰腴的身子时不时的颤抖,只让秦宁觉得恶心坏了。 秦家其余人的表情也很是一言难尽。 但耐不住小云氏就吃她这一套,小云氏安抚性的看了看秦曦一眼,并道:“好孩子,别怕,大家都是讲理的人,你把事情给说清楚,没人会怪你的。” 又对秦宁道:“你六姐姐自来最是憨厚,她与你又没有什么仇,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其中大抵有什么误会,你应该还记得从前的时候你性子霸道,你六姐姐性子绵软,每每遇着好东西,都会让给你。” 小云氏若是不说从前,秦宁大抵也不会刻意的想起。 论起秦曦这个人的生平,其实《庶女谋》一书中并没有太多的言语去描述,因为秦曦在其中也就是一个小女配,不过这个小女配比较命好,靠着忠厚的外表、善于隐忍的性子,侥幸活到了最后。 但她最后的下场其实也算不上多好,因为她太能忍了,忍了一辈子,忍出了一身毛病,直至浑身溃烂而死。 但在原主秦宁的记忆中,是有着许多秦曦的影子的,几乎可以与谢文卓相提并论。 秦宁与秦曦年龄相仿,又同是一房的姐妹,幼年时的秦曦身子还没如今这般胖重,虽不若秦宁那般明艳生辉,但也算得上是个窈窕淑女。 论长相,原主胜于秦曦。 可论性子,在众人眼中,秦曦则远胜于原主。 倒不是原主的性子有多么的骄纵,而是因为每每遇到一件好事物,秦曦总是会主动的让给原主,然后离了原主,到了小云氏等人的跟前,又装作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哭诉着原主娇蛮霸道的抢了她也喜欢的东西。 小云氏是不忍苛责幼女的,于是便另给秦曦一些别的补偿。 以至于原主被秦曦给这样踩着壮名声的同时,她竟一丁点也没有察觉。 但在外人眼中,确实就是秦府庶女性子温顺善良,而嫡幼女却是个娇蛮霸道的。 倘若只从这些事情当中,秦宁还不肯定秦曦是个坏胚子。 但接下来的事情,秦曦做的却着实是有些不地道。 事情还要从谢文卓与秦宁刚刚认识那时候说起。 其实最初的时候,谢文卓是先与秦曦攀谈的,究竟谢文卓一介白身,也自知自己配不上秦家长房嫡幼女,但配个庶女,勉强还是能配得上的。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谢文卓就开始向原主献殷勤。 原主原本是没将谢文卓给当成一回事的,但秦曦却屡次在原主的耳边说起谢文卓种种的好来,并说谢文卓之前之所以会与秦曦说话,并不是因为看上了秦曦的缘故,而是因为想借着秦曦来了解原主。 在秦曦锲而不舍的美化之下,原主渐渐的便开始关注起了谢文卓,加之谢文卓姿容尚好,又确实有些才学,原主便彻底迷上了谢文卓。 后来谢文卓上门欲求娶原主,秦家双亲不肯,并将谢文卓给赶了出去,秦曦当着小云氏的面说,一定会劝说原主,但到了私底下,无不是鼓励女主与谢文卓去私奔,以追求“崇高”的爱情。 原主起初是有些害怕的,但渐渐的被秦曦鼓动,做出与谢文卓私奔这种丑事来,好在秦大爷早有安排的人,派人阻拦了他们。 秦大爷问了三遍,原主是否要因为谢文卓而舍弃他们这一双父母,原主含泪点头,在那一夜,秦大爷怒而与原主断绝父女关系。 这事要换到现代来说,秦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闺蜜婊”。 更不要说,在原主不知道的时候,秦曦还与谢文卓珠胎暗结。 现在想来,秦曦之所以会在生下那个不知名的孩子之后身材臃肿,再不复从前那样的窈窕身姿,大抵就是现世报。 虽然秦曦可恶如厮,但倘若秦曦不主动招惹她,秦宁大抵也就只会在心底唾弃她,并不会主动与秦曦对上。 但谁让秦曦自寻死路呢? 秦宁勾唇一笑,仿若阎罗殿的钟声一般,无端让秦曦心中发紧。 “是呀,六姐姐是多么好的性子,遇到好的物事都会让给我,就连男人都一样。”秦宁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调皮的一笑道,“然后过后又总是会寻着法子找补。” 小云氏惊讶的“咦”了一声,然后嗔怪道:“宁儿,你是还记怪着我们在你嫁给谢文卓之后,将原定给你的婚事许给了你六姐姐吗?但你云哥哥不可能等你一辈子,他总是要娶妻的,不是你六姐姐也会是别人,更何况后来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云表哥人都没了,连带着也毁了你六姐姐的一辈子,便不要再说这事了。” 话里话外大有不喜秦宁旧事重提的意思。 瞧见嫡母小云氏向着自己,秦曦抽泣的越发厉害。 秦宁也不恼,就端着一双清丽的大眼睛看向秦曦,直到秦曦抽泣不下去了,忍不住抬头看她的时候,她猛然出声道:“母亲错怪我了,我并不是说云表哥,而是在说谢文卓,仔细瞧六姐姐这身子,可一点儿都不像是未出嫁少女的身子,是什么原因让六姐姐的身子突然的臃肿了呢?” 第八十六章 察觉端倪(求首订) 话音刚落,一屋子人都打量着秦曦的身子,她们自然回忆起,从前的秦曦也是个身材纤细的姑娘,好似就是从她十五岁那年的时候,突然就开始慢慢的胖了起来。 她平素里的饭量并不大,若非食用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按理不会胖起来的。 段姨娘很担忧,甚至求到了小云氏的跟前,让小云氏给她请郎中过来瞧一瞧。 但秦曦红着一双眼睛求小云氏道:“我如今身材臃肿,原就十分自卑,如今母亲还要郎中来看,他看了之后定然会宣扬出去,这可让我往后怎么做人?” 小云氏见她哭哭啼啼的很是委屈,于是只得将郎中给送走。 这之后没多久,秦曦就自请去到远处的一座寺庙里修行,小云氏也准了她,只是不放心她一介姑娘家独自去那么远,便让段姨娘陪着。 又过了五个月,临到年关的时候,秦曦回来了。 她的身材依旧有些臃肿,不过她自己毫不在意,旁人偶尔因此嘲笑她两句,她也时常故作不知的低下头颅。 不久之后小云氏便为她定下了婚事,只是可怜云家大公子在大婚前夕出门给马车给撞了,一命呜呼,这婚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秦曦也就这么一日又一日,一年复一年的胖了下去,人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秦宁此时此刻提起来。 然后人们就不由得又想到,普通女子一般对自己的身材脸蛋是极为重视的,倘若真的无缘无故的发胖了起来,定然是要寻医问药,不寻个根源誓不罢休的,但秦曦当时却是唯恐郎中前来。 即便后来从寺庙中回来,也没再请过郎中。 可分明秦曦不是这般淡然的人,她这么些年控制饮食到了极为严苛的地步,平素里除了中午的一顿面食,其余时间只喝一口汤水。 她并非不在乎自己身材的臃肿,倒像是知道自己因何臃肿!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里。 这世间还有哪一种臃肿是不用郎中来看便自己心知肚明,还需得躲出去几个月的? 无不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秦曦怀过身孕,且还将那个孩子给生了下来?! 如果猜想为真,那秦曦怀的又是谁的孩子呢? 云家哥儿是个正直的人,更不要说当时云家哥儿心中真正习惯的、喜爱的是青梅竹马的表妹秦宁。 再联系秦宁所说的,便唯有一种可能。 秦曦怀了谢文卓的孩子? 这太让人不可置信了,小云氏忙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她又从上至下将秦曦给审视了一遍,秦曦虽是个庶女,但自幼是同宁儿一同养在她膝下的。 这孩子自来忠厚老实,受了委屈也不会告状,只晓得在一旁哭哭啼啼,这样的孩子会做出与自己妹夫苟且的事情?小云氏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但秦宁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小云氏不想让自己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生了嫌隙,于是便道:“唤段郎中前来。” 秦宁点点头,便娇嗔着与小云氏说道:“母亲,我记得段郎中,他从前似乎是在宫中当差,后来上了年纪才被放出宫来,回到了鄞县中,是咱们县里有名的妇科圣手,妇人有没有来月信、来过几次月信,有没有怀过孩子,怀过孩子,他大抵一般脉便知道,我也期盼着段郎中能为我解惑,究竟谢文卓曾经在睡梦中说过的与六姐姐有过一个孩子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将自己怀疑的来龙去脉清晰的与众人说道。 秦大爷和小云氏一脸凝重,段姨娘满脸恐惧,不住的小心的在小云氏跟前替秦曦解释说情。 事不关己的皆是一脸兴味。 至于秦曦,秦曦低着头,没人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但秦宁知道,她这会子一定在心中深深的恐惧着。 大人们尚且顾忌着颜面,但小姑娘们正是爱好八卦的时候。 除却大房里的秦曦,二房三房中未出嫁的小姑娘有五个,年长一些的诸如秦苒早已有了婚约,只等吉日到了便要出嫁,已经在三夫人陈氏的教导下明白许多事理了。 她看着秦曦的身材,也深觉得秦宁的怀疑很是有些道理,不由便道:“倘若七姐姐的猜测为真,那六姐姐就也太不要脸了,倘若我将来的夫君也与我的姐妹有染,那我一定要扒光那两个贱人的皮,拉他们去游街,就是亲妹妹也一样!” 二房的十二姑娘秦莲听罢就捂着嘴笑道:“这样的贱人世上少有,咱们家中能有一个也就够了,到底也是跟着几位哥哥们读着诗书礼仪长大的,哪里能那样不知廉耻?” 最小的十六姑娘秦柔就一脸兴味的问秦宁道:“那倘若六姐姐当真做了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七姐姐准备怎样对付她?” 秦宁一双清丽的眸子戏谑的审视着秦曦,直看得秦曦心中发毛! 尔后秦宁才说:“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能对她做什么,那自然是看父亲母亲要怎样处置这样的不肖子孙,然后再将她给送官咯。” 秦家小姑娘们越发好奇,秦苒就问:“即便六姐姐当真做了这样的事情,但也不过是于私德有亏,即便报官,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又能有什么用?” 秦宁就冷笑一声,“秦曦当年离家六个月有余,这六个月是去做什么了?那自然是生孩子呀,生下的孩子哪里去了?或许刚开始的时候秦曦会将这孩子给送人,可后来谢文卓成了状元,娶了公主,将来会有大好的前程,那她还舍得将这孩子给送人吗?少不得给赎回来!” “可这孩子没有户籍,没人承认,只要找着这孩子,且是与秦曦有关的人在养着,便是秦曦拐卖人口,我朝对拐卖人口的刑罚可是很严重的,届时我再与黎表哥通个气,少不得将她给流放。” 秦宁说着还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 “不过嘛,当务之急是请段郎中把脉,并寻到那个孩子,就不知六姐姐将那个孩子给藏到了哪里。” 十四姑娘秦柔立马出声道:“那会不会是在当年六姐姐去过的那一处寺庙里,仔细想想倘若六姐姐真是那时候生下的孩子,那这孩子要比小哲皓还要大上两岁呢!” 她们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直让秦曦的心沉了又沉,她眼下只盼着那段郎中有事不能前来,那她便可以慢慢善后。 譬如雇凶杀了这段郎中,再将那孩子给藏的隐秘一些。 第八十七章 渐露凶相(今日份二更) 倒还真让秦曦给祈祷着了,今日段郎中所在的永安堂中客盈满门,段郎中并寻不着空隙过来,只与小云氏再约了日子。 小云氏也不好让人强拉着段郎中过来。 秦曦一颗心给落到了实地,她又哭哭啼啼的对着小云氏说:“女儿家都爱俏,我又何尝不想自己身材纤细,实则是当年年幼无知,听外头人服用了可以使身子越发轻盈的息肌丸,不想初始的时候确实是瘦了些,但之后不再服用,便立马反弹了回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并药石无医,所以才不想让母亲请郎中过来的。” “之后我去寒山寺中散了散心,经由寺中小沙弥一番开解,方才放下了这块心病。” 秦曦这番解释,倒也有些可信。 毕竟六年前的时候,鄞县中确实曾经流行过“息肌丸”这玩意儿,有外头的许多人一掷千金只为求一丸,但小云氏没想到,自家孩子竟也会服用这种东西。 秦曦又哽咽道:“至于谢文卓为何会在睡梦中说那样的话,许是他自己心思龌龊吧” 小云氏原便是极看不上谢文卓的,更不要说后来谢文卓还做出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秦宁的事情,听罢她已是信了七成,另外三成只等着段郎中前来了。 于是她又去说服秦宁,但秦宁始终一脸讥讽。 秦宁又发难道:“我当年也是听说过息肌丸这玩意儿的,千金难求,纵秦家薄有资产,但你区区一介庶女,何来千金来买它?” 秦曦的身子顿时硕硕发抖起来,她身子肥硕,这一发抖,只让人觉得地动山摇。 她抬起头来,用着一双幽怨的眸子看向秦宁说:“宁妹妹就非得揪住我的痛处放到众人底下观瞻,让我颜面尽失方才高兴吗?” 秦宁做了个极无辜的表情,“六姐姐这样倒打一耙,倒像是心虚了。” “你——”秦曦实在是恨死跟前这个伶牙俐齿的秦宁了,纵有七年未见,但秦曦觉得,如今她跟前的这个秦宁要比从前幼时的秦宁可恶一万倍。 秦苒她们也纷纷帮腔道:“对呀,事实是什么,六姐姐你解释清楚就好了,又何必做这种恼羞成怒的模样。” 小云氏咳了两声,示意她们少说两句话。 秦曦便道:“当年买息肌丸的钱,是我与姨娘凑了一些,又另借了一些。” 秦宁再度问:“是向谁借的?” 秦曦放弃抵抗道:“是向云表哥借的,倘若你们不信,可以去问当时云表哥的管事。” 秦宁忍不住怆然一声笑,所谓谎言,便是要几分真几分假,才能以假乱真。 她相信秦曦有向云蔚然借钱,但借的这钱恐怕不是用来买息肌丸,而是用来养儿子的。 秦宁也没揭穿她,只冷笑道:“那之后云表哥人没了,这钱你也就没还吧。” “我”秦曦脸色难堪道:“我一直记着这事,只实在不知该向谁去还,还给云家舅母,那不是在她的心上撒盐吗?” 秦宁点点头,看上去像是信了她的说辞,“便姑且当是这样,等过两日段郎中闲了,把一把脉便知你是服用了息肌丸,还是怀过孕生过孩子。” 秦曦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险过了。 不料秦宁又说:“这一桩事说罢,还有另一桩事。” 秦曦险些吐血,秦宁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秦宁便继续道:“景秀,你来说。” 她看向底下顾昭派人送来的这个男生女相的护卫。 景秀虽然看着身子单薄,但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一脸严肃的景秀躬身与秦宁行了个礼,又见过秦大爷和小云氏,最后方才出声道:“先前乡君派小人去知会秦大人一声,不料途中有人拦下小人,并主动说要告知于小人县衙所在的地方,实际上却是将小人往相反的方向带去,而这人就是贵府六姑娘后头跟着的婢子。” “小人不知,我家乡君与六姑娘生的是什么仇什么恨,秦家高堂又与六姑娘生得是什么仇什么恨,偏让六姑娘这样费尽心机的阻拦小人去搬救兵?” “今日是小人多留了个心眼,因此纵使被你刻意拖慢了脚步,但也寻到了秦大人,所以秦家众人并无伤亡,可倘若小人未能唤来秦大人,秦府上下与那群刁民起了冲突,届时刀剑无言,伤了秦大爷和大夫人,届时六姑娘能承担起这责任吗?” 能在九皇子府中任暗卫统领的景秀,口才也是极好的,这样一番条理分明的说清了前因后果,成功的再度将矛头给引向了秦曦。 秦曦的反应要比众人预想的快的多,她登时转身,扇了她后头那小婢女一巴掌。 那小婢女茫然四顾,不晓得为何主子要对自己突然发难。 秦曦呵斥道:“贱婢,还不赶紧跪下,磕头认罪,并说一说谢家人究竟是花费了几两银钱收买的你!” 那小婢女也反应过来,慌忙跪下道:“是奴婢鬼迷心窍,才被谢家二两银子给迷花了眼,奴婢错了,任由老爷和夫人惩罚。” 秦曦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这小婢女一眼,然后也跪下道:“是我御下不严,险些坏了宁妹妹的大事,还请母亲惩罚。” 小云氏这会子已不像从前那样信任秦曦了,究竟一次两次的可能是偶然,是误会,但接连多次 秦府下人们的卖身契都是掌握在他们主子们的手中的,就譬如这个小婢女的卖身契,是掌握在秦曦的手中,也因此秦府的下人要比一般人忠心许多。 而这个小婢女当真会因为二两银子就出卖秦府? 更何况,秦府这许多人,收买谁不好,偏偏是姐儿跟前的婢女,这对秦家人来说风险太大,也不划算。 小云氏这会子对秦曦已是有些些怀疑,不过她没表现出来,一双眼淡漠无比的让人将这婢女给拖下去拷问,至于秦曦—— 小云氏将秦曦给扶起来,怜爱的说道:“你也就是普通人,两只眼睛,怎么可能不错眼的盯着底下的人,不让她们犯错呢,你是无辜的,母亲也舍不得惩罚你,只往后行事且谨慎一些。” 许多人对小云氏这处置其实不甚满意,但这究竟是大房的事情,她们纷纷看向秦宁——记忆中的七姑娘确实是个很娇蛮霸道的人,她若看不惯的人和事,那就一定会出头。 只是秦宁垂下眼帘,令人看不真切面容,竟也没说什么,就这样遂了小云氏去。 眼看天色渐晚,众人纷纷告辞,行至外头,二夫人李氏刻意拦住了段姨娘母女。 第八十八章 心中愤恨(三更) 二夫人李氏是个刺儿头,一天不刺上人几句心中就不得劲,为了“迎接”秦宁,她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话,不想秦宁虽为弃妇,但同时也得了贵人的青眼,又一通收买人心,倒将她给孤立了。 最后李氏为了肉眼可见的好处,不得不同三夫人一般讨好起了秦宁,这一箩筐的话也就暂且给搁置了起来。 只是如今在外头碰到了秦曦,便忍不住将原来那一箩筐给秦宁准备的话,放到秦曦的身上。 秦宁是弃妇,秦曦也不遑多让,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同样都是令秦府上下蒙羞的存在。 见李氏这般气盛,惯会伏低做小的段姨娘忙谄媚的笑着请二夫人安,并道:“二夫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秦曦也极是温顺道:“二婶母若有什么吩咐,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为二婶母效犬马之劳。” “哼。”李氏从鼻孔里发出了这么一声,然后居高临下的看向段姨娘母女,被追捧的感觉令李氏大为受用,她道:“既知自己卑微,便合该少出来碍人的眼,免得人们一看到你,便想到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 宽大的绣摆下,秦曦捏紧了自己的一双手,虽知这府中人人嘴碎,但她还是不可控制的被李氏给激怒到了。 她做了什么事情?无非是临出嫁前夕未婚夫婿遇到了意外,她怎么就成了秦府的污点了呢? 至于剩余的那些真正伤天害理、有损阴德的事情,也没人知道啊! 总有一天,她要让秦府这些轻贱过、辱骂过她的人受到报应。 秦曦心中越愤恨,面上就越小心谨慎的赔着笑道:“二伯母说的对,不见着我已有许多年不大出府了吗,就怕给府上蒙羞,连累了姐妹们。” 见她乖顺的应了,李氏才觉心中舒坦许多,又说:“不仅是在府外,在府里也是一样的,轻易不要出来瞎转悠,免得我一瞧见了你,心中便膈应的慌。” 秦曦又乖顺的应了,只是这一应之后,她又一转口道:“如今七妹妹回来了,原以为她定然很落魄,但不想竟大大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呢。” 李氏轻叱一声道:“再得贵人的青眼,弃妇就是弃妇,没人要就是没人要,一点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彼时院中几乎无人,偶尔也仅仅是过路的洒扫婆子,秦曦突然靠近李氏说:“七妹妹虽是弃妇,但更是太后亲封的乡君,我听人家说太后封她为乡君的时候就赏赐了许多东西,而作为乡君,每年都有固定的俸禄,有了这些俸禄,七妹妹也可算得上是个小财主了,二婶母当真没什么想法吗?” 李氏就是一阵发愣。 秦曦又意味深长的说道:“二婶母若有这个心思,可得赶巧,毕竟说不得三婶母也有这个心思呢,再来,七妹妹自来喜欢的都是长相俊美的人,人品性格这些都是其次了,我言尽于此,还望二婶母好好想想。” 李氏还在寻思着秦曦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段姨娘母女就已经走远了。 等回到了屋中,段姨娘忙将门反锁,拉扯着秦曦的手到了内室中,就问她:“你方才与二夫人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又有了什么歪点子?” 秦曦甩开段姨娘的手说:“在姨娘心中,我就是这么坏的人吗?我不也是为了七妹妹好,她如今才被谢郎抛弃,最最忧心的大抵便是自己往后的婚配,说到底女人若没个男人护着又怎么能行,我不过是提醒三婶母多放些心思在七妹妹的婚姻大事上罢了。” 段姨娘想想,似乎也是这么理。 她又握住女儿的手说:“夫人待我们不薄,有些事情你曾经年少轻狂,做错了也就做错了,可往后万不能再有坏心,做坏事了。” 秦曦笑道:“姨娘将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样坏的人吗?你如今有那个闲工夫替旁人操心,却不想想女儿如今才是被我那七妹妹放在火架上炙烤的人。” “我觉得七妹妹这一回是有备而来,她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放过我。” 段姨娘也想到了先前秦宁所说之事,就一阵紧张说:“那可该怎么办呀,要不我们就出面将当年的事情且说清楚,将所有的脏水都给泼到谢文卓的身上,大夫人心善,会放过我们的。” 秦曦笑段姨娘的天真,“母亲心善,可秦宁却不心善,更何况谢文卓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更何况还有我那个孩子” “是得想个法子,消灭所有的证据,姨娘,你得帮我。” 她看向段姨娘。 段姨娘就秦曦这么个一个女儿,不用她说,她也会帮她。 “只是如今七姑娘对你心有怀疑,必定会将许多的心神放在我们母女的身上,我们这会儿有个风吹草动,怕都会惊动她,届时打草惊蛇才是得不偿失。” 秦曦满不在乎道:“所以我这不是给她找事情做了嘛,想来过了今日,二婶母一定会给秦宁搜罗合适的夫君人选,三婶母见状定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到时候应付这两位都有她忙的,又岂还能顾得上我。” 虽然看秦曦说的如此信誓旦旦的,但段姨娘的心中七上八下的,她不由又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秦曦就说:“段郎中定然是不能留的,他医术确实高明,说不得真能把出我曾经生子的事情,再者那个孩子孩子定然是要留下的,不过要往远一些的地方转移。” 段姨娘惊讶的张大了嘴,“这这岂不是要杀人,我不敢。” 秦曦没好气的看了段姨娘一眼,“谁让你亲自动手了,鄞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多的是拿钱办事的人,你一会儿趁天黑偷摸摸的出去,拿着一百两银子去到红袖招中,让他们将段郎中给杀了也就是了!” “我我我我去?”段姨娘吓得忙摆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姨娘我,原本就是个极胆小的,怎么能做出买凶杀人的事情。” 秦曦定定的看住段姨娘说:“那姨娘是想看着我去死了?” 秦曦就是段姨娘的命,一听她这样说,段姨娘只得含泪应下了。 秦曦又长叹了一声气说:“倘若我身子像年少时那般轻盈,自己便翻了墙头出去,也不必劳烦姨娘,可如今我不是翻不动墙嘛。” “翻翻翻翻墙?”段姨娘又被吓着了,“我不会翻墙呀。” 第八十九章 屋漏偏逢雨(四更) 秦曦无语的瞥了段姨娘一眼,她这个娘,倘若有用一点,胆大一点,会争一点,凭借着比嫡母年轻十岁的身段,怎么也是能与嫡母争一争宠的。 然段姨娘胆小又怯懦,连带着她这个女儿也被嫡母膝下的几个女儿给担压了十几年,如今还是这般无用。 秦曦无语的说:“一会儿等到深更半夜,我们且偷偷的去搬个梯子,这下总可以了吧?” 段姨娘又说:“即便爬着梯子到了墙头,那如何翻下去也是个问题啊,万一我跳断腿了,那岂不是丢死人了。” 秦曦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段姨娘一眼,“好罢好罢,我自己去翻。” 深夜二更天里。 段姨娘和秦曦悄咪咪的抬着个小梯子,绕过二房、三房,到了秦府最低的一处围墙处。 秦曦看着这处只有两人高的围墙,寻思了一下,想着即便跳下去,应该也就只是疼一下,不会摔断腿的,于是便鼓动着段姨娘上去。 段姨娘咬咬牙,狠狠心,就上了梯子。 她上到墙头,往底下一看,就觉一阵头晕,对着底下的秦曦说:“曦姐儿,姨娘怕呀” “姨娘就当是为了我,冒这一回险。”秦曦鼓动她说,“等我们没了后顾之忧,我便不再去做成为那状元夫人的美梦,老老实实的让嫡母给我相看人家,往后嫁人生子,安安分分的度过这一生,自然我也会好好的孝顺姨娘的。” 段姨娘还能怎么办,她只得含泪应下。 因为有些害怕,所以段姨娘就没敢睁眼,然后她就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双腿有些微疼痛,但段姨娘觉得自己还能忍,便想拖着这一双腿去到红袖招中,然后不过刚站起身,她整个人便呆住了,然后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划破天际,顿时附近的家禽们闻声而动,接连叫唤了起来。 隔墙一边的秦曦急个不行,偏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她小声气道:“姨娘,你这样是会把人给叫过来的。” 说罢还果真有个守夜的婆子边往过走边说:“大晚上的是谁在发疯” 秦曦忙猫着腰躲在一旁的灌木丛中,但她忘记了放在那儿的梯子,婆子看到这梯子,就以为是白日里过来修剪花枝的下人放在那儿的,便将梯子给拿走了。 外头段姨娘听见没了动静,实在是忍不住道:“曦姐儿,姨娘我被狗咬了,好痛好痛我不会要死了吧” 段姨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能去到红袖招买凶杀人不说,自己的大腿处还被凶狠的大狗给猛地咬了一下,另一边的秦曦只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 “曦姐儿,我不行了,我要回去”段姨娘断断续续的道。 秦曦压低了声音,依然难掩愤怒,“外头怎么会有狗,那狗怎么就会咬你。” 秦家所在的这一代多是鄞县中有些钱财的人家,他们也会养狗,但多是那种宠物狗,一般是不会咬人的。 段姨娘说:“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我现下要痛死了,我要回去。” 秦曦说:“可是梯子被人给搬走了”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秦曦也没办法,她于是便让段姨娘在外头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院门开了,段姨娘再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回来便发了高烧。 在这府中,段姨娘和秦曦是最不起眼的人物,因此刚开始的时候,她们不说,也没人关注这里的动向。 却说二夫人李氏因着秦曦那句话,一夜未睡,就寻思着秦曦话里的意思。 秦曦无非是说,秦宁如今很有钱,问她有什么想法。 李氏能有什么想法,她当然想将那些钱给据为己有了,但可能吗?不可能呀! 即便从今日开始,她不顾心头对秦宁这侄女的鄙夷,好生奉承着她,但得到的也只能是从人家指头缝里漏出来的那一点。 她又很是眼红秦宁手中的那些钱,毕竟一个妇道人家,拿着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不妨孝敬给她们这些做长辈的。 尤其是他们二房,秦二爷是个懒惰的性子,平素里秦家的那些生意,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这不说,还爱养女人,后宅里的那些小妾是大房和三房加起来的五倍还有余,也因此二房最穷,她的穿戴平素里也不若小云氏和陈氏。 一想到这些,李氏的心中就痒痒的。 可是她笨啊! 想了一整夜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能明正言顺的将秦宁的钱弄成她的钱,于是第二天,李氏就将她的大儿媳秦朱氏给唤了过来,问秦朱氏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秦朱氏倒是不意外,她也是出身商户,商户家出来的姑娘,最看重的就是钱了。 尤其她和她婆婆李氏还是出身鄞县那种不上不下的商户,所以别说她婆婆眼红秦宁一个独身妇人,偏带着那么多的钱,秦朱氏也动了心思。 相比于李氏,秦朱氏的心思要更为活泛一些,她很快便想到了法子,“自古以来,女人终究是要依靠男人的,就是七妹如今寡居,难为还要寡居一辈子吗?” 二夫人下意识的就说:“她倒是想嫁,也要有人敢娶,她还带着个拖油瓶不说,还得罪了当朝公主。” 李氏打从本心里,是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比她和她的子女们过得好的,因此纵使知道秦宁得了太后的青眼,却还是忍不住贬低秦宁。 秦朱氏心中就是一阵无语,不过李氏向来规矩大,她也不敢在这婆婆跟前表现出来,就耐着性子道:“七妹妹如今成了二手货,后头还带着个儿子,按理往后想再嫁个好夫婿是不可能,但从另一方面来想,她并不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弃妇,她手中薄有资产,为了这份资产,想来也多的是人忍受她‘弃妇’的身份。” “毕竟女子出嫁从夫,嫁到了夫家,那她的钱不就是夫家的钱嘛。” 李氏眼前顿时一亮,秦朱氏说的对呀,秦宁这弃妇的身份确实很让人蒙羞,但耐不住她手中有钱,说句难听的,大不了娶了她的人,占了她的财产之后,再将这人给休弃再娶也就是了。 毕竟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即便是多几个女人,那也是风流。 她这样琢磨着,倒是还真叫她琢磨出了一个人。 第九十章 自信过头(五更~) 李氏娘家侄子众多,但附和年龄的也就那么三个,且都早已婚配。 她倒是可以鼓动着这几个侄子先行休妻,等将秦宁手中的钱财弄到手了,再行复合,但不值当。 李氏想呀想,便想到了隔房的一个表侄,是李氏父亲的兄弟的子嗣,名唤李瑞的,这李瑞年方二十有五,年龄合适不说,也未曾婚配。 秦朱氏便忍不住提醒她说:“婆母,儿媳记得这李家表兄是否腿脚有些毛病?” 李氏就点点头说:“他小时候去到一户果子园里偷摘果子的时候被人发现,慌乱之下便摔断了腿,这些年一直好生将养着,偏也不见好。” 秦朱氏听了神色就很是一言难尽,“这表兄腿脚有毛病不说,品行也很是有些不端,七妹妹怕是看不上?” “就她如今这身份还看不上?”李氏白了秦朱氏一眼道:“她如今这身份,能有个人要就不错了,尤其我这表侄乃是我伯父膝下唯一的男嗣,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未娶妻可不是因为姑娘家看不上他,而是因为我这表侄挑。” 李氏说的这表侄,秦朱氏也见过,确实是个很挑剔的人,但问题是他挑剔的那些姑娘家,人们本来也没看上他。 但秦朱氏知道李氏这人,自来眼瞎,自己娘家人什么都好,旁的人家什么都不好,所以她也就没再跟李氏在这问题上说。 毕竟若秦宁这小姑子没看上李氏给她挑的这李瑞,她娘家却还有好几个年轻的兄弟没有娶妻呢。 倒不妨让李氏做这急先锋,一来试试秦宁的态度,二来嘛,有了李氏的娘家侄子做对比,她娘家的几个兄弟定然会顺眼许多,往后好事若成,那她娘家用着秦宁手中的钱财做本钱,自然不愁将家里的生意做大做强,说不得还能比肩如今的秦家,这样她在夫家说的话也更有分量。 “哎呀不行!”李氏突然叫嚷道,直将秦朱氏从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给叫了出来。 秦朱氏道:“怎么不行了,是李瑞表兄这人选不行吗?” 她还以为李氏幡然醒悟,晓得自己挑的人秦宁铁定看不上呢1 不想李氏却急吼吼道:“昨儿个秦曦那死丫头跟我说什么陈氏也有这个意思,我险些就把她给忘了。” “是呀,这么好的事情,陈氏那蔫坏蔫坏心思又多的人指不定早就先我一步想了出来,我不能让她给抢了先。”李氏说着便起了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然后麻溜的吩咐底下人说:“你去我娘家,将我那侄儿给唤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然后又麻溜的唤上秦朱氏去找秦宁,结果当然是——扑了个空。 秦宁当下里在给秦老夫人请安,秦老夫人高寿,就跟太后差不多大的年纪,六十多岁,但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一头花白的头发梳成了个十字髻,方形脸,面容威严,笑的时候又很慈祥。 她对秦宁无疑是非常的和善的,等不及秦宁请安问好,就忙伸着手要拉秦宁过来。 “好多年没见乖孙了,且快些过来让祖母瞧瞧。”秦老夫人这般热情,倒让秦宁有些无所适从。 在原主的记忆中,秦老夫人待她不算坏,但也不算太好,秦家小辈众多,秦老夫人对所有的孙辈都颇有些兴趣缺缺。 秦老夫人怜爱的看着秦宁的面庞说:“好孩子,这些年可受苦了罢,当年老身便不同意你父亲的决定,好好的一个娇养了十几年的小姑娘,怎么能就放在外头不管了呢?” “偏我老婆子的话不管用,你父亲不听我的。” 秦宁原本想挤出几滴泪,同秦老夫人演一演这母慈子孝,偏她做了好几遍的心理建设,硬是没挤出一滴泪。 也罢也罢,顺其自然。 秦宁索性就端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说:“当年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既做错了,总要受些教训方才能彻头彻尾的明白,是我不好,未知祖母可还能接纳我?” 她不是原主,未曾同这老夫人真的相处过,即便是原主,与这嫡亲的祖母之间,也说不上是多么的亲厚。 不过嘛,昨日她回来,这老夫人既没露面,也没只言片语,可见对她这孙女的感情也就一般般。 但这到底是长辈,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秦老夫人诧异道:“无论何时,你身上流的都是我们秦氏的血,你回来谁敢不接纳你,让她来到老身跟前,看老身不揍她!”说罢一笑。 秦宁也一笑,从远处瞧着倒很是其乐融融。 秦老夫人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年轻的男子,“瞧,那是你小叔,老身尤记得你小时候老爱同你小叔玩耍了,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你忘了没有。” 秦宁顺着秦老夫人的指引看向秦家小叔,这小叔很年轻,看上去也只略比秦宁大上两三岁的模样,生得高大瘦弱,唇红齿白,是个模样俊俏的。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不断搜寻,方才想到,这位是秦老夫人的遗腹子,因着自出生的时候便没了父亲的缘故,格外的得秦老夫人的宠爱怜惜。 原主幼时候确实是常同这小叔一道玩耍,毕竟当时秦府年龄相仿的也就那么几个,不过因为秦家小叔生得太瘦弱,也太爱哭鼻子的缘故,每每秦老夫人瞧见了,总要怪罪她,并时常说,秦家小叔是长辈,即便是一道玩耍,她们也得尊敬她。 那这样玩还有什么意思?原主之后便不大跟这小叔一道玩耍了。 之后嘛,原主也就离开秦府了,临别之际,似乎这秦家小叔还颇为不舍原主。 倒也算得上是有些交情。 不过如今七年过去了,这小叔如今也差不多有二十二三了,于是秦宁就随口问说:“自然是记得小叔的,就不知如今的小婶子是哪一家的闺秀。” 一说起这个,秦老夫人面色就是一黯。 秦小叔倒没觉得有什么,就回道说:“母亲为我定了通判家的嫡女,只那姑娘如今刚过了及笄之年,我的婚事就也才提上议程。” 秦宁道:“那真是一门好婚事,小叔是个有福气的。” 秦老夫人这会儿面容也恢复了正常,就与秦宁说:“你小叔前些年刚考上了秀才,我寻思着这孩子在读书上很是有些天分,若娶个寻常的商户女,怕是耽误了他,总想给他娶个官家千金,这冯氏的女儿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品行容貌样样上乘,就是要求也高” 第九十一章 一个借口 秦家小叔是在前两年的时候考中秀才的,当时也就是二十一岁,这个年龄考中秀才,其实只能算得上是资质平庸。 真正有天赋的,应该是秦四叔那种,十三岁初试便考中秀才,十七岁头一回进京赶考便考中状元,顺利的得到了孟阁老的青眼,并让自己的妹妹秦孟氏下嫁的。 再不济还有谢文卓,这人虽然品行不怎么样,但秦宁也不得不说,他于读书上是真的很有天赋。 不过秦宁也了解,百姓爱幺儿,于秦老夫人而言,自家的小儿子那就是最好的。 秦宁附和道:“冯家姑娘虽是官家千金,不过我小叔也是不差的,样貌上乘,想来冯家之所以同意了这门婚事,也是看中了小叔的人品样貌。” “哪里有这么简单。”秦老夫人却是一脸难色道:“冯家虽是官宦人家,可说到底冯大人也就只是一介通判而已,他们家上头没人,之所以会将女儿许配给你小叔,却是看中了咱们家的财富,想要我们家下聘的时候多准备些彩礼。” 秦宁并不了解秦家的财产都有哪些有多少,即便是原主——原主在家的时候那就是个傻白甜,也不会管那些。 不过她观秦老夫人的面容,似乎这冯通判要的彩礼有些超出秦老夫人的能力。 至于秦家这一辈的主事人,她如今的父亲秦大爷,并不是个吝啬的人,早些年秦老太爷去世之后,这二十余年一直都是秦大爷支撑起整个秦家,护佑一双弟弟们。 对弟弟,秦大爷自来都是很大方的,但凡在能力范围之内,想来秦大爷也不会说就不管这最小的弟弟的婚事。 可瞧着秦老夫人这般面容,可见着这冯通判要求的聘礼不是一般的高。 那秦老夫人刻意在她面前说起聘礼一事,便别有些深意了。 秦宁故作不解道:“这冯家倘若要求太高了,咱们不结这门亲事也就是了,毕竟小叔如今年岁不比少年,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 秦老夫人顿时有些兴趣缺缺的靠倒在躺椅上,待秦宁也不若她刚进来时那般殷切。 若是七年前的小孙女,那时的秦宁性子单纯,为人热情,爱打抱不平,倘若晓得自己的亲人有了难事,一定会一股脑的冲上去。 就譬如今日这事,按着秦老夫人的设想,她但凡面露担忧之色,秦宁少不得追根究底,届时她也好让秦宁去劝说秦大爷,且同意了冯家老爷的要求。 秦大爷宠爱幼女,说不得看在幼女的面上,这桩婚事也就成了。 “罢了罢了同你说这些做什么。”秦老夫人捂着脑袋说:“老身忽然觉得有些头痛,想休息一会儿。” 这就是在赶人了,未想这话刚落,二夫人李氏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给婆母请安,哎呦,宁姐儿也在呀。”李氏故作惊讶道。 秦宁免不了眼角抽抽,因李氏说这话的间隙太快了,很清晰的便能让人知道她的来意。 那便是李氏就是因她而来的。 秦宁起身朝着李氏拂了拂身说:“给二婶母请安。” 李氏“嘿嘿”一笑,“宁姐儿就是孝顺,刚回来便来给老夫人请安。” 她说着拉过秦宁的手,将秦宁从上往下给打量,“我们家宁姐儿真真是个可怜人,自幼也是被全家当做宝贝给娇养长大的,偏遇人不淑,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秦宁一瞧便知她这便宜二婶不安好心,也不拐弯抹角,就问:“依着二婶所说,我是落得怎么个下场了?” 李氏咋舌,觉得秦宁有些小题大做,但一想是自己如今对秦宁有所求,是以温声细语的解释道:“宁姐儿为谢文卓那等人渣所抛弃,偏还要带着个孩子,我瞧着便觉得可怜,不过还好,我们秦家人自然是向着你的” “也是因着我太过可怜你了,昨儿夜里一夜都在寻思着你这将来可要怎么办,这女人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话毕,秦宁便知李氏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了,狡黠的眼眸悠忽转了转,她自怜道:“二婶母当我不想找个依靠?但以我如今这么个情况,难,倒真的难得很,不妨就先不着急,总归昨儿父亲和兄长都说了,会养我和皓哥儿一辈子,最坏也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李氏急了眼,就劝说她,“你可不能这样自暴自弃,你到底也是大哥和大嫂的掌上明珠,放低些要求,找个知冷知热的人还是可以的,这不,昨儿你刚回来,我娘家的一个表侄正巧在街上见到了你,顿时惊为天人,有意于你,今儿一早便求到了我的跟前。” 李氏嫁进来的时候早,几乎是看着秦宁长大的,对秦宁多少有几分了解。 秦宁少时喜欢看话本,最喜欢那种一见钟情类型的话本了,李氏这是投其所好。 可她不知道,秦宁的这具身子外边还是那么个模样,内里偏换了个芯,因此就很是不解风情的说道:“二婶母不知,我是乘坐马车回来的,一路上连帘子都没大掀,不知贵表侄是钻到我的马车里瞧见了我吗?” 她说罢还无辜的看了看李氏。 “呵呵”刚进来凑热闹的陈氏一进门就被秦宁这话给逗笑了,她哪里不明白李氏打的什么主意,刚巧,她也有这个意思,自然是不希望李氏能成事的。 便故作不解的问道说:“我记得二嫂的几个娘家爱侄子都娶妻了,你说的是哪一个侄子?” 李氏瞪了陈氏一眼,她倒没傻到边,只道:“是我表弟家的孩子。”倒没说是哪一个。 陈氏便问秦宁说:“宁姐儿是什么意思,其实要我说,宁姐儿才回家来,大可以不必着急,总是要咱们精挑细选个人品上佳的,免得宁姐儿重蹈覆辙不是?” 秦宁点点头,虽说李氏和陈氏都不安好心,但你听听陈氏这话,就是顺耳许多,也难怪,秦二爷和秦三爷都是一样样的好色,偏陈氏能管得住秦三爷,后院里至今也才三个妾室,妾室所出的皆无一例外都是女孩儿。 这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嘛! 秦宁于是道:“不着急的,我眼下想多陪陪父亲和母亲。” 李氏却急了眼,怎么能不着急呢,从昨儿秦宁出手阔绰来看,这女孩儿跟从前在闺阁中一样,拿一两银子当一文钱的来花,就是个败家玩意儿! 她要是行动慢了,等她表侄娶秦宁的时候,秦宁把那些钱都给败光了,那岂不是让她白白筹谋算计一番了? 于是她又寻思出了一个借口。 第九十二章 两个恶人 李氏看向躺在一旁摇椅上,颇有些意兴阑珊的秦老夫人,一边赔着笑说道:“老夫人知道我二伯家的那个孙子不,小时候淘气,摔断了一条腿,经过这么些年的将养,倒也还算好,就是一逢阴雨天腿便有些疼,正巧这些日子我娘家那边出了一堆杂事,实是不利于他养病,所以我便想求老夫人给个恩典,要不就让我那表侄子到府上养养伤?” 秦老夫人晦涩莫深道:“若这是你亲侄子,老身也就准许了,表侄么,多少有些不值当。” 李氏前脚说了要介绍自己娘家侄子给秦宁认识,秦宁刚拒绝了,她便欲让娘家表侄到秦府小住,这其中的意思还用想? 秦老夫人将一门心思都给放在自己小儿子身上,很是不耐烦管这些闲事,但她倒是没将这事给说死。 “不过嘛,你那表侄家中的事老身多少也听外头人说过一两句,貌似是他父亲,也就是你二伯早年间曾养过个外室,如今外室寻上门来,想求个名分,你二伯母不肯,于是双双斗法来了,倒是颇有些令人倍感唏嘘。”秦老夫人又说,“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李氏原本心中一沉,但见秦老夫人话语中略有松动,顿时忙道:“是呀,儿媳这侄子可怜呀!” 她话锋猛的一转,又说:“小叔也可怜,儿媳听说前些日子大伯和媒婆去到那冯大人家中提亲的时候,被冯夫人给拒了?这倒也正常,究竟咱们家才去了一趟,指不定下一趟去的时候就成了,到时候我给小叔多添些聘礼。” 其实依着李氏所想,他们二房本就困窘,秦二爷还爱挥霍,在秦家小叔的婚事上,他们是打算一毛不拔的。 毕竟那是弟弟又不是儿子。 但是谁让她如今有求于秦老夫人,偏秦老夫人也是个爱利的。 果不其然,秦老夫人一听她这样说,面上也立即泛上了笑意,“那成吧,你一会儿便将你娘家表侄给接过来。” 李氏道:“那我就替我那表侄谢过老夫人了,一会儿我领着他到您这里请安。” 秦老夫人点点头,“这谢意老身心领了,不过人就不用领过来了,老身喜静。” 李氏风风火火的便回去安排她表侄进府一事了。 到了外头,陈氏就安抚秦宁说:“你别瞧着你二婶母表面厉害,其实就是个纸老虎,女儿家的婚事原就是该慎之又慎的对待,她倒好,见天的胡乱拉郎配,你一个小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不妨与大嫂去说说,由大嫂直接出面拒了也就是了。” 秦宁颇有些动容说:“我晓得三婶母的意思,二婶母不靠谱,介绍的人自然也不靠谱,我会回去与母亲说的。” 她这话的意思便有些广泛,陈氏心中寻思着,李氏不靠谱,但她靠谱。 所以秦宁的意思是,她并非抗拒再寻一门亲事,不过是想寻一门靠谱的亲事? 陈氏顿时眉开眼笑道:“我进门迟,虽然同你相处的日子浅,但我们都是女人,女人的为难之处,我又哪里不明白,我是打心眼里对你心存怜惜。” 临分别之际,陈氏还让秦宁有空闲了多去她哪里坐坐,秦宁也都应下了。 陈氏觉得有个横冲直撞的李氏在前头做对比,可真是太容易显露她的沉稳亲和了。 通过秦宁透漏出来的口风,可见这侄女喜欢沉稳一些的人,那她做事也得沉稳一些的来。 至于给秦宁介绍自己娘家人,那不着急,最先紧要的是让李氏不能成事。 于是陈氏便多让人盯着点李氏那边,尤其是李氏刚领进门来的那个侄子。 秦宁如今所居住的望梅居,是小云氏打从接到秦宁要回来的信之后便收拾出来的,是从前秦宁尚未出阁时候所居住的,离小云氏的住所最近,离秦老夫人的住所就有些远了。 不过慢慢走着,一刻钟就也到了。 秦宁回到住所,景秀便前来禀报说:“昨儿个夜里依乡君所说,我一直派人盯着段姨娘那边,并在段姨娘母女欲出府的时候放了一只大黄狗在墙外,段姨娘被狗咬伤,却不敢声张,是以如今还未医治。” 听到是段姨娘被狗咬伤,秦宁面上有一丝恍惚闪过。 看来,这秦曦也并非只是能忍,她还晓得给自己安排一个替死鬼。 倘若买凶杀人这事被人揭穿,秦曦大可以将段姨娘给推出来做挡箭牌。 于昨天将贴身伺候的小丫鬟给推出来虽是一种套路。 但那小丫鬟与秦曦也就只是主仆关系,段姨娘却是秦曦的亲娘。 这秦曦还十分的够狠。 也就是她刚刚来到鄞县,对这里的环境还不是十分的熟悉,也来不及布局,所以才会使景秀咱昨日里先行拦截秦曦。 秦宁从昨日里秦曦的面容上看到了杀气,便想到秦曦会杀段郎中灭口,而灭口这事,迟一天便多一份风险,所以她断定昨夜秦曦定然会有所动作。 至于那只大狼狗,则是她给秦曦的一点点小教训,却未曾想变成段姨娘所受。 古代人或许不晓得被狗咬了有多厉害,但秦宁知道,倘若不早些处理,还会有得狂犬病的风险。 得了狂犬病,最多也就是十天,人也就没命了。 放在秦曦这样作恶多端的人的身上,自然是罪有应得,但段姨娘不至于。 秦宁想了想,便让景秀以“秦曦”的名义请了郎中进府,给段姨娘医治。 她又问景秀说:“你身为皇子府暗卫,想来也会掌握许多普通人不知道的情报,至于鄞县这块,可有专司买凶杀人的地方。” 景秀便立即回道说:“乡君是说红袖招罢,这地方表面上是个青楼,但暗地里接的却是买凶杀人的活计。” 秦宁刚开始其实也就是一问,但未曾想到景秀竟然真的知道。 景秀也看出了秦宁的惊讶,他又想到自家主子,然后就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因为主子他知道乡君正是鄞县的人,而乡君要回来,总是要多多了解鄞县的一些事情,早前在乡君动身的时候便让小人探查了一番。” 秦宁闻言,越发惊讶。 作为孩子他娘,秦宁并非单纯稚嫩之人,她当然明白,这九皇子对她有些意思,她也确实曾利用过九皇子的这番心思做一些事情。 但男人嘛,尤其是皇子,是很容易对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动心思的。 今日是秦宁,他日也会是旁人。 但不想顾玖还会提早为她安排这些,倒不是受宠若惊,而是惊讶于这九皇子的细心。 第九十三章 两桩交易 按理说这样心细如发之人,又懂得提前筹谋,不该是个轻易会被人算计到没了命的人。 可偏偏在书中,这九皇子会在后来的时候为宠妃所谋害。 搞不懂,搞不懂。 秦宁神思的这一会儿工夫,对面的景秀却是悄悄的红了脸。 他说了谎话。 其实九皇子让他派人探查鄞县的有关消息的时候,九皇子还并不认识秦宁。 至于九皇子为什么会这么关心鄞县的一切,其实他也不知道。 他之所以这么说,确确实实的是为了他家皇子。 所以倘若往后秦娘子向他家皇子求证的时候,他家皇子应该不会蠢到拆穿他吧? 说谎的时候不觉得,说完谎话之后却是深深的后怕。 所幸这时节正是许多人听闻秦家昔日里的七姑娘回来,有些亲戚关系的少不得过来探望,但大多是拐着弯的并不大亲厚的那种,因昨日里闹得动静太大,晓得秦宁在成为“弃妇”后,还被封上乡主,想过来瞧瞧究竟的。 皆数被秦宁以要“休养”为由给推拒了。 之后秦宁便领着景秀去到了外头,她目标很明确,就是红袖招。 秦宁自后门而入,里头清冷异常,想也知道,姑娘们此时应该都在休息,但还是有少数洒扫的人在外头守着。 秦宁拿出几两碎银给了他们,顺势便问道:“你们这里的掌柜的在哪里?去跟她说,有生意来。” 小伙子拿了钱便立马去唤这里管事的,令秦宁颇为意外的是,这管事的也就是俗称“老鸨”的,年不过三十,身段玲珑,颇有姿色。 老鸨上下打量了秦宁一眼,然后摆出公事公办的模样道:“这里只接男客,不接女客,若姑娘要找小倌儿,鄞县大抵是没有的,你得到省城去,不过省城嘛大抵也没有,你呀,得到国都去。” 说罢又别有深意的看了秦宁一眼,显然是误会她了。 秦宁很好脾气的上前说:“姐姐,我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我是来找姐姐的。” 她很是嘴甜的叫着这位老鸨,然后又袖中抽出了五章一百两的银票。 这老鸨每日里经手的银钱不知凡几,是以并不为所动,只谨慎的说道:“寻乐子用不着这么多钱。” 秦宁道:“我刚刚说了,我不是来寻乐子的。” 老鸨迟疑的接过这银票,并辨认了一会真伪,“你从何处听闻我这里的。” 秦宁道:“红袖招的名号响亮,我自幼听闻。” 老鸨方才道:“那你要我们帮你杀何人。” 红袖招做的是开门迎客,拿钱杀人的活,前者好做,后者却并不好做。 究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价格,客人给的钱越多,就表明这人越不好杀。 所以秦宁给她的这五百两银子,老鸨只觉得烫手。 不太好办的声音,老鸨其实也并不想接,究竟杀人事小,善后事大。 秦宁一脸纯真无邪的笑容,“姐姐想差了,我并不是要姐姐帮我杀人。” 老鸨悠忽就被气笑了,“你来这里,一不为寻欢作乐,二不为杀人,你别说你钱多的没处花。”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秦宁收起笑意,然后与这老鸨说起了正事,“我确是有事请姐姐帮忙,不过并不是杀人,而是想请姐姐替我留意一下,倘若这两日有人上门要姐姐杀段郎中,还望姐姐让这人立下文书,按下手印,并将这文书交予我,事后另有重谢。” 她指了指老鸨手中的银票,“这些只是定金。” 鄞县虽然较别的县城颇为繁华,但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县城,除却几个头部家族十分的富有之外,其余的人皆都平平。 红袖招虽声明在外,但做的都是小生意,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出手阔绰的人,这老鸨心思一动,也就应下了这事,待秦宁临走之前,她突然说:“我名唤曹静曼,这里的人都叫我‘曼姐’,未知姑娘芳名?” 秦宁正欲离去的身影一顿,偶有轻风拂过,撩起帷帽的前摆,隐隐可见她面部的讥诮,“姐姐从前也会问过主顾的名讳?” 那一瞬间,曹静曼感觉到了些微凉意。 “是我僭越了。”曹静曼越发好奇这人的身份,但她也知道,做她们这行的,实不该问主顾的名讳,“姑娘这活,我接下了。” 她并看不真切她的面容,只从她的声音、身形上,猜想这大抵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 但是这人偶尔似个小姑娘一般调皮,偶尔气势又很惊人,总归那绝不像是个小姑娘该有的气势。 曹静曼下意识的就跟了出去,且看那人撑一把浅蓝色的油纸伞,身上平添几分书生气,之后进入到了马车里,很快的消失在街道之上。 “曼姐若是想知道那人的身份,大可以派人跟踪。”她后边的一个小弟就出声道。 曹静曼冷声道:“做咱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便是守规矩。” 夜幕静谧,红袖招中却异常的热闹。 在这一片热闹声中,曹静曼很快便迎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客人。 秦家六姑娘女扮男装径直寻了过来。 曹静曼一眼便看穿了她的伪装,又因为她自幼在鄞县中长大,昔年讨生活的时候也曾到许多富贵人家去唱曲儿,这其中也包括秦家,所以她跟这人说两句话,便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秦家年过二十依旧未出嫁的六姑娘的身形,真的是很好认,再加上这人的面容是暴露在她的眼前的。 秦曦单刀直入道:“帮我杀一个人,钱这方面好说。” 秦家每月分给她的月钱不过三两,靠这个钱买凶杀人,那是妄想。 但是谢文卓每月有寄给她的钱以供养她生的那个孩子,谢文卓还想要她给那个孩子请个先生来教学。 不过嘛,秦曦尚且自顾不暇,又哪里有许多空去安排那些? 于是她就将这些钱给存了起来,用以自己平日里的开支。 再来就是这一次,谢文卓欲让她出手给秦宁一个教训,总是要用到银钱的,所以她趁机又给谢文卓要了五百两。 曹静曼问:“杀谁?” 秦曦道:“杀永安铺子里的段郎中。” 段郎中是鄞县中有名的妇科圣手,时常来给红袖招的姑娘们看病,曹静曼当然认得段郎中,很坏,她就又问说:“姑娘欲多少钱?” 秦曦道:“一百两可好?” 她觉得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郎中,一百两都有些多。 偏曹静曼立刻便道:“不够,至少得五百两。” 第九十四章 一纸凭证 秦曦一脸“你在坑我”的表情,显然难以接受这个价钱。 曹静曼就跟她解释:“段郎中救过无数人的性命,这其中也包括我这红袖招中的人,姑娘要我杀他,我于心不忍,让我怀着愧疚之心去杀对自己有恩的人,那可不得足够的好处嘛!” 秦曦被曹静曼这论调给气笑了,一个杀手说自己不忍心杀人,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秦曦说:“五百两我拿不出来,一口价三百两。” 曹静曼眼前一亮,依旧道:“这又不是菜市场卖大白菜的,还要你讨价还价,倘若姑娘拿不出三百两,便且走人罢,这生意我们不做就是。” 能拿出三百两的人,便能拿出五百两。 秦曦权衡了一番利弊,最后只得忍痛答应。 究竟倘若一旦她曾经怀孕生子的事情被揭露出来,秦家必定不会放过她,秦宁也不会放过她,而谢文卓如今还未在咸阳城中站稳脚跟,定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她去惹堂堂公主不快。 她还需忍些年头。 与自身安危相比,银钱这玩意便纯属身外之物了。 再不济,她再写信给谢文卓要就是了,总归谢文卓有把柄在她手上,他们二人那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秦曦面上漏出割肉一般的痛楚,对曹静曼说:“我答应给你五百两银子,不过我怕这其中出了什么纰漏,故只先给你这一百两银子,他日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剩余的银钱。” 曹静曼面上显现出些许不快,“不过是个年迈的段郎中,要他死也就是片刻的事情,姑娘既不相信我,那么何必不自己去动手。” 那当然是因为秦曦不想沾上一身腥,她是秦家庶出的未嫁出去的老姑娘,鄞县多半的人都认识她,即便当真一切顺利的杀了段郎中,如何善后也是一个问题。 但交给专门做这事的人就不同了,他们有经验,也懂得如何收尾。 想到此,秦曦赔上笑说:“我当然是相信你们的,就怕你们不相信我,这样罢,我付给你们二百五十两的定金,事成之后再付给你们另一半。” 曹静曼没好气说:“你才二百五,你全家都二百五!” 秦曦凝滞了片刻,只觉得这杀手与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她于是只得又好脾气的开口说:“那这样吧,我先给你们三百两。” “成交!”曹静曼等得也就是秦曦这句话。 秦曦被她突然来的这句话弄得有些心慌,总觉得自己跳进了这人的陷阱中。 不论如何,花钱消灾,只要这人能把事给她办成了,多花些钱也没什么,毕竟她如今手中有着谢文卓的儿子,她了解谢文卓那人,是十分重视血脉的。 谢文卓妄想令公主认下秦宁所出子嗣的愿望落了空,那么便只剩下她所出子嗣益哥儿这一个人选,想来也用不了多长时候,谢文卓便会派人将益哥儿给接过去。 她且忍耐个一二十年,等她的儿子长大成人,继承了公主府的一切,等公主死后,便是她享福的时候,到时候坐拥金山银山,又岂会在乎这一点点? 畅想了一番往后的快活生活,秦曦便没那么肉疼了。 她本欲告辞,不想曹静曼竟又开口,“从前的时候,我们都是先交钱,再办事,一直都是按着这个规矩来的,只是姑娘不信任我们,我们也不强求,但总要有个凭证,若不然往后之后姑娘在外头改头换面,我们也认不出来,又去何处说理呢?” “所以,不妨以文书为凭。” 说着,曹静曼便着人拿了一张纸出来,秦曦定睛一瞧,上头就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某欲杀害段郎中,共付白银五百两,已付三百两,未付二百两。 她狐疑的看向曹静曼,曹静曼似早已知道她心中所想,只道:“你放心,这纸上既没有你我双方的名讳,到了官府中自然不能作为证据,不过是我留个凭证,届时若姑娘及时将剩余的银两交给我们,我们自然会撕毁这凭证。” “倘若你不给,我们便拿着这凭证找到你的门上。” 秦曦丝毫不怀疑,红袖招有这个能力,仅凭着一个指印便寻到她的跟前。 她又看了一眼这凭证,凭证上确实没谢她的名字,真要事情败露,合该算不得证据。 于是她迟疑的应了曹静曼的这一要求。 将指印按到凭证上后,不过秦曦开口,曹静曼就已让人送客了。 然后曹静曼将那张凭证拿过来,用铅粉慢慢的将原有的字迹给涂抹掉,自然涂抹的并不太干净,不过也没太大的问题,将剩余的这些痕迹给勾勒到“秦曦”二字里,远远瞧上去,没有半点突出。 她又不由得想,之前那人既是要拿秦曦的把柄,想来那位姑娘同秦家关系应该也匪浅,就不知是秦家哪一位姑娘了。 曹静曼后头跟着的那个侍从忍不住问说:“那我们这样做算不算是不合规矩?” 曹静曼道:“当然不算,究竟咱们打开门做生意,也有个先来后到,我既先接了前头那位姑娘的生意,自然是要紧着她的来的。” “更何况前头那位姑娘出手之阔绰,非后头那位能比,说不得往后还能继续合作呢。” 这之后不过两日,秦曦便接到了段郎中的死讯。 她也很是守约的于当天夜里,将剩余的银两送到了红袖招中。 然后开始谋划起了另一桩事——即转移她与谢文卓的儿子之事,这个秘密至今为止,也只有她和段姨娘知道。 即便是她放在益哥儿身边的那个奶嬷嬷,也仅是一知半解,有些许猜测。 从前倘若不被人猜疑,她转移起益哥儿也方便许多,可如今既然秦宁已经怀疑上了她,那她就得小心再小心。 偏她手下没有可用之人——前两日里段姨娘被狼狗咬伤,如今且还卧病在床,见天的无病呻吟,所以这事只得她自己来。 写信是万万不能的,那会给人留下现成的把柄,就只能她动身去一趟了。 她一个庶女,单独出去未免引人注意,便只有鼓动着大家一起出去,还不能由她出面。 不过转瞬间,秦曦便想出了一个主意,再没有比李氏更好利用的人了。 第九十五章 普信男 距离李氏的表侄李瑞到府里养病已经有整整五日了。 第一天,李瑞去到李氏跟前接受李氏的教导,晓得李氏的用意之后,李瑞就有些不大情愿。 诚然李瑞至今还未娶妻,那也是有缘由的,因李瑞是家中独子,自幼李家父母待这个儿子是有求必应,尤其是后来李瑞摔断了一双腿之后,那更是捧在手心里,生怕哪一句话不对,惹了这儿子不快。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李瑞,很是有些唯我独尊,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好的,旁人什么都是不好的,对一些年龄相当、家世相当的姑娘百般挑剔,而一些年龄小一些的姑娘,人家们也看不上他。 总归李瑞的的确确是个眼高于顶的人,那秦宁是什么人,年过二十的弃妇呀!在李瑞的想象中,那就是个昨日黄花、徐娘半老一般的人物。 但在听闻李氏描述了一番之后,李瑞还是有些心动。 因为李家确实不太有钱,尤其是李瑞这一房。 前些年还没分家的时候倒还好,到底有主枝补贴,只是分家之后又怎会像从前一样。 尤其李氏当初在秦老夫人跟前也没乱说话,李瑞的父亲确实是有个外室,如今还谋划着将这外室接进府中,也就意味着原属于李瑞的家产,如今要分一半给个私生子。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李瑞也是真担心自己往后的生活,他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不成苦日子的。 倘若这秦家七娘当真有钱,那他倒不是不可以委屈自己些许时日,娶秦宁为妻,之后骗走她的嫁妆,再休弃了她,然后重新寻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补偿自己。 李瑞于是信心满满的说道:“姑母且就看侄儿的罢,就凭着侄儿这副样貌,只一面,便能让她对侄儿死心塌地。” 李氏扶额,在李瑞跟前,她觉得自己以往的那些自信都成了浮云,谁有这位自信? 李氏到底不太放心,就叮嘱李瑞道:“你样貌还好,但是你这腿究竟是” “我的腿早就好了。”李瑞不满的打断李氏道:“不信姑母瞧瞧。” 他说着便在屋里走了几步,瞧上去与正常人还是有些微的差距,但李氏怕打击他,就没明说,想着李瑞这模样,想来也能唬弄那不知情的人。 李氏于是就告诫他,“往后但凡有人说起你这腿,你就说早已大好了,可记住了?” 李瑞道:“侄儿这腿原本便好了。” 李氏这才放下心来。 之后的几天,李瑞有事没事便到秦宁这里找存在感,譬如捧着本书到秦宁的跟前晃悠,嘴里念着些不知所谓的诗词。 偏他还把书给拿倒了不说,明明拿的是《论语》,偏偏念的是话本里的艳词淫曲。 秦宁于是不得不提醒他。 谁知这厮不走寻常路,以为秦宁是对他有意思,刻意的寻个话茬来与他搭话。 于是第二天里,李瑞便又拿了把剑来在秦宁的院门前舞剑,偏一不小心还将自己的手给划伤了一道紫,“呜呜呜”的在外头哭了起来。 秦宁听着觉得心烦,于是让景秀去将这人给请走,却被李瑞给认为,她是出自于关心他,欲要他早些回去养“伤”,不过是不好意思自己出面。 然后李瑞就将这些事给宣扬出去,逢人就说,秦家刚回家的弃妇喜欢他。 “我喜欢他奶奶个腿呦!”秦宁愤愤不平的向匆匆赶过来,生怕自己女儿又误入歧途的小云氏表明态度。 小云氏这才将心给放回肚子里,“外头人不晓得这李公子,但为娘到底与你二婶母同为妯娌,对李家的一些人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就譬如李瑞这人,绝非良配。” “不过,也不能坐视他就这样肆无忌惮的传播这些不利于宁儿你的言论,说到底女儿家的名声也是极为重要的。”小云氏满满担忧的说。 秦宁就说:“我会寻着机会,与这李瑞把事情给说明白的,母亲不用担忧。” 小云氏道:“好,你回家已近有几天了,从前伺候你的丫鬟如今已经嫁人,前几日刚生了个孩子,倒是不好继续在你身边伺候,索性我就让人又采买了一批丫鬟,等人到了,我先送到你这里,你挑几个顺眼的。”她过来主要也是说这个事情。 秦宁就点点说:“我知道了。” 等到第三天,没等秦宁寻李瑞说清楚,李瑞就主动上门了。 仔细看这人还是精心打扮过得,穿着一身天蓝色的直襟长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用竹簪高高束起,走得近了还能闻到身上的脂粉气。 就很人模狗样的。 他一看秦宁,面色就亮了。 说实话,原本李瑞只打算意思意思的,毕竟按着他想的,即便秦宁昔日是秦家的嫡出幼女,但如今就是个弃妇,弃妇嘛,有人要就不错了。 他稍微表示表示,按理秦宁就该很识眼色的上钩来。 但等见到秦宁的面,他着实惊喜了一把。 就怎么说呢,秦宁跟他想象中的那种人老珠黄的弃妇不太一样,从她的身上,隐约可见昔日少时的影子,容貌秀丽,即便冷着一张脸,但他也从她的身上看出了妩媚。 于是李瑞才会越发卖力的表现自己,然后又因为他的过度自信,笃定秦宁一定对他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他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李瑞真的是一个很直接的人,他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就坐在秦宁另一侧的椅子上,主动的喝了一口茶,并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虽然你已经成过亲嫁过人且还带着一个儿子,但我也不是不能再考虑考虑,只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秦宁闻言悠忽笑了,话说,她从来也没见过李瑞这样的男人,简直就差把“普信男”三个大字给刻在脑门上了。 她“受宠若惊”的望向李瑞,“敢问公子有何要求,我瞧瞧我能不能做到。” 李瑞邪魅一笑,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我可以接纳你,但不能接纳你的儿子,我们家也不可能接纳你的儿子,所以你要想进我家的门,就得将这儿子给送出去,分管是送到谢家,亦或是送给外头人,总归这儿子从今往后不能同你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第九十六章 吓尿了 事实上这也是先前李氏与李瑞说好的。 毕竟倘若秦宁带着秦哲皓嫁到李家,那李家就要多一个人吃饭,这又不是他们李家的儿子,他们凭什么供养他? 再来倘若秦宁将秦哲皓给带在身边,定然将这儿子给看作眼珠子一般,那她的嫁妆自然是会给这儿子匀出一份来,那必须不能行。 他李瑞之所以委屈自己娶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图谋的就是这妇人的全部家财,难为他委屈自己,最后只得到秦宁的嫁妆的一部分?那不值当。 纵使秦宁比他想象中的略有姿色,也不值当,他顶多可以看在秦宁的姿色上,在图谋了秦宁的嫁妆之后,不抛弃她,而让她居妾室之位,便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纵使是晓得这李氏姑侄的嘴脸,但秦宁还是无可避免的被恶心到了。 秦宁面上笑眯眯,并不作声。 李瑞便当她是同意了,然后继续说:“再来就是我们家是个传统的人家,并不喜欢女人抛头露面,尤其是像你这样曾经嫁过人的,更该谨言慎行,平日里若无必要,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免得招惹是非。” 秦宁立马问道:“那你呢?” “我我怎么能一样?”李瑞就继续道:“我是男人,我母亲说了,男儿志在四方,岂能拘泥于内宅,所以我肯定是要出门的。” “而这些事情,也不是你能管的了的,你只需要替我打理好内宅,奉养好一双父母,至于我在外头的那些事情,你不该管也不能管。” “还有,进我们家门的女人需得端庄贤惠,不能吃一些无所谓的醋,我在外头看上哪个女人了,你需得主动替我纳进府里,便是我有了外室,你也该默不作声,不然我就将你赶出去” 他怕秦宁不曾当回事,末了还出言恐吓。 可秦宁是被吓大的吗?那当然不是啊,更何况,连小云氏都知道,就李瑞这般的人并非良配,她看上去很像傻子吗? 秦宁倒不至于生气,毕竟跟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所以她依旧是笑眯眯的,很温柔的模样。 她温柔的出声问李瑞说:“李公子今日出门前有照镜子吗?” 李瑞有些不悦自己还未说完就被秦宁给打断了,但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秦宁的问话说:“我是很注重自己仪态的人,自然是有照镜子的。” 秦宁便又问:“那一共照了几次?” 李瑞很纳闷秦宁为何要这样问自己,难不成是自己的仪态有何不对吗?他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失态的地方,于是老老实实的回道说:“五次。” 秦宁诧异道:“你照了五次镜子,竟都没看出自己长什么熊样?是谁给你的勇气来上门同我说这些?” “还是说你屋中的镜子有毛病,不妨我送给你几面镜子,让你好好的认识认识自己!” 李瑞被气到了,“你你你区区弃妇怎敢出言不狂?” 秦宁挑眉道:“我怎么了,我是秦家嫡幼女,太后亲封的乡君,太后封我为乡君的圣旨上是怎么说的你知道吗?” “太后说我‘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甚得吾心’,这什么意思呢,你肯定不懂,太后的意思就是我非常的优秀,很得太后的心意。” “所以是谁给你的脸来到太后都嘉赏的人的跟前来贬低?” 然后李瑞就直接被秦宁这一连串的问话给问懵了。 秦宁继续道:“那我儿子是什么,是乡君的儿子,你区区庶民却敢大言不惭的说嫌弃乡君的儿子,你是对本乡君不敬呢还是对太后不敬?” 李瑞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刚开始是气,如今就是怕了。 别瞧他平日里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但李瑞其实就是只纸老虎窝里横。 那太后是什么人?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李瑞没见过,还能没从话本里看过吗? 得罪太后的人是什么下场,被杀头都是轻的,重则被诛九族啊! 然后秦宁就说:“我现在就修书一封给太后好好说叨说叨你是怎么不敬她老人家的。” 她说着就让人拿了纸和笔进来。 李瑞一下子就被吓尿了,他顾不得整理自己那被尿湿的裤子,急吼吼的跳到秦宁的跟前,跪地说:“乡君饶命,是小人眼瞎,认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且饶过小人这一命,小人发誓往后绝对不再来乡君跟前找不自在。” 秦宁笑意不减,却突兀的让李瑞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李瑞觉得,这女人太可怕了,他往后再也不要招惹这女人了。 秦宁惋惜的说:“但其实我已经给太后去了书信,这会儿书信已经在路上了。” 李瑞一拍大腿,顿时拍到了自己旧伤处,顾不得疼痛就说:“那还等什么,你赶紧派人追回来。” 秦宁笑意收敛,“你在教我做事?” 李瑞忙道:“不不不,是小人错了,还望乡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小命这条贱民。” 秦宁往后靠了靠说:“也不是不可以,你回去告诉你表姑,若继续如此行事,休怪我不顾念婶母情分,至于你,且去从鄞县绕上整整一圈再回来,我就让人将这信给追回来。” 李瑞忙不迭失的点头,然后顾不得自己湿湿的裤子,就去外头转悠去了。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鄞县中的所有人就都知道,李家的瘸腿儿子尿湿了裤子,还满大街的瞎晃悠。 你说就这二傻子,纵是秦娘子顶着个“弃妇”的名头,且还带着个儿子,也不可能饥不择食的看上他啊。 秦家又不是没有钱! 于是谣言不攻自破,但秦家的二夫人李氏却是气急败坏到了极点。 “不可理喻!我是她的二婶子,她竟敢如此待我,这是不孝,我若坐视不管,那岂不是往后谁都敢在我头上拉屎撒尿?”于是李氏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欲去秦老夫人的跟前告状。 但秦老夫人闭门不见客,于是李氏只得去寻小云氏,小云氏效法老夫人,也说身子不舒服,拒见了李氏。 李氏有气没处撒,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早已等在那儿的秦曦。 第九十七章 逃兵 往常这时候,秦曦自知李氏心生郁闷,定然会躲着李氏走,以免成为李氏的出气筒。 但这一回,秦曦主动迎了上去。 秦曦故作诧异的问李氏道:“这是谁给二婶母气受了,瞧把二婶母给气的都比以往憔悴了不少呢!” 李氏连忙整理自己的妆容道:“当真憔悴了?” 秦曦点点头,又忙摇摇头说:“是有些憔悴,不过二婶母这样看着更加的惹人怜爱了些。” 李氏的神色这才有些好转。 或许是因为有前头秦宁做对比,李氏觉得以往她看不顺眼的秦曦也更顺眼了些。 究竟谁不喜欢好听的奉承话嘛! 正好,李氏便将自己这一肚子苦水都倾诉给了秦曦听,“你说我这做婶母的,难为还会有坏心?不就是想着说宁姐儿这往后孤儿寡母的也没个依靠,这才热心的想给她张罗婚事,结果倒成我的不对了?” “她即便是嫌弃我那表侄身有残疾,便委婉拒了,我又能说她的不是去?她却倒好,竟让我那表侄带话恐吓我,你是不知道,当时我那个心脏哎呦,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 秦曦乖顺的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替李氏顺顺气,并附和道:“这样看来七妹妹是有些不懂事了,按理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行事还是如此的肆意妄为,竟这样伤二婶母的心,二婶母可有同母亲说,让母亲去劝诫七妹妹一番,也许她会听。” 李氏阴阳怪气道:“我这不是刚从你母亲房里出来,我这大嫂呀,平素瞧着好说话,可其实是个最鸡贼不过的,料想是知道我要去说这事,竟就闭门不出。” 秦曦道:“不可能吧,母亲自来最是公道。” 李氏便又与秦曦说了许多小云氏的不好,这样说着便到了李氏房中,李氏依旧还说个没完,秦曦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其实就如今咱们府里这情况,祖母她老人家已经许久都不管事了,家中内宅大权都在嫡母的手中,嫡母宠爱怜惜七妹妹,不论七妹妹做出什么样过分的事情,嫡母大抵都不会怪罪七妹妹,所以二婶母想出这一口气难上加难。” 李氏顿时就气道:“难不成我就白受这一场气了,从我进秦氏这个门来,除却你二叔之外,即便是老夫人都没怎么给过我气受,她秦宁一个小辈凭什么?” “我是想说,二婶母想出气,其实不必急于一时,究竟与出气相比,将实实在在的好处给拿在手中,才是最紧要的不是吗?”秦曦就这样循循善诱的说道:“等将来把秦宁娶到您娘家,到时候秦宁的生死还不就在二婶母的一念之间,她可不只能任由二婶母揉圆搓扁。” 李氏听罢就说:“我倒是想呢,她不是不肯吗?” 秦曦笑道:“她不肯便由得她了?” 李氏依旧是一根筋道:“关键是你那嫡母也不想结这一门亲事,你父亲从来都是妻管严,更别说秦宁还是他们最喜爱的小女儿。” 愁啊,真是愁。 秦曦真是对这二婶母有些无语,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呢? 她掩下鄙夷继续说道:“父亲和母亲不情愿这桩婚事也不要紧,总多的是法子让他们不得不认下。” “你是说生米煮成熟饭?”说到这个,李氏就有些面红,因为当年秦二爷其实就不大喜欢她,她自荐枕席方才入了秦家的门,这个法子虽然老套,但耐不住它管事。 究竟她们都只是商户家出身,规矩没那么大,下限也是很低的,许多龌龊的事情只要不搬到台面上,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去计较许多过程的,她们只看结果。 但李氏还有些犹豫,倒不是觉得这样做良心过不去,而是觉得整个秦府都在小云氏的掌控之下,再加上秦宁的身边还有个武功高强的景秀,做起这事来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万一被人发现了他们的企图呢? 秦大爷待底下几个弟弟是极好的,只要不太过分,说要什么便给什么,但弟妹又怎么能一样。 李氏也知秦大爷夫妇是极心疼秦宁这个小女儿的,真要被人发现她欲做这样的事情,怕秦大爷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二婶母的思虑也不无道理。”秦曦就作冥想装状,然后道:“府中自然是不行的,但府外就不一定了,但说到底鄞县四大家族,其中三家就与我那嫡母有关系,在县里也是不成的,但城外就不一定了,我听闻底下人说祖母这几日里因着小叔的婚事时常夜不能寐的,二婶母不妨撺掇着祖母去到寒山寺中拜拜佛、上上香,说不得有些用处。” 顷刻间,李氏便明白了秦曦的意思,那寒山寺是附近极有名的一处寺庙,其中的方丈慧悟大师乃是前朝皇子,幼时与先帝相交甚好,国破时自请皈依佛门,多年潜心修行,德高望重,是以每逢阳春三月的时候,上至官家千金,下至平头百姓都会前去上香。 但这会儿,其实已近十月了,上香的人数也大大减少。 但那也没问题,毕竟秦家小叔的婚事一直都是秦老夫人的一块心病,倘若能让秦老夫人心安,别说现在十月,就是寒冬腊月也是可以去的。 尤其这时节人少,即便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会引人注目。 李氏听罢就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等将来事成了,秦宁又岂会像今日这般猖狂?少不得将银钱双手奉上,还要跪在她的跟前求她,真是想想就觉得畅快。 李氏光是这般想着,便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待秦曦也是越发亲厚,“好孩子,倘若事成,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秦曦低头温顺道:“我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与二婶母闲聊罢了,无须什么好处不好出的。” 李氏眼前一亮,从前她倒是没发现,这样身子笨重的秦曦,其实还蛮识相的。 将秦曦给送走,李氏倒也没直接就去秦老夫人那边,她先让人去唤了李瑞,但被人告知李瑞就在她与秦曦说话的空隙已经收拾铺盖回家了,她就是一阵郁闷。 你说她这劳心劳力的是为了谁?对是为了她自己,但对李家也是有很多好处的,这李瑞怎么竟就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李氏心中郁闷的去到李家中又将李瑞给揪了过来。 第九十八章 中间人 李氏郁闷,李瑞更加郁闷。 他是爱钱,可他更爱小命,于是李瑞疯狂的向李氏推辞,他可怜巴巴的说:“表姑,我人长得搓不说,还瘸腿,这差事我真不适合,要不你找别人吧。” 李氏心说,她嫡亲的侄子当中若是有适龄且未婚配的,怎么也轮不到这个表侄呀! 李氏就故作不解的问道:“表侄明明是个风流人物,怎可如此妄自菲薄,难不成真是被宁姐儿给吓着了?” 李瑞立马点点头说:“表姑,我怕被杀头。” “切,”李氏不屑道:“她也就是吓唬吓唬你,即便她真有那份能耐,大家都是姻亲,她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你表姑父的面子,怎么会做出这种让大家都难堪的事情呢。” 李瑞这么一想,倒也是,心中顿时就没那么害怕了,然后他又整理了整理衣衫,继续人模狗样说:“既然这样,那我便勉为其难的应了姑母。” 李氏说:“别怕,一切听我吩咐就是。” 安抚好了李瑞,李氏才去到了秦老夫人的跟前。 原本秦老夫人是不想见李氏的,但李氏就跟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说:“你去同老夫人说,就说我这一回是为了孝弟而来的。” 果不其然,秦老夫人一听与自己的小儿子有关,头立马就不疼了,一骨碌的从榻上滚下来,嬷嬷们给她整理了妆容,这才让李氏进来。 李氏一进门就惊讶道:“分明前几日才与婆母请安,未想也没过几天,婆母瞧着越发憔悴了,鬓角的皱纹也多了几道。” 秦老夫人这个年纪,其实已经不太关注姿容这个东西了,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小儿子,连忙道:“别说这些没用的,直接说正事吧。” 李氏就有些咋舌,这老太婆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偏心,不过她也习惯了,面上笑意不减道:“这冯姑娘是官家千金,如今才及笄不久,人家自然是不着急的,但孝弟就不同了,孝弟今年都是二十好几了,冯家老爷死咬住那些条件不放口,偏大爷也不肯答应,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 秦老夫人没好气的睨了李氏一眼说:“这话还用你说,我难道不知道?这不是没办法吗,老身既说不动冯大人,也说不动老大,于是只能每日里心情郁郁,你倒是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李氏道:“这事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了。” 秦老夫人又没好气的白了李氏一眼,李氏忙道:“得找个中间人,说和一下,譬如寒山寺里的慧悟方丈,我听闻他同好些个贵人都颇有交情。” “你说慧悟方丈。”秦老夫人自然也是晓得的,“即便咱们家从前也有给他供奉许多香火钱,可人家是世外高人,又怎么会管我们家的这许多俗事?” 李氏就顺理成章的说:“咱们每每去寺庙中求的是什么,不就是俗事吗?倘若他不管,那咱们给他供奉的那许多香火钱是做什么,纯粹做善事?” 秦老夫人觉得李氏这话说的有些道理,分管成与不成,她都决定拉下老脸去求一求这方丈。 李氏又说:“光老夫人一人去还不行,得让人家看到我们的诚心,就领着府里的姑娘们一起过去,尤其是宁姐儿,她才刚从外头回来,合该去寺庙中洗一洗自己浑身的浊气,以免将这浊气影响到了我们秦府的气运。” 秦老夫人管不了秦府的气运,但她也怕秦宁会影响到秦孝的婚事,是以便同意了。 “那小云氏”秦老夫人本意是想着小云氏是秦氏的当家主母,她去了也更显得他们家心诚。 但李氏说了,“大嫂管着秦家内宅的所有事物,每日里忙的不可分身,这事就别劳烦大嫂了,我跟着婆母去也是一样的。” 秦老夫人点点说:“也带上陈氏。” 这样说定以后,秦老夫人也懒得唤人过来说这事,直接就让嬷嬷们到各个房里通知去了。 对这事,大房是没什么异议的,秦大爷和小云氏都是个孝顺的人,加上秦老夫人如今年事已高,她平素做什么事情,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小云氏都会依着她。 这一回自然也一样,小云氏就是担心,现下里已近十月,天气虽然还不是特别的凉,但谁知道会不会骤然变冷。 年轻的小姑娘们耐得住冷,老夫人却耐不住,万一生病了,那就不好了。 所以小云氏嘱咐底下的嬷嬷们多带些厚实点的衣服。 一壁儿又从自己身边拨了两个机灵些的丫鬟给秦宁——刚采买来的小丫鬟到底还未经过调教,平素里端茶倒水倒是还行,但万一在外头秦宁哪里有个什么突发事件,她们便没了主意。 秦宁是在下午的时候收到这两个丫鬟的,很是面生,可想这些人是在原主离开秦府后才到了小云氏身边的。 秦宁就顺口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这二人便依次回道说:“奴婢如花。” “奴婢似玉。” 秦宁又说:“抬起头来,且让我瞧瞧。” 这二人在小云氏身边伺候,都不是特别胆小的人,闻言便抬起头来,目视前方。 秦宁看向她们,这二人都生得十分的眉清目秀,目光中不曾掺杂一丝杂色,秦宁瞧着就挺喜欢的,便收了下来,“从今往后,我房中的一些杂事,便交给你们两个了。” 她又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平素里也没那么多的要求,室内整洁也就是了。 这当口的时候,三夫人陈氏就过来了。 秦宁起身迎接道:“三婶过来了。” “你不来找我,难道还不让三婶过来找你?”陈氏一壁儿说笑着,一壁儿坐到了秦宁的一侧,“今儿老夫人要咱们一起去寒山寺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秦宁点点头说:“知道了。” 陈氏就觑着她的神色,“你就没什么想法,这都入秋的时节了,哪有人家这个时候去上香的。” 秦宁道:“府中都晓得祖母她老人家很是忧心小叔的婚事,因此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是可以理解的。” 陈氏瞧了瞧秦宁的神色,只见她面上一派正色,似乎是当真没有丝毫怀疑,心道这宁姐儿虽然比幼时沉稳不少,但到底没个防人之心。 不过这样也好,好唬弄嘛。 她也没再同秦宁兜圈子,径直说道:“倘若是老夫人自己突发奇想,自然没什么,但问题是这之前的时候,你二婶母去了老夫人那里一趟,她这些日子一直想将你同她的表侄凑成一对,倒说不成是她鼓动了老夫人,暗地里却有什么坏心呢。” 第九十九章 做梦 陈氏过来提醒秦宁,小心着了别人的暗算,虽说并不完全是好心,但做的也是好事,是以秦宁对陈氏就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 将陈氏给送走,秦宁在夜间时分忽然唤道“景秀”,如花和似玉这两个丫鬟连忙上前来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然后她们话音刚落,几欲可见帘子外头有个身影,因是夜间,烛火昏暗,加之离得又远,她们并分不清这人是男是女。 秦宁道:“没什么事,你们且先下去。” 如花和似玉虽然很困惑,但到底还是退了出去,然后便看到一身黑衣、面容冷峭的景秀。 似玉已经退了出去,但如花似乎呆立在了原地,似玉不得已只得上前将她给拉了出去。 到了外头,如花就说:“那个小郎君可真好看。” 似玉一时无语几分,她昔日是小云氏身边的大丫鬟,因此也更沉稳干练一些,当下里却是猜测着那人的身份。 “你没发现,那个好看的小郎君周身弥漫着杀气吗?也不知姑娘是从哪里寻来的这护卫,但望对七姑娘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这厢里,秦宁已经到了外间。 “乡君要出去?”景秀问道。 秦宁点点头说,“走,去到李世兄那边瞧瞧。” 景秀的步子略微有些迟疑,若是他没想错的话,秦娘子是说去李瑞那头,可李瑞是男子,这般时候过去总是有些不方便。 九皇子令他在秦娘子身边护卫秦娘子安全,但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春和,自然是因为他比春和更懂得变通,更懂得猜测主子的心意。 就譬如这时候,如果是春和的话,大概什么都不会想,便直接跟着秦娘子过去了。 但他不一样,顷刻间,景秀已快步赶了上去,并道:“乡君,不妨让小人先上前探查,以免有什么污秽之物,污了乡君的眼。” 秦宁点了点头,总归她走得原就没有景秀快。 景秀快步赶到二房客房那边,然后进去一瞧,这李家公子穿着里衣,睡姿也是蛮好的,他悄悄的给他往上盖了盖被子,李瑞可能觉得有些闷的慌,就往下扯了扯被子,景秀又给他盖上去,他又扯下去。 景秀冷不丁黑脸了,偏这时候秦宁赶到了。 “别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不过就是个无所谓的人。”秦宁说道,然后点上安神香,李瑞睡得更舒坦了。 他正在做梦,梦见自己在李氏的安排下,最终强占了秦宁,秦家人发现了,少不得求他将秦宁给娶回去。 可李瑞记得先前秦宁恐吓自己一事,便也想吓吓秦宁,是以他拿起了乔,说自己并不情愿娶一个弃妇,倘若做妾倒勉勉强强可以。 这种事情上总归是姑娘家吃亏的,尤其秦宁如今的境况,能有个人要她就很不错了,于是秦家竟就答应了? 李瑞于是美滋滋的将秦宁纳作了妾,然后秦宁对他予取予求,他要她的嫁妆,她便乖乖给了他,然后他用这些嫁妆,先娶了一个出身名门、贤惠大方的妻室,又纳了几房美妾,娇妻美妾在侧,真是好不惬意。 因着梦境太过美好,李瑞一时间竟流下了口水。 “李瑞,李瑞”这一声声悠长的呼叫响在李瑞的耳边,他并非没有知觉,只是想睁开眼睛,偏眼皮子重的抬不起来。 秦宁面上诡异的笑了笑,然后运起全身的气力,冷声呵道:“大胆李瑞,胆敢联合你姑母,毁人名节,真是其罪当诛,就判你被砍掉双腿双脚,做成人彘,活活窒息而死。” 她说着便示意景秀用被子将李瑞给蒙起来,李瑞顿时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了,在这种窒息的感觉下,他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脚似乎不听人使唤了,似乎当真被人给砍掉了一般。 呜呜他不要被砍掉双腿双脚,不要被当成人彘,他还要坐拥数不尽的财富,左手娇妻,右手美妾妾? 李瑞后知后觉的想到了那身爆呵,连忙辩解道:“我不是,不是我,我没有,一切都是我表姑!” 秦宁这时示意景秀将被子给拿下来,呼吸一下子顺畅了起来,李瑞猛的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脸冷意的秦宁和一身杀气的景秀。 景秀的腰侧还挂着一把明晃晃的剑,刀剑出鞘,亮光在黑夜之中几能刺痛人的眼。 李瑞忙一骨碌滚下来跪到地上说:“求乡君饶命,我即便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一切都是我那表姑逼着我来的。” “你说二婶母逼迫你?”秦宁冷笑一声,“倘若不是你自己愿意,二婶母能绑着你过来?她即便能把你绑来秦府,又能把你绑到我的跟前恶心我?” 李瑞一时哑了,说实话即便是现在他也有些似梦非梦的感觉,但看看跟前明晃晃的刀,他就不得不正视现实。 李瑞很苦逼的开口说:“乡君呀,你知道的,从你那里出去之后,我就收拾铺盖滚回家了,之后确实是我那表姑将我绑过来的,她还计划着等这一回跟着老夫人去寒山寺中上香的时候对乡君下手。” 说实话,李瑞和李氏这个表姑并不大亲近,如今自己的身家性命尽数掌握在秦宁的手中,他便一丝都不带犹豫的就将李氏的计划全盘托出。 “不过具体要做什么,表姑也没告诉我,要不这样,等表姑告诉我了,我再告诉乡君?”李瑞的面上满满的谄媚。 秦宁有些厌恶的摇了摇头:“不必,等到了那一日,李氏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 “照做?”李瑞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秦宁道:“是的,不过要换一个人选,至于要换成谁,则看你的意思了。” 李瑞后知后觉的咂摸出味道来,这一回跟着秦老夫人一起去寒山寺上香的,除却大房的两个姑娘外,二房和三房还有五个姑娘。 李瑞对身材圆润的秦曦当然是没有丝毫兴趣的,但剩余的这五个姑娘都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鉴于他这一回的教训,李瑞不敢对三夫人陈氏膝下的女孩动手。 但李氏毕竟是他的表姑,即便事发也是亲上加亲,更何况李氏也是自讨苦吃,万不会过后寻他的麻烦。 这样看来便唯有十二姑娘秦莲最合适了! 第一百章 自信过了头 秦宁大步迈了出去,景秀也跟着走了出去,只刚踏出了门槛,似又想到了什么,返身回去。 李瑞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相比于妇人之身的秦宁,他当然更怕这个浑身透着杀气的侍卫。 不想景秀上前,一把夺过他的被子,然后将这床被子给扔到了外头。 “既然你不想盖被子,那这几日便都不用盖了吧!”景秀快步离去,徒留下一脸目瞪口呆的李瑞。 不是,他的被子怎么惹到这尊煞神了?就很苦 又过了三日,便是早前秦老夫人说好的去寒山寺上香的日子了。 因着两地之间相距甚远,一来一回即便快马加鞭也需得一天的时间,再加上秦府过去的都是女眷,身娇体弱,受不得颠沛之苦,少不得要更慢一些。 到了地方上香拜佛之后,老夫人还要寻住持说话,若是谈的顺利还好,谈的不顺利了少不得要多逗留两天,这样算来在寒山寺中最少也要待三天时间。 山中天气原就较为县城里更为清凉一些,还要防着天气突变,故而如花和似乎光是收拾要带过去的东西就收拾了好长一会子时间,这还是在秦宁嘱咐了她们“轻装简行”之后。 次日一大早,如花和似玉就过来伺候秦宁梳洗,这些秦宁自己也可以做,就只留了如花在侧,让似乎去照顾小哲皓。 或许是因为自幼生活在农家,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小哲皓其实也不大用得到似乎,他也没将似玉给看作仆人,只收拾好了之后就伸着小手说:“似玉姐姐,我们去找娘亲吧。” 似玉被他这声奶声奶气的“姐姐”给叫的心都要化了,其实她也就比秦宁小三岁,寻常在街上都是被小孩子叫做“姨姨”的,但谁不想被叫小。 似玉于是格外小心的领着小哲皓到了秦宁屋里。 小哲皓一进门就惊讶的出声道:“母亲今天真是格外的好看呢。” 因着秦家大房小辈迄今为止算上秦哲皓,也就只三个罢了,所以小云氏就格外的稀罕小哲皓,一连将小哲皓扣在她那里整整五天,刚开始小哲皓同哥哥姐姐们一道玩耍,倒是还好,渐渐的就要母亲了。 不得已,小云氏前儿才不得不将秦哲皓给送过来。 然后小哲皓一听说秦宁跟着秦老夫人要去山里拜佛,他就也央着要一起去,秦宁拗不过他,于是便不得不带上他。 或许是在这样有爱的环境中,是以小哲皓瞧上去要比以往活泼许多。 秦宁很喜欢看他这样生机勃勃的模样,一把搂住他的小脖子抱起来说:“那母亲从前不好看吗?” 小哲皓立马摇头说:“母亲以前自然也好看,不过今天更好看了一些,母亲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 “小马屁精。”秦宁说着就痒了痒他的胳肢窝,逗的小哲皓“咯咯”笑个不停。 临到秦老夫人那边,秦老夫人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过看到秦宁,到底露出了一抹笑意,“咦,这就是皓哥儿吧,过来曾外祖母这边。” 小哲皓很是听话的上前,恭恭敬敬的给秦老夫人行了个礼,并小大人一般的说:“曾外祖母今日可真精神,看上去差不多同曾祖母一般年纪呢!” 秦老夫人好笑道:“你就骗曾外祖母吧。” 小哲皓“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秦老夫人眼前登时一亮,她跟着李氏和陈氏说:“还别说,这皓哥儿同孝哥儿幼时还很是相像呢。” 秦孝,也就是秦老夫人的幼子也有长得两颗小虎牙,幼时也是粉雕玉琢,十分的可爱。 或许先前的时候秦老夫人之所以会对秦宁格外的殷切一些,是看在秦宁的父亲秦大爷的面子上,毕竟说到底秦家有如今靠的全然是秦大爷,即便是秦老夫人格外的在乎小儿子,然而说到养老这种事情上,能靠的也只有秦大爷。 但会子对秦哲皓小童鞋却是有着几分发自真心的喜爱。 李氏和陈氏自然也纷纷附和,说秦家小叔幼时是如何如何的可爱。 于是秦老夫人大手一挥,决定让小哲皓与她同乘一辆马车,李氏和陈氏同乘一辆马车,连带着秦宁在内的秦家六个小姑娘,就坐在一辆马车上挤一挤。 就这样,秦家一行三辆马车悠悠的向着寒山寺出发了。 一路上颇有些无趣,好在似玉有提前准备了许多糕点,分给几位姑娘一起品尝,大家一起吃着糕点,说说笑笑也是很愉快的。 刚开始的时候,秦宁是无意插话进去的,因为这几个便宜妹妹们大多是在说各自今日的打扮,这个说你好看,那个说你也好看,然后大家一顿互夸,再不济就是说哪家的公子好看云云。 这是年轻女孩子们谈论的话题,秦宁并不太感兴趣,她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看看秦曦。 秦曦也是很安静的,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张头依旧如往常一般低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宁想,秦曦大概是在盘算着一会儿要寻个什么样的借口绕过众人去做她自己的事情——即转移那个未曾出现在世人眼前的私生子。 或许先前的时候,关于秦曦与谢文卓的私生子被秦曦给藏在寒山寺中只是一个猜测的话,但当前几日李氏撺掇着秦老夫人要往寒山寺而来的时候,这个猜测就已经成为了事实。 秦曦太心虚了,正是这份心虚导致她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也要转移这个孩子。 再则,大抵在秦曦的心里,她秦宁还若七年前那样“天真烂漫”好唬弄,所以自作聪明的拖着秦家这一大家子的人过来寒山寺这边,以为这样便能为她的目的做遮掩。 更撺掇着李氏对她下手。 只是秦曦挑的这个人未免也太蠢了,就李瑞那家伙,不过三言两语便被吓的屁滚尿流的人,还想拖着秦宁? 更何况秦宁的身边还有景秀这个绝世高手呢! 所以秦宁丝毫不担心秦曦的那个私生子会跑了。 而对面的秦曦,也是一脸的胜券在握,她自信她的谋划毫无纰漏,毕竟有着段郎中被她成功灭口在前,转移个小孩子又有什么难的呢? 等她将谢益给转移走了,就能腾出手来给秦宁一个教训,不,或许不用她出手教训秦宁,秦宁就已经被李瑞那厮得了手,最后不得不嫁进李家,被夺财产,再被抛弃,郁郁而终 第一百零一章 贪念 秦曦打小就是个极有心眼的小姑娘,从第一次她和秦宁同时看中了一枚发簪,祖母秦老夫人却只给了秦宁而没有给她,秦曦便隐隐知道自己与秦宁不一样。 秦宁是嫡女,她是庶女,关键是她们的父亲秦大爷只喜欢嫡母小云氏,而不喜欢她的亲娘,所以待她这个庶出的女儿自来都没有很关照。 可是秦曦不甘心,她觉得似秦宁这样蠢笨的人凭什么就压她一头? 于是秦曦故意跑到秦宁的跟前惹怒秦宁,并主动的将手凑到秦宁手中的簪子跟前,然后“不小心”就被那簪子给划了一道。 秦曦哇哇大哭,这大哭的声音引来小云氏,于是小云氏便没收走了秦宁手中的簪子。 她得不到的东西,秦宁也不能得到。 那时的秦宁是真蠢,还以为当真是她划伤了她,纵使被小云氏训斥了一通,还过来同她道歉。 想到这里,秦曦唇角隐隐有一丝轻蔑的笑意。 然后时光荏苒,时光再度定格在遇到谢文卓的那一瞬间。 谢文卓长得是真俊,但没有云家表哥俊俏,更关键的是,谢文卓除了那自以为是的文采,什么都没有。 秦曦是个务实的女人,当然看不上这样的谢文卓,于是她便引导着谢文卓去“勾引”秦宁,然后秦宁果真被谢文卓的甜言蜜语给哄的团团转,最后非卿不嫁。 秦云两家从前从未宣之于口的婚事自然也就作废了,相反,秦曦开始有意无意的出现在云蔚然的跟前,小云氏也逐渐起了将她和云表哥撮合到一起的心思。 秦曦喜欢云蔚然,最初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云蔚然的眼里从来只有秦宁一人,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后来无论她费尽何等心机,云蔚然始终不拿正眼瞧她,但这不重要,总归他们两个的婚事因为秦宁的放手而定了下来。 往后她有很多年的时间可以慢慢的走进云蔚然的心中。 然而就在一切都向着好的地方发展的时候,秦曦因为自己人生中唯一一次“任性”毁了她原本可以拥有的一切。 那是在云蔚然又一次在众人面前对她冷言以对,让她成为众人的笑柄,恰逢谢文卓考过乡试,成了举人老爷之后,秦曦寻上了谢文卓。 凭什么她的心上人的心中一直被秦宁给紧紧占着,她要秦宁也尝一尝她如今所受的苦楚。 至于谢文卓嘛,她是他的白月光,是他求而不得的女人,果然,她只伸一伸手,谢文卓便上了勾,但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次任性,让她有了孩子。 回忆到这里,秦曦眼中有一丝懊悔闪过,但随即释然。 刚开始的时候,秦曦想打掉这个孩子,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女人,又是头一次面临这样的事情,于是无可避免的寻了谢文卓,哪知谢文卓知道之后则是深深的激动与兴奋。 他握着她的手说:“曦娘,这是我的头一个孩子,我想留下他。” 秦曦当时很满意谢文卓这样的表态,但随即抽出手说:“你想要孩子,可以与宁儿去生,往后你们还会有很多的孩子”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谢文卓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谢文卓说:“纵有许多不及你腹中的这一个。” 秦曦不可否认,她当时真的心动了一瞬。 她身边许多人,这些人无一不在说,秦宁比她尊贵,比她好千倍万倍,也只有谢文卓一人会说,她比秦宁好千倍万倍。 她突兀的想到,她可不可以偷偷的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将这个孩子送到谢文卓的手上,到时候就说这孩子是谢文卓跟外头野女人生得,这样她便可以利用这孩子,日日夜夜的让秦宁难过。 于是秦曦让谢文卓保证,将来等她生下孩子,他一定会将这孩子给带回去,并亲手呵护他长大。 但问题来了,谢文卓实在是太穷了。 秦曦生子的时候,谢文卓正欲辞去文书的工作,回家埋头苦读。 仅仅只是生孩子请稳婆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更何况当时的秦曦还曾在外独自生活七个月有余。 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秦曦向云蔚然借了一些钱,所幸云蔚然这人虽然对她着实没有什么爱意,但看她着实急迫可怜的模样,还是借了她一些钱。 她用着这些钱度过了极为困窘的七个月。 生下孩子月余,秦曦又让人给谢文卓带了个话,可这一回,谢文卓竟对她避而不见。 当时的秦曦整个人就不好了,所以这个孩子她要怎么办? 秦曦对她费劲千辛万苦生下的这个孩子并不是多么的喜爱,她想要的,无非是利用这个孩子来报复秦宁罢了。 到这个时候,秦曦自身难保,于是就选择了将这个孩子给送到了一户农户家中。 再之后,她便回去准备和云蔚然成亲了,但世事难料,谁都不会想到云蔚然竟然发现了她外出产子的真相!所幸,云蔚然是个君子,他并没有立即将这件事告诉两家的长辈,而是让秦曦先行说服秦家双亲退掉这门婚事。 云蔚然不欲毁掉秦曦的清白,他只是想解除这门婚约而已。 不可否认,当时的秦曦真的是很怕,但她依旧不想退掉这门婚事! 然后万般无奈之下,她又找到了谢文卓,谢文卓与她说,云蔚然此人,不能留了。 秦曦眼中顿现痛苦慌乱,对云蔚然的执念,或许是由秦宁而生,但这么多年已然成了习惯,她也曾真心爱慕过那个少年,但他们都要逼她 “秦曦,秦曦”一声带着愠怒的呼叫将秦曦从遥远的回忆中给唤了出来,秦曦努力作出茫然的表情方才抬头。 十二姑娘秦莲不满的说:“你刚刚在想些什么,怎的我都叫了你十二三声你才回过神来,仔细瞧你也没睡着呀。” 秦曦忙道:“我没听见”依旧是一副木讷的模样。 秦宁这时还笑着替秦曦解围:“说不得六姐姐方才在想哪个少年郎呢。” 秦莲“噗嗤”一笑说:“她想有什么用,也就只能想想了。” 这话语中的鄙夷轻视显而易见,只是秦曦听惯了这样的话,当下里并没有什么表现。 倒是秦莲,突兀的察觉到了什么,忙掩嘴说:“七姐姐当然是不一样的,纵如今独身归家,亦是有许多郎君趋之若鹜,就譬如我那表哥,当真是对七姐姐着了迷一般,偏七姐姐性子高傲,对我那表哥嗤之以鼻,可说实话,我那表哥其实很不错的。” 然后她又问秦曦道:“你倒是说说,我那表哥生得如何?” 第一百零二章 行动 秦曦是被人说嘴惯了的,但如今斗转星移,秦宁阔别七年后归家,倘若不是因为她得了太后青眼,被封了乡君,及至那一通收买人心的操作,恐怕如今的秦宁比秦曦这些年的遭遇还要更惨一些。 但即便如此,多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小人,譬如二房一家人在眼见着算计秦宁而不成,被拒后恼羞成怒的就记恨上了秦宁。 二房的十二姑娘秦莲自然是向着自家母亲的,如今秦宁就在她的跟前,少不得刺上几句。 秦曦佯装羞涩的低下头,声音若蚊蝇一般,“七妹妹自然和我是不同的,那李家公子一表人才,倘若是我的话,自然不会计较那许多,但六妹妹是府上嫡出,心高气傲也是正常的。” “嗤!”秦莲轻笑道:“再怎么心高气傲,也是嫁过人的,六姐姐,咱们如今不妨正视自己,你就是个二手货,还做什么嫁给王公贵子的美梦!” 秦宁目光骤然冰冷,其实秦莲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且难听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外,因为在原主的记忆中,二夫人李氏其实就是这样尖酸刻薄的性子,从前还曾做过与小妾当街对骂这样的事情来。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忍受秦莲,她抬起头来,目光阴森诡谲,直看得秦莲毛骨悚然。 秦莲不由心虚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姑娘年纪不小,嘴却毒辣的很。”秦宁笑盈盈的看着她,“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从前说过的那些话皆反噬到你的身上去。” “你”秦莲气恼的厉害,并非是因为秦宁说的那话,还因为秦宁的态度。 秦宁竟丝毫不恼恨,这让她觉得自己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头一般。 秦宁又说:“也不尽然,再不济还有李瑞这等好男人等着你呢,所以未免你往后嫁不出去,二婶母的好意我只能心领。” 秦莲一掌拍在马车壁上,恨恨的想到:就李瑞那厮,怎配的上她? 她虽没说出声,可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外头,明眼人一瞧便看懂了。 三房的十一姑娘秦苒格外得了母亲陈氏的吩咐,当下里自然要帮衬着秦宁,就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嘛,李公子一表人才,似这等好模样的人,十二妹妹也太无私了,净往外头推。” 十四姑娘秦柔也小声道:“自己看不上的人偏推给旁的姊妹,你是在恶心谁呢?” 秦莲气愤,然后她的目光扫过二房的两个姑娘,然而这两位姑娘只是庶出,平素里没被秦莲责骂,当下里只作胆小的模样,低下了头。 一群废物。 秦莲目光扫向窗外,并说:“你们也就是势利眼,眼瞧着秦宁手中有余钱,便巴结她,可你们再巴结人家,那人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把钱送给你。” 秦苒笑说:“自家姐妹有了钱,我们只会替她高兴,而不会见天的想占为己有,十二妹妹这样说,便可见你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怪道二伯母会好心替七姐姐介绍李公子。” 秦莲口不对心道:“我才没有,你们这群虚伪的家伙。” 秦柔自然要帮着自家姐姐秦苒,也咯咯笑道:“十二姐姐比我们更虚伪了,做净了不是人的事,偏还嘴硬。” 秦莲恼羞成怒道:“你们就知道欺负我。”说着竟是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然而没人理她,二房那两个庶出的姑娘倒是一个给她递帕子,一个安抚她,然而秦莲压根不当成一回事,扔了庶妹手中的帕子,还狠狠的踩了两脚说:“没用的玩意,如今可会上来充好人。” 她们两个面面相觑,终是默不作声的到了一旁,不敢再言语以免让嫡姐将怒火给发泄到了她们的身上。 秦宁不置可否的看了秦莲一眼,然后深深叹息道:“十二妹妹再不改改你这暴脾气,往后可要当真嫁不出去了,哦,十二妹妹还有李家表哥呢,那句话怎么说的——” 秦苒和秦柔顺势接口道:“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嬉笑的声音逐渐压住了秦莲哭泣的声音,秦莲不甘心,然后又故意的嚎哭了起来,渐渐的引起了秦老夫人那厢里的注意。 秦老夫人如今上了年纪,最是听不得这般嚎哭的声音,只觉得脑袋疼的紧,也不问缘由,便让身边的嬷嬷上前喝止住了秦莲。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马车悠悠的在山脚下停下。 寒山寺便是坐立在寒山之上,到了山脚下,秦家众人便得步行着踏过一个个台阶往上走,一共一千多个台阶。 以往秦家也会来拜佛,多是由家中长辈前来,似这些娇娇小姐们是没来过的,还未走过一半的路程便纷纷叫苦不迭。 但秦老夫人不管这些,她拉着这么些个人过来,就是为了让佛祖看见她的诚心,好让她小儿子的婚事顺利一些,于是让她们不许叫苦。 直至到了山上,一个个都累虚脱了,偏还要陪着秦老夫人去拜佛。 好在这之后,秦老夫人去寻住持说话,她们也就可以休息了。 秦宁自然是要先将秦哲皓给安置妥当了,这其间的时候,她便让景秀一眼不错的盯着秦曦,直到秦曦准备行动的时候便赶过来通知她。 而李瑞也早已在李氏的安排下提前到了寒山寺中,住在李氏提前为他安排的屋子里,与秦宁所居住的屋子仅仅一墙之隔,用意何在不言而喻。 很快,天便黑了下去。 秦宁听到了三声敲墙的声音,或许是有了先前的恐吓,所以李瑞还算老实,按照他们先前所说的,李氏欲行动之前便先给她敲三下墙。 烛火早已熄灭,秦宁乖乖的躺在榻上,然后听到外头有动静的同时,捂住了口鼻。 迷香漫入整个屋里,秦宁也有吸到一些,好在分量不多。 “好了,你进去罢,等到了明日一早,咱们也就成功了。”外头传来李氏有些粗糙的声音。 然后便是李瑞进来的脚步声,伴随着李氏离开的脚步声,二者混杂在一起,秦宁立即翻身坐起。 明晃晃的刀光在黑夜中格外刺眼,李瑞一进来便跪了下来。 随后又是一阵开门的声音,景秀顺带着将被打晕的秦莲给扔了进来,并道:“就在刚刚,秦曦动身往山下去了。” 秦宁豁然往外走去,并对李瑞说道:“春宵一夜值千金,既然这人是你自个儿选的,便尽管享受罢。” 第一百零三章 聪明的小孩 从山上往下走的一共有两条路,秦曦走的还是来时的那条路,下台阶要比上台阶轻松许多,秦曦走的很快。 但景秀是练家子,他走的更快。 等秦曦下了山之后,景秀已经在山脚下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秦曦走动的声音逐渐引起了一些鸡鸣狗叫的声音,她循着记忆走到了山脚下紧靠后的一户人家,隔着门外叫道:“杨婆子” 叫了大概五六声的时候,就有一婆子探出头来,见是秦曦,立马放下心来,疑惑的问道:“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小公子一切都好,就是想念姑娘的紧。” 秦曦往榻上看去,就见年仅五岁的谢益正躺在榻上,一张笑脸正皱在一起,似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 但她也就只看了这一眼,她对这孩子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隐隐还有些许恨意,是在眼见着云蔚然死在她的跟前,她嫁人无望之后,秦曦才起了将这孩子给赎回来的心思。 真正给赎回来,是得知谢文卓顺利高中,并婚娶了公主之后。 那时候谢益也就才刚刚两岁,还不是很记事。 她每月会抽出两三日的时间,以替秦家大房祈福的名义,过来这里陪着谢益小半日,为的自然是与谢益培养感情。 很快,谢益便将从前的养父母给忘了,眼里心里都只有秦曦这么个不大露面的母亲,秦曦见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便渐渐的减少了过来的次数,有时候小四个月才过来一趟。 她要的仅仅是这孩子的心里眼里都有他,好在往后顺利继承了谢文卓所拥有的一切后,记得荣养她这个母亲,又不是真心喜爱这个孩子。 “你与这孩子,都不能留在这里了。”秦曦很快就说道,“今晚便带着这孩子走罢,就继续往南走,这一次走得远一些,嗯,且在隔壁葮县中寻个地方住下来,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接你们。” 杨婆子听得不明所以,但当她见到秦曦手中的一袋银钱的时候,就什么也不问了。 总归她拿钱办事,秦姑娘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也就是了。 于是杨婆子匆匆收拾了一番,然后将尚在睡梦中的谢益给唤了起来,并说道:“你娘刚刚来看过你了,她说秦家人怕是发现了小公子,未免小公子落入他们的毒手,让我带着你连夜赶路。” 谢益神思了一会儿,他今年已经五岁了,又因为自幼颠沛流离的缘故,他远比同龄人更加早熟一点。 他那见过为数不多的母亲告诉他,她之所以不能把他带到身边抚养,是因为秦家大夫人的不允许——曾经他的母亲与他的父亲相爱,然而被母亲的妹妹从中插足,秦家大夫人偏宠自己的小女儿,于是勒令他的母亲放手,不然便派人杀掉他,母亲为了他的安危,不得不放弃,也因此每月只能偷偷的来看他一次。 这些都是秦曦告诉谢益的,谢益对此深信不疑,是以纵使没见过秦家大夫人,他却已然将小云氏和那传说中插足他父母的秦宁给恨上了! 因为他们,他只能做一个不见天日的私生子。 小小的拳头握紧,谢益面目扭曲,他不想一直这样躲躲逃逃。 “能不走吗?”良久,谢益说道,“他们能猜到我被阿娘藏在这里,便猜不到我会逃走吗?说不得那些人早已在埋伏在我们逃亡的路上了。” 杨婆子震惊,她觉得谢益这小孩说的很有道理呀! “所以依小公子的意思”杨婆子问道。 谢益目光有些飘忽,他终究只是一个小孩子,也害怕性命不保,良久他说:“走还是要走的,不过这次,我们往北走。” 杨婆子震惊的说道:“北边临近北疆,那里战事频发,说不得我们会在半路就被芮国的奸细给杀死。” 因鄞县邻近芮国的缘故,所以附近的村民对战乱也有更深刻的体会,时常会私下里谈论这些,谢益也听到过。 但谢益还是坚持道:“我们可以只稍稍往北走,又不必一直走到边疆所在的地方。” 杨婆子已经有些被说动了,她的家人都在北方,真要往南走,她也并舍不得,“不过,秦姑娘并不知道我们没有按照她的计划往南走,要不我们且给秦姑娘留个小字条。” 谢益摇了摇头说:“万一被那些坏人寻过来,看到我们留下的字条呢?” “等风声过了,我们再回来将消息递给阿娘也就是了。” 于是一老一少便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趁夜往南去了。 浑然不知这里的一切谈话都被外头的秦宁和景秀尽收眼底。 景秀看着正在神思的秦宁,疑惑的问道:“要不让属下去将这小孩抓过来。” 依着景秀所想,秦宁会在刚回到秦府的时候初露锋芒,步步紧逼秦曦,为的大概就是让秦曦引她来寻到这孩子,寻到这孩子,便拿到了秦曦未婚生下自己妹夫的孩子的罪证,这样一来,唾沫星子也能将秦曦给淹死。 秦宁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但当她看到这孩子的时候,突然便改变了主意。 秦宁说:“这孩子,同谢文卓和秦曦可真像,不看容貌,只看这性子,便晓得这就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景秀不明所以,他是皇子府的暗卫,纵从前见过谢文卓,但说实话,一个靠女人上位的驸马,既不值当皇子注意,也不值当他这个暗卫注意。 至于秦曦,他了解的就更不多了,只晓得这是个表面木讷老实,实则一肚子坏水的人。 就听秦宁继续说道:“你说这孩子之所以要往北边去跑,除却是怕被秦曦口中的‘恶人’,也是我那‘拆散了他的父母’的母亲抓住外,还有什么旁的原因吗?” 景秀摇了摇头,他又说:“这小孩蛮聪明的。” “是呀,聪明人都爱多想,尤其秦曦待他时远时近,并不算亲厚,这三年间他就没想过原因吗?” “譬如,他也会隐隐猜测到,他的母亲并不喜爱他,甚至会隐隐担忧,他的母亲会为了自己的将来,舍弃他这个孩子,毕竟秦曦是有过前科的。” “所以这一次,秦曦会不会是为了自己的名节,想要杀人灭口?” “他怕呀,他不仅仅怕秦曦给他编造出的恶人,还怕自己的亲生母亲,所以他谁也没告诉,撺掇着杨婆子往北边去。” 秦宁凭借着自己对书中关于谢文卓和秦曦的描述,再结合方才谢益的表现,来猜测谢益的出发点。 第一百零四章 恶之花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但这话也不完全对。 人类有遗传这个特性,但还有后天的教养这个变数。 然而谢益打小的时候就没人教导他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他自幼所接触到的,全然是旁人对他的“恶意”,尤其这恶意很大程度上还是他的生母秦曦刻意传递给他的,这也会导致他在看待问题的时候会首先以恶意揣度一个人。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秦曦。 秦曦虽然是谢益的生母,但着实给给过谢益什么安全感。 景秀对这些其实就不是很懂,因为他打小就是孤儿,和他在一起训练的暗卫们也是孤儿。 或许很小很小的时候还会渴望母爱,可在黑暗中待的久了,他们就只记得“忠诚”以及“服从”。 但这么小的孩子会有这么深的心机,景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于是秦宁说:“不妨我们来试探一下。” 然后他们继续跟着这杨婆子和谢益往前走,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杨婆子便有些气喘吁吁的走不动了,他们坐在一片小树林里准备歇息一会儿。 这时候一身黑衣的景秀便出场了,他并没有掩盖自己的脚步声,因此早早的杨婆子和谢益便听到了,纵使不知道来人是谁,是为何而来,但出于对危险的直觉,二人第一反应就是逃,然而他们一老一少,又怎能逃过轻功极好的景秀? 是以不过片刻,景秀翩然而至。 景秀佯装惊讶的说:“你们怎么没有按秦姑娘交代的路程走?” 秦府的姑娘有很多个,但是杨婆子和谢益熟悉的秦姑娘只有一个。 谢益立即警觉道:“你是我娘亲的人?” “不不是。”景秀有些不肯定的矢口否认,然后亮出了尖刀,“我奉秦夫人之命来杀你们。” 说着便朝着他们而去,关键时候杨婆子挡在谢益的跟前,二人齐齐的往后退去,杨婆子还边退边说:“如果是秦夫人,眼下应该会拿着我们去寻你们府上的六姑娘对峙,而非要我们的命,你该不会是六姑娘派来灭我们口的吧!” 谢益面色瞬间变幻,他警觉的望向对面的黑衣人,他的速度要比杨婆子快很多,当景秀操着刀靠近的时候,他连忙弯下身子。 刀尖没入杨婆子的胸膛,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极为刺激着谢益的眼球。 杨婆子直接就用双手握住了那刀刃,然后对歇息说:“伺候小公子这么久,老婆子我早已将小公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小公子且快些走吧,只记得往后信谁都不要信你生母的话,她就是条毒蛇!” 谢益眼下有很多的疑问,但他顾不得那许多,只向着另一边逃窜出去。 杨婆子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想对面的人反手拿出了一颗药丸塞到了她的嘴里,然后杨婆子便晕了过去。 景秀快步离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谢益探头探脑的出来,见到没人方才快步走到杨婆子的跟前。 他看了看杨婆子的伤口,确认并非造假,又探了探杨婆子的鼻息,确认杨婆子还有呼吸,便伸手摇了摇杨婆子的身子,杨婆子悠悠转醒。 她一醒来,谢益就问她说:“你刚刚说我阿娘欲杀我们灭口,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婆子的胸口还是很痛的,但自己总归还活着,杨婆子有些庆幸,她将身上的衣衫撕成布条,然后包裹在伤口处,这才有空回答谢益的问题。 回想到刚刚黑衣人给她的药丸,杨婆子脑海中闪过一丝犹疑,但谢益已经不耐烦的开口说:“方才那人可能很快便会返回来,你快些与我说我阿娘的事情。” 杨婆子长叹一声气,她有些可怜的看了一眼这孩子,然后悠悠说道:“你的阿娘秦六姑娘大抵是这世上最狠心的一位母亲了,她是秦家庶出的姑娘,偏心比天高,想要盖过嫡女一头,不想” 其实这些事情,杨婆子也是一知半解,因为秦曦也不信任她,她也是从众所周知的一些事情里猜出来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诋毁秦曦。 秦曦都要她的命了,她还要替秦曦苦苦隐瞒这些事情做什么? 换一句话说,即使方才的刺客不是秦曦派来的,但秦曦这人性本多疑,即便从前不对她起疑,说不得知晓今夜发生的事情后会对她痛下杀手。 于是杨婆子便极尽诋毁了秦曦一通。 听罢前因后果的谢益沉默了许久,就在杨婆子以为谢益接受不了事情真相的时候,谢益开口了,“我们回去罢,且先找村里的赤脚大夫给婆子把伤看好再说往后的事情。” 杨婆子虽说是看着谢益长大,但当下里也拿不定这孩子是怎么想的,万一之后的时候他们又碰到了秦姑娘,谢益把她今日说的这一通话告诉了秦曦,秦曦届时定然容不得她老婆子。 不妨就趁着这一夜跑吧,总归她身上还有秦曦刚刚给的一袋银裸子,总够她那重病在身的儿子服用一阵子药了。 但这想法不过刚刚冒出头来,她就觉得后背一凉。 “咚——”的一声,杨婆子的头被重重一击,杨婆子应声到底,临到底前她的眼睛瞪的圆圆的,仿佛很震惊的模样。 是呀,杨婆子怎么会想到,那一柄钢刀不曾要了她的命,反而是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 不,谢益现在还不能称之为少年,他就是个小孩。 尚不过五岁稚龄的谢益将杨婆子打倒在地,杨婆子的后脑勺霎时间涌现出无数鲜红的血液来,偶有电闪雷鸣,映红了谢益的眼球。 是夜,风雨大作。 那个小小少年心道:既然世人欺我辱我,那我便回报世人以最大的恶意好了,谁都不例外! 谢益在这里等了许久,直到骤雨初歇,天将将亮,他去村里唤了人过来,佯装惊惶无措的模样要了一个小推车,小小的身子拉着载着杨婆子的推车,往山下而去。 初雨过后,山上的空气格外的清新。 李氏的心情格外的雀跃,一大早,她便佯装给秦宁送糕点,敲响了秦宁的门,开门的人是她的侄子李瑞,李氏面上浮现出一抹“得逞”的笑意,然后忽然慌忙的大叫起来,将附近的人都给叫了出来。 这其中当然包括刚刚解除了后顾之忧的秦曦在内的秦家一众人,还有附近几日上山拜佛的几户人家,以及一些小僧人。 第一百零五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氏依旧在继续着她的表演,她很是痛彻心扉、失望至极的指着屋子里头的人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人们纷纷探过头来,是什么样的事情呢?可惜被李氏的身子给遮挡着,隐约只能瞧见是一男一女。 那男人是李氏的侄子李瑞,至于那女人是谁,却并看不太清楚。 但这里一排房子里住着的赫然是秦家一众人,要么是秦家的姑娘,要么便是秦家带过来的小丫鬟。 但一般的小丫鬟不值当李氏这样,所以便只能是秦家的姑娘了。 到底是哪一位姑娘呢? 他们纷纷挤向前去,想看个清楚明白。 李氏这会儿也察觉到自己的身子阻挡了看热闹的人们,于是便往后退了退。 她继续道:“你在佛祖跟前,竟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要让我怎么给你祖母还有你母亲交代。” 人们便知这姑娘不是秦家二房的,于是越发好奇的往里头挤去。 秦家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秦家还出了秦四爷一个当官的,他们家的姑娘也是打小就请了女先生教导琴棋书画技艺的,这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竟也有败类? 当着佛祖的面竟就与人苟合? 只是里头的姑娘披头撒发不说,李瑞也挡在了门前。 李瑞故作泄气道:“姑母,你要怪便怪我吧,昨夜里我突然收到秦姑娘让人给我递来的信,让我过来看看,我以为秦姑娘是有什么急事,一时也没想太多,哪知道她然后侄儿一时就没把控得住。” 哦,原来还是秦家的姑娘主动引诱的李家公子。 但他们怎么还不说是哪个姑娘?真就急死了这一众看热闹的人。 李氏指着里头的手颤抖个不停,“你真真是要将我们给气死,我们秦家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人,从前忤逆你父母的命令非要嫁给个穷秀才,后来人家发迹了,便一脚将你给蹬了,你苦兮兮的回来让我们收留你,说以后一定会老老实实的做人,结果就这?” “趁着我这侄儿来家中养病的时候,你就勾搭上了他,我侄儿可还是清清白白的未娶之身,你真是真是不要脸!” 这下人们就都知道了,合着里头的那个姑娘是秦家已出嫁又回到娘家的秦七姑娘?! 就有人说:“我怎么前阵子才听人家,这秦七姑娘虽沦为弃妇,但得了太后的青眼,被封了乡君,怎么也算是荣归故里,至于这样迫不及待的巴上容貌也不出挑,还身有残疾的李家公子吗?” 李瑞在李家一众子嗣中并不出挑,但耐不住他出名。 李瑞虽至今为止还未娶妻,但他后院里小妾不少,寻常一些奴家出身的也就罢了,偏前阵子这李瑞看上了个农家女,当即便要带人家回家,哪料得这农家女不愿意,还将李瑞给告了官,说他强抢民女,县令秦黎是个正派人,当即便让李瑞当中给那农女道歉。 然后李瑞就出名了,当然都是“坏名”。 有少部分人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倘若秦家的七姑娘迫不及待的巴上门第高一些,品行好一些的,也还可以理解,但李瑞就 但这些都是少部分人。 大部分还是说:“李瑞虽然挫,但耐不住秦家七姑娘是贰嫁之身,担忧自己往后没人要,于是索性挑上了李家公子。” 外人们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秦家自家人亦是不遑多让。 刚腾出手的秦曦这会儿有了闲心,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偏她面上一脸担忧的说:“你们别胡说,七妹妹不是这样的人,七妹妹,你可还好,是不是李公子强迫的你?” 她说着便伸手拂开屋里女子覆在额前的杂发,然后就惊了。 这这这不是秦宁,而是秦莲呀!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惊讶的同时,秦莲还狠狠的蹬了秦曦一眼,秦曦忙将手放下,秦莲的面容再度被覆盖在头发之下。 只要人们不见到屋中人的真面目,这口铁锅秦宁她背定了! 秦曦如是想。 然而下一瞬,她看向屋外,秦宁带着嘲讽笑意的面容渐渐放大。 “二婶母,你在做什么,怎的这么多人都围在我的屋外?”秦宁就很懵逼的看向众人。 李氏更加懵逼。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曾有在秦宁初回府上,见证过谢家族人过来讨麻烦的那一场纠纷的人,自然也是认得秦宁的。 就有人不太肯定的说:“这好像就是秦家的那位七姑娘。” 秦宁笑意纯良,“我是秦家的七姑娘,因昨儿夜里电闪雷鸣,皓哥儿害怕打雷,我便陪了他一晚,只是我的房门怎么会被人给打开,李公子还有里头的那位姑娘怎会在我的屋子里头?” 人们都晓得秦宁是带着儿子回秦府的,她口中的皓哥儿大抵便是那个儿子,所以这个理由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这时被外头的人言人语给吵起来的秦哲皓走了过来,他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并不代表他附和母亲的话。 秦哲皓说:“母亲昨儿个是陪了我一个晚上。” 所以秦家七姑娘在外头,里头的那个又是谁? 围观众人看向李氏,一脸好奇。 可李氏也很懵逼。 所以即便是昨儿夜里她扑了个空,里头也该没人的呀,她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李瑞,偏李瑞当下里低下了头。 难不成里头的人是秦宁带过来的婢女?那两个婢女昔日伺候在小云氏的身边,素来也是眼高于顶的不拿她这个二夫人当一回事。 如果是她们,那也成呀。 纵使未能得偿所愿,但用这婢女搓一搓秦宁的锐气也好。 于是李氏就又说了,“里头的人既不是你,那一定是你的婢女,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婢女,你自己不检点,你的婢女也这般不检点!” 秦宁目光冰冷的看向李氏,“这是我的屋子,你的侄子突然出现在我的屋子里,你说我不检点?” “我倒觉得是你侄子不检点,身为男子,便不懂得一点避嫌吗?他不懂你这做姑母的也不知道教教他吗?还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先有你这不检点的姑母,才有他这不检点的侄子!” 三房十一姑娘秦苒适时的说起,“尤记得从前府中下人说起过,二婶母似乎就是靠着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嫁到我们家的。” 十四姑娘秦柔年纪小在,知道的事情也少,闻言一脸兴味的问向秦苒说:“什么不入流的手段,苒姐姐你同我仔细说一说” 周遭人也是一脸兴味,那什么,相比于他们习以为常的李家公子的风流韵事,还是高门夫人的风流韵事更能引爆人的眼球一点。 李氏气的脸都要绿了,但秦宁没给她发泄怒气的机会,眼睛就朝着四周看了又看,然后说道:“姊妹几个都在这儿,怎的偏偏二婶母膝下的十二妹妹不在这里?” 第一百零六章 阴沟里翻了船 李氏原本胜券在握,就等着秦宁求他们李家将她给收归房里,但骤然出现的秦宁搅乱了她的计划。 这时候李氏还心存侥幸,也许里头的是秦宁的婢女。 所以当秦宁问向里头的秦曦的时候,她并没有阻拦。 秦宁问秦曦道:“这位姑娘究竟是谁,总归是李家表兄毁了人家的名节,我们得给这姑娘一个交代。” 相比于李氏的牙尖嘴利、刻薄寡恩,秦宁说话要更中听一些。 秦曦无奈的说道:“是十二妹妹。” 这样一来,她图谋陷害秦宁的目的没有达成不说,甚至还会得罪李氏。 李氏这会儿说不得就在心里嘀咕着,是她与秦宁合谋故意坑害李氏和秦莲。 但这也没办法,谁让李氏太蠢了,行动的时候就不曾想到说看一看屋里的人是不是秦宁,到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也没办法。 李氏听罢豁然往进走,边走便说道:“这不可能,你们休想把脏水往我的莲姐儿身上泼!” 然后当她看清秦莲的脸的时候,身子顿时僵硬的立在那儿。 秦宁紧随其后而去,然后把秦莲的头发猛的往后一拂,然后说道:“竟然真的是十二妹妹,原来二婶母刚刚那话是在骂自己,这可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你们要行此苟合之事在自己屋里不行吗?悄悄的不行吗?做什么非得张扬的天下皆知?还是说二婶母别有用心?” 哇! 竟然真的是秦家二房的十二姑娘! 围观群众再一次发出一声惊呼,再听秦宁那话,又哪里还不明白,怕是秦家的二夫人想耍手段引秦家刚回来的七姑娘就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最后这笔账算到了李氏的亲女头上。 秦莲感觉羞愧极了,她一把薅过头发,她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见人了。 关键时候她抱住李氏的大腿说:“母亲你救救我,是表哥他强迫的我!” 这话其实也不对,因为秦莲昨儿夜里是被打晕了的,然后她一醒来看到的便是在她旁边衣衫不整的李瑞,还未来得及惊呼,她母亲李氏就在外头大叫起来了。 但如今她顾不得那许多,只记得将所有的罪责都给推到李瑞的身上。 然后人们就都明白了,所以李家公子真的和秦十二姑娘那啥那啥了。 若是放到往日,李瑞大抵会像秦莲一样,愤怒的把脏水反泼到秦莲身上,但先前秦宁教过他的,他若想将这小表妹娶回家,就不能那么做。 于是李瑞“扑通”一声跪到李氏的跟前,然后挤出了两滴“诚挚”的眼泪,“我与莲妹妹自幼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奈何表姑不允,我原是想着也就这样吧,大不了我此生不娶,说不得会换来下辈子与莲妹妹在一道。” “但莲妹妹提议与我生米煮成熟饭,以此来逼迫姑母就范,我到底年长一些,自是不同意她这样胡来,不想她昨儿晚上派人去与我说,她身子不大舒服,我自然是很焦急的,便过来了,但不想莲妹妹立即就将门给反锁了,我是被迫的。” “我清清白白的未娶之身也就是这样没了的。” 原来李瑞刚刚说的秦家姑娘竟是秦家的十二姑娘秦莲,何等讽刺! 众人不由唏嘘感叹,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娘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儿。 一旁的秦苒甚至被感动的落了泪,“怪道先前来寒山寺的途中,十二妹妹老是夸李公子是如何如何好,原来十二妹妹早就钟情于李公子了,二伯母,要不你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秦莲大喝一声,“我不要!他胡说!” 李瑞定定的看向李氏,“侄儿有没有胡说,姑母是晓得的。” 李氏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她知道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 但她不能这样说。 李氏知道,李瑞这是在威胁她,倘若她不按着他说的做,怕李瑞下一刻便会将她算计秦宁的那些事情公之于众。 李氏很是绝望的看了看自己形容憔悴的女儿,她只能说顺从李瑞,毕竟秦莲的清白已经毁了。 李氏沉默了一瞬,最后道:“便就依你所言,你们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李瑞心下大喜,面上故作镇定,然后将身上的外衫解下,盖在秦莲的身上,秦莲大怒,一把扔了他的衣袍,李瑞怒意顿生,但还记着如今在众人眼下,并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脾气的又将衣衫给盖在秦莲的身上。 秦宁长吁一口气,“咱们这一趟来,原是为了给小叔求姻缘的,不想误打误撞,倒是成全了十二妹妹的姻缘,就是不知会不会对小叔的姻缘有什么影响。” 李氏听罢眼睛猛的一缩,她们都了解秦家那个老太婆是什么性子,为了自己小儿子的婚事,那是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 果然,当刚刚用完早膳的秦老夫人听到这里的事情之后,连见都没见秦莲一面,便决定让秦莲往后都留在寒山寺一旁的尼姑庵里。 李氏欲上前为自己女儿求情,被秦老夫人呵斥了一通,顺带着让人给送下了山,以免冲撞到了佛祖。 周遭一下子清净了下来,秦宁得以带着儿子到山中清闲的转悠。 秦哲皓其实对山里并不陌生,因为他自小长大的谢家村里就是临山的地方,但母亲每日里都太忙了,根本没有空陪他。 他当下里享受的也是被母亲陪着的静谧快乐。 小哲皓想了想刚刚发生的事情,然后问秦宁说:“刚刚二夫人是欲陷害母亲吗?她为什么要陷害母亲?” 秦宁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是这样呢,二夫人这样做,是为了图利。” 小哲皓又一脸疑问道:“可二夫人不是我们的亲人吗?” “嗯,她是我们的亲人,但亲人和亲人还是不同的。”秦宁当然明白,似小哲皓这般年纪,正是建立是非观的时候,她并没有将他当做小孩,而是将事情一一与他分析,“二夫人原本不是我们的亲人,她是因为嫁给了二叔所以才成为了我们的亲人。” “所以这中间是隔着一层的,而说到二叔,他也只是我们的二叔,他有自己的儿女,遇事自会先考虑自己儿女的利益,然后再考虑我们的,如果伤害我们能给他们亲近的人以好处,那他们也是会这样做的。” “但这种人只是少数,更多的人是想着共赢,就譬如三婶母” 秦宁当然也知道,陈氏不是什么好人,但秦宁不想让小哲皓觉得这府中上上下下都是坏人,以免他生出郁闷之心,于是才将陈氏拿出来对比。 小哲皓最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我大概明白了,二夫人之所以会这样做,纯粹是因为她坏,这与她是不是我们的亲戚没什么关系,母亲,刚刚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看我们。” 第一百零七章 偶遇 秦宁顺着秦哲皓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对面站着个身着青灰色长衫,看起来文绉绉的青年男子,青年男子旁边还领着个约莫五六岁大小的女孩。 青年男子领着小女孩走到了秦宁的跟前,躬身行了一礼道:“谢夫人,你可还记得我?” 秦宁没见过这人,于是她又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了一边,也没搜罗到,面容便有些迷茫。 “我与谢夫人不过一面之缘,夫人不记得也属正常。”青年男子于是自报身份说:“我当年与谢兄一同在县学中上学,不过谢兄天资聪颖,早我三年便考中了举人,之后就不大见了。” 原来是谢文卓昔日里的同窗。 那人又说:“谢兄自是志向高远,我不如谢兄,考中举人之后,便在县学中做了个教书匠,至今已有小三年了。” “方才见着夫人,觉着有些眼熟,于是便多看了两眼。” 秦宁了然,但也无意与这人多加攀谈,便道:“你难道还不曾听说我与谢文卓已一别两宽的事情?” 青年男人愣了愣,他平素里只在县学与家里两处往返,每每周遭发生了什么大事,他都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抱歉。”青年人涨红了脸,“是我提到夫人的伤心事了。” 秦宁道:“没事的,这不算什么伤心事,那大哥过来是” 青年人道:“来替亡妻祈福。” 秦宁于是看向他旁边的那个小女孩,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想来也是可怜,秦宁于是便低头对小哲皓说:“把你手中的糕点分一点给姐姐吃好不好?” 小哲皓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糕点,又看了看对面的小姐姐,然后“哒哒哒”的跑了过来,数了三块糕点放到帕子里,然后递给对面的小姐姐,并说道:“外头风凉,姐姐还需到室内吃。” 女孩羞涩的笑了笑。 二人本无交情,这之后便双双互相告辞分离。 只女孩艳羡的望着秦宁母子离开的方向对身边的青年男子说:“阿爹,那个姐姐好温柔,就像子兮梦里的阿娘一样。” 青年人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面上泛出一丝苦笑,亡妻在生下子兮的时候便难产而死,纵使这些年他每每忙完县学里的事情便赶忙回来陪伴子兮,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子兮每每看到街上的母女,便会心生艳羡。 他也曾想过另娶,但他这样的身份,纵考取了功名,县学中的一应福利也是很好的,但好人家的女儿要么嫌弃他娶过妻子,要么嫌弃他将心思过多的放在了女儿的身上。 这人呢,有了儿女再婚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的,总是很难的。 想到这里,青年人不由得又想起来刚刚秦宁的话,虽说他和谢文卓当年是同窗,但自谢文卓考中举人之后,两人就不大联系了,也不知谢同窗是怎样想的,竟就将这样好的娘子给放弃了不说,还把孩子丢给了人家。 他又想,若这样说来,这谢夫人不,眼下也不能叫谢夫人了,秦娘子也是独身一人,还带着个儿子,想来往后也是很艰难罢。 正这样想的时候,小子兮就抬头看着她爹说:“我记得从前阿爹教过我,一别两宽就是分开的意思,所以刚刚的姐姐和她的夫君分开了,那阿爹可以将姐姐娶回家,这样我就有阿娘了。” 说到“阿娘”的时候,小女孩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 青年人自嘲道:“人家是秦家的嫡女,真要再嫁也轮不到你爹。”只是心中却本能的涌起激动。 秦宁领着秦哲皓径直去了佛堂处,既来到了这里,总要拜一拜,只求心安罢。 又过了一日,秦家一行人便动身回去了。 因为秦老夫人这一行并不甚如意,她本愿是想请慧悟方丈从中帮忙说和她小儿子的婚事的,但被慧悟方丈以“出家人不染俗事”给拒绝了。 所愿未达成,这能怪谁呢?自是不能怪慧悟方丈的,人家本来就是世外之人,再说人家德高望重,你便是怪人家又能对人家做什么? 于是秦老夫人便将这桩罪名给怪到了李氏的头上。 都是因为李氏为了一己之私来挑唆她到这里讨不自在,真是可恨! 故而这一路上,秦老夫人都没个笑脸,及至半路碰到云家的马车,秦老夫人才不得不挤出了个敷衍的笑意。 是云家的二夫人先看到秦家的马车上,遂让管家上前打了声招呼,秦老夫人探出头来,就见云家二夫人问她说:“这般时节,秦老夫人也来上香?” 秦老夫人点点头说:“云家老妹子也过来了?” 云二夫人无奈道:“我们家老夫人身子骨不比秦老夫人,这般时候出来一准回去便感染风寒,然而她老人家性子倔,总是想过来上上香,捐点香火钱,天上的蔚哥儿便能过得好一些,是以每年不论多么寒冷的天气都是要到寒山寺中来的。” 云家大爷壮年得了重病身亡,云家大夫人在云家大爷下葬的时候,生生哭死在了丈夫的墓前,彼时只留下尚不过三岁的云蔚然。 云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手抚养嫡长孙长大,然后云蔚然少年刚至,还未娶妻竟就被马车撞死。 一连两次亲眼目睹至亲离世,云老夫人当时便吐了血,之所以这么多年苦苦支撑着,就是想寻到当年撞死云蔚然的那个马夫,问个究竟。 云家的惨事是鄞县中许多人都心知肚明的,有许多人也深切的对云老夫人表示同情,秦老夫人就是其中的一个,她当下里就对云二夫人说:“总归她上了年纪,惦记的也就是那么些事情,且遂着她,出去的时候穿的厚重一些也就是了。” 云二夫人点点头,记下了秦老夫人的教诲,又忽然说道:“我听人说宁姐儿前几日里回来了” 说着便朝着马车后头看去。 恰逢此时,秦宁拉着秦曦下来给云二夫人见礼。 “见过二舅母,多年未见,外祖母可还好?”其实说到底,秦宁对云家本身了解不算太多,而在原身的记忆中,对云家的记忆也停留在昔日年少时。 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这是原身的外祖家,曾经两家的大人还想着将原身和云家的嫡子给凑成一对,然而原身情窦初开迷恋上了谢文卓。 之后两家就给秦曦和云家嫡子给定了亲,但在二人成亲的前夕,云蔚然被马车给撞了。 若说前头的时候,秦宁还没想太多,但在刚刚瞧见秦曦看到云家马车的第一反应,就跟做贼似的,秦宁的心中方才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于是便拽着秦曦下来,想看看秦曦接下来的反应。 第一百零八章 继续忍 云家二夫人看到秦宁,眼中一晃而过的喜色,忙道:“你外祖母的身子骨自然是不如从前健硕的,不过这两年将养的倒还好,她老人家这一阵总爱回忆起从前的事情,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你和你蔚哥哥。” 云家子嗣单薄,云老夫人只生了二子二女,这几个孩子大多极有主见,唯有幼女小云氏,因被哥哥姐姐娇宠着,不曾直面过人间险恶,格外有些天真,所以云老夫人自然的也会将心思多放在小云氏的身上,及至小云氏成婚生子,这一点也是没有变的。 再说云家长房只生了一子,云家二房也就一子一女,所以相较于旁的人家,云老夫人是比较看重外孙和外孙女的。 昔日里秦宁幼时,是时常去到云府中小住的,云老夫人格外的喜欢这个外孙女。 只可惜秦宁嫁人后,就不大再见过云老夫人了。 说到云老夫人,秦宁的心脏蓦的一阵抽疼,秦宁心想,大抵是原主本能的反应吧。 这时云二夫人又说道:“倘若当年你不曾遇到谢文卓,不曾被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给蒙骗,你蔚哥哥也不会” 只看到在一侧垂着头的秦曦,云二夫人这话终究没说完。 云家不是殃及的人家,云蔚然在大婚前夕被马车撞死,亦或是意外,亦或是被生意场上的仇人暗害,但这都该同秦曦没什么关系。 到底秦曦也是受害者之一。 “对了,老夫人就在马车上。”云二夫人这样说的时候,就回头掀开云老夫人乘坐的那辆马车的帘子,叫醒了正在马车上打盹的云老夫人。 “母亲,是秦老夫人和秦家的孙辈们,宁姐儿也在外头。” 听到云二夫人这样说,云老夫人豁然睁开双眼,朝着外头看去。 然后她一眼便认出了悄似幼女的秦宁。 云老夫人霎时间红了眼睛,她朝着秦宁伸出手,秦宁顺着扶起了云老夫人的手。 “你这孩子,既回了娘家怎的不来看看外祖母,合着外祖母那些年都白疼你了。”云老夫人有些幽怨的说道。 秦宁顿时便明了,对于她这一阵的变故,云老夫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这时云二夫人也朝着她苦涩的一笑。 秦宁明白,以着云老夫人如今的身子,大抵是不适合知晓亲人们任何不好的事情的。 秦宁就顺着云老夫人的话茬道:“因是刚回来,是以还未来得及去外祖家,等过了今儿,我保准去看望外祖母,还要多在外祖母家中住上些日子,到时候外祖母可别嫌我烦。” 云老夫人晦涩道:“我和你二舅母都巴不得呢,随着前些年你表妹嫁出去之后,府中越发寂寥。” 想她也是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偏天可怜见的,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本该尽享天伦之乐的年龄,偏偏睁眼便是自己那惨死的孩儿们。 云老夫人一把抹过泪渍道:“好了好了,不同你说了,记得闲了之后去看望外祖母。” 秦宁连口应是。 目送着云家一行人离去,秦老夫人就嘱咐秦宁说:“你平素没事了多与你母亲去云家转转,究竟云家人丁单薄,说不得将来云老夫人去后,我们家也能分一杯羹呢。” 纵晓得这秦老夫人是凉薄之人,但秦宁还被她这话给弄得无语几分。 你即便是算计人家家中的财产,至少也别表现在明面上罢? 秦宁笑着道:“祖母说这话是何意,外祖母家又不是没有男丁了。” 秦老夫人碰了个软钉子,很是懊恼道:“我这还不是你们好,算了算了,你们不懂我老婆子的良苦用心,往后我不管你们也就是了!” 秦宁依旧笑眯眯的上了马车,秦曦紧随其后也上了马车。 山路崎岖,马车颠簸。 秦宁突的直勾勾的看向秦曦,她问道:“刚刚看到外祖母,可真是让人唏嘘感叹,想当年我出嫁的时候,她老人家还神采奕奕的很,谁曾想七年过去了” “二舅母刚刚说,外祖母这么多年苦苦支撑着,就是想寻个那驾马撞了蔚哥哥的人,问清楚始末,她老人家这么多年虔心拜佛,想来终有一日会如愿吧?” 秦苒和秦柔听了,连声安慰。 偏偏秦曦,就是死低着头。 又是一阵颠簸,马车里的小姑娘被颠的都有些坐不稳了,秦宁靠着这阵颠簸就弯腰蹲下身子到了秦曦的跟前。 那一瞬间,她看到秦曦的面色煞白如纸。 二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啊——”秦曦大叫道:“七妹妹你要吓死我吗?” 秦宁扯了扯唇角说:“七妹妹胆子大,敢在深夜里走夜路,连鬼都不怕,还会怕我区区弱女子吗?” 秦曦的眼球猛的一缩,自是想到了刚到寒山寺的头一天晚上,她深夜出去可秦宁怎么会知道,难道她看到了? 是啊,为何那一天晚上,被迷晕在秦宁屋子里头的不是秦宁,还是秦莲,秦宁那时候又去做了什么,她统统都不知道! 所以说秦宁不仅仅看到了,甚至很有可能那孩子此刻还在秦宁的手中? 倘若是那样的话,秦家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更何况秦宁先前还曾放言,会想方设法的利用那孩子,将她的罪名给放大。 不敢想。 尤其秦宁刻意的说起云家的事情 秦曦此刻的心很乱很乱,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说:“七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大懂?” 秦宁就说:“青天白日的,你无缘无故为何会脸色发白,还正是在我说起蔚哥哥的时候,你莫不是心虚?” 秦柔也低头一瞧,就说:“对呀,六姐姐,你脸色真是好白?” “是吗?”秦曦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只是想到先前二婶母设计七妹妹的事情,感到有些后怕。” “哈?”秦苒就笑道说:“那也就是七姐姐,纵然如今归家,依然是大伯的掌上明珠,还薄有姿色,六姐姐你什么都没有,你怕什么?你就是想让旁人算计你,旁人说不得也嫌弃你胖,没的沾上一身泥。” 秦曦垂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暗,多少年了,自从云蔚然死后,她成了在家中的老姑娘后,这些人一个个的便拿着她取笑。 不急,不急,秦曦告诉自己,她要忍耐,忍到她的儿子被谢文卓给接过去,忍到她的儿子接手公主府的一切,到时候她绝对不会让秦家的任何一个人好过! 只是现如今,她得先弄清楚谢益的去向。 第一百零九章 又去红袖招 秦曦以李氏搞的那一桩事情,成功的将秦苒和秦柔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对秦曦的贬损上头去,但秦宁没有。 这人不惜自己的尊严也要转移话题,尤可见其心虚。 为掩藏过去的真相,秦曦不惜买凶杀害段郎中,通过李氏诱使秦老夫人深入寒山寺中,深夜会见私生子,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的。 秦曦不会知道,段郎中并没有死,如今正在她的手中。 她更不知道,她自以为是她将来最大依靠的谢益,如今对她是满满的仇恨。 事已至此,秦宁与秦曦,其实已经是站在了两个对立面上。 所以,她不妨好事做到底,查一查当年云蔚然死去的真相。 一个时辰后,马车缓缓行入城内,又至秦府中。 秦宁领着秦哲皓去见了小云氏,说起途中碰到云老夫人的事情,并道:“外祖母让我回来有空便去看看她,按理我也该过去一趟的。” 小云氏平素是个乐观的事情,当下里听到云老夫人,也是面露愁云。 “我又何尝不想让你过去。”小云氏并不是个不知道礼数的人,因而道:“实在是你幼时常同你蔚哥哥一道儿玩耍,你外祖母瞧见了你,少不得要想到你的蔚哥哥,给她原本就不好的身子雪上加霜。” “不过眼下既然碰到了,那你不妨且等你外祖母她们回来了,母亲陪着你且过去走动一趟。” 秦宁便点头应了。 小云氏又说:“以着皓哥儿的年纪,其实也能开蒙了,宝伊是今年入的学,但她是女孩子,皓儿自然该早一些。” 秦宁知道,秦府是没有族学的,所以秦哲皓想入学,要么是到跟秦家亲近的人家里的族学去,要么就是去外头的书院里。 至于原主未曾出嫁前,就是到冯家的族学里上的学,那时候冯大人就已经是同知了。 “冯家那里是不好再去的。”小云氏就寻思着说,“因着他们家在你小叔的婚事上坐地起价,与咱们家说的不太痛快,将皓哥儿送到他们家的族学里,万一他们欺负皓哥儿,就不美妙了,所以我与你父亲想的是,将皓哥儿送到外头的书院中。” 鄞县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占地广,经济繁荣,发达程度比之有些省城还要好上许多,城内有许多的书院,其中最最有名的自然是县学,次之则是由私人开办的乐和书院。 “县学自然是最好的去处,但想要进去县学,得先经过考核,这些考核倒不是太难,但皓哥儿从前应该是没怎么读过书的吧?”小云氏这话虽然是疑问,但其实已经很肯定了。 因为原主秦宁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就是个学渣,后来嫁给谢文卓忙着家里家外的事情,更是将从前所学的那些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指望原主教孩子,倒不妨指望小哲皓天赋异禀呢。 秦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小云氏当然不是刻意的挪榆自家女儿,不过是想把事情说清楚罢了,又道:“这乐和书院就不同了,是你四叔的至交好友创办的,咱们家也有从中入的股,进去一准没问题不说,里头的先生还会格外的关注咱们家皓哥儿。” 秦宁对秦哲皓的教育还是很上心的,虽说小哲皓今年才三岁,但这是周岁,更何况这也快过年了。 至于去何处上学,依着秦宁所想,自然是哪里好便去哪里。 若是可以,秦宁想将秦哲皓给送到县学中。 于是她便问道:“距离县学下一次开学还有多久。” 小云氏道:“到明年开春了。” “母亲,我想把皓哥儿给送到县学中,且还有这几个月的功夫,不妨且趁着这几个月让他去乐和书院中认认字什么的,等到了明年开春,再将他送到县学中。” 反正这乐和书院秦家有入的股嘛,就相当于现代的大股东,塞个人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依着秦宁所想,就小哲皓这么点的年纪,入学考能考些什么,无非就是认字嘛。 小云氏之所以想让秦哲皓到乐和书院,主要因为觉得这是自家人开的,旁人看在院长和他们秦家的面子上,也不会在秦哲皓的耳边胡言乱语——别瞧着都是小孩子,道起是非来也不短。 但最终其实也还是看秦宁的意思,实在考不进去,他们家找人走走门路也就是了。 说起上学这事,小云氏就一脸感慨道:“这人生在世,别看你多有钱,最终还是当官的最大。” 秦宁听罢就问小云氏:“母亲为何这样说,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是不是与小叔的婚事有关?” 小云氏原不欲与女儿说这事的,但秦宁既问起,她自然而然的便倒起了苦水,“冯家人心知你祖母偏宠幼子,一心想给你小叔找个官家千金,于是坐地起价,想要掺和到咱们家的生意里头,一毛不出便想占股份。” “其实咱们家原就不是什么抠门的人,更何况你小叔也是你父亲看着长大的,原就打算将几个铺面庄子送给冯家小姐做聘礼,可谁知人家看不上这铺面庄子,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父亲肯定不会同意,当时冯大人就放话说,会给咱们家一点眼色瞧瞧。” “所以近来咱们家开的饭馆里经常有官兵上门来找麻烦,不是挑剔这个就是挑剔那个,然后就让关门整改。” 值得说道的是,衣食住行,秦家做的就是“食”这一块的生意,光是鄞县中就有开了六家大型酒楼,省城也有。 真要在这里头占了股份,那冯家就剩下在家中坐等着收钱了。 可谁也不是傻子。 秦宁当即就诧异的说:“这事好办呀,你告诉我黎堂哥,让黎哥哥出面说一下冯大人不就好了吗,总归冯大人只是同知,黎哥哥却是知县。” 在秦宁看来,这事情分明就如此简单,小云氏怎么就没有想到? 小云氏没想到也就罢了,秦大爷不该想不到的呀! 迎着秦宁那仿若看傻子一般的目光,小云氏也有些面红道:“是你父亲不想让这些事情烦扰到你堂兄,以免给你堂兄造成困扰,冯大人他京中有人” 秦宁狐疑道:“那冯大人在京中的靠山是谁,再大能大得过四叔父的妻兄?” 需知她叔父可是孟阁老的妹婿! 小云氏道:“虽说冯大人已在鄞县中任同知有十几年了,可其实他并不是鄞县本地人,这么些年一直都有传言,说冯大人出自京都里冯太师家,所以冯大人家眷平素里行事骇浪,也没人敢说什么。” “你四叔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咱们家也就出了一些银子,往后是再不能给你四叔什么帮助了,没的说还要拖累他。” 如果说旁的人家教养儿女,是想着儿女往后成才了,能够帮扶家里人一般,那么秦家大爷和大夫人就不同了。 秦大爷是真心疼爱底下的几个弟弟,只想看着他们往后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其中尤以四爷为最,自是因为秦四爷是几个兄弟里头最懂事,最懂得心疼大哥大嫂的人。 就是所谓的施恩不图报。 秦宁虽然理解秦大爷和小云氏的这种心态,但也还是蛮无语的,放着现成的人不用,人家冯大人还当秦家好欺负呢。 “不过冯家千金是真心喜欢你小叔的,冯大人也想结成这一门亲事,就是对条件不满意罢了,纵偶有动作,但也不会太过分,都在家里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说到底是因为鄞县虽然大,但不可能跟国都相比,秦家在当地立世百年,几乎是垄断了当地的酒楼食肆,鄞县四大富商中有两家就与秦家是姻亲,自来抱团,即便如今被冯大人为难,也没人敢觑着这个时机,就抢占秦家的生意去。 主要是,也抢占不了。 真正觉得难为的,其实就是小云氏,内宅中的事情是一成不变的,更何况有儿媳沈氏帮衬,花费不了多少功夫。 于是小云氏闲了下来便习惯担心这个忧心那个。 这话她不会秦大爷说,毕竟小云氏是个很温柔体贴的妻子,丈夫劳累了一天回到家中,就该专心歇息的。 自然她也不会跟儿媳说,说到底沈氏年纪小,眼皮子也浅,看到的只有当下里的一亩三分地。 上头的三个女儿又已出嫁,自只能同秦宁倒苦水。 到最后秦宁确信,小云氏不是来找她出主意的,她就是想寻个人听她说话的。 末了秦宁主动打断小云氏,拐了个话题道:“我们去山上这一趟,倒是发生了一桩不小的事情,母亲应该听闻了吧。” 小云氏自然是知道的,毕竟早前李氏就被绑了回来,没有老夫人发话,她现在也还是被绑着的。 “头一日的时候,我见着你二婶了,她只一个劲的求我替她说情,说什么都是被曦姐儿引导的,当时我一头雾水,问了绑她回来的人才知道始末。”说起这个,小云氏就是一脸冷色,她平素是很和善的人,待底下的几个弟妹素来都是极好的,但前提的这些人不能动她的女儿。 小云氏又说:“她既敢拿着你的婚事当筹码设计你,我自然不会替她求情,唯恐你祖母轻饶了她呢!” “不过我就是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将曦姐儿给拉进来这事中。” 其实自从小云氏听到秦宁对秦曦的那一番控诉之后,她对这个庶女的感觉就很纠结。 一方面,她觉得一向老实的秦曦不该做出那样的事情,可另一方面,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是那样有口胡言的人。 原本还想着说将段郎中唤过来,但谁知那之后不过两日,段郎中就没了。 秦宁回了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说不得真是秦曦挑唆的二婶母呢。” 小云氏道:“真要是那样的话,也不能轻饶了秦曦,我将她唤过来问话。” 秦宁阻止了小云氏说:“且先不着急,再等两日罢” 秦宁的意思是再等两日,大抵谢益便也抵达县城,她很想知道谢益在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世后,会做出些什么。 届时一并将秦曦谋害段郎中的证据拿出来,届时秦曦想活命都难。 但不想谢益途中拐了个弯,到达县城的时候偏好是五日之后,倒是正赶上了另一桩好事。 秦宁从小云氏这里出去,就去找了小哲皓,天色将将黑,母子二人用了晚膳便也能歇下了。 用膳的时候,小哲皓偏着小脑袋告诉秦宁说:“今儿个我在外头和如花姐姐玩耍的时候,六姨姨过来,问我在山上住的那天晚上是不是和母亲一道休息的。” 秦宁笑了笑,这便代表着秦曦当下里又急了,她也不意外,就问:“那你是如何同她说的。” 小哲皓道:“那天夜里,母亲自然是和我一起睡的呀。” 在小哲皓的心中,那自然是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他这样不算说谎的。 然后小哲皓笑得一脸谄媚,面上就写着“求夸奖”三个大字。 迎着小哲皓天真无邪的笑容,秦宁觉得这孩子,怎么说呢,真就是长了一张天使的面庞,骗了旁人旁人还要替他数钱的那种。 秦宁摸摸他的头说:“好孩子,今儿个母亲也陪着你睡,给你讲故事。” 他们母子二人自是一夜好眠,但有人却睡不安稳。 是夜,秦曦写了一封信给谢文卓,大抵便是告诉谢益正在往南边走,让谢文卓的人快些过来将人给接走。 然后她又去了红袖招,这一回自然不是买凶杀人的,她只让红袖招的人帮她寻一寻谢益的踪迹。 因仅是寻人,秦曦以为对方应该不会狮子大开口,起码不能像是上次那样,岂料得曹静曼却是有过之而不无不及。 曹静曼说:“这一回的生意,一口价八百两。” “八百两,你打劫吧?”秦曦惊讶的说道:“杀人不过才五百两,让你寻个人怎么就值当八百两了?” 曹静曼圆润的脸上是和蔼的笑容,“这与杀人亦或是寻人没有关系,上一回姑娘过来时让我们杀的乃是手无寸铁的郎中,当下里让我们寻的却是个没头没尾的孩子,其中所需的人力物力自不可同日而语,自然,生意这种东西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姑娘若是不愿意,门就在那儿。” 秦曦气愤的想到,对方说不得就是看她一个姑娘家,离了红袖招没了旁的门路,这才敢狮子大开口。 偏偏她就是没有旁的门路。 即便是红袖招中,她从前也只来过一次,还是好几年前,谢文卓带着她过来的。 而第二天的白日里,秦宁刚刚起身,就听到了似玉过来禀报昨儿个秦曦的动向。 第一百一十章 小试牛刀 于是在这一天白日里,秦宁又一次来到了红袖招中,只不同于上一回的是,她一进来,在见到曹静曼之后,就将帷帽给取了下来,又甜甜的叫了声“曼姐姐”。 纵曹静曼往日里见过的人不知凡几,但因为秦宁当日里的异常阔绰,又兼之她所求不同,曹静曼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人。 “你又来了,可是我记得你之前已让人将剩余的银钱双手奉给了我,如今是”曹静曼不由得想起了昨儿个深夜过来的秦曦。 秦宁开门见山道:“我乃秦家七娘,这一回过来是和曼姐姐谈合作的。” “秦七”曹静曼唇齿间依稀可见玩味,她自然是晓得秦家那位刚回来的七娘子,事实上如今鄞县街头巷尾中最常谈论的就是这位秦七娘子。 红袖招中也一样,别以为青楼女子就刻薄寡恩,事实上并非是这样,起码她曹静曼手底下的人并不是这样。 大家都是为了生计才不得已被家人卖到了这里,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讨生活罢了。 有年轻一些的小姑娘很是可怜秦七娘子呢,说她明明有着大好的身世,可以寻一个差不多门第的公子,不说夫妻多恩爱,但也可相敬如宾的富贵一生。 可偏偏她选择了读书人。 读书人呢,那可是世上最寡恩的人呢,不瞧着他们红袖招中就还有个年老色衰的老婆娘,见天的痴痴等待着昔日里曾对她许过重诺的一位秀才,事实呢? 事实上当年那位秀才不过是不想付嫖资,又偏偏想得到老婆娘的爱慕,于是才编下了那样的谎话。 可惜,偏这老婆娘就当了真,至今还生活在梦里呢! 有些资历的老人就说了,你们这些小姑娘呀,还是太天真,这世上负心薄幸的人只有读书人吗? 不不不,但凡男子,哪个不负心,哪个不薄幸? 每每这时,曹静曼就只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她虽然是这里的老鸨,可说实话,她的情感经历并不怎么丰富。 当被众人所议论的女子就站在自己眼前,曹静曼不由得将秦宁给看了个彻底,她好奇的问说:“你和我一个老鸨能谈什么合作?” 秦宁说:“曼姐姐所管辖的这座红袖招中可以说是鄞县中最大的青楼了,能谈合作的地方可大了去了。” 曹静曼笑的妖娆道:“怎的,你们千金小姐也想开个青楼玩玩?” “我可不算是千金小姐。”秦宁自嘲一笑道:“你有见过沦为弃妇的千金小姐吗?再者青楼怎么了?那可是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街头小民都会来到的地方,更何况我与曼姐姐都知道,你这里并非是一般的青楼。” 她说的轻松惬意,然而曹静曼却听出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于是曹静曼的笑意也就越发深了一些,“秦七妹妹你想如何合作?” 红袖招在鄞县这里立世有些年头了,以往不是没有受到过旁人的威胁,但有什么可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 秦宁定定的看向曹静曼,收起面上玩世不恭的笑意,然后格外认真道:“我们可以将红袖招开到咸阳城都去,不过往后我们可以不做杀人的买卖,那玩意儿太危险,就做换取情报的买卖。” 曹静曼认真的寻思了秦宁的这一提议的可行性,然后她就说:“大都城里可并非是鄞县这小地方,那里光是一块地皮就得要万两银子往上,更不要说经营一所青楼所需的诸多费用了。” 秦宁笑眯眯道:“我有银子。” 她满脸就写着“我有钱”三个大字。 曹静曼哽了一瞬,瞧瞧,这就是世人或怜悯或鄙夷的秦七娘子,可她怎么觉得这人异常的潇洒呢! 与银子相比,男人算什么? 曹静曼忍不住八卦道:“那你的钱从何处来的,即便是秦家疼你,也不可能给你太多的银钱,至于太后看重你,可太后赏赐的东西,那是能随意买卖的吗?” “还是说你离了谢驸马转头就找了旁的位高权重又有钱的人?是那位九皇子还是那位信王府的幼子?” 曹静曼说罢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秦宁眼中闪过一丝微妙,“曼姐姐竟是知道如此多关于鄞县外的一些事情,看来你很有做情报生意的天分。” 曹静曼不好意思道:“是听邓家的三公子说的,他那人没个正形,整日里就晓得谈论一些八卦,哦对了,他还说信王妃回府后见天的提起你呢。” 八卦误人,竟让她一不小心向对方透了个底,不过索性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机密? 秦宁在从咸阳回鄞县的路上倒是听信王妃无数次的说起过底下的这几个儿子,其中最为老生常谈的自然是二子和三子的婚事。 不过北郡距这里快马也有一天的路程,邓小公子是怎么同曹静曼认识的? 不待她问,曹静曼目光就微闪了一瞬,然后同秦宁解释道:“邓小公子是性情中人,以往也是红袖招的常客,只是信王妃管的紧,所以他有时候手头便会不宽裕,我既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去计较区区嫖资,所幸邓小公子不是什么欠钱不还的人,这一来二去的,我们也就熟了,之后他都不再去旁的青楼里,就来我的红袖招。” 秦宁也陪着笑说:“能经营得了这一摊子的曼姐姐,果真是个极大气的人。” 嗯,这样的人适合一起做生意,秦宁心道。 又说:“我刚刚的话,也就是提议,具体的细节还待商榷,旁的好说,就是这人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是个女的就行,首先要薄有姿色,能吸引达官贵人,毕竟这样的人的秘密才有价值。” “再者,要聪慧,不然不等她套出旁人的机密,反倒将自己的动机给暴露的一干二净。” “再者,就是要忠诚。” 曹静曼也很快进入状态,认真的听着秦宁细细分析,她也是很有头脑的,尤其开青楼这种事她最在行,接着就说:“前头两个倒是简单,关键在于最后一个,忠诚的人可不好找,毕竟又没什么特殊的交情,你凭什么要求人家忠诚于你。” 秦宁道:“这个有点难度,但也不算太难,是人都有软肋,掌握了她们的软肋,让她们效忠于你也是极简单的,再者自然就是以利相诱。” 这个秦宁一说,曹静曼就明白了。 说实话吧,曹静曼就蛮动心的,毕竟相比于大都成,鄞县究竟只是小地界,每日营收有限,就似她这等杀人的生意,近来就更是萧条了,整一年出来也就只来了秦宁和秦曦两人。 于是秦宁便和曹静曼快速的商量出了一个章程,自然不是直接就将青楼给开到咸阳城那边的,而是先从郡城那里小试牛刀。 毕竟那里是信王府的天下,即便闯出篓子了,也还有信王妃说情。 自然,秦宁这一回过来不是单单与曹静曼谈生意的,她还有另一桩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就在二人相谈甚欢的末了,秦宁问道:“大概四五年前的时候,红袖招里是否接下了一个书生的帖子,然后让杀手假装马夫撞死了云家的大公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外祖 秦宁之所以知道红袖招中会接买凶杀人的生意,是为景秀所告知。 身为一个暗卫,了解这些再正常不过了。 但秦曦为什么会知道,需知秦曦可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 一定是有人带她来过这里,所以她才会在欲杀段郎中的时候想到了这里。 那么是谁又在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之下带她过来的呢?这个困扰秦宁好些天的疑问在见到云家老夫人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是谢文卓呀! 需知这里是古代,马车的速度有限,一般情况下即便是撞了人,也不过是把人撞伤而已,倘若对方是骑着马把云蔚然给撞死了倒还有一定的可能。 所以云蔚然的死倒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暗杀。 云蔚然死的时候也不过刚及冠,那时候他还在读书,云家也没有着急让刚及冠的云蔚然插手家中的生意,所以云蔚然得罪旁人的可能性也是很低的。 那么当时还发生了什么呢?云蔚然即将要婚娶秦曦,这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可倘若云蔚然知道了秦曦的秘密,并欲将这秘密公之于众的话,或许当时也不过才十六七虽的秦曦还没这么狠心到可以随便杀害一个人的地步。 但她一定很怕。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要么去找自己的至亲之人哭诉,要么就是找与自己合谋的人。 显然冯姨娘并不能成为秦曦的依靠护佑秦曦,所以秦曦一定会去找谢文卓。 谢文卓嘛,这人就狠心多了,他会想到买凶杀人一点儿也不奇怪,他究竟是男子,知道红袖招中会接这样的生意也不奇怪。 他会去做这样的事情,更不奇怪。 当然,以上都是秦宁的猜测,所以她这一回过来,是来验证的。 秦宁也知道,红袖招中也该有红袖招中的规矩,类似这等辛秘,一般不会与外人道。 所以她会先与曹静曼说起做生意这事,倘若二人往后真的一起做生意,那就是自家人,对自家人,所谓规矩,其实是可以作为摆设的。 曹静曼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满是歉意的抬起头说:“真抱歉,那时候我还没有掌管红袖招,也就是在三年前的时候,养母去世,我才接手了这里的一切,所以你说的那些我也不知道。” 秦宁倒没有太失望,毕竟她又不是神,可以让所有的事情都按着她设想的去发展。 她想了想又说:“虽然这事是之前发生的,不过想来曼姐姐的养母合该对这些过往的事情有所记载,亦或者红袖招中的一些老人或许会有记忆,姐姐便替我问一问。” 曹静曼很是痛快的应了下来,并说道:“有结果了我让人递到你府里。” 秦宁应声离去。 这样又过了两日,小云氏就张罗着带秦宁回娘家去看望云老夫人。 自然,小哲皓也是要一并带着的,秦宝伊眼见着小弟弟要过去,也缠着要小云氏也带上她。 秦宝伊还要上课,小云氏自然不愿意。 于是秦宝伊便可怜兮兮的求秦宁这个小姑姑。 秦宁倒是很温柔大方的表示,只要沈梦茹同意,她一定带上秦宝伊。 然后秦宝伊绝望的表示,她不去了。 知母莫若女,秦宝伊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才不会去做这种让自己请假走亲戚的事情的。 人生艰难,做女孩也好艰难,人生梦想是做一只咸鱼奈何她母亲不愿意的秦宝伊,下辈子的愿望是能一直做三岁小孩。 既会玩又不用学习的那种。 秦家与云家离的并不远,算上路上采买的时间,也就半个时辰多便到了云府上。 云家人是早就得了信的,管家早早的便在门口候着,将人直接迎到了云老夫人那屋里。 云老夫人看看幼女,又看看孙女,最后目光落在曾外孙的身上,一脸怜意道:“这就是皓儿吧,长得真有福气,跟宁儿幼时很像。” 小哲皓则遵循着母亲一早吩咐的,站出来给云老夫人鞠了个躬,亲切的叫了声“曾外祖母”。 云老夫人连声道“好”,又对小云氏说:“那日回来后,我问了你二嫂,她将一切都同我老婆子说了,宁儿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皓儿更可怜,你往后得好生护着他们娘儿两。” 云老夫人依旧不放心,又喋喋不休的嘱咐了小云氏许多,小云氏是个听话的孩子,纵听了好多遍,也依旧一声声的应“是”。 人老了,话自然也就多一些,可这每一句都包含着对子女的爱意,小云氏唯恐往后听不到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云老夫人的大女儿,小云氏的姐姐大云氏,也就是陈夫人便领着独子过来了。 大云氏是听说小云氏今日回来,特意抽出了一天的功夫过来的,她个子高挑,即便已生育了孩子并年过四旬,但身材依旧很瘦,目光凌厉,一瞧便是个厉害的主。 与小云氏给人的感觉格外的不一样。 大云氏以女人之身行走商场多年,是个很会说话的女人,她一进门便直奔云老夫人而去,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偏不让人觉得夸张,逗的云老夫人面上笑意满满,整个室内的氛围都与方才截然不同。 之后又亲切的将秦宁的手给拉过来,上上下下看了又看,并说道:“这几年,宁儿你受苦了,不过回来了就好。” 秦宁道:“原是该我先过去姨母府上探望的,只家中祖母睡不安稳,只得先陪着祖母去了一趟寒山寺。” 大云氏道:“那又什么紧要的,我是你的嫡亲姨母,咱们之间不兴那么客气的。” 秦宁还是能从大云氏的看出些许真挚来的,便道:“好。” 大云氏又将她的独子,陈家公子给喊上来说:“你先前在家的时候不一直嚷嚷着想看看你宁姐姐的吗,现在人就在跟前,你倒是躲在后头去了。” 陈家公子名唤陈延喜,要比秦宁小上一岁,云家的几个兄弟姊妹感情处的好,他们几个的孩子自幼也是一道玩到大的,就譬如陈延喜,打小就是云蔚然和秦宁二人的跟屁虫,幼时秦宁还时常嫌弃陈延喜太笨了,不想同他一道玩。 不想如今七年过去了,秦宁休弃了谢文卓,带着儿子回了娘家,而陈延喜也在年前的时候刚与其妻庄氏和离。 第一百一十二章 烂桃花 说到陈延喜与其妻庄氏和离的事,大云氏便有一箩筐的话要说。 其实这些话,云老夫人和小云氏都听了很多遍,屋子里头的人除了秦宁母子之外,都晓得其中内情。 其实也没什么内情,庄氏出身普通,只是陈家底下一个裁缝铺子里掌事的女儿,但耐不住样貌不普通,生得极是秀巧,关键是她的性子。 庄氏性子柔和,一双弯弯眼,不论遇到多么紧急的事情,都天然带着笑意,令久在大云氏威压之下的陈延喜倍感慰贴。 所以为了娶庄氏,陈延喜头一次忤逆大云氏,不惜绝食也要娶庄氏,那一次,陈延喜饿了整整三日,头昏眼花,吐了个昏天黑地。 陈延喜是大云氏唯一的儿子,大云氏到底没能怄得过儿子,同意了这桩婚事,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因为并不算好的开头,令大云氏对庄氏这个低门出身的儿媳妇是怎么看都不顺眼,这年头婆婆要管制儿媳那真是多的是法子,刚开始的时候陈延喜自然是向着庄氏的,可这样只会造成大云氏的变本加厉。 于是婆媳逐渐斗法,让夹在其中的陈延喜倍感为难,渐渐的便生出的逃离的心思,这时候陈延喜身边出现了个小婢女,小婢女像极了当初的庄氏,于是陈延喜便收了这小婢女作通房。 大云氏抬举这小婢女,陈延喜也因为新鲜的缘故,偏心于小婢女,庄氏越发委屈,于是直接便与陈延喜提了和离——值得说道的是,陈延喜与庄氏成婚三年,并未曾有过一儿半女。 庄氏要和离,但陈延喜本意是不想同意的,但有大云氏从中作妖,小婢女利用耳旁风,不断的挑起事端,终使这一桩由爱而起的婚姻走向了灭亡。 大云氏当然并不是十分的喜欢那个小婢女,不过是拿着那小婢女当做棋子罢了,她如今刻意挑在这一日带着儿子回娘家的用意如今也是昭然若揭。 大云氏当着娘家母亲同妹妹的面没那许多的弯弯绕绕,径直便说道:“妹妹,且瞧瞧如今延喜和宁儿都独身在家,便可见这是天造地设的缘分,我的意思是,往后宁儿若要嫁到旁家,总是会受委屈的,但嫁给延喜就不同了,我是她的嫡亲姨母,只有向着她的份,与宁儿相比,延喜还要往后靠一靠。” 大云氏旁的地方或许有许多的不足之处,但云老夫人和小云氏都知道,她待亲人是十分真挚的,尤其是待小云氏这个妹妹。 尤记得当年是小云氏嫁到秦府约莫五六年的时候,那时候小云氏也才生了两个女儿,因没有生下儿子被秦老夫人为难,又传出说秦大爷养外室的事,大云氏当即去了秦家给小云氏震场子,最后更是直接将小云氏接回了娘家。 当然最后弄清楚那事其实是一场乌龙,所谓的外室子其实只是秦大爷救过的一个孤儿罢了,被有心人利用方才闹大,但也可见大云氏对小云氏这个妹妹确实很够意思。 所以大云氏说这话其实就蛮可信的,小云氏很相信倘若将秦宁嫁到了陈家,大云氏定然不会似旁人对秦宁有偏见不说,甚至还会待秦宁十分的好。 毕竟是嫡亲的姨母。 但小云氏想起庄氏的面容,总觉得有些不大忍心,说实话,她其实蛮喜欢庄氏,也蛮觉得庄氏可怜的,那孩子是个善良的,可偏偏和大云氏不对付。 尤其小云氏知道,陈延喜其实蛮喜欢庄氏的,就是性子格外软弱了一些。 大云氏也是人精,一看小云氏这模样便知她心中有些犹豫,这若是旁人,她自然是会不快,但自家妹妹那就不同了,于是她主动说道:“我也就是这么一提议,总归无论是延喜还是宁儿都还小,咱们不急,可以让两个孩子多相处相处嘛。” 小云氏松了一口气道:“其实宁儿这一回来,我原是想多将她往身边留一留的,然而耐不住就有那不安好心的人” 小云氏便将李氏欲将其侄子与秦宁凑成一对不成,竟起了歹心的事情与大云氏说了。 大云氏当即面露冷色道:“你们家那两个妯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偏你家大爷心善,非要养着两个弟弟,如今反倒害在自家人头上,依我看,你们夫妻两个是对外人心善,对自家人心狠。” 小云氏讪讪然的笑笑说:“从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只以为他们也就是贪一些钱财,未曾想他们能做出这样狠心的事情。” “那你和你家大爷如今要怎么做?”大云氏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自家妹子一眼。 小云氏无奈道:“要么就分家吧,我们若不在一块儿住,想来也能少些勾心斗角罢。” 大云氏点点头说:“早该分家了,关键是你们要怎么个分法,你们家老二和老三平素里好吃懒做惯了,如今贸然提出分家,他们肯定不愿意。” 小云氏也是这么个意思,尤其他们家老夫人还尚在,真要提起,估摸着秦老夫人也不会愿意,所以才觉得为难呢。 秦宁此事赫然一笑说:“我倒有个主意。” 大云氏意外的看了一眼这外甥女,她还记得从前的外甥女是个性子娇憨的,跟她妹子幼时一模一样,如今嫁了一回人,周身气度倒是有些不同了。 大云氏道:“你有什么主意,且与姨母说说,我也替你瞧瞧有没有什么漏洞。” 秦宁便道:“先前我听母亲说过,冯大人家想要将女儿嫁给我小叔的同时,还要我们秦家酒楼的股份,因我们不同意,于是冯大人便对我们多有为难,其实这事我们可以传出风声,甚至可以传的厉害一些,最好让二叔和三叔他们怕了,主动提出分家。” 大云氏格外惊讶的看了秦宁一眼,这主意怎么说呢,她觉得很可行,于是便主动道:“等姨母回了家,让家中下人们便往外散播出去,不过这冯大人做事也真是有些过分了。” 小云氏苦笑道:“那能怎么办,人家到底是当官的。” 大云氏嗤笑了一番,很是对冯大人有些不以为意。 这时候云家二房的两个小孩也放学回来了,径直便来到了云老夫人这里,远远的便听到他们两个在外头“小姑小姑”的叫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贱名儿 小云氏和大云氏同为姊妹,但二者是截然不同的性子,相较于平素里颇为严厉、总是问他们功课学的如何的大云氏,云家两个小兄弟自然更为喜欢温柔的小云氏。 眼下他们高高兴兴的进来,然后一眼便看到大云氏,颇有些目瞪口呆的模样,然后便欲转身撒腿就跑。 云家的长辈们大多和蔼,加之云家家里曾孙辈就这么两个小孩子,所以哪怕他们平素里淘气一些,他们也是舍不得说重话的。 但大云氏却不同,她自然是不会打骂孩子的,但是她会说教,就跟念经一般的,总归还是蛮恐怖的。 所以云家的两个孙少爷谁都不怕,就怕这个大姑祖母。 但大云氏怎会让他们跑呢,她叫住了他们说:“锄头、斧头,你们跑什么,过来让我考较考较你们的功课。” 然后云锄头和云斧头不得不艰难的回头,然后又艰难的跑过来。 秦宁就觉得很新奇,她问道:“这两个孩子唤锄头和斧头?” 按理说这名字不该是乡间人为了让孩子好养活一些才会取的吗,云家纵然不能跟官宦人家比,但好歹也是富商,即便自家没有会取名字的人,也可以请先生来取。 说到这个问题,云家人集体黯淡失色,还是刚领着锄头和斧头进来的云二夫人最先回过神来,她道:“人不都说贱名好养活吗,我们家不求他们两个能有多大出息多大的本事,能好生活着便是我们最大的期许了。” 说到这儿,秦宁方才明白。 想来云家人也是当真怕了,若说云家大爷是因病早逝还能说得过去,云家的大少爷云蔚然却是很健壮的,偏偏不过刚及弱冠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搞得云家人都不得不用起了这样不是法子的法子。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秦宁就觉得云家这一大家子人吧,是真苦逼,她占了原主的身子,享受了原主本该有的亲情,若不做些什么,倒有些显得不是人。 于是在云家用了午膳后,秦宁便借故出来寻了正打破婆子收拾碗筷的云二夫人。 云二夫人瞧见她出来了,忙道:“这边哪里是你小姑娘过来的地方,吃撑着了吧,我让锄头和斧头领着你去外头消消食。” 秦宁忙道:“不用,我是过来找二舅母的。” 如果说大云氏是那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小云氏是温婉的小女人,云二夫人就是届于二者之间的那种典型的当家主母,可以面面俱到的照顾好每一个人。 秦宁还蛮喜欢这样的二舅母的。 云二夫人于是道:“那好罢,我们去外头说。” 于是秦宁便向云二夫人请教了当年云蔚然事发之前并之后的所有过程。 云二夫人虽然不解秦宁为何要问这个,但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她,“其实我们都知道,蔚哥儿不想娶秦曦,他当时甚至谁都不想娶,但男儿到了年龄哪里能不娶妻呢?尤其他还是云家的嫡长孙,所以纵使他当时郁郁寡欢的,但其实我们都没当成一回事。” “但就在他成婚的前大概七八日的时候吧,他突然就一反常态的兴奋了起来,我们当时就没多想,觉得可能就是他想开了,然后就是在他和秦曦的大婚前一天,他突然说要出门一趟,是一个人出门的,也没带小厮书童什么的。” 秦宁有些遗憾,倘若云蔚然当时有带的人的话,她还可以通过这人问问当时那个马夫的容貌特征什么的。 然后她又说:“那当时见到蔚哥哥被马车撞的应该有不少人罢,这些人中有没有” 云二夫人苦笑道:“当时我们也逐一问了,但因为事发的时候在正午时分,那时街上的人本来就少,偏偏事发的地点还是在一条小巷子里,那驾马的车夫眼见着撞了人便跑了,也没叫个郎中什么的,直到后来寅时中的时候有人出来,方才撞见了这一幕。” “然而当时蔚哥儿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起初说这些事的时候还好,但渐渐的云二夫人便忍不住哽咽,最后更是失声痛哭道:“当时蔚哥儿才刚及冠,他该有大好的未来,继承整个云家,还该有妻儿子女伴在一侧,可偏偏他什么都没了,他还那么小,老天怎么忍心” 秦宁忙抱住她安慰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是真相便总有一天会被揭露,好人或许得不到好报,但坏人一定会得到惩罚。”心下也十分感慨,云二夫人只是云蔚然的婶母,但提起云蔚然的死也依旧如此激动,可见着云家人的感情是当真很好。 云二夫人愣了一瞬,接着她又问说:“宁儿,你说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你觉得蔚哥儿的死因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秦宁也有些愕然道:“蔚哥哥原就是被人驾着马车撞死的,这原就是人为,我是说当初撞了蔚哥哥的人总有一天会被寻出来,付出他本该付出的代价。” 云二夫人这才道:“是这么个理,只是咱们家是厚道人家,即便你外祖母这些年再怎么心痛,也知道车祸这种事情无可避免,只是可恨他当时竟就跑了,真要能寻到人,唤他到你蔚哥哥墓前道声歉坐几天大牢也就是了。” “二舅母是真厚道。”秦宁就说:“倘若是我的亲人被人给撞了,那人还一声不吭的给跑了,我定要他付出一些代价。” 云二夫人面色有些发白,她小声说道:“这haul你在我跟前说说也就是了,到了你外祖母那儿,可万不要说起你蔚哥哥的事情,她老人家受不住的。” 秦宁点点头,她还是晓得利害的。 这一天秦宁从云家回去之后,便接到了曹静曼着人带过来的回复,信中说,当年接了这一单子的马夫在那事之后不久就离开了红袖招中,但红袖招中有这人的画像以及一些基本信息,并将这人的画像拿给了秦宁。 自然要从漫漫人海中找出这人来是很难的,但秦宁原本也就没想过要将这人给找出来。 她唤了刚刚盯梢谢益回来的景秀上前。 景秀便说了这一路的见闻,“我一路跟着那小孩,他先是寻了个小推车,然后就拉着那杨婆子的尸体找到了杨婆子的家里人,哭诉杨婆子是被一富户活活打死的,那家人原本就贫寒,听罢自然是要讨一个公道的,于是便拖着杨婆子和那小孩一道往县城里来,按着他们步行的速度,少说也有两天才能到。”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今非昔比 不过五岁稚龄的谢益会将事情搞到这么大,是秦宁未曾想过的,她甚至有些猜不透,谢益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暂且掠过谢益,秦宁将手中画像递给景秀,说道:“你去外头寻一个与画像中人差不多模样的带到我跟前。” 景秀听罢便抬腿要出去。 秦宁又道:“也不用太着急,你索性才回来,且休息一晚,明儿个再去。” 景秀心下不住感叹,心说这女人就是比男人要细腻,倘若这是在九皇子跟前,九皇子定然是不会管他累不累,如今是什么时候的,他老人家要办什么事,那是立刻便要去的。 又寻思着他给九皇子递的书信如今也该到了,就不知道九皇子那边会有什么反应,一抬眼便撞见个个子矮小的女子盯着他痴痴的笑。 景秀凶狠的瞪了那女子一眼,谁知那女子竟笑的越发痴迷了起来。 景秀:“” 他知道这小矮子是近来在秦宁身边伺候的,但这模样也太傻了一些吧? 等秦宁抬眼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就都挺傻的。 秦宁咳了一声,景秀忙收回视线,抬步走了出去。 如花痴痴的看着景秀离去的背影,那模样就跟望夫石一般,秦宁年少时倒也追过星,彼时的模样同现在的如花也没差太多,是以就蛮理解她的。 皇子府即便是个暗卫,放到普通人当中模样也是极俊俏的。 好在似玉进来及时将如花给唤回来了个神,如花特别不好意思的到了秦宁跟前,又厚着脸皮问道:“姑娘,那位景暗卫他从前有没有娶过妻子?” 秦宁道:“这个我也不太知道,等明儿我替你问一问他,料想应是没有吧。” 她还是晓得似一般暗卫自来都是在黑夜中生活的,他们这种人很难会像正常人一般娶妻生子的。 如花听到这话就很兴奋,似玉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对秦宁说:“她整日里想一出是一出的,姑娘别将她的话给当成一回事。” 又道:“我这两日一直都在盯着六姑娘,方才有人拿了封信去找六姑娘,六姑娘转头便出了门,看方向似是要往城西去。” 秦宁便有些疑惑,依她这几天的观察,秦曦在鄞县中结识的人并不多,若不然也不会仅仅要寻个孩子,还需得去红袖招中,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又能给她递信呢? 她想到这里便吩咐似玉说:“等一会儿寻个人去到秦曦跟前得脸的小丫鬟那里套套话,瞧瞧她究竟是去了哪家里。” 秦曦确实是接到了一封来信,但她也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寄给她的。 信中说秦宁对当年云蔚然之死起了疑心,如今正四处探寻证据,让她小心一些。 这世上知道云蔚然之死与她有关的唯有三人,除了她之外,一个是已经死了的云蔚然,另一个就是谢文卓,可谢文卓远在万里之外,是不会有空搭理这里的事情的。 然来信中言之凿凿,这就说明知道云蔚然之死真相的人还有第四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秦曦忍不住浑身发冷,但任凭她响破天际依然想不出究竟还有谁会有可能会知道这个秘密。 索性便不去想了,总归这人既然寄信给她,就说明这人如今并不是她的敌人。 倒不如先给秦宁找点事做。 秦宁是秦家嫡女,秦曦只是庶女,若只凭她自己,哪里是秦宁的对手,至于买凶杀人,秦曦更不曾想过。 秦宁并不比段郎中,她身边还跟着个武功高强的暗卫。 但从前大家尚年幼时,与秦宁不对付的人却有很多,想到此秦曦便戴上了帷帽,出了秦府。 鄞县城西这一块住的大都是官宦人家,秦曦这一回来的便是要与秦家小叔定亲的冯家。 冯家千金冯寄慧刚过及笄之年,今年十六岁,似她这么大的年纪其实与秦宁并不大有交集,但她的长姐冯寄聪与秦宁自幼却是一道长大的,那时候冯大人才刚刚当上同知,但凡冯大人有什么举措,秦家都是头一个支持的。 彼时虽然秦冯两家的关系极好,但秦家嫡女与冯家嫡女的关系却不甚好,概因双方都是心高气傲的人物,觉得自己比对方更美貌,家世更好一些,旁人也更该奉承自己,所以就极不对付。 自然,这些往事都随着双方各自出嫁而烟消云散,但如今秦宁不是回来了嘛。 若这二人不碰面也就罢了,真要碰了面,再加上有心人三言两语几句,不怕她们两个不闹起来。 刚巧,今日冯家已出嫁的大姑娘便回了娘家,见是秦曦求见,冯寄聪当即便与冯寄慧说:“如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随意上咱们家的门了。” 冯寄聪与秦宁不对付,但更看不上庶女秦曦,加之后来冯寄聪高攀了郡丞家的嫡子,越发眼高于顶。 冯二姑娘不似冯寄聪那般高傲,但到底还是让秦曦进来了,“不论怎么说,她都是孝哥哥的侄女,我总是要给她几分面子,不然以后嫁去了秦府不好做人。” 冯寄聪嗤笑道:“你是咱们冯家的嫡女,嫁给秦孝那叫下嫁,秦家上下都得捧着你,为难个区区庶女又怎么了?你呀就是太心善了一些。” 冯寄慧道:“我心悦孝哥哥,不欲他为难。” 冯寄聪又说:“知道你喜欢你孝哥哥,咱们家也同意你们这桩婚事了,只是谁叫秦家心不诚呢,只让利秦家酒楼区区二成的利润,便能娶了我们冯家的嫡女,他们竟是舍不得,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 说到这一点,冯寄慧也有些伤心,她一个姑娘家自然不觉得二成利润有什么,再多的钱能有她的爱情重要吗?可偏偏秦家不愿让利,因着这,冯寄慧已有小半个月没理会秦孝了。 不一会儿,秦曦就进来了,她一看到冯寄聪也在,心下便有些喜悦,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她佯装惊艳的抬起头来,“尤记得当年咱们几个姐妹都是一道儿长大的,然而若干年过去了,瞧瞧我们什么样,金少夫人又是什么样,真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我们见到您还得行跪拜之礼呢,即便是我那心高气傲的七妹妹到了这里也是一样得臣服在您的脚下。” 北郡的郡丞姓金,冯寄聪嫁的是金家的二少爷。 秦曦这话极中听,冯寄聪也晓得秦宁近来回了秦家的事,不由的便幻想起来昔日里与她不对付的秦宁到她跟前跪拜的场景,越发得意,于是顺势便问起了秦宁如今的状况。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月会 “我那七妹妹如今在家中倒是尚好,不曾如外头人说的那般落魄,可要说到风光,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秦曦斟酌词句道,“她容貌倒与从前那般无二,岁月似乎遗忘了她一般,至于性子,也依旧如从前一般,但府中已无许多人顺着她了。” 如果秦曦要说秦宁如今样样都不若从前,整个人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甚至稍显逊色的妇人,也许冯寄聪也就在心里嘲笑一般,想着等下一回有机会见面了,再好生嘲讽秦宁一番。 但秦曦说,秦宁的容貌一如从前,性子也一如从前,自然便激起了冯寄聪的好胜心。 做郡丞家的少夫人这几年,身边人无一不奉承着冯寄聪,也让冯寄聪觉得蛮无趣的,倘若现下将秦宁给唤过来,狠狠的打击她一番,让昔日里与她差不多的闺阁姑娘对着她不得不卑躬屈膝,那才有意思。 “不过等过些时候,冯二姑娘嫁到我们家,辈分上无端就大了我那七妹妹一头,也不知到时候七妹妹肯不肯折腰叫冯二姑娘一声‘小婶婶’。”秦曦又补充说。 想象了一下昔日里心高气傲的秦宁跪地给自家妹妹敬茶,还要唤自家妹妹“小婶婶”的场面,冯寄聪就无端觉得通身舒爽。 没有什么比看着昔日与自己差不多的闺阁好友在若干年之后远远不如自己来得更让冯寄聪有优越感了。 冯寄聪掩嘴轻笑道:“她如今什么情形,以为自己还是未出嫁的姑娘不成,都嫁过一回不说,还被人给抛弃了,还有傲气,真真是平白让人笑话。” 秦曦适时的接口说:“金少夫人还不晓得罢,我那七妹妹这一次回来,还被太后给封了乡君。” “乡君?”冯寄聪轻笑道:“不可能,能被得封乡君的,一般都是郡王家的女儿,亦或是有功之臣的女儿,她秦宁何德何能,别是她唬弄你们的。” 秦曦道:“是真的,太后册封她的圣旨还是我那堂兄亲自宣的。” 冯寄聪当然晓得秦曦口中的堂兄,是秦四爷的长子,如今在鄞县做县令的,她从前也见过,金家人还让她多与这位秦县令的妻子多加走动。 她这时才不得不郑重起来,然后面上却满是扭曲的嫉妒,“她既无才情,又是个弃妇,踩了狗屎运了不成,她凭什么” 随即又是释然,“不过被封了乡君又有什么,这玩意也许在国都那地界行的通,这里谁在意那个?” 秦曦也赔笑道:“这乡君一说,也就是称呼上显得气派一些罢了,我那七妹妹当然是比不上金少夫人的,真要她出来走动,人们便知她还是一如七年前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七年前的秦宁 冯寄聪不由得回想起来,那时候同是家中嫡女,但境遇却很是不同。 秦家娇宠女儿,养出来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娇气,最为娇气的还数嫡幼女秦宁,她们两个那时在一道念书,最是知道秦宁学起什么来都不用心,用不了一会儿便说这里疼,那里疼的。 关键是秦家的长辈还格外当真,每每都要好生哄秦宁一番。 冯寄聪当时就挺不屑的,这不屑中还夹杂着一点嫉妒。 因为同为家中嫡女,但冯大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官迷,在冯大人眼中,女儿便是将来用于联姻巩固他地位的棋子,冯寄聪别说故意喊疼不学,即便是平素里琴棋书画哪里没有学到位,都是要被冯大人叱责的。 她不仅仅嫉妒秦宁,还嫉妒所有能得到家中上下宠爱的姑娘,因为这份娇宠她不曾得到过。 “是呀,她什么都不会,就是个草包。”冯寄聪恶狠狠的说着,仿佛这样就能将秦宁给踩在脚底下一般,“你可知道,我这一回之所以回娘家来,是为着咱们北郡每三年一度的风月会,我手中有几个名额,便想着惠及家乡的姊妹们。” 冯寄聪口中的“风月会”在北郡流传已久,最远可以追溯到曾经先帝尚在北郡做藩王的时候,那时也是三年一度,具体就是比一些女孩子们自幼研习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最后选出三名才艺优秀的女子,甲等可以进入王府,做王府小姑娘们的女师。 次一些的,即便做不成王府姑娘的女师,有着这一场风月会上所出的风头,也有利于以后说亲。 自然既是选女师,对女子的年龄倒没有太大的要求,多是介于及笄至二十五岁这个之间的。 而一般参加风月会的人选,多是由北郡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推举而来,自然每个县中也都是有名额的,多掌握在县令夫人的手中。 但秦黎的夫人方氏原是国都中人,她就不是很乐意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去,于是便将这事推拒到了冯夫人这儿。 冯夫人就很乐意接下这样的事情了,一来可以推举自家姑娘上场,二来可以做人情推举与自己家交好的人家的姑娘,但近来与冯家闹的很是不痛快的秦家自然不在这个行列当中。 不过因为秦曦今儿说的这一番话,却让冯寄聪突的心思微动。 冯寄聪道:“我与秦宁自幼也是一道儿长大,如今她被人家抛弃,没道理我不拉她一把,所以我决定推举秦宁参加风月会。” 她说着便将风月会的邀请函给了秦曦,意味深长道:“还望秦刘谷娘将这请帖转递给你七妹妹。” 冯寄聪心想,她要将秦宁高高捧起,再重重的摔下去。 没人比冯寄聪更明白,秦宁有几斤几两了,让大家都知道,就秦宁这样脑中无一物的废物,活该被人抛弃! 让她被众人唾弃。 蓦的,冯寄聪的脑海中便浮想联翩,想象着秦宁被人嘲笑着骂“草包”的场景,她狠狠的舒了一口气。 秦曦见目的达成,也不再言语,坐着马车回了府中。 秦曦一回去将请帖递给了秦宁,十分艳羡的说道:“今儿我去看望冯二姑娘,恰巧便碰到了冯家大姑娘,她先前嫁给了郡丞家的嫡子,如今人称一声‘金少夫人’,她十分的惦念七妹妹,特让我给七妹妹送来了这个。” 秦宁将这份请帖放在手中把玩,不由得回忆起秦曦口中所说的“冯寄聪”其人,原主关于过往的记忆虽有些模糊,但大约可见是从前闺阁中的“好友”,只不同的是,这位冯家大姑娘很是看不惯原主。 再联系秦曦所说的,这位冯寄聪成了郡丞家的少夫人,也就是说如今她落魄归来,这位金少夫人如今是来找回场子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鱼儿上钩 昔日里身份不相上下的人多年未见,一个风光,一个落魄。 若是感情好一些的,大抵会怜悯小姐妹的遭遇。 但倘若是感情不好、心地也不好的,大抵就会像秦曦口中的冯寄聪一般,想将昔日与自己差不多并隐有争锋的人给狠狠的踩在脚底下。 更何况还有秦曦的推波助澜,所以这并不奇怪。 秦宁收下请帖,并道了一声“有劳六妹妹了”,然后便没了什么旁的表示。 秦曦未能如愿以偿的在秦宁的眼中看出“惊慌失措”,很是有些不甘心道:“七妹妹不怕吗?” “怕什么?”秦宁极纳闷道。 秦曦咬唇道:“能参加风月会的,大抵都是出身不差的姑娘,琴棋书画是自幼便学的,可七妹妹” 剩下的话她并没有说,但秦宁也大致了解了。 秦宁诧异的看向秦曦,“所以呢,六姐姐不会以为我还是从前的秦宁吧,这七年间我也是有些长进的。” 秦曦愣住了,她自然是不相信的,毕竟秦宁这七年里又不是嫁给了什么勋贵之家,秦宁嫁给的是谢文卓,旁人不晓得谢家什么情形,她还不晓得吗? 谢家没那个人力物力给秦宁请先生不说,秦宁也没那个功夫和耐性去学琴棋书画。 只是瞧着她这样胸有成竹的模样,却令秦曦心中无端惊慌。 她费尽心机的走这一遭,是想要秦宁出丑的,可别最后让她出了风头。 秦曦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秦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径直便说道:“六姐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秦曦摇了摇头。 秦宁就道:“若是无事,且回去罢,我还有事要做。” 她目光澄澈,似乎这样直接的出言赶客人走,在她这并没有丝毫不对。 秦曦心下恼怒,但她要维持自己好脾气的人设,故此道了声“好”,便就离去了。 然后秦曦越想越不对,为了以免会有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秦曦又去了一趟冯府。 冯家的两位姑娘听闻又是秦曦,这一回倒是没有不耐烦,冯寄聪更是得意的说道:“别是秦宁不敢应下,特地让秦曦来送还请帖的。” 冯二姑娘以前小时候也是见过秦宁的,她对秦宁没什么特别大的映像,毕竟两人相差五岁,没在一起玩过。 但因为长姐的态度,她也先入为主的对秦宁没多大的喜欢,当下里自然附和着冯寄聪的话道:“说不定真是这样的,快让秦曦进来吧。” 她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印证自己心目中的猜测。 片刻后,秦曦上来,手中并没有请帖,袖中也是空空如也,冯家的两位姑娘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 秦曦道:“我方才回去之后,才想起了一桩事,是关于冯二姑娘与我小叔婚事的事情。” 听罢,原意兴阑珊的冯家二姑娘不由得便坐直了身子,“与孝哥哥有关,是什么事?” 冯寄慧平素里并不喜欢与自己同龄的少年郎,她觉得那些人都太幼稚,秦家小叔却不同,他温润儒雅如玉,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让着她,是冯寄慧心目中不折不扣的未来夫君人选。 虽说这一阵冯寄慧有意晾着秦孝,但她对于秦孝的动向还是很关注的。 “小叔与冯二姑娘自幼一道长大,青梅竹马,原是一桩极好的事,我们家祖母也很看好这一桩婚事,故而虽然前一阵的时候冯大人提的条件被我父亲给否了,但祖母和小叔一直都在努力的说服我父亲。” 听到秦曦这样说,冯寄慧就很高兴,她就说嘛,孝哥哥最喜欢她了,一定会答应他们家的条件的,又迫切的问道:“然后呢,你父亲被说动了吗?” 秦曦难掩无力道:“原父亲差一点就被说动了,但因为秦宁的到来” 冯寄慧很失望道:“这关秦宁什么事,她不是都出嫁了吗,纵然如今回了娘家,秦家的事也不该她管。” “唉,是不该我那七妹妹管的,但耐不住七妹妹受宠,父亲和母亲都很听她的话,祖母和小叔也很听她的话。”秦曦心道,这是鱼儿上钩了,于是越发卖力的诋毁秦宁道: “秦宁说,冯家这哪里是在谈嫁娶,分明就是在卖女儿,又说,倘若冯二姑娘是真心爱慕小叔的话,即便什么都不要也会嫁进来,让小叔他别太主动了,正好也趁着这时节晾一晾冯二姑娘,瞧瞧冯二姑娘的真心” 秦曦话还没说完,冯寄慧就气到不行,“她说的这是什么屁话,我堂堂官家嫡女嫁给商户子,原就是低嫁,倒是你们秦家妄想着什么都不出便将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娶回家,她这样说孝哥哥竟就信了?” 秦曦摇了摇头,又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冯寄慧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孝哥哥是信还是不信。” 秦曦于是道:“小叔不信又能怎样,他终究要听家里人的话,祖母她老人家似是信了,还有我父亲” 秦家当家人是秦大爷,秦老夫人是秦大爷的母亲,说的话多少也能管些事,秦孝能在秦家立足,终究是要靠这两位的。 “更何况秦宁还说,她记忆中的冯二姑娘还是个整日里就会躲在金少夫人身后哭兮兮的小可怜,学什么都学不会,怎值当秦家酒楼的二成股份。” 冯寄慧简直就要被气吐血了,“我什么都不会,我就是再不会也比她学的好吧?更何况这些年我的才艺在父母的督促下也是突飞猛进的,不说在整个北郡,只单单说整个鄞县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秦曦似有些被吓着了,往后退了两步道:“冯二姑娘,这些都是秦宁说的。” 冯寄聪也在一侧安抚她说:“你急什么,她秦宁原就是个草包,草包的话又怎么能信呢,若是秦家人信了,便只能说明他们没有诚意与咱们家结这一门亲。” 冯寄慧揪住冯寄聪的衣袖说:“阿姐,我一定要给秦宁一点颜色瞧瞧。” “好好。”冯寄聪连声应道,又看了一眼底下的秦曦,出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话说的话就出去吧,我与妹妹还有些私房话要说。” 一瞬间秦曦的面色难堪极了,这一个两个的竟是都不曾拿她当成一回事,用不着她了便主动出声赶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冯寄聪的小心思 但秦曦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她乖乖的退了下去。 冯寄聪不屑的看了一眼秦曦的背影,她们几个自小一块长大,秦宁那蠢货看不透秦曦是什么人,她还能看不透?不过是看透不说透罢了,毕竟秦曦坑的是秦宁,与她有什么关系? 冯寄慧还在一旁兀自气愤着,气愤了一会儿又十分的担忧,“阿姐,你说孝哥哥要是真的听那秦宁说的不要我了,那我可该怎么办?” 冯寄聪看了看自己的蠢妹妹,心说就秦曦那样明晃晃的挑唆之言,冯寄慧竟然没看出来,不过也正好如她所愿。 冯寄聪握住了冯寄慧的手,语重心长道:“阿妹,咱们冯家放眼整个大顺,或许极不起眼,但在一个小小的鄞县中,却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秦家只是商户人家,按理这桩婚事是他们高攀了的。” “他们若是识趣便该捧着点你,我们冯家提条件,那是我们看得起他们,然而他们却给脸不要脸。” 冯寄聪满脸嘲讽道:“妹妹又何必在秦孝这一根歪脖子树上吊死。” 冯寄慧心中虽然也很气愤,但她与秦孝毕竟是有感情的,当下里有些唯唯诺诺的说:“也也不尽然吧,兴许只是秦家的长辈们拿乔,孝哥哥也是被他们所逼。” “我的傻妹妹。”冯寄聪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按着旧俗,女子一般都是要高嫁的,更何况我的妹妹容貌姣好,又正巧眼下有个机会就是信王府的嫡三子发话说,他娶妻不看身份地位,只看才貌,所以信王妃有意择风云会中前三甲作信王府的三少夫人。” 冯寄慧就很发蒙,她有些无意识的说道:“那可是王府,再怎么不看身份地位,也不是我们区区冯家能够高攀得上的。” 需知即便她的长姐嫁的只是郡丞家的第三子,可也算得上是高攀了,更不要说王府了。 冯寄聪就道:“你瞧你那点出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更何况信王府娶儿媳是出了名的不看身份,你不见那秦家的大女儿还嫁给了王府的嫡长子呢,我的妹妹不必她差!” 但冯寄慧依旧有些犹豫,“那孝哥哥要怎么办?” “切,与王府贵子相比,区区才考中秀才的商户子又算得了什么?”冯寄聪眼中满是轻蔑,“我知妹妹如今是被所谓的爱情冲撞的头脑,你不瞧旁人,只看看秦宁,便可知所谓‘爱情’究竟价值几何,更何况人家谢文卓起码还能考中状元,他秦孝考个秀才就顶到天了。” 冯寄慧小声反驳道:“孝哥哥与我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自来深厚,更何况我也不求他有多大的出息,且待我好就是了。” 冯寄聪道:“那他如今待你好了吗?还没定亲便听他家里人的话,定了亲的可还了得?” 说到这里,冯寄慧也有些委屈,紧接着便有些意动。 冯寄聪再接再厉道:“你没见过信王府的三少爷,那模样真是一个俊,比你的孝哥哥俊多了,他这么个地位,偏还洁身自好的很,后院里连个通房都没有,也就你是我妹妹,我才替你留心着。” “比孝哥哥还俊?”冯寄慧脱口而出道,“可即便是这样,我琴棋书画学的都只平平,又怎么能在那许多人中脱颖而出呢?” 冯寄聪道:“我自有法子,这风月会中初试是每两人一组,胜者方能进入到下一环节,到时候我使人买通内场的人,让他们将你和秦宁分到一块儿。” “我的妹妹纵是才艺平平,却也比区区秦宁要好上许多了。” 这样一来,扶持她妹妹夺得魁首的同时还能打脸秦宁,岂不要太爽。 冯寄聪心下嘿嘿笑。 冯寄慧可没冯寄聪那样好的心态,她又有些不置可否的说道:“即便我通关了这第一轮,但第二轮、第三轮呢?” 冯寄慧道:“自然一并买通了。” 冯寄聪不由汝慕的看着冯寄慧道:“长姐竟能操控风月会,真真是让我佩服的很。” 冯寄慧道:“我一个妇人,自然没有这样的能力的,但你是我的妹妹,我为了你的以后打算,也要嘱托你姐夫对风月会的事情多上点心,这样以后你嫁给了王府贵子,我们姐妹两个同在北郡,也能互为倚靠。” “妹妹,你可不要辜负阿姐对你的一片良苦用心。” 冯寄聪点了点头说:“我会好好努力的。” 既然是秦宁在秦家人面前乱说话,她就在风月会上给秦宁一点教训好了,至于旁的,到时候再说。 此时的秦宁并不知道,冯家姊妹欲利用她在风月会上大出风头,她正在打量景秀带回来的与数年前驾马行凶撞死云蔚然容貌极为相似的这个人。 刚巧,这人做的也是给富贵人家驾马的活计,虎口上的勒痕正是常年手握缰绳所遗留下去的。 仔细瞧去,这人的容貌与曹静曼给她的画像上的容貌还是有着细微的差距的,仔细一瞧便知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但这不重要。 秦宁将如花给唤了上来,让如花给这马夫上妆,力求与画像上的人更加相似。 能在小云氏跟前得力伺候,并被小云氏送到秦宁身边的如花,自然不止会花痴,她还是有些技能的,就比如这一手出奇的化妆术。 如花做起这事来,格外的认真,也就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将原只有七成像画像的马夫画成了九成像。 剩下的那一成也不要紧,毕竟四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人有所变化也是正常的。 然后秦宁就对那马夫说:“从今往后,你便给我驾马吧。” 说着便让这马夫下去了。 听闻似玉禀报秦曦又去了一趟冯府,秦宁也没在意,总归秦曦如今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秦宁将秦曦送过来的风月会的请帖握在手中瞧了又瞧,然后又让似玉着重介绍了这风月会,知道举办这风月会的意义之后,秦宁就还蛮感兴趣的。 倘若她有幸能在这风月会上一出风头的话,那之后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据秦宁所知,如今这大顺朝还不曾有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女学,一般平民出身的女子,大抵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更不要说琴棋书画这种更高层次的追求。 即便是有些地位的人家,也只会请女先生来家中教学,但一般人家给自家姑娘请女先生,单单只为了让自家姑娘学点东西,陶冶情操,次一些的会想着凭借这些东西让自家姑娘往后能嫁个好人家。 极少会有说让姑娘们学这些东西是为了去做女先生教别人去的。 由此便造成了各府里女先生供不应求的场面,所以才有了风月会。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搓搓的贬低 试想一下,连王府中要请一个女先生都这般的困难,更不要说是旁的府中了。 自然,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王府中对女先生的要求也更高一些的缘故。 但反过来想,这事也是很有商机的。 由原本实行的一对一转变成一对多,不仅让女先生的存在有了更大的发挥余地,还可以让姑娘们更多一些竞争,也有更大的激情投入到学习里面。 若是可行的话,还可以收一些家中贫穷的女子,不求她们学的多好,只识几个字对往后也是大有裨益。 自然学的好的,往后也可以做女先生来谋生。 当下里之所以会没有女子学堂,自然是因为对女子之大防的缘故,认为女子不该在外抛头露面,纵使今朝比前朝要更开放许多,但也只是在前朝的基础上所做的开放。 但倘若这所学堂是由女子所开办,学堂中的所有事物都是由女子所做,一定程度上便也避免了所谓的“抛头露面”。 秦宁越想越激动。 但激动过后则是对自身的反思,她不晓得原主所谓的琴棋书画学得如何,但她自己是万万不行的。 这四项技艺中,秦宁勉强可占得两项,便是棋和书了。 书自不用说,秦宁打小就学,旁的或许不行,但背上几句诗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棋,则是自小的兴趣使然。 而琴这一项,她出身又不是名媛,对弹琴也没有特别大的爱好,那是碰都没有碰过。 倒是画,勉强还可以搏一搏,但仅仅是能画出来,画出来的是个什么鬼东西那就不一定了,因为她也没学过什么画。 总归秦宁就是个没有丝毫才情的女子。 哎! 不过无所谓,她不能夺得魁首,但她可将所有技艺优秀的女孩子网罗到麾下。 如果银子不能,那就用人情了,毕竟她与信王妃有交情嘛。 自然这交情也不白用,大家可以一起分银子。 贰日一早,秦黎携夫人方氏上门,叫醒了万分不想起来的秦宁。 没办法,昨夜里她不是想着办女学那事嘛,然后越想越激动,激动到睡不着,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才睡着。 不过一番洗漱过后,秦宁也就彻底清醒了。 如花给她梳了个略显端庄的凌云髻,又问她说:“姑娘觉得这发式怎么样?” 秦宁瞧了瞧,觉得蛮好的,道:“是否有些过于端庄了。” 如花道:“先前大姑娘嫁到王府的时候,奴婢有幸见过信王妃一面,似乎信王妃就是个极端庄的老太太,奴婢心道信王妃喜欢的也该是端庄的人儿罢,于是刻意给姑娘梳了个凌云髻,若是姑娘觉得可以,等到了风月会那天,奴婢就给姑娘梳这样的发髻。” 秦宁想了想信王妃的模样,平素里确实很端庄,然内里却隐藏着逗比属性,不过信王妃确实喜欢端庄的人儿。 她对装扮这种东西都很是无所谓的,道:“我也觉得极好,往后类似梳什么发髻什么妆容类似的事情不用请教我,我相信你的手艺。” 如花当即就很高兴道:“姑娘好看,梳什么样的发髻都是好看的。” 这样磨蹭了一会儿,等到了人前的时候,秦家姑娘们就都已经到了小云氏这儿。 作为秦家唯一一个得到风月会入门帖,可以去参加风月会选拔的人选,秦宁无疑遭了许多人的红眼,但好在碍眼的二房姑娘秦莲如今被丢在山上的尼姑庵里,三房姑娘们纵有些非议,却也不会直接说出来。 就譬如十一姑娘秦苒,她是已经定亲了的,对方也与秦家一样,是个商户子,虽然对方家里的生意做的不如秦家大,但好在那男人是家中的嫡长子,秦苒对这一门婚事是极满意的。 虽说秦苒即便去参加了风月会并拔得头筹,她的婚事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同时也可提高她的地位,这样她嫁过去之后便可以得到对方家里人的尊重。 但偏偏这时候秦家同冯家闹了意见,秦苒努力过,甚至私下里去求了冯家姑娘,冯家姑娘连见都没见她,让秦苒好不失落,不过也仅仅是失落,过了一会儿便好了。 她拿不到风月会的入场券,秦家其余的姊妹们也拿不到,大家都一样,便无所谓什么嫉妒不嫉妒了。 可偏偏昨天的时候秦宁就拿到了。 你费尽心思都探不到的东西,偏偏被不如你的人什么都不做就给拿到了,你说气不气人? 秦苒暗戳戳的嫉妒,面上的笑意也有些敷衍,“七姐姐得了风月会的入门贴,怎的竟也不告诉我们,还是方才黎哥哥和嫂子过来之后我们方才晓得。” 秦宁笑道:“这入门贴我也是昨儿个才得到的,因当时也没当成一回事,故而就没说。” 秦苒暗暗红了眼,秦宁这分明就是在炫耀,你看你们费尽心思要求的,人家不当成一回事也就罢了,这入门贴还主动的到了人家的手上,不是炫耀是什么? “七姐姐好福气。”秦苒继续道:“倘若七姐姐能在风月会上一展才华,想来也能洗刷自己身上有关‘弃妇’的种种流言。” 秦宁自谦道:“北郡中人才尽出,我不过是去凑数的,别闹了笑话也就是了。” 秦苒这才想起,秦宁自幼似乎课业做的并不是十分的好,自然她与秦宁差了五岁,没在一块儿上过课,但教她琴艺的先生曾经也教过秦宁,是时常拿着秦宁当反派教材的。 所以秦宁这一回是去出丑的? 这样一想,秦苒便舒心许多了,她又暗搓搓的凑到秦宁的跟前说:“我记得那金少夫人同七姐姐自幼是一道长大的,原以为她是记着旧情,所以才将手中的名额腾出来给七姐姐,可万万没有想打,她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秦宁别有深意的瞥了秦苒一眼,“她打的什么主意?” 秦苒一时卡壳,她总不能直接说秦宁技艺不精,恐会在风月会上出丑。 毕竟这样的话秦宁说得,她一个外人却是说不得的。 秦苒很是懊恼,秦宁明知她是什么意思,偏偏要为难她。 这时小云氏打断了她们的对话,道:“宁儿,还不快快过来见过你堂兄和堂嫂。”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去途 秦宁便去了前头,与秦黎和方氏见礼。 秦柔趁机安抚秦苒说:“姐姐别在意这些小事,等明儿风月会上,就不止咱们看她的笑话了。” 秦苒心思略定。 秦黎是个很宽厚的兄长,方氏也是极随和的性子,她对秦宁说:“信王妃邀请我去风月会上做个案师,原我是不打算去的,但听闻宁妹妹要过去,索性应了,到时候也能帮衬帮衬你,所以这一回我和你堂兄会陪着你一道儿去北郡。” 秦宁点点头说:“有劳堂兄和堂嫂为我走动。” 方氏笑道:“一家人,应该的。” 秦苒也缠着上来说:“堂嫂,也带上我们姊妹几个,好给六姐姐助威。” 秦柔道:“我也要给六姐姐助威。” 秦曦也低声道:“我也想去。” 秦宝伊见状也赶忙举手,“我也要去!” 小云氏自动掠过秦宝伊,看着底下几个女孩子对方氏说:“让她们去郡中见见世面也好。”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方氏没怎么思索就应下了。 于是,秦家一众人便欲乘坐马车,往北郡去。 只是刚到了外头,秦曦突然“啊”了一声,那白惨惨的面容就跟见鬼了一般。 可不是见鬼了,秦曦望着那驾马的车夫,是她几辈子都忘不了的面容。 纵然四年前她只见了那马夫一面,但至今记忆犹新。 因为这几年,她时常梦到这人。 这人就是谢文卓通过红袖招买通的驾马撞死了云蔚然的凶手! 秦曦的一双手颤抖到不行,连着半天都没有掀开马车帘子。 这时秦宁突的到了她的身后,并主动的给她掀开了帘子,“曦姐姐这是怎的了,莫不是头一次去北郡,激动到不行?” 后头的秦苒和秦柔闻言便轻笑了两声,秦苒上前说:“六姐姐大可不必,其实北郡与咱们县中也没多大的差多,顶多就是大一点,毕竟咱们鄞县中也是有着‘小北郡’的称呼的。” 秦柔闻言又笑个不停。 秦曦羞恼的上了马车,脑海中不住的回忆起那个马夫的面容,手脚僵硬。 她自是没注意到,因为太过紧张,她一人占了三人的座位。 秦苒不悦道:“六姐姐莫不是因为刚刚我们的话生气了,以至于都不想让我们坐马车了。” “咦?”秦柔疑惑道:“六姐姐竟也会生气?” 秦曦一个没忍住就红了眼,她自然不是因为秦苒姊妹的挤兑之言,毕竟这话从前她听过很多遍,之所以这样,主要还是因为那个马夫。 自从秦宁回来,先是段郎中,又是这个马夫,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无不让她心生后怕。 她能雇人杀了段郎中,可这个马夫 她忍耐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谢文卓要将她的儿子给接到咸阳城中,再等一等便能等到她的儿子继承公主府的一切,中间是万不能出现差池的。 所以这个马夫必须死 秦柔一抬眼便撞见秦曦眼中的杀气腾腾,竟有些害怕,但一转眼意识到自己竟被秦曦给吓到了,就很羞恼,便向秦苒哭诉说:“她瞪我。” 秦苒看了再三,不由道:“莫不是你看错了?” 又教训秦曦说:“十四妹妹年龄最小,胆子也最小,你平日里没事别用你眼睛看她,低着头就最好了。” 秦曦收敛了眼里的杀气,默默的低下了头。 也许不止有那个马夫,包括秦苒和秦柔,都碍眼的很呢 方氏和秦宁坐在另一辆马车里,是以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因为秦黎是在前头骑马而行,所以整个马车里就只有方氏和秦宁两个人,空荡的很。 秦宁看向方氏,“前些日子刚到咸阳的时候,小灵儿差不多这么大,比小哲皓只低一点,软乎乎的可爱极了。”她拿手向方氏比划着。 听秦宁说起自己的女儿,方氏的面上还是露出了一抹慈母笑,“说来我都有快两年没见过小灵儿了呢,这孩子大抵早就把我给忘了。” 秦宁忙说:“我在四叔府上住的时日有限,但仅就那有限的日子里,小灵儿每日都要说到堂嫂呢,她很想堂嫂,然后四婶母还说等年关的时候,和四叔带着小灵儿一起回趟老家呢。” 听到这个方氏也很高兴,她面上浮现出一抹显而易见的愧疚,“尤记得我离开咸阳城的时候,她才十个月大,那时候我因得知自己往后都不易有孕,心情郁闷,待她也没有多少耐心,再说路上颠簸,也怕她那么小,会受不了颠簸,这两年不是没有后悔的。” 这些大概的事情,秦宁有听秦孟氏说过,她心中原有的疑惑便解开了一般,这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即便是因为某些原因有过冷待,但时间可以化解一切。 秦宁又问起方氏的病症说:“这两年堂嫂不曾调理过身子吗,总是会有些效果罢?” 方氏苦笑道:“我自小就宫寒,当初生小灵儿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没了命,怀倒是能怀上的,但多半是保不住的,你堂兄心疼我,是万不肯让我怀孕的,我近来也想通了,就小灵儿一个也是可以的,大不了等往后过继个孩子在膝下也就是了。” 见方氏已然想通,秦宁自然没什么话好说,只艳羡道:“堂嫂好福气,能嫁给我堂兄这么善解人意的男人。” 方氏也想到秦宁的遭遇,同为女人,她是很同情秦宁的,当下便说:“妹妹的福气在后头呢,这天下但凡懂些道理的人,便该知道谢文卓错的有多离谱,妹妹又有多无辜,倘若这一回妹妹能在风月会上崭露头角,以后定然会有很多人来求娶妹妹。” 这个 方氏自不知原主技艺一般,即便是如今的她,秦宁自认也是不可同这些自小精心教养的大家闺秀可比拟的。 但看方氏对她这样有信心,她还是别扫方氏的兴的好。 秦宁撩开帘子,对着外头的秦黎说道:“记得上一回堂兄在秦府外头对前来寻衅滋事的谢家村的人说,似乎你这一年任期到了之后便要被调回去了。” 秦黎微微颔首道:“我在鄞县待了也有五年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开春便会被调回去。” 秦宁道:“那咱们县里下一届县令会是谁?” 秦黎道:“可能会是冯同知罢,不过也不一定。” “但我听闻似乎上一届县令可以举荐下一届的县令人选?”秦宁这样为了一句,也没等秦黎回答,就继续说:“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这人是土生土长的鄞县人,三年前的探花郎,如今正在翰林院中熬资历,与咱们家也是世交,堂兄应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第一百二十章 邓牧 若只说这人与秦家是世交,秦黎大抵并猜不到是谁,但说到三年前那一届的探花郎,秦黎还是很容易便能想到。 那一届的科举,榜首状元与探花俱出自于鄞县中,事后裴焕还曾以“世侄”的名义前来拜访过他的父亲。 秦黎虽没见过裴焕,但也听秦四爷在来信中说过这事,言辞之间对裴焕也很是认同,就是可惜裴焕最后拜了吴阁老做老师——吴阁老与他的舅父孟阁老自来不对付。 秦黎回想了一瞬,就问:“是裴焕拜托你说这些话的吗?” 秦宁笑道:“他有这么个意思,托我问一问堂兄。” 秦黎就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其实让他举荐裴焕也就是动动口的事,这并不难,但就怕此举会对父亲或是舅父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二人毕竟不是一个派系的。 秦宁又说:“裴世兄并无意掺和到派系争端中去,他就想老老实实做些事情,为百姓谋福祉。” 秦黎没大见过裴焕,但他想他父亲的眼光应该是没什么错的,于是他便应下了秦宁的请求,道:“我倒是可以举荐他,但至于用不用他得看上头的意思。” 秦宁自然晓得这些,想着等到了北郡便立即写信,让裴焕在京中也上书此事。 马车行了一路,终是到天将将黑的时候抵达北郡,所幸秦黎早前便让人安排下了客栈,几乎是一落脚,秦家一行人便住到了客栈里,接着用了晚膳便歇息下了。 秦黎是在第二天便动身回去的,县衙中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他自然不会同一群女眷耗在这里,只嘱托方氏将几个妹妹照顾好,并留下了几个侍卫便匆匆离去。 因为风月会是在明日才开始,所以这一天方氏便领着秦家的几个小姑娘到郡中到处转了转,她作为堂嫂,说要给几个小姑子去买几身衣裳首饰什么的,除了秦曦外,秦家一同过来的小姑娘们都很高兴。 秦曦借口腹痛,回去了驿馆中。 她一走,秦宁便吩咐景秀回去盯着她。 这一天,秦家几个姑娘抱着方氏给她们买的新衣裳和打的新首饰,十分高兴的回了驿馆中,等待着第二日的风月会。 风月会每年举办的时间都有所不同,一般是在春日末的时候,但因为今年信王府一众人要去给太后贺寿,是以便推迟到了秋日里。 所幸北方的秋日并不冷,甚至郡中的天气不冷不热,偶尔秋风袭来,甚是凉爽。 北郡的中心有一个大园子,名唤“望春园”,园子里很漂亮,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朵,即便是在秋日,也依旧姹紫嫣红的一片。 望春园平素里是不对外开放的,但今日不同,因为风月会就是在望春园中举办的,借着风月会的缘故,许多从前没有资格进入望春园的平头百姓也得以进来瞧一瞧热闹。 自然,百姓们是在最最外围的且站着的。 秦宁同着一块儿参加风月会比试的小姑娘们皆数站在后台,过了一会儿,几个穿着光鲜亮丽的贵妇人也到了,她们大多数是被请来做案师的,其中就有方氏。 作为鄞县县令的夫人,方氏的身份比不得郡守夫人,也比不得郡丞夫人,再加之方氏一向低调,是坐在最旁边的。 北郡的郡守姓林,入目可见,林夫人是这些人里头地位最高的,她也坐在最中间。 林夫人一侧的则是郡丞夫人,也就是冯寄聪的婆婆金夫人。 林夫人和金夫人同是出自郡中的官宦人家,二人自好,又同时嫁给了北郡的郡守和郡丞,关系素来都极好。 当下里林夫人翻看着参加此次风月会的诸多人的画像,眉宇突然微蹙道:“怎的如今这什么样的人都能参加风月会了?” 金夫人忙道:“林夫人是说谁?”她也凑过去一瞧,见画像的一旁写着清晰的“秦宁”两个大字,顿时便明了。 秦家的生意做的很大,北郡中三个最大的酒楼就是秦家开的,自然对秦家的一些家事,她们这些人也都有所了解。 毕竟不说秦家,抛弃秦宁的那位可是堂堂驸马,这些流言不仅席卷了整个鄞县,连北郡中也有许多人知道。 金夫人脸色难堪道:“是你给秦宁入场帖的?她怎么配污了诸位贵人的眼,更不要说一会儿王妃还要过来。” 今年这场风月会有较于以往的是,王妃的大龄二儿子终于娶妻了,娶得还是太后跟前的郡主。 解决了二儿子的婚事,信王妃终于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三儿子的婚事当中,奈何三儿子比二儿子还要挑剔! 可不论邓家第三子多么的挑剔,也多的是闺秀们上赶着往上扑,毕竟邓牧是王府贵子,挑剔些也是理所应当。 而作为北郡的郡守夫人和郡丞夫人,也对信王府三儿子的婚事格外上心,奈何她们两家里都没有适龄的姑娘,不过不要紧,主支里没有,旁支里还是有的。 就譬如郡丞金家,金夫人不愿意便宜了旁支,便让自家儿媳的妹妹参加风月会。 这些内情旁人不知道,但这些与信王府相近的人家却都是知道的,偏你这时候让个弃妇入场。若是信王府不计较这些还好,倘若人家计较,你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能配得上邓牧的,只有弃妇? 冯寄聪不慌不忙的上前解释说:“婆母不知道,我与这秦宁自幼一道长大,前些日子我回到娘家,秦家姑娘还专门求到我跟前,让我给秦宁一个机会,自然,以秦宁的本事别说魁首,她不落在末尾就已经算是很好了,儿媳一时就没忍心给了秦宁一张入场券。” 接着她又附在金夫人的耳畔说道:“这秦宁打小就什么都学的不好,我也是想着利用秦宁,好让我那妹妹顺利的通过第一关。” 金夫人眯了眯眼,将怒气微敛,方与林夫人道:“我这儿媳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了一些,不过林夫人也请放心,这秦宁不过是个商户女不说,还做了七年农妇,这样的人大抵在第一场,怕就被刷了下来,不会碍着王妃的眼的。” 林夫人自然不会不给金夫人这个面子,她又往后翻了几页,看到了冯寄慧的名字,笑说道:“这位姑娘一瞧便是个蕙质兰心的” 金夫人看过去,眼中是了然笑意,她底下有三个儿媳,之所以让这个小儿媳的妹妹上场,自然也是因为看重冯寄慧的美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围观 北郡人皆知,信王府三个嫡子,性子却是各有不同。 嫡长子邓俞温和宽厚,待人有礼,口碑也极好。 嫡次子邓尧容貌姣好,天生自恋,喜好流连花楼,是个彻头彻尾的花心大萝卜。 嫡三子邓牧容貌平平,面容冷峻,但有一点,他好美人。 就譬如跟前两个女子,一个美一个丑,邓牧便会是两种态度,待美人温柔,待丑人一个眼神都懒得搭理。 若两个都是美人,便依美貌程度来决定他对美人的态度。 或许人都是视觉动物,但旁人不会像邓牧这样明显。 基于邓牧这个特点,所以金夫人才看中了冯家二姑娘。 按理冯寄慧的身份是低了一些,但因为有娶了商户女出身的嫡长子在前,冯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 林夫人似乎才回忆起来,“我记得你三儿媳就姓冯,这位冯姑娘与你的三儿媳” 金夫人道:“正是我那小儿媳的妹妹,她今年不过刚及笄,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 林夫人眼中一抹了然笑意,金家与林家自幼抱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对冯寄慧也满口称赞道:“这样水灵的姑娘我从前竟是没见过,不过就看你们家三儿媳这样得体的举止,料想冯二姑娘应也如是,说不得今年这魁首就从你那亲家家中出了呢。” 金夫人谦虚道:“不敢不敢,北郡中能人异士多的是呢” 然而眼中却掠过一抹势在必得,风月会最初的时候只是小女儿家的玩乐所在,后来演变成如今这样,但说到底不比国朝的科举,其间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他们大可以给冯寄慧挑一些差一点的对手,如此可将冯寄慧给送到决赛,榜首或许得不到,但前三甲还是可以的。 届时凭借着冯寄慧的容貌,定然可让信王妃与邓三公子眼前一亮。 案师所在的地方是最受瞩目的,没一会儿,这里的对话便被传到了外头,于是人们便知道了秦宁和冯寄慧二人。 人群出一声笃定道:“人们谁不知鄞县秦家幼女样貌粗鄙,毫无才情,惨被驸马抛弃,这样的人竟也能参加风月会,真是来贻笑大方的!” 附和声不绝于耳。 又有人说:“这冯姑娘既是为郡守夫人和郡丞夫人双双夸赞了的,可见才情着实不一般,说不得便能中了魁首呢。” 他周围的人便怂恿他道:“那你便押冯二姑娘好了!” 风月会是北郡难得的万民参与的盛事,大家不能像闺秀小姐们一样进去比试,但可以在外场观看,兴致来了还可押赌注。 说到这赌注,玩法也多了去了。 你可以选择押前三甲,也可押魁首,细致一点的可以押每一场的胜负人选。 自然,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方才看好冯寄慧的人被他一激,立即便道:“押便押,我押五文钱!” “切!”围观者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随即陆陆续续的又有许多人去押冯寄慧,有押冯寄慧作榜首的,亦有押冯寄慧为前三甲的。 不想这时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小伙子伸手便拿出了三万两银票说:“我押秦娘子为前三甲。” 旁边的人瞧着那一塌银票,不由眼红,心说这是北郡中哪个富户,竟这般财大气粗,关键是平日也没大见过,于是纷纷问道:“这秦娘子是谁?” “难道秦家还有旁的姑娘参加今年的风月会?” “总不会是那个刚刚被驸马抛弃的秦宁吧!” 这小伙子点点头说:“我要押的正是你们口中的这位秦娘子。” “秦娘子天姿国色,心灵手巧,别说整个北郡,就是放眼整个大顺,也难有人出其右。”小伙子目光坚定,“最重要的是,若押秦娘子,可以一赔百,你们最好都别押秦娘子,这样我就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哦,原来这是个幻想发大财的。 接着小伙子又道:“再押三万两,赌秦娘子为此次风月会的第三名!” “咦,”那些人好笑道:“你这么看重秦娘子,怎么不押秦娘子为此次风月会的榜首呢?” 那小伙子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说:“秦娘子并不是个好出风头的性子。” 说着便摇了摇头,也没继续看热闹,走出了人群中,转进了个小巷子里,然后对着巷子里的马车弯腰道:“爷让奴才下的赌注,奴才都下了,只是这秦娘子会不会使爷输了银子?” 许久,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输赢无所谓,我信她,且先去信王府。” 又过了一会儿,场外来了个身姿绰约的妇人,因戴着帷帽,并看不清神色,但隐约可见其姿容不俗,这妇人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身份也该不低。 妇人将一万两银票放到赌桌上,并说:“我押秦宁作前三甲。” 于是那人便高声宣告:“世子妃押秦宁获胜!” 纵使信王府的世子妃秦思戴着帷帽,但人们认识她身后的婢女,故而便也能猜出她的身份。 世子妃秦思本来也没打算掩藏身份,她这一回来,就是个小妹助威的。 不管这钱打没打水漂,关键是她乐意。 世子妃一离去,议论的人便更多了。 有人说:“这做了王府的世子妃就是好,整日里就等着数钱花,我还从没见过像世子妃这样阔绰的女人家。” 他旁边的人道:“你不懂,信王府虽是王府,名下的产业也不少,但信王府有三个儿子,大家分一分也就没什么了,倒是世子妃的娘家秦家,那是实实在在的本地第一大富户,当年世子妃嫁进信王府的时候,光是嫁妆便排了长长的一条街呢!” “你说我们怎么就没那个好命娶了秦家的女儿呢?光是靠着妻子的嫁妆便能混吃等死了!” 大家听着便哄堂笑起来。 又有人提议说:“这不,秦家大房还有个才被夫家抛弃,回了娘家的女儿嘛,你努力努力,说不定可以” 又是一阵哄堂笑。 场外锣鼓喧天,议论声此起彼伏,场内亦是不遑多让。 前来参加风月会的皆是出自各自有头有脸的人家,其中有如冯寄慧一般刚刚及笄的姑娘,参加风月会不过是个筏子,想通过风月会展露头角好说一门好的亲事,亦有想嫁给信王府三公子的小心思。 还有如秦宁一样差不多二十岁的妇人,既想谋一个好名声,也想由此可以进入信王府中做女师,拿到一份不菲的俸禄。 大家所求不同,但俱都是竞争对手。 在这些人中,秦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同样格格不入的,还有刚同陈延喜和离的庄氏。 第一百二十二章 庄氏 陈延喜迎娶庄氏的时候,彼时原主还在谢家村里,每日里醒来便是做不完的农活,忙不完的绣活,原主甚至都不知道陈延喜这个表弟娶亲的事情。 还是秦宁前几日里去外祖云家方才晓得的,所以她并不认识庄氏,只是听过这号人。 来参加风月会的闺秀亦或是妇人们三三两两皆数同自己相熟的人待在一块儿,秦宁是一个人过来的,其余的人她并不认得,也无意攀谈——她自是看得清楚,那些人投注过来的或有意或无意的探寻亦或是轻视。 用流言来否定一个人,虽然很没理,但世事向来如此。 自然秦宁也没想过去解释,因为这些人与她并无甚关系,她们的目光她也并不在乎。 这时屋子里突然闯进来了一个人,是个发丝有些凌乱的小姑娘,直奔向屋里头一个准备参赛的妇人,妇人年纪也并不是很大,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左右。 这小姑娘显然是有些任性的,也不顾屋子里头还有许多的人,当即便给了那妇人一巴掌,并道:“你都同我兄长和离了,做什么还要利用我们陈家的名头,来获取进入风月会的机会?” 秦宁脑海中自然的想到,陈家,似乎她姨母大云氏就是陈家妇,不过也不一定是大云氏所在的那个陈家,毕竟如今这里是北郡,同样姓陈的肯定有很多家。 然后她便看向了那妇人。 妇人捂住脸颊,很是难堪的反驳道:“我能进入到这里,自然有我的门路。” “切!”小姑娘一脸不可信的说:“你在嫁给我兄长之前,不过是我们陈家一个铺面里掌事的女儿罢了,就凭你自己能拿拿到风月会的入场券,你在说笑罢?” “这名额原本是该我的,如今却被你个小贱人拿了去了,识相的便赶紧收拾铺盖滚回鄞县,不然我跟你没完!” 那小姑娘就放了狠话。 这下周围的人便都知道了,这小姑娘原来是鄞县陈家的姑娘——说来陈家在北郡这一块也很是出名的,之所以会出名,是因为陈家如今的家主是个女人,这个女人还将陈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所以陈家少爷与其少夫人和离的事情,好些人家也都知道。 眼下里好些人纷纷都跟着这陈家姑娘一起指责庄氏,无非是觉着庄氏如今与陈家和离了不说,又没个一儿半女好欺负。 妇人听着这些指责的话,彻底忍无可忍了,她道:“我虽出身不若陈姑娘你,但昔年我在家中时,因缘巧合拜了信王府的老嬷嬷做老师,这一回亦是拜托了我的恩师才能进入到这里,我就是想向你们陈家,向陈夫人证明,我离了你们陈家,照样可以活的好好的,甚至更好!” 这话一出,原先指指点点的声音弱了下去,自是因为听到庄氏同王府里的老嬷嬷认识,那可是王府里的老嬷嬷,又能插手风月会的事情,定然是得信王妃看重的嬷嬷。 若是万一得罪了庄氏,庄氏让那老嬷嬷给她们使绊子,她们是有才也没处使。 见没人向着自己了,陈家小姑娘跺跺脚,气道:“你就吹吧你,王府里的老嬷嬷会认得你?我等着一会儿看你在外头出丑!” 庄氏也不客气道:“自便。” 虽然与陈家小姑娘的骂架,庄氏并没有落得下风,但她还是被气到不行,整个人站在那里,身子都是发抖的。 周围的人瞧了,只离她远远的。 毕竟庄氏究竟真认不认得王府里的老嬷嬷还不一定,即便认得,但就这么一个出身不显,还被陈家休弃回家的人,沾上了便觉晦气——虽说名义上是庄氏同陈延喜和离,但外头人都觉得那只是面上说的好听,定然是陈家不想要庄氏了,又给庄氏面子,才说是和离的。 庄氏对这些鄙夷的目光并不陌生,甚至于刚开始与陈延喜和离归家的那一阵子,周遭人的冷嘲热讽比这些还要厉害,她照养不也挺过来了吗? 正这样做心理建设的时候,面前突然有一方绣着梅花图案的帕子,帕子摇呀摇,就似跟逗她开心一般。 庄氏下意识的接住了那帕子,然后抬头便撞进了一汪清泉中,对面人作妇人打扮,梳着一头凌云髻,周身柔美端庄,犹如初荷绽放,透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不像她,明明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像是已度过了一生一般。 这样的她,还谈何让陈家一众人刮目相看呢? 只是庄氏又往后退了退,将帕子递到了秦宁的跟前,“夫人好意,我不敢受。” 秦宁没伸手去接,只惊讶道:“你竟认得我。” 庄氏没抑制住委屈道:“我自然是认得夫人的,以往陈延喜心中的朱砂痣,陈夫人眼里的最佳儿媳人选,他们千方百计的赶我出来,不就是为了给你腾位置吗?” 庄氏口气中的怨怼不似作伪,秦宁有些嘀笑皆非道:“你缘何会这样想,姨母或许有这样的想法,但陈延喜他就只把我当姐姐,试问你会将一个打小就把你看透了的人作朱砂痣吗?你一定是误会了。” 庄氏面上有些恍然,但想到云家二夫人的话,云家二夫人自来稳重,她说出的话合该有几分真实的。 见庄氏还不信,秦宁又道:“我和你的境况有七分相似,若我们这般的人,出门在外都是要被人家讥讽嘲笑的,延喜弟弟如今怕不是忙着躲我还来不及呢,你不晓得上一回在外祖母家,姨母让他上前来见我,他都不肯呢。” 说到陈延喜,庄氏面上不自觉的便浮现出一抹笑意,只是想到她先前同大云氏闹得很厉害,这笑意又戛然而止。 她再度看向秦宁,“秦娘子即便离了谢家,依然还是秦家正儿八经的嫡姑娘,不止秦家,云家和陈家都会护着你,更何况秦娘子姿容出众,我却不一样,秦娘子说这话,倒像是在嘲笑我。” 庄氏的面上是满满的凄苦,秦宁却拿过她手中的那方帕子,给庄氏拭泪道:“庄姐姐何必这样悲观,我在这里见过许许多多的女人,但深觉她们很少有人比得过庄姐姐,有庄姐姐这样的勇气。” 庄氏眼底是对自己的怀疑,她见多了对她心存恶意的人,秦宁是其中唯一一个不一样的,难不成秦宁有旁的什么心思,譬如利用她在陈延喜的跟前刷好感? 想到此庄氏说:“一会儿我在台上打败你,让陈夫人母子好好儿的瞧瞧,你不如我。” 她原本没想出这个风头,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听了云二夫人的话,晓得大云氏千方百计的赶她出来就是为了给秦宁这个外甥女腾位置,心中很是不平,又知秦宁会来这里,所以才走了那位老嬷嬷的门路,为的就是给秦宁,给她原先的婆母陈夫人一点眼色瞧瞧。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敲打 庄氏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妇人,她原本拥有互相喜爱的郎君,只是不过三余载的婚姻生活消磨了彼此间的爱意,她不舍得去怨怪陈延喜,便想尽了法子去替陈延喜开脱。 这样好能证明当初并不是她猪油蒙了心看错了人,最开始是大云氏,如今成了秦宁。 秦宁可以理解,但依旧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只不过她并没有将心中的这点子不满表现出来,她当下里想的是,倘若庄氏当真有才,那她未尝不可以包容她,以换得将来庄氏为她所用。 所以面对庄氏下的战书,秦宁格外平静的道:“好,希望我能在最终的决赛中见到你。” 这在庄氏看来无疑是挑衅,心中便想,秦宁这是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进不了决赛,那么她就非得证明给秦宁看一看,不仅如此,她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她,好让大云氏和陈延喜瞧瞧,他们看中的人,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 他们二人的对话落在众人耳中,便就更有了一番趣味,纵有人忌惮着庄氏口中的那个“老嬷嬷”,但到底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辈,亦或是打从心底里看不上秦宁和庄氏的,譬如郡守林家旁枝亦或是郡丞金家旁支的姑娘。 这两家的姑娘纵只是旁支,但也是很心高气傲的。 当下林家一个模样标志的姑娘就说:“你们大言不惭的说这些,可有将我们放在眼中?不说决赛,只将你们放入到了第二轮里,便是对我们的侮辱。” 她身旁一个稍显圆润的姑娘道:“表姐说得对,她们两个之所以会被男人抛弃,定然是因为平素里好吃懒做,不懂得丝毫品味,不晓得如何为爷们排忧解难,倘若我们输给了这样没有一丝长处的人,便代表着我们连个弃妇都不如,那将来我们的下场岂不是比她们还惨?” 话毕,屋子里一阵静谧。 那什么,话也不必说的这么满吧?万一她们中当真有人输给了这两个弃妇,难道就要被打上“未来弃妇”的标签了? 这位圆脸姑娘仍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面对着各种投注过来的目光甚是不解。 被她称作表姐的林家姑娘只得不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试图弥补道:“所以即便是为了我们的往后,也不能让这两个弃妇赢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因着林家表姐妹两的这番话,成功的让秦宁与庄氏成了众矢之的。 大家不善的看向秦宁和庄氏,想着倘若一会儿有幸与这两人对上,一定要踩着这两位为自己扬名,但亦是有一些学艺不精的人生出后顾之忧。 这时冯寄慧也来凑了个热闹,她向林家姑娘说道:“从前秦宁是与我胞姐一同在我家族学里上学的,据我胞姐所说,那时候大家都很好学,唯独秦宁不同,贪玩的很,偏她又不是什么天性聪慧的主,所以连着上了大半年的学,偏秦宁连先生最初教的那一曲《水调歌头》都未曾弹会,再后来,她便嫁了人,再再后来,她又被人家抛弃,所以这秦宁实在不足为惧,就是这庄氏……” 林姑娘顺口接道:“连秦宁都不足为惧了,区区平民出身的庄氏,岂不是更不用我们放在眼中了?” 冯寄慧掩嘴轻笑:“这倒也是。”眼角余光瞥向秦宁,带着满满的厌恶与轻视。 如果说庄氏的敌意还有迹可循的话,那么冯寄慧对她的敌意,就有些让秦宁摸不着头脑了,不过很快她便想到前几日秦曦去到冯府的事情,一切也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索性这些人心中对她有敌意,但因为极是轻视她,所以也不大会对她做出什么特别恶毒的事情来。 林姑娘继续道:“所以到时候,与她们两个分到一组的人便该庆幸,毕竟要赢过一个草包真是不要太容易。” 冯寄慧笑意更甚,是呀,她就是那个幸运的人,可以与秦宁分到一组,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的赢了她,之后的路,她阿姐也给她铺好了…… 秦宁和庄氏听着周围人对她们的轻视,两人都没什么表示。 秦宁确实没将那些人的话给当成一回事,毕竟争名夺利是小姑娘们爱做的事,她到底是成年人。 至于庄氏,她听到了这些人的话,也确实给当成了一回事,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争口气。 …… 约摸有过了一炷香的是时间,信王府的马车方才接连抵达望春园,因为信王妃发了话,让信王府上下的所有人都上心点邓三公子的婚事,所以这一回的风月会,信王府所有的主子罕见的都到了望春园。 这其中包括生性散漫的邓二公子以及新嫁过来的二少夫人。 总归信王府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落了座。 一见着信王妃,方才甚是清高的林夫人立马讨好的上前道:“王妃最近的气色真是一日胜过一日,让我们这些人瞧着,真是艳羡极了。” 满是雍容之色的信王妃听了就偏过头很是认真的打量了林夫人一眼,随即说道:“林夫人的气色确实是差的很,你瞧瞧这眼皮子上都有了好几道皱纹,还有这额头上的皱纹又深了一些,面色发黄到连脂粉都遮不住。 林夫人一听就急了,忙问她一侧的金夫人道:“我脸上果真又多了许多皱纹吗?我的肤色……” 还没说完就听到信王妃爽朗的笑意,“依本王妃说,你们呀,但凡将心思多放一点在自己的保养上头,少操一点别人家的心,也不至于生生让人看老了十岁。” 信王妃平素里在外头表现的就是那种很爽朗的性格,她这人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去的,但她到底是王妃,林夫人和金夫人自然也从来不会觉得信王妃没有城府。 就譬如眼下这一刻,林夫人和金夫人立马就意识到,信王妃这是在敲打自己。 事实林夫人和金夫人也确实不无辜,早几年时候,这两位就曾屡次给信王妃的几个儿子介绍姑娘,其实信王妃倒不是不满这一点,毕竟她也是真忧心自己儿子的婚事。 但问题是,林夫人和金夫人做这事的初衷完全就是想和信王府联姻。 然而所谓郡守,掌一郡财政军事大权,信王府当真要和这两位联姻的话,怕是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所以当时信王妃便拒绝了这两位的好意,然而她们死心不改,于是便又将主意打到了信王的头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加油打气 是的,当时林家眼见着信王妃这条路走不通,于是便起了给信王送小妾的念头,虽说这事最终也被信王给言辞拒绝了,但信王妃心中也对这两位有了成见,平素里疏远了许多。 但耐不住这两位脸皮厚,平时有事没事就来寻信王妃,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信王妃也不好次次都给林夫人和金夫人脸色看。 说到这一回信王妃携子给太后贺寿,顺带着解决了自家二儿子的婚事之后,信王妃便将全部的注意力给放到了小儿子的婚事上头,由此便起了借着这次风月会的由头,给自家儿子相看女孩子的念头。 但这话,信王妃也只在自家府里说过,万不想会被林家和金家的人知道,并借着筹办风月会的事情塞了许多自己家里的人进来。 这些,信王妃也是前一日才听底下人禀报方才知道,但彼时已经迟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信王妃心道,即便林夫人和金夫人手伸的再怎么长,也只能下些无用功,毕竟她儿子的婚事,最终拍板的还是她这个当娘的。 被信王妃敲打过的金夫人和林夫人,面色僵硬了一瞬,随后又陪笑道:“王妃说的在理。”之后俱低下了头,并不敢再上前触王妃的霉头了。 信王妃发话道:“且开始吧。” 之后陆陆续续的有人上来,不得不说方才那位模样标志的林家姑娘确实有几把刷子,就前头那十几位姑娘里头,这位林姑娘表现是最最亮眼的,除了棋术之外,剩余的三项都是顶尖的。 很快便到了秦宁这组,不出意外,秦宁是和冯寄慧一组。 这一组较之之前的那些人,格外的引人注目一些。 盖因前者是众人心目中当之无愧的草包,至于后者,则是郡守夫人和郡丞夫人齐齐夸赞过的,甚至有不少人将赌注给压到了冯寄慧的身上。 那些将赌注压在冯寄慧身上的人,皆无例外的在场外替冯寄慧打气,但很快便出现了另外一队人。 这些人身量都差不多,皆作普通民众打扮,偏穿的衣裳都一模一样,然后整齐划一的喊道:“秦娘子必胜,秦娘子必胜……” 相隔不远还有一群小姑娘们也喊道:“七小姐必胜,七小姐必胜!” 不过这群小姑娘好认的多,因为她们穿的都是信王府奴婢们穿的衣裳,一瞧便瞧出来了,再听她们的称呼——秦宁在秦家正好排行第七,人们便晓得,这些人大概就是信王府世子妃找来的了。 世子妃亦是秦家嫡出的姑娘,这身份在普通人看来大抵不错,但嫁给王府终究是高攀了。 在众人眼中,世子妃合该谨言慎行,惶惶恐恐,行事也该瞻前顾后,以免惹得信王府不快,但事实似乎并不一样。 这世子妃为了给自家妹妹壮声威,半点没在乎信王府的面子,竟是让信王府的家奴们给区区一个弃妇吆喝。 人们纷纷看向信王妃,却见信王妃面容沉静,一点都辨不清喜怒。 心中不免替信王妃感到悲哀,堂堂王府,偏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连累王府声誉,纵如今心中怒火滔天,却也不能显露分毫,只能等到了事后再来找世子妃算账了。 再看到世子妃的时候,目光中也带了许多怜悯,因为他们觉得,世子妃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王妃不会轻饶了她,说不得会借着这次契机做主让信王世子休弃了世子妃。 若说旁人只是心中这般思量的话,那么坐在信王妃两侧的林夫人和金夫人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已规劝起了信王妃。 林夫人先说道:“这世子妃也太胡闹了一些,真是一点都没考虑到王妃的感受,只图自己心里痛快,王妃可不能轻饶了她,不然她还以为我们这样的人家里定下的规矩都是摆设。” 金夫人附和道:“是这么个理,今日你轻饶了她,她便不晓得利害,下一回怕是都要捅破天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信王妃懒懒说道:“我们家秦思看重手足之情,是少见的至情至性之人,我不仅不会罚她,还会赏她。” 但听到信王妃这话,林夫人与金夫人都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 她们觉得信王妃也就是在人前才这样死鸭子嘴硬,到了人后不定怎样恼恨呢。 且瞧台上好戏就是——台上冯寄慧正在弹琴,她弹的是一曲琴谱极为复杂,兼之曲风多变的《江陵恨》,讲述了一对男女在江陵初识,因都通晓音律故而结为知己,后又成为彼此的爱人,并约定等男方回到家中,就准备好聘礼去女方家中提亲。 不想女方却一直都没有等到男方,后来女方费劲千辛万苦寻到男子的家中,方才得知男方早已成亲,且有了一儿一女,这位女乐师转头就将男方告到了公堂上,因女方家中颇有背景,兼之男方确实有蒙骗诱哄之实,故而那位审理此事的大人便就此定了男人的罪。 后来男方的原配携子女跪到了女乐师的面前,求女乐师放过她的夫君,女乐师从一开始的愤懑不解到最后的释然,最终决定放过这个男人,之后便谱写了这一曲《江陵恨》 因《江陵恨》其中的感情起起伏伏,很能引起当下少年男女们的好感,是以流传多时,很多闺阁女子都以会弹奏出《江陵恨》为荣。 但这首曲子真的是很难弹奏。 就譬如冯寄慧弹奏的这一曲,若从外行人的眼中看来,就觉得还可以,但真正学过几年琴的人便知,其中漏洞百出,她弹错了好几个特别明显的地方。 真正懂行的人面上都不太好看。 金夫人面色也很难堪,说实话她没指望出自小官之女的冯寄慧的才华当真有多么突出,毕竟就冯寄慧的长姐冯寄聪各方面也只是平平。 她唯一看中的就是这姐两个的容貌很是突出。 但你才华平平也就罢了,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似这等铁定会出漏子的曲谱,咱就压根别碰好吗? 可惜冯寄慧压根就没有这样的自觉性,她甚至还很自得,觉得自己都挑了这样难弹的曲子来弹了,一定能将秦宁给紧紧压制住。 事已至此金夫人也就只能把希望放在秦宁这个弃妇果真是个不学无术的愚笨之人身上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弄巧成拙 冯寄慧一曲终了,便立在了一旁,她面带笑意,很期盼着看到接下来秦宁的表现。 相比较冯寄慧,秦宁弹奏的曲子就很简单了,正是方才冯寄慧用来羞辱她的《水调歌头》。 话说也是巧了,秦曦给秦宁送来风月会的入门帖的时候,距离风月会就只还有三日,这三日里还不算路上的那一天时间,只是总要有所准备的,毕竟若不是情非得已,秦宁也不想沦为众人的笑柄,所以她就在考前突击了一把。 说到琴棋书画,其实也就只有琴是秦宁完全不曾涉猎过的存在,所以秦宁重点突击的也就是这“琴”了。 秦宁一共学了三个曲子,都是最最简单的,其中就有这一曲“水调歌头”。 刚巧方才的时候,冯寄慧用《水调歌头》来贬低她,那她不弹这一曲《水调歌头》都有些对不住冯二姑娘的“良苦”用心了。 一曲终了,秦宁完成的很好,虽不曾让人惊艳,但好在也没什么错处,且只看案师们如何评判了。 作为本次风月会的案师,林夫人和金夫人几乎想都没想,就判冯寄慧更胜一筹。 至于方氏和另外一位案师则更倾向于秦宁。 金夫人看向方氏,目光不善道:“我听闻秦夫人乃是台上秦宁的长嫂,莫不是因为这一层缘故,所以你才偏向秦宁。” 方氏反驳道:“倘若这样说的话,那作为冯二姑娘长姐的婆母,金夫人是否也会单纯的偏向于冯二姑娘,而不去看这二人的技艺如何?” 金夫人不曾想,方氏竟敢反驳自己,顿时面上不悦道:“相比于秦夫人和秦宁的姑嫂身份,我与这冯二姑娘之间的关系自然更为远这些,谈何偏心?” 方氏笑了笑,“金夫人大抵不知道,我与七妹也只是隔房的姑嫂。” 金夫人碰了个软钉子,心情更加不快,于是就将目光放到另外一位案师的身上,她从前没见过这人,料想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之所以能做案师,大抵是于琴棋书画上颇有造诣,也就是所谓的“才女” 但“才气”这种东西,放到官宦人家是锦上添花,在没什么地位的人家里就有如鸡肋。 旁人若心情好,唤你一声“才女”是给你面子,若心情不好,你就只是民女。 于是金夫人便欲将自己从方氏那里受的闲气尽数给发泄到这位名声不显的人头上。 她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倘若说县令夫人因为与秦宁的姑嫂关系,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有情可原,但这位案师,你难道看不出来冯二姑娘与秦宁谁弹奏的曲子更好一些吗?就秦宁弹奏的那曲子,十岁的娃娃都会弹,真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方氏闻言不仅没有不悦,甚至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 她捅了捅这位案师的胳膊肘,促狭的说道:“张女师,金夫人说你不懂曲子,对此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这位颇显神秘的张女师。 张女师也啼笑皆非道:“金夫人,倒是不巧,鄙人正是谱出《江陵恨》这一曲子的女师。” “不可能。”金夫人下意识的便回道说:“作出《江陵恨》这曲子的女师至今算来也该有四十多岁了,只你瞧着都还不满三十岁,你怕不是为了反驳我便来诓我。” 仔细瞧过去,张女师看上去确实十分的年轻,她的皮肤状态也保持的很好,于是人们对张女师越发的好奇。 张女师摊开双手,无可奈何的看向信王妃。 信王妃于是开口道:“这位确实是谱写出《江陵恨》的女乐师,她是咸阳生人,你们不认得也正常,张女师系出名门,终身未嫁,也未曾生育过子女,平日里精于保养,所以确实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十岁有余。” 金夫人哑口无言,她虽是郡丞夫人,但实则眼界低的很,踩高捧低的厉害,一听说张女师系出名门,立刻便被吓的魂都飞了,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只是张女师却还有话要说,她极是认真的看向台上的冯寄慧,然后指点了冯寄慧几处错的地方,末了道:“其实以你这样的年纪,弹不好《江陵恨》很正常,但这是比赛,错了便就是错了,谁让你打从一开始便掐尖要强,非要选个自己都不大会的曲子来弹呢?” 冯寄慧红了眼睛,她是家中二女,因为上头有个姐姐的缘故,其实家里人待她不算是太严厉,在鄞县以冯家二姑娘的身份,自来都是被许多人捧着的,所以冯二姑娘就有如温室中的花朵一样,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摧残。 但这会儿却没人去安慰她。 张女师说罢就坐下了。 这一局算是平局,但风月会理论上是没有平局的,通常这个时候会由王妃出手,信王妃就很直接了,她甚至俏皮的朝着秦宁眨了眨眼睛,然后说道:“这一局算秦宁赢。” 坐在信王妃一侧的世子妃怀疑自己婆母的眼睛莫不是抽风了,十分担忧的伸手抚上信王妃的右眼,然后被信王妃毫不留情面的给拂过了…… 听到结果的金夫人面子上过不去,就低声对站在她身后的冯寄聪道:“你的妹妹竟就是这样的花瓶不成,枉费我对她寄予颇多希望,还因为她丢了这样大的人。” 冯寄聪看向台上泫然欲泣的冯寄慧,其实心里也很焦灼,但她还是安慰金夫人道:“婆母别担心,这究竟只是第一场罢了,其余的三场我妹妹一定会赢过秦宁的。” 林夫人瞧见了也安抚金夫人说:“秦家的小娘子这一回赢的也就是侥幸而已,从她只弹奏《水调歌头》这样简单的曲子便可以看出来,她是真的胸无点墨的草包,所以不必着急。” 她们在底下这样说的同时,台上的冯寄慧竟还真就出奇的平静了下来,她看向信王妃后头的邓三公子,若从前只因为秦曦的话想争一口气,但在见了邓三公子的面容后,冯寄慧就当真对邓三公子动了心思。 与上头的两个兄长相比,邓三公子是有些普通,但放在寻常人中还是足够俊美了,最重要的是他浑身潇洒不羁的气度,实在是让人心生向往。 第一百二十六章 见异思迁 冯寄慧因为对邓牧的惊鸿一瞥而起的好胜心在这一刻被重新点燃,她挑衅的看向秦宁,“方才是我掉以轻心了,不过另外三场,我会统统赢了你。” 秦宁薄唇上扬,灵动的瞳孔中闪现出一抹促狭,“狠话不要说得太早,免得一会儿你脸红。” 她静立在一旁,面容细致清丽,穿着件白底簪花的衫子,橘粉色的百褶裙及地,竟格外显得端庄优雅,眼中促狭一闪而过,快得仿佛是刚刚冯寄慧看差了一般。 冯寄慧的眼中是深深的震惊,因着长姐冯寄聪一直在她耳旁说起秦宁往前的种种不堪,所以冯寄慧是当真没将秦宁给当成一回事。 哪怕先前见了,也只是一晃眼就过去了。 她从没将秦宁给放在眼中,直到这一刻,跟前女子端庄幽静的立在哪儿,只有冯寄慧看到了她方才不曾显露人前的桀骜,非但不显得丑陋,反而愈发的有另一种出奇的诱惑力。 冯寄慧不禁然就又慌了。 她阿姐从前也从未告诉过秦宁有这么好看呀,不过幸好,这样好看的秦宁嫁过人,生过孩子不说,还没什么才学。 而邓三公子喜欢有才华的女子。 这样想着,冯寄慧方才定了定心。 二人面对面坐着对弈,秦宁执白子,冯寄慧执黑子,刚开始的时候,二人你来我往,落子如飞,渐渐的,冯寄慧便有些力有不怠,需得思考好一会儿才能落下一子,直至最后绞尽脑汁也不晓得该如何走。 冯寄慧走到了死胡同里,纵再心有不甘,也不得不认输。 秦宁做了个“承让”的手势,她“善意”的提醒冯寄慧说:“眼下我们已比了两场,倘若接下来你再输给我的话,怕是当下里便要下台做个单纯的看客了。” 冯寄慧重重的咬唇,她的眼中,满是不解,怎么会这样呢? 阿姐不是说秦宁不学无术,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吗? 倘若上一场秦宁赢了她还能说是侥幸,可这一回,冯寄慧摸了摸自己手心里的汗,她深刻的知道,秦宁在棋艺上,或许不可称精湛,但对付一个她,当真是绰绰有余了。 而剩下的书和画,万一 在这一瞬,冯寄慧是真正的慌了。 而下头的金夫人虽不至于慌乱,但丢脸还是有的,究竟在外头人看来,这冯寄慧是她三儿媳的妹妹,就算是自家人,尤其金夫人还曾亲口夸赞过冯寄慧。 如今冯寄慧表现的如此糟糕,人们怀疑郡丞儿媳的才华的同时,自然也会怀疑金夫人的眼光。 倘若如今不是在望春园里,金夫人怕是当下里便要让冯寄聪跪下问罪,但诚然是在外头,金夫人究竟也小声问道:“你这妹妹怎么连个草包弃妇都不如,枉你先前还在我跟前夸下海口,让我为你妹妹百般筹谋,这一番心血竟是都白费了。” 冯寄聪当下里也很震惊,以至于被金夫人问罪的时候竟呆滞了一瞬。 林夫人也在一旁说着风凉话道:“看来这冯二姑娘究竟差强人意,白长了那么一副好皮囊了,看来要引得邓牧的注意,与信王府结亲,也只能靠我族中的一个侄女了。” 金林两家世代相交,两家里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也只是在大方面的利益上一致,说到与王府结亲这一回事,她们自然也都更希望是自家人的女儿。 金夫人于是又重重的瞪了冯寄聪一眼。 冯寄聪这会儿其实已经觉出不对了,并不是说她的妹妹有多差,主要是秦宁的棋艺比七年前精进了不少。 按着秦宁原来的尿性,不应该的。 难不成是因为谢文卓在与秦宁成婚后指点了秦宁的棋艺?若是这样的话倒能说得通。 不过书和画不一样,二者都需要些许天分以及日渐一日的累计,她映像中的秦宁对这些没有天分不说,还并不感兴趣。 冯寄慧对这些其实也不是很有天分,但冯寄慧在冯母的照看下,还是很努力的学过一些东西的。 想到这里,冯寄聪定了定神,就对金夫人道:“接下来的两场,我妹妹一样会胜过秦宁。” 这话金夫人刚开始听的时候是十分相信的,但经过这两次,金夫人已经有些不信了。 于是冯寄聪又补充道:“书和画这两门都是需要案师来评比的,婆母和林夫人一定会向着小妹,即便秦宁真的胜过了我小妹,但也只有方氏和那位张乐师的两票罢了,顶多也就是平局,最后再交由王妃裁判,那王妃总不会此次都判秦宁胜罢。” “最主要的是,秦宁胜过我小妹的可能,微乎其微。” 冯寄慧试图从二人本身的才干,并概率上来分析冯寄聪是一定会赢了秦宁的这个所谓“事实”,终是让金夫人对冯寄慧有了些许信心。 金夫人道:“且看吧,倘若因冯二姑娘的缘故让我丢了脸的话,三哥儿的房里便也是时候添几个人了。” 冯寄慧闻言面色僵硬,她以小官之女嫁得郡丞家的三少爷,但无奈她夫君是个好色的,进门没几天便要纳妾,多亏了她往日很是尽心的孝敬金夫人这个婆母,才让婆母出面制止了她夫君的这等行径。 倘若失了婆母的欢心,冯寄慧不知道自己往后的生活该有多难看,于是一眼不错的盯着台上,只恳求冯寄慧能够给力点。 只是冯寄慧给力了吗? 答案当然是“不”,纵冯寄慧在参加风月会之前,就已经找人买了几首不错的诗以应付今日的风月会,但再不错也抵不住秦宁存储在记忆中的《唐诗三百首》。 秦宁随口背诵了一首李白的《静夜思》,就已让全场哗然。 诗仙的名号不是盖的。 冯寄慧的身子摇摇欲坠,她几乎不用说出口,便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关键时刻秦宁连忙扶住冯寄慧的身子道:“冯二姑娘可别晕,接下来还有重头戏可看呢!难不成冯二姑娘竟是输不起?” 冯寄慧于是艰难的站起身子来,但很快,她便知道自己还是早些晕倒的很,若如此,大抵就不会看到那些让人痛恨不已的场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庆功宴 其实,按着原来的规则,纵胜负已定,但还是需得将原有的程序给进行完。 但因为冯寄慧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到了没人搀扶着便站不稳的地步,所以这最后一项“画”的比试便取消了。 昔日里一同长大的金家三少夫人冯寄聪的面色没比冯寄慧的面色好上多少,再接触到秦宁刻意挑衅的扬眉后,冯寄聪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由得便捏紧了。 她绞尽脑汁的欲让秦宁成为她小妹一步登天的梯子,并顺带着打脸秦宁的计划失败了不说,反倒是送着秦宁借由这一场风月会扬名北郡。 是的,即便之后秦宁输给了旁人,但秦宁仅赢了冯寄慧,就足够秦宁扬名了。 因为在此之前的时候,冯寄聪是出了名的“才女”,与冯寄聪同为姊妹的冯寄慧纵年龄小上几岁,但因为冯家人刻意的宣扬,冯寄慧也是个“小才女”。 可秦宁胜过了冯寄慧这掺杂了水分的“才女”,落在众人眼中,便是秦宁比才女还要有才。 而留给冯家姊妹的,便全然都是恶名了。 这当然也是冯家姊妹自找的,从前人们知道秦宁是弃妇,但“草包”这一名讳却是冯家姊妹刻意宣扬出来的。 然后冯家二姑娘输给了“草包”秦宁,冯家二姑娘不如草包,同理冯家大姑娘也如是。 这是真真实实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带一丝一毫犹豫的。 不止如此,因着冯寄聪的这份“小聪明”铸成的大错,还让她在婆母金夫人跟前即便面临失宠。 金夫人很气恼,她对冯寄聪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要我看到的结果?” 冯寄聪极尽努力的忽视方才秦宁的挑衅,然后伏低做小的安抚金夫人道:“这一回是儿媳失策了,儿媳也没想到”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的事却让本夫人赔进去了一万两银子!”金夫人感觉自己肉疼的厉害,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啊,她夫君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两千两银子罢了! 金夫人道:“我不管,你得赔我。” 冯寄聪如今方才晓得,她婆母金夫人竟是也去下了赌注,又因为她过于笃定,所以金夫人将赌注下到了她妹妹的头上,眼下让她来赔。 冯寄聪道:“我若有钱一定赔给婆母,但我一个妇人能有多少钱,这样好不好,我将自己的所有私房都孝敬给婆母” 金夫人道:“你那点私房统共才多少银钱,还不够给我塞牙缝的,这样罢,你妹妹不是要嫁给秦家子吗,到时候就用你妹妹的聘礼赔给我了。” 冯寄聪面上满是疑问神色,她回想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然后问道:“婆母不是说要安排我小妹给邓家三公子的吗?” “是呀,我原来是这样打算的,但谁让你妹妹不争气呢?”金夫人同时也觉得很可怜,“她连区区风月会的前三甲都做不到,又能用什么样的契机得到邓三公子的注意力?我给过她机会,她把握不住,这机会自然也就稍瞬即逝了。” 冯寄聪仍然觉得难以接受,她看向金夫人,试图讨价还价道:“我妹妹的容貌婆母也是知晓的,整个北郡不说无人能出其右,但她那份飘然若仙的气质,在我见的人中确实是独一份了。” 冯家二姑娘长得要比冯寄聪还要好看几分,在不哭不笑的情况下,整个人是很有几分轻灵之气的。 金夫人却不为所动道:“邓三公子那里,我再安排旁的人,至于你妹妹还是趁早嫁给秦家以用嫁妆来弥补今日我损失的钱财好。” 金夫人这样蛮不讲理,骄横霸道,但冯寄聪也只能忍着。 因为冯寄聪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金夫人这一点,并投其所好,用朱钗首饰来买通金夫人向着自己,到最后,金夫人的胃口越来越大。 冯寄聪是不敢正面拒绝金夫人的,她只得试图卖惨道:“婆母,纵使最后小妹如愿嫁到了秦家,但那些聘礼终究是小妹的,再不济也是由我父亲和母亲来保管的,便是我,也没资格将这些聘礼拿来为我所用,更别说孝敬婆母了。” 金夫人没好气道:“你自去想法子也就是了,除非你不想做我金家的三少夫人。” 一句话便将冯寄聪的嘴给彻底堵住了。 这里的窃窃私语没人注意,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秦宁在打败冯寄慧之后,便颇有些随性了,其实输赢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她也只是想要赢过冯寄慧,给冯家姊妹点厉害瞧瞧,让她们没事别来招惹她罢了。 但是,耐不住秦宁之后对战的人竟是一个不如一个,秦宁十分顺利又很懵逼的一路到了决赛。 秦宁懵逼,但冯家姊妹并不懵逼,因为这些人原来是冯寄聪给自家妹妹安排的,如今反倒是便宜了区区秦宁。 几乎所有人在决赛台上看到秦宁的时候,都大大的震惊了一把,并肉疼了一把,同时又十足的怨恨冯家二姑娘不争气。 倘若冯家二姑娘争气一点,直接把秦宁给扼杀到萌芽中,他们也不至于极输的这么惨。 是的,这些人或许没将赌注都给压在冯寄慧的头上,但他们一定押了秦宁输,结果秦宁非但没输,且还进入到了决赛里头。 庆幸的是,秦宁最终输给了林姑娘,以及信王府旁支的一个小姑娘,是第三名。 而至于庄氏,庄氏信誓旦旦的要赢过秦宁,但很可惜,她并没有与秦宁径直对上,排行第七。 这个结果对庄氏来说,其实已经算是不错了。 风月会从头到尾一共举办了三日,于次日会有由信王妃举办,邀请北郡各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一同前来为前三甲举办的庆功宴。 信王妃身边的老嬷嬷们格外诚挚热情的邀请她们三人次日前来,然后迎着林姑娘格外趾高气昂的面孔,又请了秦宁去到信王妃跟前。 林淑,就是先前最先对秦宁出声嘲讽的那位,才华是有的,容貌也还不错,就是性子太尖酸刻薄了一些,纵使秦宁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成为了此次风月会的前三甲,但其实林淑并没有将秦宁看在眼中。 不论怎样,秦宁总归是不如她的。 但信王妃唯独对秦宁不一样,这个举动不由得让林淑很是不服气,她心里不服气也就罢了,偏生还表现在面上,并问那位嬷嬷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王妃是邀请我过去吧?” 林淑以为,她才是此次风月会的魁首。 另一旁的邓晨曦冷不丁就笑喷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观 邓晨曦是信王胞弟的女儿,又因信王与信王妃膝下没有女孩子,所以便十分的疼爱这个侄女儿,甚至有时候还凌驾于自家那三个儿子之上。 在信王府上下的疼宠下,邓晨曦不仅没有被养歪,还成为了个三观极正的好青年,遇见不平的事情便要说两句。 当下里她径直对林淑道:“这位老嬷嬷是我大伯母身边十分得力的人,谁出差错,她都不可能出差错,更何况你以为你是谁,风月会上下多少回,魁首也不知凡几,或许放在旁人眼中很是难得,但于我大伯母跟前也不过如此罢了,能让我大伯母亲自过来邀请的人,不说旁的,起码不能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之人!” 同为北郡闺秀,邓晨曦与林淑自幼相识,也是十分了解对方的为人。 林淑气骂道:“信王妃再不拘小节,也不可能看中秦宁这样一个粗鄙的弃妇!” 邓晨曦义正言辞道:“朝中谢驸马与秦宁的事情如今已是传至沸沸扬扬,谁人不知是谢文卓为娶公主抛弃发妻,或许在某一些‘伪君子’看来,选择身份地位远胜于发妻的公主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他们极力贬低秦宁,来为谢驸马正名,好为自己的将来留后路,但这样做分明是不对的。” “某些自私自利的男子这样想也就罢了,最最可笑的是,同样身为女子,我们却被一群伪君子牵着鼻子走,而一点都不知道为自己争取该得的利益,毕竟我们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夫君往后会不会碰到更为美貌、地位更高的女人后会不会也效法谢驸马,到时候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林淑直接就被邓晨曦给说愣了,半晌后才低声道:“我们同她怎么能一样,她一无是处。”却终是有些底气不足。 “是这样吗?”邓晨曦十分欣赏的看向秦宁,“她能在风月会中得前三甲,就足以说明她不是什么所谓的草包,而是惊才艳艳之人,只不过以往明珠蒙尘罢了,但纵使她当真是草包,谢驸马便能随意撕毁婚姻这份契约吗?” “他们成婚的时候,谢驸马不知道秦娘子是什么样的人吗?当初不嫌弃,怎的后来就嫌弃了?” “他有没有将我们天朝的律法给当成一回事?” 话毕,“啪啪啪——”的巴掌声瞬间传来,有许多还未散去的女子们听到邓晨曦这话,瞬间十分认同。 这世上虽然多的是被几千年男权给刻意误导的、愚昧的女子,但懂是非的女子并非没有。 纵使有许多女子听到邓晨曦这话,眼中第一时间变现出来的是迷茫,然后就是深思。 在语言争锋上,林淑不是邓晨曦的对手,更何况林淑原持的就是歪理罢了,当下里只跺了跺脚,道了声“不可理喻”,然后气急败坏的走了。 秦宁走上前来,她钦佩的看向邓晨曦,“我从咸阳一路走来,更多的是林淑这样为权势所折腰,认为‘有权’便等同于真理的人,也并非没人可怜我、同情我,但这样的声音微乎其微,邓姑娘是头一个站出来,这样斩钉截铁的支持我的人,我很感激,不仅仅替我感激,也替千千万万个女子感激邓姑娘。” 邓晨曦道:“我也是千千万个女子中的一员,我在为秦娘子发声的同时,也是在为我自己发声,另外我也很欣赏秦娘子,为千夫所指不改初衷。” “那不如我与邓姑娘交个朋友可好?”秦宁一双粲然的星眸中盛满真挚。 邓晨曦的眼中亦是一片星光闪现,“这样甚好,秦姐姐。” 秦宁亦笑道:“曦妹妹。” 二人于是一起同那位老嬷嬷去到了信王妃的跟前。 一到了私下里,信王妃便不复外头那样端庄的面容,如卸下了重担一般,整个人倚靠在太师椅上,周边的侍人忙替信王妃取下厚重的头面,捏肩的捏肩、捶背的捶背、扇风的扇风,信王妃正在惬意的当口,远远的瞧见外头秦宁与邓晨曦相携而来。 王妃杏眼微眯,吩咐道:“上茶来。” “等等”信王妃又说:“且用王爷平素里待客用的茶叶。” 那婢女心中一凛,便可知信王妃对待这位秦娘子的态度,她的面容也越发恭敬几分。 不过片刻,二人便至。 信王妃连忙说道:“秦娘子乃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与我客气,径直坐下便好。” 秦宁听罢,微微一笑,但到底还是拂了拂身方才坐下,“那时候其实没有我,九皇子也一样会救下我们。” 信王妃道:“那怎么能一样,你心地善良,性子坚毅果敢,在危难之际却是让本王妃先逃,仅这份心意就已是难得,你是本王妃的救命恩人,这往后倘若有谁欲与你作对,便是本王妃的敌人。” 邓晨曦立马便道:“方才荣嬷嬷过去的时候,林淑还以为大伯母是唤她过来,对秦姐姐好一顿嘲讽,我不过三下五除二便将她给训的没话说了。” 信王妃是了解自己这个侄女的性子,当下里便装作诧异的模样,“哦,是吗?我家曦姐儿真是好生勇猛。” 邓晨曦被信王妃夸的当即很高兴。 又央着信王妃说起从前与秦宁相识的事情来,晓得前因后果之后,方才感慨道:“这样看来,秦娘子与我们邓家真的是很有缘分,秦娘子不妨瞧瞧我三堂兄,他这人虽然长得很普通,但品性还是好的,再者你与大嫂子又是姐妹,将来同为妯娌也能互相照应” 邓晨曦于是不遗余力的给邓牧拉线牵媒起来,获得信王妃一个大大的大拇指赞赏,那什么,与邓家上头两位公子的容颜相比,邓牧在邓家人眼里就只能称得上是“普通”。 秦宁在一旁静静的笑着,等邓晨曦意识到自己过于聒噪的时候,然后自己闭了嘴。 她才略带犹疑的说道:“我瞧着邓三公子似乎要比我小。” 信王妃道:“是比你小,不过只小三岁,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说罢,信王妃就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让秦宁为难,“我是真心喜欢你这孩子,做不成婆媳,我认你做女儿也是一样的,要不这样吧,等明儿庆功宴上头,我就向众人宣告,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信王府里的姑娘,嫡出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崩溃边缘的老母亲 信王妃话虽然如此说,但其实心中还是想促成这桩姻缘的,说实话这场风月会她从头看到尾,但真正入了她眼的人寥寥无几。 倒也不是没有才貌俱佳的,但这些人总归与林家亦或是金家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关系。 秦宁就不同了,她对这孩子知根知底,知道秦宁与北郡这边的人家皆无太大的干系不说,她还是太后十分喜爱的人,这人才艺好,品行也好,实在是上上佳的人选。 于是一壁儿就让人将邓家的三公子给唤了过来,邓牧就很懵逼,但当他看到他母亲不断的给他使眼色的时候,邓牧就晓得他母亲的意思了。 邓牧真的是很无力,他从前没见过秦宁,今儿算是头一次见面,觉得这姑娘长得也就还行,但真不是他的菜。 于是邓牧就无视了信王妃的示意,可怜信王妃眼睛都要使抽风了,偏生邓牧就表现的很木讷。 还是在知道秦宁是鄞县人的时候,突然热情的问道:“那秦姑娘知道红袖招吗?” 秦宁点点头说:“有所耳闻。” 邓牧又问说:“红袖招里的老板,是我的老朋友了,你可认得?” 秦宁道:“曾见过一回,还说了几句话,曹老板也同我说起过邓三公子。” 邓牧就很高兴道:“果真吗,她都与你说我什么了?” 这秦宁便不方便说了,于是就装作冥思苦想的模样说:“因时日过得久了,我都忘记了。” 信王妃见他说得起劲,心道不枉自己与他使了那么多遍眼色,这小子总算是上道了,然后又多嘴问了一句,“这红袖招是什么地方,曹老板又是谁,我怎么没听阿牧你说过你有这么个朋友。” 邓牧下意识的就回道:“红袖招是鄞县最大的青楼,曹老板就是那里的老鸨” 信王妃静默了一瞬,然后抄起自己手边的茶杯就朝着邓牧的头上砸去,邓牧轻巧的躲了过去,信王妃扶着自己被烫到的右手气骂道:“你个天杀的冤家,当着人家女孩子的面说什么不好,说青楼?说老鸨?你怎么不去当老鸨?” 邓牧边往出逃边说道:“我倒是乐意去当,就怕母妃你不同意,到时候左拥右抱,岂不快哉?” 信王妃扶着胸口,久久不能平静。 等平静过来,她就是一脸愧疚道:“好孩子,可吓到你了,都是我不好,怎就不知自家孩子的脾性,阿牧配不上你这样好的女孩子。” 秦宁忙道:“邓三公子潇洒不羁,是极为少见的爽利之人,怎会配不上我,是我们没有缘分罢了。” 信王妃更为愧疚道:“看来我们是真做不成婆媳,那便只能做母女了。” 秦宁自要推辞,但信王妃坚持,她便说起了另一桩事,“此次我参加风月会,心中有个想法,想与王妃说来一听。” 信王妃心中正愧疚着,闻言忙道:“你有什么想法,我可能帮你些什么。” 秦宁便道:“我想开个女学,且这女学面向北郡的所有女孩子,授艺是其次,赚钱也是其次,主要是读书,不是读《女则》、《女戒》类似这样的书,而是要同男子们一向读四书五经,自不求往后能科举及第,但起码能开智,懂道理,明是非。” 这也是她受方才邓晨曦这话所萌生而出的想法,其实钱财她如今不是很缺,想赚钱也有许多门路可走,但倘若可以既赚钱又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信王妃对此也很感兴趣说:“这个简单,到时候我让人同官府通一声气,这开女学的资格也就办了下来,到时候我让信王府的女孩子们先行进去读书,不愁往后没有生源,就是这女先生从哪里找。” 秦宁闻言倍感慰贴,她有想过信王妃闻言之后会问她关于这个设想的种种细节,究竟从古至今还未曾有人开过女学,开不开得成是一回事,开得成不成功又是另一回事,其间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也不是一点点。 但未曾想信王妃什么都没问,她直接表态支持。 她感动的同时,一边回信王妃的话说:“我想寻今年风月会的前十二名做女学的先生,自然万事开头难,这些人又有半数出自官宦人家,大抵并不想抛头露面,但我会尽力说通。” 邓晨曦忙道:“我愿意做秦姐姐开办的女学里的头一位先生。” “那真是极好的。”秦宁就说:“曦妹妹自幼是由信王府请专人教导的,读书习字自不必说,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有曦妹妹在,我这女学就算是开了个好头,到时候有劳妹妹与我去到一些有学问的人家里一一拜访,一一说服。” 邓晨曦是个热心肠的姑娘,闻言就道:“到时候秦姐姐到王府里来寻我就是。” 信王妃看她们两个劲头这般足,心中也很高兴,她对秦宁说:“因我从前未出嫁的时候,在家中是被当做小子养大的,也读过一些男人读的书,是以心胸自来开阔一些,深切的知道读书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但这世道自来对女人就是如此不公平,我虽心中唏嘘感叹,但也仅仅是感叹一番,竟从未想过贡献一己之力,相比于秦宁你,本王妃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你想开女学便尽管去开,遇到什么问题了便来寻我,我定尽力而为。” 秦宁点头应是,接下来便与邓晨曦一番畅谈,包括女学开办以后设定哪几种科目,学费几何等等。 说到学费,邓晨曦就大手一挥道:“既然我们是想做一件于女子们有益的好事,又何必去谈论钱呢?” 秦宁却有不同的看法,“我知曦妹妹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只是我们不是单纯的一时上脑,而是想真正能坚持的将这件事情给做下去,并做大,就不得不考虑这些,譬如钱这类俗物。” “学费是必须收取的,更何况曦妹妹不在乎金银,但旁的先生或许就靠着这些钱来讨生活,不收学费,我们从哪里来钱给先生们支取俸禄呢,仅靠我们自己?需知再是金山银山也终有用完的一天,届时这女学是办还是不办呢?” “不过鉴于有许多贫民家的女子也想读书,我们可以在学费上予以宽松,譬如可以一边读书一边勤工俭学,等到学完之后大可以留在女学中教书,以俸禄先行归还学费” 秦宁一番侃侃而谈,直令邓晨曦仿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只涟涟点头,直到天将将黑了,邓晨曦依然舍不得秦宁离开,还想继续听她说。 邓晨曦心中热血越发沸腾。 第一百三十章 下毒 秦宁最终还是离开了,她与邓晨曦约定等明儿个庆功宴完了之后二人再寻空隙细谈。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黑,似玉一脸严肃的对秦宁道:“姑娘可知我今儿个都跟着六姑娘到了哪些地方吗?” 秦宁甚是疲惫,并没有心力去猜测这些,径直说:“她都去了哪里?” 似玉道:“因奴婢从前并没有在外头跟踪人的经历,所以刚出了客栈,就险些被六姑娘给发现了,她一番乔装打扮,差点就被奴婢给跟丢了,但好在六姑娘身形特殊,没一会儿奴婢便瞧见了她,六姑娘去了医馆里头,等六姑娘离去之后,奴婢便进去询问,据那大夫说,六姑娘托词受家中老鼠所扰,故而买了些砒霜!” “之后的时候,六姑娘又给姑娘才寻来的那个马夫几块汤饼吃,不过好在那马夫心中也有戒备,并没有吃汤饼,而是留着放在了包袱里。” 秦宁想也知道,秦曦自然是见了马夫的面容,将这马夫当成六年前她雇佣的那个撞死了云蔚然的人,生怕当年的事情泄露,故而起了杀心。 杀人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秦曦自以为自己成功的雇佣杀手杀害了段郎中,如今人到北郡,她人生地不熟,不可能再去红袖招中,且每去一次,还要被曹静曼给宰一顿,倒不若自己下手。 尤其如今的时机也是很好的,正逢每三年一度的风月会,府衙中的人有半数都被抽调了出来保护王妃以及几位夫人的安全,即便真碰到了命案也没有足够的人手与精力去调查区区马夫的死一事的。 秦宁敲了敲桌子,寻思着如今事情也该到了收尾的时候了,倒不妨以明日的庆功宴为契机,揭露秦曦的真面目,于是她对秦曦说:“明儿个去望春园的时候领着段郎中与马夫一同去到园子里头喊冤,届时你看我眼色行事。” 似玉忙点了点头,虽说她不明白为何早已死去的段郎中不仅没死,甚至还被七姑娘给安排在了秦府里头,扮作家丁一同来到了北郡,但没关系,身为奴婢,她只要听话一点,机灵一点也就是了。 秦宁揉了揉眉心,刚欲洗漱一般歇下,不想秦柔和秦苒以及秦曦便俱都过来了。 秦苒带着酸意说道:“真是恭喜七姐姐了,先前的时候我们在场外,消息难免滞后,还以为七姐姐也就走了一个过场,却未曾想到七姐姐竟得了第三名。” 秦苒也有些肉疼,这一回她到北郡来,母亲陈氏给她和妹妹带了一百两银子,二人俱都将宝押到了冯寄慧的身上——毕竟她们也不认识北郡中的贵女们,就知道一个冯寄慧,还是与她们姊妹两个自幼一起长大的,琴棋书画比她们两个都好,再加上冯家长女又嫁给了郡丞家的嫡子,起码有些后台,料想该有些名次,更何况冯寄慧又是与秦宁比,那不是稳稳的会赢吗? 但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冯寄慧竟然输了?? 秦苒她们当然不会觉得是秦宁太有才了,她们只会觉得是冯寄慧太菜了些,竟连秦宁这个个做了七年妇人的人都赢不了。 她们觉得,这机会要是给了她们,她们保准会紧紧的把握住,然后扬名北郡。 所以,难不成先前先生数次夸赞冯寄慧学的好都是骗人的,不过是看在冯同知的面子上才刻意捧着冯寄慧,真实的冯寄慧甚至连她们两个都不如? 总归,秦苒将陈氏给她的一百两银子输了个彻底,又见不得同为姊妹,偏秦宁出尽了风头,就忍不住刺上秦宁一通说:“如今七姐姐踩着冯家二姑娘出尽了风头,这冯寄慧怕是恼羞成怒,往后说不得会寻七姐姐麻烦,再来北郡的那些闺秀们竟输给了七姐姐,说不得也会不甘心,七姐姐往后出门可要小心一点” 秦苒她们自是不知,在风月会结束后,信王妃邀请秦宁过去的事情,不过即便是她们知道了,也定然觉得信王妃是觉得秦宁才不配位,拉她过去考较去了。 事实上大部分也是这样想的。 让她们承认一个嫁过人还被人抛弃的女人比自己强,是很难的。 不过秦宁也不是个急于争一时之气的人,她气定神闲道:“多谢十一妹妹提醒了,我会小心的。” 秦柔就撞了撞秦苒的胳膊,秦苒才想到自己的来意说:“七姐姐,明天你去信王妃给你们举办的庆功宴上,能不能带上我们,好让我们也见一见咱们北郡的诸位贵人。” 秦苒已经定了亲,但也不妨碍她和一些身份贵重的女孩们交朋友。 至于秦柔,秦柔还没定亲,但她也快及笄了,说不得就能得了贵公子的青眼,像冯家大姑娘那样做官家的儿媳。 总归她们都很想去望春园里的庆功宴上露露脸,于是一脸急切的看向秦宁。 秦宁心道,这打脸的机会是她们自己送上来了,不用白不用,因此想也没想就说:“我倒是很希望带上两位妹妹替我去壮壮胆,但方才十一妹妹也说了,我如今是北郡高门家女孩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为免连累到两位妹妹,故而还是不带两位妹妹去了。” 秦柔就很着急,她忙瞪了秦苒一眼,恨秦苒不会说话,如今她们有求于秦宁,偏秦苒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别说秦柔可恨,秦苒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叫她嘴贱,于是不得不赔上笑脸道:“我那就是开玩笑的,想来北郡的闺秀们即便是心中对七姐姐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主动开口为难。” 秦柔又捅了秦苒一下,然后弥补道:“不,我自幼便听长辈们说,七姐姐如何懂事乖巧,如何聪明伶俐,是我秦家这辈女孩子中最最优秀的姐姐了,是以对于七姐姐今日在风月会中的名次也并不意外,那些都是七姐姐该得的,若是让七姐姐发挥正常,便是拔得头筹也未尝不可,所以七姐姐凭借着自己的才干得到的如今的这份光荣,旁人凭什么说三道四,兼之为难七姐姐?” “再者说了,即便真有这样的傻缺,我与十一姐姐到时候也会挡在七姐姐身前,不让她们伤到七姐姐一分一毫的,七姐姐你说对不对?” 秦苒忙点头应是!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成瘾 但无论秦苒和秦柔姐妹两个说的如何的天花乱坠,秦宁始终面带微笑的拒绝了她们两个。 “两位妹妹年纪尚轻,又是三婶母的心肝儿,真要因为我出了什么岔子,我也无颜向三叔和三婶母交代。”秦宁婉拒道:“但六姐姐便不同了,六姐姐究竟年长一些,阅历也更广一些,带着六姐姐一同前去,我心中也会多了许多安全感。” 她看向秦曦,带着令人无法推拒的笑意,“六姐姐明儿个可愿与我一同走一遭?” 秦曦冷不丁听到这一句,似有些懵逼,但很快她便憨笑道:“我自然乐意为宁妹妹效劳的,就是我这人自来愚笨,怕拖了宁妹妹的后腿。” 秦宁道:“姐妹之间,不说这些拖累不拖累的。” 秦苒和秦柔兀自愤愤不平着,但秦宁径直说:“天色已晚,我有些累了,姐妹们若是没有旁的事,便且先回去吧。” 秦苒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秦柔给拉了回去,三人于是告辞。 到了外间,秦柔才小声对秦苒说:“我瞧着七姐姐虽然面上不显,但八成是因为你刚刚的话不中听的缘故,生了闷气才不带咱们过去的,但这也没办法,总归往后姐姐在她跟前的时候且收敛一些,毕竟七姐姐如今不仅有钱,还有名,跟着她总归能喝点肉汤的。” 秦苒其实也很认同秦柔这话,不过是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嘴罢了,当下里觑着在外间,便忍不住埋怨了一句说:“我也就是说说罢了,七姐姐的气性倒是真大。” 秦柔忙“嘘”了一声,示意她看向后头的秦曦。 秦苒立即会意,当即就站在秦曦的跟前,堵住了她的去路说:“是不是你在七姐姐的跟前说我们的坏话去讨好她,故而七姐姐如今只带你出去,却不带我们姐妹。” 秦曦低着头,声音有些阴沉道:“我没有。” 秦苒道:“切,你没有的话,为什么七姐姐唯独待你不一般,纵使你们两个从前关系好一些,但七姐姐这一回回来,因为那事,却待你很是疏远不说,还有些敌意,你一定是在私底下做了什么。” 秦柔也挡在了秦曦的跟前说:“真没想到你平素里瞧着老实,实际上却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主,可以你的模样,即便出现在人前,也没人会夺将眼神留在你身上分毫。” 秦苒笑道:“多看她几眼都觉得恶心,哈哈哈” 秦柔也想象着那样的场景,笑个不停。 二人悠忽间抬眼,便瞧见秦曦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正阴恻恻的瞧着她们两个,年龄小一些的秦柔被吓的当即退后了两步。 秦苒也心虚道:“你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还想把我们给吃了不成,算了算了,不找你麻烦了,我们且回去吧。” 秦苒和秦柔一经离去,秦曦才抬起一双眼,诡异的笑了起来,然后也缓步离去。 秦宁阖住窗口,对如花道:“明儿一早你去寻一些茅粪一刻不离的侍候在十一姑娘和十四姑娘的跟前,倘若发现她们两个有了一样,便立即让她们喝下茅粪,然后再化一些盐水。” 如花就很懵逼,但似玉很快便想到了,“难不成六姑娘会对十一姑娘和十四姑娘下手?这未免也太狠了一些。” 秦宁道:“难说,看秦曦的反应与以往很是有些不同,况且杀人这种事也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对一个惯常忍耐的人来说。” “那姑娘为什么不直接提醒十一姑娘和十四姑娘。”如花觑着空隙,立即便将心中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秦宁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来,“我又为什么要告诉她们。” 如花听了还很是郑重的点点说:“对哦,十四姑娘还好,十一姑娘近些天却极是嘴贱的,给她们一些教训也好。” “不过喝茅粪真的能解砒霜的毒吗?” 似玉听罢也很是疑惑的看向秦宁。 秦宁郑重的点了点头,“砒霜的药性虽猛,但倘若能及时催吐,还是可以将伤害降到最低的,所以明日你一定要一眼不错的盯着秦苒和秦柔她们。” 如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不敢怠慢,想到明儿个往日里牙尖嘴利的三房两位姑娘要不得不喝下茅粪,心中就一阵激动。 是呀,这样也好,起码通过这次,秦苒和秦柔也该能得到一点教训,晓得以后不要轻易用言语伤人。 当天晚上,秦宁一夜好眠。 贰日里,如花给秦宁梳了妆之后便赶到三房两位姑娘身边去了,因为是在外头,这姊妹两个胆子又小,所以是在一个屋子里头住的。 秦曦过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如花,还诧异的问了一句。 秦宁便回道说:“似玉稳重,去望春园里只带着似玉一个人也就够了。” 如花和似玉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两个也算是小云氏身边颇有些资历的老人了,如花的性格确实略显浮躁一些,秦曦并未多想。 只在出了外头坐马车时看到马夫并不是原来那人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秦曦状似无意的问道:“七妹妹,今儿这马夫怎的换人了?” 秦宁也似才发现了一般,就看向似玉,似玉于是回道:“昨儿个那马夫突然就不见了,于是奴婢只得花钱另寻了一个。” 殊不知酷似七年前那个杀手的马夫如今就在她们身后的那辆那车里。 秦曦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那马夫定然是回道家中后,吃了她给的饼子,于是毒发身亡了,低垂的嘴角偶尔浮现出一抹渗人的笑意。 任何会阻挡住她脚步的人都得死。 秦苒是这样,秦苒是这样,秦宁也不例外 马车大概行了半个时辰,望春园便到了,秦宁与秦曦一块儿下了马车,园子外头,信王府的周管事正在迎接着来往的客人,看到秦宁立马很热情的呼叫道:“秦娘子,我们王妃就等你呢。” 秦宁道:“我这就去给王妃请安。” 等到了园子里头,秦曦才问道:“宁妹妹与信王妃昨儿也不过见了一面,竟是很相熟吗?” 秦宁便将自己与信王妃相识的往事给秦曦说了一通,秦曦听后很是惊讶,“从前竟没听妹妹说过这事,妹妹真是非同一般的好命呢。” 心中也不由得想到,冯家那姊妹两个真是没用,没能对付得了秦宁不说,还反替秦宁扬了名,看来还得她亲自动手,昨儿个买的砒霜她一共分成了四份,如今她手上还有一份,原是准备给秦宁用的,但她忌惮秦宁身边的那个暗卫,不过想着那个暗卫似乎已经有好些天没出现在秦宁的跟前了,倒是她下手的好时机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公之事 秦宁继续往园子里头走,经过枫树林,便到了信王妃设宴的地方,是一块儿空旷的陆地,四周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儿,只是花儿虽美,不及满园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们,瞧上去真是赏心悦目极了。 秦宁心情也很美丽,迎面对上正窃窃私语的冯家两姐妹,冯寄聪有感应一般的抬起头来,竟诧异的什么都没说,别过头去了。 冯寄慧也忙低下了头。 秦宁也没多想,只当是这两人在说什么不欲让人听到的悄悄话,便继续大步往前走。 世子夫人秦思打从一开始便让人注意着些秦宁,远远的瞧见了,便忙同秦宁招手。 秦宁定睛一瞧,正是原主记忆中温柔大方的长姐。 她也赶忙朝着秦思而去,待走得近了,那存在于原主记忆中的面容也越发清晰——秦思一张芙蓉秀脸,双眉修长,姿容秀丽,容光照人,神采奕奕。 秦宁照着秦思的面容,再回忆起自己的面容,倒真不愧是姐妹两个,竟有六分相像,只秦思个子更高挑一些,身上也更多了这些年在王府中养尊处优的雍容华贵之气,心中不由得便泛出喜欢来。 “大姐。”秦宁叫道:“实是这回来的匆忙,竟都没时间去看望大姐,便要忙着准备风月会的事情。” 秦思摆摆手道:“我又怎么会与你计较这些呢?” 她说着便示意身边两个拖着托盘的嬷嬷将上头的红绸布都给掀了下来,然后眼前顿时一阵金光闪闪。 “这一份,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另外一份,是给我小侄子的。” 秦宁眨了眨眼,看了又看,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她又上前拿出一个金镯子,咬了一咬,嗯,是真金的。 这手笔未免有些太大了秦宁觉得自己有些受之有愧。 秦思大手一挥道:“这些都是我将赌注下到你身上赚来的银两,昨儿夜里特令人打制出来送给你们的。” 秦宁笑了笑,让两个老嬷嬷且先将这些东西给放下去,一壁儿拉着秦思的手说:“大姐即便要给我,也无须在这种公共场合。” “怕什么。”秦思则镇定许多,“我就是故意这样做的,好给你撑场子,要是再有哪个人不长眼敢欺负你,到时候便别怪我心狠了。” 她过于柔和的面上,偏下着这样的狠口。 这真是别样温柔的大姐姐 秦宁也柔柔的笑着,一边又八卦的说:“所以大姐昨儿究竟赚了多少银子。” 说到这个秦思就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秦宁猜测说:“三千两?” 秦思摇摇头。 秦宁则说:“难不成是三万两?” 秦思这才点头,“其实原本还可以更多的,若不是王妃要和我争的话哦,对了还有个不知名的人也将赌注给押到你身上了呢,这个人就在我前头出现,我当时都听到了,她押了整整六万两银子,如今我赚了三万两,他岂不是就赚了十八万两!” 秦宁默默地算了算,似乎自己如今手上的田产铺子一共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万两银子罢了,而这个人仅仅靠着下赌注便赚了十八万两,倘若她那时候自信一点,也将赌注给押到自己的身上,那如今自己岂不是也数钱数到手抽筋。 罢了,不想了,肉疼 这儿的场景落在外头人眼里,不由得又是一阵眼红。 林淑领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北郡一众闺秀,到了秦思和秦宁的跟前,鄙夷的看着她们两个,啧啧道:“真真是商户出来的满身铜臭味,秦宁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弃妇这样也就罢了,偏不巧世子妃这么多年在王府的熏陶下竟也没半点长进。” 那些跟着林淑过来的人一边瞧着这金闪闪的珠宝首饰流着口水,一边也跟着林淑附和嘲讽,只是她们不像林淑那样心高气傲自以为得了魁首便目中无人,但说说秦宁的坏话还是可以的。 毕竟秦宁不一样,是被人家抛弃的回到家中的老姑子。 “这也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要,信王府的收拾,她秦宁配戴吗?” “对呀对呀,秦家的七娘子怕不是明天就会将这些东西给卖了换银子,毕竟她一个弃妇有什么品味?” 偶有些不同的声音,譬如说:“但秦宁终究也是在风月会中得了前三甲的,未必就像你们说的这般不堪” 立马便被周遭的同伴连声给抵制了,“你懂什么,她能得前三甲定然是因为她是世子妃的妹妹,走了后门能不排个好名次嘛!” “哦!原来是这样!” 许多人兴味的说道,仿佛将秦宁给踩到地底下便能彰显出她们的优越一般。 林淑听着这些话便很舒畅。 而站在舆论中心的秦宁始终一派温良笑意,她甚至还安抚的拍了拍秦思的手背,阻止了秦思欲上前理论的动作。 秦宁亲自上走到林淑的跟前,屈身行了一礼道:“林姑娘,我想向你发出挑战,与你比诗。” 林淑怆然一声笑道:“这北郡中人谁不知我打小便会作诗,及至十三岁的时候更是出口成章,作出来的诗句还曾被一位大儒夸赞过,你与我比,怕不是想将你自己的脸给打肿?” 秦宁目光坚定一如往昔,“我邀林姑娘比试,林姑娘只说比与不比,如今这般顾左右而言其他,倒会让人生出误会,以为是林姑娘不敢。” 林淑被气到了,“好,比就比,我难不成还怕区区你一个待字闺中的老姑子不可吗?不妨我们就以今日这枫叶满园为主题来比赛好了!” 她顷刻间脑海中便闪现出一抹灵光,曾几何时她曾作过一首关于枫叶的诗,所以眼下不过稍作改动便张口即来。 “秋风萧瑟抖,枫叶红如火,映照我心头,心头无一物。” 如此短的时间内,林淑便已赋诗一首,这在女孩子中已是很少有的了,更何况她还是林家旁支的女孩子,今次风月会的魁首,当即便有很多人给她鼓起掌来。 林淑扬头看向秦宁,眼中满满轻蔑,“该你咯!” 话虽如此说,但林淑却坚信,秦宁定然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当真作出什么诗来,即便是作出来了,估摸着也是糟糕透顶,她等着看她的笑话。 然而秦宁将手负在身后,老神在在的边踱步便吟诵道: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是秦宁在小学二年级的课本上学的《山行》一诗,意境优美,她很是喜欢,记得也很是牢靠,如今便背了出来。 大诗人杜牧的古诗对上闺阁女子林淑,简直是降维打击。 方才还一片热烈欢呼的声音顿时没了影子,纵使她们很想违心的夸赞林淑,但实在是夸不出来啊! 于是便是一片寂静、寂静、再寂静。 林淑跺跺脚说:“一定是我耳朵出现了问题,这样上乘的诗作,纵使是状元郎都作不出来,你怎么能作得出来。” 秦宁戏谑的微笑:“哦,林姑娘是输不起了。” 对,就不是她作的又如何,也不妨碍她以此为由教训教训林淑。 林淑再跺脚道:“不,我才不是输不起。” 秦宁又说:“那你可从何处听过这诗?” 林淑绞尽脑汁的想了又想,偏没想出来。 “所以,是我这个满身铜臭味的乡巴佬赢了你林家大姑娘,所以你连我这个满身铜臭味的乡巴佬都不如。”秦宁于是得出这样的结论,又大声的说了出来。 远处信王妃愉悦的笑了出来。 人们纷纷看向信王妃,信王妃身边的林夫人心中对林淑恼怒的很,但也不得不替自己这个世侄女救场子,秒不了又是是一番劝诫信王妃说:“这世子妃未免也太败家了,竟是拿着王府的银子给个外人。”轻飘飘的便转了个话题。 信王妃淡淡的瞥了林夫人一眼说:“这可不是王府的银子,而是阿思自己的银子,更何况阿宁也不是外人。” “阿宁?不是外人?”金夫人都要被信王妃给逗笑了,“即便她是世子妃的胞妹,但也姓秦。” 然后信王妃下一瞬却朝着秦宁招招手,等到秦宁过来了,方才拉着她的手道:“你们大抵还不知道吧,先前的时候本王妃去给太后贺寿,经由太后介绍,我认识了阿宁,并与阿宁一同回到北郡,途中阿宁还救过本王妃一命,所以本王妃决定认阿宁为养女,从今往后她便是我信王府嫡出的姑娘。” “所以,林姑娘输给了我信王府的姑娘,也不算是太丢人。” 信王妃又一次重复了林淑输给了秦宁的这个事实。 周围人先是惊讶,然后又是羡慕和嫉妒的看向秦宁,包括先前围绕在林淑身边的一些女孩子们,眼下也都往秦宁这边聚。 这些人变脸的速度之快,令秦宁咋舌, 林淑怨毒的看向秦宁,从前的时候因为北郡信王府中并没有嫡出的姑娘,即便是邓晨曦也仅仅是堂姑娘罢了,而她是林家的堂姑娘,隐隐还与邓晨曦可以争上一争,走在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偏偏如今来了个秦宁,文采更胜过她不说,更甚至还被信王妃认作了义女。 她不能就任由一个被人抛弃过的弃妇压过她的风头,林淑心想,自己一定要将场子找回来,只是该怎么找回来呢? 林淑想了又想,若论家世,如今的秦宁被信王妃给认作了义女,但她还有婚嫁可以利用。 毕竟秦宁如今这么个身份,好人家的儿郎定然不会娶她,但她不同,她还是待价而沽的少女。 既想到婚嫁,那第一人选自然就是信王府的三少爷了,可若是做信王府的三少夫人,又会被秦宁的姐姐秦思给压过一头,毕竟秦思是世子妃。 可偏偏北郡就没有家世更胜过信王府的,真是好难呀。 正当林淑绞尽脑汁的想着这些的时候,眼前一抹紫衣便一闪而过,但见那男子与信王世子一同踱步而来,轻紫的衣袂翩翩若蝶,漫步时清润优雅,信王世子本也是个万里挑一的面容,然而和这人站在一起,却被这人通身的贵气所笼罩。 能与信王世子站在一块儿,还没被比下去,这人身份一定不低。 林淑心头大动,便听到刚进来的邓晨曦献宝一般的与秦宁说:“这小将军可是镇北侯家的小公子,今年头一次去到北疆,竟就将蠢蠢欲动的芮国给打的连连求饶。” 镇北侯 那可是如今皇后的娘家兄弟,而镇北侯家的公子,将来无疑是会承袭镇北侯的衣钵。 林淑觉得这一定是天注定,当她正想到自己婚事的时候,这刘小将军便出现到了她的眼前。 林淑又环顾了四周,她觉得在场的女子都没有她美,只要她有心,一定能让这小将军对她刮目相看。 等到世子和这小将军落了座,并与信王妃打了一声招呼后,林淑就上前道:“世子安好,这位是” 她状似无意的看向小将军,然后小将军正目视前方,一点儿眼神都没分给他。 秦思快步坐到世子的旁边,警惕的看向林淑道:“你好歹也是林家未出阁的姑娘,且顾念着一点儿林家的脸面。” 暗示林淑意图勾引世子。 偏生世子还连连讨饶道:“我的眼中只有你。” 林淑气结,偏生眼下她想博得这个男子的好感,面上只能表现出扭曲的优雅解释道:“我与世子一同长大,情同兄妹,如今不过上前打一声招呼,竟惹得世子妃这般,跟着醋坛子似的,实在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堂,这位小将军,你说呢?” 但凡男子,谁人乐意给人管着,而不喜三妻四妾,她借由秦思来表现自己的大方知情识趣,这刘小将军应是能听懂吧? 然而小将军依然目视前方。 林淑顺着小将军的视线所在地看过去,却看到了秦宁。 刘小将军一脸促狭的看向秦宁,然后与信王妃说道:“前两日我初来北郡城中,因听闻风月会之事,便起了瞧一瞧的心思,故此也玩乐了一把,投注了六万两白银在信王妃的义女身上,当真是报酬颇丰,足足赢了十八万两白银,这些白银我决定倾数用于北疆的军需上头,秦娘子可谓于国于民都颇有大功。” 信王妃乐呵呵的道:“也是小将军慧眼识人。” 然而秦宁看过去,那温润如玉的面容,不是九皇子顾昭又是谁,只不过眼下假借着刘小将军的名讳罢了。 很快顾昭就又说:“不过既然玩乐了一把,原本我也该离去了,但因遇到了一桩不公之事,便不得不多留一日,想着等住持了这一桩公事之后再离开也不迟。” 第一百三十三章 道德绑架 此时由信王妃所举办的庆功宴其实才不过刚开了个小头而已,多是相熟的人坐在一块儿,吃着糕点,说着话。 但听顾昭说到“公事”,信王妃立马神情肃然,吆喝着各人随着各家的长辈坐在一块儿,并禁止她们再大声喧哗。 这些世代居北郡的人不晓得顾昭的真实身份,但信王妃知道,她眼下就很恭敬的对顾昭道:“今儿这宴会说到底不过是女孩子们之间的玩乐罢了,远没有小将军的公事来的更重要,本王妃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不公之事呢?” 顾昭便朝着远处的春和摆了摆手,然后春和便领着一容貌平平,做马夫打扮的人进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个人这么平凡,怎值当镇北侯府的小将军为他出头呢? 但唯有秦曦,双眼骤然一缩,满满的不可置信, 秦宁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分明说,这马夫突然间失踪了,按理便该是被她送的饼子给毒死的,怎么会出现在这所谓的镇北侯府的小将军身边。 然后秦曦便看到,这马夫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大饼。 马夫泪眼婆娑道:“小人不过靠着给人赶马车混口饭吃罢了,前日里主家的姑娘突然大发善心给了小人几张饼子吃,小人心中感激,然而并舍不得吃了这饼子,欲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尝一尝,但不想却被狗子嗅着喂了过来撕咬了一口,不过片刻,狗子便晕倒在地,小人一探查狗子的鼻息,竟是半分也无。” “小人不知道自己究竟怎样得罪了主家的这位姑娘,竟让她欲毒死我,小人跪求将军给小人做主。” 其实不用听这马夫说什么,单只看他手中的这张大饼,秦曦就已经手脚冰凉,浑身颤抖了。 她眼下是深深的后怕,后怕过了之后,便是后悔。 她怎么就没有亲眼看到这马夫吃了饼子被毒死再离开呢? 秦曦的身子忍不住往后退了退,秦宁回过头来看她,“六姐姐很冷吗?需不需要我让似玉给你拿件披风过来。” 秦曦摇了摇头,“我想去如厕。” “你知道在哪里吗,若是不知道还是等一等的好,一会儿我让大姐姐身边的小丫鬟带着你过去。” 说罢便握住了秦曦的手,说是握,倒不如说是控制,因为秦宁用的力道太大了。 此时马夫已经剑指秦曦,“小人先前是受雇于鄞县秦家,至于给小人这张饼子的则是秦家的——” 马夫话还没说完,林淑和冯家姑娘等人已经激动的看向秦宁。 被一个自认为不如自己的人咱大庭广众之下超越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但倘若这人身上有污点,譬如谋财害命这种大的过错,便就不一样了。 轻者坐牢,重者死刑。 往后人们说起秦宁,也只会记得她曾经杀过人,而不会说起她曾经赢了林家姑娘。 但很可惜,让这些人失望了。 马夫拉长了声调道:“是秦家的六姑娘。” 秦家六姑娘又是谁?在场的许多人都不知道,但还是有人知道的。 世子妃秦思皱眉看向秦曦,她嫁人多年,倘若不是自己嫡亲的妹妹,譬如庶出的妹妹亦或是隔房的妹妹,秦思并不会过多的关注,但秦大爷好歹也不曾缺过这些人吃穿用度,更甚至在鄞县,秦家的姑娘们用的自来都是最好的。 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秦曦,有什么理由杀人呢? 秦思不想相信,她当即对信王妃口语,想要知道更多的内情。 倘若说秦思还顾忌着姐妹情分,不会将矛头直接对准秦曦的话。 但同秦曦一同从鄞县而来的冯家两位姑娘便没这么多顾忌了,冯大姑娘,也就是如今的金家少夫人先是附在金夫人的耳朵跟前说:“这秦家的六姑娘同秦宁是一个房里的姊妹,今儿个也是唯一一个被秦宁给带过来的,就坐在秦宁的身侧。” 金夫人就看向秦曦,与旁边的几位夫人道:“这秦家的六姑娘瞧着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也怪乎会做出这样狠心的事情,料想是秦家的家教不好,同样教出来的秦宁也不知是怎样的狠角色呢,怪道会被谢驸马休弃。” 这几位夫人自来抱团,当下里跟着金夫人涟涟附和。 刚刚自觉被秦宁抹了林家面子的郡守林夫人也意味深长的说:“瞧这姐妹两个亲近的,说不得秦七娘子便知道她家的六姑娘做出的那些腌臜事,这样说来,秦七娘子也是同谋,她们姐妹这样狠心,会不会有一天也要谋杀我们,想想真是可怕。” 话毕,方才因为信王妃说要收秦宁为养女而意图亲近秦宁的人,纷纷远离了秦宁。 秦宁谓然长叹一口气,这样的殃及在这些贵妇人小姐跟前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她们有她们的小圈子,对于非她们小圈子的人,她们一向很刻薄。 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你也是错的。 旁人的错,也是你的错。 秦思眼前有火光闪现,她直直的看向林夫人,“伯母说这话就不对了,如今真相未明,仅凭借着这人的一面之词便断定了秦曦有罪未免也太偏激了些,即便秦曦有罪,又关我七妹妹什么事?” 至于其余三言两语的人,她们不值当秦思动口。 林夫人不悦道:“王妃,你瞧瞧你将你儿媳惯成了什么样子,整个没大没小的。” 信王妃悠悠道:“阿思这是真性情,她看重姐妹情谊,替妹妹们打抱不平,实是仗义之举,尤其她说的也是事实,林夫人你还是少说几句话,免得影响到了小将军查案。” 最后这句话彻底堵住了林夫人的嘴。 但秦曦又开始作妖了,她“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大姐姐,七妹妹,我们都是姊妹,我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了解吗,我打小都是拿着大姐姐当做榜样,力求能成为大姐姐那样好的人,所以我不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情,还望大姐姐替我开脱。” 又说:“我与七妹妹自幼一同长大,读的都是一样的书,听的也都是一样的话,七妹妹这样善良天真,我也是一样的。” 换言之,大有利用姐妹情道德绑架秦思和秦宁的意思。 自是从刚刚的人言重所得出的结论。 她们都是一个房里的姐妹,她不好了,她们也别想好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秦曦之死(一) 但无论是秦思亦或是秦宁,其实都没有把刚才那些人的话给当成一回事。 秦思心下有疑虑,也并不是因为自己,其实处在她这个位置,只要信王妃和世子信她,旁人的三言两语也不过随风就过了。 秦思主要是担心秦宁,若那些人还顾忌着她世子妃的位置而不敢说的太过分,但对秦宁,她们明显没这份忌惮。 秦思有些担忧的看向秦宁,秦宁安抚的朝着秦思笑了一笑,“是呀,我们都是一房的姊妹,自幼一同长大,我也愿意相信六姐姐不曾做过那样的事情,所以六姐姐又有什么好怕的,便让小将军的人搜一搜身,瞧瞧你身上还有没有余下的砒霜。” 秦曦往下甩了甩袖子,兀自勉强笑道:“我没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要旁人搜我的身,我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听着这话,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的掩嘴轻笑起来。 因为秦曦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待字闺中的姑娘。 “其实也不一定只有搜身这一种法子,不过这种法子最简单也最直接,再次一些的小将军也可以派人去到各个药铺中问一问,最近是谁曾买过砒霜,一一排除也就是了。” 很快秦宁又说,她握住秦曦的手腕,似笑非笑,又趁机摸上秦曦的手臂,中间一块凸起,不由分说就伸手将那块凸起给取了出来,是被纸包裹起来的不知名的粉末。 秦宁将东西呈给了顾昭说:“小将军有带的人吧,着人查验一下瞧瞧是不是砒霜,便可一明真相。” 顾昭接过,然后传了郎中上来。 秦曦见到那郎中,很快,双眼又是重重的一缩。 “你你不是死了吗?”因为太过震惊,秦曦一不小心竟然将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却见那被顾昭给唤上来的郎中不是段郎中又是谁? 只是段郎中眼下却正好端端的站在顾昭的身后。 顾昭抬眸,轻而淡的一眼,“哦,秦家的六姑娘竟认识段郎中。” 段郎中一边查验着那包药粉一边说道:“何止是认得,老朽昔日里在鄞县行医,救过的人不知凡几,但却不知如何得罪了秦六姑娘,竟让六姑娘欲买凶杀我,若非得秦七娘子相救,眼下我是真没了这条老命。” “嗯,这包药粉就是砒霜。” 段郎中说着便将这包砒霜给包装好,递给了顾昭。 顾昭差人将物证给放好,立即便下令让人将秦曦给捉拿过来。 秦曦眼下脑海中骤然闪烁过很多画面,从七年之后秦宁再度归家开始,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一一闪过。 秦曦蓦然才发现,秦宁似乎是在从刚回来的第一天起,就在刻意的给她下套子。 秦宁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怀疑她,而秦曦因为心虚,于是不得不去毁灭证据,于是杀人无可避免。 秦宁又在暗中做了手脚,将这些人给救下,好做人证。 即便是今日的这个马夫,怕亦是秦宁寻过来的。 因为脑海中纷繁杂乱,所以秦曦一时不防,竟就乖乖的被顾昭使人给拿了过去,也因此得以就近看到马夫的面容。 因着时间久远,秦曦其实并不大记得清当初那个驾马撞死了云蔚然的马夫长得什么样子,但大概就是眼前人这个模样。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七年已过,当年那个马夫也该老了 所以这个人其实并不是撞死云蔚然的那个人,不过是被秦宁寻过来演戏给她看的罢了,可偏偏她愚蠢的信了。 等等 当初真正见到这个马夫面容的其实只有她、谢文卓,还有被雇佣的红袖招中人 不,也许还有一个人,只是这人素来躲在暗处,及至当初亦是这人与自己写信,告诉自己云蔚然准备向秦云两家父母告发她与谢文卓的奸情,让秦曦不得不痛下杀手。 秦曦猜想,这人应该与不久前寄信给她说秦宁在查云蔚然之死的人是同一个人。 不过,这个人是谁秦曦还并想不到,但秦曦觉得此人会悄悄的写信给她,就说明这人并无意害她。 便只能是红袖招的人。 这样也更能说明,为何原本该死得透透的段郎中没有死。 红袖招是怎么和秦宁狼狈为奸的呢? 刹那间,秦曦已想到了所有的始末,她深觉自己错的离谱,秦宁或许从一开始便笃定自己与谢文卓有奸情,但她并没有证据,于是一步步引导自己去杀人以铸成大错。 秦宁她是想要她死啊! “七妹妹好狠的心,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设计我。”秦曦痛心疾首道,“我与这两人统统不熟,是秦宁陷害我,她故意将这砒霜给撞倒我的袖口中,若不然她怎么会准确无误的就寻出我身上的砒霜,还有——” “送给马夫的大饼,亦是秦宁嘱咐我送给马夫的。”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秦曦想,自己一定不能承认这种罪状,若不然,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倒不若将脏水都给泼到秦宁的身上。 她不好过,秦宁也别想好过,就让她们都沾惹上一身腥好了! 秦曦抬头,惧怕极了道:“毕竟我实是没有理由要去害她们,我不过是个年逾二十有一都还未出阁的老姑娘,每日里被人嘲讽谩骂都不敢还嘴,又怎么敢杀人呢。” “我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 “但秦宁就不同了,她都敢休夫!” 秦曦这话一出,立即获得了无数人的认同,自然这些人都是在泄私愤,但也足够让秦宁陷入千夫所指的地步了。 面对着秦曦的指认,众人的侮辱谩骂,秦宁缓缓站起了身,脊背挺直,撩袍上前,目光澄澈清明的看向秦曦。 “论起诡辩,我不及你秦曦。”秦宁眉眼弯弯的自嘲道,“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更不要说你秦曦作恶多端,小将军,我想请御和堂的掌柜上来,辨认究竟是不是秦曦从他哪里买的砒霜。” 秦曦脸色阴沉,她当初正是在御和堂买的砒霜! 顾昭当即便允了,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不过片刻,御和堂的掌柜便过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秦曦之死(二) “秦宁用心歹毒,她意图陷害我,未尝不会收买御和堂的掌柜。”秦曦赶在掌柜的开口之前急忙说道。 顾昭却示意御和堂的掌柜指认,“是非黑白本将军自有论断,也非是你红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的。” 秦曦堪堪咬住下嘴唇,十分的羞恼,她心道这世上的男人皆是食色性也,这位刘小将军定然是看她貌丑身圆方才不肯听信她的话。 若放在从前,她不曾生育的时候,也合该算得上美貌的。 想到这里,秦曦又不由得怨恨那个孩子。 这时御和堂的掌柜上前一步,他是个年过五荀,头发微有些花白的老头子。 这掌柜的一上来便将目光给投注到秦曦的身上,等到顾昭问他话的时候,掌柜的心中已经有了定数,“因为当天里来买砒霜的人戴着帷帽,是以我并没有见到那人的面容,但身形与秦曦姑娘足足有八分相似。” 秦曦缓缓舒出一口气,既未曾见过她的真容,那她狡辩也是没什么的。 然而顾昭目光如炬道:“秦曦,你方才说这掌柜的是被人收买,所以意图陷害于你,但掌柜的并没有直接指认你,由此看来倒是掌柜的说话更为可信一些。” “不,不是这样的。”秦曦不像先前那样紧张,说起话来也十分笃定,“我从前与段郎中不曾大见过,亦没有什么仇恨,所以我没有理由杀害段郎中。” “我与这马夫更是认都不认识,所以我也没有理由杀害他。” “但是秦宁不同,她意图陷害我,所以做出这一个又一个的局,不然为何段郎中和马夫口口声声指认我,偏他们谁都没有事情呢?” “而说到秦宁为何会陷害我,也是简单的很,因为昔年谢驸马欲求娶的原是我,不过阴差阳错才成了秦宁,这一直都是秦宁心中的一根刺,在如今她被谢驸马抛弃之后,这根刺逐渐显现了出来,她不能对公主做什么,便欲殃及我。” 秦曦觉得自己这份说辞简直是天衣无缝。 事实上这种涉及桃色新闻的故事也一直是平常人们所爱好的,相比于枯燥无味的断案,显然是秦曦这样的说辞更能吸引人们的兴趣。 尤其这套说辞将更是让秦宁的身上除了“弃妇”这个标志外,还多了个“怨妇”。 一时间人们就秦曦的说辞议论纷纷。 林淑更是趾高气昂的对着身边人说:“你瞧瞧,我方才说什么,似秦宁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文采?她为了扬眉吐气会陷害自家的姐姐,又怎么不会用钱买一些看似很有才的诗来,让我们对她刮目相看!” “她根本不可能胜过我嘛!” 冯寄聪与林淑坐得极近,闻言也说道:“这样看来,她在风月会上的排名怕也是掺了水的,说不得也是提前买的诗!若不然我妹妹才该是第三名!” 坐在冯寄聪身侧的冯寄慧更是依言附和道:“唉,碰到这样的人,有什么办法呢,可怜我无端便在她之下了。” 秦曦听着周围若有似无的议论,得意的翘起了唇角,她倒要看看,眼下秦宁又要如何应对,才能逃过众人的围追堵截。 曾经单纯稚嫩的七妹妹即便是成长成了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模样,但也依然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秦曦缓慢的抬头,那幸灾乐祸的笑脸逐渐浮现在秦宁的眼前,然后放大。 秦宁摇了摇头,然后露出了个“阴险”的微笑,“似玉,去唤景秀。” 片刻之后,景秀便至,不过他不是一个人上来的,他的旁边还有个五岁模样的小男孩。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众人抬着一具尸体。 小男孩还没说话,后头抬尸体的人就叫嚣着让秦曦赔命。 这一瞬间,秦曦险些晕倒,那孩子正是她养在暗处,欲送到谢文卓身边的谢益! 秦曦质问的眼神看向谢益,谢益小小的眼眸坚定的回视过去,猩红的血丝布满整个眼球,尽数是对秦曦的恨意。 秦曦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秦曦不敢再责备谢益,然后哀求的看着谢益,但眼下谢益已不吃他这一套了。 谢益小小的身子,亦是跪在杨婆子的家人身边,“你们要怪就怪我吧,婆婆都是为了保护我才被坏人给杀死的。” “小公子你也是无辜的,都是那心狠的秦六姑娘,分明是你的生母,偏怕承认了你,被世人翻出她曾经勾引了自己妹妹的夫君并且珠胎暗结,竟欲对自己的亲生骨肉狠下杀手!” 谢益“呜呜”的哭泣着,然后是放声大哭。 杨婆子的家人们也不断哭泣着。 哭的人脑壳疼。 但依然不妨碍人们从中提取有用信息。 若说到秦曦的妹妹,大抵有很多个,出嫁的妹妹虽说不多,但也有四个,但与之最亲近也最有可能的自然是秦宁以前的夫君。 因为秦曦刚刚说过,谢驸马昔日其实是想娶秦曦的。 所以这孩子是秦曦与谢驸马的,在险些被人发现的时候竟雇杀手欲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真真是虎毒还不食子啊! 秦曦的这份心狠手辣自然的让人们忘记了先前的那些胜负欲,转而议论起了秦曦。 渐渐的,有关于秦曦的往事也被人逐渐给翻了出来。 依然是冯大姑娘,也就是金家的三少夫人,因为她与秦宁和秦曦都是一块儿长大的,也是最了解她们二人的。 “当年与谢文卓爱到天崩地裂,宁肯舍弃自己身为秦家嫡出姑娘所有的一切也要跟着谢文卓的,确实是秦宁,至于秦曦,那时候就是秦宁身边的一个跟屁虫罢了。” “但秦曦自己说,谢文卓是先对她表示好感的,便当是好了,但后来谢文卓在看到秦宁后,定然是改变了目标,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两个在往后私下里来往,于此有了孩子也是正常的,算算这孩子的年纪,大抵是秦曦与鄞县云家的公子订婚之前便有了的。” 就有人问了,“是在咱们北郡中开成衣坊的那个云家吗?他们家的大少爷不是早就死了有好几年了吗?” 冯寄聪道:“是去世好几年了,就在与秦曦成婚的前一天午后被人用马车给撞死的,好几年都未曾找到那个撞人的人。” 有反应快的立即便道:“那同为马夫,是否今日这个差点儿被秦曦给毒死的马夫就是当年那个撞了云家少爷的马夫?”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作秀的谢益 这年头倒未尝不曾有当街纵马的子弟混乱之下伤人的事例,但那些人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也只是伤人,并不曾真的就将人给撞死。 轮到这个平平无奇的马夫,驾着笨重的马车,还是在小巷子里头,速度一定不会很快,会将人给撞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除非是有人故意设计,想要害死云蔚然。 “但是秦曦与云家少爷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死云家少爷?”便有人发出这样的一声疑问。 人多的好处便是大家的想法也多,这时便有人说:“说不得当时云蔚然机缘巧合下知道了秦曦孕有一子的真相,所以秦曦只能杀人灭口。” 周遭人也都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很恰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竟逐渐拼凑起整个事情原来的面貌。 秦曦跪倒在地上,依旧不死心的嘴硬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是被陷害的” 谢益迈着小步子往前走,走到了秦曦的对立面,二人一跪一站,堪堪是同样的高度。 谢益直视向秦曦的眼睛,“我确是她不曾承认的儿子,自小照顾我长大的婆婆临死前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 “她不喜欢我,不过留着我当做往后能一步登天的棋子。” “她派人杀害了从小照顾我到大的婆婆,更甚至还准备杀害我。” “我为有一个这样的母亲而感到羞耻。” 他这样说的时候,将自己的发箍给取下,然后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剪刀,剪下一缕发丝,然而飘飘扬扬的掉到地上,“她既不想认我,从今往后我便只有父亲,而没这个母亲。” “谁对我好,谁就是我的母亲。” 谢益说完这些的时候,又跪到了顾昭的跟前,抱住顾昭的大腿,“恳请小将军为我婆婆做主,并着人带我到我父亲的跟前。” 从这小子出来的那一刻起,顾昭就一直在看他,不得不说遗传的力量在谢益的身上真的是太强大了。 他的容貌与谢文卓有七分相似,很是俊俏的一个小儿郎,若不出意外的话,想来将来长大后也会风采卓然。 而这小儿郎纵年纪小小,心机与手段却是一点儿也不缺,他的心狠,更是十足十的遗传了谢文卓与秦曦这两个人。 用自己母亲的性命做献祭,来求一条通往美好未来的康庄大道。 谢益清晰的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继母是谁,一点儿也不犹豫的选择了能给自己带来最大利益的父亲。 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顾昭的眼中无可避免的显现出一抹“厌恶”,然后撤回自己的腿,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裤腿,那种嫌弃的意味都不带遮掩的。 谢益也忙后退,十分恭谨的低下了头,然而低下头的瞬间有深切的恨意一闪而过。 “我既管下这你这桩事,自然会为你做主,只是本将军并不是做慈善的,没有义务带你去寻父亲。”顾昭温润的脸庞扬起一抹轻笑,温雅的面庞上顿时生动了起来,他示意马夫开口。 马夫上前一步道:“小人五年前确实曾接过一桩委托,命小人在指定的地点,伪装撞死云公子的假象,只那时并不是秦曦姑娘,而是一位公子,如今想来,便是这位公子与秦曦姑娘合谋做的这桩事,如今秦曦姑娘再度看到了我,心中害怕当年的事情真相被人戳破,于是意图用这张掺了砒霜的大饼陷害于我。” 事实上这马夫并不是当年的那个撞死云蔚然的马夫,不过又有什么所谓呢,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怕是谢文卓都已经忘记了那个平平无奇的马夫的长相。 更何况当年谢文卓是直接委托的红袖招,经由红袖招才见了这马夫一面罢了。 不论人证真不真,只要人们以为是真的便好了。 真相总是要被揭露的,即便过程不那么伟光正也没什么。 顾昭忙问道:“那位公子长什么模样,你可还记得?” 立即便有人说:“还用问吗,肯定是谢驸马!” 但谢文卓究竟是驸马,不能仅仅凭借着猜测便定了谢文卓的罪。 马夫点点头说:“小人记得。” 顾昭的面上有展现出一抹温良的笑意,“那我让人带你去咸阳,瞧瞧究竟是不是谢驸马,倘若是的话,那本将军定然会为云家公子讨回这个公道。” “不过嘛秦曦想要杀害这个马夫,以及这位婆子的初心已经显而易见,但这位郎中似乎并不曾挡过她的路。”顾昭玩味的问道。 这会儿便轮到秦宁上场了,她万千后悔不迭的说道:“这事说来怪我,与谢文卓夫妻七载,曾听他说过梦话,言其与秦曦曾有过一子,但我当时不曾当真,如今静下心来,却觉极有可能,于是便想请我们鄞县有名的妇科圣手过来给秦曦诊治一下,瞧瞧她究竟有没有生育过孩子,哪知——” 哪里知道秦曦是个这样干脆利落,一不做二不休的人,竟径直就想杀死段郎中。 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已是十分的明了,那就是秦曦她不知廉耻,与自己的妹夫勾搭成奸在前,后又残忍的意图杀害诸多人。 信王妃听到这里,已是目瞪口呆了,等回过神来,便深恶痛绝的对顾昭道:“小将军,似这等作恶多端的人,合该处死。” “处死她,未免就太便宜了她。”秦思很是替秦宁鸣不平,她原以为自己的幼妹被公主抢走了夫婿,已是天大的委屈,但不曾想到竟还有这一遭。 谢文卓如何且不说,秦曦却是她们一房里一同长大的姐妹,却就这样毫无愧疚的与自己的妹婿珠胎暗结? 然后还十分残忍的杀害了她的表弟云蔚然! 想到表弟昔日里的音容样貌,那真的是一个极善良的人,怎的竟就被这对狗男女给终结了性命! 不让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她势不能忍。 然后秦宁便接口道:“是太便宜她了,所以要让她死得十分痛苦,好让这世上的渣男贱女都看看,与人通奸做到极致的是什么样的下场。” 顾昭一挑眉,“腰斩可好?要么就凌迟,车裂也可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要粮 在场的多数是养在深闺的妇人亦或是大家姑娘,虽能从他们谈话的意思当中明白腰斩、凌迟亦或是车裂都是十分残忍的死法,但其间细节就不大明白了。 于是便有好心人向她们解释说:“这所谓腰斩便是从人的腰部起将人给切成两半,被腰斩的人两三个时辰都不会断气,断掉的身子会下意识的想要蠕动起来,欲连接起来,被行刑的人痛苦不堪,一般会用在作恶多端的人身上。” 一时间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妇人们经历的多一些,但也还好,但小姑娘们就不同了,她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从未接触过“死”,更不要说这样残忍的死法了。 更别提的是,秦曦也只不过比她们年长那么几岁罢了! “那……凌迟又是什么?”有一人脸色煞白的小声问道。 晓得的妇人们脸色又难堪了一些。 “凌迟嘛。”顾昭充满暖意的笑容冲淡了人们心头的恶心,“这凌迟,也是死刑的一种,指将人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割去,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剐。” “呕”话音刚落,便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接下来便是一片呕吐的声音。 再没人去问何谓车裂,她们幼小而稚嫩的心灵承受不住。 林淑忍着恶心说道:“秦宁,那秦曦好歹也是你的亲姐姐,你这样做未免也太狠心了一些。” “是呀,杀了人还不够,还要腰斩,还要凌迟……”又有人相继附和道。 秦宁过分平静道:“这话并不是我所说,而是小将军所说,你们是在指责小将军心狠咯?” 她们一阵语迟,林淑忙辩解道:“小将军可是战场上杀敌的大英雄,他这样做是有大局观,怎么能叫心狠呢?但秦宁你不一样,你可是个女人,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心狠的女人!” 她捂住胸口,装作一副受惊了的可怜模样。 秦宁冷哼一声随即又笑眯眯道:“这话虽不是我所说,但我也是这么个意思,既然你们说我这是心狠,那祝你们以后都有秦曦这样的姐妹。” 秦淑一阵结舌。 秦宁已对顾昭道:“凌迟不至于,腰斩便好。” 顾昭点头道:“我也觉得合该腰斩,凌迟太过血腥,免得恶心到了旁人,故便将秦曦给关押监牢,择日腰斩。” 听罢顾昭对自己的处决,秦曦终于成功的晕了过去。 …… 随同秦曦一同下去的,还有几位证人,顾昭让人们好生招待安抚他们,又同信王妃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真是对不住,破坏了王妃静心准备的庆功宴,实在无奈,只因秦曦正在望春园中,我也只能借贵宝地一用了。” 信王妃大方的表示:“无妨,能在本王妃亲自举办的庆功宴上,除去秦曦这么个祸害,也算是本王妃为民做的一件好事了。” 她这样说了,在场的诸位夫人也纷纷出口称赞信王妃与顾昭。 信王妃命人又收拾好这一地狼藉,上了上品的酒菜,又叫了歌舞乐姬上来,满园子里头顿时热闹了起来。 信王世子邓俞举杯对顾昭说:“今日小将军来的突然,我们也没做什么准备,倒是巧了,今日宴会的厨子里头就有一个出身咸阳,这道醋焖鸡就是他做的,小将军可尝尝做的地不地道。” 顾昭夹了一筷子,道:“甚好,其实我来北郡这次还有一事要求,近来芮国屡次犯我边境,虽只是小打小闹,但保不齐将来还有大动作,士兵们在镇北侯的统领下,士气很是旺盛,商量着要给芮国点颜色瞧瞧,近日镇北侯也扩充了不少军需,这样一来,粮草便是一方面的问题,还是很重要的问题。” 这话刚罢,林夫人就先插口道:“小将军,我们家大人前一阵的时候才给北疆送了粮草过去,郡中实是没有余粮了。” 北疆镇北侯所统领的军队中,一部分军需是由中央直接拨送,另外一部分则是由北郡调拨,这样也是为了避免北疆离中央太远,万一有突发情况来不及。 顾昭望向林夫人所在的地方,轻描淡写的一眼便收回视线,“北疆十万大军,林郡守只拨了十袋粮食,这莫不是在糊弄鬼。” “小将军,你是出身锦绣人家,不知民间疾苦也实属正常。”林夫人一言难尽道:“北郡到底不比南方,一年可以收两季,这里的民众们平素里就指着那么点粮食过日子,所以我们这边的赋税一向是不敢定的太重,余下的一部分要交到中央去,一部分还要顾着我们郡中人的生计,再到留给北疆士兵们的,可不就不多了嘛。” 林夫人身量高,骨架也颇大,一双眼睛透着十足的精明世故,面上也是一脸的小觑,无非是觉得顾昭年纪小,又刚到北郡,所以很容易糊弄。 但顾昭毕竟不仅仅十八岁,他前世里还曾做过皇帝,纵这个皇帝做得不太成功,但该了解的也都了解。 北郡虽然不像南方有两季丰收,但赋税定的绝对不低,而且朝廷也知道北郡这边还要供着北疆的军队,所以虽然有规定说北郡要交给朝廷多少粮食云云,但落到实处,其实压根就没要过北郡的一粒米。 更何况,一个郡的营收也不完全靠粮食。 顾昭深知,林郡守不想给北疆的士兵送粮食,林夫人自然跟林郡守是一个意思,所以他这次来直接找信王世子,是想请信王出面。 信王其实也算是藩王,按理北郡便该是信王的属地,但因为信王的父亲这个人实在是太小心了,他生怕自己会招了皇帝的猜忌,所以早在他被封王的时候,便上书说自己为人庸碌无能,实管不了一郡之事,先帝无奈之下只能另设郡守,但信王同时也拥有勘察郡中各项事务的权力,必要时候可越过郡守行事。 也是基于信王这个先例在,所以文帝登录后,才废掉原有的藩王制,藩王与郡守互为制衡,也是为了避免再出现先帝那样的人物,危害到大顺朝的江山。 说回林夫人,顾昭也没给林夫人面子,“夫人虽是郡守夫人,可说到军机大事,到底不懂的很,既不懂,便不要多言,以免贻笑大方。”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被个黄毛小子讽刺自己妇人之见,纵这人是镇北侯家的公子,那又如何? 事实上林夫人作为北郡的郡守夫人,在北郡这地界是除了信王妃外,最尊贵的女人了,颇有些类似“土皇后”,所以她一向的自傲的。 林夫人脸色豁然转变,怒斥道:“目无尊长,这边是你镇北侯府的家教吗?说我不懂军国大事,怎的,你又懂什么,镇北侯统领北疆数十万大军,多年以来只知道朝我们北郡要粮,我们北郡欠下你们的了吗?” “说是戍守边疆安全,可说到底芮国弹丸之地,能对我们北郡造成多大的威胁,平素里也多是小打小闹罢了,本夫人听到的最多的伤残人数不过是二十人罢了!真真是光吃不干的一群猪!猪都能杀了卖肉!” 随着林夫人话毕,“嗖——”的一声,羽箭擦着林夫人的面皮而过,箭尸将林夫人身后整个柱子都给穿透,林夫人逐渐感受到自己的脸上似有些许凉意,一摸便摸到了一手血。 林夫人大惊失色,用猩红的手指指着顾昭道:“你放肆,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是想杀我不能,我家大人不会饶恕你的!” “是又如何?”顾昭甚至都懒得跟林夫人兜圈子,他并不是个喜好杀戮之人不假,但也要分人分事,“倘若不是顾忌着信王妃的面子,你信不信这会儿你已经没命了。” 在顾昭心中,家国第一,镇北侯也许将来会有野心勃勃的一天,但当下里,他统领的北疆数十万大军是切切实实的守护着整个大顺北边的安危。 远的不说,没有这十万大军,这些贵妇人们又哪里能有闲情逸致安心的在这里参加宴会,谈笑风生。 林夫人却做了什么,将戍守边疆的将士们比作猪? 信王妃也呵斥林夫人道:“你今日此言,不仅是有些过分了,实在是该死!” 林夫人眼下也有些恼火,“信王妃倒是会做好人,你倒是将你信王府储存的那些粮食送到北疆好以示你的大方,就看你舍不舍得!” 顾昭身后的春和闻言又默默地往弩里放上一只箭,顾昭接过了这支箭,然后亲手将它射进了林夫人的右胳膊里。 顾昭走近,握住那只箭,然后再次往林夫人的胳膊里捅了捅,直到刺穿林夫人的整个胳膊,林夫人发出一声彻骨嚎叫。 “你怎么敢!”林夫人吃痛的望向她周边的人,吼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快将他这个疯子给拉走!” 但撞上顾昭凶狠的仿若狼一样的眼神,没人敢动手。 顾昭恶狠狠的对林夫人道:“这一箭,是我替边疆数十万将士们射的,他们在前线为我们的安危抛头颅洒热血,不是让你们这样诋毁的。” “二十人的性命?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命,都重若泰山,作为受他们庇佑的一群人,只该为他们已失去的生命感到惋惜,而你,我很震惊,堂堂的郡守夫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这郡守夫人一职,你不配做,林郡守需要的,应该是个能帮他辨明是非的贤内助,至于你这条胳膊,便也不要要了!” 话音刚落,便见顾昭竟生生的将那只穿透了林夫人胳膊的箭给拔了出来,血液迸溅,溅了林夫人一脸。 林夫人痛到叫不出来,竟生生的晕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被个黄毛小子讽刺自己妇人之见,纵这人是镇北侯家的公子,那又如何? 事实上林夫人作为北郡的郡守夫人,在北郡这地界是除了信王妃外,最尊贵的女人了,颇有些类似“土皇后”,所以她一向的自傲的。 林夫人脸色豁然转变,怒斥道:“目无尊长,这边是你镇北侯府的家教吗?说我不懂军国大事,怎的,你又懂什么,镇北侯统领北疆数十万大军,多年以来只知道朝我们北郡要粮,我们北郡欠下你们的了吗?” “说是戍守边疆安全,可说到底芮国弹丸之地,能对我们北郡造成多大的威胁,平素里也多是小打小闹罢了,本夫人听到的最多的伤残人数不过是二十人罢了!真真是光吃不干的一群猪!猪都能杀了卖肉!” 随着林夫人话毕,“嗖——”的一声,羽箭擦着林夫人的面皮而过,箭尸将林夫人身后整个柱子都给穿透,林夫人逐渐感受到自己的脸上似有些许凉意,一摸便摸到了一手血。 林夫人大惊失色,用猩红的手指指着顾昭道:“你放肆,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是想杀我不能,我家大人不会饶恕你的!” “是又如何?”顾昭甚至都懒得跟林夫人兜圈子,他并不是个喜好杀戮之人不假,但也要分人分事,“倘若不是顾忌着信王妃的面子,你信不信这会儿你已经没命了。” 在顾昭心中,家国第一,镇北侯也许将来会有野心勃勃的一天,但当下里,他统领的北疆数十万大军是切切实实的守护着整个大顺北边的安危。 远的不说,没有这十万大军,这些贵妇人们又哪里能有闲情逸致安心的在这里参加宴会,谈笑风生。 林夫人却做了什么,将戍守边疆的将士们比作猪? 信王妃也呵斥林夫人道:“你今日此言,不仅是有些过分了,实在是该死!” 林夫人眼下也有些恼火,“信王妃倒是会做好人,你倒是将你信王府储存的那些粮食送到北疆好以示你的大方,就看你舍不舍得!” 顾昭身后的春和闻言又默默地往弩里放上一只箭,顾昭接过了这支箭,然后亲手将它射进了林夫人的右胳膊里。 顾昭走近,握住那只箭,然后再次往林夫人的胳膊里捅了捅,直到刺穿林夫人的整个胳膊,林夫人发出一声彻骨嚎叫。 “你怎么敢!”林夫人吃痛的望向她周边的人,吼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快将他这个疯子给拉走!” 但撞上顾昭凶狠的仿若狼一样的眼神,没人敢动手。 顾昭恶狠狠的对林夫人道:“这一箭,是我替边疆数十万将士们射的,他们在前线为我们的安危抛头颅洒热血,不是让你们这样诋毁的。” “二十人的性命?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命,都重若泰山,作为受他们庇佑的一群人,只该为他们已失去的生命感到惋惜,而你,我很震惊,堂堂的郡守夫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一百四十章 一嘴毛 秦宁搜寻原主的记忆,并没有想起关于这“狮子狗”的任何事情,料想应该是原主幼年时候发生的事,距如今时日久远,早已被原主遗忘到脑后。 但偏偏冯寄聪一直记着,且还耿耿于怀,可见冯寄聪对女主的恨意真的是很深,并不仅仅是因为昔日二人一同长大,互有争锋的事情。 “一只狮子狗而已,又能代表什么?”秦宁试探的开口,“他的眼里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我,这不比一只狮子狗更难得?” 她觉得一般同性在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过节的时候,一个人却对一个人深恶痛绝,大抵是因为男人。 话毕,便见冯寄聪恼羞成怒,“那是从前,我不相信裴哥哥还会喜欢现在身为弃妇的你。” 哦,原来冯寄聪的意中人是裴焕! 得知这一点,秦宁就觉得很有意思,她调侃道:“这你便想差了,在咸阳城的时候,裴焕表示他很怜惜我的遭遇,言谈之间并无轻视,不过裴焕如何看待我,也同你这样一个已婚妇人没有关系,你是想让我告诉你的夫君金三少吗?” 冯寄聪冷笑一声,“可以呀,过了这一会儿,你尽管去说,告诉我婆母都成,只要她们信你。” 然后冯寄聪猛的一用力,便将秦宁推到了假山后头,然后大声说道:“秦宁,你鬼鬼祟祟的藏在这里做什么?” 接着冯寄聪也到了假山里头,当她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瞳孔骤然紧缩。 “阿姐,怎么办,这个无耻之徒意图轻薄我!”冯寄慧惊慌失措的从假山里的温泉出来,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里衣。 而与冯寄慧同在温泉里头的赫然是一个家丁打扮的人。 冯寄聪疑问神色更甚,一边将冯寄慧给挡在身后,指着秦宁质问道:“方才我便好奇,你做什么偷偷摸摸的在假山外头,原是意图毁掉我妹妹的清白,你们秦家真是好狠的心,眼见着我妹妹与你们秦家婚事不成,便想毁掉我妹妹!” 这一番控诉下去,冯寄聪的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只因为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她的预料,这人不对! 分明该是邓三爷,怎的就成了一个普通的家丁? 冯寄聪是想要让秦宁身败名裂,但也没想过要利用自己妹妹的清白做筏子,她只是想促成冯寄慧与邓三爷事情的同时,还能将她的妹妹从中择出来,将她的妹妹塑造成无辜受害者的人设。 但事与愿违,冯寄聪分明买通了信王府的人,那人也告诉她现在这个时候邓三爷正在泡温泉,可为什么会是小厮? 望春园里的温泉素来只有达官贵人们能泡,一个小厮哪里有这个权力? 很快,冯寄聪便意识到自己中了旁人的算计。 这个人会不会是秦宁,毕竟刚刚的时候信王妃认了秦宁做干女儿,秦宁能支使得动信王府的人也实属正常。 不过很快,冯寄聪便知道究竟是谁坏了她的好事。 “论到贼喊捉贼,没人比金少夫人更在行。”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女声的,是林淑窈窕的身影。 而林淑的身后,赫然跟着顾昭同邓三爷。 顾昭打量冯家姊妹半晌,充满感激的对林淑说道:“今日多亏得林姑娘见义勇为,不然我与邓兄的清白怕是要被冯二姑娘给毁了。” 邓牧也跟着顾昭一同感谢林淑。 林淑就很得意。 而对面的冯寄聪也顿时明了,是林淑坏了她的好事。 冯寄聪恼恨道:“林姑娘与我妹妹是什么仇什么怨,作何要这样诬陷我妹妹。” 林淑打量着顾昭的神色,就见顾昭颇有些惋惜的看向冯寄慧,心中顿时不服气起来,她指着冯寄慧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庞道:“你们姊妹两个贱兮兮的想要算计小将军,倒是有理了?我不过是见义勇为罢了!” “对吧,小将军?”这一句问话格外小心翼翼,生怕顾昭会说个“不”字。 顾昭很给林淑面子道:“是这么个理,林姑娘是个一身正气的好姑娘呢。” 林淑得意洋洋的朝着冯寄慧挑了挑眉。 冯寄慧心说不对,她欲设计的分明是邓三爷,在林淑的口中怎么就成了顾昭? 难道是林淑误会了? 不过顷刻间,冯寄聪便意识到林淑有意于顾昭的这个事实。 遂冷笑一声,“我妹妹方才与我正坐在一处,不过是想要如厕,因不晓得路,方才着人引领,谁知道怎么会被人引到这里,我还说是你林淑刻意陷害我妹妹,想要引起顾昭的注意呢!” 林淑气笑道:“便是我仰慕小将军,也多的是法子表明心意,又何必陷害你妹妹!” 冯寄聪道:“因为我妹妹美呀,你担心小将军对我妹妹一见钟情。”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撕咬起来,渐渐的吸引了许多人过来,从这二人的话中,人们便得到了两个真相。 其一,冯家姑娘仰慕顾昭,欲投怀送抱,不想送错了怀抱。 其二,林淑仰慕顾昭,于是在得知冯寄慧欲对顾昭投怀送抱之后,巧妙设计,令冯寄慧将清白失去给了一个家丁。 自然,冯寄聪也并不无辜,冯寄慧之所以能这样不知廉耻的对顾昭投怀送抱,就是因为长姐冯寄聪的挑唆! 最终,冯寄慧忍受不了人言人语的议论,大吼了一声,晕倒了过去。 信王妃也闻言过来,她立即让人将冯家姐妹给送走。 马车上,冯寄聪抱着冯寄慧微微颤抖的身子,安抚她说:“这没什么的,无论如何,你都没有当真与那家丁发生什么关系,大不了再将你嫁给秦孝也就是了。” 冯寄慧委屈道:“因金夫人威胁姐姐,欲将他日秦家下聘给我们家的聘礼用以弥补她的赌资,姐姐敢怒不敢言,因此才想着让我与邓三爷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便无所谓聘礼,但事与愿违,如今我们真是既丢了芝麻又丢了西瓜,孝哥哥还会要我吗?” 冯寄聪抹了抹冯寄慧的泪颊道:“秦孝与你青梅竹马,他对你的感情素来很深厚,不会仅仅因为这些事情就不要你了,到时候你面对秦孝的时候抵死不承认今天的事情也就是了。” 心中却是盘算着,今日她真是丢了大人了,金夫人必定不会轻饶了她,索性到时候便用小妹的聘礼来抵消金夫人的怒火好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顾昭的委屈 经过冯家姐妹与林淑的这场争锋过后,信王妃就宣布这一场庆功宴提前结束了。 这一场庆功宴其实办的很失败,但信王妃却很高兴,她对顾昭说:“多亏了小将军,若不然这一回我这傻儿子就要被人给算计了。” 信王妃当然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早前便在这里沐浴,至于顾昭,是后来才到的。 顾昭表示无所谓,“我既看到了,帮一把邓三公子也是举手之劳,还望王妃将我今日的来意告诉信王,我不日将登门拜访。” 信王妃很是大方的说:“镇北侯统领下的十万大军戍守北疆,我们理所应当给他们准备好粮草,信王府这些年有积蓄的不少粮食,全数都交给小将军。” 顾昭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瞒信王妃,据暗探来抱,如今芮国正同西宁交涉,二国欲合力攻打北疆,也就是说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短则小半年,长则一两年,粮草是越多越好。” 信王妃的面上也越发郑重,顾昭所说的其实应该算是军事机密,但这会儿在场的人除了信王府的一干人等,便只剩下了秦宁。 顾昭是信任他们,才与她说这些。 而信王妃面上也一片凝重,信王妃是土生土长的北郡人,她深刻的了解这么多年芮国弹丸之地之所以敢屡次挑衅大顺,就是因为芮国的隔壁是西宁。 西宁与芮国互相联姻,互通有无,西宁不会眼看着芮国亡国,唇亡齿寒的道理大顺懂,西宁也懂。 但从前双方之间依然保持着微妙的和谐,小打小闹有,旁的便没什么了。 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甚至于顾昭提起北疆的时候,郡守夫人会浑不在意。 但倘若西宁决定要和芮国联手的话,情形又是不同,那确实将会是一场恶仗。 顾昭耐着性子道:“我希望信王能够替我探一探林大人和金大人的口风,再者必要时候也可行使藩王该有的权力,不必担心被父皇所猜忌,我会替信王爷担保。” 信王妃郑重道:“我会转告给信王的。” 顾昭于是告辞。 目送顾昭离去,信王妃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她换上轻松的笑颜,对秦宁道:“好孩子,你受惊了吧。” 秦宁摇摇头说:“还好,冯家姐妹不安好心我是知道的,更何况冯寄聪没对我做什么,林姑娘便主动跳了出来。” 通透如信王妃,哪里能不知道事情最本来的面貌是什么。 信王妃笑道:“是呀,她们两个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深受流言蜚语的侵蚀,也是活该,经此一事,想来再无人想通过旁门左道嫁进我信王府,毕竟要考虑到身败名裂的风险。” 秦宁也陪着笑道:“说来也是奇怪,金林两家世代盘踞北郡,论到身份地位其实也并不低,何必非要将自己家的女孩子送到信王府,究竟将来要继承信王府的也唯有世子。” 信王妃也寻思道:“我们王府因着要避嫌的缘故,因此不好娶他们两家的女儿,可说到底,作为皇帝亲派过来分信王府的权的金林两家,又何尝不需要避嫌以向皇帝表忠心,她们这样迫不及待额的,倒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事情要遮掩一般。” 秦宁立即便想到顾昭方才所言,便提醒了信王妃一句,“说不得便与粮草之事有关。” 说来不止顾昭气愤,就连秦宁这么个并不太了解民生的人也知道,仅就他们鄞县秦家,家中所储存的粮食都是很多的,更别说整个北郡了。 十袋粮草?说出去鬼都不信。 按理说堂堂郡守,脑子应该是很好使的,即便吝啬一些,也不会吝啬的这般明显,倒更像是有意为之。 镇北侯所统领的北疆,可是关系到整个大顺的安危的,这一点林夫人可能不懂,但林郡守一定会懂。 除非林郡守听了什么人的话,亦或是林郡守通敌卖国。 秦宁能想到的事情,信王妃自然更早一步想到了,于是便急忙回去与信王商议这事。 信王妃原意是邀请秦宁一同去到信王府中,并说:“我们信王府宽敞的很,最不缺的就是院子了,你跟我回去,随便挑上一处住,那里往后就归你可。” 信王妃认秦宁做女儿也是真心的。 但秦宁想到自己那两个尚在客栈中的堂姐妹,于是婉拒了信王妃的邀请,并说:“等我腾出空了一定去看望王妃。” “诶,叫什么王妃,应该叫母妃。”信王妃佯装不悦道。 秦宁于是十分别扭的唤了一声“母妃”。 信王妃当即眉开眼笑道:“这才对嘛。” 目送着信王妃乘坐马车离去,秦宁却没急着离去,她放眼望春园门外,不出意外的在一个小角落里看到了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 秦宁走过去,然后敲了敲马车的壁沿,绣着莲花花样的帘子被一双修长的手给掀了起来,顾昭温润的面庞上泛起温柔涟漪。 “是锦绣告诉九皇子这些事的吧?皇子每日里忙忙碌碌,实不该因为民妇的事情耗费心神。”不过秦宁很快又说“但还是谢过九皇子了,倘若没有您,民妇也许依然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但总会受些波折。” 顾昭听着秦宁的话,就觉得心里慰帖的紧,他的目光注视在秦宁白皙仿若白天鹅一般优雅的脖颈,许多天没见,他觉得秦娘子又美了许多,相比于数月前在咸阳城里的锋芒毕露,如今的秦宁周身平添几分柔和。 顾昭的目光又温和了一些,“既是感谢我,又何必与我拉开距离?”秦宁面上有疑问的神色。 顾昭不由补充道:“不是说好,让你唤我‘昭弟’的吗?” “是,昭弟。”秦宁恍然大悟,“是我忘了,是我的错,说来今日九……不,昭弟又救了我一次呢,我该怎么感谢你?方才昭弟说北疆需要粮草,小女不才,倒是可以说动父亲,贡献一些微薄之力。” 顾昭目光又深了一些,他丝毫不怀疑秦娘子对他的真心,若不是因为对他上心,又怎么会深切的注意到他刚刚与信王妃与信王世子的谈话。 毕竟女子对这些事情一般不会太感兴趣,但他心中还是有些疑问。 “若是可以,那么我就先谢过宁姐姐了。” 顾昭下了马车,他俊逸的面孔上顿时浮现出委屈,“听闻我不在宁姐姐身边的这一段时日,宁姐姐的家人给宁姐姐介绍了许多男子?这些男子都怎么样呢,宁姐姐可以说与我听,让我替宁姐姐分析一番。” 第一百四十二章 聒噪的顾昭 顾昭既然能知道她针对秦曦所做的那些事,自然也会知道旁的,这无疑是景秀告诉他的。 秦宁并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景秀原就是顾昭的暗卫,她甚至很感谢顾昭,能将景秀暂时借给她用,毕竟皇子府的暗卫可是精心教养过的,能做暗卫统领的,更是万里挑一。 也因为景秀的存在,让她在很多事情上都方便许多,于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必然。 少年面色白皙,耳尖悄然浮现一抹红晕,秦宁自不会以为顾昭这是动情的模样,面前人曾因“怜惜”之情想要纳她为妾,纵使被秦宁婉拒,但秦宁深知,或许从那时起,顾昭便对她有了占有欲。 占有欲不是爱,人对自己家里养的宠物也有占有欲。 不过秦宁如今并没有想嫁的人,所以顾昭的占有欲并不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甚至她可以因为这种“占有欲”而获利。 秦宁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家里人热心肠,我不好推拒,便且应付应付,实际上我现在还并不想嫁人。” 顾昭听了一半欢喜,一半失落。 欢喜于秦宁对那些人并没有什么意思,失落于秦宁对他也没什么意思。 不想嫁人……这未免也有些太悲观了,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谢文卓那样,还是有好男人的。 “宁姐姐现在不想嫁人,也不代表往后不想嫁人。”顾昭苦口婆心道:“女子终究是嫁了人才有了依靠,自然在嫁人之前,姐姐也该将眼睛擦亮,寻个靠谱的人才是,我与宁姐姐好不容易才见一面,是很想替宁姐姐分忧解劳的。” 他一双凤眼灿若星辰,隐隐藏着期寄。 秦宁勾了勾唇角道:“也好,最初的时候是我家中的二婶母给我介绍他娘家的表侄,那人年纪也不小,只眼光太高,至今未娶,我对他其实观感一般般,但二婶母眼见着这事不成,于是竟欲对我下套,亏得我那夜里去陪了皓儿,这才没让他得逞。” 她说着,眼圈不由得就泛红了,忙低下头哽咽了一瞬,再抬头依然是浅笑的模样。 顾昭越发心疼,想想也是,秦娘子与夫家决裂,孤身一人带着儿子回到娘家,处境定然不太好。 甚至这些人冷眼对待宁姐姐,顾昭都不觉得奇怪,但秦家的二夫人竟然想这样算计宁姐姐。 顾昭其实先前的时候有听景秀在信中写过这事,但再听一遍依然觉得很愤怒。 “宁姐姐该一步不错的让景秀陪在你身边的。”顾昭如是说,“这样,我让春和往后也跟着你,宁姐姐若有事要做,吩咐春和就是,身边总要有一个人守护姐姐安危,以免再出现像那日的情形。” 秦宁忙推拒道:“昭弟将景秀送到我身边,已是帮了我大忙了,再将春和给送来,难为你身边不需要人保护吗?昭弟是皇子,也更容易招人眼,若是昭弟往后有个什么,我会过意不去的。” 顾昭道:“我身边还有旁的暗卫,再者我身为皇子,自幼骑马射箭,虽不说多优秀,但起码可以自保。” 他抬眸,凤眼坚定如斯。 将春和给送到秦宁身边,是为了保护秦宁往后不再有危险,但不代表他会放过从前那些使秦宁遇到危险的人。 秦家二房可恶如斯,李氏故侄更是因贪婪而生出害人之心,他全当是替天行道了。 不过这些顾昭并不打算告诉秦宁,在他的眼中,秦宁虽然很多时候都很坚强,但也不过是故作坚强罢了,她本性里是个很善良的人,大抵并不会支持他以恶报恶。 秦宁见顾昭坚持,也没有再推拒。 “嗯,还有呢?似乎是个姓王的举人。”顾昭又极认真的与秦宁探讨。 秦宁面上现出疑惑,她并不认识什么姓王的举人,但顾昭这样说,显然是有些根据的,到底是哪个人呢? 顾昭只得提醒她道:“是在寒山寺中与你偶遇的,为亡妻祈福的那个举人。”晓得秦宁脑海中都没这个人的记忆,他便放了心。 景秀也真是的,明明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偏还要专门写信告诉他,弄得顾昭好路紧张。 无怪乎顾昭紧张,这位姓王的举人是出了名的好人品,亡妻在为王举人生下一个儿子后去世,他为亡妻独身多年,为女儿不要功名利禄,甘愿做县学中一个小小的先生,与谢文卓可谓是天壤之别。 最重要的是,秦宁与这位王举人都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与秦宁或许很能说得上话,无怪乎他会紧张。 秦宁这才想起王举人,只是事隔多日,她已经有些忘记这位王举人是什么模样了,遂道:“若昭弟不说,我大抵已将这人忘了,我对他了解不深,但倘若这人真如昭弟所说的那样,倒确实是个人品上佳的。” 顾昭觉得自己似乎将事情给办砸了,他懊恼片刻道:“但此人与亡妻育有一女,且十分的宠爱这个女儿,不论谁嫁给他,他的精力都决定了他不会给你全部的爱。” 秦宁忍俊不禁道:“可人家也没说要娶我,我又何必想这些有的没的。” 顾昭这次是真的面红耳赤,又因他面容白皙,所以这一脸红,就格外显眼,他忍着欲掩面离去的冲动说:“不止是王举人,倘若他日有类似的李举人张举人也是一样的,已有自己孩子的人最好不要嫁,毕竟这关系到往后皓儿的幸福感。” 顾昭当然知道,在一个母亲的心中,儿子是胜过所有的。 秦宁郑重的点点头,“是昭弟说的这么个理。” 少年人本能的反应不似作假,隐约还带着几分可爱,秦宁想,顾昭大抵对她有几分真心。 然而他是皇子,将来会有正妃,也会有许多侧妃,小妾也将数之不尽,更何况他往后会成为皇帝,后宫还会有三千佳丽,与众女争一男,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心头刚刚泛起的涟漪,逐渐又归于平静。 顾昭觉得秦宁的反应有些敷衍,但他又不能要求什么,毕竟他与秦宁至今也只是以姐弟相称罢了,便有些气馁。 但很快,顾昭又重拾信心,等这次他收服芮国,从北疆回到国都,就求娶秦宁好了。 虽然他是皇子,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娶秦宁为正妻,但他会为她争取到侧妃之位。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后怕 顾昭其实还想问问陈延喜的,但他今日已说了很多的话,他怕秦宁因此对他生出不满,便得不偿失了,因此这个话题才堪堪止住。 二人说话间已离马车有了一段的距离,偏顾昭浑然不觉。 初冬的寒风席来,秦宁与顾昭同时打了个寒颤,顾昭立即便将外头的大氅给取下,披到了秦宁的身上,他葱白纤长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秦宁蓦的有些脸麻。 她抬头,少年身量很高,几乎完全能将她笼罩,顾昭偶然间呼出的热气让她觉得周身也温暖许多。 等系好了带子,顾昭便又回到了她的身侧。 秦宁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方才似乎心跳有些快,大抵是许久都没有同异性这样接近过的缘故。 “昭弟的大氅应该很贵吧,等下回见了我还你。”秦宁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转了话头说:“你将秦曦给关到了哪里,又准备何时行刑?” 顾昭道:“不必还我。” 秦宁还等着他的下文,偏顾昭久久没有出声。 因着秦宁的疑问神色太过明显,顾昭方才补充道:“北疆中环境艰苦,人人都穿着军中的服装,我也不方便穿这大氅,所以不必还我。” 只是重点是这个吗?秦宁于是只得将自己的疑问重新复述了一遍。 顾昭就对自己很无语,他方才只想着如何拒绝秦宁的归还,就没听到这后一句,眼下忙说道:“我同林大人通了声气,将秦曦给关押在了郡中的死囚牢里,时间就定在三日后,怎的,你想去看看她?” 秦宁摇了摇头说:“只是问一问罢了,去看她,不必要。” 她与秦曦本就是萍水相逢,真正与秦曦有些深仇大恨的,是原主,她不过是替原主做这些事情罢了。 但秦宁不打算去见秦曦,秦曦却想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见到秦宁。 正是顾昭与秦宁欲分离的时候,秦曦着人递来的信。 仿佛是生怕秦宁会拒绝一般,所以秦曦还格外对秦宁说道:“真正造成云蔚然死因的,其实另有其人,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也是因为这句话,让秦宁改变了主意。 顾昭立即谨慎的说:“按着我的直觉推断,似秦曦这样人,即便在临死前,也很难安好心,所以你最后谨慎考虑,倘若一定要去的话,我陪你一同前去。” 秦宁最终点了点头,“外祖母一家人待我都很好,倘若间接设局害死云表哥的果然另有其人的话,那么这人一定对整个云家都不安好心。” 其实到这个时候,秦宁也能想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需知秦曦生子这事情既然能瞒过云秦两家的长辈,想必也能瞒过云蔚然。 但云蔚然是怎么得知秦曦与谢文卓有一子的这个事情的。 是谁告诉了云蔚然,间接造成了云蔚然的死亡,也许秦曦会知道这个答案。 自然这些原因秦宁不会与顾昭去说,毕竟人家堂堂皇子可能也并不会关心这些小家族之间的是非。 顾昭见秦宁意已决,也没再劝阻,只坚持要同她一块儿过去。 只是此时距离秦曦被腰斩的时候还有三日,所以不必着急。 秦宁回到客栈后,如花心情极好的上前禀报道:“六姑娘果真对十一姑娘和十四姑娘下了毒手,因着姑娘提前让奴婢准备的茅粪,才让两位姑娘幸免于难,但也因此,两位姑娘整整吐了一整天,到如今整个人都虚脱一般的躺在了榻上。” 想象着那样的场景,似玉冷不防也一笑,“三房的夫人素来长袖善舞,十一姑娘和十四姑娘只学到了三夫人一半的精髓,只想利己而不想利人,是该受些教训,毕竟在自己人手里受教训总比在旁人手里受教训要好的多。”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刚刚才躺在榻上的秦苒和秦柔在听到秦曦做的一系列事情并最后要被腰斩之后,猛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说实话,因为秦曦“老姑娘”的这个身份,别说同为姐妹的一干人等,就包括底下人也都是极为轻视秦曦,平素里没少挤兑秦曦。 但那也是在她们不晓得秦曦这般恶毒,不仅仅敢杀人,甚至还曾将魔爪伸到她们自己头上的情况下。 秦苒和秦柔迅速的回忆了自己昔日是否还曾做过什么样嘴欠的事,最先想到的自然就是秦苒不久前对秦宁那一番夹枪带棒的话! 秦柔立即道:“秦曦平素里这样闷不吭声的一个人都能这样狠心,秦宁瞧着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说不得那茅粪就是秦宁对我们的惩罚,不然为何秦宁明知道秦曦会对我们下毒手却不直接告诉我们!” “秦宁这会儿一定在等我们上门去给她道歉,若我们不去的话,说不得我们不被秦曦毒死,也会被秦宁给毒死。” 秦苒听罢害怕极了,她小心翼翼的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秦柔道:“废话,我们眼下当然要去秦宁跟前认错了!” 于是,吐到虚脱的两个人只得强撑着身子到了秦宁的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秦宁忏悔了过往,又表示了对今日秦宁出手相助的感谢,并表了忠心。 秦宁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直到最后,瞧着她们两个实在编不下去了,方才老神在在的说道:“俗话说,与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毕竟你们也不知道表面与你们笑眯眯的人,背后其实是什么妖魔鬼怪呢。” 于是乎,秦苒与秦柔自觉将秦宁与妖魔鬼怪给划上等于号,面上越发恭敬,生怕惹恼了妖魔、鬼怪。 秦·妖魔鬼怪·宁趁着夜色将至,明月当空的时候,穿一身夜行衣,跟着春和与景秀一同到了死囚牢中,不出意外的在里面看到了等候已久的顾昭。 顾昭作普通狱卒的打扮,但秦宁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常年处尊养优出来的皇子气度使得顾昭同普通的狱卒中很明显的区别了出来。 秦宁很意外,但究竟是在牢狱中,并不方便多说什么,于是便在顾昭的引领下径直忘里走,见到的是被众多死囚犯一哄而上、拳打脚踢的落魄极了的秦曦。 第一百四十四章 秦曦之死(终) 大顺朝自文帝上位伊始,便重修了律法,平素里若非十恶不赦之人,也不会被判死刑,而这些人里又多为男子。 秦曦是少见的女子,这些人可并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更何况秦曦的容貌连清秀都算不上。 数十名长相丑陋的男子无视秦曦的求饶,对秦曦动手动脚,察觉秦曦有一丝反抗的意思,便是拳打脚踢。 这些人与秦曦会在同一日被处斩,皆都没有几天活头,因着死亡的临近,彻底将内心的罪恶因子给施加到这唯一的女囚犯身上。 当秦宁再度见到秦曦的时候,便是秦曦这么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她浑身上衣裳仅剩下了几块破布,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尽数是青一块紫一块,夹杂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一抬眼,看到秦宁过来,秦曦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希望。 她向秦宁爬了过去,因着看到外头有人进来,这些死囚犯中终于没那么肆无忌惮,但依然虎视眈眈的盯着秦曦。 秦曦爬到秦宁的脚边,隔着铁栅栏,秦曦站起了身,她抖了抖自己身上仅剩下的几块破布,想尽力的装作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但很可惜,她实在是太过狼狈,因此伪装失败。 “想知道害死云蔚然的幕后真凶,便给我换一个牢房。”生平头一次,秦曦抬头头颅,与秦宁平视,不再是寻常畏畏缩缩的模样,目光坦然中带着一丝无谓,她试图与秦宁讲条件。 秦宁面上一片冷寂,“这里是存放死囚的牢房,你该乖乖的待在这里。” 秦曦又说:“难道就没有放置女死囚的地方吗?” 秦宁道:“有或是没有,我不晓得,不过即便是有,我也没这个权力。” 秦曦皱眉看向秦宁。 “你是信王妃刚刚收养的女儿,只要你同信王妃说一句话,我定能离开这儿。”秦曦自以为抓住了秦宁的把柄,“除非你不想知道真正害死云蔚然的人究竟是谁,想让这个隐患一直存留在云家人的身上,让深深疼爱你的外祖母与舅母表兄弟皆有生命之忧。” “除了离开这里,我还要你替我翻供,我不想死。” 她甚至要求的更多了一些。 “不,我不仅仅不想死,我还想重新拥有秦家嫡出姑娘的身份,至于那个不肖子,他胆敢陷害我,也不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你将他给带到我跟前,我要亲手杀死他,不能带给我丝毫利益反而拖我后腿的儿子,不要也罢!” 想到谢益,秦曦隐隐的有些癫狂。 她这些年之所以要忍气吞声的待在秦家,而不能嫁给云蔚然,都是托谢文卓与谢益这一对父子所害。 后来知晓谢文卓中了状元,娶了公主,方才存了期寄,也许她忍上个七八年,等谢文卓步步高升的时候,她便能苦尽甘来。 是的,秦曦忍耐的极限也就是七八年,至于谢文卓的正妻是个公主,那又有什么,她的手中有着谢文卓的把柄在,稍加威胁,便能让谢文卓亲手设计杀死公主,让她上位。 但她没想到,她养了个白眼狼! “对,我要亲手杀死他!” 而与之截然不同的,则是秦宁自进来伊始便始终如一的冰冷神色,她冷静自持,似完全不为秦曦这种癫狂的状态所扰。 秦宁低眉浅笑,露出口角两侧的两颗小虎牙,在阴森森的牢狱中,颇有几分嗜血的味道。 “你以为,如今的你有资格与我谈条件?亦或是你觉得我当真有那般傻,会信你晓得这背后之人是谁?” “你若知晓,自是会连那人也一同杀了,但你没有,只能说明你也不知道。” 秦曦深深的错愕。 秦宁又说:“能翻出几年前的旧案,一手将你的所有罪证呈现在人前的人,你觉得会那么愚蠢痴傻吗?” “倒是你有些过于天真了。” 秦曦错愕过后,再听到这些话,便觉无端嘲讽,这一瞬,她面色灰败,彻底的败下了阵来。 但很快,秦曦又抬头,不死心的说道:“我也不是全都输给了你,起码谢文卓最先喜欢的是我,后来你们成婚后,我不过略说了些话,他便背叛了你,从这方面来说,你秦宁就像是个笑话!” 她这一生都在与秦宁比较,从前的时候秦曦觉得很不公,因为秦宁除了出身好,容貌好一些,旁的都不如她。 后来秦宁以“弃妇”的身份归家,秦曦想,自己总算能有一样胜过了秦宁,毕竟她虽然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但也比弃妇好上许多。 甚至于秦曦暗地里蛊惑秦家二房三房的人作难秦宁。 然而不料,秦宁她突然长了脑子! 秦曦这会儿真的很愤怒,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跨过这个铁栅栏,出来打秦宁一顿。 她不想再输到秦宁的身上了! 只是秦宁半点不为所动,她甚至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你就与我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枉我从前还觉得你挺聪明的,但如今瞧着,你也是个看不穿的。” “谢文卓喜欢的是你吗?不过是你身为秦家庶出女儿的身份,后来谢文卓会被你勾引,又是因为爱你吗?那当然不,是因为送上门的女人不要白不要,可笑的是总有女人就是这般有自信,觉得自己会是一些薄情男人唯一的例外,这种自信在我看来着实是可笑的很呢!” 秦宁以近乎残酷的语气说出这些秦曦也知晓不过装作不知道的真相,终是将秦曦那残留的一点点自尊给践踏在了脚底下。 “更何况我还要谢谢你。”秦宁的态度终于变的温和了起来,她的目光看向秦曦,就像是在看向自己的好姐妹一般,“若没有你,我便不会嫁给谢文卓,若不嫁给谢文卓,便不会被谢文卓抛弃,若不被谢文卓抛弃,我便不会孤身去到咸阳城中去,若不去咸阳城,我便不会见到太后与信王妃,被封为乡主,被信王妃认作养女,某些程度上来讲,倒是六姐姐成就了我呢。” “啊!不要说了!”秦曦突然痛苦的捂住了脑袋,“这不是真的,我才是秦宁,是秦家嫡出的姑娘,被太后封为乡主的是我,被信王妃认作养女的也是我,通通都是我,对是我,哈哈哈,是我” 她不断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口齿中溢出机械的笑声。 秦曦疯了 意识到这个事情,秦宁猛的上前,隔着铁栅栏抓住她的手,“所以,在幕后行凶,害死云蔚然的究竟是谁?” 但此时此刻的秦曦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话了,她不断重复着这些话,然后唇角突然溢出源源不断的鲜血来,最后直接晕倒了过去。 顾昭连忙令人打开囚牢,然后一触秦曦的鼻息,这人竟已死了! 然后顾昭唤来就近的狱卒,问道:“近日来秦宁所用吃食可还有剩余?” 即便秦曦被刺激的癫狂了,也不可能会直接死掉。 狱卒回道:“这死囚犯中的人所用膳食都是大锅饭,大家一拥哄抢而上,一般都不会有剩余。” 秦宁忙道:“请仵作来。” 但不巧,近日的仵作恰好请了假。 秦宁又让顾昭去请了段郎中前来,郎中与仵作虽不互通,但这人中没中毒,郎中应该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很快,段郎中便过来了,他只一瞧秦曦的模样,便断言道:“秦曦这是中毒了,至于中的是什么毒——” 他掀开秦曦的眼皮子,又瞧了瞧秦曦的手心,方才道:“是大剂量的银珠粉,这种东西少量服用只会使人上瘾,但大剂量的服用却会让人至死。” 听罢这些,顾昭的目光便投向了这一座死囚牢里。 因着这里的死囚众多,所以毒不会下在食物里,那样造成的轰动会过大。 便只会是这些能与秦曦近身接触的死囚。 只是该如何辨别这些死囚呢?顾昭脑海中顿时灵光一现,然后吩咐道:“将这些人行刑的日期提前两天,便定在明日午夜。” 然后又看向那众多的死囚,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出些什么。 顾昭与秦宁一前一后出了牢狱,示意春和和景秀紧紧的盯着这群死囚,瞧着他们中间谁会有异动,便立即来报。 因没了春和和景秀,如今又是深夜,所以顾昭坚持要送秦宁回去,这次秦宁便没有推拒,与顾昭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不过刚刚行驶,秦宁便与顾昭说:“且在就近的一个小巷子里停下吧。” 马夫看向顾昭,顾昭遂点点头,“听秦姐姐的便好。” 这位马夫显然也是受过训练的,很快便将马车七扭八拐的驶进了一个特别隐蔽的小巷子里。 秦宁看向顾昭说:“方才昭弟做的很好,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到该如何试探出真凶,昭弟的聪慧令我很是惊异呢。” 她这话是发自真心的,因为原著《庶女谋》中主要叙述了女主孟秋知的一生,对顾昭的描述其实很片面,主要说他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不配做一个君王,最后之所以登基,纯粹是捡漏。 从前的时候秦宁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近日来顾昭的一些举动,让秦宁觉得,他之所以能做皇子,并不仅仅是因为捡漏,他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的,不然为什么是他捡漏而不是旁人捡漏的。 毕竟文帝膝下的儿子还是很多的。 他虽是少年,但也逐渐的拥有了承担事情的能力与勇气,懂得庇护自己所在乎的人和事。 并且,他是真的很聪慧。 如果能摒弃人性中优柔寡断的弱点,也许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顾昭听到这话,心中泛起浅浅淡淡的喜悦,这一丝喜悦随着时光的流逝并没有消失,反而逐渐扩大。 秦娘子是头一个真心夸赞他聪慧的人呢。 从前的时候父皇与母后也会夸赞他,但他们只会说他懂事,其实顾昭想做个不懂事的人,但他怕他那样做了,父皇和母后会更加的不喜欢他,毕竟他们除了他还有很多的儿子。 顾昭努力收敛笑意道:“是吗,这法子最是简单不过,秦姐姐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孩子,说她胖她还喘上了。 “是的,昭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少年。”秦宁复又说了一遍,“就只怕这幕后之人藏得太深的,毕竟能在北郡的死囚牢里动手脚的人,身份一定不会太低。” “北郡离鄞县是一天的路程,即便是日夜兼程,有人将秦曦的消息给传递回北郡,到决定要暗害秦曦,还需要走郡中的门路,再到实施杀害秦曦的计划,这中间可不仅仅是两天一夜可以做到的。” “偏偏这人做到了,便只能说明,背后这人的关系网之广,更直接一点的,这人与北郡的某个大人物一定有关系,更有甚者,是北郡的某个大人物指使幕后人这样做的。” 细思极恐。 背后的人倘若是北郡的某个大人物,然后大人物何必要针对并不起眼的云蔚然,需知云蔚然死的时候不过刚刚及冠,他才刚刚接手云家的生意。 生意 想到这两个字,秦宁大胆猜测道:“云蔚然虽然彼时还并不起眼,但他究竟是北郡中第三大富商云家的继承人,云家富饶,倘若背后的人是想让云家的财产为他所用呢?” 听到秦宁这话,顾昭也觉这猜测有些道理,只得又说:“鄞县的人和事你熟,还望秦姐姐回到鄞县后能够替我明察暗访一番。” 事到如今,已不是事关秦曦一人的小事情了,它更甚至涉及到北郡中的大人物,更甚者,很有可能还会牵扯到北疆之事。 正在顾昭心事重重之余,景秀来报,“皇子,先前奴才奉命监视监牢,果真有人同狱卒悄悄的递纸条,令人快放了他。” “让谁放了他?”顾昭忙问道。 景秀道:“这人显然是有防备的,并没有说那人的名字。” 顾昭道:“带我过去。” 秦宁道:“我也去。” “不,你别去了。”顾昭忙说:“免得因为此事让你成为有心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真要将秦姐姐给置于危险的境地,便是我万般不是了。” 秦宁却坚持要跟上去,“或许从五年前云家表哥被人害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成了背后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我这不是帮昭弟,也是在帮我自己。” 她的口吻,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坚定。 第一百四十五章 越发自信 秦宁之所以会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感情用事,而是经过切切实实的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 幕后之人针对云蔚然,显然并不仅仅是因为单纯的这么一个人,而是为了整个云家,也许这个时候,幕后之人已经掌控了整个云家。 而云、秦、陈、景四家皆为鄞县乃至北郡数一数二的大富商,幕后之人先前会盯上云家,这些年里未尝不会盯上秦家。 唇亡齿寒的道理,秦宁还是很懂的。 而秦宁如今是秦家的姑娘,享受秦大爷和小云氏的亲情庇护,自然也想为生身父母避免灾难。 触及秦宁这样的目光,顾昭无法拒绝。 她素来都是这样坚强,坚强的让人心疼,分明也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 就这样,二人再度来到牢狱中,只这次,并不是死囚牢中,而是一个单独的小牢房。 被景秀发觉传纸条的竟是个年纪尚轻,瞧着都还未及弱冠的男子,因着在死囚牢中待了些日子,他浑身泛着酸腐味,披头散发,但依然可以看出来他的身形很瘦削。 春和审问他道:“秦曦身上的银珠粉是不是你下的,意欲何为?” 少年不说话,披散着的头发遮挡了他的神色,但隐约可见其木然。 春和又道:“是谁指使你的,若老实交代,我们家小将军可以免你死罪。” 便见少年身形微动,但很快复归平静,然后嗓音低沉道:“银珠粉是什么东西,我没做过。” 顾昭示意春和用刑,大顺朝律令规定不准动用私刑,但也仅仅是规定而已,更何况面前人虽是少年,但已然被判了死刑。 春和为皇子府暗卫,是受过各方各面的训练的,其中也包括各项刑罚,因顾昭并不想等太久的缘故,所以春和用了各种刑罚中较为残酷的一种——火刑。 用小火烤人肉,少年会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发肤一寸一寸的被火烤成焦黑色,倘若人中途受不了了,可提前喊停,那么便可还有生还的失望。 倘若他一直不喊停,那便当提前执行死刑了。 春和作为九皇子府的暗卫统领,一生都与黑暗为伍,对这样恐怖的场景都见惯了,而少年自然是很痛苦的模样,被支在火上的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一块儿。 先是脚,再是腿,然后依次往上。 少年很痛苦,但依然没有叫停,春和只木然的看着这一幕。 倘若少年真的能承受住这种酷刑也不供出幕后之人,留着也是徒劳。 顾昭面色有些发白,他是皇子,生而矜贵,身边若有碍眼的,自有暗卫替他去处理,所以他所见的黑暗的东西其实很有限。 而今能撑住没有呕吐,是因为他的身边站着秦宁。 而秦宁脸色也煞白煞白的,这样惨绝人伦的刑罚真的是让人有些接受无能,也不知这少年是犯了什么样的罪,被关在了这里。 顾昭见到秦宁脸色也很白,方才的心虚便尽数没了,然后他英勇无畏的挡在秦宁的前头说:“这儿血腥,不适合你们女孩子看的。” 然后胸膛处一阵翻江倒海。 秦宁选择与顾昭站在了一块儿,她伸手拍了拍顾昭的背说:“昭弟想吐就吐罢,见到这样残忍的场景,素来良善的昭弟即便是吐了又有什么。” 秦宁当然知道顾昭是什么样性格背景的人,她知道顾昭一定是看不惯这样情形的。 顾昭茫然了一会儿,然后眼圈突然便红了。 多少年没人在他的跟前说过这样的话了。 父皇说,你是嫡出的皇子,生而尊贵,代表的是皇子的面子,所以你在人前一定是要体体面面的。 母后说,你是我膝下的孩子,不说比你们上头的几个哥哥强些,但起码不能被庶出的兄弟们给比下去。 因为他是嫡出的皇子,所以他不能有片刻软弱,不能哭泣。 但其实他真的不是遇到每一件事情都可以坚强的面对,如今还好,从前幼时,他有很多次想哭的,然而也只能在孤寂无人的夜里偷偷的哭泣。 然而秦娘子说,你想吐便吐吧,这是人之常情。 相识尚浅的秦娘子竟然比他的父皇和母后还要了解他、理解他,这是这么多年都从未有过的。 内里的翻江倒海因着这份动容暂且消停下来,顾昭挤了挤眼睛,将眼中的泪滴滴落,然后猛的一挥袖子,面上又是一副从容之色。 “秦姐姐体贴,不过姐姐都没吐,我怎么能吐呢,我要保护秦姐姐呢。” 他终究是男子,十分的不情愿在自己中意的女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秦宁浅笑道:“昭弟真男儿。” “不过这么罚下去也不是办法。”顾昭因着这句夸赞,又心生表现之意,“从暗战字条上可以看得出来,他分明就是个怕死的人,然而眼下这般痛苦却一直都不开口,可见着他一定有想要保护的人和事。” 秦宁灵机一动,“昭弟是说,让人将他的卷宗拿过来,了解一下这人的生平?” 顾昭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 于是没过一会儿,这人的卷宗便被送了过来。 眼前的少年名唤“陈竹平”,他其实并没有犯什么特别大的罪过,不过是受家人牵连。 而这个所谓的“家人”也就是陈竹平的父亲,其实只是他的生父,并没有养过他,也就是说陈竹平是个私生子。 陈竹平还有个妹妹,也是同样的私生子,都受他父亲的牵连——陈竹平的父亲强、奸并谋杀了乡里数十名妇女,其中一名还是个县令的夫人,由此陈竹平的父亲才被送到了监牢中。 陈竹平与其妹妹也被其父所牵连,关进了监牢中。 其实陈竹平和他的妹妹完全不用死,但是因为乡里的无数百姓都上书“有其父必有其子”,让郡守大人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两个小孩给判了死刑,不然民心安安,而陈竹平兄妹两人不过是孤儿罢了,唯一的寡母也于数年前死亡,并没有什么靠山,属于无足轻重的一个人,郡守林大人便遂了乡里百姓们的请愿,判处了他们死刑。 将陈竹平的卷宗给看完,此时此刻小火已经蔓延到陈竹平的小腿部位。 顾昭示意人打开牢门,但并没有让人中断行刑,毕竟人唯有在最脆弱的情况下,才会格外的好控制几分。 顾昭阖住卷宗,闭了闭眼,再度睁开,便是一副冷酷极了的模样。 “陈竹平是吧,你在这儿饱受煎熬,不过是为了你妹妹陈竹溪能够苟活罢了,但你觉得幕后之人会留下陈竹溪这个破绽,让我们去查到她的身上吗?” “到头来,你一番辛劳卖命,竟是只为了他人做嫁衣,不觉得可惜吗?” “你的命,有那么不值钱吗?没有全尸,往后即便你死了怕也是会魂飞湮灭。” 陈竹平顿时间睁开了眼眸,然后喑哑的嗓音艰难的开口:“我招供。” 顾昭示意行刑的人停止,他俯身上前,轻声问道:“所以幕后指使你的人,究竟是谁?” “是郡呃”陈竹平还未说罢,整个人竟就晕死了过去。 春和上前,探了探陈竹平的鼻息,呼吸全无,“可用奴才查验陈竹平的尸身?” 顾昭道:“不用了,无非又是中毒,也依然不晓得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不过我不急。” 他快步的走出监牢,与秦宁道:“这儿空气非常不好,宁姐姐还是快点儿出去吧。” 二人一同出了监牢,顾昭才与秦宁说:“陈竹平方才只说了个‘郡’字,便已咽了气,由此可推断,指使他的不是郡守大人便是郡丞大人。” 此时晨光微熹,朝阳披在顾昭的身上,仿佛格外为他镀上了一层余晖,清逸俊秀的面孔上多了几分沉着自信。 秦宁于是顺口问道:“昭弟以为是林大人还是金大人?” “不好说。”顾昭摇了摇头道:“这二人所在的家族素来都是北郡的大户,北郡这些年也都是由此二人把控,他们自来交好,倒有些不好判断。” 秦宁便试探的说道:“可能是林大人,毕竟他只给了北疆十袋粮草,其用心险恶可见一斑,亦有可能是这二人合谋,昭弟不是说他们关系好嘛。” 顾昭想了想,终是并不敢彻底的肯定,最终道:“三日后我会登门拜访信王,届时还想请宁姐姐与我一同前去游说信王。” 顾昭没见过信王,但也曾听咸阳城中见过信王的人提起,说信王此人极其谨慎,轻易不肯惹是生非,平生喜好听曲,房里养了许多唱戏的,初次之外再没有其余的爱好,也不常出门,即便信王妃有个什么,也是信王妃走动。 这也是为什么顾昭刚一来到咸阳城中,并没有径直去寻信王,而是先寻信王世子的缘故。 顾昭并没有把握能够说服信王,于是只能先说服信王身边的人。 因秦宁是女眷,又曾救过信王妃,还被信王妃给认为义女,若使秦宁去,也许会有非同一般的效果。 秦宁自然应是,倒并不只单单为了帮助顾昭,她也想去信王府中,看望一下信王妃还有大姐姐。 谈完了这些,秦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促狭道:“如今当真是上了年纪,再不能像年轻人那样整宿整宿的熬夜了,不过这么一会儿,我便已是不行了。” 顾昭忙道:“我送宁姐姐回客栈。” 他说着便伸出右手臂,示意秦宁搭着他的手臂上马车。 秦宁无奈的说:“我有自己的马车。” “可是我想送宁姐姐。”顾昭想了想又弥补道:“更何况我的马车虽然外头看着平平无奇,但内里宽敞舒适,就像是一个卧房一般,宁姐姐也可在路途中便休息一会儿。” 秦宁想了想顾昭的马车,那确实要比她简陋的马车好上许多,便像是现代的房车一般。 若是在夏日还好,然而到了秋日和冬日,顾昭所有的马车的优点便显现了出来,恰逢一阵凉风袭来,秦宁猛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便立即做了决定,乖乖的上到了顾昭的马车上。 秦宁是真的累极了,不过一会儿,便睡着了——她到底不是随意的性子,所以纵使顾昭让她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但她依然不好去到马车里的小榻上睡觉,是靠着马车的壁沿。 等到秦宁睡熟了,顾昭方才起身,他想将秦宁给抱在小榻上,但又担心,万一秦宁起来之后,看到了他抱她,会不会误会他对她有非分之想。 不过,在最初的时候,他对她确实有非分之想,即便是如今,这非分之想也是存在的。 但他却更想得到秦宁的认同。 不过瞧着她皱眉难受的模样,他还是狠了狠心,将秦宁给抱到了小榻上。 不过所幸,秦宁并没有醒来。 秦宁的这一觉格外的漫长,她睡了整整四个时辰,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还在顾昭的马车上,而此时,马车已然静止。 秦宁睁开惺忪的双眼,依稀还看不真切,不由得又揉了揉眼睛。 她发丝凌乱,这模样就像是只可爱的小鹿一般,让顾昭忍不住想在她的头上薅一把。 但顾昭还是忍住了,他要在宁姐姐跟前将成熟稳重的人设给立好。 “如今是什么时候了。”秦宁问道。 顾昭道:“申时初了。” 秦宁猛的惊醒,她掀开帘子,就见暮色微沉,兼之今日天气不好,瞧着便好似快到了黑夜一般。 所以她这是差不多睡了快一天? 不是吧! 她平素里也没这么能睡呀。 然后突觉下腹微沉,秦宁面上现出一抹并不显然的痛苦神色,忙急匆匆的与顾昭道:“我腹痛,先进去客栈。” 说着麻溜的下了马车,然后去到了客栈里。 顾昭盯着马车小榻上的一抹浅红色若有所思,宁姐姐这是月事来了?难怪她会腹痛。 顾昭自幼在宫中长大,身边也有不少娘娘和宫女们来月事的时候都十分的痛苦,只是她们都是怎么做的呢?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然而发现自己并不知道。 他作为皇子,还是比较仁慈的皇子,虽然会在看到自己宫里当值的宫女们露出痛苦神色的时候,本能的让她们休息一天,但他也没闲到去关心她们这些事情的地步。 顾昭于是将求知的目光转向景秀,景秀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顾昭温和开口道:“景秀,你知道如何让宁姐姐不腹痛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懵逼的景秀 景秀听到这个问题,故作深沉的想了一会儿,最终道:“喝点热水?” 但见顾昭对这个答案并不太满意,他本着矜矜业业的态度又说:“爷是说秦娘子?可能秦娘子去到一趟茅厕,出来的时候便不疼了。” 顾昭无语了一会儿。 好罢,相比于春和的圆滑,景秀实在是太过钢铁直男了一点儿。 但如今春和并不在这里,顾昭只得将话给说明白一点,“就是女子来月事的时候,如何缓解疼痛。” 景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顾昭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景秀这模样,应是了解的。 不料景秀不带半点疑惑的说道:“爷,月事是什么?” 顾昭在崩溃的边缘努力抑制自己欲暴走的冲动,好罢,他就不该对景秀抱有希望。 顾昭冷冷道:“好了,不用你了,爷去药店里问一问。” 他说着便转身下了马车,去了最近的一家药铺中。 但景秀也并不是毫无眼色,当下里也跟着下了马车,他去了客栈里头,正碰到如花从屋里出来,景秀叫住了她。 “如花姑娘是吧?”景秀对这个小丫头还是蛮有映像的,经常盯着他发呆流口水,景秀惯常无视,但也并没有觉得反感,总归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如花听到心目中的男神叫自己,立即受宠若惊的迎面上来,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他。 景秀问道:“你知道月事是什么吗?” “什么?”如花大惊道,然后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深的伤心,原来景秀大哥已有了心上人,也是,像景秀这样高大俊朗的男人,想来从小到大一定会有很多女子倾慕他,所以景秀会有相爱的女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如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既酸涩,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像景秀大哥这样的人果然是个体贴温柔的情人,会为了心上人不耻下问,会关心心上人的身体。 如花面上笑意更深,以掩饰自己的失落,悉心的向景秀解释道:“月事就是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个东西” “哪个东西?”景秀还是没有听懂。 如花脸红道:“就是那个东西。”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景秀于是更迷惑了。 如花瞧着他这个模样,就有些无力,“就是每个女子都会来的东西,来了之后就可以嫁人成亲生孩子了。” 这下景秀听懂了,他闷闷道:“哦,知道了,那你知道来月事之后若腹痛该如何缓解吗?” 如花见到景秀整张脸瞬间都变得通红通红的,就觉得景秀好可爱哇,心上的酸涩顿时被粉红色的小泡泡给取代,这样又冷又酷又可爱的景秀的心上人,也不知该是怎样的仙女呢! 如花性子本来就是那种大大咧咧的,眼下见景秀这般,更是将原本所有的那么一点点羞涩给忘得一干二净,她热心的向景秀解释说:“其实女子来月事的时候腹部多多少少都是会有些小痛,自然也有人会痛不欲生,这时候热水是必不可少的,但仅仅有热水也是远远不够的,你可以去药铺里买一些暖宫宝,敷在女孩子的小腹上,但也仅仅是缓解腹痛而已,并不是说不痛了,这时候就到了你表现的时候了。” “你要一步不错的陪在女孩子的身边,给予她力量,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 景秀认真的听了一遍,然后又复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向如花表示了感谢,便带着满满的成就去找顾昭了。 顾昭也刚从药铺里回来,景秀将自己的成果转述给了顾昭,顾昭点了点头,于是上了楼。 客栈里,秦宁刚刚沐浴,披散着头发,正舒服的躺在榻上,吃着似玉喂给她的葡萄。 秦宁发现,原主的体质是很好的,这大抵是源于原主自幼生活在秦府,身子保养的自来得当的缘故,后来原主又跟着谢文卓到了村子里头,平素里会帮着做一些农活,又由此得到了锻炼的缘故。 总归她来月事,小腹并不大痛,就是觉得有些腰酸。 顾昭跟着上来实在是个意外,以至于秦宁有些手忙脚乱的,但很快她就释然了。 她这个模样在大顺朝被人看见,是有些不当,但在现代,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昭弟是有什么要事吗?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秦宁疑问道。 顾昭手中拿着暖宫宝,然后递给似玉,“方才药铺里的大掌柜说过了,这暖宫宝对女子腹痛大有裨益,只用将它给敷在小腹上就好,一会儿你给宁姐姐敷上。” 他这才看向秦宁。 一头乌黑长发有些散乱的披在肩头,海藻似的,发梢偶尔会滴落水滴,使得她一张清丽的面容平添几分妩媚,杏仁眼中平添几分水雾,雾霭沉沉,仿佛不经意间便会被吸引进去。 顾昭呼吸一滞。 “没没什么事的。”顾昭说道:“宁姐姐现在觉得怎么样?” 秦宁如今自然也意识到顾昭为何而来,不由感叹此人的细心以及用心,心中喟叹一声,这样容貌俊逸、又十分纯善的男孩子,倘若不是因为出身皇族,也许她会主动上几分。 秦宁水眸越发温柔,“我还好,一会儿用了昭弟送来的‘暖宫宝’,想来会更加舒服。” 听了秦宁这话,顾昭心满意足,他也不适合在这里待太久,于是便告辞了。 “那好,既然宁姐姐没什么不舒服,我也就离去了,等一会儿宁姐姐若有什么需要,便让春和去唤我,我就住在你的隔壁。”顾昭又补充道。 秦宁眼中有一抹惊异闪现,她从刚到北郡的时候便住在这里,竟没发现隔壁住着顾昭。 不过他是养尊处优的皇子,秦宁以为他来到北郡,定然住的是官府精心准备的房舍。 秦宁很快应下,让似玉去送顾昭出去。 这厢秦苒和秦柔望了许久的风声,自然是瞧见秦宁从顾昭的马车上下来,也瞧见这人入了秦宁的屋子里头,又出去,不由的猜测着这人的身份。 秦苒断言道:“这人既能乘坐得起马车,想来身份也不是太低,但他乘坐的既是在行业哪个普通的马车,料想也就是比寻常人富贵那么一点,应该是不如我们秦家的。” 秦柔却有不一样的看法,“这马车虽然外表普通,但耐不住它大,我还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马车,说不得这位的身份不一般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讨便宜 “更何况”秦柔年纪虽小,心眼却不小,“从前的时候是我们小瞧七姐姐了,她虽然被谢文卓抛弃了,可到底得到了太后的青眼,以前的时候我们还能说太后离我们这里十万八千里的,即便喜欢秦宁,难为还会为了秦宁不远万里过来处罚我们不成?” “但如今不一样了,信王妃也极喜欢秦宁,太后离得远,信王妃却就在北郡。” “更何况凭借着被信王妃收为义女的这一层关系,秦宁所接触到的人就绝非是我们能想象到的,所以这人一定非富即贵。” 秦苒难免就有些眼红说:“这七姐姐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样的好命,所碰到的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身份不低的,倘若我们能有她半分福气也好” 她想到这里,便免不了心中愤懑不平。 秦柔忙道:“姐姐即便心里不舒坦,也得忍着,可见着秦曦带给我们的教训了,更何况从前母亲是怎样教导我们的,遇到比我们能力强、境遇好的,要忍住嫉妒之心,上前逢迎,毕竟跟着这样的人,我们遇到的机遇也会大大的提高。” 秦苒不免在心中腹诽,她如今已经定了婚约,即便逢迎秦宁,难为家里还会为她悔婚,再寻一门第较高的嫁过去吗? 无非是秦柔的机遇罢了。 秦柔立即便也看出来秦苒的想法,她不由又道:“这满府里,就我与你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往后我若是嫁的好了,多少也能帮衬你。” 秦苒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心中的不平便消了一点儿下去。 二人预备着一同去到秦宁那里,探探口风。 见着秦苒和秦柔,知道她们的来意,秦宁并不意外,她甚至都没隐瞒,径直便道:“听说这人是北疆镇北侯家的小公子,与我在望春园里相遇,一见如故,于是便以姐弟相称。” 这大大出乎了她们两个的预料,毕竟在他们的眼中,北郡之中门第最高的要当属信王府一干人等,接着便是林郡守家中,然后就是金郡丞家里,这些人都是北郡中数一数二的豪门,平素里喜好奢华,出行的马车一定要是最华丽的,可从没有坐过这样普通的马车。 所以他们觉得这人或许有些头脸,但一定不会太有头脸。 可是镇北侯 在北疆的人对镇北侯都不太陌生,毕竟镇北侯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北疆的守护神。 秦苒和秦柔虽然是小姑娘,但也知道这位侯爷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老臣,他战功赫赫,是当今皇后的胞兄,是当朝的国舅爷。 某种意义上来说,镇北侯虽只是侯爷,但其实要比信王府还要更位高权重一些。 那人竟是镇北侯家的小公子 秦苒和秦柔就有些不相信。 秦苒更是直接说:“我倒是听人说过镇北侯家的嫡长子自幼便随父一同守卫北疆,可从来没有听人说过镇北侯家的小公子,七姐姐你别被人给诓骗了,最后人财两失。” 秦柔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她们如今虽然意识到秦宁不好惹,但也就仅此而已,至于为何会让太后和信王妃双双喜爱,秦苒姐妹两个一致觉得,可能就是秦宁单纯的好命。 自然秦柔说话不会像秦苒那样直接。 “嗯,我想问一下,宁姐姐与这人是在哪里认识的,这人可有什么关于身份的凭证?到底咱们姐妹原四个,如今就剩下了我们三个,便更应该相互扶助,宁姐姐不妨告诉我们,让我们给你分析分析。”秦柔打着为秦宁好的幌子。 至于顾昭的身份——顾昭当然不是镇北侯家的小公子,这只是顾昭对外的说辞,但一点儿也不妨碍秦宁以假乱真。 不过,秦宁瞧着她们两个认真打听的模样,坏心思突起。 她其实很不耐烦应付这两个小妹妹的,从前她在现代的时候,邻居家的奶奶就是个十分爱八卦的老太太,这老太太也是见不得旁人家好的。 她们家每次一有点儿风吹草动,老太太便急忙跑过来打听,然后出去便四处去散播,传着传着这话便渐渐的变了味。 于是又有许多人到他们家来问云云。 此时此刻秦曦和秦苒的模样就很像是那老太太,不过她们两个比老太太还要恶劣。 毕竟那老太太仅仅是看不得旁人家好,喜欢看别人家里的笑话,而这两位,看不得你好的同时,还想占你的便宜。 “嗯,是在望春园的外头。”秦宁有些犹豫的说道,“他自称自己是镇北侯家的小公子,然后我见他穿着很华丽,所以就” 说到末尾,已是有些懊恼。 秦苒姐妹半是高兴半是失望。 高兴的自然是秦宁认识的并非是什么达官贵人,失望的自然是不能通过秦宁也认识到达官贵人。 从秦宁这儿出去,秦苒和秦柔就碰到了方氏。 “堂嫂,你可知道方才有一个男人送了七姐姐回来。”秦苒已迫不及待的想同方氏分享这一桩事。 方氏对秦苒这兴味的模样,本能的便不喜来。 “哦,是什么样的男人。”方氏不动声色的为道。 秦苒道:“是个坑蒙拐骗的骗子!” “七姐姐呀,识人不清,竟将个骗子当成是镇北侯家的小公子,二人乘坐同一辆马车不说,七姐姐竟还让这人去了她屋子里头。” 秦苒努力的抑制自己想要大笑出来的声音。 秦苒是因为秦曦的事情,心中生出过些许惧怕之心,但秦宁毕竟不是秦曦,更何况人的本性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尤其秦苒是真的见不得旁人好。 秦柔则在后头补充道:“我和姐姐也就是实在太担心七姐姐走上歧途了,以七姐姐如今的身份,想要再寻一门好亲事是有些难,但也不需要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但这话,我们做妹妹的不好说,堂嫂规劝小姑子,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一直皱着,仿佛是真怕秦宁一不小心走上歧途了。 方氏打小便在京都城的贵女圈子里长大,见多了比秦柔要更多心眼的人,哪里会当真信她。 更何况方氏不比秦苒和秦柔两个一直住在客栈里的消息闭塞,她却是真知道,镇北侯府的小公子来到了北郡。 “我不过堂嫂,也不好开口说这个话的。”方氏一脸为难道:“但过几日信王府家宴,大姐姐邀请我们姑嫂也一同过去,到时候你们倒是可以同大姐姐说说这话。” 第一百四十八章 据为己有 信王府的家宴是在每月的中旬,届时信王府主支旁支的人都会聚集在一块儿用膳。 因着信王妃以及世子妃的秦思主动邀约,原预备着这两日就要离去的秦氏一众人,不得已推迟了离开的时间。 北方十一月的冬日已是十分寒冷了,一踏出门外,便觉寒风迎面而来,刮的人脸生疼。 不过幸好世子妃秦思是个极周到的人,她早就考虑到这一点,提前让身边的钟嬷嬷送来了过冬的衣裳,俱是出自北郡中顶顶有名的云家所开办的云想阁,用貂皮所制,既保暖又华美。 自然,秦思做这些只是为了自己的嫡亲妹妹,不过顺带着也给了秦苒和秦柔姊妹一份罢了,所以这衣裳也是有先后之分的。 秦苒和秦柔自然很是眼红,毕竟这可不仅仅是一件衣裳的事情,而是关系到她们的往后——她们穿这衣裳是要去信王府赴宴的,届时打扮的美一点,若能得了信王府中贵人们的青眼,哪怕不是信王府的嫡子,即便是信王府旁支的少爷,也不羁于是鱼跃龙门了。 再者,虽说信王府的两位嫡子都已经娶妻,但做他们的妾室也是可以的,王府的妾室终究和寻常百姓们是不同的。 可秦宁穿的衣裳再华美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以她的身份还能肖想王府贵子? 于是秦苒和秦柔双双看向秦宁,同时开口:“七姐姐” “嗯?”秦宁却是只瞧了这衣裳一眼,便让人给收了下来,对钟嬷嬷道了声谢,还未来得及送钟嬷嬷离去,便见这二人吞吞吐吐的开口。 秦宁不免疑问道:“两位妹妹是有何话要说?” 秦苒和秦柔对看了一眼,俱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味。 秦苒于是先开口道:“大姐姐有心,为我们送来华美的衣物,这原是好意,却没考虑到七姐姐眼下的境况。” 秦宁示意她往下说。 秦苒见她并未有丝毫不悦,于是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如今七姐姐携子居住在娘家,到底是曾经嫁过人的,按理做什么事情都应该低调,以免被人觉得是故意出风头兼之行为不检点,最后让大姐姐难做人。” “所以这衣裳虽美,但不适合七姐姐。” 这又是什么“人间真理”? 再一看秦柔,也是不住点头。 秦宁一下子乐了,她甚至笑出了声,“倘若如今是我夫君才死了没几天,寡居在家,两位妹妹说这样的话倒也勉强在理,但如今我不过是刚与人离异罢了,怎的就不能穿得好看些了,别是你们眼红大姐姐送给我的衣裳,想据为己有,所以才说出这样滑天下之大稽的话。” 钟嬷嬷在一旁也笑了起来,不过她的笑却带着几分不善,她是秦思的奶嬷嬷,也是看着秦宁长大的,秦苒和秦柔的心思明晃晃的让人一眼就看透,正是因此如此,方才越发厌恶。 世子妃秦思其实是个很薄情的人,能被世子妃看在眼中的唯有自己的血脉至亲,至于隔房的倚靠着大房吸血的堂姐妹们,秦思并没有很大的好感。 这一回之所以会邀请秦苒和秦柔一同去信王府的家宴上,并给她们送衣物,完全是因为秦宁。 确切的来说,秦苒和秦柔是沾了秦宁的光,可她们一点儿也没有这个自觉,没有丝毫感恩也就罢了,偏生见天儿的眼红嫉妒,也不瞧瞧她们配不配。 不过钟嬷嬷看了秦宁一眼,便知七姑娘是个有主意的,是以并没有多嘴。 秦苒忙红了脸道:“你胡说,我不过是为了你和大姐姐好罢了,才不是想据为己有。” “是吗,那我就将我的衣裳与十四妹妹的给换了。”秦宁笑的意味深长。 秦柔面上有惊喜一闪而过,秦苒忙道:“凭什么给十四妹妹换,不同我换。” 秦柔面上就很是一言难尽,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秦苒。 秦宁笑意更深,“这便是你说的并不是想将大姐姐送给我的衣物据为己有吗?” “我不是”秦苒也真是恨死自己这一张嘴了,怎的净是说出这样不过脑子的话呢,她掠过秦宁充满嘲讽的脸庞,一时破罐子破摔道:“就是这么个意思又怎样了,你年纪原就比我们大,还带着个孩子,即便穿得再好看,也没人会将目光主意到你的身上的,不过是个半老徐娘罢了,做什么要跟我们争。” 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活像旁人欠了她几百万一样。 秦柔小声的替秦苒辩解道:“七姐姐,十一姐姐不是这么个意思,你别误会,她就是一时气急了。”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秦宁这时候的声音还是很温柔的,让她们姐妹两个生出一种秦宁很好说话的错觉。 秦柔道:“我们都是好意,怕外头人会说嘴七姐姐。” “将痴心妄想、鸠占鹊巢说成是好意,我也是头一回见到你们两个这样厚颜无耻的人。”秦宁瞬间冷下了脸,她指着另外两个托盘里放着的两身衣裳,对钟嬷嬷道:“既然有人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么也不必给她们好脸色,大姐姐的好意她们不配。” 钟嬷嬷面无表情的让人撤走原准备送给秦苒姐妹两以作赴宴之用的衣裳,“七娘子说得是,我们家世子妃平生最不喜欢见的便是这种贪心有余,不思感恩的人,所以这一回信王府家宴,她们两个还是不要去的好,以免污了信王府一众人的眼,也让秦家丢脸。” 秦苒和秦柔煞白着一张小脸,但依旧很是不甘心,依旧是秦苒先出头道:“你不过是大姐姐身边的一个仆妇罢了,凭什么替大姐姐做主?小心我告诉大姐姐,让大姐姐罚你!” “呵!呵呵!”钟嬷嬷轻蔑的看向秦苒和秦柔,“凭你们,也配?” “你们要先搞清楚,你们两个既与世子妃并非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又与世子妃没有一同生活的情分,于世子妃的眼中,你们两个虽名为姐妹,但实在是可有可无,毕竟如今秦家大大小小十七个姑娘,你们算老几?” “这一回世子妃之所以会提起你们,无非是想让七娘子去到信王府众人跟前露露脸,但世子妃怕七娘子怕生,所以才想让她们陪着她,你们是沾了七娘子的光,不然凭你们自己,也配站到王妃的跟前?” “至于这衣裳,也不过是我们世子妃要给自己的亲妹妹做衣裳,顺便也就给你们做下的。” “你们在世子妃跟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第一百四十九章 偷 钟嬷嬷凶神恶煞的说完这一番话,秦苒和秦柔简直就要哭了。 让她们相信自己当真不值一提,实在是太难了。 秦苒抽抽搭搭说:“奴大欺主!奴大欺主!我要到大姐姐跟前告你的状。” “好呀。”钟嬷嬷眼皮子都懒得抬一抬,“首先,你得有这个机会,去到世子妃的跟前。” 秦苒这回是真的哭了,“我不相信大姐姐会听你一个奴才的摆布,说不让我们去信王府,就不让我们去信王府。” 钟嬷嬷道:“那你们大可以试一试,瞧瞧信王府办家宴那一天,王府的人会不会让你们进去。” 秦苒姐妹两个这一回真的是怕了,她们两个看向钟嬷嬷,但见钟嬷嬷鼻孔朝天,一副不将她们放在眼中的模样,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软话就这样卡在了嗓子眼。 于是秦苒和秦柔又看向了秦宁,“七姐姐,方才都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与七姐姐争衣裳,七姐姐比我们大,合该不同我们一般见识的。” 瞧这话,看似是服软,偏生夹枪带棒。 “其实倒也不是不可以。”秦宁说:“不过嘛” 秦苒和秦柔充满期寄的看向秦宁,“只要能让我们去信王府参加家宴,我们什么都可以做的。” 秦宁为难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记仇,所以你们两个往后轻易不要往我跟前凑,包括信王府家宴的时候,咱们各走各的路也就是了。” 秦苒和秦柔一口答应了下来。 将这两人给打发走,钟嬷嬷不置可否的看向秦宁,“七娘子就是太善良了一些,像这样的人又何必给她们脸子看。” 秦宁温柔小意的笑说:“我于信王府不过是个养女罢了,一个养女,又怎能决定信王府想让谁参加家宴,不想让谁参加家宴,索性到时候我们又不一同过去,钟嬷嬷自让人拦着不让她们进去也就是了。” “毕竟以着她们的性子,真说不让她们去,这两日不定要怎么烦我们,又说不得会做些什么小动作,没的防备她们。” 其实就秦宁看来,最烦恼的也就是秦苒姐妹两这样的人,虽然坏,可偏偏又坏的不够彻底,下狠手不行,什么都不做却也不行。 她原以为上一回的事情足够这二人安分一阵子了,但事实证明她高看了她们。 钟嬷嬷了解了秦宁的意图,眉头倒是舒展了一些,“七娘子有防备之心,这是很对的,世子妃知道了想必也会放心许多,至于家宴那一日里,老奴会阻拦秦苒姐妹进去的,即便她们两个进去了,也只有丢脸的份,三爷和三夫人没教会她们做人,世子妃会教会她们做人的。” 秦苒和秦柔浑然不知秦宁的意图,她们两个正在为要去信王府所穿的衣物发愁,天可怜见,原本她们是有秦思请了云想阁中的匠人所做的精美的衣物的,偏偏因为出言不当,惹怒了钟嬷嬷,使得这衣物凭空消失了。 但华美的衣裳,是需要银子的,然而秦苒和秦柔虽然也是出自秦家的姑娘,可她们两个只是三房众多孩子中的一个罢了,三夫人陈氏平素里精打细算,平日里若有需要的东西,也只会为她们置办,而不会给她们银钱。 因这一次出门,陈氏倒是给了她们两个一人五两银子,买寻常的衣物自然是够的。 但一来如今已到了冬日,冬日的衣裳要比夏秋两季衣裳贵上许多,五两银子也仅仅能买一些勉强御寒的衣物罢了,二来这是要去信王府赴宴,那可是王府,里头的人自幼穿金戴银,你真要穿得太寒蝉的过去,人家还当你是去恶心人家的呢。 再者,秦苒和秦柔之所以坚持要去信王府,可不仅仅是打算去赴宴的。 秦柔还未订婚,想要钓一个金龟婿,至于秦苒——秦苒来到北郡这一阵,也被养的胃口大了许多。 鄞县不比北郡,顶到天的官宦人家也就是县令罢了,偏生如今的鄞县县令还是她们的堂兄,但北郡不同,这里的达官贵人很多,还有王爷,机会也很多,秦苒便有些看不上家中为她定下的那门亲事了。 这二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所以自然是想要打扮的美美的,艳压群芳的那种,最好能让人们第一眼就注意到她们。 然而她们两个并不是那种绝世美人,自然要在着装上多下功夫。 这可难死这二人了。 秦苒道:“要不我们去向堂嫂借,堂嫂可是出身咸阳城中的贵女,想必一定家底颇丰,我们如今向她借了银钱,等十四妹妹你钓得了金龟婿,到时候母亲一定会很高兴,自是立马就替我们将钱还给堂嫂。” 秦柔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她们两个一拍即合,去见了方氏,但方氏拒绝了她们。 这会儿秦苒和秦柔就已经有些气馁了,秦柔更是埋怨秦苒说:“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明知道秦宁如今得势,偏偏还要得罪她,这下好了,我们连去王府宴饮的衣裳都凑不齐,去做什么,丢人吗?” 秦苒气笑道:“合着你不是那么想的一样,不过是你素来精明,推我出来做这个恶人罢了。” 秦柔沉默了,她确实也是这样想的。 “当下里我们姊妹两个合该想想怎样弄钱过来买衣裳,至于旁的有的没的,既已经发生了,便不要再想了。”秦柔想了想说道。 秦苒道:“我倒也想,可从哪儿弄,难不成去坑蒙拐骗?” 她这样一说,秦苒倒是来了兴趣,“钱我们是弄不来的,堂嫂不愿借给我们,秦宁更是发话让我们两个这两天不要去打扰她,不然就不让我们去信王府的家宴上头,可不只能靠偷!” “偷?”秦柔也有些意动的看向秦苒。 秦苒就说:“我们是两个姑娘家,坑蒙拐骗别说行不来,真要能行又去坑谁拐谁?被人识破了我们还要不要做人,但偷这东西就不一样了,毕竟成衣馆里每日里卖出去的衣裳有数百十件,其中未尝就没有一样的,即便他们发现自家的衣裳丢了一两件,即便他们见到是我们穿上的,也不会确定呀。” “更何况,即便是发现了,但我们秦家与云家是亲家,看在大伯母的面子上,云家也不会与我们计较。” 是了,秦苒决定要偷就偷个大的,是将目标定在了云家人所开的云想阁中。 第一百五十章 云二夫人 是夜,秦苒和秦柔姊妹一身夜行衣,悄悄的潜伏到了云想阁中。 此时虽已至三更天里,云想阁中早已闭门许久,上至掌柜,下至洒扫婆子都已离去,一片静谧。 秦苒姊妹很是顺利的到了云想阁门前,又用铁丝打开了云想阁的大门。 里头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她们在黑夜中努力的辨认着前路,“云想阁中最上头展示的衣物一般是专供权贵宴饮之用的,我们径直上楼就是了。” 秦苒没偷过东西,头一次行窃,便是在外头大名鼎鼎的云想阁中,心惊肉跳的同时,心中也有一种隐秘的愉悦。 秦柔也很高兴,此时她们已到了三楼,再差两楼,便能偷到自己满意的衣裳。 秦家富贵,平素里的衣物也都是从云想阁中置办的,但陈氏并不大方,给她们姊妹置办的都只是二楼三楼那种徒有其表但相对廉价的衣裳,她们只是一个小女子,想穿最最上乘的衣物,想做人群中最最亮眼的那个,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而一件上乘的衣物无疑事半功倍。 片刻后,秦苒姊妹两个已潜入到了五楼里,也许是负责五楼杂事的人忘记了,亦或是掌柜的没有留心五楼这边,这里门虽然上了锁,但里头的油灯并没有灭。 烛火昏黄,映照出里头华美衣物的影子,秦苒一阵激动,催促着秦柔快些解锁。 一时片刻,锁被解开。 秦苒激动的说:“早知道这里的锁子这么好开,我们早些过来偷,这些年不知道能穿上多少这里最顶尖的衣裳,出多少风头。” 秦柔就有些无语,“云想阁在我们北郡有多红火,是不亚于咱们秦家的酒楼饭庄的,这里即便是入了夜也都是有人守夜的,我来之前还很是担忧,万一碰到了守夜的人但不想今日竟没人守夜,可见是天助我也。” 但这种情况一般是很少的,倘若是放到往日便不行。 二人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里面,如愿以偿的看到由如今最时兴的样式、最时兴的布料制作而成的衣物,只摸上去,触感便与她们平素里所穿的很不一样。 秦苒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真想将这里的衣裳都给搬到我们家。” “姐姐还是想想就好。”秦柔白了她一眼,“信不信我们今日里将这些衣物都给偷回去,明儿个官府便会来捉拿我们,且挑自己最喜欢的一件给带上,今儿这事也就成了。” 只是二人却是挑花了眼。 这里的衣物放在白日里,少则几千两,多则几万两,属于她们想都不敢想的。 如秦苒这种,所定的人家还不如秦家富贵的,以后大抵也不能想。 秦柔嘛,倒是还能想一想,万一她以后嫁给了有权势的人家呢? 最后秦苒和秦柔各自挑选了一件在这里头相当贵的衣物,装到了早就准备后的袋子里,还很是心疼这样会将衣裳给弄揉了,但是没办法,毕竟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 做完了这些,秦苒和秦柔深吸一口气,便准备离去了,正当二人感慨这一回难得的行窃经历竟然如此的顺利的时候,不想突然传来一声撞击墙面的声音。 “咚、咚、咚——” 二人心跳立即加速,互相握着对方的手,眼中无一不是恐惧。 有脚步声传来,二人忙藏到衣裳后头,所幸这里的衣裳都是极宽大的,可以将她们的整个身子都给遮挡住。 “这两日的事情实在是个意外,谁都不曾想到,昔年里单纯的仿若一张白纸的秦宁会在阔别七年后有了如此惊人的变化,甚至于将已尘封许久的过场重新给翻了出来。”是一个颇为成熟的女声,妇人穿着朴素简单,面容也极素净寡淡,对着她身侧的中年男人伏低做小,“不过幸好,她没查到妾身的头上。” 中年男人年约四十,身材瘦弱,蓄着山羊胡,一双小眼时不时的闪现出精光,是那种很明显的奸相。 “倒也不尽然。”中年男人说:“你做事,我是放心的,但耐不住有心人故意探查,就譬如这秦宁,如今被信王妃收作了义女,倘若信王要查本官,焉知秦宁会不会掺和到这其中。总归这秦宁,不能留了。” 妇人并不惊讶,“大人是想在哪里动手?” 中年男人说:“这里不能动手,不然太明显,恐会查到本官的头上,等她回到了鄞县,你来筹谋,定要万无一失。” 妇人忙道:“妾身为大人做事,自是鞠躬尽瘁,只望大人能记住妾身待你的这一片心意,更不要忘记不远之外,你与我还有一个儿子。” 中年男人道:“不会的,没有你,就没有本官的今天,本官所拥有的这一切,将来都是我们的儿子的,只要你除去了秦宁,将云家给把控在手中,不愁我们没有将来可言。” 二人双手交握,不过片刻,又分了开来。 “我送送大人。”妇人说道。 中年男人道:“你我的身份太招人眼,恐被人发现了,再者外边天凉,你身子弱,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这之后,中年男人便离开了。 望着中年男人的背影,妇人温婉的面上露出了一抹阴险的笑容,她环视向整个屋子里头,目光定在秦苒姐妹两个藏身的一处。 秦苒和秦柔要被吓坏了。 但很快,妇人又移开了视线,又进去了暗道里。 暗道是一堵墙,不过敲三下,墙面就自动移动开,露出一个书房模样的地方。 秦苒和秦柔双双松了一口气,二人从云想阁中离去,走到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的时候,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差一点我们就要被人给发现了。”秦苒拍了拍心口,心脏似乎依然还在剧烈的跳动着。 秦柔目光放在云想阁上头,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场面,“刚刚那位妇人不是云家的二少夫人吗,我记得她与云家二爷关系素来都很好,可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云家大爷没了,云家长房嫡子也没了,云家二爷的身子素来又不是很好,二房子尚年轻,所以整个云家的生意,近些年来都是这位云二夫人在打理,她来到北郡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她和另一个身份不低的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尤其他们方才还说到了秦宁。 秦苒这会儿也回忆起方才云二夫人和中年男人的谈话,当下里没心没肺的说道:“那个男人想要云二夫人除去秦宁,这对我们是好事,还管那些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 被拦门前 二人回到了客栈中,一连两天,云想阁中并没有传来说丢失了什么贵重的衣裳,所以秦苒和秦柔便将心给放到了肚子里。 想来也是,云想阁中每日里那许多衣裳,丢了一两件他们也未必能够发现,更何况她们当时并不是直接拿的样品,而是从样品底下摆放的一摞衣裳里头抽出来的,所以他们短时间内没有发现简直再正常不过。 即便是以后云想阁中清点衣物的时候发现了,那时候就已经迟了。 二人彻底将这件事情给忘掉脑后,精心准备两日后的信王府家宴。 这几日里,秦宁自然也没闲着,她与邓晨曦一起去拜访了当日风月会中的前十二名,想请她们做女学里的女先生。 这些人中大多数是大家闺秀,少部分是门第稍低一些的。 大家闺秀自诩出身,又不缺钱财,自然不想抛头露面,倒是这些门第稍低一些的,听到秦宁的邀约有些意动,但也仅仅是意动,她们还有疑虑,担心她们在外抛头露面的,会让人们对她有非议。 其中有个已嫁人的妇人倒是立即便同意了,这位妇人经历的多了,想的也开,总归她已经嫁人了,儿子都生了三个了,是不怕所谓人言的。 再者旁人说的再多,也不会给她一分钱,她当下里紧要的是要赚钱作家用,总归这位妇人的家里人也是极赞成此事的。 再来就是庄氏,她也是少有的一口答应下来的,一来庄氏娘家也并不富裕,她一个已嫁过的小姑子住在娘家,纵使父母不说什么,嫂嫂和弟妹们也难免有些微词,是为生活所迫,二来也是想为自己争一口气,让大云氏和陈延喜母子瞧瞧,她并不是离了陈家就活不下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是在秦宁预料之中的,秦宁又让邓晨曦领着她去到北郡中有名的诸位才女家中转了一转——这其中包括尚未出阁的和已出阁的,自然已出阁的人中,秦宁自动划过了一些长房长媳,毕竟这样的人注定是会将一大部分精力给放到内宅和教养子女的事物中,但次子次媳便不同了,她们是有这个闲力的,倘若再有这份“闲心”的话,便是一拍即合了。 但结果也是不尽如人意,这其中大多对秦宁的提议是当面否决不说,甚至还表示的很是厌恶。 这些人多是打小读着《女则》、《女戒》长大的,对其中的话奉为真理,认为秦宁此为乃是大不韪,女子便该待在闺阁方寸之地,打理庶务、教养子女,在外头打转的女人便是不守妇道,言谈之间对秦宁也很是鄙夷。 邓晨曦是个暴脾气,原还想同这些人理论,但被秦宁阻止了,秦宁和和气气的与这些人说起自己想要做这些事情的初衷,以及身为女子的局限性等等,并表示倘若这些人以后有这个意愿,依然可以来找她。 秦宁自然知道,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既想做成这个事情,往后面临的困难将会是如今的一百倍。 做生意切忌心浮气躁。 邓晨曦经秦宁一番安抚,也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么气了,她十分大气的表示,“等明儿家宴上的时候,让大伯母同家中人提一提,便让我那些嫂嫂姐妹们一起来支持宁姐姐的事业,总是能开了这么个头的,俗话说万事开头难,等过了这个开头,往后的路便好走了。” 秦宁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事实上倘若不用一丝一毫的关系,她的这么个设想也只会是设想,既然有人可用,为何不用。 很快,便到了信王府的家宴这一日,秦苒和秦柔早早的收拾妥当,想着最先到了信王府中,先向世子妃秦思告钟嬷嬷和秦宁一状,然后再到信王妃跟前献殷勤。 这样等信王府众人到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已经站在了信王妃的跟前,信王府的世子公子们来给信王妃见礼,自然而然的便会注意到她们两个,说不得便有看对眼的呢,到时候嫁入王府高门,碾压秦宁,简直不要太爽。 秦苒姐妹两个怀着如此美好的想象,却直接被信王府的人给拦在了信王府门外。 她们两个努力向王府的人解释自己同世子妃秦思的关系,但王府的人压根不信。 直到秦宁过来——信王府的守卫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恭敬的上前打招呼,并直接将管事给唤过来,引着秦宁进去。 秦苒和秦柔简直就给看呆了,秦苒更是直接上前同守卫理论说:“同样是你们家世子妃的亲妹妹,凭什么你这样对待我们。” 守卫却直接道:“你们是不是世子妃的亲妹妹我们不知晓,但秦娘子却是我们王妃认下来的义女,是我们信王府如今唯一的嫡姑娘,你们怎配与秦娘子相比?” 说实话,信王妃要认秦宁作义女的时候,正是秦苒和秦柔吃了有毒的饼子,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纵使后来知道这事,但也只是道听途说,心中却是没将这事当成一回事的,直到如今看见守卫的态度, 秦苒沉默了一会儿。 秦柔眼看在守卫这里说不通,连忙叫住秦宁道:“七姐姐,他们不认得我们,你同他们说说,我们也是大姐姐的妹妹,好歹让我们进去。” 秦宁本已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她看了秦苒和秦曦今日的这一身装扮,眼中闪过一抹神思,问道:“这衣裳我记得是云想阁中独有,你们这两日去云想阁里买衣裳了?钱从哪里来的?” 秦苒和秦柔很是心虚,但又怕被秦宁给看出来,是以就故意挺直腰板道:“我们这些年攒来的银钱,就算只为争一口气,散去千金也要穿得像模像样。” 秦宁“啧啧”了两声,却是一眼便看出了这二人的异样,想着等从信王府回去,好好的盘问她们二人一番,不说旁的,她们是一道儿从鄞县来到的北郡,真要惹出了麻烦,不可能会独善其身的。 “好,那你们便穿着你们散去千金买的衣裳,像模像样的踏进信王府,好惊艳众人罢。”秦宁没有多说,径直便踏进了信王府的门槛。 秦苒气得大叫道:“你好歹让他们也把我们给放进去。” 管事也偏过头去看秦宁,他自是知道信王妃很看重这个义女,倘若这二人当真同秦宁交情匪浅,倒也未尝不能让这二人进去。 但秦宁说:“我同这二人并不认识,管事该怎么办,便怎么办罢。”遂扬长而去。 秦苒和秦柔要被气死了。 “她说话不算话,分明那一日里当着钟嬷嬷的面都同我们说了,不会阻拦我们进去的,如今倒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我们竟是白白费工夫深夜里去到” “姐姐慎言!”秦柔忙阻止秦苒继续说道,又恨铁不成钢的剜了她一眼。 二人垂头丧气的蹲在信王府门前的角落里,过了好一会儿,信王府马车门前又停了一辆马车,下来的人正是郡守夫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林夫人的喜爱 林夫人也是出自北郡的大户,其曾祖父曾在朝为官,官至太傅。 不过虽同样是北郡大户出身的信王妃,素来都不大看得上林夫人,只因林夫人此人,性子太高傲了,自来眼高于顶,偏又对权贵折腰。 这些年信王妃一壁儿听着林夫人的口不对心的奉承,一壁儿敷衍着,其实也很心累。 偏林夫人不觉得,只一口一个“姐姐”称呼着信王妃,及至今日信王府家宴,却也要来掺和一脚——林夫人嘴甜,哄的老王妃认了她做干女儿,所以今日,林夫人是以着老王妃干女儿的身份过来的。 自然,老王妃如今已仙逝。 对方到底也是有头有脸的郡守夫人,纵使是信王府,也是不可能完全将人给拒之门外的,少不得笑脸相迎。 秦苒和秦柔姊妹见着林夫人一身官夫人的打扮,又有信王府小厮殷切相待,便晓得这位是个有头有脸的夫人,立刻便上前与林夫人见礼。 “见过夫人,夫人可能帮我们姊妹一个忙,捎带着我们姊妹去见一见我们的大姐姐。”这一回,是秦柔出的面。 尚不过十二岁的稚龄少女,生得已是亭亭玉立,面容虽不算绝美,但也可称得上是小家碧玉,又精心打扮过一番,乍然出现在人前,还是很惹人注目的。 林夫人上下打量了秦柔一番,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掩过面上的轻蔑,她端起一副怜爱的表情,“好孩子,你且慢慢儿的同我说,你大姐姐是谁,可是有什么急事?” 秦柔与秦苒互相对看了一眼,便晓得自己碰对人了,跟前的妇人身份不抵,又对她们怀有怜悯之心,简直是最好当靠山不过的了。 秦柔瞬间哭的梨花带雨,她向林夫人哭诉道:“信王府的世子妃是我姐姐,原本大姐姐见我们头一回来到北郡,孤零零的甚是可怜,便想着让我们也来王府的家宴上凑凑热闹,但不想被七姐姐连同大姐姐身边的嬷嬷一起使坏,她们将我们给拦在了王府外头。” “我们倒也不是非得进去王府,不过就是好些年未见到大姐姐,心中想念的紧,再来也是不忿大姐姐身边竟有这样刁蛮的仆妇,定是七姐姐给她使了好处,所以为了大姐姐好,我们一定得到了大姐姐跟前揭穿这个恶扑。” 说完了这些,秦柔等着林夫人的下文,但不想林夫人没说话,秦柔不得已抬起自己一双充满期寄的眸子,“夫人瞧着便是个极心善的,能不能带我们去找我们的大姐姐。” “能,能,自然是能的。”林夫人有一瞬间的走神,但等回过神来后,她就握住秦柔的小手说:“真是好水灵的小姑娘,本夫人瞧着便心生喜欢,便是你不说,本夫人也是要帮你的,至于你口中的七姐姐,莫不是前一阵子大出了风头的那个弃妇?” 秦柔惊讶于林夫人竟然知道秦宁,但又窃喜于林夫人心中对秦宁的不屑,心道,果然以秦宁那个身份,是入不了真正的贵人的眼的。 至于信王妃为何会将秦宁给认作义女,料想是因为信王妃并不了解秦宁的过往,不知道秦宁是个被人抛弃的弃妇吧。 而大姐姐——秦思出嫁是在十年前,那时候秦苒才四岁,秦柔才刚刚出生,偶尔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们两个才能见到秦思一面。 而以秦思当时的身份,其实犯不着为难底下的妹妹的,她每一次回来都会给底下的妹妹们带丰厚的礼物,所以在秦苒和秦柔的心中,就觉得秦思这个大姐姐应该是蛮喜欢自己的。 所以她们以为,秦思会邀请她们来到信王府做客,绝对只是因为她们乃是秦家女儿的身份,而不像是钟嬷嬷说的那样,因秦思想见秦宁,顺带着将她们给捎上。 秦柔暗暗下定决心,等一会儿到了信王妃和世子妃跟前的时候,一定要揭穿秦宁的真面目——或许在这之前,秦柔还想着能沾一沾秦宁的光,但在眼见着秦宁对她视而不见,进信王府都不带她们之后,秦柔便觉得,秦宁即便往后再得贵人的青眼,也不会帮扶她一把的。 那不若就趁着这个机会毁了秦宁,也正好踩着秦宁引起信王妃等一众贵人们的注意! 但在此之前,秦柔还想探探这位夫人的口风。 “未知夫人是哪家的主母?”她跟着林夫人亦步亦趋,眉目低敛的问道。 林夫人和气道:“本夫人乃是郡守家的当家主母。” 秦柔脚步一顿,“原来您竟是郡守夫人,真是失敬失敬,若早些知道今日会见到郡守夫人,我与姐姐一定会带上见面礼见夫人。” 林夫人道:“小姑娘倒是个懂礼数的,我膝下儿子倒有几个,偏没有女儿,我一瞧着你便觉得亲切——” 秦柔呼吸一急促,心道莫不是自己的运道来了,这郡守夫人竟要认自己做干女儿? “不妨你往后多来我府中走动走动,与我说些个趣事逗本夫人笑一笑也好。”林夫人话头一转道。 秦柔面上有一瞬间的失望,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虽不能被郡守夫人认作女儿,但能被林夫人允许多去郡守夫人跟前走动也是好的,说不得往后她也会像秦宁一样走运,被林夫人给认作义女呢。 “那夫人觉得我那个七姐姐如何?”秦柔虽然打定主意,想要利用秦宁在这一回的信王府家宴上出一回风头,但心中未尝不曾有忐忑,假若信王妃是真的很宠信秦宁这么个干女儿,那她便是自讨苦吃。 林夫人眼中一抹深意,“她呀,秦娘子真真是个将阿谀奉承发挥到了极点的妙人,信王妃被她奉承的简直都要找不着北了,信王府的世子少爷以及几位少夫人其实都很看不惯她。” 秦柔更加欣慰,所以原来秦宁之所以会得到信王妃的青眼,就是因为阿谀奉承,而且信王府的其他人都很讨厌秦宁呢。 那么她在信王府众人的面前揭穿秦宁就是顺势而为,让秦宁为千夫所指的同时,自己也会得到信王府其余人的感激。 想到此,秦柔恨不得此刻自己长了三条腿,能飞到信王妃的跟前,浑然没发觉秦苒不知什么时候已落后了她很多步。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唱一和 但沉浸在自己即将得到信王府众人青眼,被郡守夫人认作义女,嫁给王府贵子的想象中的秦柔别说此时此刻顾不上秦苒,即便是顾得上,却也没那个功夫去关心自己的嫡亲姐姐。 很快,便至信王府正堂。 以信王和信王妃为中心,依旧是按着从前家中的排位坐的,唯一不同的便是,坐在信王妃最跟前的人,成了秦宁。 由此可见,信王妃实在是极喜欢这个养女。 对此,信王妃膝下的三个儿子是有着深刻的认知的,信王世子妃是秦宁的亲姐姐,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而二少夫人荣欢又曾是太后身边的一等宫女,深刻的晓得太后对这位乡君的喜爱,又有同路之谊,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至于三少夫人——信王府如今还没三少夫人呢。 信王府的主支对秦宁的存在,是有着很大的热情的,反倒是信王府的旁支们,很是不满一介无名弃妇竟坐在自己的上头,在底下对着秦宁指指点点。 譬如信王妃的妯娌们,也就是府上的二夫人,就旁敲侧击的问信王妃说:“先前的时候倒是听人说过,大嫂归家途中遭逢大难,险些人就没了,因得了一妇人的相助,这才顺利回来,如今方才知晓是秦娘子,只是虽说秦娘子对王妃有救命之恩,许些财帛器物也就是了,也不必认女儿吧。” 三夫人就更直接道:“是呀,远的不说,就说王妃膝下虽然没有女儿,但我们膝下也还是有许多女儿的,这些女孩儿也是王妃的侄女,又是王妃看着长大的,平白让个下堂妇排在自家孩子头上,也从没这样的道理。” 有着两位夫人打头,信王府旁支的小姑娘们也纷纷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譬如三房里的五姑娘邓晨微,比邓晨曦要小上三岁,自诩是邓家这一辈最美貌的姑娘,偏生王妃要更疼宠假小子邓晨曦一些,以往邓晨微就很不忿,但到底都是邓家的姊妹,暗地里搞些小动作也就是了。 然而秦宁并不是邓家人,她不过是偶尔救了信王妃而已,能救信王妃是她的荣幸,更何况秦宁还是被当朝驸马所抛弃的妇人,身份卑微且上不得台面,至多也就许些财帛器物。 被信王妃收作养女,那不是作践她们这些正儿八经的信王府嫡女吗? “大伯母,”邓晨微轻蔑的看向秦宁说:“倘若秦娘子仅仅是身世卑微,好歹清白也就罢了,可您瞧瞧她,不仅仅为当朝驸马所弃,还深陷在与另一人的桃色传闻中,即便不曾证实,但在世人眼中,已是不检点了。” “您将这样的人引进府中,以母女相称,那么我们岂不是要与她作姐妹相称,素来姐妹荣辱与共,那么在世人的眼中,我们岂不是也与她一样了?那我们往后还要怎样嫁人了?” 信王妃沉默了一瞬。 二夫人和三夫人以及邓晨微还以为自己的话被信王妃给听在了耳中,不免庆幸,又接着道:“诚然秦娘子见义勇为这一点是很值得称道的,王妃想要感激恩人也无可厚非,秦娘子虽不配,但不妨不妨就惠及家人。” 二夫人和三夫人的意思,其实是指世子妃。 世子妃秦思与秦宁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料想赏赐秦思之后,秦宁即便心中有非议,但看在胞姐的份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恰巧这时林夫人和秦柔到了,林夫人更是执着秦柔的手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位秦柔姑娘,正是秦宁的妹妹,你们要惠及秦宁的家人,不妨就惠及秦柔好了。” 林夫人向秦柔使了个眼色,秦柔立即会意,上前跪下道:“民女秦柔,实不敢担贵人们的厚爱。” 方才信王府的一众人对秦宁的指责,秦柔在门外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更加确信信王府除了王妃以外,没人喜欢秦宁,也更加确定了她要以贬低秦宁为出口,讨得信王府上下的喜爱。 果不其然,她这句话一出口,五姑娘邓晨微就说:“你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同秦娘子倒是很不同。” 秦家是商贾之家,又是北郡巨富,这样的人家在平头百姓中看来,可谓富贵,但也仅仅是富贵,更何况秦大爷素来低调。 再者,在公侯王爵眼中,对商贾之家自来带着偏见,用一般话来说,那就是一股子铜臭味。 似一些出身算是高贵,偏眼界不够高的,自然便会对商贾之家片面的小觑来着,邓晨微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她不仅仅看不起秦家,也看不起世子妃秦思,但世子偏宠世子妃,王妃对长媳也很看重,是以邓晨微虽然看不起世子妃,见了秦思也只能恭恭敬敬的道一声“长嫂”。 如今却是好不容易有个能出气的人了。 秦柔自以为邓晨微在夸奖自己,于是越发的恭敬,“民女自知自己出身卑微,于是只能谨言慎行,不比七姐姐,靠着阿谀奉承得了王妃的青眼不说,还一个劲的打击我这做妹妹的。” 邓晨微来了兴趣,忙道:“她是怎么打压你的。” 秦柔想起方才在信王府门前的委屈,未语泪先流,“说来我们姐妹已有好些时候没见过大姐姐了,今年来北郡,游玩事小,主要还是想看看大姐姐,我隐约还是记得,大姐姐昔年待我们这些做妹妹的是特别好的。” “但是大姐姐如今是世子妃,我们轻易上门不得,好在大姐姐也十分念着我们这些做妹妹的,于是让我们在信王府家宴的这一日里登门,但是秦宁只想自个儿巴着大姐姐,她怕大姐姐见到了我们姐妹,会赏赐我们东西。” “只要我们不来,大姐姐赏赐下来的那些东西就都是她的,但殊不知我仅仅是想见大姐姐一面,表达思念之情罢了。” 邓晨微有些听不下去秦柔故意表现自己侍姐情深的话语,她主要是想寻着秦宁的错处。 于是就迫不及待的说:“秦宁怎么阻拦你们了,你倒是说呀!” 秦柔红了个脸,便道:“秦宁她和大姐姐身边的钟嬷嬷串通一气,毁了大姐姐送给我的衣物不说,还不让我进王府。”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反杀 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但在不喜欢秦宁的人眼里,便是天大的过错。 邓晨微冷呵一声,“如今七娘子只是大伯母认下的义女,又不是亲女儿,倒是能做得了我们信王府的主了,你这样鸠占鹊巢到理直气壮的地步,你的亲生母亲没教过你‘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吗?” 邓晨微的母亲三夫人自是要帮腔自己的女儿,紧接着就道:“不仅如此,你这样爱出风头,还容不得自己亲妹妹的人,到了我们王府,真的是我们王府之幸吗?” 一众邓家姑娘顺着三夫人的话头隐有抽泣,似乎当下里被秦宁容不下的人是她们一般。 邓晨微做戏更是做全套,当下里更是赌气道:“一想到往后要被个弃妇给挤兑的在府里待不下去,我如今还不如就寻个南墙给撞死!” 三夫人自要拦着邓晨微,母女二人更是抱头痛哭。 一时间秦宁为千夫所指。 看到这样的场景,秦柔得意的笑了,被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不喜厌恶,她秦宁又凭什么继续好端端的待在信王府中,做信王府的座上宾? 秦柔更是跪着到了秦宁的跟前,委曲求全的说道:“七姐姐,你以往怎样挤兑我们这些做妹妹的,那都没什么,毕竟谁让我们是你血缘上的妹妹,割舍不掉的,但邓家姑娘们不同,她们出身优渥,是受不了这种委屈的,你还不如继续挤兑我,甚至你让我如今从信王府中滚出去都行,只求你别再为难邓家姐妹们。” 半晌未发话的秦宁擦拭了一下唇角,信王府厨子做的桂花糕真是极好吃,她一连吃了五个,还有些意犹未尽,偏有些不长眼的人要扫她的幸,那她也就只能顺着她们的意,给她们一点眼色瞧瞧了。 秦宁眸光一瞥,先看向故作委屈,实则暗地里将她至于不仁之地的秦柔,这位十四妹妹真真是伶牙俐齿,让她叹为观止。 “那好呀,”秦宁露出自己标志性的笑容,两颗小虎牙闪闪发光,甚有几分可爱,“门就在那里,十四妹妹从哪里来的,就从哪里走。” 秦柔身子僵住了。 按着常理,一般人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蛮不讲理不能容人,是不会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的,而是会努力的解释,但解释就是掩饰,秦宁注定要被信王府的人误会。 但秦宁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她竟然直接让她走,她好不容易来到信王府,见到这么多的贵人,还如愿以偿的出了一把风头,她怎么能走呢? 秦柔哭哭啼啼道:“看,我就知道,七姐姐容不得我。” 她哭,秦宁也哭,秦宁哭的还更加梨花带雨,整个停不下来,直到秦柔哭不下去了,她才捏着信王妃的衣角说:“母妃,你瞧瞧,我就说王府里不会有人喜欢我的,眼下我不过在用早膳的时候来陪陪母妃,便招致了这么多人的不喜,这些人甚至还私下里联合起秦柔一道儿诬陷我,我真要继续待下去,说不得这些人还要想出什么样的法子,到时候就不是赶我走,而是要置我于死地了!” 她一双如水的眼眸,怯懦恐惧的厉害,这模样惹人怜爱的紧,信王妃忙回握住秦宁的手,柔声道:“母妃不会让这些人得逞的。” 二夫人三夫人以及邓晨微等一众人:我不是、我没有 然而秦宁不等她们辩驳,就事先开口道:“明刀易躲暗箭难防,想以往我与秦柔关系不说极好,也是十分融洽的,但不想秦柔会突然给我背后一道,若无人唆使,我不信。” 她的视线划过信王府二夫人三夫人等一众人,顷刻间便给她们安了一个罪名。 邓晨微气愤的看向秦柔,“呵呵,我们身份何等高贵,如何会纡尊降贵的去唆使一个小小的商户女,别是你们姐妹沆瀣一气,故意让秦柔替着我们说话,实际上却是想污蔑我们刻意为难你吧!” 陡然间成为双面间谍实则里外不是人的秦柔一脸懵逼,她很想向信王府的人大声的解释,她真的没有与秦宁合谋,但触及邓晨微冰冷敌意的目光,秦柔猛的瑟缩了身子。 秦宁不过三言两语,便将局势完全反转,这种能力,她真的学不来。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秦柔到底还是出声辩解了两句,长久被秦宁给按住手背示意不要出声的世子妃秦思彻底忍不住了,但纵使如此,秦思也不想施舍给秦柔任何一个眼神,她看向信王妃道:“母妃,不让秦柔进王府,是我的主意,这原便是信王府的家宴,宁儿被母妃认作义女,来信王府的家宴上头陪母妃用膳是天经地义,但秦柔是凭什么,凭是我的堂妹吗,她终究是秦家人,儿媳并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所以,秦柔对宁儿的这一番指责实在是有些无厘头,而诸位婶母妹妹们因着秦柔的这一番没有根据的指责,便非议宁儿,更是可笑至极,枉诸位婶母与妹妹们身为王府之人,行事说话却一点儿都不谨慎,这些年里王府为她们请的教习先生都教到了狗肚子里了吗?连点儿最基本的是非都不明白。” 秦思做世子妃这么多年,也不仅仅是靠着忍气吞声过来的,她外表温柔和气,但却不能被人碰到逆鳞,不然的话,那脾气火爆的很呢,不管你是不是长辈。 被内涵到的二夫人三夫人等人就很不服气,仗着长辈的身份,朝信王妃诉苦道:“真真是商户女,不知道一点儿尊卑有序,当着婆母的面竟就敢这样辱骂我们做婶母的,王妃可不能轻饶了她!” 但信王妃的心是偏的,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秦思说的有错,“那二弟妹三弟妹先与我说说,不讲是非的是不是你们?” 二夫人和三夫人哽住了。 “不明真相便一股脑的指责本王妃义女的人,又是不是你们?” “心思狭隘容不得宁儿陪着本王妃吃一顿午膳的又是不是你们?” “迫不及待的要赶宁儿走的是不是你们?” “所以,世子妃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你们是该反思,从今往后,宁儿就是本王妃的亲女儿,谁要是看不惯,那自己带着铺盖卷从王府里头滚蛋就是,我们王府中不养闲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信王的看重 一时间信王府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心有戚戚焉,她们之所以这样屈服于信王妃的威严之下,其一是因为信王偏宠信王妃,从前未尝不曾有人想分过信王妃的权,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某种意义上,信王妃与世子妃这对婆媳是一种人,那就是表面和气,实则颇有手段。 其二则是因为王府中的二爷与三爷都是庶出子,信王对庶出的弟弟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二房与三房说的好听点是信王府的一份子,说的难听点其实就是寄人篱下,但因为信王妃平素里表现的很和善,使得他们渐渐的就有些摆不正自己的地位,质疑起了信王妃的决断。 但好在,这二房和三房的人平日里瞧着性子高傲,但实际上颇有眼色,信王妃一发怒,他们就蔫了,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见她们都乖乖的低下了头,信王妃这才满意,但依旧不停的敲打着她们,“从今往后,宁儿不仅仅是本王妃的女儿,更是你们的长姐,对长姐,要敬重,你们平日里是熟读《女则》、《女戒》,别真如世子妃所说的,都读到了狗肚子里,那就也休怪本王妃将你们这些有可能会丢我王府脸的人给早早的打发出去。” “至于是嫁人亦或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届时就看宁儿的心情。” 信王妃的这一番敲打,无疑落在了信王府众人的心上,她们不论是不甘心也好,愤恨也罢,都要接受自己往后要被个弃妇给压在头上的事实,甚至她们见到了这个弃妇,还要恭恭敬敬的,以免惹了这弃妇的不喜,将她们给赶了出去。 二夫人三夫人邓晨微等人的心中很憋屈,但她们不敢说。 而再看向信王妃身侧的秦宁,双眸似水,渐渐凝成了冰,让人看不透。 即便被信王妃如此推崇,但她的面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骄矜。 宠辱不惊。 心头划过这四个字,观察了秦宁许久的信王心头掠过一丝光亮,他是听信王妃说过秦宁的,后来也使人调查过秦宁的生平,就总觉得这个人从上至下,从里至外,都透着一股子怪异。 因为从前的秦宁与如今的秦宁反差太大了,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被夫君所背弃便能让一个女人有这般大的变化? 如今怪异勉强被信王给强压下来,信王在考量秦宁这个人,诚然信王知道,太后极喜欢秦宁,甚至破格封了秦宁做乡主,若非因为秦宁坚持要回到家乡,以着太后对她的喜爱,她很有可能会留在太后身边陪伴太后。 是了,正常人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秦宁也不该放过这样的机会。 尤其如今秦宁与信王府关系这般亲近,更应该留在咸阳城中,留在太后身边,向当权者日日诉说信王府的忠心。 打消当权者对信王的疑心是一方面,朝中有什么好处也能第一个想到北郡的信王府又是另一个方面。 不过这不急。 因为自觉秦宁对信王府的用处很大,所以本就面目温和和善的信王,如今对着秦宁又露出了三分笑意,“宁儿是王妃认下的义女,也是本王认下的义女,信王府上下不准有人对她不敬。” 信王府二房三房中人原便因着信王妃对秦宁的偏心而脸色灰败,如今见信王竟也跟着信王妃胡闹,当下里竟是心如死灰。 这秦宁究竟有什么本事,能使得信王和信王妃双双替她说话? 她们看来看去,也没觉得秦宁跟普通人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要说信王与信王妃膝下缺少女儿,但侄女也是一大堆的呀,她们完全可以替秦宁代劳的,她们又乖巧又孝顺。 但这份不服气也仅仅在心中想一想,她们是不敢反驳信王与信王妃的。 至于秦宁,秦宁倒是意外的看了一眼信王,信王看上去与孝帝一般大的年纪,或许是因为平素里吃斋念佛的缘故,信王的身上全然没有身为王族之人的戾气,整个人平和安静,就像是邻家大伯一般,看着秦宁的眼神也带着三分慈爱。 但看过原书《庶女谋》的秦宁,知晓信王并不像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清心寡欲,信王此人不爱权势,毕竟权势太惹眼,稍微不注意便是刀尖舔血。 信王爱财。 是在女主孟秋知登上太后宝座,垂帘听政的时候,信王次子邓尧与谢文卓的兄弟二男争一女,谢文卓买凶打杀了邓尧,并将邓尧给关在了谢府中。 女主孟秋知与谢文卓意在借邓尧来使信王服软,交出手中权柄的同时,还能将王府的财产拱手奉上,其实主要还是信王府的财产。 信王为救子不得不双手奉上信王府的大半家当,自此之后信王府日渐衰败。 但从信王其人可以得见,信王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这样谨慎的人即便有万贯家财,也会尽可能的低调行事,但还是被有心人得知,并加以利用,信王手中的财产可见一斑。 正如她们秦家,其实也是尽可能的低调行事,但真正的有钱是你想掩盖也掩盖不住的。 总归秦宁是万分不敢小觑信王的,面对信王的好意,秦宁表示感激涕零,也没再拿乔,面目真诚的说道:“敬不敬的倒是没什么,我在几位婶母跟前就是小辈,自当我敬婶母,轮到底下的妹妹们,便当是嫡亲的姊妹,和和气气的就成,大家互不为难就是最好的。” 信王“哈哈”一笑说:“你真是个玲珑人,怪不得王妃喜欢你,好了,时候不早了,想来你们也都饥肠辘辘了,不妨开宴,至于秦柔——” 倒不是信王细心,而是因为秦柔独一个人跪在底下瑟瑟发抖,实在是太显眼了。 信王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媳,又看了看秦宁,确认这二人对这妹妹毫无半分喜爱之后,就开口道:“无关之人,自当扔出去了事。” 秦柔眼下心里是崩溃的,万不想她来这一趟,风头没出尽,净是丢人现眼了,现在还要被人赶出去,若被人看到了,传回鄞县,那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不,是一定会被传回鄞县,毕竟今日秦宁在这里,她方才那样诋毁她,秦宁是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秦柔咬住嘴唇,心道,自己一定不能被信王府的人给赶出去,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向郡守夫人求救。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秦苒被杀 但林夫人拒绝了秦柔,她高傲的拂过秦柔的手,并说道:“我和你不熟。” 秦柔诧异的望向这个方才还对自己表示很有好感的贵妇人,然而林夫人的表现就好像她从未认识过秦柔一般。 所以人都不意外,因为林夫人确实是这么个眼高于顶的人。 但见识过林夫人待自己异常和善的秦柔很意外,然后她就怀着这样意外的心情被信王府的人给赶出了信王府门外。 秦柔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客栈中,令她差一点儿就魂飞魄散的一幕便又出现了,刚才同她一道儿来到信王府门外的秦苒穿着她们两个在云想阁偷窃而来的华服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而在她的脖颈处,有一道明显而深刻的刀痕,鲜血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 秦柔探了探秦苒的鼻息,呼吸全无。 而秦苒的身上,尚还有些余温,暗示着秦苒不过刚刚去世没多久。 到底是谁是谁害死了她的姐姐。 秦柔这一瞬间闪过许多的思绪,她想到了秦宁,想到了云想阁,她原想去报官,但一看到二人身上的衣着,她就有些却步了,万一万一官府的人在查姐姐被害一案的时候,顺便也查到了自己偷窃的事情呢? 秦苒已经死了,但她还没死,她不能被人查出偷窃,那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于是秦柔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屋里,然后闭上了双眼,假装自己并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 正陪同信王妃用膳的秦宁,自然也不知道客栈这边发生的事情,因着信王与信王妃有言在先,所以信王府再无人敢寻秦宁的麻烦,秦宁陪着信王妃说了许多话,不知不觉的,信王妃就比平常多用了两小碗米饭。 信王瞧着倍感欣慰。 他与信王妃自幼一同长大,是青梅竹马的情分,结为夫妻这么多年,房里也从未有过其他人,并非是信王妃不允,而是信王觉得没意思。 信王是真心喜欢信王妃的,到他们这个年纪,其实什么风花雪月的都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身体康健,信王妃什么都好,就是饭量太小,平素里他哄着骗着,信王妃才能多用一小碗饭,而今秦宁陪着,信王妃一晃神的功夫,就用了三小碗米饭。 信王想,就不说秦宁往后能不能给信王妃带来什么利处,只单单看她能哄着信王妃多吃饭,他就该让这小姑娘多上门几回,自然,倘若秦宁能在信王府长久的住下,也是极好的,毕竟信王府又不缺这一人的碗筷,便是往后秦宁要出嫁,给她备上一分嫁妆于信王府来说,也是小意思。 信王越想越觉得可行,便想着等一会儿用罢膳过后问问秦宁的意思。 信王妃有秦宁陪着,心情很好,胃口也很好,但她也没忘了正事,故作不经意的问秦宁说:“我记得你前一阵子说想办女学,这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秦宁便道:“我与晨曦妹妹商量好了一系列的章程,就是这女先生可遇而不可求。” 不用秦宁说,信王妃便晓得这其中所遇到的困难,不过这在信王妃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信王妃兴致勃勃的与秦宁说道:“那你瞧瞧本王妃成不成?” 秦宁讶异的看向信王妃,“母妃出自书香门第,若论学识,恐怕整个北郡也无人能出其右,再加上您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有您做我们女学的女先生,于我们自然是大大的助力,只恐您平素里事物繁忙,并不方便,不过——您倒是可以做女学里的监学,嗯,也可称教导主任。” 信王妃原是有些兴趣,但更多的也只是想支持秦宁一把,但眼下听秦宁说起“教导主任”,眼睛蓦的一亮,“那是什么东西?” 秦宁就向她解释道:“我们知道女学里有女先生,女先生主管教书育人之责,而所谓的教导主任,要比女先生高一层级,负责管理女先生。” 管人什么的,她在行呀! 信王妃立即道:“我可以!” 秦宁道:“那我就在这里多谢过母妃的。” “你姐姐是世子妃,平素里要忙着府中的事物,不过荣欢是不忙的,到时候她也可以去帮你。”信王妃又说。 秦宁看向荣欢,“其实我也想请荣姐姐来着,但还是要看荣姐姐的意思。” 荣欢浅淡的面上掠过一丝笑意,“乡君相邀,莫敢不从,况且我平素在这府上也是闲得很,难得能有点事情做。” 她的这份态度令信王府上下又是惊了又惊,毕竟都晓得荣欢是太后身边的人,被封了郡主嫁给邓尧的,连荣欢都这样待秦宁,那太后难不成当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十分的喜爱秦宁? 想到此,信王府二房三房的人待秦宁就更殷切了一些。 二夫人于是说道:“王妃,我也是可以的。” 三夫人立即道:“我平素里也是很闲的,十分乐得替秦娘子的女学效劳。” 邓晨微有些不服气,扯了扯三夫人的袖子,却被三夫人给瞪了回去。 秦宁并不是个记仇的人,些许言语上的争锋你来我往也并没有什么,更何况她也并没有吃亏,再者能嫁进信王府做正室夫人的,皆是出身不俗,自小所受的教养也不俗,又有着许多年的阅历在,做女先生再合适不过。 秦宁说道:“诸位能进女学,是我的荣幸,自然我也不会让几位夫人白干,皆是有俸禄的。” 二夫人和三夫人撇撇嘴,她们并没有将所谓的俸禄给当成一回事,甚至也没将秦宁的女学给当成一回事,觉得就是女孩子闲着没事,瞎胡闹罢了,她们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依然表现的受宠若惊,“当真,那我们倒是托王妃的宏福了!” 解决了心头的一大困惑,秦宁豁然开朗,想着等邓晨曦回来之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这一顿家宴也就这样过去了。 信王妃坚持要留秦宁说说话,秦宁刚得了信王妃的好处,自然不会推拒。 赶巧,这个时候顾昭前来拜访信王。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个要求 顾昭的身份、来意,信王已听信王妃讲过,不过信王不说。 在此之前,信王是见过文帝膝下几位年长的皇子的,但唯独顾昭,是在文帝登基后出生的,所以他没见过。 信王仔细端详着顾昭,显而易见,顾昭的面容不似其母,也不似其父,倒有些像他的舅父,这个舅父不是指镇北侯,而是镇北侯与刘皇后的幼弟刘擅。 刘家是世代武将,偏出了刘擅这个例外,不爱舞刀弄枪,偏爱吟诗作对,刘擅也是大顺朝开朝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不过这孩子不喜官场尔虞我诈,所以也就只做了三年的微末小官,便辞官归隐,他娶的妻子也并不是什么显贵人家的小姐,而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女。 说到当年刘擅辞官,倒还有一桩传言,是说京中的许多贵妇和小姐看不起刘擅妻子,也就是小刘夫人的出身,所以平素里每逢聚会,便想尽办法的挤兑小刘夫人,小刘夫人是个性子直接的人,她哪里能应对得了这许多的人心险恶,刘擅冲冠一怒为红颜,在一次宴会上头,将在场的夫人小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随后领着小刘夫人离去,之后便辞了官,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刘擅和小刘夫人。 信王与刘擅是认识的,映象中那是个十分温和的男子,但毕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难以想象当时刘擅对小刘夫人是怀着怎样的喜爱之情,才会不顾一切的带着小刘夫人远走他乡。 所以刘擅在信王、在世人的心中,都是个至情至性、专情至极的男子。 而顾昭嘛,顾昭模样清秀俊雅,一双丹凤眼乌黑深邃,简直同刘擅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料想性情也有五分相似。 至情至性、重情重义。 这样的人,倘若一旦握住他的逆鳞,是很好掌控的。 信王倒没想过掌控堂堂皇子,但借由此人的性格,做一些自己想要做成的事情,却也未尝不可。 顾昭先与信王攀谈了一番,然后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就问信王的看法。 这样直接,倒与刘擅更像了呢。 “我是很想帮九皇子、帮北疆一把的,但是”信王是个最怕惹麻烦上身的人了,眼下他委婉的表示,“这些年我修身养心、清心寡欲,已经很久没有过问过北郡的一些政事了,一直以来都是林大人与金大人做主,他们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势力给渗透到北疆各处,即便是我要查,也很难查清楚。” 这虽是信王的推拒之言,但也是实话。 不过顾昭看向信王,“我从前听皇祖母说过,信王与我父皇是自幼一同长大,后来前朝末帝残暴不仁,天下群雄揭竿而起,皇祖父为势所逼,不得已也只能反了,是信王与我父皇一路并肩作战,方才有了如今的大顺,后来信王被封王,也是理所应当。 “信王的能力毋庸置疑,这些年里不过是韬光养晦,方才有了林大人与金大人的上蹿下跳,倘若信王不想,林大人与金大人也就是秋后的蚂蚱。” 起初顾昭听太后说起信王曾经的作为的时候,也很震惊,毕竟在众人的眼中,信王大抵是众藩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了,偏偏这个人,曾是文帝的左膀右臂。 不过后来,顾昭读到的史书多了,便也知信王为何会这样做了。 信王眼中有了一抹意外,不过他还是故作无奈道:“那都是当年的事了,而今本王老了,再没从前的智慧与勇气。” “信王谦虚了。”顾昭继续道:“这事您若要管,断没有不成的道理,只全然看您想不想管,要不要管,再者您怕死,我也怕死,这北郡中的所有人大抵都怕死,正是为了让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死,您才要管这个事情。” 信王这会儿面色才郑重起来,说道:“其实本王知道你的担忧,本王这些年做了不少小本生意,略有余粮,倒是可以全部送到镇北侯手中,至于一些官场上的事情,本王是真的不想管。” 顾昭道:“不仅是如此,而是我怀疑,北郡中有人同外敌勾结。” 这并非是小事,信王坐直了身子,“除了林郡守往年如一日的小气之外,可还有旁的证据?” 信王并非不知,林郡守这些年坐在郡守那个位置上,贪了不少,这也并不奇怪,任是谁坐在那么个高位上,都无法不贪,无非是贪多贪少的区别。 信王更知道,今年的林郡守,越发的过分了一些,简直像是在挑衅镇北侯一般。 不过通敌卖国?信王这些年倒是真没有怎么发现过。 顾昭深吸了一口气说:“林郡守供粮不足是引子,林夫人出言挑衅更加剧了我的猜测,前两日里我已派暗探去到芮国内部探查此事,但还未有结果,接着便是秦曦之死,令我越发怀疑,所以想请信王出手,毕竟通敌卖国这种事,若能尽早查清,便少一份的危险。” “秦曦?”信王妃自然不会与信王说起小小的秦曦,是以这是信王头一次听到秦曦的名讳,但也知秦曦大抵是秦家人。 顾昭便与信王解释道:“秦曦是秦家的第六女,年二十一,至今未嫁,曾与谢文卓有过勾结,又与云家子有过婚约,不过在成婚的前一天,云家子被人暗杀,这桩婚事也就作罢了,后来查明,云家子为秦曦与谢文卓共同谋害。” 信王虽已许多年未曾理过政事,但他其实是个很敏锐的人,仅从顾昭的寥寥数语中便可觉察出其中的关键。 秦家、云家、谢驸马。 这三个放在整个大顺,或许毫不起眼,但放在北郡,却不一定。 秦家与云家,一个垄断了北郡的所有酒楼,一个垄断了北郡的所有成衣铺子,是大富大贵之家。 倘若掌握了这两家,便等同于掌握了北郡的经济命脉,其意义不可小觑。 “既如你所说,秦曦是杀害云氏子的真凶,那么自该处斩,又是谁先你们一步杀害了秦曦?”信王很快便想到。 顾昭道:“这人,我也不知道,不过料想该是北郡的高官。” 因涉及到通敌卖国这等大案,背后人又屡屡露出马脚,信王自然想到,是否是时机已经成熟,譬如顾昭所说的,芮国与西宁意欲合谋攻打北疆一事。 此事已不仅仅关乎北疆,更关乎北郡。 良久,信王说道:“本王可以插手此事,但本王也有一个要求。” 第一百五十八章 拉郎配 信王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谨小慎微的这么多年,突然要站出来做事,还是这样危险的事情,不可能没有丝毫的条件。 这在顾昭的预料之中,信王真要什么条件都没有,便大义凛然的站出来,那才奇怪。 是以顾昭道:“但凡是在我能力之内的要求,信王便尽管提罢,我定为信王做到。” 信王呵呵笑道:“其实说到底,为大顺办事,我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该提什么要求的,但本王唯一的弱点就是怕死,所以所求的也只是对自己的一份保障,本王膝下有一女,未曾婚配,本王听闻,九皇子也未曾婚配。” 信王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他想的也很简单,顾昭是嫡出的幼皇子,以他这样的身份,登临帝位是不够格的,毕竟他上头还有四个嫡出的兄长,但也正因为如此,顾昭不会掺和到夺储之争中,相对应的,顾昭也会得到储君的信重,将来信王府万一有个什么事,有顾昭替信王府出面说情,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说到婚事,顾昭头一个想到的便是秦宁。 那小妇人生得面容秀丽,身段窈窕,是他一见了便欢喜的,尤为难得的,秦娘子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理解他。 顾昭曾想过纳秦娘子为妾,但她不肯,后来顾昭想将她给纳为侧妃,心道这样也不算辱没了她对他的这份理解。 只是眼下信王说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一想到自己要娶未曾谋面更说不得上喜欢女子的为妻,重复上一世与刘素芸相看两厌的轮回,顾昭就觉得挺没劲的。 不论是听从母后对他的安排,让他再度娶刘素芸,亦或是从自身的政治考量上来看,娶孟家亦或是吴家的女儿,都不是顾昭心中想要的。 但倘若是娶秦宁做妻子,顾昭心道,那样的日子一定会很有盼头。 秦娘子生得美,会说话,心地纯良,他性子温和有耐心,二人之间一定不会有争吵。 秦娘子的厨艺很好,其实他也会做各种各样的糕点,宫人们都说好吃,料想秦娘子吃了之后也一定会说很好,他还可以向秦娘子学艺,以后他就可以亲手做膳食给秦娘子吃。 等秦娘子吃了之后,一定会夸他,一想到被秦娘子夸赞,顾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欢快的。 风月会上秦娘子一首《静夜思》令他惊艳,他作诗虽比不得秦娘子,但他可以请秦姐姐指教,总有一日,他也可以做出像秦姐姐那样文采斐然的诗作出来,能与秦姐姐比肩亦是令他骄傲的存在。 自然,他还有许多惊喜等着秦娘子发现,顾昭身为皇子,骑马射箭都是必备,每逢冬日皇家会举办围猎,到时候他可以给带着秦姐姐猎兔子吃。 他还可以给秦姐姐描眉梳发,虽然他至今对这些也不是很熟练,但听闻女子都爱夫君做这些事,他也可以学着做的,他又是个顶顶细心的人,学上几回一定就可以上手了! 思绪逐渐飘远,久久等不到顾昭回复的信王有些不耐烦了,他问道:“九皇子但说行不行,且痛快点给我回个话。” 顾昭略有些尴尬,他甚有几分不情愿的回过神来,然后对信王道:“我记得信王膝下只三个儿子,并没有女儿。” 信王“嘿嘿”一笑,“从前没有,但从今日起,本王就有闺女了!” 顾昭恍然,想来信王是从隔房过继的女儿,这样的话,他便是拒绝,信王也不会觉得面上太难堪,实在不成便当个摆件放在后院里,全当让信王放心了。 信王但见顾昭有拒意,连忙说道:“本王刚刚认下的这个女儿,面容秀丽,温顺体贴,聪慧绝佳,我觉得九皇子还是见一面再决定。” 信王并非乱点鸳鸯谱,他是听他二儿子邓尧说的,顾昭曾于华阳公主府上对秦宁伸出援助之手,之后二人偶有来往,因太后表达出想要将邓尧与秦宁凑成一对的意思,顾昭于是屡次出现在邓尧与秦宁二人的跟前,生怕他一个不主意,邓尧便与秦宁看对眼了。 结合邓尧所说的这些,信王觉得这二人很有谱呢! 男人喜欢什么,信王还能不知道,再者可能天下间男人喜欢的并不一样,但顾昭与文帝是父子。 信王是头一次见顾昭,但他与文帝是自幼一同长大,一同上过战场的,他了解文帝。 文帝最喜欢的便是救弱女子出火海,之后弱女子以身相许这种戏码的,譬如先前得盛宠二十余年而不衰的瑛贵妃。 先齐王因瑛贵妃的盛世美貌而惊为天人,遂娶为王妃,然而齐王并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他花心好色,常与婢女偷、情,被瑛贵妃知道后索性便将瑛贵妃给打了一通,瑛贵妃在苦不堪言的情况下遇到文帝,文帝为瑛贵妃出头,与齐王理论,这一来二去二人便好上了。 之后的事情世人皆知。 诚然秦宁与瑛贵妃不同,毕竟瑛贵妃在与文帝乱搞的时候,还是已嫁之身,但秦宁如今与谢文卓已经断绝了关系。 信王越想越觉得这桩婚事靠谱,于是他更加努力的劝说顾昭:“九皇子且见一见,只是见一见,说不得你会中意呢,再者九皇子若实在相不中,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 信王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顾昭自然不能再推辞,毕竟眼下是他有求于信王。 于是信王立即痛快的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日我那女儿就在家中,便且你们两个见上一面,行不行的也给个痛快话。” 就这样,一脸懵逼的秦宁被信王给神神叨叨的请到了书房里,见到顾昭之后,秦宁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前几日顾昭说过会登信王府的门,只是信王同她挤眼睛,一边寻着说辞往外走又是什么意思? 再看顾昭,却是一脸惊喜的模样。 秦宁佯装镇定的坐下,见着信王彻底出去了,方才说道:“昭弟同信王谈论的怎么样了。信王可有答应你?” 顾昭一脸为难道看向秦宁,然后唉声叹气。 秦宁也有些紧张,说道:“信王没应下这事,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自古套路得人心 顾昭又看了看秦宁,终是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事宁姐姐就别管了,总归能成就成,不成就算了吧。” 秦宁这会儿是真急了,倘若这事不掺杂上秦曦,不掺杂上秦云两家,那她自然乐得清闲,但如今并不是。 她已是局中人,怎能如顾昭所说的就不去管呢。 头一次,秦宁面对顾昭,有些抑制不住火气道:“信王究竟与你说了什么,你原本本的告诉我便是,倘若我能替你出一分力,那自然是要出的,倘若不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秦宁大学学的专业就是历史,她本人也是个有很强烈的家国情怀的人,她以为按着如今这个情形,但凡是大顺的子民,合该都想为这事出一分力气,尤其是在离北疆这么近的北郡的子民。 而信王身为藩王,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义务。 所以秦宁实在想不通信王会拒绝顾昭的提议,并且还对顾昭多加为难。 除非信王就是个伪君子。 瞧见秦宁有些急了,顾昭才忙道:“嗯,信王也没有特别的为难我,他想撮合我和你。” 听到这个,秦宁愣住了,她指指顾昭,又指指自己,“我没听错吧,信王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秦宁虽与信王妃早就相识,但她与信王是头一次见面,更何况依着这世道人们对于离异女人的偏见,信王怎会想到将自己与皇子凑到一块儿。 “嗯,我也不知,信王说想让我娶他的女儿,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的女儿便是你。”顾昭幽幽道,“其实秦姐姐想嫁给我,直说便是,咱们是什么交情,难为我会不应你吗?” 他丹凤眼中狡黠毕现,竟是化被动为主动起来。 秦宁整个人都僵住了,蓦的脸红起来,她向顾昭解释道:“不,我并没有不是我,一切都是信王自作主张。” 顾昭继续幽幽道:“我不信。” 秦宁继续解释道:“也许是信王知晓我们从前相识,故而起了这样的心思,我只拿昭弟当弟弟看。” 然而顾昭凤眼中一片深情,他坚持道:“虽说宁姐姐要比我大上几岁,但依然是女孩子,女孩子嘛,就喜欢口是心非,这个我理解的,秦姐姐要真对我有意思,其实我可以的。” “不,我对你没有意思。”秦宁头一回觉得,顾昭这人在涉及到感情方面,挺蛮不讲理的,她有些心累,复深吸一口气说:“九皇子身份尊贵,我与你并非一个世界的人,并不合适。” 顾昭听到秦宁这话,觉得心脏处阵阵抽痛,他脑海中回忆起小半年之前的往事,那时他因对秦宁起了怜悯之下,故想将她护佑在羽翼之下,因此想将她纳进九皇子府中。 彼时秦宁说她配不上他,故而婉拒。 但今朝顾昭方知,哪里是觉得配不上,分明是不喜欢。 也许秦宁是真将他当做弟弟。 不过,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从前是弟弟,往后却不一定。 他的丹凤眼中一片受伤,又复希冀,“那宁姐姐是觉得我哪里不好呢?” 秦宁一直都知道,顾昭有一双美目,眼下睫毛扑闪扑闪的,就像是个想吃糖却得不到的孩童一般,令人倍感怜惜。 怜惜 堂堂皇子需要她一个民妇怜惜吗? 不过想到顾昭往后的经历,秦宁终究还是软了软口气说:“九皇子生得英姿勃发,性情温柔和善,是顶顶好的男子,不过是我不配罢了。” 顾昭唇角委屈的扁了扁,“你唬弄我。” 他这个模样真是太像小哲皓了,秦宁一时间语气又更软了三分,“没有唬弄你,你是真的很好。” 顾昭就反问道:“既然我这样好,那宁姐姐你为何不接受我。” 不是,她是怎么被顾昭给带到这样的话题里头? 秦宁一阵头痛,但很快,她便整理好思路说:“我知你欲彻查北郡之事的焦灼,因为想要早些遂了信王的意,但婚姻大事,绝非儿戏,我秦宁也绝非你们交换的条件。” 这话题有些沉重,顾昭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他也不再装可怜扮柔弱,而是直视向秦宁的眸子,“我想娶你,并非仅仅是因为信王的要求,而是我顾昭,早便钟情于你秦宁。” 他语气分外笃定。 “即便没有信王,这话早晚有一天我也是要说的。” 看着这样的顾昭,秦宁反倒释然,“九皇子厚爱,不过我势必不做人家妾室的。” 顾昭坦诚道:“这有些难,不过我可以争取。” 秦宁面上笑意盎然,“那便等你不用争取,可以一言以决自己的婚姻之事的时候,再对我说吧。” 顾昭有些失望,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秦娘子外柔内刚,她并不是一个会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轻易迷惑了的女人,所以他还要继续努力。 “那信王那儿”顾昭道:“我会出面婉拒信王的提议的,你不必为难。” 秦宁也道:“届时信王妃也会出面说服信王,据我对信王的观察,信王是极听信王妃的话的,而且信王妃也很笃定能说服信王。” 她刚刚与信王妃独待在一处也并不是无所事事的。 信王妃为人大气,一听说是有关北疆之事,立即便将其包揽在自己的身上,她又很讲义气,还立下“军令状”道:“信王若不做,本王妃代替信王出面,定将此事给查个彻底!” 说罢这事之后,秦宁便主动的从信王书房中出来,又去寻了信王妃。 信王进来,看到眉眼中都散发着喜气的顾昭,便知自己先前的猜测该是都猜对了。 他不动声色的问顾昭道:“怎么着,本王这女儿合不合你的心意?” 顾昭道:“信王千金极好,倒是我有些配不上了。” 信王当即“哈哈”大笑,他历经风雨沧桑,哪里还能看不出来顾昭的那么点子小心思,遂拍了拍顾昭的肩膀说:“年轻人,万事只要肯用心,定然有收获,对女人,死皮赖脸是必须的,你这才哪到哪儿。” 顾昭来了兴趣,就问信王说:“我听闻信王与信王妃是自幼青梅竹马的情分,信王与王妃之间,一定是一拍即合吧。” 第一百六十章 厚道人家 提起往事,信王一时间觉得自己似也年轻了许多。 “当年本王与阿柔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本王中意阿柔,阿柔也中意本王,不过,”信王唇角浮现出笑意,“但当时中意阿柔的人也有很多,中意本王的人也有很多,本王与阿柔曾生出许多误会,但如今看来,那些都是甜蜜的误会。” “之后本王与王妃成婚,夫妻三十余载,情意甚笃。” 信王妃小名阿柔,如今也只信王一人会这样唤。 瞧见信王那副甜蜜的模样,顾昭一时有些艳羡。 他是当真不确定秦宁是否中意他,因为秦宁表现的对他当真是太心如止水了。 信王拍上顾昭的肩膀,并说道:“小子,想当年本王也曾与你有过同样的困惑,徘徊忐忑,辗转反侧,这些都是基操而已,也正是因为先前的这份苦涩,才更能突出后面的甜蜜,真要是主动上门来向你表达爱慕的,你估计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信王是过来人,他当年出身比不得如今,只是北郡的一个望族公子罢了,但送上门来的女人还是一箩筐,顾昭是皇子,更应如是。 但寻常女人如他们来说也仅仅就是玩物罢了。 自然,信王是不喜欢这种玩物的,但他拿不定顾昭对于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介于秦宁与信王府、信王妃之间的关系,于是信王打算推波助澜一把,“诚然,九皇子因阿宁的态度,这般郁结于心,也是因为阿宁值得。” 信王并不了解秦宁,但秦宁是信王妃看重的,如今又被他们夫妻两个收为义女,他这人最是护犊子了,因而便道:“对于贵女来说,琴棋书画,才艺双绝什么的,都是基本的,本王不了解阿宁这方面如何,但能得了风月会的前三甲,料想应是不错的。” “不过这些东西,也就是富贵闲散家人的公子用来风花雪月的,然而九皇子不同。” 顾昭意外的看向信王,“世人都觉得以本皇子的身份,只需要风花雪月就足够了。” 信王道:“从前本王也这样认为,但从近日九皇子的表现来看,显而易见你是个颇有抱负的,阿宁难得便难得在她不仅仅会风花雪月,还懂得阴谋算计,更有同九皇子一样的雄心壮志。” “所以,想要娶得这样的阿宁,首先就要洁身自好,起码在你娶得阿宁之前,是不能乱搞男女关系的。” 信王语重心长道。 顾昭就觉得与信王谈话很投缘,他不由得又问道:“信王觉得我若娶秦宁为妻,父皇同母后会答应?” 信王摇了摇头说:“他们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嫡出皇子娶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为妻的,不过事在人为。” 顾昭倒是想过,倘若自己坚持——然而自古以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他倒是可以为秦宁忤逆自己的父亲,但问题是那样对秦宁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人们会说秦娘子是祸水,鼓动得九皇子为她忤逆父皇。 他想,那也一定不是秦宁想要的。 没有人想要以“祸水”的名声活在这个世上。 “但也未尝不是就没有别的法子,一来阿宁虽然成过婚、生过孩子,但她如今是本王认下的女儿,便也算得上是王府嫡女,二来么”信王嘿然一笑,“你是你父皇的儿子,所以受制于你父皇,但你父皇同时也是太后的儿子,你可以直接向太后请旨嘛,至于你担心成婚后阿宁会被人为难,这其实很没有必要,毕竟阿宁也不是吃素的!” 信王三言两语,便让顾昭觉得豁然开朗。 等他们二人从书房中出来,迎接信王的便是信王妃暗搓搓的小眼神。 等送走了顾昭后,信王妃问信王道:“谁让你乱点鸳鸯谱的,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女儿,你竟是想将她给嫁的远远的。” 信王扶着信王妃的手说:“王妃这就是错怪我了,我这样做全然都是为了阿宁好。” “什么意思?”被信王妃阴恻恻的眼神看着,信王立即挺直腰背,找好措辞解释道:“世人对阿宁的偏见,我不相信王妃不知道。” 信王妃自然是知道的,她甚至不用走出去听人们说什么,光是想想便知道,甚至这种偏见很可能会伴随着秦宁的一生。 “那又有什么,在北郡中,谁敢当着我的面,当着阿宁的面说这些话,本王妃自是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信王妃两手叉腰,凶悍的说道:“还是说王爷不会护着阿宁。” 狗腿子·信王立即上前道:“那必须是要护着的,毕竟本王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女儿呀!可倘若阿宁就是个小女子,被呵护在手掌心也就罢了,但阿宁有大志向,她开酒楼、办女学,哪一件不是男人都不一定会做敢做的大事。” “倘若只寻个寻常的凡夫俗子,对阿宁的事业是没有丝毫益处的,而九皇子这人就不同了,他是皇子,身份矜贵,但同时他不像是前头几位嫡出的皇子一般强势,他喜爱阿宁、理解阿宁、支持阿宁,所以阿宁若想成婚,九皇子一定是最好的人选。” 说到最后,信王妃都有些要被信王给说服了,差点忘记,信王真正想要促成这桩姻缘的理由,大抵是想借由这桩婚事,给信王府加一重保障。 自然这话,信王妃也不会对信王直接说起。 既然是对信王府、对秦宁都有好处的一桩婚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我方才瞧着阿宁的口吻,似乎对顾昭并没有特别的男女之情。”信王妃虽然也想有利可图,但她基本上还是个厚道人家的,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去做一些强人所难的事情。 信王老神在在道:“是,我当然知道,阿宁把顾昭当弟弟,但她并不讨厌他不是吗,不讨厌,这事便好办的多了。” 信王妃见信王这样笃定的模样,到底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夫君,一壁儿又说道:“一会儿我让秦思再去探探秦宁的口风,她们两个到底是嫡亲的姐妹,也更容易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开业大典 这不过是一桩小事,因为真正想要撮合成这一桩婚事,秦宁与顾昭互相有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还得要双方家长同意。 秦宁的父母自然是好说,顾昭的父母毕竟是天子与皇后,即便信王说的那么简单,真正要做起来却也是很难的。 总归任重而道远,并不急于一时。 又过了小一个月,秦宁筹备的宁式女子学堂就开业了,是开业,并不是开学。 因为是自古以来的第一家女子学堂,所以宁式学堂的争议是蛮大的,纵然因为信王府的支持,使得这种争议的声音有所消弭,但并不代表这争议就不存在,不过是由从前明面上的否定,转变为暗地里的否定。 具体可表现在报名进入女子学堂的人少之又少。 这也很正常,秦宁毕竟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故而纵使她与邓晨曦以及一众招来的女先生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至今为止也只招到了二十名女学生。 而一个女学能够开办下去,仅靠二十名女学生自然是不够的,秦宁是想有一个漂亮的开头的。 具体表现为,尽可能的多招收一些女学生,从中择一些基础打的好并天资聪颖的学生重点培养,并想方设法的为这样的学生铺好往后的路,算是女学的牌面。 这样一来,秦宁的女子学堂的名声也会逐渐的打出去,长此以往,不愁往后女学不会开办的红红火火。 所以,为了尽可能的多招收一些学生,秦宁在女子学堂开学前,举办了这么一个开业小宴,上至名门望族,下至平民百姓,但凡感兴趣的,都可以来参加。 自然,想到这一日来的人会很多,所以秦宁将地点定在了信王府的望春园中。 如秦宁所预想的那般,这一日来的人确实很多。 北郡的望族夫人们有的是给信王妃的面子,有的则是单纯看秦宁以及秦宁欲开办的女学不顺眼,故意来找茬的。 至于平民百姓们,来的人就更多了,只因秦宁阔绰,将平素里在大酒楼里专供贵人们食用的糕点酒水皆数都摆在望春园中,来者皆可食用。 既有免费的糕点酒水,又有现成的热闹可看,不来的岂不是傻子! 所以这一日,望春园里空前的热闹,比往年风月会的庆功宴那一日还要热闹。 瞧着这样热闹的场景,打从一开始便看秦宁不顺眼的金夫人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她打量身后跟着的冯寄聪说道:“你瞧瞧,分明都是一般大的年纪,一样的先生教出来的女儿家,怎的人家秦宁便这般阔绰,说开女学便开女学,再瞧瞧你,夫君的心笼络不住也就罢了,让你那现成的天仙似的妹妹吸引邓牧的注意,你也办不成,你同人家秦宁,当真是差的远了。” 冯寄聪纵使被金夫人给打击惯了,但秦宁是她的逆鳞所在,当下里就冷笑一声,“秦家有万贯家财,支持女儿办个女学是不难,但难的是能一直办下去,秦宁不过是区区女子,从前连最基本的琴棋书画都学不好,经商更是学都没学过。” “这样的她,就怕只是一时意起,不过三五日,这女学便开不下去了,到时候白白浪费银钱不说,纵使秦大爷和秦夫人宠爱女儿,不说什么,但秦家的其他人怎会痛快,到时候秦宁能在娘家继续待下去都不一定呢!” 金夫人倒也不是个喜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人,她之所以这样说,其实就是被冯寄聪先前自作主张欲使冯寄慧与邓牧生米煮成熟饭,结果棋差一着反被人算计的事情给气着了。 但到底晓得如今在外头,她们婆媳二人才是一家人。 “不过,倘若当真如你所说,秦家人将秦宁给赶了出去,那么秦大爷不必多养一个败家的女儿,将来说不得会在秦家小叔迎娶你妹妹的时候多出一份聘礼,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金夫人何等势利强势,冯寄聪为了能在夫家站稳脚跟,只得将自己的妹妹给卖了——至于冯同知与冯夫人,冯同知是个心中只有功名利禄的人,在她看来,嫁给郡丞家嫡子的长女冯寄聪要远远比嫁给商户子的冯寄聪有价值的多。 从这个角度来讲,冯同知亦是有求于金家的,所以对于金夫人的要求,冯同知也不会太过拒绝,只会与金夫人讨价还价,毕竟他也是看中秦家的钱财才想到要将女儿嫁去秦家的,无所谓是分多分少的问题罢了。 而说到冯夫人,冯夫人倒是有几分慈母心肠,可冯家轮不到她做主。 再说到冯寄慧,眼下她名声已毁,能嫁去秦家,都是亏得冯家在鄞县是难得的官宦人家,而秦老夫人做梦都想替秦孝娶一个官家嫡女,冯寄慧既受恩于冯家,她的聘礼冯家人挪用便也挪用了。 可怜的冯寄慧,丝毫不知自己眼下还未曾嫁人,便已经被人惦记上了聘礼。 金夫人的意思,冯寄聪瞬间明了,“婆母放心,这一回我一定让秦宁的女学开都开不了。” 金夫人道:“嗯,去安排吧,别再出岔子了。” 冯寄聪点点头,唤来身边的丫鬟,耳语了几句,那丫鬟便就离开了望春楼。 没一会儿,郡守夫人也来了,林夫人惯常同金夫人待在一处,眼下林夫人就很不悦道:“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等着,秦宁怎的还不来,是觉得身份比我们尊贵吗?” 金夫人就拱火道:“说不得真是这样呢,毕竟眼下这秦宁可是信王府的义女,听闻信王妃是极疼爱这个义女,为何她,还曾发作信王府的一众人。” 林夫人冷笑道:“纵使如此,她也只是一个小辈,更何况今日我们此来,是她所邀请,她却最后才来,是否又有待客不周之罪,即便信王妃在这儿,也是这么个理。” 周围的贵妇人们闻言也议论纷纷,对秦宁很不满。 不过在外围磕着瓜子,吃着糕点看着戏的平头百姓们,则没这份愤怒,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吃,秦宁供给他们免费的糕点,别说迟来一会儿,就是迟来三五日也没什么,更甚至他们希望秦宁来的越迟越好,只要有糕点吃就好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提起往事,信王一时间觉得自己似也年轻了许多。 “当年本王与阿柔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本王中意阿柔,阿柔也中意本王,不过,”信王唇角浮现出笑意,“但当时中意阿柔的人也有很多,中意本王的人也有很多,本王与阿柔曾生出许多误会,但如今看来,那些都是甜蜜的误会。” “之后本王与王妃成婚,夫妻三十余载,情意甚笃。” 信王妃小名阿柔,如今也只信王一人会这样唤。 瞧见信王那副甜蜜的模样,顾昭一时有些艳羡。 他是当真不确定秦宁是否中意他,因为秦宁表现的对他当真是太心如止水了。 信王拍上顾昭的肩膀,并说道:“小子,想当年本王也曾与你有过同样的困惑,徘徊忐忑,辗转反侧,这些都是基操而已,也正是因为先前的这份苦涩,才更能突出后面的甜蜜,真要是主动上门来向你表达爱慕的,你估计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信王是过来人,他当年出身比不得如今,只是北郡的一个望族公子罢了,但送上门来的女人还是一箩筐,顾昭是皇子,更应如是。 但寻常女人如他们来说也仅仅就是玩物罢了。 自然,信王是不喜欢这种玩物的,但他拿不定顾昭对于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介于秦宁与信王府、信王妃之间的关系,于是信王打算推波助澜一把,“诚然,九皇子因阿宁的态度,这般郁结于心,也是因为阿宁值得。” 信王并不了解秦宁,但秦宁是信王妃看重的,如今又被他们夫妻两个收为义女,他这人最是护犊子了,因而便道:“对于贵女来说,琴棋书画,才艺双绝什么的,都是基本的,本王不了解阿宁这方面如何,但能得了风月会的前三甲,料想应是不错的。” “不过这些东西,也就是富贵闲散家人的公子用来风花雪月的,然而九皇子不同。” 顾昭意外的看向信王,“世人都觉得以本皇子的身份,只需要风花雪月就足够了。” 信王道:“从前本王也这样认为,但从近日九皇子的表现来看,显而易见你是个颇有抱负的,阿宁难得便难得在她不仅仅会风花雪月,还懂得阴谋算计,更有同九皇子一样的雄心壮志。” “所以,想要娶得这样的阿宁,首先就要洁身自好,起码在你娶得阿宁之前,是不能乱搞男女关系的。” 信王语重心长道。 顾昭就觉得与信王谈话很投缘,他不由得又问道:“信王觉得我若娶秦宁为妻,父皇同母后会答应?” 信王摇了摇头说:“他们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嫡出皇子娶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为妻的,不过事在人为。” 顾昭倒是想过,倘若自己坚持——然而自古以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他倒是可以为秦宁忤逆自己的父亲,但问题是那样对秦宁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人们会说秦娘子是祸水,鼓动得九皇子为她忤逆父皇。 他想,那也一定不是秦宁想要的。 没有人想要以“祸水”的名声活在这个世上。 “但也未尝不是就没有别的法子,一来阿宁虽然成过婚、生过孩子,但她如今是本王认下的女儿,便也算得上是王府嫡女,二来么”信王嘿然一笑,“你是你父皇的儿子,所以受制于你父皇,但你父皇同时也是太后的儿子,你可以直接向太后请旨嘛,至于你担心成婚后阿宁会被人为难,这其实很没有必要,毕竟阿宁也不是吃素的!” 信王三言两语,便让顾昭觉得豁然开朗。 等他们二人从书房中出来,迎接信王的便是信王妃暗搓搓的小眼神。 等送走了顾昭后,信王妃问信王道:“谁让你乱点鸳鸯谱的,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女儿,你竟是想将她给嫁的远远的。” 信王扶着信王妃的手说:“王妃这就是错怪我了,我这样做全然都是为了阿宁好。” “什么意思?”被信王妃阴恻恻的眼神看着,信王立即挺直腰背,找好措辞解释道:“世人对阿宁的偏见,我不相信王妃不知道。” 信王妃自然是知道的,她甚至不用走出去听人们说什么,光是想想便知道,甚至这种偏见很可能会伴随着秦宁的一生。 “那又有什么,在北郡中,谁敢当着我的面,当着阿宁的面说这些话,本王妃自是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信王妃两手叉腰,凶悍的说道:“还是说王爷不会护着阿宁。” 狗腿子·信王立即上前道:“那必须是要护着的,毕竟本王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女儿呀!可倘若阿宁就是个小女子,被呵护在手掌心也就罢了,但阿宁有大志向,她开酒楼、办女学,哪一件不是男人都不一定会做敢做的大事。” “倘若只寻个寻常的凡夫俗子,对阿宁的事业是没有丝毫益处的,而九皇子这人就不同了,他是皇子,身份矜贵,但同时他不像是前头几位嫡出的皇子一般强势,他喜爱阿宁、理解阿宁、支持阿宁,所以阿宁若想成婚,九皇子一定是最好的人选。” 说到最后,信王妃都有些要被信王给说服了,差点忘记,信王真正想要促成这桩姻缘的理由,大抵是想借由这桩婚事,给信王府加一重保障。 自然这话,信王妃也不会对信王直接说起。 既然是对信王府、对秦宁都有好处的一桩婚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我方才瞧着阿宁的口吻,似乎对顾昭并没有特别的男女之情。”信王妃虽然也想有利可图,但她基本上还是个厚道人家的,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去做一些强人所难的事情。 信王老神在在道:“是,我当然知道,阿宁把顾昭当弟弟,但她并不讨厌他不是吗,不讨厌,这事便好办的多了。” 信王妃见信王这样笃定的模样,到底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夫君,一壁儿又说道:“一会儿我让秦思再去探探秦宁的口风,她们两个到底是嫡亲的姐妹,也更容易说出自己 这不过是一桩小事,因为真正想要撮合成这一桩婚事,秦宁与顾昭互相有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还得要双方家长同意。 秦宁的父母自然是好说,顾昭的父母毕竟是天子与皇后,即便信王说的那么简单,真正要做起来却也是很难的。 总归任重而道远,并不急于一时。 又过了小一个月,秦宁筹备的宁式女子学堂就开业了,是开业,并不是开学。 因为是自古以来的第一家女子学堂,所以宁式学堂的争议是蛮大的,纵然因为信王府的支持,使得这种争议的声音有所消弭,但并不代表这争议就不存在,不过是由从前明面上的否定,转变为暗地里的否定。 具体可表现在报名进入女子学堂的人少之又少。 这也很正常,秦宁毕竟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故而纵使她与邓晨曦以及一众招来的女先生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至今为止也只招到了二十名女学生。 而一个女学能够开办下去,仅靠二十名女学生自然是不够的,秦宁是想有一个漂亮的开头的。 具体表现为,尽可能的多招收一些女学生,从中择一些基础打的好并天资聪颖的学生重点培养,并想方设法的为这样的学生铺好往后的路,算是女学的牌面。 这样一来,秦宁的女子学堂的名声也会逐渐的打出去,长此以往,不愁往后女学不会开办的红红火火。 所以,为了尽可能的多招收一些学生,秦宁在女子学堂开学前,举办了这么一个开业小宴,上至名门望族,下至平民百姓,但凡感兴趣的,都可以来参加。 自然,想到这一日来的人会很多,所以秦宁将地点定在了信王府的望春园中。 如秦宁所预想的那般,这一日来的人确实很多。 北郡的望族夫人们有的是给信王妃的面子,有的则是单纯看秦宁以及秦宁欲开办的女学不顺眼,故意来找茬的。 至于平民百姓们,来的人就更多了,只因秦宁阔绰,将平素里在大酒楼里专供贵人们食用的糕点酒水皆数都摆在望春园中,来者皆可食用。 既有免费的糕点酒水,又有现成的热闹可看,不来的岂不是傻子! 所以这一日,望春园里空前的热闹,比往年风月会的庆功宴那一日还要热闹。 瞧着这样热闹的场景,打从一开始便看秦宁不顺眼的金夫人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她打量身后跟着的冯寄聪说道:“你瞧瞧,分明都是一般大的年纪,一样的先生教出来的女儿家,怎的人家秦宁便这般阔绰,说开女学便开女学,再瞧瞧你,夫君的心笼络不住也就罢了,让你那现成的天仙似的妹妹吸引邓牧的注意,你也办不成,你同人家秦宁,当真是差的远了。” 冯寄聪纵使被金夫人给打击惯了,但秦宁是她的逆鳞所在,当下里就冷笑一声,“秦家有万贯家财,支持女儿办个女学是不难,但难的是能一直办下去,秦宁不过是区区女子,从前连最基本的琴棋书画都学不好,经商更是学都没学过。” “这样的她,就怕只是一时意起,不过三五日,这女学便开不下去了,到时候白白浪费银钱不说,纵使秦大爷和秦夫人宠爱女儿,不说什么,但秦家的其他人怎会痛快,到时候秦宁能在娘家继续待下去都不一定呢!” 金夫人倒也不是个喜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人,她之所以这样说,其实就是被冯寄聪先前自作主张欲使冯寄慧与邓牧生米煮成熟饭,结果棋差一着反被人算计的事情给气着了。 但到底晓得如今在外头,她们婆媳二人才是一家人。 “不过,倘若当真如你所说,秦家人将秦宁给赶了出去,那么秦大爷不必多养一个败家的女儿,将来说不得会在秦家小叔迎娶你妹妹的时候多出一份聘礼,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金夫人何等势利强势,冯寄聪为了能在夫家站稳脚跟,只得将自己的妹妹给卖了——至于冯同知与冯夫人,冯同知是个心中只有功名利禄的人,在她看来,嫁给郡丞家嫡子的长女冯寄聪要远远比嫁给商户子的冯寄聪有价值的多。 从这个角度来讲,冯同知亦是有求于金家的,所以对于金夫人的要求,冯同知也不会太过拒绝,只会与金夫人讨价还价,毕竟他也是看中秦家的钱财才想到要将女儿嫁去秦家的,无所谓是分多分少的问题罢了。 而说到冯夫人,冯夫人倒是有几分慈母心肠,可冯家轮不到她做主。 再说到冯寄慧,眼下她名声已毁,能嫁去秦家,都是亏得冯家在鄞县是难得的官宦人家,而秦老夫人做梦都想替秦孝娶一个官家嫡女,冯寄慧既受恩于冯家,她的聘礼冯家人挪用便也挪用了。 可怜的冯寄慧,丝毫不知自己眼下还未曾嫁人,便已经被人惦记上了聘礼。 金夫人的意思,冯寄聪瞬间明了,“婆母放心,这一回我一定让秦宁的女学开都开不了。” 金夫人道:“嗯,去安排吧,别再出岔子了。” 冯寄聪点点头,唤来身边的丫鬟,耳语了几句,那丫鬟便就离开了望春楼。 没一会儿,郡守夫人也来了,林夫人惯常同金夫人待在一处,眼下林夫人就很不悦道:“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等着,秦宁怎的还不来,是觉得身份比我们尊贵吗?” 金夫人就拱火道:“说不得真是这样呢,毕竟眼下这秦宁可是信王府的义女,听闻信王妃是极疼爱这个义女,为何她,还曾发作信王府的一众人。” 林夫人冷笑道:“纵使如此,她也只是一个小辈,更何况今日我们此来,是她所邀请,她却最后才来,是否又有待客不周之罪,即便信王妃在这儿,也是这么个理。” 周围的贵妇人们闻言也议论纷纷,对秦宁很不满。 不过在外围磕着瓜子,吃着糕点看着戏的平头百姓们,则没这份愤怒,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吃,秦宁供给他们免费的糕点,别说迟来一会儿,就是迟来三五日也没什么,更甚至他们希望秦宁来的越迟越好,只要有糕点吃就好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善的秦宁 孙氏在安排此事的时候,只不过单纯的想讨婆母林夫人的欢心,她完全没有想到,信王妃会与秦宁乘坐一辆马车,而她安排的人竟是那样的口风不紧,将她给供了出来。 信王妃表面温顺和气,但实际上很是有些铁血手腕,整个信王府都被她给拿捏在手心里,更何况区区孙氏。 更有方才被孙氏嘲讽过的“无知小妇”在旁添上一把火说:“孙氏虽然是郡守家的少夫人,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倘使是我们冲撞了王妃,还能说一句‘无知’,孙氏却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对,罪加一等,还该累及嫁人,孙氏自己不懂事,郡守夫人做婆婆的竟也不知教着点儿媳!” 人群混乱,大家都在呼天喊地的乱说一通,难为事后郡守夫人还会仔细寻一寻究竟是谁说这个话的吗? 不可能,毕竟法不责众! 这些人虽然身份卑微,但也不是没骨气的人,孙氏刚刚那么贬低她们,不落井下石都对不起孙氏先前的那份骄傲。 孙氏一下子就急了,她焦灼的看向林夫人,林夫人有求于人,究竟软了软语气说:“王妃,咱们都是邻里,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至于吗?” 信王妃说道:“至于,怎么不至于,倘若任由本王妃被个小辈给作弄,岂不显得本王妃很好欺负。” 孙氏见信王妃这里走不通,只得将心思给打到秦宁的身上,指着孙氏道:“你既做错了事情,还不赶紧向秦娘子道歉,秦娘子为人善良,一定会原谅你的。” 是觑着秦宁到底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被人这么一激,便是不想原谅孙氏,也不得不原谅孙氏,不然就是不善良。 孙氏也知林夫人的意思,于是认错的态度就很敷衍,“今日之事是我错了,秦娘子心善,便原谅我吧。” 秦宁如林夫人、孙氏所愿道:“好,我原谅你。” 孙氏大喜,心道自己到底是郡守家的少夫人,秦宁毕竟初来乍到,不敢将郡守家给得罪狠了,是以什么乔都不拿,便将自己给原谅了。 早知道,便不该安排人去碰瓷,而该安排人去刺杀,不会碰到信王妃还不说,万一成功了,婆母自会嘉奖于她,即便是失败了,秦宁也会惧怕郡守家的势力,而不敢对她做些什么的。 秦宁将孙氏面上的窃喜,以及林夫人面上的轻蔑神色一览无余,然而继续道:“只是我原谅你是一方面,义母原不原谅你又是另一方面。” 孙氏险些绷不住骂出了声,她脸色难堪的看向秦宁,“王妃是极喜欢你这个义女的,你便是在王妃跟前求求情,王妃也不至于要我的命,还是说你心肠歹毒,就想看王妃赐死我。” 秦宁面上有些惶恐,“林少夫人这话就有些言重了,不过你确实令人冲撞了我义母,百善孝为先,王妃虽是我义母,但待我极好,是被我看作亲娘的,你冲撞了亲娘,难道还想我盼着你好。” 林夫人婆媳意欲用善良与否来拿捏她,她便以孝道这座大山回敬她们。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究竟我义母是个吃斋念佛的人,不会当真要你去死的。”秦宁又补充道。 信王妃面上尽数是满意,“阿宁说的是,死罪可免,不过活罪难逃,就罚孙氏你等到女学开学了,在女学里做上三个月的苦力,给入学的孩童们做个路引” 这惩罚 孙氏想象着那场景,她要伺候一群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不成? 这不成,这绝对不成,她可是郡守家的少夫人。 孙氏看向林夫人,但林夫人已不欲多言,她只得看向信王妃,“王妃你看这样可好,我到底是冲撞了您,不妨就让我伺候您三个月好了。” 以她这样的身份,也只能伺候信王妃才不掉份。 然而信王妃冷硬的说道:“你若不想去,那本王妃未尝不可以赐死你。” 虽然孙氏也知道,即便信王妃看在林家的份上,也不会当真赐死她,但勋贵之家里,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是以她还是惧怕了。 尤其眼下林夫人已经很不耐烦了,她觉得孙氏让她丢脸了。 孙氏再不敢多说什么,退回到了林夫人的身后当个隐形人。 然而秦宁恶趣味心起,在旁边状似无意的对着众人说道:“我在这里向大家做一个保证,我所开办的这个女学里,不论身份地位,不论年龄,想入学的统统都可以。” 孙氏心中就是“咯噔”一下,那倘若来女学里的都是脏兮兮的平头百姓家的姑娘,她也得伺候她们三个月? 毕竟在孙氏眼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不会让女孩子来这种这么多人的地方的。 真是越想就越糟心。 听秦宁这么说了,便有一位大婶一拍大腿,十分惋惜的说道:“倘若我再年轻个二十几岁,也能到学堂里来念书,就不说学些什么东西,能多几个同龄的小玩伴们一起玩耍也是好的,眼下我也只能将自己的小孙女送到秦娘子的学堂里了。” 她又奇思妙想道:“倘若有老年学堂倒是好了。” 旁边相熟的人家都笑她说:“大娘,你也就是儿媳儿媳太能干,平日里太闲了。” 秦娘子听到这话,便对那大娘说:“大娘倘若有兴趣,可以在女学的后灶上帮忙,你同林夫人被罚过来不一样,你是有俸禄的,一个月给你一两银子。” 孙氏莫名被插一刀,便见那大娘满脸喜意道:“那感情好,赚来的银钱可以给我小孙女付学费,再不济也可以给小孙女买糖吃。” 有这位大娘开的这个好头,立即便也有好些有些家底的人家想将自己家里的女孩子给送到女学中。 于她们来说,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也想让自己的孩子们多认点字,知道点道理,不说谋生,起码嫁到夫家别随意让人唬弄了去。 于是便有人主动问说:“那秦娘子,你这女学收束脩几何?” 秦宁便说道:“因是女学才开,考虑到有些穷苦人家也想让孩子念书的缘故,所以学费并不贵,一年每人三两银子便好。” 这个嫁个确实是很公道,不用多说,便有许多人主动报名,并现在就要将束脩交给秦宁。 第一百六十四章 孙氏在安排此事的时候,只不过单纯的想讨婆母林夫人的欢心,她完全没有想到,信王妃会与秦宁乘坐一辆马车,而她安排的人竟是那样的口风不紧,将她给供了出来。 信王妃表面温顺和气,但实际上很是有些铁血手腕,整个信王府都被她给拿捏在手心里,更何况区区孙氏。 更有方才被孙氏嘲讽过的“无知小妇”在旁添上一把火说:“孙氏虽然是郡守家的少夫人,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倘使是我们冲撞了王妃,还能说一句‘无知’,孙氏却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对,罪加一等,还该累及嫁人,孙氏自己不懂事,郡守夫人做婆婆的竟也不知教着点儿媳!” 人群混乱,大家都在呼天喊地的乱说一通,难为事后郡守夫人还会仔细寻一寻究竟是谁说这个话的吗? 不可能,毕竟法不责众! 这些人虽然身份卑微,但也不是没骨气的人,孙氏刚刚那么贬低她们,不落井下石都对不起孙氏先前的那份骄傲。 孙氏一下子就急了,她焦灼的看向林夫人,林夫人有求于人,究竟软了软语气说:“王妃,咱们都是邻里,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至于吗?” 信王妃说道:“至于,怎么不至于,倘若任由本王妃被个小辈给作弄,岂不显得本王妃很好欺负。” 孙氏见信王妃这里走不通,只得将心思给打到秦宁的身上,指着孙氏道:“你既做错了事情,还不赶紧向秦娘子道歉,秦娘子为人善良,一定会原谅你的。” 是觑着秦宁到底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被人这么一激,便是不想原谅孙氏,也不得不原谅孙氏,不然就是不善良。 孙氏也知林夫人的意思,于是认错的态度就很敷衍,“今日之事是我错了,秦娘子心善,便原谅我吧。” 秦宁如林夫人、孙氏所愿道:“好,我原谅你。” 孙氏大喜,心道自己到底是郡守家的少夫人,秦宁毕竟初来乍到,不敢将郡守家给得罪狠了,是以什么乔都不拿,便将自己给原谅了。 早知道,便不该安排人去碰瓷,而该安排人去刺杀,不会碰到信王妃还不说,万一成功了,婆母自会嘉奖于她,即便是失败了,秦宁也会惧怕郡守家的势力,而不敢对她做些什么的。 秦宁将孙氏面上的窃喜,以及林夫人面上的轻蔑神色一览无余,然而继续道:“只是我原谅你是一方面,义母原不原谅你又是另一方面。” 孙氏险些绷不住骂出了声,她脸色难堪的看向秦宁,“王妃是极喜欢你这个义女的,你便是在王妃跟前求求情,王妃也不至于要我的命,还是说你心肠歹毒,就想看王妃赐死我。” 秦宁面上有些惶恐,“林少夫人这话就有些言重了,不过你确实令人冲撞了我义母,百善孝为先,王妃虽是我义母,但待我极好,是被我看作亲娘的,你冲撞了亲娘,难道还想我盼着你好。” 林夫人婆媳意欲用善良与否来拿捏她,她便以孝道这座大山回敬她们。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究竟我义母是个吃斋念佛的人,不会当真要你去死的。”秦宁又补充道。 信王妃面上尽数是满意,“阿宁说的是,死罪可免,不过活罪难逃,就罚孙氏你等到女学开学了,在女学里做上三个月的苦力,给入学的孩童们做个路引” 这惩罚 孙氏想象着那场景,她要伺候一群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不成? 这不成,这绝对不成,她可是郡守家的少夫人。 孙氏看向林夫人,但林夫人已不欲多言,她只得看向信王妃,“王妃你看这样可好,我到底是冲撞了您,不妨就让我伺候您三个月好了。” 以她这样的身份,也只能伺候信王妃才不掉份。 然而信王妃冷硬的说道:“你若不想去,那本王妃未尝不可以赐死你。” 虽然孙氏也知道,即便信王妃看在林家的份上,也不会当真赐死她,但勋贵之家里,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是以她还是惧怕了。 尤其眼下林夫人已经很不耐烦了,她觉得孙氏让她丢脸了。 孙氏再不敢多说什么,退回到了林夫人的身后当个隐形人。 然而秦宁恶趣味心起,在旁边状似无意的对着众人说道:“我在这里向大家做一个保证,我所开办的这个女学里,不论身份地位,不论年龄,想入学的统统都可以。” 孙氏心中就是“咯噔”一下,那倘若来女学里的都是脏兮兮的平头百姓家的姑娘,她也得伺候她们三个月? 毕竟在孙氏眼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不会让女孩子来这种这么多人的地方的。 真是越想就越糟心。 听秦宁这么说了,便有一位大婶一拍大腿,十分惋惜的说道:“倘若我再年轻个二十几岁,也能到学堂里来念书,就不说学些什么东西,能多几个同龄的小玩伴们一起玩耍也是好的,眼下我也只能将自己的小孙女送到秦娘子的学堂里了。” 她又奇思妙想道:“倘若有老年学堂倒是好了。” 旁边相熟的人家都笑她说:“大娘,你也就是儿媳儿媳太能干,平日里太闲了。” 秦娘子听到这话,便对那大娘说:“大娘倘若有兴趣,可以在女学的后灶上帮忙,你同林夫人被罚过来不一样,你是有俸禄的,一个月给你一两银子。” 孙氏莫名被插一刀,便见那大娘满脸喜意道:“那感情好,赚来的银钱可以给我小孙女付学费,再不济也可以给小孙女买糖吃。” 有这位大娘开的这个好头,立即便也有好些有些家底的人家想将自己家里的女孩子给送到女学中。 于她们来说,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也想让自己的孩子们多认点字,知道点道理,不说谋生,起码嫁到夫家别随意让人唬弄了去。 于是便有人主动问说:“那秦娘子,你这女学收束脩几何?” 秦宁便说道:“因是女学才开,考虑到有些穷苦人家也想让孩子念书的缘故,所以学费并不贵,一年每人三两银子便好。” 这个价格确实是很公道,不用多说,便有许多人主动报名,并现在就要将束脩交给秦宁。 但到底还是有许多贫困家庭,靠做的农活维持一年生计的家庭,是没这个闲钱供女孩子读书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男女大防 信王妃因着秦宁的缘故,故而也会在女学中任职,而这些人便想让自家的次女亦或是庶出女孩儿给送到女学中,由此便有了与信王妃接触的机会,她们少不得嘱咐自家女孩子在信王妃的跟前好好表现。 这一来二去的,信王妃倘若看中了哪家的女孩子,想给这家女孩子说个亲,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毕竟北郡中有谁敢不卖给信王妃的面子,就是信王也不能呀! 故而,当秦宁微笑着表示想进女学的人家,可以去到邓晨曦那里去报名的时候,这些偏房的夫人以及一些小妾们是头一个上去的。 见到这样的场景,林夫人和金夫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她们很是有些不悦的看着平日里巴结她们的夫人们。 而这些夫人,就也很无奈,无奈的同时,她们也有一丝意动。 巴结好郡守夫人很重要,可信王妃也是要巴结的。 但当下里被林夫人看着,她们实在是不好直接去报名。 好在秦宁瞧了一会儿便说:“诚然,女孩子进学是大事,大家总要回去与家里人商量一番才能决定,若往后想要报名的,则可以去到宁氏女子学院中去报名,地址是在城西郊区那一片。” 许多人听了都道“好”。 眼见着秦宁女学今日的开业礼竟如此顺利,林夫人坐不住了,她低声问冯寄聪道:“让你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冯寄聪点点头说:“我办事,婆母还不放心吗?” 林夫人心中微定,这才款款开口道:“秦娘子年纪不大,难得的是做事有条有理,让我瞧着也很是欢喜呢,大家同为女人,做一些有利于女人的事情,我也很赞同,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秦宁看向林夫人,虽然知道林夫人此言不善,但还是沉着气道:“未知林夫人有何疑问,且尽管提出来,大家也都是一样的。” 林夫人于是说道:“其实像我们这样的官宦人家,自然是不反对女孩子学一些东西的,琴棋书画也不过是最基本的东西,但这些东西我们也都是在自己家族中的小学堂里学的。” “究其原因是因为女子不宜抛头露面,即便是外出也需得佩戴帷帽,万一被男子看了容颜事小,倘若该男子心生什么龌龊的思想,那便得不偿失了。” “自然,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子不必守那么多的规矩,但也不是说毫无顾忌。” “而秦娘子的女学一收便收这么多的人,你可以请女先生教导这些女孩子们,但要办一个学堂,需要做很多的事情,这些事情秦娘子准备要何人去做?” 秦宁立即道:“诚然如林夫人所说,办女学很复杂,其中有不少力气活,但女人中同样也有力气大一些的,或许同男人并不能比,但大家人多一些,照养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完成。” “就譬如我秦家的粗使婆子,有不少要比青年男子的力量要大呢!” 信王妃也说:“我信王府的粗使婆子们,力气也不小呢。” 林夫人又问:“嗯,力气活可以让多人一起做,那么学堂里的膳食呢,也让女人去做吗,又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掌得了这么多女孩子的勺,一些平民家的女孩子,吃的普普通通也就罢了,可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凭什么花钱在你们这里找罪受呢?” 这问题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秦宁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道:“我刚刚说了,在女学中进学的女孩子没有身份之差,大家都是女学生,所以无所谓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子吃的,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就吃不得。” “自然,女孩子正是要长身体的年纪,在膳食上我自会多加注意,请厨艺精湛的大厨来,倘若你们觉得我找来的大厨做得膳食不合胃口,我也可以替你们去大酒楼中订高档酒菜,这钱,自然也是学生们自己出的。” 在林夫人眼中,秦宁巧舌如簧,将她的难题一一解开,这多少让林夫人有些难堪,心道怪不得秦宁会被谢文卓给抛弃,就秦宁这么厉害的模样,是个男人就吃不住,即便是谢文卓没有碰到公主,怕也吃不消秦宁。 不过一想到秦宁如今嘴上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被人家抛弃的欺负而已,林夫人心中总算是平衡了一点,她冷笑一声说:“真不愧是商贾出身的人,这女学还没开呢,竟就已经寻思着如何将钱给赚到自家酒楼头上了。” 秦宁苦笑不得说:“不是林夫人说官宦人家的千金身娇体贵,吃不得普通的吃食,我又没有强逼迫你们去吃大酒楼的吃食,更何况即便那酒楼也是我父兄的产业,同我是没有关系的。” 林夫人说话自带高人一等的清高,无意之间便将平民出身的妇人们给置于对立面,眼下秦宁又突出了这一点。 果不其然,这话音刚落,便有人接口道:“就是,秦娘子是个吃住都不想赖着娘家人的自立自强之人,为了改变天下女子的命运,于是开办女学,这样的人,怎么会将主意打到学生们的头上。” 又有人说:“自己想吃高档的膳食,难不成还要让秦娘子替你付钱不成,秦娘子又不是做慈善的!” 更有心直口快的妇人指着林夫人的鼻子说道:“原来郡丞家的夫人也不过是个净想着占人家便宜的小心眼的人,同我们平民百姓也没不,我们平民百姓也是凭自己的双手挣钱,没想过占别人的便宜。” 一声叠过一声的议论声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不断响起,林夫人气急败坏的指着底下的妇人们说:“无知、无知,本夫人难不成不是为了你们的女儿着想吗,都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谁能替你们负责,秦娘子替你们负责任吗,做梦!” 然而也正是林夫人这气急败坏的一声,提醒了秦宁,她想开办女学的初衷是好的,但学生以及先生们的安危也是要考虑的。 只是这年头,会些拳脚功夫的女子们简直是少之又少,但若聘请男护院,这里所有的妇人们大抵都不会同意。 该如何做呢? 正这时人群中突然让出一条路来,顾昭携着一队穿着军服的人走来,这些人虽作男子装扮,但一眼便能看出,她们是女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寡廉鲜耻 顾昭先同信王妃见过礼之后,方才向秦宁说起,“这些人都是舅父在北疆时特地训练的女子兵,今日不妨我将她们送给你,便做是献给你女子学院的开学礼好了。” 他看向底下乌泱泱的人群,这里聚集了北郡的大多数妇人,因着对秦宁所开办的“女学”的好奇而来到了这里,可以得见,她们对秦宁的女学还是很憧憬和向往的。 在此之前,谢文卓可能并不了解秦宁有关创办女学的设想,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在今日,看着这么多充满期寄的目光,顾昭也许明白了一些秦宁的想法。 “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几乎已经沿袭了几千年,人们本心里认为男人与女人之间相处就该是这样的,包括顾昭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倘若有一天,男人不想养活这个陪着他从少年到壮年的女人之后,女人又该何去何从? 没法子的,好一些的像是秦宁,凭借着自己的勇气,与谢文卓割断了关系,但即便是这样,当时秦宁也是借了势的。 借用他的势、秦侍郎的势。 但大部分人并无势可借。 顾昭的脑海中蓦然想起前世里的一些事情,那时谢文卓意气风发,不是没人提起过谢文卓的原配妻子,但当时的秦宁太渺小了,渺小被即便被人提起也是一晃就过。 他没见过那时的秦宁,但不用想也知道,那时的秦宁一定很无助。 顾昭想到秦宁的无助,便越发觉得这个女学创办的很有意义。 他温和的眼眸中顿时显现出一丝光亮,对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说:“有镇北侯麾下的女兵们守护女学,你们的孩子们一定不会有事。” 他语气温和,眼神坚定,无端便让人相信。 在场的很多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从他的面容、衣着、气度上大抵可以判断出此人身份很高,他又是带着镇守北疆的女兵们而来的,令人高不可攀的同时,又心生一抹敬佩——她们都知道,有镇北侯的守护,才有她们如今的安康生活。 没有人再对这一点提出异议。 金夫人很羞恼,她看向顾昭,不明白这位传说中的镇北侯幼子怎么极偏生对秦宁这么个弃妇另眼相看。 另眼相看 金夫人突然意识到什么,眉眼飞扬道:“小将军不会是看上秦娘子了罢” 林夫人不可置信道:“小将军再怎么说也是镇北侯家的嫡幼女,秦宁却只不过是个被人家抛弃的弃妇,这二者之间相差的也太远了。” 她眼睛也在顾昭与秦宁之间滴溜溜的打转。 然而金夫人与林夫人同时说道:“该不会是秦娘子勾引的小将军罢。” 林夫人说罢就笑了。 金夫人看向顾昭道:“小将军知道秦娘子的身份吗?” 顾昭道:“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你还与她走得那么近”金夫人挑眉说:“莫不是当真对秦娘子有好感,镇北侯知道你的心思吗?” 顾昭道:“这与林夫人又有何关系?” 即便是怼人的话,顾昭也说的很温和有礼,令人并不舍得责怪他。 林夫人也没怪顾昭,她眼睛滴溜溜的又看了一眼秦宁说:“还是秦娘子厉害,不过将我们家乖乖巧巧的女孩子送到这样厉害的秦娘子手底下进学,真不怕学成秦娘子这样水性杨花的性子,到处去勾搭男人嘛?” 说着便捂嘴笑了起来。 林夫人一笑,林夫人底下的几个儿媳也笑了起来。 金夫人连同自己的儿媳也笑了起来。 金夫人更是说道:“从前的时候似乎便听人说起过,谢夫人之所以不要秦娘子,便是因为秦娘子水性杨花,当时还只道是传言,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她们两位这样说了,便有好些妇人将信将疑的离秦宁远了一些,似乎生怕沾惹到了秦宁身上的俗气。 被人说水性杨花并不是头一次,于秦宁来说,这样的场景并没有什么,被人误会了就去解释也就是了,她清丽的面孔上带着一丝疑惑,“金夫人也说,从前的那些事情只是传言,便不该从您的口中说出来,至于如今——我寡居在家,别说我如今与小将军没什么,即便是有什么,那又怎么了?” 众人恍然大悟,是了,秦娘子如今独身一人,且带着个孩子,若想寻个靠谱人庇护也是情理当中的了。 她这样理所当然的模样,令金夫人与林夫人同时被噎住了。 金夫人气骂:“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林夫人更是说道:“寡廉鲜耻!不知羞耻!” 许久未说的信王妃抬眸,一双利剑般的眼眸看向林夫人与金夫人,方才是秦宁的主场,她不便多言,但这两位也太不将她给当回事了。 “说本王妃的女儿不知羞耻,你们倒是也敢。”信王妃沉沉出声。 林夫人与金夫人一愣,她们实在是太气了一时间就有些忘记了信王妃。 林夫人笑着弥补道:“秦娘子究竟不是王妃的亲女儿” 信王妃再度说道:“她是本王妃看重的女儿。” 林夫人一时尴尬。 信王妃又说:“本王妃的女儿,自然是高洁之人。” 林夫人弥补道:“是,是这样,方才是我口误了。” “但反观林家的女儿,却不一定了。”信王妃悠忽又开口道。 林夫人一脸懵逼,紧接着便看到一个面若冰霜的护卫正领着衣衫凌乱的林淑,以及不仅衣衫凌乱,且还面上带伤的婢女过来。 林淑一见到林夫人,便立马躲到林夫人的身后,嚷嚷道:“大伯母,我没脸见人了!都怪这个婢女,她” 林夫人看向这个婢女,这个婢女很是眼熟,赫赫然便是金家三少夫人身边的婢女绿翘。 绿翘跪在地下,什么也不说,就直流泪。 金家婆媳也被眼前这一幕给弄懵了,但冯寄聪还是很快便按着自己方才设计好的,问绿翘道:“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同秦娘子身边的侍卫在一块儿,他对你做了些什么吗?” 绿翘哭道:“他他欲轻薄我。” 冯寄聪立马便将矛头对准了景秀说:“你可是秦娘子身边的护卫,却对我的丫鬟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他日你少不得随着秦娘子出入女学,是否又会对其他的女孩子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七章 如花更好看 在众人还没搞清楚事情始末的时候,屎盆子已经朝着秦宁给扣了下来。 冯寄聪尤怕事情有什么变动,毕竟林淑的到来是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未免意外发生,故而她忙唤起了绿翘说:“他究竟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绿翘哭哭啼啼道:“他他看我颜色好,于是便出言轻薄,我自幼跟在少夫人身边,是极懂礼义廉耻的,所以言辞推拒了他,然后他便对我动手动脚” 其实她说到这儿的时候,众人还没什么反应,大家看看景秀,再看看绿翘,绿翘连中等之姿都算不上,景秀却是个极俊俏的少年郎,比好些女孩子还要清秀一些,好些人就觉得景秀莫不是眼瞎。 绿翘颜色好? 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妨碍绿翘背起冯寄聪教给她的那些话,“奴婢抬出三少夫人、抬出金家,但他依然不怕,他说他背后有秦娘子,秦娘子会护着他的,他还说等往后女学开了,里头多的是一些花骨朵一般年纪的小姑娘,到时候他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知道要怎样逍遥快活呢,让我珍惜机会!” 这时人们心头才浮现出一抹愤怒。 绿翘继续说道:“我自是要反驳这位人面兽心的护卫的,我说秦娘子不是这样的人,她能被信王妃认为义女,能想到要开女学,一定是位大义凛然的人的。” “大家猜他是怎么说的?” 人们的视线在秦宁与景秀的身上不断的转圜,舆论虽不至于瞬间倾倒,但确实有很多人对秦宁的人品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能养出景秀这样“品德败坏”的奴才,秦娘子果真有她表现的那样光风霁月? 但因为先前秦宁对外树立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是以好些人虽有猜疑,但到底不敢贸然开口。 林夫人婆媳有些不满,方才这些妇人们对着她时的那份大无畏呢? 冯寄聪只好示意绿翘继续说道:“别卖关子了,尽早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大家,也好让大家早些看清楚秦宁的真面目。” 绿翘得到主子的示意,于是忙说道:“这护卫说,我们都不了解秦娘子,什么光风霁月,什么大义凛然,不过是秦娘子为了揽财的手段罢了,秦娘子之所以开女学,完全就是为了赚钱!” “他还说,秦娘子独身一人,难免深闺寂寞,常与他诉说心事,二人名为主仆,实际上这护卫却是秦娘子的情人!” “呼”一大片惊呼声传来。 在前头坐着的一些官家夫人听见后连忙往后坐了坐,生怕离得秦宁近了,沾染上她身上的俗气,看向秦宁时都带着鄙夷,只是碍着信王妃的存在,谁都不肯先出头做这个坏人。 长久被秦宁压制的要吐血的林夫人,眼下终于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瞧瞧,我刚刚说什么,秦娘子生就一副狐媚子像,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好人!” 有林夫人开了这个头,剩下的人便也畅所欲言了。 这个说:“虽说秦娘子已与谢驸马解除了婚约,是自由之身,但与护卫苟合,却也太伤风败俗了一些罢。” 那个说:“她自己不检点,难为竟没想过他还有个儿子,儿子将来又该如何立于人世?” 又有人说:“这样的人竟也要开女学,幸亏在女学开之前,她的真面目被暴露了出来,不然还不晓得我们要被骗多久,我们清清白白的贵女岂不都要这人渣给糟蹋了?” 然后便是一伙人纷涌而上,说再也不许家中女孩子上劳什子的女学了,纷纷要求秦宁给他们一个说法。 而幕后安排这一切的人冯寄慧同金夫人二人得意的笑了,金夫人还与林夫人挑了挑眉,二人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意。 眼下舆论的风向已彻底反转,秦宁的女学定然开不成,秦宁的名声也彻底坏了,即便有信王妃,也保不住秦宁,更不要说经历这样的事情过后,信王妃还会不会认秦宁这么个干女儿。 而被诋毁的中心秦宁长叹一口气,人言可畏这种东西,她自来便清楚,成为这个世界的秦宁之后,更是亲身体会过很多次,却还是很惊讶于众人这人云亦云的态度。 这里的所有人,除了林淑姑娘之外,大多都没有亲眼见到事情的真相,仅仅凭借绿翘红口白牙一张嘴,竟就给人定了罪。 秦宁觉得无辜,景秀也很无辜,但前者经历的事情多了,是以面上就云淡风轻一片,而后者自来便不畏人言。 换一句话说,景秀自来是在黑暗中的人,因为主子的吩咐,他才来到了秦宁的身边,得到这么多的关注,但当秦娘子不需要他的时候,他还会回到顾昭的身边,做寂寂无名的暗卫。 任是谁都没有想到,最先站出来的,竟是秦宁身边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丫鬟。 如花觉得很委屈,替自己的姑娘觉得委屈,也替景秀觉得委屈。 “我们家姑娘真要是喜欢景秀,以她如今的身份,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嫁给景秀,再不济以我们家大爷对姑娘的宠爱,即便是招赘也是可以的,犯得着这样吗?”如花两手叉腰道。 又走到连翘的跟前,上下审视,并伸出十指指着连翘说道:“你个毫无姿色的丫头,也敢在景秀跟前妄称‘颜色好’,殊不知我们秦府上上下下多的是长得好看的小丫鬟对景秀芳心暗许,偏景秀目不斜视,只喜欢自己心中的青梅,你?你算是哪根葱?” 连翘被如花这一番质问红了眼,她委屈道:“我即便长相不怎么出众,但配个护卫还是够格的。” 如花不屑道:“那也要看什么样的护卫,像我们家景秀这模样、这身材放到外头都是被人抢着要的,你长得连我都不如,景秀都没看上我,能看上你?” 连翘看看如花,都要被气哭了,“谁说我长得不如你?” 如花道:“你长得就是不如我。” 说着她又卖宝一般的回头看景秀道:“阿景,你说我们两个谁长得更好看一些?” 景秀被如花这一声‘阿景’叫的冷不丁红了耳廓,面上却义正言辞道:“如花更好看一些。”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全员带偏 许是因为一直处在黑暗之中,并不大说话的缘故,景秀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这种沙哑很富有磁性,听着别样的动听。 如花立即掰起手指头数起来,“你瞧瞧,我们家景秀,模样俊俏,身材好不说,声音也这般好听,这样优秀的景秀,连我都看不上,分说绿翘你长得都不如我,景秀怎么会看上你,怕是都不会分与你一个眼神,更加不会与你说那些劳什子话!” “该不会是”如花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你看上我们家的景秀,于是投怀送抱,却被景秀给无视了,然后心生怨气,刚好你家少夫人从前便与我家姑娘不对付,于是你们主仆二人一合计,所幸污蔑我家姑娘和景秀,好出这一口怨气。” 众人听着,就觉得似乎很有道理呀! 成功带偏一众人的如花再度下了定论道:“你们主仆真是好恶毒哦!” 绿翘气的跳脚说:“我不是,我才没有” 如花道:“呦呦呦,你这是气急败坏了。” 绿翘求救的看向冯寄聪,冯寄聪恼恨的瞪了一眼绿翘,怎么同样都是丫鬟,秦宁的丫鬟这么机灵,她的丫鬟就这么愚钝呢? 冯寄聪上前一步,将绿翘给挡在身后,不屑的看了如花一眼,“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做不得真的,我们也就姑且听一听,忘在脑后也就是了。” 有男神在背后注视,即便是对上郡丞家的少夫人,绿翘也丝毫不怵的,回道:“绿翘刚刚也仅仅是一家之言,并没人看到” 不,还是有人的,林淑就该是一个人证。 冯寄聪也想到了这一茬,抢先说道:“林姑娘刚刚与我这婢子一同过来,想来便是林姑娘救了我这婢女罢?” 林淑脸色有些古怪,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冯寄聪心下得意,便想当林淑是默认了。 然而秦宁目光望向林淑,带着三分诱导,“林姑娘是出自官宦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千金小姐,料想也是个不屑说假话的。” 林淑撇撇嘴,对秦宁的示好很是不屑。 虽然事实确实不是冯寄聪主仆说的那样,但谁让她与秦宁有仇呢,既然这样说能让秦宁成为众矢之的,她又为什么不应下冯寄聪的呢。 冯寄聪也是因知晓林淑与秦宁之间的过节,所以才有恃无恐。 二人都等着看秦宁无可奈何,被强按着认罪。 只是很可惜,二人都没有从秦宁的脸上看到所谓的灰头土脸,秦宁一如既往的稳若泰山,她依旧面带和善的笑意看向林淑,“其实说到我身边的这护卫,来头倒是大了。” 林淑并不相信,道:“你一个弃妇所带的护卫,能有什么好来头。” 秦宁道:“他原是小将军身边的暗卫,只不过被小将军暂时送给我,护卫我安全而已。” 林淑胸腔中自然涌出一股怒意,几乎没怎么想就问道:“小将军与你从前认识吗,他为何要将自己的暗卫借给你用?” “嗯,是认识。”秦宁如实回道,“我刚到咸阳城寻亲的时候,曾蒙小将军搭救,后来数次机缘巧合,小将军又帮过我几回,所以有了交情,小将军怕我回来的路上会遇到歹人,便让景秀在我左右护佑安全。” 听秦宁轻描淡写的说起这一番经历,林淑更加嫉妒,凭秦宁这样的身份竟也配跟小将军攀上关系,小将军难不成眼瞎了,放着她这样出身清白的官家嫡女不要,竟屡次示好于秦宁? 但没人在乎她的这一番愤懑不平,秦宁只循循善诱的继续说道:“所以,在林姑娘的心中,小将军便是这样一个品味低下、会强占女子、对女子动手动脚的人吗?” 林淑自然反驳道:“那当然不是了,小将军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容貌,该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了。” 秦宁舒心一笑,令林淑心中自然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秦宁就说:“可景秀是陪伴小将军从小到大的人,倘若他是这样的人,能教出这样护卫的主子,又会是什么好人呢?” 这自然是按着冯寄聪的逻辑来说的。 林淑有一瞬间的卡壳。 秦宁再度温温柔柔的看向林淑,“林姑娘觉得,小将军是这样的人吗?” 林淑看向顾昭,她的身份在北郡确实是独一份的,但林淑自己知道,她并不是正儿八经的郡守家的嫡女,只是二房的嫡女罢了,因为大伯母林夫人并不曾生下过女儿,又素来霸道,不肯大伯纳小妾,所以才会用心培养她。 林淑也确有几分美容,几分聪慧,所以她也是心高气傲的。 她知道大伯一家人想要她嫁给信王府的三少爷,但同在北郡长大,林淑知道邓三爷那人,潇洒不解,时常逗留青楼,不是个良人。 林淑并不想嫁给邓牧。 而这时顾昭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镇北侯家的嫡子,身材高挑,容貌俊逸,实是再好不过的婚假人选了。 纵与这人不曾面对面的说过几句话,但林淑对顾昭是很有好感的,她也想得到顾昭的好感。 所以当秦宁问起她“小将军是这样的人”的时候,林淑明知道会步入秦宁的陷阱,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说:“当然不是,小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小将军的暗卫也不是这样的人。” 秦宁一副惊讶的模样,“是这样吗,那方才金少夫人主仆两个说起这事的时候,林姑娘怎么没有异议。” 冯寄聪一见林淑这个模样,便知道要坏事了,她急忙忙阻拦林淑道:“林家妹妹,说话之前可要三思,且想想林夫人。” 但一心想得到顾昭好感的林淑并没那个闲心去看林夫人是何脸色,她径直道:“是我没想好措辞,刚刚我路过花园,见绿翘一直在纠缠拉扯这位护卫,护卫不堪其扰,屡次拒绝绿翘,但不想关键时候绿翘竟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袒露自己的衣裳。” “之后绿翘看到我,便向我求救,说景秀要轻薄于她,但她不知,我已看清事情的始末,至于绿翘为何要陷害景秀,则要问绿翘自己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狗咬狗 众人疑问的目光落在绿翘的身上,绿翘无法,只得向冯寄聪求助。 冯寄聪面色铁青,既羞恼于秦宁巧言令色,哄得林淑说出实情,又暗怪林淑意志太过不坚定,被秦宁抓住软肋,但她还没有想到要如何回应。 于是看向婆母金夫人,金夫人咳了一声道:“当时见到景秀与绿翘争执的人实在有限,事情的真相也不能仅仅以林姑娘所说为准,毕竟林姑娘心悦小将军,而景秀原是小将军身边的人,林姑娘为了小将军,于是所言有偏也不是不可能。” 冯寄聪心下会意,这便是要保下绿翘的意思了,再一看林淑的大伯母林夫人,面上也没有急切的意思,显而易见是哪怕舍弃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侄女,也要将这潭水给搅浑,使得秦宁的女学开不成了。 而林淑则急忙忙道:“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冯寄聪为难道:“林家妹妹,我这婢女也是个老实人,一般是不会说谎话的,眼下倒有些让人拿不定主意了。” 绿翘则与冯寄聪一唱一和道:“奴婢也以我的人格保证,我所言也绝无一句谎话。” 林淑冷笑两声,“你不过是个奴才,也敢拿你的人格同我的人格相比?” 绿翘红着脸控诉林淑说:“林姑娘身份高贵,奴婢自然不敢与你比,但林姑娘确实是说了谎话,譬如林姑娘在最初的时候其实是先看到了景秀的背影,将他给认成了小将军,但见景秀欺负奴婢,于是怒从心起,便上前来教训奴婢。” “林姑娘一边教训奴婢,一边还说道凭奴婢这样的人也敢肖想小将军,小将军注定是你的人这样类似的话。” “因为当时景秀带着面具,所以即便是看到了景秀的正脸,林姑娘也依然没有认出来他其实不是小将军,围着奴婢打了好一会儿。” 说着绿翘便将自己身上的伤痕都给掀了开来,让大家去看,这一瞧可不得了,绿翘身上当真是红一片紫一片的很是严重,丝毫让人想象不出这竟然是一个素有“才女”之名的千金小姐下的手。 林淑气急败坏道:“我没有,你身上的这些伤痕都是你拿来意欲诬陷景秀自己掐的。” 绿翘道:“林姑娘出身郡守府,自能以权压人,可能没有人会信奴婢,但奴婢也要把事情的真相给说出来。” 林淑瞪圆了眼睛看向绿翘,企图以眼神恐吓绿翘,但绿翘并不为所动。 绿翘继续说:“还是后来林姑娘越说越离谱,景秀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方才将面具给拿了下来,制止了林姑娘。” 一众妇人忙问道:“林姑娘说什么了?” 与林家交好的妇人虽然心里也好奇,但她们到底不好直接问出来的,倒是被林夫人看不起的普通民妇们,此刻心中升腾起剧烈的求知欲。 绿翘便如实相告,“林姑娘心悦小将军,将奴婢给视为假想敌,一边撕扯我,一边贬损我,所骂的话比之泼妇也毫不逊色。” “后来林姑娘又向小将军表白,说自己如何如何喜欢小将军云云,小将军如何如何的好,乃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人,问小将军对她什么看法。” “景秀又不是小将军,自然就没有出声,然后林姑娘就以为小将军是默许她所说的话了,于是激动的表示,虽然林大人和林夫人并不想让她嫁给小将军,但她为了小将军,是不惜反抗家里人的。” “景秀依然沉默,然后林姑娘就有些忐忑,以为小将军并不中意她,于是就又说,实在不行,她给小将军做妾也是可以的。” “到这个时候,景秀方才摘脸就将奴婢一通骂,还要骂景秀,不过正巧这时候王妃的人寻来,将我们齐齐给唤了过来。” 听到“信王妃”三个字,林夫人同金夫人心中齐齐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再看上头的信王妃,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过后,略显嘲讽的神色掠过林夫人和金夫人,然后别有深意的说:“方才是谁,本王妃的义女不检点,却未曾想,你们两家教出来的女儿和婢女才真真是将不检点给刻在了骨子里。” “一个光天化日之下便行勾引之事,另一个丝毫没有一点女子的矜持,对着另一个男子表白心意,甚至甘愿做妾,并为了一个男人行暴戾之事,在我信王府的望春园里竟出手伤人。” 林夫人和金夫人听到信王妃所说,面上皆无光,然而偏偏这话,她们又无法反驳。 林淑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当着众人的面被说“不检点”,心中亦是承受不住,只说这话的人是信王妃,她便是心有怒意,亦不敢朝着信王妃去发泄,低着头唯恐看到众人鄙夷的目光。 信王妃的目光最终落在林淑的头上,闪过一丝厌恶,她将景秀给唤上前来,问说:“方才林淑与绿翘所言谁真谁假?” 景秀等的便是信王妃这番问话,他径直回道:“二者有真有假,林姑娘对绿翘的指证是真,绿翘对林姑娘的控诉亦是真,只若说到林姑娘将小人认成小将军,于是表达倾慕之意,还有迹可循,这绿翘诬陷小人,便有些无厘头了,小人从前从不认识绿翘,更别说结怨了,倒是小人如今的主子秦七娘子与绿翘的主子略有旧怨。” 收拾林淑以及林淑背后的林夫人暂且放后,而最要紧的事情自然是解决当下秦宁所面对的困境。 冯寄聪主动设局,意图以景秀“轻薄”绿翘为引子,使得人们对秦宁所办的女学存疑,眼下则是要将将冯寄聪陷害秦宁的事情给板上钉钉的呈现在众人的跟前。 信王妃自然更知道孰轻孰重,于是她稍微训诫了林淑一番,责令林夫人往后好生教导林淑,并让林淑推下去之后,也就掠过林淑,说起了冯寄聪。 “哦?金少夫人同阿宁是有什么过节呢?”信王妃语气和蔼的问向秦宁。 第一百七十章 所谓过节 秦宁无奈的蹙了蹙眉,然后仔细回忆起来,倒有些惋惜的说道:“回义母的话,宁儿与金少夫人同在鄞县,两家里离得很近,关系也不算生疏,于是母亲便将我送到了冯家的族学中上学。” “那时候我们年纪都很小,金少夫人自幼好学上进,得先生夸赞,而我嘛,我幼时因为长得很玉雪可爱,是以虽然学业普普通通,但也是时常被夸赞的,久而久之,金少夫人便对我有一种敌意,因为她觉得我这样庸庸碌碌的人,是不配和她同样被夸赞的。” “但若仅是如此,也不至于,究竟也是少年相伴相识的情分,亦或是女性天然的敌意,亦或是因为感情方面。” 这是在场的妇人们最感兴趣的话题了,她们纷纷伸长了耳朵,想要听听于她们而言姑且算得上富贵人家的恩怨。 有人便接口道:“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记仇,一点小小的怨恨便能记到如今,尤其金少夫人一瞧便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不瞧着她只是金家的三少夫人,次次出行都要凑到金夫人的最跟前,挤掉原来金家大少夫人的位置,这样的人是不容许旁人在任何方面胜过自己的。” 又有人说:“即便是金少夫人与秦娘子从前有些过节,但许多年过去了,金少夫人还记仇,这格局未免也太小了一些。” 自有人附和道:“金少夫人瞧着是个聪明的,然而让我说,她那不过是假聪明,真正的聪明人眼见着从前的小姐妹得了王妃的青眼,自该忙着笼络,以后同在北郡,大家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金少夫人却忙着幼时的那么点子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情。” 这话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但亦有人有不同的意见,这人说:“秦娘子不是说了嘛,或许还有感情方面的纠纷。” 然后大家纷纷用前所未有的专注神情看向秦宁。 秦宁微微一笑,“幼时相熟的人家也有许多俊俏的少年郎,金少夫人虽聪明,但由于为人太过吹毛求疵,所以不是很得许多少年郎的喜欢。” 她并没有明说是谁,也不需要说是谁,围观的妇人们自会自己去发挥想象力。 冯寄聪欲与秦宁为难,然而秦宁又不是面团,任由她揉搓,秦宁深知冯寄聪如今瞧着外表光鲜,然而在金家着实是步履维艰。 只因金三爷当初多情好色,与冯寄聪成婚多年,房中早已有了无数新人,冯寄聪靠着自己的这份聪明才智,时常替金夫人出谋划策,再加上她会看人眼色,时常孝敬金夫人,所以才能在金家站稳脚跟。 但近来冯寄聪屡次出岔子未能完成金夫人交代下来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若让金家母子得知冯寄聪曾经心悦他人,并且还因为这份心悦,屡次为难她这个旧时“好友”,他们又该怎么想。 金夫人也还罢了,金三少是最典型的那种只能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性子,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心中曾有过他人,更甚至如今心里还有他人的影子呢? 金三少不会与冯寄聪轻易就这么了了,至于金夫人——冯寄聪若没太大的用处,金夫人也不会一味的偏袒她。 秦宁的用意何在,冯寄聪清楚明白,这是二人阔别七年之久后,第一次面对面的对上,让冯寄聪恼恨的,不是秦宁对她的算计,而是秦宁在算计她的同时,那份胸有成竹。 那是从前的秦宁从不会有过的姿态,就好像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冯寄聪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个笑话一样。 被人戏耍的羞恼冲击着冯寄聪的神经,在这一刻,冯寄聪方才发现,从前那个徒有其表的秦宁虽然讨厌,但还不至于让人厌恶。 冯寄聪对着秦宁挑衅的一瞥,然后对着金夫人解释道:“秦宁不过是在胡说一通罢了,我做这些完全就是为了婆母。” 金夫人也很气恼,不过她并不是气恼秦宁所说的那些话,而是恼恨冯寄聪无用,没能完成她的吩咐,是以金夫人就语气极冷淡说:“这些话你留着同我儿去说罢。” 冯寄聪低着头,也没敢再说什么。 然而众人们关于冯寄聪究竟是因哪个少年郎而与嫉恨秦娘子的议论更是纷繁杂乱。 这个说:“不会是谢驸马吧,这人既能得了当朝公主的青眼,可见确实是个皮相好的。” 那个说:“以当年谢驸马的身份,能见到秦娘子都是个意外,应是不会吸引了当时还是冯家姑娘的金少夫人罢。” 说到鄞县,也算是人杰地灵之地,但北郡的妇人们能清楚的说出名字的其实也就只那么几个特别有名的,一时间竟还真想不到与冯寄聪同龄的少年郎还有哪些。 不过好在人群中有来参风月会,虽然没排个名次,但也没着急离去,又想来看热闹的人家,就说:“要说到与金少夫人和秦娘子同龄的少年郎,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位裴姓的公子了。” “这位裴姓公子当年是与谢驸马一同参加的春闱,也是榜上有名的俊俏的探花郎呢!” 大多数人都并不太了解这人口中的“裴探花”,这人便自作主张的替大家科普起了裴焕的身世。 “裴探花本名裴焕,其母家是做生意的,父亲嘛是个读书人,考中了举人,因之后的时候身有残疾,不能参加春闱,所以只能止步举人,在鄞县的县学中任‘先生’一职,转而专心培养起了裴公子,裴公子也不负家中所托,成功在第一次春闱之后便考取了功名。” “所以这位裴公子严格来说,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裴家与秦家、冯家都有来往,金少夫人自来眼高于顶,倒是有可能看上裴探花!” 她这样一说,大家就都觉得这个说法很靠谱,于是便认定了金家的少夫人年少时倾慕过裴探花,甚至如今还对裴探花念念不忘。 冯寄聪低垂的头颅终是忍不住再度抬了起来,她带着经久的愤恨看向秦宁。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不过是想凭借着昔日里映像中蠢笨的秦宁,来为自己的妹妹铺路,从而顺利的通过风月会的选拔。 不过是想在涉及自家妹妹与邓牧的事情上,拉秦宁做替罪羊。 不过是今日欲使秦宁的女学办不成,是以用了点手段。 但她想要做的事情,最后不都没做成吗? 秦宁没有一点点损失,却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将自己这么多年的心结给公之于众被这么多人议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发现尸体 那是一段令冯寄聪极为耿耿于怀的岁月,她因为刻苦好学,极得先生们的夸赞,但除此之外,她不太出众的外表都使得她在父母长辈以及同龄少年跟前并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而与之截然相反的则是秦宁,当时的秦宁外表娇憨,性子活泼可爱,同男孩子们很能玩得到一起。 冯寄聪暗暗嫉恨,与同龄男孩子们的喜爱相比,同为女子的先生的夸赞显得颇有些鸡肋。 她曾刻意讨好接近过那些少年郎,然而那些少年郎与她在一起总是格外拘束,背后甚至偷偷吐槽过她。 只有裴焕不同,裴焕会温柔的与她说话,与她分享一些新鲜的事物。 但后来冯寄聪发现,裴焕待旁人也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这其中尤以秦宁最得裴焕优待。 起初,冯寄聪心道,裴焕的母亲裴夫人与秦宁的母亲是关系极好的闺中密友,他们两个亲近一些也没什么,但后来冯寄聪发现,裴焕待秦宁,不仅仅是对故交家的好友那般态度,他时常会看着秦宁发呆,偶尔又会露出痴笑。 那意味着什么,冯寄聪再明白不过,她自己就是这样待裴焕的。 虽然冯寄聪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会嫁给一个举人之子的,但她也万不能容得自己喜欢的人心里有别人。 嫉恨,是从这里开始加深的。 后来谢文卓痴缠秦曦,令秦曦不堪其扰的同时,亦是她上前与秦曦出主意,使得谢文卓将目标转向了秦宁。 谢文卓不愧是读书人,情诗情话什么的沾手即来,根本不用她们帮她,便搞定了秦宁。 冯寄聪很满意后来的结果,尤其是听闻谢文卓抛弃了秦宁之后。 谁曾想斗转星移,秦宁虽被抛弃,但置之死地而后生,不仅仅如此,她甚至将她曾经的那些少女心事给窥破,毫不留情的将这些告诉所有人。 冯寄聪面上一片涨红,心中在滴血,只恨不得将秦宁给生吞活剥了。 但偏偏,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冯寄聪无力的低下头,承受了这些舆论,但很快她便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会将自己今日所受的屈辱一一奉还,她不相信秦宁会一直像今天这样得意。 等到舆论到大了最高点,秦宁这才出声说道:“不论过往我与金少夫人有着怎样的恩怨,金少夫人如今又使了什么样的诡计,不过看在金夫人的面子上,我都打算并不予以计较,便当是看在自幼同窗的情分上,不过往后还望金夫人规劝好金少夫人,也免得金少夫人教坏了金家的小姐少爷。” 金夫人何尝不明白秦宁这话暗藏机锋,表面大方,实则暗讽金家的小姐少爷耳濡目染,可能会与冯寄聪一样心思狭隘、手段阴狠毒辣。 但因冯寄聪有错在先,信王妃又牢牢的站在秦宁身后,金夫人只得对着一个她不屑的小辈低头。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她要认罪,金夫人说:“继聪是有错,错在没看顾好底下人,她到底是我郡丞府明媒正娶的儿媳,不可能会对你一个独身妇人耿耿于怀的。” 换言之便是说冯寄聪有夫君在侧,家庭幸福,怎会嫉妒秦宁一个弃妇,更不要说支使底下人陷害秦宁了。 但秦宁只无奈的笑了笑,“金夫人若是这样说,那且随你罢。” 倒显得金夫人胡搅蛮缠,而她落落大方,不与金夫人计较一般。 金夫人被秦宁被气得心口堵得慌,只觉秦宁实在蔫坏,倘若秦宁与她争执,她自有办法将这潭水给搅浑,可偏偏秦宁她不接她的茬! 然后众妇人忍不住感慨,秦娘子果真大气! 可怜金夫人婆媳一番功夫白费,白白给秦宁搭了扬名的梯子! 秦宁继续说道:“无关的话暂且不说,大家有想进女学的可以继续报名了。” ...... 自这一日过后,秦宁名扬北郡,备受妇人推崇。 将女学的一系列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秦宁才发觉了秦苒姐妹的不对劲。 譬如这些日子以来,她很少见到秦苒姐妹两个,尤其是秦苒。 仔细想想,似乎在信王府家宴那一回,便只有秦柔出现,而秦苒并没有出现。 到这里,秦宁也没觉得有什么,全当是秦苒面皮薄,在被她屡次说过后便不再往她跟前凑了。 但眼看回程在即,她还是决定去瞧一瞧秦苒姐妹。 不想她敲了许久的门,里头都没有声音传来。 难道这姊妹两个出去了? 正这样想的时候,偶然一阵风刮过,门被刮开了一条缝。 门是开着的,秦苒姐妹两个应该没有出门,怎么她唤着没人应呢。 秦宁走进去,里头确实没人,但秦宁却闻到了一股十分浓郁的臭味,秦宁险些没吐出来。 按理说秦苒姐妹两个也是十分爱干净的,屋子里怎么也不会是这个味道,尤其如今这两个人又都不在。 秦宁敏锐的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来,她顺着味道的来源走去,然后去到了里头屋子里的柜子中。 这柜子她自然是知道的,是来到北郡的第二天里,秦苒缠着方氏要买来装衣裳的。 秦宁打开衣柜,撇开柜子上头那层虚浮着的衣裳,入眼赫赫然便是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仅从其衣着处可以看出来这是秦苒。 秦宁深吸了一口气,秦苒的尸体被藏在这里,说明秦柔是知道这事的,再瞧秦苒如今的死状,怎么说也该死了有至少十日的。 秦柔既知道这事,却将秦苒给藏在这里,而不去报官,亦或是秦柔杀害的秦苒,又或是秦柔想利用秦苒的死去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秦宁立即出门唤人,“如花,你们两个去到信王府一趟,就说客栈这里有命案发生。” 而她本人却留在了这里,看着秦苒的死状,诚然她并不懂得仵作,但秦苒的身上,还是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一处明显的伤痕,是在脖颈处的动脉上头,被人一刀致命的。 秦柔没这个能力。 是谁杀害了秦苒,分明她们二人虽然平日里嘴欠了一些,但也就是普通的小姑娘,不该得罪人至此的。 这一刻秦宁心中无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就在不久之后,林郡守亲自来捉拿她,也正好验证了她的猜测。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拿捏秦柔 一个小小并不起眼的茶馆里,秦柔坐在最边角的地方左顾右探,她面容素淡,妆发都有些凌乱,可见来的突然,并来不及打扮。 秦柔的脸色也不是一般的煞白,毫无血色。 久久等不到来人,秦柔几乎都要将手中的帕子给揉碎了。 直至桌上的茶盏冰凉,被小二足足换了三盏茶后,她才等到来人。 来人身材丰腴,穿着浅淡,戴着帷帽,但秦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云家的二夫人。 很明显,云二夫人也没打算掩藏自己的身份。 云二夫人坐下后,只喝茶,并未开口。 终是秦柔沉不住气,主动开口道:“是你派人杀害了我姐姐。” 她在昨天晚上收到了一张字条,字条上说若想知道秦苒被杀的真相,便到这个茶馆里。 秦柔刚开始的时候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来,但最终还是好奇战胜了恐惧。 而且她也怕,地方既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杀害了秦苒,倘若要杀她,岂不是也易如反掌。 这些日子秦柔有想过到底是谁杀害了秦苒,云二夫人自然在其中,但也不仅仅是云二夫人,毕竟她在信王府与秦苒分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郡守夫人。 她跟着郡守夫人走到信王府,之后回去的时候,秦苒就没了。 不过相比于她们姐妹二人同郡守夫人从前并无瓜葛,窥见林郡守和云二夫人暗地里相见的她们,可能会更加遭受了云二夫人的暗杀。 但林夫人是林郡守的夫人,这三者之间的关系都匪浅,也有可能是这三人一同下的手。 换言之,她们姐妹两个可能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但为何对方独独杀了秦苒但没有杀她,秦柔想,对方或许想利用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秦柔便没那么害怕了,一双探究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云二夫人。 如今的云二夫人与秦柔映像中的那个温婉的云二夫人很是不同,她甚为妩媚的一笑,“不是我,但与我有关。” 秦柔继续道:“是林夫人刻意引开了我,然后你们才有机会单独对我姐姐下手。” “嗯,不怕死的话,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云二夫人挑眉,肆意的打量着秦柔,尚未及笄的小丫头,虽有几分聪慧,但到底还是太嫩了,不过嫩点好,也方便她拿捏。 秦柔心头掠过一丝不快,但看着有恃无恐的云二夫人,她还是忍了下来。 秦柔明白,对方杀死秦苒,其实对她也是一个震慑,不得不说,这种震慑很有作用,她确实是怕了。 但就这样败于云二夫人的震慑之下,作她的傀儡吗?秦柔有些不甘心,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怕吗,不怕我报官吗?” “呵呵......”云二夫人婉转笑道:“姑且也算是巨富之家的秦家的嫡女,竟沦落到要靠偷才能穿上华丽的衣裳,这事要传出去了,你也别做人了,到时候不用我出手,你自己怕羞都要羞死了。” 秦柔红了眼,这也是她为何会在事发之初不敢报官的原因,对方拿捏住了她的软肋,背后又有强大的势力,她只能听从。 见秦柔沉默,云二夫人方才说道:“不过你别怕,我这人素来心善,是不会说出去的,只要你听我的话。” 秦柔继续沉默,但云二夫人就当她是默许了,事实上秦柔也确实没有和云二夫人相抗衡的条件。 “嗯,我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将秦苒之死推到秦宁的身上。”云二夫人继续说道。 秦柔惊讶的说:“秦宁可是云家的外孙女,云二夫人是她舅母,怎的竟让我陷害她。” 云二夫人眉眼中尽数是冷淡,“不过是舅母而已,又不是亲娘,她挡着了我的路,我自然是翻脸不认人的。” 秦柔就很好奇,秦宁究竟做了什么,让云二夫人恨不得她死。 不过因着秦宁去信王府没拉上她的缘故,她也确实看秦宁不顺眼,这事于她来说倒是举手之劳。 秦柔道:“好,我答应你。” 云二夫人饶有兴致道:“你有资格不答应吗?” 秦柔脸色煞红。 云二夫人说着便将茶钱递给了店小二,一边走一边说:“我刚刚已让人替你去通知了郡守大人,他正带人往客栈那里走,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不用我教你吧?” 秦柔点点头,“我会尽力而为的。” 云二夫人一走,秦柔也往客栈那边赶,一路上思绪纷乱,一边想着一会儿该以怎样的说辞诬陷秦宁,一边又想着云二夫人。 云二夫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鄞县公认云二夫人都是个顶顶贤惠的人,当年云家说来风光,但因为云家男儿,也就是云大爷和二爷这一辈,男子几乎都没几个身体康健的,所以所有人都觉得云家会在云大爷去后没落。 也是因此,好人家是没人愿意将人嫁给云二爷的。 直至云二夫人上门寻亲,说是云家已故的老太爷曾经救过云二夫人的父亲,所以愿以身相许以报答云老太爷的救命之情。 云二爷当时身子也是很虚弱的,虽然没有云大爷那般严重,但耐不住他自己很悲观,觉得自己没多少时日可活,所以也不愿意娶妻拖累人家女孩子一辈子的。 所以云家拒绝了云二夫人的以身相许。 但耐不住云二夫人说她父亲已逝,兄嫂并不待见她,求云家收留她。 云家是大善之家,自然不会赶云二夫人一个女子出去的,就这样,云二夫人留在了云家,便将云二爷的心给融化,后来二人成为夫妻之后,云二爷的身子也渐渐的比以往好了许多。 随着云家大房人的逐渐去世,云家二房逐渐掌控了整个云家的生意,说是二房,其实主要还是云二夫人。 更让人诧异的是,云二夫人这些年将云家的生意给做的蒸蒸日上,对上孝敬长辈,对下安抚云家亲族,云二夫人是鄞县公认的最最贤惠之人,不少曾经看不起云二夫人的人家如今都不得不承认,云家真是娶了一个绝好的媳妇。 连秦柔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直到今天,秦柔方才明白,面向柔和的云二夫人内里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带上囚车 眼下这个恶魔不仅仅残忍的杀害了她的亲姐,而且还要她做她的傀儡,而她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得已只能成为云二夫人的傀儡,想想真是悲哀。 很快,便到了她所居住的客栈。 正如云二夫人所说,这个客栈已被许多人给围了起来,料想应该是郡守府的人。 秦柔犹豫片刻,终是走进了客栈中。 秦宁被林郡守带人给围了起来,并径直说道:“本官经人通传,言秦娘子杀害亲妹,故秦娘子,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见到来人声势浩荡,秦宁微抬起了头,得以窥见林郡守的面容。 林郡守身材微胖,圆脸大耳,看上去极有福相,却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这也正常,因为林郡守之所以能居高位,主要得益于他的家族。 她并没有起身,而是将放置秦曦尸体的箱子给打开,“林郡守是说我十一妹妹吗?” 尸体的腐臭味令一众人忍不住捏住了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林郡守这才正视向秦宁,近来北郡的风云人物,秦宁最近的名声很盛,盛到林郡守都有所耳闻,林郡守的好些侄女都想去秦宁所开办的女学中瞧一瞧,被林夫人给无情拒绝,女孩子们敢怒不敢言,于是只能求他这个郡守做主。 林郡守是个粑耳朵,就连他都要听林夫人的,更别提替这些侄女做主了,于是林郡守的侄女们统统败兴而归。 想到这里,林郡守不得不感叹一声,眼前的小妇人瞧着弱质芊芊,却能兴办女学,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不仅仅杀了人,竟还敢将尸体呈现在他这个郡守面前。 林郡守双手负在后头,极力装作威严的模样道:“人果真是你所杀,不过念在你老实交代的份上,本官倒是可以酌情减刑。” 正当时,秦柔赶了上来。 秦柔奔向秦苒的尸体旁,她失声痛哭。 这痛哭并不是装的,秦苒毕竟是她的姐姐,姐妹二人自幼一同长大,感情自然是有的,再者便是恐惧。 秦柔说到底只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平素里纵见识过一些内宅阴私,但作为被秦三夫人保护的秦家三房最小的女儿,她到底没直面过人心险恶。 一番痛哭过后,秦柔直指向秦宁,“大人,就是她杀害了我姐姐,大人要为我做主。” 秦柔这才看向郡守大人,但她眼中有一瞬间的震惊闪过,林郡守并不是那天夜里和云二夫人私会的人。 她以为,云二夫人既然可能会与林夫人合谋,又让林郡守带人过来,很有可能那天与云二夫人私会的就是林郡守。 但显然,云二夫人并不是她轻易能看透的人。 很快,秦柔便掩盖了自己面上的这一抹震惊,但瞒不过从始至终都在密切观察她的秦宁。 秦柔再度向林郡守恳求道:“还望林大人为我姐姐住持公道。” 林郡守点点头说:“秦宁,你是主动跟本官走,还是要本官将你带走。” 秦宁这才起身,“林郡守,我不能跟你走。” “那就别怪本官......”林郡守正要使人上前捉拿秦宁,但不想秦宁又说: “人不是我杀的,是我今早发现的,于一刻钟前,民妇刚让人去通禀信王,现下信王正在来的路上。” 听到“信王”二字,林郡守面上略有松动。 但秦柔面上就是满满的嫉恨了,“纵使你是信王认下的义女,也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杀了我姐姐而不用付出一点代价,杀人偿命,自古就是这个法理,信王是这样,信王的义女也是这样!” 此时此刻,这儿的动静已经吸引了许多周围的人过来,更甚至有些胆子大的,好靠近客栈附近,就连客栈里打杂的也被好奇心吸引,频频的往这里张望。 见到这一幕,秦柔更加大声的喊道:“秦宁,就是那个开女学的秦宁,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亲妹妹,藏尸数十日,被人发现还要拿信王来压人!” 听到这话,少不得许多人对秦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秦宁备受许多妇人们推崇不假,但大多数的男人是接受不了秦宁所谓的女学的,他们觉得秦宁的所作所为就是有伤风化。 眼下在他们眼中“有伤风化”的秦宁杀了人,犯了法,却是正中这些人的下怀了。 “瞧瞧,我在家怎么说的,女子嘛,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学男人上什么学堂,学的人心都野了,都敢杀人了,偏我家那口子不信,一会儿非得让她瞧瞧,这秦娘子究竟是什么货色!” 自有人附和道:“对对,女孩子长大了一些,就该在家帮着做活,要么照顾弟弟妹妹,等大一些了,就是旁人家的人了,学的再多对我们又有什么益处,难不成还指望着女孩子考大官,庇护我们不成?真是笑话!” “那秦娘子真是什么好人不成?无非就是指着女学赚我们一点辛苦钱,我们被掏空了家底,人家秦娘子盆满钵满,但这些道理你能同女人说得通了?她们头发长见识短,偏还说我们心思狭隘。” “瞧瞧,瞧瞧,这不,秦娘子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了,无非是个仗着权势杀人犯法的恶棍而已!” ...... 听到因为自己的一番话,引来众人对于秦宁的非议,秦柔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她挑衅的看向秦宁。 秦宁敛目,对林郡守道:“林大人,未免引起轰动,我们还是先走吧,等到了衙门里,再行分辨,至于这里,还希望郡守安排人守着,等信王府的仵作前来。” 这话音刚落,得到消息的邓尧便带人过来,将围观的百姓们皆数给赶了出去,整个客栈都被封禁了起来。 邓尧看了一眼秦柔,然后对秦宁说:“你先别急,父王和母妃说了,一定会保下你的,我同你一道儿去一趟衙门里,将事情和林大人说清楚。” “不,”秦宁道:“你留在这里,剩下的我会和林大人说清楚的。” 邓尧心知秦宁并不是什么胆怯的小女儿,她昔日里敢在太后跟前耍宝,还讨得了太后的欢心,便更不会怕了区区郡守。 再联想到林郡守的为人,虽然庸碌无为,但也确实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 再者,谁看中的女人让谁去操心。 是以邓尧便同意了秦宁的说法,只道:“我会让我的属下跟着你一同过去的,有什么情况你让他告诉我就是。” 又向林郡守说:“秦宁是被太后都称赞过的好性子的人,她定然不会杀人,这事情其中一定有误会,还望大人能明察秋毫。” 这点面子,林郡守自然是会给信王府的,是以欣然同意。 于是,秦宁被林郡守带上了囚车。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公开审理 在古代坐着囚车出行,是秦宁从前只在电视中看到过的场景。 未曾想,如今竟会亲身体验一把。 她并没有穿囚衣,但整个人依然是十分朴素的打扮,坐在囚车里面容十分的冷寂。 不一会儿,原本因着冬日寒冷都缩在家中的人们都闻讯赶来,大街上一时人流涌动。 听闻秦宁杀人的传言,大家都很震惊。 有在望春园里见过秦宁并对秦宁很有好感的妇人表示,“秦娘子一瞧便是极心善的人,若不是心善,也不会被谢驸马欺负到那种地步,吃了亏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要造福天下的女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杀人呢,分说那人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附和的人有之,但嗤之以鼻的人也有之,譬如有一浑身沾着酒气,衣裳也很凌乱,一瞧就是刚从酒馆里出来的中年男人就冷“哼”一声说:“造福天下女子?可去她娘的吧!” “是造福成像秦娘子这样没男人要的女人吗?哈哈......” 一阵哄笑声传来,有这酒肉之徒起了个头,随之而来的则是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 那个说:“都道是谢驸马攀龙附凤,舍弃了原配妻子,可说句实话,有国色天香的公主在前,进一步可成当朝驸马,皇亲国戚,美人权柄在怀,是个人便知道要怎么选。” 这个则说:“不过嘛,瞧这秦娘子......似乎姿色也不俗呢!” “不俗又怎样,公主总不会比她差了去吧?更何况人家金枝玉叶,身份放在那里,哪里是小小的商户女可以比拟的。” 又有人说:“被心上人抛弃,落到秦娘子这个份上,也难怪会心思狭隘到杀害自己亲妹妹的地步,再瞧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分明是鼓动着女人同我们男人唱反调,秦娘子是被谢驸马给弄魔怔了,因爱生恨,幸亏没让她得逞!” “不过......” 还有不少人表示,“倘若秦娘子缺爱,我们也是可以弥补秦娘子一分爱的!” 这些人或是咒骂,或是淫笑着,都不曾带着善意,统统是对着秦宁的。 自然也无一都入了秦宁的耳。 秦宁听这些话都听烦了,说句有些张狂的话,这些人从不曾入他的眼,这些人的话也不必入了她的心里。 所以秦宁从始至终只目视前方,清丽的面孔上满是淡然,透出几分超脱俗世的清冷。 令一些污言秽语者颇为不甘心,他们想看到的,是秦宁被他们的话语所影响,然后面目狰狞的模样。 于是秦宁越冷静,他们的话就越难听,但秦宁始终不为所动。 倒令闻风而来的金林两家的人颇为兴奋,尤其是冯寄聪,她才在秦宁的手底下吃了大亏,这两日在林府中她的日子很不好过,夫君逼问她从前的那些事,婆母也不待见她。 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别的好说辞,只得用力抹黑秦宁,说秦宁污蔑她,但问题是她的夫君金三爷不信,揪着她这个错处又纳了几个美妾。 冯寄聪气得吐血,只希望秦宁原地暴毙,不曾想秦宁倒是没原地暴毙,但秦宁被传来杀人了! 迫切希望看到秦宁不好的冯寄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身为郡丞府少夫人的体面,连衣着都不曾打理便匆匆出门,看秦宁的笑话来了。 结果倒真是不负她所望,秦宁坐进了囚车不说,还被这么多的人口诛笔伐,她就盼望着一会儿林郡守能给秦宁定罪,这样秦宁就彻底蹦跶不起来了。 不过冯寄聪很乐观,因为林夫人也很看秦宁不顺眼,即便这人不是秦宁杀的,想来林夫人也会让林郡守给安在秦宁的身上。 她也没心思去做别的事情,只一路跟着囚车去到了衙门里,想看看林郡守究竟会怎样判秦宁。 ...... 冯寄聪并没有等太久,林郡守一行人便带着秦宁到了衙门里。 因这事造成的轰动,林郡守原本还想着歇一会儿再审理此案都不成,又基于大众的请求,在经过秦宁的同意后,林郡守决定公开审理此案。 府衙外人声鼎沸,比平常过大节的时候都要热闹。 林郡守一派惊堂木,原沸腾的府衙内外顿时肃静了起来。 林郡守责问秦柔道:“既是你来报案,可有人证物证?” 秦柔跪在底下,未语泪先流。 “民女乃是秦府三房排行十四的姑娘,被秦宁杀死的乃是与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因年岁相差不大的缘故,民女与姐姐一同长大,感情甚笃,这一回也是托了秦宁的宏福,才有幸来北郡一回。” 秦柔压低了声音诉说道:“但万万没有想到,平生头一次来北郡,姐姐她竟丢了性命。” 她悲伤的语调,令闻者都感到一阵心疼。 但林郡守本就劳累了一天,是很不喜听她说这些废话的,于是林郡守道:“说重点。” 秦柔愕然了一瞬,然后继续说道:“事实上因为秦宁自来到北郡后便屡次出风头,却一点儿也没想到带着我和姐姐之后,姐姐对秦宁就有了点儿微词,我阿姐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于是便将自己心中的这份不快同秦宁说了。” “这本也没有什么,秦宁自有自己做的不当的地方,姐姐同她说了,她往后去到外头记着带上我们也就是了,毕竟秦宁要比我们年长许多,合该包容我们。” “但秦宁白比我们长了那几岁,一点儿都不晓得替我和姐姐着想,她还出言呵斥了我们,并用六姐姐,也就是秦曦之死恐吓了我们。” 秦柔脑海中在回忆过往事情的时候,灵光乍现。 既然她本来便与秦宁关系并不是太好,如今更因云二夫人的威胁彻底得罪了秦宁,那便坏事做到底,让秦宁出不去这府衙为好。 “是秦曦在未定罪之前,我与姐姐也收到了她给那个马夫所送的饼子,甚至还曾亲口吃下那个饼子,差一点儿我们就要死了,但当时秦宁的婢女似乎早就知道这一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茅粪给我们喝,将我们刚刚吃下不多的饼子给吐了出来,这才免于一死。” “当时我同阿姐很感激秦宁,但如今想来去,其中处处透着古怪,秦宁为何会提早知道秦曦要害死我们的事情?”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诡辩 似乎生怕别人听不明白,秦柔更是径直说道:“倒有些让人怀疑,那汤饼究竟是秦曦给我们放的,还是秦宁给我们的,甚至于秦曦送给马夫的那汤饼,也是被秦宁掉了包的。” 林郡守问秦柔道:“那秦宁用意何在?” 秦柔道:“秦宁一方面是要陷害秦曦,另一方面,则是以此恐吓我们。” “至于秦宁为何要陷害秦曦,自然是因为从前秦曦曾与谢驸马有过一段情,秦宁出于嫉妒,而为何要恐吓我们......” 秦柔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 她是误打误撞,想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秦宁,一不做二不休,但直到此时此刻,秦柔却觉得自己似乎洞察了真相。 从秦宁回来伊始,便有意无意的针对秦曦,直至后来秦曦身死,似乎都是秦宁所设计。 而说到秦宁为何要恐吓她们,也很容易便想到,是因为秦苒太嘴欠了,想必当时的秦宁对她们已经很不满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秦宁真的就是太可怕了,比秦曦还要可怕,她如今却要与这样可怕的秦宁为敌...... 秦柔走神的时候,林郡守就已经不耐烦了,他催促道:“秦宁为何要恐吓你们,是你们对秦宁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秦柔眉头本能的皱起,林郡守这模样,怎么像是偏向秦宁的样子。 林夫人不喜秦宁,难不成林郡守竟是不知道吗? 但她还是决定如实回道:“因先前的时候,我姐姐曾对秦宁说过一些不中听的话,招致了秦宁的怨恨,故而她想在陷害秦曦的同时,恐吓我们,直至后来残忍的杀害了我的姐姐。” 所谓谎言,终究还是得掺和一点真话,方才能显得更真实一点。 但林郡守并没有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相信秦柔的说辞,他十分较真的问道:“你姐姐对秦宁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为何要用秦曦的名头来恐吓你们姐妹两个。” 林郡守过分的较真令秦柔心中又是“咯噔”一声,她想了想只得又道:“因为先前的时候,我姐姐也曾对秦曦说过一些不好听的话。” 秦柔虽只说是“不好听”的话,但这话究竟不中听到何种地步,只瞧对方皆恨不得杀了她便可知。 一时间人们对死者秦苒再没了先前的那种同情怜惜。 而林郡守更是大喇喇的说了出来,“所谓祸从口出,你姐姐有如今这样的下场,其实也不算太冤。” 秦柔更加怀疑林郡守的立场,她忍不住问林郡守道:“林大人身为我们北郡的父母官,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为我们弱势的人讨回公道,即便我姐姐曾经说过多么难听的话,但她也仅仅只是说错话了而已,秦宁却是杀人。” “她若只单单是谢驸马的原配妻子、我秦府的嫡女也就罢了,可如今的秦宁却还是信王府的义女,女学的发起者。” “让她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人成为我们北郡女子的表率,真真不是要教坏了小姑娘们吗?” 秦柔的声竭力嘶,虽没能唤回来人们对秦苒的怜悯,但到底还是唤起了人们对秦宁的声讨。 便有人说:“对,不论死者有怎样的过错,都罪不至死!” “秦娘子以为她是天理不成?说杀人就杀人,郡守大人也没她牛!” “这样的人还开女学?她都不配活!” “郡守大人该将她原地处斩!”等种种言论不绝于耳。 秦宁这才恍惚有种真实的感觉,在父系社会里,男人对女人的统治体现在力量与思想上等方方面面,女人因无知才会一辈子依附男人,做男人身边的菟丝花,但倘若女人觉醒了,不愿意做男人身后的陪衬了,那男人自然会有危机感。 女学虽只是一个开始,可她代表的意义太不同了。 或得益于北郡离国都遥远,又或得益于她身后的信王府,所以秦宁自决定要开办女学以来,虽然也有遇到过一些困难,可说实话,与她想象中的困难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直到今日,她才听到这形形色色的声音。 面对众人的口诛笔伐,秦宁气定神闲,她看向林郡守,事情其实远比她想象的要好的多,因为林郡守并没有说想袒护谁。 其实即便林郡守因为林夫人的关系,亦或是林郡守本身作风不正,想袒护秦柔,那也没什么,毕竟如今这案子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审理的,是非曲折大家都有眼睛,更何况秦宁也不是一个人,她背后还有信王府。 “郡守大人,秦苒确如秦柔所说,格外嘴欠,但仅是如此,还不至于让我动了杀心。”在这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秦宁的目光显得格外的真挚,“诚然她若果真做的太过分了,我也不会杀她,毕竟杀人要承受的代价太大了,这不值当,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又何必让自己的手上沾染上鲜血?” 这话听着着实太过欠揍,但林郡守觉得,真的是好有道理呦,他甚至还郑重的点了点头。 秦柔刚想要控诉秦宁的残忍,但很快秦宁便轻松一笑,“自然,以上都是我开玩笑的。” “即便秦苒做的真的很过分,我也只会请家里人帮忙说教,她若做的在法理之外,我也可以请郡守大人帮忙主持公道。” 她清丽的面孔上是完美无瑕的笑容,只是这笑无端让人觉得有些渗人,尤其是离秦宁最近的秦柔。 虽然秦宁的面容一如既往的真挚,但秦柔觉得秦宁前一句话才是真的。 秦柔哭出了声道:“可我姐姐这一阵的时候哪里都没有去,除了你之外什么人都没有得罪,只有你有可能。” 秦宁笃定的看向秦柔,“这就要问你了,毕竟你和秦苒一直以来都是形影不离的,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你杀害了秦苒。” 秦柔花容失色道:“她是我的亲姐姐,我为何要杀害我的亲姐姐。” 秦宁则道:“可她的尸体却是在你们两个的屋子里头被发现的。” “这是诬陷。”秦柔当即说道:“是你杀害了我姐姐,然后藏尸于我的房中,目的就是诬陷我,却不曾想到我提早发现姐姐的尸体,并且还报到了郡守府里,试问倘若是我杀害了姐姐,我怎么还有那个胆量去报官?”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露出马脚 大家听到秦柔说的,当即就觉得很有道理。 主要是秦柔与秦苒乃是嫡亲的姊妹,秦柔万没有动机去杀害秦苒。 自然秦柔对秦宁的控诉也没有太大的道理,但从血缘上来看,还是秦宁杀害了秦苒更为可信一些。 尤其在外场看热闹的许多人里对秦宁原本就带着偏见,不论秦宁有没有错,他们都会觉得秦宁有错,一股脑的去支持秦柔。 诚然也有支持秦宁的声音,但这部分声音太小了。 不过秦宁丝毫没有因为支持自己的人少便怵了秦柔,她反唇相讥道:“一个人死了,周遭的人不会全然没有一点知觉,尤其秦苒还是我秦家的女儿,总有一天秦苒的死会被人给翻出来,并且这一天并不会太久,与其别人发现,倒不如你来说,这样还能最大的减轻你的嫌疑。” “再者......与秦苒形影不离,住在一处的人是你,秦苒死去多日,你早便该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却按住不提,直到今日直接报官,本身就是疑点。” “尤其是你欲借着秦苒的死来诬陷我,并且胸有成竹,所以你才会大喇喇的报官。” “这并不是说你不心虚,而是你早有准备。” 林郡守再度点点头,他觉得秦宁说得真是极有道理,不过虽然他甚少断案,基本一些这样玄之又玄的事情都是交由底下人,但他还是晓得,仅凭口舌争锋便断一件案子,是很胡闹的。 但很快,秦宁就又说:“仔细想想,似乎就是从我去参加信王府的家宴那一日里,便再也没有见过秦苒了,而这些天里,我一直忙着和邓姑娘商议女学的事情,连客栈的门都没有进,这些邓晨曦都是可以作证的。” 事实上秦宁刚将秦苒死了的这件事告诉信王妃过后,信王妃一边派了邓尧过来,一边也在密切的注意这边的动向。 知道秦柔将秦苒之死泼到秦宁身上之后,信王妃便知道会用到邓晨曦,已让邓晨曦早早的等到了这里。 因此秦宁话音刚落,邓晨曦便上前来,林郡守是认得邓晨曦的,是以便让人进来回话。 邓晨曦向林郡守十分详细的说明秦宁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什么时候拜访了哪户人家,甚至还将那户人家的人给请来作证。 事无巨细到林郡守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但到底顾忌着邓晨曦的身份,没阻止邓晨曦继续说下去。 这一说便是整整一个时辰,别说林郡守,就是外头热衷于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打着哈欠,有些乏了。 但好在很快便有热闹可看了。 秦宁笑眯眯的看向秦柔,“我这些天的动向都向大家说明了,十四妹妹你的呢。” “便不说前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只单单今日,我方才去寻你的时候,你不在屋子里头,是去了外头见了什么人吗?” 秦柔咽了咽口水,强撑着道:“我方才自然是去报官了。” 秦宁郑重问向林郡守:“刚刚可是秦柔去向您报的官?” 无怪乎秦宁会有此问,倘若是秦柔亲自去报的官,那么按理秦柔应该是和林郡守一道儿来的,但方才秦柔明显要落后于林郡守许久。 到此时林郡守面上也有一抹狐疑一闪而过,并坚定的摇了摇头。 秦宁于是又问:“那可是秦柔身边的婢女?” 说着便让林郡守将秦柔的婢女给传上来。 林郡守依然点点头,“来报案的是个男子,嘴唇下方有颗黑痣,说是给秦柔跑腿的。” 但秦宁却说:“由鄞县到北郡,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故而我们来的时候只带了各自的贴身婢女,并不曾带小厮,所以十四妹妹,那小厮是你从何处寻来的,竟敢将这关乎生死的大事托付于他?” 秦柔茫然的摇了摇头,“是我从街边随意找的一个人,因为我太着急了。” 枉云二夫人那般聪明,为何会留给秦宁那么大的破绽?她以为云二夫人定然提前同林郡守通过气,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样的, 秦宁又看向林郡守,“还请林郡守将方才替秦柔报官的人给寻来。” 林郡守道:“本官接到报官,匆忙之下竟失去了那小厮的踪影。” 秦宁再度说:“但北郡就这么大,想要寻一个人,总是能寻来的,更不要说这人的特征很明显,总要将这人给寻来,好证明秦柔没说谎话。” 不过也刚巧,这人也在外头看热闹,所以很快便寻了过来。 林郡守神色有些恍然,但邓尧刚刚派过来的人在林郡守耳边耳语了一番,林郡守就大笑起来,“对,唇下有痣,是这人。” 林郡守指向秦柔道:“刚刚可是这人引你前来报官?” 有痣中年“嗯”了一声。 秦柔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但林郡守瞬间变脸,“秦柔,你可知欺瞒本官又是什么样的罪责。” 秦柔一脸懵逼,但也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哪里说错了,抬眼看向林郡守。 很快,林郡守便呵道:“这人根本不是你叫来报官的,不过是本官用来试探你的人,你竟没否认,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然后便就那佝偻着腰的中年人将唇下的痣给扣了下来,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 秦柔大惊,林郡守竟然是在试探她! 她忙跪下分辨道:“是我先前发现姐姐的尸体,太过震惊伤心了,所以才没注意那许多,只让人去通传了一声却没特别的注意到那人的羊毛。” 林郡守冷笑道:“你当本大人是傻子吗,说罢,是不是你杀害了你的姐姐!” 北郡人深知,林郡守审案,那向来都是随心而为,换言之,他就根本不会审案,但像今日这样,还晓得用个假人试探嫌疑人的,还是头一次。 所以纵使林郡守这问话问得太粗暴了,却还是有不少人称赞林郡守有长进。 林郡守头一次被属下的百姓们称赞,心中得意,面上越发严肃的问向秦柔,“还不回话?那便是默认了。” 秦柔惊道:“不,不是民女,民女怎么会杀害自己的亲姐姐呢。” 林郡守道:“不是你又是谁,难不成你还想诬陷秦宁?” 秦宁在一旁凉凉道:“瞧着十四妹妹这样慌张掩饰的模样,八成便是她了,不然她为何要说这么多的谎,不是心虚又是什么,您还是快快的定她的罪吧。” 秦宁当然知道,秦苒定然不会是秦柔杀害的,但秦柔宁肯诬陷她也不说出实情,显而易见是有把柄在别人手中。 倘若不是到了生死关头,秦柔不会将她背后那人给供出来,故而她也只能逼一逼秦柔了。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威胁 但纵使如此,秦柔也不觉得林郡守当真就仅凭秦宁三言两语便要定了她的罪,所以在心中寻思了要如何寻着秦宁的错处 然而林郡守偏偏就是这么个荒唐的人,他倒不是看信王的面子,主要他是真心觉得秦宁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他便顺着秦宁的话茬说道:“这秦柔小小年纪,便这般心狠,弑杀亲姐不说,还诬陷堂姐,实在是该诛——” 秦柔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云二夫人让她陷害秦宁,然而这时间毕竟太短了,令她还未想清楚一套合适的说辞,云二夫人就告了官,她原以为云二夫人一定提前与林郡守交代好了,是以并没怎么将这次审理给当成一回事,但未曾想林郡守竟会偏向秦宁? 但云二夫人何等精明,怎会想不到这种诬陷实则漏洞百出,她只一说话便会被人给抓住把柄,林郡守甚至更直接的定了她的罪,所以云二夫人真正想要的其实是她死? 毕竟她和秦苒撞见了云二夫人的秘密,虽然她也不知道跟云二夫人私会的人究竟是谁,但只看其通身气度,这人的身份不会太低。 秦宁似乎生怕她死的不够快,又状似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不过秦苒到底是秦柔的嫡亲姐姐,说到底秦柔没有理由去陷害秦苒,也许秦柔只是误杀了秦苒,然后寻思着所幸利用秦苒的死除去我。” “误杀终究不是故意杀人,至于她诬陷我——她不念姐妹情谊,对我不仁,不过我倒不忍心看她的下场太过不好,是以还望林郡守且让她死得不要痛苦。” 林郡守感叹道:“你倒是一位好姐姐,本郡守可以赐她鸩酒,虽也痛苦,不过不会太久。” 赐死?鸩酒?不会太久? 秦柔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林郡守和秦宁的思路,简直是太跳跃了。 不过她并不想死。 秦柔低下头说:“姐姐当真不是我杀害的,我......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杀害的。” “哦?我不信,你不说自己这些天的动向,你一定是心中有鬼。”秦宁无端道。 林郡守附言道:“对,心中有鬼。” 秦柔心中纷繁杂乱,现在她知道了,秦宁和云二夫人,哪个都不好惹,她要如何既保得了自己的名声,又能在这二人的较量中存活下来呢? 秦柔决定装傻,她痛快的跪行到秦宁的脚边,并说道:“发现姐姐的尸首,是我从信王府回来之后,已失去呼吸的姐姐便躺在客栈的床榻上。” “因姐姐从前与七姐姐有口角争端,所以我才误以为是七姐姐害了姐姐,是我的错。” 她十分诚恳的向秦宁认错、道歉,“七姐姐能不能原谅我?” 秦柔说着还不断的给秦宁磕头认错,声音极响,不一会儿,秦柔的额头上便有了一个大血包。 “哎,小姑娘其实也没有错,不过就是想当然了。”就有人看着秦柔的惨状很是不忍心。 这不忍心的并不仅仅是一个,甚至有许多的人劝说秦宁:“到底是亲姊妹,秦娘子便且原谅自己的妹妹。” 但见秦宁没开口,这些人便忍不住指责秦宁说:“你当人姐姐的,未免也太心思狭隘了,没瞧着秦柔姑娘在求你吗?” “是呀,秦柔姑娘刚刚失去了嫡亲的姐姐,一时脑筋转不过来弯,行事偏激了一些,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我们这些看众都晓得可怜秦柔,然而身为秦柔堂姐的秦娘子竟这么冷漠。” “这样冷漠的人,还开女学,还为人师表,真是呵呵呵呵......” 秦柔心下想,被这么多人用言语相激,秦宁即便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合该原谅了她。 但秦宁就是没有动作,不论周围人说话有多么难听,直至后来这些人的声音渐渐的少了、没了,秦宁方才展露出一抹怜意,“十四妹妹,你这又是何必,咱们姐妹将话给说清楚了,难为我还会不原谅你,总归我们姐妹四个来到北郡,如今就剩我们两个了。” “我方才在想秦苒妹妹从前的一些事情,竟冷不丁就想愣神了,一时都没有注意到,妹妹竟成这个模样了。” 她将秦柔给扶起来,目光中透着深深的怜惜与自责,一边再用手温柔的拂过秦柔的额头处,毫不避讳的用袖子将蹭伤血的地方给擦拭干净,然后只有秦柔知道,秦宁看似温柔的抚触用的力气有多大,她深深的忍住疼回笑道:“姐姐原谅我就好。” “不过......”秦宁又说:“杀死秦苒妹妹的真凶,总是要查个清楚明白的,既然秦柔你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你这些天的动向,那便等一会儿这些人都走了,你再告诉郡守大人的好。” 被秦宁紧紧攥住的双手就是一僵。 她果真是低估了七姐姐,能被太后与信王妃都看重的人,又怎么是好相与的。 她这七姐姐纵使被夫家抛弃,也真是好傲气,不畏惧人言,不肯让人占去一点点便宜。 果不其然,秦宁这话音刚落,立即便有人议论起了秦柔这些天的去向,一个女孩子,不肯向众人说出自己的去向,这其中定然是有猫腻的。 但秦柔心虚,她是没胆子去与人对峙的,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那些质疑的眼光。 所幸没过多久,随着衙门的大门关上,这里的人也就都散了开来。 但郡守府的人依然不少,林郡守赫然坐在高堂上,底下还有几个衙差在侧。 秦宁褪去怜惜的外表,面上几可见冷漠。 “最后一次见到秦苒,还是在信王府的大门前,你也说,秦苒的尸体是你从信王府回去后发现的,也就是说秦苒是死在这一段时间里。” “她又是被人误杀,定然是你们之前得罪了什么人,不妨将你们这几日的行程说与郡守大人听,也好让英明的郡守大人分析分析。” 林郡守被秦宁“英明”二字给深深的取悦,也像模像样的看向秦柔。 秦柔看着四方殷切的目光,双腿一软,又没忍住,跪了下来。 “因姐姐想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信王府,但我们又没有漂亮的衣裳,所以我与姐姐前一天晚上便去了云想阁中挑衣裳。” 秦柔这话说的含蓄,但秦宁是一点儿也不会给曾经想要陷害自己的人留面子的。 是以她直接戳穿秦柔的伪装,认真分析道:“但你所说的那边整整一天都是在客栈里的,只有晚上大家都睡了,所以你是趁这个时候去的云想阁,但那个时候云想阁中都关门了,你们怎么选衣裳?”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然而林郡守偏偏就是这么个荒唐的人,他倒不是看信王的面子,主要他是真心觉得秦宁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他便顺着秦宁的话茬说道:“这秦柔小小年纪,便这般心狠,弑杀亲姐不说,还诬陷堂姐,实在是该诛——” 秦柔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云二夫人让她陷害秦宁,然而这时间毕竟太短了,令她还未想清楚一套合适的说辞,云二夫人就告了官,她原以为云二夫人一定提前与林郡守交代好了,是以并没怎么将这次审理给当成一回事,但未曾想林郡守竟会偏向秦宁? 但云二夫人何等精明,怎会想不到这种诬陷实则漏洞百出,她只一说话便会被人给抓住把柄,林郡守甚至更直接的定了她的罪,所以云二夫人真正想要的其实是她死? 毕竟她和秦苒撞见了云二夫人的秘密,虽然她也不知道跟云二夫人私会的人究竟是谁,但只看其通身气度,这人的身份不会太低。 秦宁似乎生怕她死的不够快,又状似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不过秦苒到底是秦柔的嫡亲姐姐,说到底秦柔没有理由去陷害秦苒,也许秦柔只是误杀了秦苒,然后寻思着所幸利用秦苒的死除去我。” “误杀终究不是故意杀人,至于她诬陷我——她不念姐妹情谊,对我不仁,不过我倒不忍心看她的下场太过不好,是以还望林郡守且让她死得不要痛苦。” 林郡守感叹道:“你倒是一位好姐姐,本郡守可以赐她鸩酒,虽也痛苦,不过不会太久。” 赐死?鸩酒?不会太久? 秦柔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林郡守和秦宁的思路,简直是太跳跃了。 不过她并不想死。 秦柔低下头说:“姐姐当真不是我杀害的,我......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杀害的。” “哦?我不信,你不说自己这些天的动向,你一定是心中有鬼。”秦宁无端道。 林郡守附言道:“对,心中有鬼。” 秦柔心中纷繁杂乱,现在她知道了,秦宁和云二夫人,哪个都不好惹,她要如何既保得了自己的名声,又能在这二人的较量中存活下来呢? 秦柔决定装傻,她痛快的跪行到秦宁的脚边,并说道:“发现姐姐的尸首,是我从信王府回来之后,已失去呼吸的姐姐便躺在客栈的床榻上。” “因姐姐从前与七姐姐有口角争端,所以我才误以为是七姐姐害了姐姐,是我的错。” 她十分诚恳的向秦宁认错、道歉,“七姐姐能不能原谅我?” 秦柔说着还不断的给秦宁磕头认错,声音极响,不一会儿,秦柔的额头上便有了一个大血包。 “哎,小姑娘其实也没有错,不过就是想当然了。”就有人看着秦柔的惨状很是不忍心。 这不忍心的并不仅仅是一个,甚至有许多的人劝说秦宁:“到底是亲姊妹,秦娘子便且原谅自己的妹妹。” 但见秦宁没开口,这些人便忍不住指责秦宁说:“你当人姐姐的,未免也太心思狭隘了,没瞧着秦柔姑娘在求你吗?” “是呀,秦柔姑娘刚刚失去了嫡亲的姐姐,一时脑筋转不过来弯,行事偏激了一些,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我们这些看众都晓得可怜秦柔,然而身为秦柔堂姐的秦娘子竟这么冷漠。” “这样冷漠的人,还开女学,还为人师表,真是呵呵呵呵......” 秦柔心下想,被这么多人用言语相激,秦宁即便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合该原谅了她。 但秦宁就是没有动作,不论周围人说话有多么难听,直至后来这些人的声音渐渐的少了、没了,秦宁方才展露出一抹怜意,“十四妹妹,你这又是何必,咱们姐妹将话给说清楚了,难为我还会不原谅你,总归我们姐妹四个来到北郡,如今就剩我们两个了。” “我方才在想秦苒妹妹从前的一些事情,竟冷不丁就想愣神了,一时都没有注意到,妹妹竟成这个模样了。” 她将秦柔给扶起来,目光中透着深深的怜惜与自责,一边再用手温柔的拂过秦柔的额头处,毫不避讳的用袖子将蹭伤血的地方给擦拭干净,然后只有秦柔知道,秦宁看似温柔的抚触用的力气有多大,她深深的忍住疼回笑道:“姐姐原谅我就好。” “不过......”秦宁又说:“杀死秦苒妹妹的真凶,总是要查个清楚明白的,既然秦柔你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你这些天的动向,那便等一会儿这些人都走了,你再告诉郡守大人的好。” 被秦宁紧紧攥住的双手就是一僵。 她果真是低估了七姐姐,能被太后与信王妃都看重的人,又怎么是好相与的。 她这七姐姐纵使被夫家抛弃,也真是好傲气,不畏惧人言,不肯让人占去一点点便宜。 果不其然,秦宁这话音刚落,立即便有人议论起了秦柔这些天的去向,一个女孩子,不肯向众人说出自己的去向,这其中定然是有猫腻的。 但秦柔心虚,她是没胆子去与人对峙的,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那些质疑的眼光。 所幸没过多久,随着衙门的大门关上,这里的人也就都散了开来。 但郡守府的人依然不少,林郡守赫然坐在高堂上,底下还有几个衙差在侧。 秦宁褪去怜惜的外表,面上几可见冷漠。 “最后一次见到秦苒,还是在信王府的大门前,你也说,秦苒的尸体是你从信王府回去后发现的,也就是说秦苒是死在这一段时间里。” “她又是被人误杀,定然是你们之前得罪了什么人,不妨将你们这几日的行程说与郡守大人听,也好让英明的郡守大人分析分析。” 林郡守被秦宁“英明”二字给深深的取悦,也像模像样的看向秦柔。 秦柔看着四方殷切的目光,双腿一软,又没忍住,跪了下来。 “因姐姐想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信王府,但我们又没有漂亮的衣裳,所以我与姐姐前一天晚上便去了云想阁中挑衣裳。” 秦柔这话说的含蓄,但秦宁是一点儿也不会给曾经想要陷害自己的人留面子的。 是以她直接戳穿秦柔的伪装,认真分析道:“但你所说的那天整整一天都是在客栈里的,只有晚上大家都睡了,所以你是趁这个时候去的云想阁,但那个时候云想阁中都关门了,你们怎么选衣裳?” 这话音刚落,郡守府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色心 郡守府内,除却邓尧之外,皆数都一脸懵逼的看向顾昭与秦宁。 林郡守包括林郡守属下的衙差以及秦柔,都不明白,一个是传言中镇北侯家的小公子,一个是离异带娃的妇人,这样两个身份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该有交集。 但偏偏这两人不但有了交集不说,还是小将军眼巴巴着给秦娘子要饭吃。 就挺诡异的。 秦宁扶了扶额,她当然知道顾昭说的是她曾在咸阳城许诺的那一顿饭,不过她记得她好像请过顾昭了,难道是她记岔了? 不过也无所谓,左右只一顿饭罢了。 顾昭见秦宁回忆,立刻也有些心虚,忙道:“倘若宁姐姐不想请我,我请你也是一样的。” “倘若宁姐姐太忙了,就是欠着也是可以的。” 秦宁失笑道:“一顿饭而已,不至于。” 林郡守摸了摸胡茬,脸上一脸慈母笑,“原来小将军与秦娘子早前也认识呢。” 顾昭“嗯”了一声,对林郡守显然态度很冷淡。 不过林郡守还是很殷切的看向顾昭和秦宁。 那啥,他觉得这二人挺配的,出身勋贵之家的侯府小将军,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也会卸下骄傲,变身热情殷切的小暖男,就同年轻时候的他和月娘一样。 至于身份配不配的问题,林郡守觉得那压根不算是个事,毕竟当初月娘也只是一个江湖侠女,家中也并不同意他娶月娘,但谁让郡守府就他一个嫡子呢。 只要他坚持,他父母到最后总得遂了他,等到成婚后,二人有了孩子,什么身份地位之差,也都不是事了。 有了这一段小插曲,因为死亡案所带来的阴气沉沉,也逐渐有了缓解。 不过这其中不包括秦柔,同为女子,秦宁好命到让人不能不嫉妒,秦柔心中自免不了酸溜溜的,不过在见识到秦宁的厉害之后,她也就只能在心中想一想。 秦宁提醒在那里因想到自己与林夫人的爱情往事,从而傻笑的林郡守,“大人不问一问这人究竟看到了什么?” “对,是该问一问。”林郡守咳了一声,尤有些意犹未尽,因此兴趣缺缺的问那人道:“你那天晚上除了看到秦苒和秦柔,还看到了什么?” 这人拱手上前道:“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草民正准备回家,经过云想阁的时候,便见到了这两位姑娘偷偷摸摸的去到云想阁中,因这两位姑娘长得蛮标志的,草民就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看到两位姑娘消失在云想阁中,草民就有些还没看够。” 这人看着年纪并不大,三十左右的模样,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色眯眯的模样,就让秦柔觉得一阵恶心。 中年男人的眼睛不由得在秦柔的身上又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想到这里毕竟是郡守府,还有这么多贵人,故而只能收回视线,继续说道:“所以草民就想着在外头等一等,说不定这两位姑娘一会儿就出来了呢。” 他又忍不住添了一句道:“与那些青楼女子相比,这两位姑娘真是草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不过那天晚上不同,格外的冷,而这两位姑娘又孤身一人,草民就不由得想,也许草民能捡个漏。” 这中年男人当天晚上其实是存了坏心的,但难得的是,他竟会将这种坏心思一点儿也不遮掩的给说出来。 这真是一个渣男人,渣的明明白白,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 旁人都是一言难尽的模样,但秦柔则是深深的后怕与恶心。 “不过草民也就是想一想。”这人究竟还是知道跟前坐着的这位是郡守大人,不过意淫一番过后,便没什么诚意的说道:“但那天实在是太冷了,北风吹得草民脸上生疼,草民并没有等到两位姑娘出来,却等到了一个穿着看上去平常,但气度并不平常的中年男子出来,坐上了一辆马车,那马车看上去也很普通,但感觉还是跟寻常的马车不一样。” “嗯,还有,那男人长了一副官相。” 秦宁就问道:“那你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了吗?” 这人摇摇头说:“因这人很快便坐上了马车,是以草民隐隐约约的只看到了他一个模糊的背影。” 秦宁于是又看向秦柔,“那你总看清楚这人的正脸了罢。” 秦柔知道,他们一定会问到自己,所幸她也已经想明白了,在这些人面前,她说谎话会被一眼给看穿的,是以她很痛快的说道:“我倒是看清楚那人的脸了,不过这人我不认得。” 云二夫人和一个陌生男人约在云想阁中见面,而这之后不过三日,撞破此事的秦苒便被杀害,云二夫人若是没鬼,真是让人不相信。 秦宁是想到先前顾昭说的那事,倘若北郡中当真有高官同芮国西宁私通,那么云二夫人是不是一个突破口。 众所周知,芮国只是一个小国,因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方才能在大顺与西宁之间生存下来,这其中芮国与西宁素有姻亲,所以关系也向来都好。 但芮国终究是夹缝中求生存,芮国不仅是个小国,还是个很贫困的小国。 而今他们蠢蠢欲动,但大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在动之前自然要考虑到粮草与银钱这方面的问题,毕竟打仗是件极费钱的事情。 所以芮国和西宁会将主意给打到北郡富户身上,一点也不奇怪。 而要将主意给打到云家身上,云家必定是要有芮国和西宁的内应所在的。 云二夫人? 一方面因为云二夫人立的人设实在是太过深刻,另一方面也因为云二夫人到云家的时间已经很久远了,芮国和西宁总不能在那时候就已经有意识的布这一盘局了。 又或是,近来云二夫人才同这些人联络起来,可云二夫人同芮国的人合作,利处又在哪里? 不过不论是不是云二夫人,云二夫人为的又是什么,总是要将云二夫人拿过来问话的。 是以林郡守便让衙差去到云想阁中走一趟。 但不想衙差们还没出门,云二夫人就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阿宁,你没事吧?”云二夫人一脸担忧的迎上秦宁,“我这两天来北郡查账,本来准备今日回鄞县的,但刚刚听到大街上都在说你的事,差点被吓坏了。”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八十章 面善的云二夫人 云二夫人所说的也是人之常情,她这样说了,林郡守反而不好质问她。 秦宁倒是没这个顾虑,毕竟交情要讲,可比交情更重要的,是她亲人们的安慰。 秦宁拉过云二夫人递过来的手,先说道:“我没事,十四妹妹已经将事情给说明白了,是因为我之前的时候与十一妹妹之间有过口角争执,所以十四妹妹有这个怀疑,但方才的时候我将我这些日子的行程与林大人统统说了,十四妹妹便知道她误会我了。” 晓得秦宁没事,云二夫人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她转头又看向秦柔,“你十一姐姐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贸然死在你跟前,你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也是情有可原,但阿宁也只是个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弱女子,秦苒的死万万不会同她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不难听出那其中的维护之意,看向秦宁的表情更是情真意切。 秦柔都要被云二夫人的演技给惊呆了,倘若云二夫人先前没有约她让她陷害秦宁的话,秦柔也会相信云二夫人就单纯只是一个爱护外甥女的好舅母。 但出于私心,想着往后云二夫人与秦宁斗法,也许秦宁会输?一想到这点,秦柔就没有戳穿云二夫人,反而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自己误会了七姐姐,并向七姐姐道过歉,而七姐姐也已经原谅我了。” 云二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又问秦柔说:“你们姐妹说到底也是头一次来到北郡,有旧仇的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就是你这一回来到北郡,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你且仔细想一想。” 她这样坦然大方的模样令好些人都打消了之前对她的怀疑。 但秦宁没有,她一直都在观察云二夫人,无疑云二夫人的表现是完美无瑕的,但这也并不能将云二夫人身上的嫌疑给洗脱干净。 毕竟从前的时候,云二夫人在云家表现的也一直都是这样完美无瑕的,却也会在深夜里与男人私会。 诚然可能他们只是在谈生意,但什么样的生意非得要晚上无人时才能谈。 总归云二夫人身上的疑点并不会因为她区区的三言两语便让秦宁觉得自己相差了。 秦宁正欲开口,不想顾昭提前一步,“方才我们问了秦柔,她说曾在事发的前一日里去过云想阁,也曾撞见过云二夫人。” 顾昭寻思着这云二夫人到底是秦宁的舅母,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不妨让他做这个恶人。 云二夫人就很惊讶的看向秦柔,“是这样吗,我怎么没见过你,不过你深夜到云想阁中去做什么?” 大家都不说,都看向秦柔,其实心里都清楚,秦柔是去行窃的。 云二夫人也清楚,但偏偏云二夫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让秦柔甚为愤恨,她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低着头拒绝回答云二夫人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云二夫人才幡然醒悟过来,“那天里我确实是听到一点动静,还以为是有老鼠,原来是你们姐妹两个,真是的,大家都是亲戚,你们想要衣裳直接跟二舅母说就是了,我便是看在阿宁的面子上,也会白送给你们的。” 诚然,云二夫人是有名的贤惠之人,但她同时还与云二爷掌管着整个云家的生意,自然也不是个单纯贤惠的人,所以面对对嫡亲的外甥女并不友好的秦柔,会软言嘲讽,也是很正常的。 倘若没有顾昭说的那事,秦宁大抵这会子就相信了这所谓的二舅母。 但秦柔不是吃素的,尤其她知道云二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是以就立即还嘴道:“那本来我们也是想同二舅母打一声招呼的,但瞧着云二夫人正在同一个陌生的男人把酒言欢,我们总不好上前打扰了您的雅兴。” 直指云二夫人与人私会。 但云二夫人又不是普通的妇人,这等嘲讽于她来说不过挠痒痒,她和蔼的纠正秦柔说:“小孩子家家的,乱猜测什么,我那是在与人谈生意。” 秦柔就说:“谈什么生意非得深夜才能谈。” 云二夫人耐心的解释道:“那人白天很忙,只有晚上有时间。” 秦柔鼓了鼓嘴,没再说了。 顾昭于是又问道:“未知云二夫人是在与何人谈生意?” 云二夫人为难道:“这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不好说。” 顾昭定定的看住云二夫人。 云二夫人看向这个青年人,哭笑不得说:“怎么,你该不会是怀疑我罢?整个鄞县人都知,我不可能会做出杀人这种事情的,更何况对象还是与我云家有着姻亲关系的秦家女。” 林郡守也觉得云二夫人不可能会是杀人凶手,是以就说道:“这位夫人一瞧着就很面善,更何况她所言皆数都是为了自家外甥女好,料想应该不可能会是凶手。” 他看着云二夫人的眉眼,隐约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总归就是很面善的感觉。 但顾昭并没有因为林郡守的话,便放弃对云二夫人盘问,他换了一种口气道:“诚然夫人面善,我也不信夫人会杀人,但查案便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毕竟夫人可能没有杀人,但与夫人谈生意的人未尝不会有这个动机,总是要说清楚的好。” 而林郡守也点点头,“小将军说的有道理。” 云二夫人无奈的耸了耸肩,她看向秦宁,“阿宁也觉得我该说吗?” 秦宁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不止是为了查案,也是为了二舅母的安危着想。” “那这样说来,是不能不说。”云二夫人就只好道:“是金大人,因他身份特殊的缘故,是不好被人知道与云家一道儿做生意的。” 这个答案令林郡守大大的惊讶了一把,因为林金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林郡守与金大人的关系也很有,金郡丞虽然说是林郡守的下属,不过林郡守也从来没将金大人当做下属看,北郡的很多事物林郡守都做不来,都是金郡丞替他做的。 林郡守将金郡丞看作是兄弟,但他万万没想到,金郡丞偷偷的做生意竟然不告诉他。 但顾昭和秦宁倒是不意外,所以眼下与芮国和西宁勾结的,便很有可能是金郡丞?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交接 不过也有可能是对方想让他们这样认为。 四目相对,秦宁和顾昭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狐疑,二人都决定不动声色。 “金大人......”秦宁就满是讶异的说道:“那可是大官呢,只比郡守大人低一级,这样大的官怎么会同二舅母一同做生意,外祖母知道这事吗?” 云二夫人就点点头说:“其实早在六年前的时候,金大人便找上了我,想同咱们家一同做生意,这事我也请示过你外祖母,那时候蔚然刚刚没了,许多人家瞧着我们云家势单力薄为难我们,所以你外祖母也有想借金郡丞势的意思,也是自从和金郡丞合作之后,我们家的生意又开始了从前蒸蒸日上的局面。” “金大人是父母官,他掺和我们家生意的事虽然不好叫外人知道,但也并不是什么大秘密,他也犯不着因此杀人。” 林郡守虽然也恼恨金大人偷偷做生意不告诉他,但到底二人交情在那里摆着,是以林郡守也说:“金大人不会知法犯法,这一点你们放心。” 云二夫人意外的看了一眼林郡守,心道这位可是郡守大人,在整个北郡也只屈居信王一人之下,即便信王世子在这里,也只能算作是林郡守的小辈。 所以林郡守完全可以一言以决之,然只瞧这林郡守,却是极给这位面生的公子的面子,难不成这位小公子的身份很高? 云二夫人自然也知近来镇北侯家的小公子来到了北郡,心中也有猜测,这位小公子或许就是那位传言中的小将军。 但纵使是镇北侯家的小公子,其实说到底也只是靠着父辈的荫蔽尊称一声“小将军”罢了,又无任何军功,更何况这里是林郡守的地盘,然而林郡守却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尊敬对方了。 难不成这人不止是镇北侯府的小将军? 实际上林郡守面对着顾昭,完全是下意识的这种行为,顾昭对此也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却摇了摇头说:“事关性命,还是谨慎些好,不过林郡守与金大人素来交好,所以由林郡守审问金大人总是不太方便,所以这事不如就交给信王。” 林郡守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不同于顾昭等人担忧他徇私,他自己主要是怕审问了金大人,有碍二人的交情。 顾昭又说:“既然金大人牵扯到了案子里,总是不好再插手郡中事务,不妨便让信王身边得力的人来帮林大人。” 林郡守原本听到前半句还很是沮丧,这十多年郡中的事物都是金大人帮他料理的,二人交情在那里摆着,他也信他。 可倘若金大人临时不能处理郡中的事物了,那就得他自己来,林郡守顿时觉得有些心累,可顾昭一说信王,林郡守便开怀了,信王也会帮他的。 是以林郡守格外郑重的点了点头。 顾昭也是想趁着这机会让信王能够名正言顺的插手郡守府的事情,不说旁的,查查这么多年郡中的账也是好的。 至于秦苒之死,则交给信王世子与邓尧去查办。 信王与林郡守做了短暂的交接,林郡守便回了府上。 秦宁则与云二夫人一道儿离去的,因秦宁所住的客栈出了命案,邓尧已将那个客栈给围了起来,秦宁只得另寻住处,云二夫人便主动邀请秦宁到她那儿去住——云家有在北郡租的一个四进小宅子,宅子里头一应人和物都很齐全。 所幸堂嫂方氏前些天在信王府家宴过后便回到了北郡,秦宁身边也只两个小丫鬟,外带着春和和景秀,正巧她也想细究云二夫人其人,没有什么比日常相处更容易会让人露出马脚的了,所以秦宁欣然应允。 秦柔巴巴儿的跟着秦宁,秦宁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堂妹,但到底秦柔在北郡也无其他亲人,她到底不能对她置之不理,尤其是在秦苒死后。 于是秦宁和秦柔就一同住到了云二夫人置办的宅子里。 “好孩子,今日这事可吓坏你们了吧。”等将二人给安置好了,云二夫人也让小厨房做好了饭菜,饭桌上,她悉心的问道。 秦宁回以一笑:“是有些,不过后来见到二舅母,到底安心许多。” 云二夫人说道:“那就好,万事都有舅母护着你,再来查案总归是官府要办的事,你们两个小姑娘一直留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用,不如择日便同我一同回鄞县。” 她看上去似乎对金大人被查一事一点儿也不慌张,是因为早有准备,还是因为她真的不心虚? “嗯,还要等些日子。”秦宁面上带了些羞赫,“二舅母应是还不知道,我与信王府的姑娘合伙开了一个女学,再过两日女学便要开学了,我总要等女学走上正轨了再离去。” 云二夫人倒是不惊奇,“我刚来北郡那日里便听人说了,许多妇人都对你赞不绝口,我们家阿宁是个有主意的,二舅母支持你这样做。” 秦宁不意外云二夫人的态度,因为云二夫人本身就是个极有主意的外柔内刚之人,“再来就是秦苒的事情......我终究比她们年长几岁,纵我在北郡于秦苒的案子也没什么帮助,但总要等有个结果了,再回去禀告父母双亲。” 需知她们这一趟姐妹四个,如今就只剩下了她和秦柔两个,秦曦还能说是罪有应得,但秦苒,到底死的无辜了一些。 便这样双手空空的回去,三夫人陈氏怕不是要哭死。 云二夫人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是呀,秦苒今年也就才十五罢了,原本等到明年就要坐上花轿嫁人,偏偏就这样凋零,我听着都感到极悲伤,更不要说秦三夫人了。” 秦柔也是一阵抽泣,说是不怕,可心中又哪里能当真不怕,尤其是等回到鄞县中,面对着众人的质询,难不成他要亲口说出自己因偷窃而惹祸上身吗? 秦苒已死,母亲陈氏怜惜姐姐,一定会将姐姐的死发泄到她的身上。 秦柔心中自免不了一阵焦灼。 但无论是云二夫人还是秦宁,其实都没有那个闲心去安慰她的,毕竟秦柔会有今日,多少也有点儿罪有应得。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互相试探 秦宁无视了秦柔的抽泣声,转而问云二夫人道:“二舅母倘若着急的话,并不用管我,直接回去就成,顺便也将这里的情况同父亲他们说上一声,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云二夫人道:“嗯,其实这两天云家的生意正是旺季,按理我是该尽快回去,不过就将你们两个小姑娘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秦宁就打趣道说:“我可不是小姑娘了,我如今也是做了娘的人了,二舅母有何不放心的。” 云二夫人也忍不住笑道:“再是当娘的人,你在我跟前永远都是小孩子。” 这是一定要陪秦宁的意思,秦宁立即露出依偎的笑意,“是呀,再怎么说,我也是怕的,有二舅母在就不一样了。” 云二夫人看向秦宁的眸色越发温柔。 身坐其中的秦柔,直被二人的演技给晃花了眼,在她看来,这二人哪个都不好相与,偏二人齐齐都要装出一副小白花的模样。 秦宁又主动的提起了秦曦的事情,“想必二舅母也该知道表哥死去的真相了罢,表哥被撞死并不是偶然,而是秦曦买凶杀人,而今秦曦也付出了她该付出的代价,可惜云表哥再也回不来了。” 先前的时候,一直是云二夫人在试探她,她也努力的装出一副虽然聪慧但很容易骄傲的模样,在云二夫人这样的人看来,就不过是小聪明罢了。 而今也到了她试探云二夫人的时候了。 说起云蔚然,云二夫人的伤心也不似作伪,“当年我们家的人也未尝不曾有过怀疑,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撞死你表哥的人,便只能不了了之,不想阴差阳错,这人竟会给你驾车,以此来让尘封数年之久的真相重见天日,阿宁你真是我们云家的福星。” 秦宁也叹气道:“也许将真相告诉外祖母,多少对外祖母来说,是个安慰吧。” 要么是云二夫人当真没鬼,要么是云二夫人极擅伪装,总归单纯的从言语上,并试探不出云二夫人什么。 一顿膳食用罢,云二夫人便让秦宁与秦柔早早歇息了。 虽然奔波了一天,但秦宁其实并睡不着,她脑海中回忆着云二夫人的面容,想象着云二夫人白日里说的那些话,总觉得说不出来的诡异。 其实早在云蔚然幼时,云家长子与长媳就已经不在了,也就是说云二夫人已经接手云家的生意至今快二十年了。 而云二夫人嫁进云家其实也多不了几年。 不过那时候都知道云家大爷身患重病,死去只是早晚的事情,而云家的大夫人与云大爷感情又自来甚笃,殉情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没人会在那个时候怀疑云二夫人。 之后云二夫人又一直将云蔚然视如己出,给他请了最好的大儒教导云蔚然读书,更是不曾忌讳云蔚然跟着她学做生意。 并打算在云蔚然成婚之后,彻底卸下云家的重担。 所有人都知道云二夫人贤惠的将兄长的儿子视如己出,自己所出的儿子还要排在其后。 但诡异就诡异在正是在云蔚然快要成亲的时候,他被人谋杀了! 是,真正实施谋杀云蔚然的其实是秦曦,但秦曦说了,是有人告诉她,云蔚然知道她生子的真相,所以她才会暗杀云蔚然。 而这个人,从动机上来看,很有可能便是云二夫人。 因为在这之后,既得利益者是云二夫人,因为云蔚然没了,云二夫人方才能更好的彻底掌控整个云家。 尤其云二夫人和金大人有关系,虽然这种关系是过了云老夫人的眼的,但也从此可以看出云二夫人为人的谨慎。 换言之,金大人想做生意,为何不去找在当时家底更为丰厚的秦、陈、景三家,而非要找靠着云二夫人一个女人苦苦支撑着的云家。 想着这些,秦宁越发的睡不着了,于是唤了景秀上前,“这几日,你与春和轮流着一部不错的盯着云二夫人,记住且小心一些,别被云二夫人发现了。” 她对云二夫人一无所知,直觉这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和秦曦那种只在后宅中使些阴谋诡计的人很不同。 景秀领命,并说道:“乡君就放心罢,皇子府的暗卫办事,这点素养还是有的。”更何况他们还是最顶尖的那种暗卫。 到底景秀也跟了她这么长时间,秦宁对景秀的能力还是很相信的。 是夜,云二夫人房间的灯早早的便熄灭了,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穿着丫鬟服饰明显年长一些的妇人正襟危坐。 云二夫人坐到了她的对面,叫了一声“姐姐”,然后问道:“那位小将军究竟是个什么来历,怎么我观林大人对他异常的恭敬。” 作丫鬟打扮的妇人嗤笑一声,“他你还不知道,不过是被我们扶持上来的傀儡罢了,自来便没个官相,见到一些气度不凡的,便点头哈腰,不过这个所谓的镇北侯小公子也确实有些本事,竟能唤动信王为他所奔走。” 妇人长脸,一双眸子透着些尖酸刻薄的凌厉,看上去与云二夫人有七分相似,只二人浑身的气质要很为不同,赫然便是郡守夫人。 郡守夫人对顾昭很为不喜,“这小子曾经还顶撞过我,不仅如此,他还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动武。” 云二夫人面色越发凝重,“即便他是镇北侯嫡子,却也没权力这样做,他当真只是镇北侯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说......”林夫人倒没想过这一点,她眸色沉沉道:“是该派人去查一查。” 云二夫人“嗯”了一声,又说:“想来明日,信王便已经会着手彻查郡守府,你都准备好不会有什么漏洞罢。” 林夫人冷笑了两声,“有秦柔在前头打头,让这所谓的小将军知晓我们堂堂的郡守大人不过是个草包而已,再来还有金不换在前头顶着,人们只会查出金不换有问题,而不会查到我的头上,你就放心罢,倒是这秦娘子......” “既能引出几年前的真相,可见有些本事,她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吧。”素来刻薄的林夫人,看向云二夫人时,带了一抹真切的关怀。 云二夫人笑道:“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初生的牛犊,我处处维护她,她纵有些怀疑,如今也该打消这份怀疑了。” 林夫人点点头说:“这样就好,我们姐妹二人好好的,做好我们的分内之事,等到战事起了,便也是我们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互为棋子 是夜,林夫人又以丫鬟的模样退出了云二夫人的屋里,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座宅子。 虽然林夫人做的很谨慎,但依然还是没有瞒过观察力惊人的景秀。 “昨儿晚上我观察过了,在云二夫人房里伺候的丫鬟一共有五个,今日却只有四个,另外一个丫鬟去向成谜。”景秀说出自己的疑惑,“而我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这宅子里的下人,她们说云二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四个,就不知这怎么凭空便多出了一个人。” 秦宁赞许的看了景秀一眼,“看来问题便出现在这多余的一个丫鬟身上......,既然是作丫鬟打扮,十之八九便是女人咯,所以和我这二舅母有联络的是个女儿,亦或是可能这女人是旁人派人的也说不定。” “不过有一点,二舅母身上定然有猫腻。” 秦宁豁然起身,吩咐道:“备马,去信王府。” 冬日的早晨异常的寒冷,若放在往日,秦宁一定只想钻到暖和和的被子里,舒舒服服的躺着,然而事关身家性命,她不得不走这一遭。 到了信王府,不巧信王已到了郡衙中,所以秦宁只见到了信王妃。 “你堂妹秦苒的尸检结果出来了。”信王妃以为秦宁是因秦苒之事而来,不等秦宁问,便主动的说起秦苒这桩案子的进展,“是被人从暗处用飞镖一刀致命,身上还有拖行的痕迹,所以第一案发现场应该不是客栈,又因秦柔口供,是在信王府家宴之后,便在客栈中发现了秦苒的尸体,所以信王也让人在信王府附近搜寻了许多,到底已过去了这么多的时日,却是一无所获。” “不过,信王府这边虽然一无所获,但客栈那边,却寻到了原不该出现在秦苒房中的东西。”。 秦宁讶异的问道:“是何物。” 信王妃道:“一个女人的金钗,金钗很贵重,并不是寻常的女人可以佩戴的,或许这是一个可以查到的点。” 但秦宁并没有那么乐观,就当凶手是个粗心的人,而对方能将秦苒一镖毙命,并将秦苒不动声色的给搬到客栈中,就一般而言该是个男人。 一个男人身上却带着女人的金钗,倘若不是金钗很重要,那凶手为何也好将它给带在身上,然而这于凶手很重要的东西被他不小心给掉到了客栈中,倘若说时间紧迫,寻不过来也就罢了,然而距秦苒的尸体被发现,中间足足过去了小半个月。 倒更像是有人故意将金钗放到了那里,引他们去查。 事到如今,秦宁对凶手到底是谁,其实已经不是很感兴趣了,即便查出来了,最后被推出来的也只会是幕后人想让他们查出来的傀儡而已。 秦宁不想按照幕后人的推手一步步向前走,因而便与信王妃说道:“等女学开学了,我想回鄞县一趟。” 信王妃便道:“你们府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你是该回去同长辈们说清楚,秦曦罪有应得自不必说,秦苒到底无辜了些,她也需要尽早魂归故里。” “至于女学这边,你放心,我会与晨曦按着我们先前所说的章程给办下去的。” 信王妃当然知道秦宁顾忌一些什么。 “嗯,义母做事我放心。”有些话她不说,信王妃便能明白,秦宁心中对信王妃越发喜爱起来。 等回到了云二夫人的小宅子里,秦宁就将自己的决定与云二夫人说了,云二夫人对秦宁的决定并没有异议,她道:“我昨儿让人将信给传回鄞县,你父母知道后都很担忧呢,你是该回去看看他们。” “好在听我义母说,秦苒的事情有了一些线索,说不定等我回去的时候,义父会查出真凶。”秦宁又补充说。 云二夫人点点头说:“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 她的神色无论何时都是一成不变的温婉模样,然而也正是如此,让秦宁对云二夫人越发好奇起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秦宁之所以要回去,自然不是因为对外说的什么想家、害怕等原因,她单纯是想回去查一查云二夫人的来历。 既然从现有的条件中出不出什么,不妨便从结果来推演,逐个击破,便从云二夫人开始。 但云二夫人不知道,她甚至私下里又约了林夫人,是在之前约秦柔的那个小茶馆里,二人的穿着都很低调,但耐不住景秀一直在跟着云二夫人。 云二夫人问林夫人,“信王那边,查出点什么东西了罢。” 林夫人不以为意道:“这些年金不换仗着郡守痴傻,信王不理俗事,从郡中的进项中做了多少手脚,一年比一年的野心大,一年也比一年更肆无忌惮,几乎不用我们做什么,信王查起他来都是轻而易举,现如今金不换已被信王捉拿了,等到金不换被处斩,他放到你哪里的全部财产便都可以转移到殿下的名下。” 云二夫人点点头,这与她们当初设想的是一样的,既能以此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金不换贪污的这些财产,又能消除镇北侯以及信王等人对林郡守的怀疑,方便林夫人继续操纵林郡守。 “还有便是事关我那便宜外甥女。”云二夫人说起自己的来意,“秦宁决定等到女学开学以后,便回一趟鄞县,我的意思是,倘若能借着这个契机,令那位爱寻你麻烦的小将军跟着秦宁一同回去,便是最好不过了。” 诚然他们如今的这桩桩件件的麻烦,说来竟是由秦宁戳穿五年前的云蔚然之死而起,令云二夫人感到深深的危机感。 但显而易见,相比于尚且能自顾的云二夫人,顾昭意欲深究郡守府更令她们寝食难安。 究竟云二夫人不过掌管一个小小的云家,这么些年云家在云二夫人的啃噬下已然成了一个空壳子,大不了云二夫人便弃了云家逃亡便好了。 但高居郡守夫人之位的林夫人却不同,必要的时候她还可以借着郡守的名头为殿下大开方便之门。 所以二人一合计,又在请示了殿下之后,决定舍弃金不换——郡丞大人如今大抵都不明白,自以为被他掌控在手掌心的云二夫人,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只拿他当做棋子。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负心人 但这样做难免还有一个问题,那便是倘若这小将军对这结果仍然不满意,对他们死缠烂打,最后当真被他给查出点什么的话,那就不好了。 云二夫人的意思,林夫人也明白,不过林夫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林夫人失笑道:“这小将军虽然挺不招人待见的,不过到底也是堂堂镇北侯之子,纵使待秦宁有些不一样,但怎会因秦宁而改变自己的方向,你该不会也信了那些传言了罢。” “是与不是,总要试试才知道。”云二夫人是个观察入微的人,她虽然只见到顾昭一面,但仅从顾昭急于在秦宁开口之前,问出秦宁想要问出的问题便知,这二人之间关系怕是有些亲近。 之后又听人说了许多二人的交集,于是越发笃定。 二人打小一块儿长大,林夫人对云二夫人的能力自然都是确定的,是以也没有反对,“可即便如此,这出身镇北侯府的小将军对个平民女子产生了好奇不奇怪,为了区区一介女子,便放下手头的事情不做,跟着她回到鄞县,多少便有些胡闹了。” “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云二夫人却很是乐观的说道:“这小将军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少年人,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似他们这种公子哥最是容易将感情视为所有,容易冲动的了,倘若单纯的只是秦宁要回去,或许并不能让小将军跟去,但倘若秦宁要回去完婚呢?” 林夫人也年轻过,也曾为心上人拼命过,立马意会,“可你又不是秦宁的父母,如何能说得动她同人完婚,更何况你手头也没合适的人选,即便有人选,也得人家愿意,毕竟这秦娘子到底是个弃妇。” 云二夫人就说:“又何必需要谁同意,只对外这样传便也是了,倘若是我们想差了,再想旁的法子也就是了,总归你别再对秦宁使绊子,让她顺顺利利的办完自己的事情,好快些回去鄞县。” ...... 云二夫人有她的小算盘,秦宁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就在云二夫人打算借着秦宁离开北郡,想顺带着将顾昭给引开的时候,秦宁也打算让云二夫人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暂时不能离开北郡。 相比于云二夫人,秦宁的手段要更直接一点,她直接雇人将云家在北郡的成衣店都给砸了。 作为云家如今的实际当家人,云二夫人自然要出现找出真凶,安抚好云家所雇佣的人,再将店面给翻新,一来一去没有小半个月功夫是不成的。 而就在秦宁开办的女学开学前夕,信王从对方种种故意留下的线索中,将谋害秦苒的凶手定到了金郡丞的身上,又以贪污罪逮捕金郡丞及其家人。 但金郡丞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在信王着人拿他之前,不管家人老小,一个人就先溜了。 于是信王发布通缉令,勒令全城搜捕金郡丞。 至于秦宁,压根就没将金郡丞的逃亡给当成一回事,她只依旧让春和和景秀一眼不错的盯着云二夫人,一方面则有条不紊的筹备着女学事宜。 有邓晨曦这么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帮忙,女学筹备的格外顺利,基于此,已收到了七十七名女学生,还有数名旁听生。 到此时,秦宁其实也该离去了,她花了一天的时间准备好行礼,又雇佣了一队人押送秦苒的尸体。 基于她和秦柔互相之间相看两厌,所以二人分别乘坐了两辆马车。 秦宁坐在马车上,这几天她太忙了,也太累了,到如今在路上她已经什么都不想想了,就靠在马车壁上两眼放空。 马车突然传来一阵晃动,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顾昭穿着一袭白袍锦衣,端坐在秦宁的对面,月眉星眼,眸中如同含了一汪溪水,水光瞬间泛滥,不过瞬间,他便扁起小嘴,委屈巴巴的说:“宁姐姐要走,竟也不同我告别。” 被这样的纯粹的目光注视着,秦宁莫名有些心虚,“原是想着你去信王府的时候,义母自然会告知于你,所以就......” 顾昭越发委屈,目光中满满都是控诉。 “我倒是想与你告别,可问题是我也不知道你住哪里呀。” 秦宁有些莫名的想着,不告诉他就不告诉他呗,她到底是心虚个什么劲,还跟他解释。 顾昭依旧委屈,振振有词道:“你不知道我住哪里,但你可以问春和和景秀,他们是知道我在哪里的,之所以不问,就是没将我放在心上而已。” 但也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所以顾昭也就仅仅是说一说而已,再抬头时,面上已带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讨好的说道:“不过只要宁姐姐下次要去哪里记得和我说上一声,我便不与宁姐姐计较。” 秦宁扶额,她觉得顾昭与从前很是不同,顾昭从前也很温和,但没这么缠人,就跟个小宠物一样,不过她确实拒绝不了这样的顾昭,面上浮现出比顾昭更温和的笑意,“好,下一回我去哪里,一定告诉你。” 顾昭郑重点点头,“那我可记住宁姐姐今日的话了。” “不过......”秦宁狐疑的看向顾昭,“如今我都快出了北郡,你还不下马车,难不成是想跟着我一同走?” 顾昭点点头,“不然你以为你找的镖局单纯就只是一个镖局吗?” 秦宁不可置信道:“难道那接了我的镖,帮我运送尸体的都是你的人?” 顾昭“嗯”了一声。 秦宁道:“你要跟我去鄞县?为何?” 顾昭亮晶晶的看向秦宁,那模样好像在说是因为她一样。 “听闻宁姐姐回鄞县要同陈家的堂兄完婚,我作为宁姐姐的娘家人,给宁姐姐送亲,再正常不过了。” 她秦宁要与陈延喜成婚?她怎么不知道? 顾昭凤眸微眯,眼底透出黑曜石般的光芒,锋芒毕露,“宁姐姐不仅仅没告诉我要离开北郡的消息,连要嫁人这等大事都不告诉我,宁姐姐是怕我会抢亲吗?” 这都是些什么鬼?秦宁头脑瞬间凌乱起来。 她强自镇定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消息,我并没有要嫁人。”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同仇敌忾 几乎是瞬间,秦宁便明了,这事既然不是她传出去的,那么就一定是别人,这个别人如今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她的二舅母。 云二夫人费尽苦心的要将顾昭给引出北郡,不正好证明了云二夫人的心虚之处。 “你信了二舅母的话,要与我一同回鄞县?”秦宁虽然晓得顾昭的人设原就是个恋爱脑,可就这些日子与顾昭的相处来看,他也并不是完全的恋爱脑。 所以她有些并不敢相信,顾昭会因为她放弃自己手头要查的事情,落入敌人的圈套中去。 然而顾昭却郑重的点点头,又有些怀疑的说:“宁姐姐果真没要嫁人?” 秦宁有些无力道:“女儿家的婚事总要慎之又慎,我虽贰嫁,却也不肯将就。” “我就知道。”顾昭优哉游哉的吃着秦宁马车上摆放着的茶点,几乎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一般,就是没说要回去的事。 秦宁终究没有忍住问:“那你还要跟我去鄞县。” 顾昭说:“对呀,我想去看看宁姐姐自小生活的地方,被称为南方商业之都的小北郡究竟是怎样人杰地灵的地方,顺便也去会会你那位表兄” 眼瞧着顾昭并没有下马车的意思,秦宁也且遂了他去,至于最后那句话,秦宁便当自己没听到。 看他这模样,不过是在逗她玩儿罢了。 秦宁闭上眼睛假寐,顾昭自觉无聊,但他也没说话,从袖口掏出一本书,认真看来。 他今年虽然已经十八了,但因为父皇和母后对他并不像对兄长们有那么大的期寄,所以他至今为止还在跟着太傅读书,他也是真心喜欢读书。 从前是读四书五经,近来对并兵法之类的书很感兴趣,通常一看便是一个晌午过去了。 这一回也一样,所以二人虽待在一辆马车里,却是互不干扰。 等到再度抬眼的时候,已到了鄞县境内。 顾昭将书本放下,掀开马车帘子,瞩目远眺,鄞县不愧有小北郡之称,如今已至傍晚,但街边小贩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或许是因为奔波了一天,中途只吃了些糕点垫了垫肚子的缘故,总归如今他看着这种平素里很平常的小吃,就觉得异常的美味。 想吃...... 不过他这次是要跟着秦娘子一同回秦家的,一会儿就会见到秦娘子的父母双亲,总是要表现的稳重一点。 正逢此时,秦宁也悠悠转醒,正巧看到顾昭渴望的眼神,她不动声色的伸了伸懒腰,然后吩咐似玉去买些北方特有的小吃。 对顾昭说:“我家里离这里不远,大抵再过一刻钟便到了。” 顾昭整理衣衫,抖擞精神,就这样端正的坐到了秦府门口。 秦宁忍不住唇角抽了抽,至于吗?顾昭这样做,怕是会让她误会的。 不过她知道,顾昭确实对她有意思,想纳她为妾嘛。 二人齐齐下了马车,秦柔惊讶的看向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她只在郡守府见过这个男人一面,但因为顾昭的容貌气度皆不俗,并且连郡守大人和信王府的二公子都给他几分薄面,所以秦柔对顾昭的映像很深。 而今这人却与秦宁看上去很熟稔的样子。 容貌气度身份可能都不俗的男人和秦宁熟稔,一想到这点,秦柔心中就一阵刺痛。 凭什么她们姐妹有这样的遭遇,而秦宁却春风得意。 察觉到秦柔的视线,秦宁回看过去,目光锐利。 顾昭也顺着秦宁的视线看过去,语带告诫:“十四姑娘还是想想要如何同秦家的长辈们解释自己为何会深夜偷盗的事情吧。” 秦柔终究败下阵来,诚如顾昭所言,她眼下最该想的应是如何要同父母解释。 虽然偷盗是二人共同的主意,但姐姐秦苒已经死了,父母不会追究姐姐,只会追究她,更可能会将姐姐的死因归咎到她的身上。 为了不让父母对自己寒心,秦柔心想,自己只能将这一切的罪责都推给秦宁。 相比于历经七年方才回到家中不过小几个月的秦宁,父母总是会偏向自己的。 即便是大伯和大伯母,也应该看在自己痛失姐姐的份上,责问秦宁这个堂姐。 拿定了主意,秦柔便不慌忙了,直视向顾昭的眸子,挤出一抹完美的笑意来,“小将军误会我了,云家与我们秦家素来有着殷勤关系,到自己亲人的店中怎么能叫偷呢,那明明就是拿,理所应当的拿。” 秦柔心道,男人对于女人的示好总是十分受用的,尤其她要比秦宁更年轻许多,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这小将军一定会对她放下成见。 然后秦柔却看到了顾昭厌恶的眼神,“偷自己亲戚家的东西便不算是偷了?我也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宁姐姐从前也没听过吧。” 他看向秦宁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温顺的猫儿。 秦宁并没有刻意的收敛笑意,道了一声“没”。 在顾昭看来,这是赞许的意思。 于是他越发雄赳赳气昂昂,等到了秦大爷和小云氏跟前的时候,依旧是这么一副大公鸡的模样。 秦大爷和小云氏看着这样精神抖擞的青年人,虽然从前没见过这少年人,心中也是欢喜的。 这是女儿带回来的男人,虽然不晓得其身世背景,但看其什么都表现在外面,便同从前那个心中藏着一肚子坏水的谢文卓不同。 就是不知他和女儿是什么关系。 不过眼下不是问这些话的时候,因着到底提前得到了消息,大房和三房的人都聚在平素里议事的地方,其中段姨娘和三夫人陈氏很明显哭过,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段姨娘期寄的望着秦宁等人的身后,但很可惜,因秦曦是罪犯,所以她的尸体秦宁并不能带回来,即便是能带来,秦宁也不会给曾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收尸。 段姨娘没能看到秦曦的尸体,彻底绝望,她哭倒在秦宁的跟前,抱住秦宁的大腿说:“七娘子好狠的心,我们家秦曦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在王妃贵人们的跟前告发她,云家公子是你表哥,但曦儿与你却也是同一个父亲生的姐妹,你怎么就顾此薄比呢?” “纵是我们家秦曦有千般万般错,但好歹身上同流着老爷的血,你便不能给曦姐儿收尸吗?”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审时度势 冯姨娘生性胆小怕事,但在听闻女儿的死讯后,也会冲动、勇敢一回。 秦宁可以理解,但并不代表她会接受这种指责。 即便是她能接受,云蔚然也接受不了,原主也接受不了。 秦宁弯腰,要将冯姨娘给扶起来,但冯姨娘不肯起来。 “七娘子,我们家秦曦往日里跟在你屁股后头,你说要做什么,她便给你做,你要什么东西,她也会双手奉上,即便是七年过去了,你们之间生分许多,但你也不至于要置她于死地吧?” 听着段姨娘的控诉,大房一家人面色都有些沉重,秦大爷和小云氏都有些不高兴,在他们心中,嫡庶自来分明,更不要说被秦曦谋杀而死的可是小云氏的嫡亲侄子。 秦大爷碍着段姨娘刚刚痛失女儿,不好说什么,但小云氏可顾不得那许多,指着段姨娘说:“你女儿是女儿,我那侄儿又何尝不是我兄长和嫂嫂唯一的儿子,是我母亲唯一的指望,杀人偿命,古来如此,又怎么能因为是你的女儿便不同呢?” 想到云蔚然,想到自己已过世的长兄长嫂,小云氏想将秦曦的尸体给偷出来鞭尸的冲动都有了。 段姨娘这会儿没了女儿,什么顾忌都没了,彻底将这些年压抑的话都给说了出来,“表公子是死的可惜,但他的父母早已不在了,更不会知道表公子的死,更何况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孤零零的,我们秦曦也算是做好事,送他去见他父母。” 小云氏被她这话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冷笑道:“按你说的,倒是我们该谢你了?” 段姨娘不说话了,隔一会儿又开始哭起了自己的女儿。 秦宁欲抽出自己的腿来,不想段姨娘就是不放手。 她弯下身子,右手握住段姨娘的下颚,温和的问道:“段姨娘也知自己女儿所做下的那些事吧?” 其实虽然秦曦的死传回鄞县已经有一些时候了,不过各种各样的传言都有,并没有一种特别确切的说法。 而秦宁其实也没有递信给家中,还是云二夫人之前的时候让人传秦苒的事情的时候顺带着提了一嘴秦曦的事情。 但因为云二夫人其实也只是听别人说的,所以知道的也不全面。 因为段姨娘是跪在秦宁跟前的,所以她看秦宁的时候得抬头仰望。 年至二十的秦宁面容清丽,宛若少女,然而她的面上一片冷肃,漆黑的眸子黑不见底,那是少女不会拥有的城府,段姨娘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害怕,她着实不是什么大胆的人,平生所愿也不过是能靠着秦府颐养天年罢了,但因为她的女儿...... 是呀,她的女儿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了,也不会给她养老了,她再因为一时意气,开罪了老爷和夫人,实在不值当。 这样一想,段姨娘便禁不住浑身发冷,终究是她冲动了。 “不,我不知道。”顷刻间,段姨娘已有了取舍,“我只是听底下人说的,所以才......” “七娘子,难不成传言有误,我就说嘛,我家秦曦不会是那样的人。” 她似完全放松了一般的拍了拍胸脯,又说:“那我家秦曦,也不会当真如传言中一般,被斩首了吧,她还活着吧。” 秦宁冷眼看着段姨娘拙劣的演技。 “三个月前,我才回府的第二日,段姨娘曾与秦曦偷偷翻墙出府,只姨娘不慎摔断了腿不说,还被一只大狗给咬了,后来我还给姨娘请了大夫,这事姨娘应是还记得吧,敢问当时,姨娘是要与秦曦出去做何事?” 段姨娘抱着秦宁大腿的手硕硕发抖,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那个给她看病的郎中是自己的女儿找来的,却原来是秦宁,那岂不是代表着她早就知道秦曦做的一切,也知道她曾为帮凶。 段姨娘忽的浑身便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父亲、母亲。”秦宁没再看她,朝着秦大爷与小云氏都拘了一礼,方才将秦曦犯下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通,“原本她是要被腰斩的,不过在此之前,她在狱中便中毒身亡,倒是因此留了个全尸。” 秦曦是罪有应得,阖府在乎秦曦生死的也不过一个段姨娘罢了,因此了解了事情的首尾过后,便没再有人提起秦曦了。 小云氏是厌烦秦曦到了极点,连带着也不待见段姨娘,让人将死气沉沉的段姨娘给拖了下去。 相比于段姨娘,陈氏要识大体的多,她即便是哭,也是在乎仪态的,整个人走到放置秦苒的棺材前,想见秦苒最后一面,但终究没能忍心。 秦苒已经死去小半个月了,尸体都快腐烂了,她不想看到女儿不完整的模样。 陈氏并没有质问秦宁,而是走到秦柔的跟前,二话不说便打了秦柔一巴掌。 秦柔被陈氏这一巴掌给打懵逼了,她委屈的看向陈氏,虽然姐姐没了,母亲伤心也可以理解,但问题这与她又有何关系,她难道就不伤心吗? 再有天大的气,又为何要寻她来出,现成的秦宁不在那里站着吗? 陈氏面无表情的看着秦柔,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之人,“你还敢瞪我,自己错在了哪里自己不知道吗?给我跪下!” 秦柔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依然辩解道:“母亲,我没错,当天里我们之所以会趁夜潜去云想阁,全都是姐姐的主意。” 陈氏声音越发的冷了起来,“你还敢说?” 秦柔不死心的继续道:“是因为大姐姐看我们姐妹太孤单了,所以邀请我们参加信王府的家宴,还给我们每人都送了衣裳,但七姐姐心思狭隘,抢了大姐姐给我们的衣裳,所以我们为了不丢家里的面子,才会出此下策。” 陈氏阴恻恻的看着秦柔,秦柔在这样的目光下,终是彻底的低下头去。 陈氏遂望向秦大爷和小云氏,捂住心口道:“大爷,大嫂,是我教女无方,今儿我就替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女儿向宁姐儿赔个不是,还望宁姐儿看在已过世的苒姐儿的面上,不跟秦柔这丫头一般见识,至于她们晚上行窃的事......” 陈氏的态度在秦宁的预料之中,毕竟秦府三房夫人一直就是一个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秦宁不等陈氏说完,便上前说道:“两位妹妹什么都没有做过,至于秦苒妹妹的死,纯粹也是一个误会。”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谎言 秦府的三夫人陈氏有一子三女,于陈氏的心中,儿子自然是要排第一位的,但也不是说女儿不重要。 秦苒死于非命,陈氏也很伤心,但陈氏更知道,眼下更重要的是还活着的人。 陈氏看似对秦柔冷酷无情,可如今的走的这一步却切切实实是为了秦柔好。 于女子而言,名节胜过性命。 她的女儿万不能沾染上“偷盗”这样的罪名,所幸秦宁是很好说话的。 听到秦宁这样说,陈氏面上也松快许多,“秦苒这孩子命苦,不过幸好她有了七娘子这样的好姐姐。” 说着再不提这事。 相比于段姨娘,陈氏显然要懂事的多了,秦大爷对丧女的三弟与三弟妹也多有怜悯,“行了,如今见到人了,且将心给放到肚子里,无论如何,苒姐儿也活不过来了,不妨好生休息一晚,等明儿准备苒姐儿的后事吧。” “大爷......”陈氏却还有话要说:“苒姐儿是未出嫁的女子,若按着礼制,她是不能葬在秦家的祖坟处的,然后与她有婚约的沈家子恐怕如今也不会承认这门婚事,这倒要如何是好?” 秦大爷略加思索便道:“不论怎样,苒姐儿是我们家的女孩子,虽不能丧在祖坟,但也不能像别人家那样草草给埋了,这样,等明儿我会让人将祖坟旁边的地给买下,便将苒姐儿给葬在秦家老祖宗们的不远处,也不会担心她死后会成为孤魂野鬼。” 陈氏听罢老泪纵横,这一回是感激的,算上妾室生的,秦家三房的女孩子其实还蛮多的,以至于秦三爷对这些女儿都没太大的感情,即便听说秦苒死了,秦三爷也没太大的感觉。 但陈氏不一样,她统共就这么四个孩子,哪一个没了她都伤心,但伤心过后就要接受现实,让陈氏最担忧的就是秦苒的丧葬事宜。 按着这时候,未出嫁的女孩子的丧事一般都是用帘子卷起来给抹黑扔到乱葬岗中,陈氏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孤魂野鬼,于是就想让秦三爷去求一求秦大爷,但秦三爷不肯为了区区一个女儿去求秦大爷。 陈氏没法,只得自己求秦三爷,但她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才提了个开头,秦大爷就已有了完美的法子。 从前秦大爷庇护三房,但陈氏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秦大爷主要为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但如今涉及到自己女儿头上,陈氏是当真感激。 秦大爷真是一个好大哥,好伯父。 “那就麻烦大爷了。”陈氏哽咽道。 这之后人便四散了开来,陈氏带着秦柔回到了闺房里,秦柔便一脸委屈的哭诉道:“母亲刚刚为何要在那么多人跟前打我,明明不全然关我的错,倘若不是秦宁......” “住嘴!”陈氏又说道,勒令左右都退了下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秦柔道:“我自幼是怎么教你们姐妹的,怎么出去一趟,你们姐妹竟是如此拎不清?” 在陈氏逼视的目光下,秦柔终究败下阵来,“母亲从前教导我说,秦家有如今的这一切,全然都是大伯父拼搏而来的,让我们姊妹好生讨好大房,这样等往后分家的时候,我们也可继续依靠大房的照拂,但......母亲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十一姐姐在寻秦宁的麻烦。” 陈氏眼下倒有心思笑了出来,只那笑中还流淌着几滴泪,“你十一姐姐已经及笄,正是女孩儿好攀比的时候,她爱冒出头这不意外,不过你不仅没劝着她不说,甚至还同她一块儿胡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秦柔仔细想了想,刚开始的时候,她是没跟着秦苒一起胡闹,但也没多加劝阻,便没吭声了。 陈氏也不再对秦苒疾言厉色了,就摸着秦柔的额头说:“不过七娘瞧着是个大气的,即便你们言语上当真过分了一切,料想她也只是会在言语上刺一刺你们。” “才不是,她教唆着大姐不给我们衣裳穿。”秦柔其实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但到底不甘心的嘴硬道。 陈氏就说:“是呀,可世子妃为什么会听七娘的呢?那当然是因为世子妃乃是七娘的嫡亲姐姐,与你们不过是堂姐,秦家姊妹多,光是世子妃的嫡亲姊妹,一共就三个,世子妃就更不会将你们这些堂妹们给放在眼中了。” “你要将别人给的当做是恩赐,而不是理所应当。” 陈氏循循善诱的语气令秦柔终于静下心来,只是秦柔又想到秦苒的死,她不会怪自己,于是便只能怪秦宁了。 不过秦柔已知晓了陈氏的态度,是以决定便且遂了陈氏的意,没再发表异议。 陈氏这才问起了事关秦苒的死因,“因着见到了云家二夫人递过来的书信,所以我倒是有派人去到北郡密切的关注这事,只是我至今对这事没太搞明白。” “纵使你和你姐姐撞到了那天杀的金大人和云二夫人在谈生意,怎么金大人就要杀了你姐姐?” 按理说倘若要杀一个人,除却这人疯魔了以外,定然是要有动机的,金大人是什么动机。 难道她的女儿无意间窥破了什么秘密? 可纵使如此,秦苒和秦柔也是一道儿去的,为何只是秦苒遭了害。 再者若是金大人和云二夫人之间有什么猫腻,那为什么金大人被抓,云二夫人却什么事都没有呢? 听到陈氏的疑问,秦柔闷声道:“那天夜里,我同姐姐从云想阁中离开之后,小小的分开了一会儿,也许是那一小会儿,姐姐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事情。” 这话当然是她胡诌的,却也不仅仅是对陈氏一人胡诌,她对郡守大人、对信王也是这样说的。 只因云二夫人不仅许给了她银子,还许诺会让云家如今唯一的嫡子娶她为妻。 那又是何等大的诱惑,毕竟以她如今的身份,至多也只嫁给商户家的嫡次子。 但云家不一样,云家如今就那么一个嫡子,她嫁过去,往后会像云二夫人一样,当云家的家,做云家的主。 她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陈氏沉默了一会儿,“或许吧,或许那便是你姐姐的命,不过这杀人凶手如今却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丢官罢爵,也不算意难平罢......” 秦柔听着神色越发黯淡。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父女 这厢秦大爷和小云氏领着秦宁到了屋子里,同时也屏退了下人。 小云氏凝视着秦宁说:“好孩子,你受苦了,可恨我这么多年当着亲生女儿养着也没差的曦姐儿竟是一头狼,害惨了我的亲生女儿。” “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已不再想起从前的事情。”秦宁说,那些属于原主的苦难,也随着原主的逝去而彻底消散,至于她这个继承了原主身体的人,对于原主记忆中的苦难,虽然感同身受,但她也并不是一个善于沉溺于过往的人。 小云氏到底是妇人,还是多愁善感的妇人,瞧着秦宁这一片云淡风轻之色,更觉得秦宁是将所有的痛苦给掩饰了起来,于是拉着秦宁的手絮絮叨叨个没完。 秦大爷和秦宁纷纷耐心的听着,直到小云氏说累了、乏了,秦宁方才作势打了个哈欠说:“母亲,女儿都累了呢,剩下的话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小云氏无可奈何的看了秦宁一眼,“是,是该让你好生休息了,瞧母亲,都忘记你奔波了一天了。” 秦宁笑笑。 秦大爷又起身说:“我送送宁儿。” 小云氏作势也要起身,不过被秦大爷给制止了,“夜里风凉,你别让我和宁儿担心。” 秦宁也重重点头,“有父亲送我就够了。” 小云氏也没再坚持,目送着秦大爷和秦宁出去。 事实证明,秦大爷那句夜里风凉也不仅仅是托辞,冬日的晚风简直能凉到人的骨子里,秦宁也怕冷,立即缩了缩脖子。 秦大爷面上有了几分笑意,“冷吧,去书房里去,父亲那里还有珍藏了五十年的好酒,我再下厨整几个凉菜,咱们父女好好儿的说说心里话。” 事实上秦宁与秦大爷相处有限,秦大爷每每见到秦宁,也会悉心嘱托,但因为秦大爷忙着外头的生意,是以自然不如小云氏这个母亲同秦宁的关系更亲近。 不过秦宁对秦大爷这个父亲还是很有好感的,于是她应声便跟着秦大爷去到了小书房里。 小书房里伺候的唯有一个小厮,秦大爷让小厮将炭火给烧着,一面对秦宁说:“你先在屋子里暖暖身子,为父区区就来。” 秦宁看着秦大爷兴致勃勃的模样,虽然不解秦大爷要去干什么,但还是很感兴趣的点了点头。 围着炭火炉子烤了一会手,渐渐的身上就没那么冷了,又过了一会儿,秦大爷便端着一壶女儿红并几盘下酒菜过来了。 秦宁讶异的看着这些色泽上佳的菜品,不由说道:“父亲竟还会下厨。” 秦大爷道:“咱们秦家是做酒楼生意的,我身为秦家的当家人,自然是会做些菜肴的,并且功夫不差,许多菜品都是由大厨报上来,经过我的点头后,方才能面世的。” 秦宁一回想,便觉得秦大爷说的话很有几分道理,只又说:“父亲会做是一回事,可做给女儿吃又是一回事。” 毕竟这世道便是夫为妻纲,父为子纲。 “嗯,”秦大爷却只无奈道:“因为这个时候,小厨房的人都睡下了,父亲总不能将他们一个个的给叫起来,那样也太不人道了。” 秦宁就觉得,这秦大爷还是个很幽默的人。 这样的人做父亲,应该是极好的,从不干涉儿女的自由,即便当初秦宁相中的人是秦大爷极看不上的,但在劝阻无果后,秦大爷也放手让秦宁一试。 直到秦宁自己尝到苦果,领着儿子归家的时候,秦大爷二话不说,给予她们最深沉的庇佑。 她应该算是幸运的,虽然身死,但被上天眷顾,俯身到了原主的身上,因而享受到了曾经她没有享受过的父母疼爱。 想到这些事,素来也算是坚强的秦宁忍不住红了眼眶。 秦大爷给秦宁和自己纷纷斟了一杯酒,“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吧,曾经识人不清,将来擦亮眼睛就好。” 秦大爷一饮而尽。 秦宁也没扭捏,直接干了这一杯酒,她的酒量还算不错,不过那是以前,不知原主这身子能不能喝太多的酒。 事实证明,秦大爷之所以给秦宁拿酒喝,就是因为原主也是个能喝的,在接连喝下三四杯酒后,秦宁还没有一点点的感觉,她便确信了这一点。 “尤记得当年你不过才四岁,便偷拿我书房的酒喝,说了一下午的胡话,你母亲心疼的不行,你自己却是上了瘾,没事的时候便到书房里找我,缠着让我给你酒喝。” 听着秦大爷所说,秦宁想,那于原主一定是一段很惬意的时候,父母宠溺,她来了兴趣,道:“母亲是不让我喝酒的,但父亲耐不住我的央求,便偷偷的教我喝酒,至今母亲都不知道,我酒量不差呢!” 她眉眼飞扬的模样让秦大爷想起秦宁幼时的模样,目光越发的怀念起来,“是了,你们姐妹四个,你上头的几个姐姐都是温柔内敛的性子,偏出了你这么个泼皮,女儿家爱的东西你偏不学,净是学着男孩子翻墙爬树不说,还嗜酒,我这里曾经珍藏了许多酒,都被你给偷偷的喝了。” 秦宁笑笑, 宝_书_网_w_w_w_._x_ b_a_o _s_h_u_._c_o_m 是那种被纵容的笑。 秦大爷说着说着便有些感伤,“也许是性子使然,你上头的几个姐姐都懂事听话,嫁的人家也都是父亲再三看过的,是以虽不说夫妻有多恩爱,但也还凑合。” “偏你是个大胆的,什么样的人不能嫁你偏要嫁,什么样性子的人不能碰你偏要碰,那谢氏子,就是个浑身透着凉薄的男人,可你不听呀,不过为父也不得不承认,那样的男人是很有魅力,让人忍不住想着捂化他。” “不过事实证明,你不是那个能捂化他的人,他那样的人,也不会能有人捂化,所幸回头是岸,为时不晚。” 秦大爷与幼女说起话来,便说个没完没了,但秦宁认认真真听着,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所幸秦大爷也知道自己今日的重点,是以在说罢过往之后,他便问起了近些日子在北郡的事情。 “秦曦纵是死得罪有应得,不过秦苒多少就有些可惜了,官府给出的结果多少有些模棱两可,你到底当时人在北郡,可知道一些细节?” 秦苒虽然只是一个女孩儿,但也是秦家的人,对方对秦苒做出这样的事情,到底只是针对秦苒,还是针对秦家,作为秦家的当家人,秦大爷不得不想。 亦或是,秦苒所偷听到让金不换痛下杀手的事情,会不会对秦柔,甚至对秦家有什么不利。 面对自己亲近的人,秦宁从来就没想过藏着掖着,是以她直接说道:“说到秦苒妹妹的死,除了金不换外,再不能不提的一个人,就是我二舅母了。”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筹谋 “你二舅母......”秦大爷沉思了一会儿道:“她素来是个温柔贤惠的人,周遭人包括你母亲,对她也是多有推崇,你之所以怀疑她,莫不是因为她与杀害你秦苒妹妹的凶手关系匪浅?” “凡是商户,总是要寻一些当官的人庇护的,甚至包括我们家,也与信王有着不浅的合作。” “再结合秦柔的证词,便可知金不换要杀秦苒,其实跟你二舅母没太大的关系。” 秦大爷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基于对云二夫人过往的了解。 可倘若云二夫人的过往仅仅是她给众人编织的一个幻象呢? 秦宁有些意外自己家里与信王还有着合作,不过也正好,她并没有多费口舌,只说道:“信王也有这个怀疑。” 云二夫人在鄞县经营了将近二十年,远不是一个区区她便可以撼动得了的,她也没想过要单打独斗,团结自己身边可以团结的一切力量方才是正法,尤其这还事关国政。 听到“信王”二字,秦大爷面上越发凝重起来,信王是一地藩王,寻常等过错并不会在他的眼中,能让信王放在眼中的,也仅有北郡安危。 秦宁肯定了秦大爷的猜测,“信王说,近来芮国蠢蠢欲动,城中恐有他们的内应。” 这就不是小事情了。 秦大爷想了想云二夫人的过往,最终说道:“倘若你当真怀疑你二舅母,仔细想也只能从她的来历上做文章。” 秦宁立马摆正坐姿,认真听来。 “你二舅母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鄞县人,好似是个小地方出生的,至于到底是哪个小地方的,为父也没太特别的记过,不过这事你母亲应是知晓的,然而据云二夫人所说,她已经没什么家里人了,只还有一个已经嫁到外地的姐姐。” “嗯,”秦宁也是这么想的,“与二舅母近来才里通外国相比,我也觉得二舅母自来便是敌国的细作更为可靠一些。” “不瞒父亲,秦曦死之前曾与我说过,她之所以知道蔚然表兄约她见面是说她曾身怀有孕一事,是一个神秘的人写了字条告诉她的,而能知道蔚然表兄动向的,最大可能便是蔚然表兄的家里人,云二夫人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能力去做这样的事情,以此不沾半点血腥的便能将整个云家收入囊中。” 听到秦宁这样说,秦大爷知道秦宁,或者说是信王对云二夫人已不仅仅是怀疑那么简单了,甚至他们都已经确定了云二夫人有嫌疑,只不过苦于没有证据。 秦大爷道:“这事急不得,为父一会儿便问问你母亲,你二舅母究竟是来自哪里,明日便派人到你二舅母生活的地方差一查,看看她来的来历有没有问题。” 秦宁也是这么个想法,“不过我觉得,以二舅母为人的谨慎,这来历上恐也寻不出什么问题,不过也不一定。” 秦大爷觉得,倘若这事真如秦宁所说,便当真有些棘手。 到底云二夫人是云家的人,秦大爷也只是云府的妹婿罢了,轻易是不能插手云家的事的。 “你外祖母那里是不能说的,就不说你外祖母依赖惯了你二舅母,她信不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的身子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秦宁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这样大的事情,若非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即便是秦宁的姨母大云氏,她也是不曾要说的。 “不过也不怕......”秦宁又说:“我倘若一直揪着二舅母不放,以二舅母谨慎的性子,怕是压根容不下我,到时候即便是我不做什么,也能揪住她的小辫子,到时候便借机去查她。” 秦大爷道:“我们去查,我们没这个权力的。” 秦宁敛目一笑,“不用我们,让堂哥去查她。” 秦大爷顿时明白,这便是要通官的意思了。 也是,倘若当真涉及到边疆安全,不通过官府是不可能的。 这事便也只能暂且这样办了。 说完了正事,秦大爷又想起了那个跟着女儿的少年人,到底没忍住问说:“那位公子是哪里人氏,跟你很熟?” 看着秦大爷眼里的探究神色,秦宁便明白,秦大爷大抵已经好奇这桩事好奇了一整个下午了,她到底没遮掩,便说:“这位是国朝的九皇子殿下,如今在北郡托名镇北侯府的小公子,大家都叫他一声‘小将军’。” “哦九皇子,什么,九......皇子?”秦大爷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意识到,等反应过来就说:“他还是位皇子呢?” 秦大爷当然是震惊的,不过他毕竟走南闯北惯了的,虽然震惊,但也不算是太震惊,“这九皇子跟着你过来,莫不是也是要查你二舅母?” 秦宁点点头,“九皇子并没有直说,不过我估计应该是。” 他一个皇子,总不能真的是来看美景的罢! “嗯,这样就好。”秦大爷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说道:“这样的人家,可是咱们高攀不起的。” 他告诫的看了一眼秦宁,自是知道这个女儿自来恋爱脑不说,还十分胆大。 真要掺和到皇家里头,他这个父亲便很难给她托底。 秦宁之所以给秦大爷说起顾昭的真实身份,主要也就是这个意思,以免父亲同母亲乱点鸳鸯谱。 秦大爷嬷嬷秦宁的脑袋说:“好了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秦宁起身,同秦大爷告退,她先去看了一眼小哲皓,这些日子以来小哲皓都是跟着小云氏一起的,因为秦曦和秦苒的事情,总是不好让小哲皓见到的,所以小云氏便没告诉小哲皓秦宁回去的事情。 可想而知,等小哲皓见到秦宁的时候,是多么的惊喜。 小男孩拉着母亲的手,笑得一脸甜蜜蜜,“母亲,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母亲也想你呢。”秦宁摸着小哲皓的脑袋说:“这些日子有没有听外祖母的话,好好儿的上学。” 秦哲皓点点头说:“母亲,外祖母给我换了一个学堂,现在我在县学里上学呢,县学里的温夫子是我和娘亲在寒山寺中见过的人呢,温夫子对我很关照,他还对我说,再过两年,便到了每三年一度的乡试,到时候我也可以参加呢,所以为了给母亲争气,这些日子我读书都很用功呢!” 秦宁看了看,小哲皓的床榻上还有一本《论语》,便信知他没有说谎,心中于是倍感欣慰。 她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懂事的孩儿。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九十章 “阴险”想法 很快,小哲皓又兴趣十足的问起秦宁这些日子的见闻,“虽然人人都说北郡好,但我是与母亲一道儿去过都城的人,在咸阳的许多天里,堂叔还曾带着我与灵儿姐姐一起逛过许多地方,所以我对北郡不感兴趣,就想知道母亲在那劳什子风月会上的见闻,以及没有人为难母亲吧。” 他一双凤眼神采奕奕,眸子中满是关切。 虽仅仅是个孩童,但小哲皓比谁都知道,似他与母亲这样的身份,不遭人冷眼是不可能的。 在秦府中也还罢了,虽也有人窃窃私语,可因为秦大爷和小云氏的关系,所以从没有人敢小哲皓的跟前说这些有的没的。 可到了外头就不一样,他如今上了学堂,会见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可不会在乎秦府什么的,他们有什么就会说什么。 有些许带着恶意的,会直接鄙夷他,讽刺他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没人要的小可怜,这些言语可恶到小哲皓现在想起来都会双拳紧握,想揍那些人一顿。 也有些许带着好奇的,会上前问他的父亲在哪里,是当真不要他了? 有些许怀着善意的怜悯他。 但不论是善意亦或是恶意,小哲皓都是不喜见的,他只想旁人平等的看待他。 然而小哲皓也知道,这不可能。 渐渐的,小哲皓就接受了这样的现状,对心怀恶意的,他直接拳头了事。 对心怀善意的,他便报以一笑。 渐渐的,也没人敢上来找事了。 只这些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他自然没想过要告诉母亲。 但想到自己一个小孩,面对的身为同龄人的恶意都这般大,那母亲自然更甚。 小哲皓眼睛只滴溜溜的一转,秦宁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喟然叹了一声,这孩子未免也太懂事了。 秦宁便将小哲皓给搂在怀中,与他说道:“嗯,母亲在风月会上,可谓是大展风采,竟得了第三名呢,所有人都很震惊,震惊之下便是钦佩。” “你是没见到,但凡去北郡走上一遭,说起我的名头,没人不知道呢,大家都知道鄞县有个秦娘子,心志坚定。” “果真?”小哲皓有些犹疑,“早知道我就该同母亲一道儿过去的。” 秦宁却说:“我们家皓儿如今正是好好学习的年纪,等往后你考个状元给母亲回来,那时候我便是状元的娘了,岂不比如今更风光?” 小哲皓眼睛顿时越发亮了,不过他想的却不仅仅是给母亲争气,还要给母亲出气! 到时候他与谢文卓必将同朝为官,人们只要见到他,便会想起谢文卓曾经抛妻弃子的往事,皇帝又怎会重用这样的背信弃义之人呢? 这样他纵使娶了公主,却也只能一辈子匍匐在脚下,做个名副其实的软饭男。 小哲皓“嘿嘿”笑的很是阴险,秦宁有些搞不懂小哲皓的想法,然后再一瞧,小哲皓就已经躺在她怀里睡着了,唇边阴险笑意不减。 秦宁扶额,将小哲皓给放到榻上,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不想小哲皓拽着她的手不放。 秦宁有些无奈,她又复坐了下来,想着等一会儿小哲皓睡熟了她再走,但因为她太累了,导致她就这样坐在榻边就睡着了。 再度察觉到身边有动静,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小哲皓正趴在床边看她。 秦宁坐了起来,顿觉腰膝酸软,伸了个懒腰过后,就见小哲皓很是郑重的看着她。 秦宁有些懵逼,就见小哲皓一本正经的说:“往后母亲不能再这样睡了,对身体不好。” 秦宁哭笑不得道:“这是一个意外,母亲昨儿太累了。” 小哲皓不置可否道:“母亲不要找借口。” 秦宁这会子是彻底笑喷了,倘若不看小哲皓的面容,听他这话还以为他是长辈,而她是那个被人训的孩子呢。 她涟涟点头,表示记住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但见小哲皓已经穿好了衣裳,将书袋给整理好,背在身后便准备出门。 “母亲,我要去学堂里,以往都是外祖母去送我的,不过母亲回来了,当然该是母亲送我去的,但想着母亲昨儿累了一天,昨晚又没睡好,便不用你去了。” 他将秦宁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秦宁确实还很累很乏,便没有逞能,将他给送到小云氏那边,“你们县学中竟这么早上学,也不用点早膳吗?” 天知道,小哲皓还只是个小孩子,若在现代的话,就只是一个小学生。 小哲皓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满的壮志酬筹,“旁人是不用这么早去的,是因为温夫子说了,我到底年纪小,看得书少,阅历也少,所以要当真想通过两年后的乡试,便得比别人付出千百倍的辛苦才行,所以我要比别人早上一个时辰的学,而温夫子也会趁着这一个时辰给我开小灶。” 那啥,其实秦宁想说,小哲皓完全不用下这么大的功夫的。 她是一个开明的母亲,对儿女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走的是正道便行。 但自然儿女本身有大志向,她也不会去泼冷水,只宽慰道:“我听人说,有许多四五十,花了一辈子都没考上秀才的人,皓儿究竟还小,凡事努力过后就好,不用太过强求。” 小哲皓却道:“不,我要跟别人不一样,我要快些考中,这样才能有机会考举人,考状元,给母亲争光。” 他还有一个担忧,就是万一他考到状元的时间太长,而谢文卓等不到那个时候就没了的话,那他岂不是不能报仇了? 故而小哲皓就暗自发誓,他要快些考中状元,快些站到谢文卓的跟前,快些让谢文卓后悔。 “至于早膳,县学中就有准备的早膳啦。” 将小哲皓给送到小云氏那里,秦宁麻溜的走回自己的院中,正准备抱着被子睡大觉的时候,就看到自己门前坐着一人。 等到近了方才看到这人竟是顾昭不说,他还正睡着,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显然冷极了。 也是,在这样冷的天气,这人睡在外头?他也能睡下去。 秦宁拍了拍他的肩膀,顾昭到底没睡熟,只这么一下,便睁开了双眼,颇有些惺忪的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嗯,有事?”秦宁故自到了屋子里头,让人给烧了一壶茶上来。 顾昭巴巴儿的凑到跟前说:“原本想谢谢宁姐姐昨儿让人给捎的小吃,我吃了,都吃完了,很好吃!” 嗯,就这?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送命题 因为想要谢谢她买小吃的心意,故而深夜跑过来不说,她不在房中,他竟就等了一宿。 “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再说。”秦宁如是道:“你我既以姐弟相称,我便拿你当亲人看待,亲人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顾昭端着茶盏的手一僵,面上温和的笑意也顿住,宁姐姐近来似乎一直在与他撇清关系,如今越发明显。 不过他立马又换上人畜无害的姿态,“宁姐姐将我当亲弟弟,可宁姐姐有自己的弟弟,那我与宁姐姐的亲弟弟相比,宁姐姐更亲近谁?” 顾昭与胞弟秦恒相比? 秦宁一下子梗住了,顾昭是她一心要抱的大腿,如今已相识快一年了,顾昭对她也确实帮助良多,说当亲人看待自然不至于,但总归是个好朋友。 而秦恒嘛,说实话她并不是原主,与秦恒的兄姐之情也不若原主那般深厚,但秦家人待她都不错,秦恒这个弟弟也很向着她,所以她如今也是当真将秦家一众人给当成亲人的。 倘若选择的话,自然是与她荣辱与共的亲人更加重要。 毕竟顾昭现在可能觉得她很重要,但他往后会娶皇子妃,还会纳很多个小妾,会有无数的子女,久而久之,分量自然会变。 双方也仅仅就是一个曾经认识的关系不错的人。 但顾昭是皇子,将来还是君王,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但也不能太谄媚。 所以秦宁决定谁也不得罪,“秦恒是与我一母同胞的双胎弟弟,我们之间的情分自不必说,昭弟与我相识虽只有小一年,但这一年里对我帮助许多,你们都很重要。” 顾昭依旧笑容依旧,“可总有个最重要吧?” 秦宁为难的皱起眉头,顾昭也不喜欢见她皱眉,但总有些话是要说的。 见秦宁不语。 顾昭又说:“那倘若我与秦恒同时掉到了水中,你会先救谁?”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秦宁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我并不通水性。” “哎!”顾昭笑嘻嘻的说道:“我知宁姐姐一定会去救秦恒,毕竟那是你嫡亲的弟弟,可我也想做宁姐姐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弟弟可以是别的嘛。” “可以是什么?”秦宁冷笑的看着他。 顾昭脱口而道:“可以是夫君嘛。” 秦宁继续冷笑,“我不当人家小妾的。” 顾昭道:“我娶你,当正妻。” 说完这话,顾昭面上有一丝怔然,方才他满脑子都是要娶秦宁,不论如何,他都要达成这个目的。 所以当秦宁说起自己的条件的时候,顾昭几乎都没怎么过脑子,便就应了。 他分明前些日子还想着要娶秦宁当侧妃的,毕竟在等级森严的皇家,些许小事或许没那么严苛,但涉及到皇子的婚事,总是要慎之又慎的——他的父亲文帝不算,文帝虽不是大顺的开国皇帝,但整个大顺却切切实实的乃是文帝带人攻打下来的。 文帝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资格选择自己想要的任何一个女人。 所以即便是侧妃之位,也是需要他极力争取的。 但说出去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 迎着秦宁戏谑的目光,顾昭正了正神色,“我知宁姐姐不信,事情没做出来之前谁也不好说什么,宁姐姐但请看吧,若不是你,我此生便不娶妻了!” 秦宁收起戏谑的微笑,“其实昭弟不必因为一时意气便这样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拿出来发誓,你我都知道,这很难。” 顾昭道:“宁姐姐信不信我?” 又来了。 她能说不信吗? 你不相信未来的帝王,现下是没什么但万一以后他登临帝位找你算账要怎么办? 秦宁抬起眸来,用无比虔诚的目光道:“我信你。” 顾昭顿时美滋滋道:“那便是了,就为了宁姐姐这句话,我也会努力的!” “嗯,尽力就好!”秦宁回以一个敷衍的笑意,又打了一个哈欠,也不再说话,就看着顾昭。 她真的累到不行了,所以九皇子殿下,你还不走吗? 然而顾昭却并没有理解秦宁的意思,相反他一脸打了鸡血的模样,“我父皇母后如今远在万里之外,便是想努力也用不了力,但宁姐姐的父母就在府中,昨日里人多,我都没得机会与伯父伯母攀谈,不妨就趁着今日,你我一同去拜见伯府伯母。” 秦宁摆摆手,“不成不成,我如今精力不济,昭弟昨晚上又只在门外对付了一宿,你不累吗?我父亲同母亲没那么大的规矩。” 即便是有规矩,再晓得顾昭的身份之后,也没人敢要求他。 顾昭却道:“只要一想着往后能迎娶宁姐姐,我便一点困意也没有了,不过宁姐姐若累了便先休息吧,我一个人去也是一样的。” 秦宁知道顾昭正在兴头上,等闲话语并阻止不了他,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便遂了他去。 顾昭从这里走出去后,先回到秦家给他安排的客房中,重新休整了一下妆容衣裳,又问了问左右确定没什么差错之后,这才信步去到小云氏和秦大爷的住所。 去的刚刚好,正赶上小云氏刚送小哲皓回来。 小云氏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顾昭便是昨日里跟着秦宁一同回来的那个男人,又见顾昭面容干净,透着一股子爽利劲,便油然而生出好感来。 “昨日里家中事物繁忙,都没来得及好生招待公子。”小云氏将顾昭给领进了屋子,将身上的狐白裘大氅给取下放在一旁,又忙让顾昭坐下。 顾昭没忙着坐下,先对小云氏执了个晚辈礼,又说道:“伯母,我与宁姐姐识于微时,彼时被宁姐姐坚毅果敢的性格所吸引,故而引为好友,您是宁姐姐的母亲,便是我的长辈,我在家中排行第九,伯母唤我一声‘小九’就好。” 少年人分外热情却不显谄媚,三两句话间便让小云氏觉得与这少年亲近许多。 再加上顾昭年纪又不大,比小云氏的幼子幼女还要小上两岁,长相又是妇人们最喜欢的那种白白净净的模样,性子瞧着也甚乖巧,倒是颇得小云氏的喜爱。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招赘 “好,那我便唤你小九。”小云氏笑着应了,“小九是哪里人氏,与我家宁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云氏虽然平日里拘于内宅,却也能听出顾昭乃是南地口音。 顾昭回道:“晚辈乃咸阳人氏,与宁姐姐也是在都城里相识的。” 恰逢此时,秦大爷从内室中过来,他刚刚起来,便听到外头少年不高不低的声音。 少年年岁不大,也算沉稳。 秦大爷心知顾昭的身份,是以并不敢怠慢,所以当顾昭要起身同他行礼的时候,秦大爷拦住了顾昭,“公子远道而来,无须多礼,且坐下吧。” 谁能承受住皇子一拜?便是躬身也不行。 顾昭还要行礼,但秦大爷的手劲极大,顾昭只得放弃。 秦大爷露出了一个慈善的笑意,“公子在我府上有什么要求便尽管提吧,但凡我们能做到的,自当竭尽全力。” 顾昭从秦大爷的态度中,些微意识到了点什么。 秦大爷对他太客气,就像他在皇城时,那些下官们待他的态度一样。 不过顾昭也没太在意,他现下也不执着于行晚辈礼了,只拱了拱手说:“伯父同伯母一般,唤我‘小九’便成,晚辈谢过伯父的好意了。” 顾昭过于热情殷切的态度,令秦大爷说不出拒绝的话,但叫人家堂堂皇子唤“小九”,他也叫不出来。 秦大爷沉默的时候,小云氏睨了他一眼,这么好的少年,自家夫君怎么跟榆木脑袋一般,待人家这般冷淡。 “刚刚小九说他是都城人氏,同咱们家宁儿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呢。”小云氏自觉秦大爷接收到了她的意思,转头又热情的和顾昭说道:“我们家四弟一家也在都城住着呢,不知你听没听过。” 顾昭立马就说道:“伯母说的是秦侍郎吧,我与秦侍郎家的次子关系颇好,时常登临侍郎府上,侍郎大人做官严谨,让我很是钦佩。” 听到顾昭这话,小云氏顿时觉得跟眼前少年的关系又拉近许多。 “不知令尊是做什么的。”小云氏其实也能想到,顾昭八成便是出自官宦人家。 顾昭想了想道:“我父亲也是做官的。” 这话倒是颇为新奇,一般人不会这么说,但小云氏也不好去问人家父母究竟是做什么官的,立即便道:“做官好,未知小九可有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的?” 顾昭道:“是做了个微末小官,很闲散。” 只听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竟是聊得颇为投契,秦大爷深觉自己被老妻无视之余,便听顾昭主动说道:“我从前听宁姐姐说,伯府是做生意的,就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的。” 顾昭转头看向秦大爷。 秦大爷对顾昭的观感其实还行,不过是刻意端着侍君的模样,此刻便说道:“是做酒楼生意的。” 小云氏不满道:“小九到我们家里做客,你待人家热情点。” 呃,秦大爷觉得自己也没有太冷淡吧?是,与小云氏相比,他待这少年是要冷淡一些。 许是小云氏的目光太锐利,秦大爷面上自觉带上了几分笑意,“我们秦家酒楼的菜品可称一绝,等哪天公子......” 顾昭始终温和的看向秦大爷。 小云氏目光带着警告。 秦大爷立即改口,“等哪天小九闲了,我带着小九亲自去转一转,尝尝我们秦家酒楼的菜品。” 顾昭自刚才便发现了,与寻常人的夫唱妇随不同,秦家是反过来的。 换言之,他讨好了小云氏,便离得到秦宁父母的认可近了一半。 顾昭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我今日就有空。” 今......今日? 秦大爷今天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但他也不想陪在一个身份拿出来能吓坏整个鄞县的人去逛酒楼。 顾昭虽是皇子,可秦大爷又没想去做官,再者秦家的生意其实也就只在北方这块,犯不着去讨好什么皇子。 平素里不待在一处也还罢了,真要是让他和这顾昭待上一整天,若万一有个什么岔子,让这皇子不满了,那...... 总之伺候皇子太辛苦,他并不想。 “当然,若是伯父忙的话,我便让宁姐姐带我去转一转便好了。”顾昭又十分体贴的说道。 秦大爷警惕的看过去,“不忙,我今日不忙的。” 顾昭道:“那就有劳伯父了。” 小云氏顺势道:“正巧了,今日小厨房的饭菜也是十分的寡淡,你们不妨便出去用膳。” 秦大爷被动的带着顾昭走出秦府大门,将整个鄞县给逛了一整圈。 秦大爷自诩严肃,但在顾昭的热情洋溢下,不由自主的话便也多了一些,尤其顾昭还常说起秦宁在咸阳里的那些事。 顾昭当然不会那么没有眼色的去说起秦宁与谢文卓的那些过往,只说秦宁在秦四叔的帮助下开饭馆的经历。 这些话是秦宁没同秦大爷说起过的,秦大爷新奇之余,也深觉震撼,自家小女儿原来还拥有这般经商的天赋。 看到秦大爷待自己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顾昭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秦家父母不太难讨好。 然而正当这时,秦大爷就老神在在道:“既然宁儿有经商的天赋,不妨我将来便将宁儿给留在家中,在将来给她一份产业,为她招赘。” 顾昭忍不住目瞪口呆,秦大爷这是什么脑回路。 招赘? 察觉到顾昭的神色,秦大爷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在秦大爷目光的威慑下,顾昭忙道:“招赘好,这样将来宁姐姐在自家家里,也没人敢欺负。” 秦大爷老神在在道:“好,那等明儿我便嘱咐夫人瞧着一点,有什么品德好、长相也不差,不过家中贫穷的,便招给宁儿好了。” 顾昭到底没忍住,开口说道:“可伯父确定宁儿也想招赘吗?” 秦大爷道:“那当然了,昨晚上宁儿才同我说过,她不想嫁出去,不想嫁出去,那便在家中娶夫好了,怎么,你有意见?” 秦大爷算是明白了,这顾昭为何今日会一整日的凑到自己跟前,完全是对自家女儿有意思嘛! 可自家女儿很明显对他没那个意思,既然如此,这得罪人的活计,便让他来做了。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再妥协 顾昭当然有意见了,但他不敢说,也没资格说。 秦大爷成功的化被动为主动,开始寻思着要给秦宁招个什么样的夫君,“太瘦弱的不成,护不了我家宁儿不说,还要拖累宁儿。” “太强壮的也不成,万一他觑着我家宁儿身边没人,欺负宁儿,那便不好了。” “太文弱的也不成,读书多的人免不了一肚子坏水,真要耍起心思来没人能斗得过他,平素里瞧着文质彬彬,实际上比谁都狠。” “太悍勇也不成,粗鲁的莽夫不懂得疼人。” 所以,秦大爷您是要招个什么样的女婿? 实不怪秦大爷会这般辗转反侧,秦宁是他最小的女儿,也是命运最多舛的女儿,他就免不了各种担忧。 顾昭就提醒他说:“不论嫁给谁,嫁人这种事原本就是有着各种各样的风险的,倒不如招个真心喜爱、疼爱、怜惜宁姐姐的人,这样便是铁汉也会为了宁姐姐化成绕指柔。” 然后双眼一眼不错的看着秦大爷,其中深意昭然若揭。 但秦大爷看不到,亦或是即便看到了,也装作看不到,道:“你说的极对,得寻个知根知底的人。” 这局限性便大了,首先知根知底这一条便将顾昭给排除在外了。 接着秦大爷又说起了自己知道的一些未婚的男青年的各种优点与缺点,顾昭神色越来越绝望。 这一天对顾昭来说,绝对是一个特别的体验。 原本因着小云氏的态度,顾昭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然而又被秦大爷给浇了好一盆凉水。 不过一夜过后,顾昭又重新打了一碗鸡血,他到了秦宁的屋子里头,眼巴巴的问秦宁道:“昨儿伯父说想给你招赘,你怎么看。” 秦宁并不知道秦大爷有这个打算,秦大爷也没同她说过,不过就目前来看,秦大爷是个让人极有安全感的父亲,小云氏是温柔体贴的母亲,在这样的氛围中生活,就还不错。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有太大的改变。 至于嫁人,她目前还没考虑过,如果说将来她有这个意思了,招在家中也未尝不可。 “嗯,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秦宁如实说道。 顾昭有如吃了黄连一般,真的是太苦了。 想将秦娘子娶回家怎么这么难,同他料想的真是一点也不一样。 起初,他以为他勾勾手指,秦娘子就会跟他回家,做他身旁的一朵解语花。 虽然秦娘子拒绝了他,不过拒绝的话太委婉,让他还没有自知之明。 之后他再度表明心迹,秦娘子继续拒绝,到这里,顾昭方才有了点醒悟。 所以才有了后来他欲让秦娘子做他的侧妃,但还不成。 直到前一日,顾昭方才知道,秦娘子不愿为人妾,便是侧妃也不成。 于是他只得再妥协。 他都打算撸起袖子加油干了,结果秦大爷要招赘? 顾昭顿觉无力。 秦宁有些不忍的看向顾昭,她心里哪里不明白,这分明就是秦大爷故意在顾昭跟前这么说的,目的就是想让顾昭知难而退。 “父亲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我曾经还为了一个人渣那样的伤害过父亲,所以往后我就想陪在父亲的身边。”秦宁唉声叹气道:“而你是国朝嫡出的皇子,我们身份原本就不匹配,你不过是一时的怜悯之心泛滥,以及好胜心起罢了。” 她看上去也很忧愁的模样,可顾昭就是觉得她没有走心。 想他堂堂嫡出皇子,什么时候想得到一个女人就这么难了? 她想让他知难而退,他就偏不! “不就是招赘吗?父皇膝下儿子无数,即便是母后,更看重的也是上头的几个长兄,我说是嫡出的皇子,其实不过可有可无,既然如此,便招赘到你家也未尝不可。” 顾昭立下豪言。 他这样说了之后,顿觉豁然开朗。 他虽是皇子,可志不在九五至尊之位,兄长们无论哪个做了皇帝,一定都比他强。 既然如此,那他还不如随心而为。 倘若父皇和母后能应了他的请旨赐婚更好,若是不应,那他便招到秦家好了。 秦宁到底还是震惊的,再望着顾昭的神色不似作伪,心中未尝不曾有一丝暗潮涌过。 说实话她有些感动。 招赘这种事情即便是放到男多女少的现代,也是极其稀有的,更不要说在以男子为尊的古代。 而他还是皇子,甘愿放弃皇子的身份入赘到秦家,不论他将来是否能做到,仅就如今的这份骨气,便十分的令人钦佩。 他或许对她用了几分心思,不过还是好胜心占了上峰。 秦宁温柔潋滟的一笑,“我相信你方才所说之话都是真心的,不过也是因为你在我的激怒下方才说出这样的话,再过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亦或是一天、两天,也许你就后悔了。” 她总是如此的冷静自持,让顾昭忍不住想到,秦宁最初在面对谢文卓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不,一定不是的。 那时候的秦宁正处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听人说,她本性热情爽朗,对人对事都抱有极大的热情,很容易便会相信一个人。 许是七年的婚姻生活磨灭了她原有的热情。 被欺骗的狠了,引起反弹也并不奇怪。 想到这些,顾昭心中那份刚刚升腾起的妒意便被平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痛惜。 他也曾被人狠狠背叛过,回到重生的最初,也曾不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想到深深的报复,直到后来遇到秦宁,最初是想利用秦宁报复,可渐渐的,他的心神却被她吸引。 “我不会后悔。”顾昭斩钉截铁道。 “那好吧。”秦宁没在这个问题上坚持。 顾昭又朝着秦宁问:“那宁姐姐觉得我如何?不是普通的为人,而是做夫君的那种。” 秦宁倒还认真的想了一想,顾昭做夫君当然是极好的,只要不犯了大错,他对所有人都是很温和的。 尤其是对心爱的女子,那绝对是无限度的纵容、宠溺。 也是因此,方才一步步使得女主孟秋知的野心不断滋长,最后弑君。 换言之,孟秋知就是被顾昭给宠坏的。 这样想来,竟觉得如果他若为夫君,也不错?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表弟 秦宁如实的表达了自己的感受,顾昭听罢后像吃了蜜一般,喜滋滋的走了,他要回去好好的养精蓄锐,等明儿再去攻略秦大爷和小云氏。 当然他也不止做这一件事,他派人去差了云二夫人的身家背景,甚至要比秦大爷派去的人更早一步得到答案。 据云二夫人所说的那个小乡村,是个十分落后的小乡村,那个小乡村里,确实是曾有着一个老伯带着两个女儿。 而这位老伯早已去世,两个女儿也确实都已经嫁人,而且是嫁到了偏远的外地。 而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时过境迁,村里人顶多是记得有这么一号人,至于这一对父女究竟长什么模样,大都忘记了。 即便记得,在经历岁月清洗过后,也不一定还能认得出来。 不过村里人说了,那位老伯通医理,经常给村子里的人免费看病。 虽然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却也并没有打消顾昭对云二夫人的怀疑。 顾昭确信云二夫人有问题,之所以去调查云二夫人的身家背景,不过是找出云二夫人的罪名,好名正言顺的调查她罢了。 但云二夫人遮掩的实在是太好了。 这样长达二十多年的布局,不免令顾昭想到了前朝。 大魏朝在经历了三代帝王后,因魏末帝骄奢淫逸,在各地大修宫殿,致使民不聊生,从而爆发了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各地藩王也顺势而为,其中他祖父所统领的北郡一干人马渐渐的处于上风,各地藩王皆来投奔,于是有了大顺。 迄今为止,大顺建立不过二十六年罢了。 大魏灭亡也不过才二十六年,前朝未尝不曾有人蠢蠢欲动。 顾昭也正是联想到了这里,一切都还要等待查证。 但他又深知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所以他一合计,便到了县衙中寻了县令秦黎。 ...... 差不多的时候,秦大爷也得到了消息,他唤来秦宁,并说道:“这样看来,你二舅母可能真的没有问题。” “不对。”秦宁说道:“仅仅这样,并不能说明二舅母没问题,我想去一趟云府。” 秦大爷道:“好,为父与你同去。” 就这样,父女二人来到了云府上。 虽然来的突然,但云老夫人却感到很高兴,她底下的孙辈有限,是以不论外孙还是孙子,对她老人家来说,都是很宝贝的存在。 云老夫人拉着秦宁的手一说起来就没完了,从小云氏幼时说到如今,再从秦宁幼时又说到如今,末了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道:“你延喜表弟蛮好的,他那时候便爱缠着同你玩,只你那时候嫌弃他哭鼻子,不带他玩,如今他可不会哭鼻子了,又是亲上加亲的,你考虑考虑呗。” 大云氏一心想让外甥女做自己的儿媳妇,为此私下里没少同小云氏说起这事,只小云氏以秦宁的意思为主,所以拒绝了大云氏的提议。 但大云氏不死心,于是便又过来同云老夫人说起这事,云老夫人倒与大云氏一拍即合,一心想要自己的两个外孙亲上加亲。 秦宁为难道:“我如今还不想成婚呢,再者,表弟心中还有庄氏,若是有情,夫妻究竟还是原配的好。” 云老夫人也就没继续同秦宁说了。 安抚好云老夫人,秦宁就借口出来,找了云家二房唯一的子嗣——云承礼。 云承礼今年不过才十六岁,还是个少年人,他身着一身青灰色的袍子,身形消瘦,模样悄似云二爷,方方正正,性子也遂了云二爷,温温和和的,只平素里不爱讲话,见到秦宁也只笑笑了事。 不过少年人的兄弟姐妹究竟有限,所以对秦宁的态度就还蛮好的。 “表姐你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厨房做些你爱吃的饭菜。” 云二夫人如今不在府中,云二爷的身子又不大好,是以云承礼不得不承担起云家对内对外的一些事物,整个人也比从前变得活络许多。 秦宁虽然怀疑云二夫人,不过倒不至于殃及云承礼这个表弟,她近前来道:“表弟这是要出门?” “嗯。”云承礼道:“母亲如今不在府中,我总要代替母亲去到各个铺子里转一转的。” 秦宁顺势道:“那正好,我同表弟一同过去,再瞧瞧铺子里有没有新上的时兴的衣裳。” 云承礼知道,女孩儿家爱这些衣裳首饰的,虽然秦宁年岁大了一些,但年岁大一些的女人也是女人,自然没多想便应了。 二人先后上了马车。 秦宁定定的看出云承礼道:“表弟今年都十六了呢,再过两年也该说亲了。” 说起亲事来,云承礼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母亲说我还小,不着急的。” “嗯,再过两年就不小了。”秦宁自然而然的感叹道:“尤记得当年大表哥也是十七八的年纪,便与人定的亲事。” 说起云蔚然,云承礼对这个虽名为堂兄,但胜似亲兄的哥哥也是很感怀的。 “未知二舅母可有将大表哥的事情告诉你。”秦宁顺势抛出问题。 云承礼的面上是对秦曦满满的厌恶,“母亲有在信中说,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放在过往,怕是谁都不敢相信,胆小怯懦且与堂兄有着婚约的秦曦竟会是杀害堂兄的真凶,不仅如此,她还做出那样下贱的事情。” “不过母亲嘱咐我们,先不要告诉祖母。”他又补充道,“表姐没与祖母说吧。” 秦宁摇摇头说:“祖母年纪究竟打了,即便是要知道这事,也得寻个更为能让她老人家接受的说法。” “不过,我要说的并不只单单是这件事情,大表哥的死应该另有内因。” 云承礼惊讶道:“另有内因?” 想当初知道是秦曦为了掩盖自己偷人生子的真相而残忍的雇凶杀害了云蔚然的时候,云承礼就已是很震惊了,但如今秦宁竟说堂哥的死还有内因。 是内因,难道事关云府中人? “对,是云府内部的人。”秦宁将自己的怀疑给说了出来,“秦曦临死之前要求见我一面,她与我说,是有一个人给她传了一张字条,她方才知道大表哥找她是为何,才有了后来的买凶杀人,而我认为,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云府里面的人,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大表哥的身边人。”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忽悠 秦宁之所以会将自己的怀疑原本本的说与云承礼听,并不是因为相信他,而是在试探他。 毕竟云承礼是云二夫人的儿子,保不准云二夫人的事是云承礼所知道的。 倘若云承礼并不知道云二夫人所做的一切,那么云承礼便可作助力。 云承礼听到秦宁的怀疑过后,却没有那般惊讶了。 他不免想到,秦宁之所以不在云府内与他说这些话,大抵也是防备着那位曾经在暗地里孩子自己大哥的人罢。 只是这人会是谁呢? 云承礼将云府的人都给想了一遍,也没想到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祖母云老夫人慈爱和善,父亲云二爷虽然体弱,可待大哥与他是一样样的,母亲云二夫人更是众人皆知的贤惠。 至于底下人,府中的几个管事都是云氏的家生子,素来老实,对云家一向忠贞不二。 倒是底下的小厮们,除了自己身边跟着的和顺,旁的他都不太了解。 可小厮领着云家的俸禄,同云家又是生的什么仇什么恨,要害死云家的大公子。 他抬头望向秦宁,“那表姐可有怀疑的人选?” 秦宁道:“没有。” 她一直在观察云承礼,少年的面色不似作伪,他是真的在冥思苦想,可纵使如此,她也不会在真相未明之前对云承礼说出她怀疑云二夫人这件事。 云承礼与云二夫人母子感情甚笃,人们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自来最不会伪装,知道她的怀疑后,云承礼说不定会到云二夫人跟前质问,也会打草惊蛇。 再来,谁也保不准云承礼会不会在查出一些什么后偏袒自己的母亲从而销毁掉证据。 诚然兄长很重要,可母亲也许更重要。 “所以才需要表弟帮我。”她用殷切的目光看向云承礼。 云承礼道:“早前便知堂姐与堂兄自幼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后来表姐嫁人,未尝不曾有人怪过表姐不念旧情,今日方知,表姐与堂兄的情分并不单单是儿女之情,放心吧表姐,那也是我唯一的堂兄,我自然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只是我该怎么做?” 实是云蔚然故去已久,云承礼也是今日才听秦宁切切实实的说了云蔚然死去的一些经过,但真要查起来,却多少有些无从下手。 秦宁凝目沉思了一瞬,“便先从当时大表哥身边伺候的人开始查起吧,云家将这些人都是登记在册的,等一会儿表弟回去了细细的盘问一番,若是如今已不在府中伺候的,也要想方设法的找到。” “诚然,大表哥的事情说起来也是一团糟,但咱们不妨从后往前倒推,大表哥死了,对谁最有好处?” 这答案显而易见,云承礼刚想争辩自己的母亲不是这样的人,但见秦宁先他一步开口说道:“自然我不是说二舅母,毕竟二舅母那么贤惠。” “在当时的情况下,大房中只剩下大表哥一人,二房也是人丁淡泊,彼时二舅父的身子骨虽然在二舅母的照顾下较之以往好了许多,但还是常年不能吹风。” “二舅母一个妇道人家,在外人眼中亦是担不得事的。” “再来就是表弟你,当时年仅八岁。” “这样的情况下,云家也只能依仗那些在云家做了几十年活计的老掌柜,或许幕后之人就是这些老掌柜也说不定,为的就是能拿捏整个云家。” “但他们也没想到,二舅母竟然会那么能干,让他们的计划落了空。” 云承礼拧眉,若真如秦宁表姐所说,他的母亲岂不是很危险? “是了,即便是为了二舅母和表弟你的性命,也得查清楚这幕后之人。”秦宁肯定道:“所以首先我们要查账,查查这些年有没有人在云家当家人的眼皮子底下投机倒柜。” 云承礼深以为然。 掉头去了云家在鄞县最大的一家成衣铺子里,让掌柜的将云家自云蔚然死时至如今将近六年的账册都给拿了出来。 云承礼还是近来才同人学的看账,多少有些不熟练,再者这么多的账本,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看得完的,于是他便让秦宁同他一块儿看。 秦宁对这个时代的账本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之前在咸阳城开饭庄的时候,她多少同人学过一些,及至如今,咸阳那边每隔一个月便会有一本账册寄过来给她过目。 秦宁觉得古代的账本实在是太难看,于是她便按着现代的账本做了个表格,让他们按着这个表格填便好了。 这样成本、支出、收入、利润一看便明白了。 当然云家的账本不是这样做的,不过秦宁也没打算细看,她只看每一年抛去成本后的总利润。 一连看了六年,然后就发现,云家成衣铺子里的利润,每一年较之往年都会有不少的提升。 也就是说,云家在云二夫人手上这些年,一直都在蒸蒸日上。 而云二夫人将这些利润给原本本的呈现在账本中,这些便都是云家公中的银子,万不会用到与外敌相通上头。 那云二夫人要谋害云蔚然,难不成仅仅是因为想一直当云家的家,做云家的主? 秦宁知道,在这账本上,估计也查不出什么问题了,但她也没阻止云承礼继续看下去,也许云承礼会看出什么问题也不一定。 又等了两个时辰,见天色已是不晚了,于是秦宁出声道:“今日就先这样吧,等明儿有空了再来......” “好。”云承礼看账本看得头昏眼花,原便准备出去吹吹冷风的。 然不想二人正欲出门,却见县令秦黎带了一队人过来。 “堂哥。”秦宁远远的便看到了秦黎。 云承礼也躬身道:“秦大人,您这是......” 秦黎带着一队侍卫而来的方向,正是云家的铺子。 “是这样,”秦黎解释道:“今日晨起的时候,有人说在你们这里试衣裳的时候见到了寒食散,怀疑你们店里有人暗中售出寒食散。” 寒食散最初的时候多为耽声好色的贵族服用,前朝魏末帝便常服用寒食散,到最后挖空了身子。 所以自大顺朝建立伊始,便禁止买卖寒食散。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搔首弄姿 但在对面的芮国以及西宁,却是允许寒食散的制作与贩卖的。 换言之,云家的铺子里头有人私自售出寒食散,这寒食散是从哪儿来的? 其中不免涉及到私通外国的罪名。 “所以,本官只好暂时查抄你们云家的各处铺子,且将掌柜们的纷纷给带回去问话,自然,云二夫人如今不在鄞县,便只能云二爷亦或是承礼兄跟我走这一遭了。” 云承礼急急忙忙道:“秦大人,我们家是不会做这样有违法度的事情,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你瞧着能不能通融通融。” 秦云两家到底是世交,还有着姻亲关系,但秦黎打小是在咸阳长大的,虽然至今在鄞县待了有将近十年,但这十年中,秦黎只同本家秦家有些来往,旁人家里邀请秦黎做客,秦黎一向是能推就推。 不过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秦黎可是孟首辅的外孙。 所以眼下云承礼就有些拿不住秦黎的意思,于是转头求救般的看向秦宁。 秦宁与秦黎是堂兄,还是对秦四爷有着大恩的秦大爷的儿子,她的话秦黎应该是会考虑几分的吧。 秦宁接收到云承礼的目光,到底说了一句情道:“云家是本分的商人,断然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吧。” 她说情是她的事,秦黎听不听则是秦黎的事情。 秦黎身为一县之令,些许小事能通融便通融了,但寒食散并不是小事。 大顺自建朝之初就极为打击寒食散,就怕重蹈前朝的覆辙。 “况且,举报你们的人,也并非是一般人。”秦黎又说。 云承礼自然而然的问道:“是谁?” 秦黎道:“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此人才是镇北侯幼子。” 云承礼并不了解什么镇北侯幼子,他到底经历的事情少,并没想过会是谁刻意陷害云家,只觉得这是个误会,误会解释清楚了自然便好了,是以道:“那好吧,我随秦大人前去官府。” 他的父亲身子不好,他断然不会让父亲前去的。 秦黎又说:“再来即便这事是个误会,也是云家铺子里的掌柜们失察之过,停业整顿还是要的。” 与云家被定罪售卖寒食散相比,停业整顿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云承礼立马应了。 就这样,云承礼以及云家的一众掌柜便被带走了,临走前嘱咐秦宁到云老夫人跟前编个谎话,别让云老夫人太操心他了。 秦宁安抚好云老夫人,便与秦大爷回去到了秦家,她径直找了顾昭。 顾昭刚刚洗了个热水澡,准备休养生息,等明儿再战秦大爷,听到秦宁过来的消息,立马唤人上前拾掇自己。 但旁的都可以,唯独头发它不是短时间内能干了的。 新近前顶替春和伺候顾昭的,也是皇子府的暗卫之一,名唤丽秀的,人物其名,是个很秀气的小伙子,不过与旁的暗卫不同,丽秀是个太监,也是因为这缘故,丽秀要比很多大男人更细腻许多,总归伺候的就挺得顾昭的心意的。 “主子想在乡君的面前好生表现,其实不一定非要穿得多得体,适当的展示自己未曾向别人展示过的风情才是上上之举。”丽秀这样说道。 展示......风情? 顾昭一下子就被丽秀给说蒙了,难道要他像他父皇的宠妃那样搔首弄姿吗?他堂堂皇子至于吗? “嗯,是。”丽秀就说:“主子可不经意间让乡君看到您伟岸有力的胸膛是多么宽广,腹肌是多么发达,奴才相信乡君是个识货的人,一定会看出皇子仅是身材,就已经比很多人强上许多。” 顾昭的面色有些难堪,呵斥丽秀说道:“一派胡言,且不说宁姐姐是不是只看外貌的人,我也不能出卖色相!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你下去吧!” 丽秀也并不羞恼,就此退了下去。 顾昭又照了照铜镜,然后将自己刚才整理妥当的衣裳给弄凌乱了些,头发也不束了,就松松散散的披在后头。 等到秦宁进来,他才佯装惊慌失措的模样半掩胸口,“宁姐姐,我方才都打算睡下去了,不想你竟会过来,一时都未曾准备好。” 秦宁倒没多想,只望向顾昭虚掩的胸口,唔,白皙如玉。 顾昭又将衣裳往下褪了褪,然后露出了他那结实且有力的腹肌,秦宁数了数,有六块。 顾昭又状似无意的展示了自己手臂的力量。 秦宁有些眼花,万万没有想到看着瘦弱的顾昭身材竟还挺有料的,不过眼下顾昭这刻意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秦宁看清楚之后,方才佯装无意的移开眼睛,“昭弟也真是的,如今冬日也不怕冷,快些将衣裳给穿好。” 顾昭面上一抹绯红一闪而过,然后再一瞧自己松松散散的衣裳,似乎才发觉一般,羞赫的将衣裳往上拉了拉,“宁姐姐瞧我,一见了你便什么也顾不上了,也怪方才丽秀,竟没给我将衣裳穿戴好便出去了。” 外头的丽秀不尽然打了个喷嚏。 秦宁定睛一瞧,得,这位做戏做的真是圈套,眼下连耳朵根都红了。 她也不拆穿他,只径直坐下。 顾昭又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的对面,“不过伯父和伯母待我特别好,让人给送了好些上好的松木炭,是一点儿也不冷的,不过宁姐姐关心我,我还是很开心的。” 秦宁几乎一抬头,便又堪堪看到顾昭半露的胸口。 她用拳头掩嘴咳了一声,有些忍无可忍道:“昭弟,注意形象,要知道你是皇子,不可堕了身份。” 顾昭这回整张脸是彻底红了,不是羞涩,是羞愤。 是谁告诉他这样有用的?那秦娘子这一脸嫌恶的表情又是为何。 他以极快的速度再度整理好自己的穿着,又将头发用木簪给束了起来,然而强壮镇定道:“宁姐姐,这样好了吧。” 秦宁这才深吸一口气,那啥,与一男子同处一室,这男子还时不时的秀秀自己的身材,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想偏了。 秦宁点点头道:“这样便好了,昭弟还是这样最清秀。” 顾昭面上笑嘻嘻,心中已将丽秀给锤了一百八十遍了,又问道:“宁姐姐这个点过来寻我,莫不是唤上我一同去伯父伯母那里用膳的?”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小屁孩 “当然不是。”秦宁想到小云氏与秦大爷两个待顾昭截然不同的态度,真要四个人坐在一张饭桌上,那真是有够尴尬,于是斩钉截铁的否认。 “哦。”顾昭耷拉着脑袋,有些失望。 秦宁又说:“听堂哥说,你今日去到县衙中举报云家铺子里有寒食散?” 顾昭依旧有些闷闷不乐,“是我,不过那寒食散不是在云家的铺子里找到的,是我故意编造的,为的是能名正言顺的有个彻查云家的机会。” 秦宁就道:“估摸着也查不出什么,我今日里跟着承礼表弟一同去到云家的铺子里查看了近六年的账簿,没查出什么问题不说,还发现在云家每年的利润是节节攀升的。” 这其实也不意外,毕竟就以着云家的成衣铺子在北郡的火爆程度来说,赚很多的钱是十分正常的,但不正常是云二夫人竟没在其中做任何的手脚。 这很不正常。 “没在账本上做手脚,不代表着没在别的地方做手脚。”顾昭就暗自琢磨着。 秦宁也想,云二夫人倘若当真是敌国的细作,那自当是将自己书中的钱都给偷偷的运送到敌国。 但账簿上不做假账,这钱又从哪里运往敌国呢? 二人想呀想,想了一刻钟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嗯,先不说这个,你先让人将承礼表弟给送回家,我还想着让他查查曾经伺候在大表哥身边的小厮们,瞧瞧有没有什么猫腻呢。” 这也是秦宁今次过来寻顾昭的用意、 顾昭点头,这个很容易。 不过他又眼巴巴凑上前来,望着秦宁,“宁姐姐,我饿。” 领着顾昭去和秦大爷与小云氏一同用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过看着这样故作可怜的顾昭,她到底维持住了自己和善可亲的人设,道:“现在这个点,去打扰父亲和母亲到底不太好,既然你饿了,不妨我让小厨房再做一些送到你这边。” “哎,今晨我在伯母那边用膳,深觉比宁姐姐这边的厨子做的膳食要好吃一些,一直念念不忘,只我一个人不好意思过去。”顾昭眸色深沉,带着期寄与渴望,仿佛他说的真真的一般。 秦家大房自来除却初一十五,是不大在一块儿用膳的,一来秦大爷膝下的几个孩子都大了,无须在父母跟前,二来是秦大爷的一点私心,想要和小云氏有点儿私人空间。 而作为整个府中的话事人,秦大爷和小云氏那边的厨子自然是最顶尖的。 但秦大爷也不会说去亏待儿女们,所以无论是秦宁还是秦恒这边的厨子也都不差。 顾昭又是秦宁带来的客人,所用的膳食也都是秦宁这边小厨房里所做的,秦宁每日里食用,只觉并无不妥。 不过顾昭打小到底是在宫中长大的皇子,所以要求多一些也可以理解。 总归看顾昭这样一副渴望的模样,秦宁如了他的愿,领着欢欢喜喜的顾昭到了小云氏这边。 正巧小哲皓才下学回来,正要和秦宁分享自己这一天在学堂的见闻,然后就看到了顾昭腻在他娘亲的身边。 小哲皓的记性不错,晓得这个叔叔是在咸阳时候见过的,被大家称为“九皇子”的。 皇子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小哲皓还是清楚的,所以他自觉的给顾昭行了个礼,然后就走到了秦宁的身侧,对秦宁悄悄的说道:“他怎么会在我们家里。” 秦宁道:“他来我们家中做客。” 小哲皓皱皱眉,本能的对顾昭有些不喜,是自咸阳的时候,便觉得这人有些不安好心。 “嗯,母亲如今身份敏感,还是离他远一些,免得引得外人误会。”小哲皓又说。 秦宁诧异了一瞬,她当然知道小孩子一向敏感的很,所以是有人在小哲皓跟前说了些什么吗? 她可以不顾忌人言,但不能不顾及小哲皓。 所以她听罢就当真离顾昭远了一些。 小哲皓心满意足的抓住母亲的手坐到了饭桌上,母子两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 顾昭就有些尴尬,他原本欲借着今日这机会,让秦大爷看到,秦宁是十分的看重他这个朋友的,那么爱屋及乌,秦大爷也不会那么的为难他。 但谁曾想半路杀出来个小屁孩,偏这小屁孩还是秦宁的儿子,再怎么冷眼他也只能受着。 顾昭捂着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的姻缘之路真是好难好难,不仅要说服自己父皇母后同意,还要得到秦宁父母的认可,外带一个小屁孩。 关键这小屁孩还对他很有意见呢! 但他看着对面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场景,又是说不出的羡慕,心道这也算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小云氏和蔼的看向顾昭,“小九便将这里看作是自己的家里一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够不到的便让宁儿帮你够。” 秦家是做酒楼生意的,对吃食这方面素来都是很用心的,跟世家贵族当然不能比,但每顿饭也是必会有八荤八素十六道菜品的。 顾昭点了点头,向小云氏道了声谢。 他这么大的年纪,在小云氏眼中还跟个孩子一样,而这孩子又这么的懂礼貌,小云氏对顾昭越发喜欢了几分。 不过虽然小云氏发了话,顾昭却并没有打算要劳烦秦宁,毕竟如今秦宁正在专心的同儿子培养感情,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顾昭还是很明白的。 他一边细嚼慢咽,专心用膳,一边耳朵却没闲着,正一字不落的听着秦宁母子的谈话。 “母亲,今日我去学堂,温父亲提前给我预习了白日里要学的诗文,课堂上先生都夸我学的快呢!” “母亲,中午的时候我肚子有些疼,温夫子让人给我配了药,亲自喂给我喝下去,还给我摸了一会小肚肚,明儿你送我上学,记得要谢谢温夫子,且将药钱给了温夫子。” “母亲,今儿下学较之往常有些早,还是温夫子送我回来的呢。” “......” 秦宁在一旁温柔应着。 秦哲皓左一句温夫子,右一句温夫子,叫的顾昭脑壳有些疼,不过他也没当成一回事,毕竟这年头,能做夫子的,年纪也是二十往上,一般人这个年龄都已娶妻了,小孩子嘛,谁对自己好一点便记在心头,这没有什么的。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送礼 顾昭没将这温夫子给当成一回事,秦宁却不能不当成一回事。 就不说温夫子对秦哲皓平日里的诸多照拂,单单只说温夫子每日里给小哲皓补的那许多课,她便也该提些礼物,去谢谢温夫子。 甚至为此,她还专门问了胞弟秦恒,该送温夫子一些什么礼物。 秦恒在鄞县这许多年,对鄞县的人和事都很了解,更不要说他膝下的长子秦宝安也在县学中上学,也正是这位温夫子教的。 秦恒对温夫子很了解,当下里就给秦宁出主意道:“你不知,这位温夫子当年给亡妻治病,就花了很多钱,这么多年带着个老母和女儿生活的很不容易,既是要送礼,不妨就送点最切实际的。” “送什么?”秦宁好奇道。 秦恒说:“送银子,简单直接,既免了我们挑礼物的麻烦,也能给温夫子最切实际的改善生活。”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可这样未免也太不走心了一点,秦宁就试图反驳秦恒道:“温夫子为人师表,尽职尽责的给底下的学生们开小灶,又不是为了钱,倘若我们给人家钱,人家还当是我们小瞧人家,再来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恐会非议温夫子。” 秦恒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一时间也犯了难,毕竟鄞县的县令是他的堂兄,他也不需要给人送礼。 即便是北郡那块需要送礼,那也有秦大爷去做。 秦恒想了想又说:“不若投其所好,温夫子是读书人,我们送他一些孤本名画,高雅又有面子。” 秦宁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又使秦哲皓打听了温夫子比较喜欢谁的字画,然而便开始搜罗这人的字画。 于是又一天,秦宁在送秦哲皓去学堂的时候,让如花和似玉也跟着,两人一人一手一只鸡,一手一只鸭,再提了两只大雁,以及一副名人的字画,见到了温夫子。 温夫子就很懵逼。 诚如秦恒所说,温夫子家中很是清贫,但凭着在县学的俸禄,也足够养活他一家三口了,只是需要省吃俭用罢了。 这些都没什么,毕竟哪家里的老百姓不是这样过的。 所以,温夫子会格外的给秦哲皓开小灶,并不是因为看重秦家的钱财了。 主要是秦哲皓刚来上学的时候,因着自身独特的经历,使得许多学生都对他很是好奇,这其中不免就有不怀好心的,仗着年龄大一些,力气大一些,人也多一些,就欺负小哲皓。 温夫子看不惯,就帮着呵斥了一下那帮人,实在可怜小哲皓的遭遇,也怕小孩子还这么小,经历又特殊,别以后有心里阴影了,平日里难免多关注一些这孩子。 之后便知道这孩子极喜欢读书,做先生的嘛,最喜欢见的就是爱读书的好孩子了,小哲皓喜欢读书,他自然是要帮着提携一把的。 再者,他家小子兮也很喜欢小哲皓,他这也算是爱屋及乌。 但温夫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会收到这样厚重的礼物。 温夫子接过如花和似玉递过来的两只鸡,两只鸭,两只大雁,然后就有些无所适从。 秦宁又热络的递过来他最喜欢的人物的字画,温夫子刚开始是惊喜,而后便推拒道:“这副字平素里在世面上要卖到两千金,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秦宁握着这副字道:“先生是识货的人,不像我,这东西放在我手中才是白白浪费了,还是要给先生。” 温夫子摆摆手道:“这些鸡鸭雁姑且我姑且可以收下,这副字是万万不能的,若是秦娘子坚持,我便只能都不收了。” 秦宁有些可惜道:“这原便是为先生搜罗的。” 然而她也没有太过坚持。 秦宁从前并未与温夫子相处过,对温夫人最大的了解便是从小哲皓口中所听,便晓得这位夫人应该是个十足心善的人。 他帮助小哲皓并不是为了区区钱财,换言之,即便你拿了什么东西过来,人家也不一定会要。 所以她才会给温夫子两个选项,这样温夫子便会为了不收下字画,转而收下那些鸡鸭大雁。 眼看着将礼物成功的给送了出去,秦宁又对温夫子这些日子对小哲皓的帮助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并托付温夫子往后若是可以的话照拂着些小哲皓。 温夫子表示:“哲皓是我的学生,照拂他是我的义务,秦娘子但请放心。” 说罢这一通话,时候就也不早了,秦宁也没多待,嘱咐小哲皓好好听温夫子的话,这就便走了。 秦宁一走,一个梳着双丫髻,模样水灵的小姑娘从里头屋子走了出来,她看着温夫子手中刚刚被杀的鸡鸭大雁,顿时流下了口水,“爹爹,我们一会儿中午可以给祖母吃肉了。” 正是温夫子的女儿小子伊。 听到小子伊这话,温夫子也是一阵心酸,家中老母身体不好,一直吃着药,几乎便将温夫子的俸禄给用去了大半,剩下为数不多的钱,要够一家人的开支。 小子伊打小便极懂事,遇到好的东西只会先紧着家中祖母。 温夫子险些掉泪,道:“好,吃肉,小子伊也吃肉。” 小子伊今年六岁,但看上去比年仅三岁的小哲皓还要瘦弱。 “皓儿,一会儿中午你同子伊一道儿去我家。”温夫子邀请小哲皓同去。 然小哲皓却道:“学生还想多背会儿书,就不去了。” 心中却想,他在秦家天天可以吃肉,夫子一家人却是难得吃肉,他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温夫子哪里能不懂小哲皓的意思,就命令小哲皓道:“读书是一辈子的事,不能急于一时,中午便跟我一同回家吧。” 小哲皓还有些想推拒,温夫子又道:“若不去,往后夫子便不给你补课了。” 小哲皓忙道:“去、去,我去!” “那就好。”看着小哲皓这样急切的样子,温夫子不免又说教道:“读书是一件很单纯的事情,倘若你想利通过读书去做一些旁的事情,那么就失去了读书的乐趣。” 小哲皓道:“我读书很开心呀,更何况读书本不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吗,大家都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温夫子一时就被他给问卡壳了,他总不好直接对小哲皓说,你不能为了报复你的亲生父亲而读书吧? 但看小哲皓一双赤诚明亮的丹凤眼,他想,这孩子心中可能不像他想的有那般大的恨意。 这时小子伊又来蹭热闹道:“那不如唤上秦姨姨一起来好了!” “哲皓,叫上你母亲一道儿过来可不可以?”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大的误会 小哲皓知道自己母亲平素里都很忙的,是以便说道:“我得先问一问我母亲有没有空。” 小子伊道:“是这么个理,这次不行,我们可以再约下次嘛,子伊十分的喜欢哲皓的母亲,想和秦姨姨亲近亲近。” 小哲皓立即想到,子伊姐姐没了母亲,想来她也十分想得到母亲的怀抱,一时间便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于是他自作主张的说道:“那子伊姐姐可以每天晚上同我一道回家和母亲用膳,然后我再让人将你给送回去。” 小子伊立即拍手道“好”,“可是,那样的话我父亲就要一个人用晚膳了,还是不了吧。”于是十分不舍的拒绝了。 小哲皓本能的并不想看到子伊姐姐这样难过,于是灵机一动道:“那我们可以叫上夫子一道过去呀!” 然后两个小孩子同时用亮晶晶的小眼睛看向温夫子。 温夫子对自家小女儿这样的眼神一向是有些招架不住的,更不要说眼下还添了个小哲皓,但贸然去别人家中总是不好的,是以温夫子还是婉言拒绝了两个小孩的提议。 小子伊眼睛通红,但她习惯了懂事,所以纵使心中的念想没有得到,也只点了点头。 温夫子长叹一声气,他何尝不晓得小子伊的心愿,但这世间女子,谁想做人后娘呢?更何况他家中并不富裕。 这般感叹过后,温夫子专心备起了课。 ...... 中午的时候,原该在学堂用膳的小哲皓急匆匆的跑了回来,直奔向秦宁的屋里,拉着秦宁的手道:“母亲中午没事情要做罢?” 云承礼被带去县衙中了解情况,至早也是要到今天下午才会回到云府,故而短时间内秦宁确是没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要做的。 更何况,她也想好好的陪陪小哲皓的。 于是便说:“皓儿是有什么事吗?” 小哲皓猛的点头说:“我们夫子想请母亲吃饭。” 这...... 秦宁无奈的想着,这温夫子也真是太客气了,她送给他的那些鸡鸭大雁什么的,统共也就只值二十两银子,他还要请她吃饭。 “嗯,母亲虽然没什么要事,但也不好让温夫子请吃饭的。”秦宁想着温夫子家中本就不怎么富裕,不好让人家破费的。 小哲皓道:“是温夫子亲自下厨做的,你不知道温夫子的手艺有多好。” “那好罢......”秦宁见小哲皓这急切的样子,自只能遂了他的愿,被小哲皓拉着走了出去。 而在屋中的另一角落了,正准备同秦宁一道儿用午膳的顾昭颇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二人飞速的背影。 偏这是秦宁的心肝宝贝,他还不能有什么意见。 唉,惹不得,惹不得。 不过,这县学中的夫子竟这么闲的吗,还有空自己下厨请学生的母亲吃饭。 顾昭知道秦宁今日去学堂的时候为了感谢温夫子对小哲皓的照顾,送了温夫子好些礼物,是以礼尚往上也很正常。 他倒是没有怀疑温夫子的动机。 不过,这温夫子的夫人竟不会做饭,还要温夫子亲自下厨...... 这不对呀...... 顾昭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他想着景秀究竟跟在秦宁身边时候多一些,便将景秀给唤了过来,问道:“这温夫子是何许人也,你可认得?” 早晨的时候景秀是跟着秦宁一起去县学中的,他身为暗卫,自然过目不忘,当然还记得这位温夫子便是当初秦宁曾在寒山寺中偶遇的一位谢文卓昔日里的同窗。 诚然,他也调查过温夫子。 此刻便如实与顾昭道:“温夫子是位举人,如今在县学中任职,因其妻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所以温夫子既要照顾家中老娘,又要照顾家中幼女,便没时间去继续考学,只得屈居在县学之中。” “什么,你是说这温夫子妻子已逝去,往后也没续弦?”顾昭后知后觉的懊恼说道:“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景秀就很委屈的说道:“我曾给九皇子递过书信的,书中也曾说过这温夫子的。” 顾昭就很懊悔,景秀的书信中所叙人和事都很多,他自然不会将只与秦宁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放在心头。 但万万没想到,会因此让这人钻了空子! 顾昭当即便要出门,景秀对自家主子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已经很习惯了,只跟在后头说:“主子,您不换一身衣裳再出去吗。” 顾昭道:“没空!” 再不去,媳妇都要被人给抢走了! 顾昭风风火火的出去,路过街边成衣铺子里的时候,又让景秀去买一身衣裳。 景秀知道他的尺码,也知道他的品味。 景秀快快的去,又快快的回来。 “主子,街头的成衣铺子都关门了。” 顾昭这才想到,云家因为他的举报如今正停业整顿。 “就没有别的店铺了?”顾昭又问。 景秀道:“倒是也有,不过那里头卖的都是最最寻常最最普通的那种,只要二三十文的那种。” 顾昭摆摆手,示意景秀不用出去了。 景秀又问说:“主子刚刚不是说不换衣裳的吗?更何况您和乡君互相都这么熟悉了,穿什么样的衣裳不是穿。” “你懂什么?”顾昭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女人是这样,女人的心更是这样。” “更何况,我如今不仅仅是要去见秦娘子,还要去见见温夫子,倘若能从一开始便让温夫子知难而退,又何乐而不为呢?” 景秀道:“主子但凡往那儿一站,那位温夫子便该知难而退了。” 顾昭笑而不语,他虽是嫡皇子,可从不认为凭借着自己嫡皇子的身份,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往而不利。 真要是那么容易便能得到的东西,他也不会上心。 更何况是秦宁。 于秦宁来说,他的身份反而是一重枷锁。 虽然未能穿上合心意的新衣,不过顾昭还是力图稳妥,戴上沉香淳朴的木簪,腰上系上一块上好的白脂玉,白衣飘飘宛若仙人,他昂首挺胸的踏进温夫子的陋室里。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二百章 示威 温夫子的家中确可以称得上是简陋了,方寸大的屋子里,仅一张榻、一方小桌子,几个小椅子。 屋内的陈设都已经用了几十年,颇有些老旧,随着人的晃动,小椅子还会时不时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秦宁领着两个孩童,一点儿也没嫌弃这屋子里的霉味儿,桌椅的老旧,正绘声绘色的给他们讲故事听。 顾昭的神色不经意间变的温柔,他站在门槛处没有动,近乎于沉迷的看着这样的秦宁。 她不似一般的女子,忍得了寂寞,吃得了苦头,也享受得了富贵。 换言之,她不是个嫌贫爱富的虚荣女子,若能得到这样的人的一颗心,该是何等荣幸。 正端着一锅鸡汤欲进来的温实也停下了脚步,有些不想打断这样温馨的画面。 温实到底也是县学的夫子,在平头百姓当中也算是个体面人,这些年也有热心的大娘给他介绍过女孩子,他也曾领过人到家中来坐坐。 然而女孩子一见他家里的情况,坐都没坐,便扭头走了。 这也很正常,毕竟谁不想嫁户殷实的人家 他没怪过谁,私心里想着一辈子就守着他家小子伊也不是不行。 但也正因为如此,瞧着秦娘子半点也不嫌弃他家中简陋,自如的坐在一旁,拦着子伊的小手儿细声细语的讲话。 原先的陋室似一下子变得有生气了起来。 “阿爹,那个姐姐好温柔,就像梦里的阿娘一样。” “阿爹,姐姐和她夫君已经分开了,阿爹将姐姐娶回家,做我阿娘好不好。” 脑海中蓦然回想起小子伊于数月前的天真话语。 当时只道是痴话,如今心中却忍不住泛起了一丝涟漪。 不过很快,温实便将这年头打消了。 二人究竟家境悬殊,他是不忍心让这样有着玲珑七窍心的女子跟着他过苦日子的。 温实端着鸡汤到了屋子里头,自然不会忽视屋子里那宛若谪仙般的男子。 “您是......秦娘子的朋友吗?”温实有些疑惑的问道。 顾昭看向秦宁眼中的痴迷实在是太明显了,温实自当他们两个是认识的。 顾昭正了正身子,对着温实疏离的点了点头。 温实忙道:“那公子快坐,尝尝我刚做好的鸡汤。” 顾昭望过去,秦宁身边一边一个小孩子,他只好坐在小哲皓的一旁。 小哲皓扭了扭身子,似有些嫌弃。 顾昭面上有一丝裂缝,但看到温实还在这里,告诉自己不能崩,于是方才稳住。 温实却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十分热络的给他们四人一人盛了一碗鸡汤,格外嘱咐顾昭道:“公子既是秦娘子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且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中,随意一些。” 他见顾昭端坐在一旁,还以为顾昭是不习惯的缘故。 顾昭仍然端坐在一旁,近乎于挑剔的看着那碗鸡汤。 温实笑了笑,“在下不才,手艺却还能行,公子便且尝一口。” 家中有寡母幼女需要照顾,温实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么些年下来,对自己的厨艺还是相当自信的。 顾昭看秦宁那一脸享受的模样,顿时不服气了。 他尝了一口,嗯,这个味道还不错,同宫中的御厨是不能比,不过也还不差了。 顾昭又一连喝了五口,他刚才也没用午膳,正饿着,这一喝,一小碗就给喝完了。 温实又拿起顾昭的碗道:“我给公子再盛一碗。” 顾昭看着温实流利的动作,后知后觉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他明明是来立威的,怎么就......吃上了呢? 转念一想,这温实虽然家境确实不好,但胜在有一手好厨艺,说不得秦宁会因为他这一手好厨艺从而对他刮目相看呢。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就见秦宁意犹未尽的放下碗,“温夫子的手艺真好,从前是学过吗?” 温实竟有些腼腆的笑道:“不曾学过,是后来亡妻去后,自己一点点研究的。” 秦宁一时间有些惋惜,这样好的人,偏生亡妻早去,至今独身一人。 顾昭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惋惜,是惋惜这样好手艺的人不是自己的吗? 顾昭有如白爪挠心一般,顿时坐不住了,“我厨艺虽然不及得温兄,不过我也可以慢慢学的,总有一日,我会比温兄做的还好的。” 他急急的表明态度。 温实恍然,哦,原来这个宛若谪仙一般的青年喜欢秦娘子。 他一开口,露出急切,自不复谪仙模样,但也因此,越发显得真诚了几分。 温实对秦娘子虽有些欣赏,但他不是狭隘的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秦娘子,也希望秦娘子有个更好的归宿。 跟前青年多少有些心性不稳,但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心性不稳,也着实正常。 再看他穿着,便料想他身份也该不低。 温实热络的说道:“兄台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他一眼便能看出,顾昭其实压根没下过厨。 身穿绫罗绸缎,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吃上最上等吃食的人,是不会花心思学做饭的。 而顾昭对温实虽然敌意满满,但也没有拒绝温实的提议,并且拱手对温实道:“那就有劳温兄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秦宁对顾昭的那点小九九心知肚明,不过他也没去戳穿顾昭,少年人嘛,最是三分钟热度。 等他熬过这三分钟热度了,她倒是能认真的考虑同他的关系。 除了顾昭外,这一顿膳食,大家都用的很开心。 两个小的自不必说,如愿的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就觉得很满足。 温子兮满足了,温实就高兴了。 用罢午膳后,温实带着两个小孩又去了学堂。 秦宁自和顾昭一道儿返回秦家,与此同时,他们接到消息,云承礼已被放回了云家。 云承礼的动作也是很迅速的,几乎就在当天晚上的时候,便让人递了信给秦宁。 言说他查了当初在云蔚然身边伺候的两个小厮,俱都被发卖到了南方,而这两个小厮本为家生子,在云蔚然死后却被发卖,必然有猫腻。 所以他谋划着着人按着当初发卖的地方去南方寻一下这两个小厮,自然,能不能寻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二百零一章 引荐 且不说如今好些年都过去了,当时的那两个小厮人还在不在都是一个问题,更不要说南北两地相距甚远,一来一回便就到了来年。 届时想做什么都已迟了。 总归秦宁和顾昭并没有将希望寄托到云承礼的身上。 午间的时候,曹静曼请秦宁到聚贤楼小聚。 秦宁应下,让人备马去了红袖招中。 为免人议论,曹静曼定的是包间,身边只留了个寻常的婢女。 见到秦宁,曹静曼蓦的闪过一丝幽怨,“先前你一口一个‘曼姐姐’叫着我,我也没个姊妹,是当真将你给当成嫡亲的妹妹看待,哪知你回来好些天,都不带的不看望我,还得我来约你。 “曼姐姐这真是错怪我了。”秦宁兀自斟了两杯茶,“这些日子一直都忙着,一时间便没抽出空来,也是想着我与曼姐姐这样的亲近,即便不相见于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损毁,所以才......” “你这样花言巧语,若是男子,不晓得要骗了多少女人的心呢。”曹静曼嗔道,原也不会与秦宁计较这个,转而说起了正事,“不过你即便是寻我也是寻不到的,这些日子我用你先前给的那笔银子,再加上我这些年的积蓄,先去咸阳城里疏通门路,至今为止接连结识了许多达官贵人,包括孟首辅以及几位皇子呢,直至昨日方才回来。” 这倒是让秦宁深深的震惊了一把,“咸阳城里,遍地是贵人,然而倘若是毫无根基,也是不能轻易的认识到这些贵人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曹静曼掩嘴轻笑道:“那自然是凭借着你四叔的势了。” 秦侍郎是鄞县人,同曹静曼认识并不奇怪,可说到替曹静曼引荐,便需得过硬的交情。 可四叔在之前的时候仅仅是个正派的读书人,同曹静曼又怎么会有过硬的交情? 曹静曼知道秦宁的疑惑,就同她解释道:“同你四叔有联系,是在你四叔高中并娶了夫人之后,这位也是我目前能够到的官位最大的人了,我自是要巴结着,做我们这一行的,你知道,朝不保夕的,总要各种门路都通,我每年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你四叔送礼,你四叔既承了我的情,如今自然是轮到他回报的时候了。” 曹静曼开的毕竟不是普通的青楼,所以会有如此筹谋也很正常。 “不过,谢驸马作为曾经出身鄞县的有为青年之一,是否也是红袖招中要巴结的人之一?”秦宁就问道。 曹静曼“嘿嘿”笑道:“曾经是的,不过在发生你那事之后,他的仕途之路几乎就已经断了,红袖招不做赔本的买卖。” 秦宁并不意外,也不过是顺口一提而已。 不过很快,她就又想起来,“你没同我四叔说起我吧?” 曹静曼道:“当然没提,我又不是傻子。” 秦宁放下心来,“不过即便有我四叔的引荐,要想得到这些权贵们的另眼相看,也是很难的吧?” “那是当然咯,要不是很难的话,我也不会亲自出马。”说起这个,曹静曼就有几分小傲娇,“我这些年开青楼,调教小姑娘们,说到我自己,不敢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就只说琴这一项,放眼朝中,可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自然,真正能拉近与这些权贵们关系的,仅仅凭借弹曲肯定是不成的,首先你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我凭借着一手独到的曲子,先拉近与这些人的关系,让他们对我倾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烦恼,然后与他们出主意。” “这些权贵们瞧着高高在上,其实对漂亮的女人很好说话的。” “然后我再适时的提出自己想开个独特的青楼的想法,这些人立即说会让人去捧场的,毕竟这于他们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 瞧着曹静曼侃侃而谈的模样,秦宁对这个女子自然而然的产生一种钦佩。 她是少见的既有风情又有智慧的女子,秦宁很喜欢与这样的人合作。 曹静曼又说:“我看中了一处地方,那里位置极好,临街都是商铺,每日里过往的人极多,占地也广。” “租金不是问题。”秦宁就说。 曹静曼嘻嘻一笑,“自然不成问题,那一处的地契在你的手中,我如今是向你讨要地契的。” 秦宁有些恍然,不过很快她便想到,大抵是华阳公主原来的产业。 她接手华阳公主的一半产业过后,因原来打理华阳公主这些铺面田庄的人皆是从宫中出来的,如今主子换了,他们中很多人是不肯留下给秦宁做事的。 秦宁也没有强求,就打发了这些人,再将这些田产铺面能租的都给租了出去,每月里光租金就是一笔很大的收入,还不用费心的打理。 曹静曼说的这地方应该便是其中的一处。 “这好办。”秦宁就说,“你看中了哪一块地方,我让人给你拿钥匙,届时你便按着你的心意,好好的装饰一番,力求富丽堂皇,能入了那些贵人们的眼,不用怕花钱。” “且到明年开春的时候,便也能开张了。” 说到这个,秦宁和曹静曼都很兴奋。 曹静曼感慨道:“说到从前,我都没想过要出鄞县,却不想老娘还能在国都开青楼呢。” 秦宁也笑笑,“届时我们的青楼一定要有别于旁的青楼,做到独一无二,让那些贵人们觉得配得上自己的身份是其一,再者便是要安全,让每一个来到我们这里的人都有独立的空间,诚然那些姑娘们,曼姐姐也能抓紧时间调教了。” 曹静曼道:“这个我拿手,你就放心罢。” “若是有些许只卖艺不卖身的,也未尝不是不可以。”秦宁又说。 曹静曼怔了一下,很快道:“好。” 秦宁又补充道:“诚然,我们做生意也不是做善事,既然有那心高气傲的不指着卖身,便自得有其他过人之处能吸引客人,若不然便不适合留在我们这里。” 曹静曼道:“这样才对嘛。” 说完了正事,曹静曼就忍不住同秦宁八卦了起来,“我在咸阳还看到了一件趣事,你猜猜都同谁有关?” 秦宁不用想也知道,“能让你兴致勃勃同我讲的,大抵是我那前夫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罢?”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二百零二章 说亲 曹静曼依然兴致不减,与秦宁分享道:“先是有传言说,谢驸马昔日里在老家有一情人,为了这个情人,还曾雇凶杀人,之后谢驸马便被大理寺着人带走,说是配合调查,华阳公主东奔西走,却也没将谢文卓给捞出来,自瑛贵妃失宠之后,华阳公主也不比从前。” “又过了些日子,有一少年来到华阳公主府认父,被公主拒之门外,那少年却极有毅力,不分日夜的跪在公主府的门前,渐渐的便引来了许多城中百姓过来。” “公主耐不住性子,遂亲自出门要将这少年赶走。” “却也正是这时候,少年倒在公主的跟前,公主气急败坏,却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这少年置之不理,只能带回府中医治。” “后来,公主将这少年认作了养子,听闻,日日带在身边教导。” 身为当初被谢文卓买凶杀人的主家,曹静曼知道的当然要比旁人更多一些,深知在这其中,秦宁都做了什么。 不过她也知道,以秦宁的身份,是不可能将这事报回京中,让堂堂大理寺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的商户子去伸冤的。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人动用了关系。 这也不难查到,凭借着曹静曼在北郡的关系网,很容易便能查到,“听闻那日里有个小将军为你出头,想来便是那位小将军将这件事给呈报到国都的,什么时候你替我引荐一番。” 秦宁道:“这个简单,他如今就在鄞县,客居在我家。” “哦?”曹静曼的眼中满是挪榆,“你说这将军凭什这样替你出头,一个男人要替一个女人出头,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你们两个又是男未婚女未嫁,这其中要说没有点什么,怕是你都不信。” 秦宁就温和的笑笑,“人家堂堂未婚小将军,能看上我这二婚的吗?” 意识到秦宁并不想在这上面多说,曹静曼很识趣的转移了话题。 “也是,你我合该是比谁都晓得,这一个人独处的乐趣的。”她眼中的兴味淡了些,“你方才说这一阵都很忙,在忙些什么呢。” 秦宁也没绕弯子,就直说道:“在查我二舅母。” 曹静曼诧异道:“你二舅母可是鄞县里有名的贤惠之人,不同于同样肩挑家中重担的你姨母陈夫人,谁人提起云二夫人,不得夸一声‘既贤惠又能干’,你没事查她做什么,难不成还是在纠结你大表哥的事?” 秦宁点点头说:“我总觉得大表哥的死没那么简单,秦曦临死前同我说过,是有人提前告知她大表哥之所以约她见面,就是因为知道了她做过的那些事情,所以这其中一定还有第三个人。” “倒是很有可能。”曹静曼肯定了秦宁的猜测,“不过再怎么说,那也是云家的事情,你虽是云家的表姑娘,可查出直接杀害了云蔚然的凶手,已经算是可以了,又何必非得去搅进那一滩烂泥里头。” 秦宁当然不会与曹静曼去说边疆的事情,她只敷衍道:“大表哥是我的至亲,更何况我也不止为大表哥,还为了我外祖母,倘若云家当真待着一头狼,那我外祖母岂不是危险了。” 曹静曼是很懂得说话的分寸的,便主动道:“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 秦宁之所以会将自己的猜测疑惑告知于曹静曼,打的也是这么个主意,这人究竟在鄞县待的时日不短,做的又是阴私的活计,会知道一些平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如今暂且没有,”秦宁想了想道:“不过日后一定会有用到你的地方,倘若有云家的人寻到你的门上,记得告知于我。” 曹静曼自是痛快的点头应了,不过她又说:“倘若真如你所猜测,是云家二房的人为了霸占整个云家的产业,于是暗地里谋划了这一切,却能不动声色,可见着你这位二舅母的谨慎——她能不留一点痕迹的谋害了你大表哥却不留下一点把柄,想来也是不会亲自寻到我的门上来的。” 曹静曼说的话很有道理,可秦宁也有十足的把握,“但凡做过的事情,不可能会毫无痕迹,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我在暗,她在明,兔子被逼得急了还会咬人呢,我这二舅母被逼得急了,身边又无可用之人,不就得什么都自己亲力亲为嘛。” 曹静曼道:“你倒是深谙人性。” 二人又喝了一盏茶,便双双离去了。 又过了一日,秦家将秦苒给下了葬,因秦苒是女子,未嫁人,所以这丧葬事宜只是小办,当天也只有秦家的主枝。 忙活完了这一切之后,其实时候就已经很不早了,大家都很累了,但正当这个时候,冯家来人了。 出面的并不是冯家本家的人,而是当地一个口才十分好,名唤王翠花的媒婆。 一般人称“王婆子”。 王婆子身形肥硕,身姿摇曳,一张圆饼脸上挂着十分亲和的笑意,正坐在秦老夫人的下首。 因事关自家小儿子的婚事,所以秦老夫人将刚忙活完秦苒丧葬事宜的秦大爷和秦三爷都给唤了过去。 秦大爷也还罢了,秦三爷刚埋了女儿,就被秦老夫人给唤过来,当即便有些不悦。 秦老夫人却顾不了那么多,“你们父亲不在了,俗话说长兄如父,你们自然该多关心一些孝哥儿的婚事。” 秦三爷没说话。 秦大爷就笑呵呵的同秦老夫人道:“这位不是王婆子嘛,今日过来,难道是有哪家的好姑娘要说给孝弟的?” 心中却也在猜测着,他家老夫人眼高于顶,真正能让秦老夫人看上眼的,少之又少,却也不知这王婆子要说的是哪家的千金。 秦老夫人就道:“自然是冯大人家的千金了。” 秦大爷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冯家的二姑娘在北郡信王举办的宴会上衣衫不整的事,虽还未传到鄞县,可秦大爷却是听自家大女儿着人传过话。 秦思道是这冯家二姑娘很是有些心高气傲,还想嫁进信王府,这原不是什么坏事,哪家的姑娘不想高嫁,可偏偏冯寄慧却用了这样下作的手段。 最主要的是,秦思还说了,冯寄慧似与自家小女儿不对付,这样的人娶进来,秦宁便要唤她一声“小婶婶”,真要为难起幼女来,岂不是名声言顺?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二百零三章 拒绝 秦大爷对自己的弟弟素来很大方,但也很不想娶进来个会磋磨自己女儿的祖宗。 所以秦大爷想都没想就和秦老夫人道:“冯家的二姑娘与孝弟并不合适。” 秦老夫人还没说什么,秦孝就连忙道:“为什么呀。” 秦老夫人是见不得自己的幼子不高兴的,也沉下了脸说:“冯家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容貌、那才情,整个鄞县无人能出其右,即便从前要求的高了一些,那也是人家有资本,如今冯家松了语气,正是我们献殷勤的时候,好快些将继慧这丫头给娶回家,早些同孝哥儿生孩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大爷到底是仁慈的,虽然对冯寄慧的所作所为很不满,但也知名声对一个女孩子很重要,所以并不欲当着外人的面便说出冯寄聪做过的那些事来,只道:“冯姑娘和孝弟不合适。” 秦孝就急急忙忙的看向秦老夫人道:“我和继慧自小一起长大,若不能娶她,我情愿终身不娶。” 秦老夫人也急了,秦孝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能眼看着这最小的儿子娶不成媳妇呢? 她就对秦大爷道:“你莫不是还记怪着先前冯家狮子大张口,那事都已经过去了,更何况如今冯家要的聘礼也并不过分。” 秦老夫人说着便朝着王婆子示意。 王婆子端着一张充满喜感的脸,殷切的看向秦大爷,“是,冯家如今也想通了,他们从前只怕秦家人口复杂,冯二姑娘嫁过来会被人给欺负,才想多要些产业傍身的,但如今醒悟过来,秦家究竟与冯家从前关系也是十分要好的,他们相信秦家人的人品。” “再来,冯二姑娘与七爷打小一块儿长大,亦是用情至深,如今的松口也是冯二姑娘费尽心思求来的。” 听到这是冯寄慧求来的,秦孝越发感动,嘴里喃喃自语道:“我便知道,继慧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我。” 然秦大爷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感动的,无非是冯家姑娘在外头浪了一圈回来,自恃的美貌并不能让她无往而不利,更甚至外头的勋贵人家看都不看她一眼,于是有了自知之明。 但倘若没有冯寄慧意欲勾引邓家三子的话,这其实也没什么。 但问题是冯寄慧她做了这样的事情。 是以秦大爷依然十分冷漠的说道:“即便是冯家如今后悔了,又想来寻我们家秦孝,难不成我们就要应吗?” 秦孝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焦急的对秦大爷说道:“究竟是我娶妻还是大哥娶妻?” 秦大爷道:“是你娶妻,可你的聘礼要我来出。” 秦孝被怼的没话了,好一会儿才想道:“这家里的产业,也是有我其中一份的。” 秦大爷丝毫不怵的,“嗯,那你现在就可以拿着当初父亲在世时属于你的那份产业出去自立门户,你瞧瞧冯二姑娘会不会继续跟着你。” 秦孝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当初他父亲在的时候,秦家还没这么昌盛,真正跻身北郡富商之首,还是在秦大爷接手秦家的生意三年之后。 他到底只是读书人,从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一想到自己要出去独立生活,且不说冯妹妹还会不会继续跟着自己,单单只说自己,也是顶不了门户的。 秦孝有些怕了,但他又不想就这样屈服于秦大爷的淫威之下,于是便用求救的目光看向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也很不悦的蹙起眉来,“这是你一个当大哥的该同小弟说的话?你是大哥,是长兄,长兄如父,给你弟弟娶妻是你的义务,至于冯家姑娘行不行,也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我还在这儿呢,我说行便能行!” 秦大爷可以对秦孝反唇相讥,可他不会去反驳秦老夫人。 不过他在商场沉沉浮浮这许多年,这不过是小场面。 秦大爷很能沉得住气,就问王婆子道:“那冯家如今是什么个意思?” 眼见着秦大爷似有其意,王婆子忙道:“冯家的意思便是,只要两个年轻人好好儿的便成,是以只需要秦家出五万两的聘礼,剩下的秦家看着再给点也就成了。” 五万两对于寻常商户都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不过秦家富裕,这些钱秦家是有足够的能力拿出来的。 当初秦大爷和冯大人谈两家婚事的时候,秦家是拿出了三万聘礼,冯家还想要秦家酒楼的股份,秦大爷自然不允,说可以给到五万聘礼,但冯家不同意。 如今冯家自知自己女儿有了污点,不再同从前那般过分,可说到底却也不肯让步。 秦老夫人就十分惊喜的对秦大爷道:“老大,你瞧瞧冯家一家人是多么的通情达理,你还不赶紧应下。” 秦大爷为一反常态的苦着一张脸看向秦老夫人,“母亲,孩儿前一阵又在与北郡相临的陈郡开了一家酒楼,现在手中能动的钱便只有三万两,不过我也不想误了孝弟的婚事。” 他又好声好气的同王婆子道:“你问问冯家的意思,就说我们能不能先成婚,这聘礼便且先赊着。” 王婆子不肯了,“自来有赊饭钱的,却也没听过聘礼还能赊着的,秦家好歹也是咱们鄞县中数一数二的家族。” 秦大爷一点也不恼怒,“能不能行,你且问过冯大人的意思也就罢了,再者若是不行,这婚事便且拖着,拖到我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再提上议程也就是了。” 从前是冯家拖着秦孝,如今秦家拖着冯家,又未尝不可,真拖不住了,冯家姑娘另许他人,秦大爷也没法子。 秦老夫人有些不悦,“老大,就连这点钱你都拿不出来?” 秦大爷道:“若是母亲急的话,若不然三房一同凑凑?” 秦三爷就不肯了,“我们三房从来都指着大哥过活,又刚刚办了苒姐儿的葬礼,手中是半分银钱也无的。” “三弟手中要没钱的话,那二弟手中就更没钱了。”秦大爷十分惋惜的说道。 他也是当真才在陈郡开了家酒楼,还是十分大的那种,也确实耗费了不少钱,秦老夫人真要查起来,也是没话说的。 秦大爷这样说了,秦老夫人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匆匆送走了王婆子,又将秦大爷给唤了过来。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二百零四章 卖惨 “娘问你,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秦老夫人一双眼眸锐利的看向秦大爷,“休想诓骗我。” 秦大爷苦笑道:“是真没钱,儿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秦老夫人眸光黯淡了一瞬,心里到底信了秦大爷的话,她这个大儿子,一向都很有担当,平素里不管外头有多艰难,但凡她这个当娘的想要什么,从来没个“不”字,若不是到了十分拮据的地步,想来也不会这样说。 秦大爷见秦老夫人信了自己,于是又加了把劲给秦老夫人上眼药道:“这两年生意不好做,尤其是近些年来,咱们在北郡的酒楼总是会被官府给挑出各种大大小小的毛病,儿子都怀疑是这冯大人刻意同咱们为难,是以不得不将目光给放到北郡以外。”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冯大人眼红我们家酒楼的生意,也想进来分一杯羹。” “从前儿子不答应,是儿子小气吗?如今是我们还在,一家人都住在一块儿,但往后儿子不在了,这家总是要分的,我对底下的几个弟弟也都有着安排,冯大人要的,却是原属于孝弟的那一份。” “可冯大人是给冯姑娘要下的吗?不,他是给自己要下的,那将来孝弟要指望什么过活?” 秦大爷话说到这份上,秦老夫人也回想了过来,“这样说来的话,那冯大人就也太不知廉耻了。” 她老人家一心偏宠幼子,因着秦大爷没能答应冯大人的条件,秦老夫人还很是埋怨秦大爷呢,因为她觉得秦大爷毕竟也有自己的儿子,将来分家时很有可能不会给秦孝一些特别值钱的产业。 而冯大人是给自己女儿要的,将来冯寄慧嫁到秦家,便等同于是自家小儿子的。 但如今晓得秦大爷一直都没有忘记秦孝这个弟弟,更甚至一直对秦孝有着安排,从前对秦大爷的抱怨自然烟消云散,转而埋怨起了冯大人。 “这冯大人也是想的好,我们家的产业凭什么白白给他。”秦老夫人又说:“不过如今,这冯大人不是退了一步,不要我们家的股份了吗。” 秦大爷就同秦老夫人道:“那母亲可知道他为何会退一步?” 秦老夫人也是有听到一些消息的,“因着苒姐儿那事,冯家的亲家金大人似乎被抄家了?没有了亲家的提携帮助,冯家到底不同于往日,自然也不能那般拿乔。” “不过,他虽没有了强有力的亲家,但听闻他在国都还有一门远房亲戚,总归配咱们家孝哥儿那是不会差的。” 秦大爷只得点明道:“冯家从前一边吊着咱们家秦孝,另一边却还是想用着冯二姑娘攀高枝,只这攀高枝失败了,方才又想着咱们家了。” 他知道自家老太太是个什么性子,无非是看重冯同知家在国都有人,往后可以提携秦孝一把。 但这么些年也都只是听说罢了。 他摆明了和秦老夫人说:“当日里,这冯家姑娘为了攀附上信王府的三公子,可是无所不用其极,当时北郡的许多人都看到了,难道母亲想要给孝哥儿娶这样一个名声败坏的女子为妻吗?” 秦老夫人当然不想,但秦大爷说的这事,之前媒婆过来的时候都同秦老夫人说了,不过秦老夫人没同秦大爷提罢了。 “你不说这个还好,你一说起我这便是一肚子的火气。”秦老夫人就开始数落起了秦大爷,“你是怎么教女儿的,不知尊敬长辈,北郡那么大的地界,风月会上那么多人瞧着,她竟不知让着点她小婶婶也就罢了,偏仗着从前同信王妃有的那么点子交情,竟是当众为难起了冯家二姑娘。” 秦大爷深深的错愕了起来。 “母亲是在说宁儿?” 秦老夫人厌恶道:“不是说她又是说谁,满府里也就只她一个赖在娘家不走的,还不知懂点眼色,讨好着点未来的小婶婶。” 即便眼前人是他老娘,他也几乎控制不住要暴走了。 “什么叫赖在娘家不走,我甚至巴不得宁儿一辈子都待在家里。”秦大爷火冒三丈道:“我这个当爹的都没说什么呢,您这个当祖母的倒是不满起来了,她吃您的用您的了吗?光是宁儿回来头一日里送给母亲的礼物,说值万金也不过分,就换来母亲这样嫌弃?别说阿宁心寒,儿子也心寒。” 秦大爷素来是几个儿子里头最孝顺的,却还是头一次这样对秦老夫人说话。 秦老夫人心中对秦宁的怨气更甚,觉得这就是个扫把星,她道:“你朝我嚷嚷着做什么,我是她祖母,她孝敬我是天经地义,总归不给她小婶婶留面子就是她不懂事,她竟还懂得在你跟前恶人先告状污蔑冯家姑娘,我们秦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生出来这样一号人,倘若孝哥儿娶不成媳妇,便都怪她!” 秦大爷被气笑了,“按母亲所说的,那冯家姑娘还没嫁给秦孝呢,怎堪称得是我们家宁儿的‘小婶婶’,对一个外人又何须客气!” 秦老夫人刚要开口,秦大爷又说:“就凭着母亲今日说的这番话,秦孝娶谁都成,就是不能娶冯家姑娘!” “你!”秦老夫人气愤道:“我才是秦孝的娘,你算什么?” 秦大爷道:“不是说的吗,长兄如父,我还是那句话,秦孝若真与冯二姑娘情比金坚,便趁早分家,分了家,谁爱管他娶谁就娶谁。” 秦大爷实在是太气愤了,这也就是他老娘,不然他都要揍人了。 他快步的走出去,以免做出一些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情,秦孝在外间听到了这一切,便开始抽泣。 秦大爷从前还是很喜欢这个幼弟的,但今日看这个幼弟也很是不顺眼,一个眼神都没给就迈着大步走了。 秦孝哭着到了秦老夫人的跟前,“母亲,大哥会不会不管我了。” 秦老夫人道:“我还活着呢,谁敢不管你。” “那冯妹妹......”秦孝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哥不让我娶冯妹妹。” 秦老夫人道:“我是他母亲,他说不让娶就不让娶了,你把心给放到肚子里,就等着来年开春了高高兴兴的做新郎官。” 秦孝这才止住了哭意,安安心心的走了。 但秦孝一走,秦老夫人顿时也愁眉苦脸上了,“怪我,明知道老大掌握着一家子的经济命脉,偏还同他对着干,他会不会以后不养孝哥儿了?”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二百零五章 柿子捡软的捏 在这种孝道大过天的世道里,秦老夫人压根不会担心说秦大爷不会给自己养老,但秦孝就不一样了。 秦孝只是秦大爷的弟弟,诚然长兄如父,但终归秦大爷将秦孝给养大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秦老夫人并不糊涂,但也正因为她不糊涂,所以才清楚的知道,秦孝这人也就只会读书。 诚然秦孝如今也有了一个秀才功名,但本就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朝廷每年里给一个秀才的那么点子补贴,平素里都不够秦孝一顿饭钱的。 但你让秦孝去经商,他怕是会被人给骗的底裤都不剩,你让他去干苦力,秦孝更是不行的。 所以倘若秦孝能像秦四爷真正的考取下功名,入朝为官还好,若是不行,便只能在秦大爷的庇护下,过一辈子。 但秦大爷并没有在胞弟成年后还养着胞弟的义务。 从前秦老夫人一切都仰仗大儿子,所以说话时是留有几分余地的,今日说起秦宁,也是着实气愤。 按说秦宁一个已出嫁女,又被人家给嫌弃回家的,就该本本分分的待在家中,偏她要出风头去参加风月会,参加风月会也就罢了,还要压她未来的小婶婶一头,偏秦大爷还任由秦宁这样。 秦老夫人想想就觉得心窝里疼。 眼瞧着秦老夫人愁眉苦脸,她一侧的钟嬷嬷就给她出主意道:“秦大爷是男子,男子至刚,您同他硬来定然是不成的,不过如今已惹怒了大爷,老夫人又拉不下脸子去同大爷认错,不妨就从七娘子那里入手。” “七娘子如今到底是寄人篱下,您是她的祖母,您的话她不敢不听的,更何况原就是七娘子错了。” 钟嬷嬷这话正中秦老夫人的下怀,于是秦老夫人让人唤了秦宁过来。 早在这之前,冯家使媒婆上门来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秦家三房,人们自也知道这王婆子败兴而归的事情。 秦宁也听说了,不过那些都是长辈们的事情,同她没甚么太大的干系。 估摸着是冯寄慧在北郡望春园中做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所以祖母才会拒了这门婚事吧。 秦宁被钟嬷嬷领着到了秦老夫人这里,先同秦老夫人见了礼。 秦老夫人没抬眼看她,专注的在修剪屋里的几盆花,似完全没察觉到有她这个人一样。 秦宁意识到了秦老夫人的不善。 她没等秦老夫人开口,就恢复了站立的姿态,耐心等着秦老夫人开口。 秦老夫人修剪完了花枝,这才抬起了眼皮子,一瞧秦宁竟然没经过她的允许,就起了身,顿时被气着了。 “你这个不肖子孙,老身叫你起来了吗?”秦老夫人拿捏起儿孙来驾轻就熟。 不过秦宁不吃她这一套,换言之,她连皇帝太后都见过了,相比较而言,家里的老太太发怒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祖母你老人家自来是最疼爱孙女的了。”秦宁诧异的说道:“以往每每孙女过来给您请安,您都会立刻让孙女起来的,今次想来是祖母给忘了,孙女于是就自作主张的起来了,难不成祖母故意为难孙女,不想让孙女起来?” 秦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就是故意为难秦宁,可问题这话不能这样说。 索性秦宁是很善解人意的,她见秦老夫人迟疑了一瞬,就替秦老夫人说:“我就知道嘛,祖母这么心善的人,我又什么都没做,怎么会故意为难孙女。” 她说着就主动坐了下来,端起桌上温热的茶盏暖了暖手说:“未知祖母今日因何寻我过来。” 直接将话题给过度到了来意上。 秦老夫人是宠爱幺儿,外加重男轻女,不过因为秦家都倚靠着秦大爷的缘故,所以待原主不算太坏,但也不曾太亲近过,关系也就一般般。 而轮到秦宁,与秦老夫人就更没什么交情了,真有什么事那就直接说事好了,不必浪费太多的晨光。 秦老夫人是真气,她原本打算将从秦大爷那儿受的气朝着秦宁给发泄出来,顺带着拿捏秦宁,但如今只说了一句话就没了? 她不甘心。 不甘心的秦老夫人就没说话。 于是又被秦宁给抢先一步说:“若是祖母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便先走了,方才母亲突觉得头疼,让我去药铺里买副药呢。” “所以在你看来,老身这个嫡亲的祖母还比不过你母亲咯?”秦老夫人终于找出了自己的声音。 秦宁看向上首,面露笑意,“祖母同母亲都是我的长辈,祖母的辈分更大一些,而母亲与我更亲近一些,倘若祖母和母亲同时有吩咐,那我自然是先完成祖母的吩咐,但眼下祖母不是没什么吩咐嘛。” 秦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事实证明,人被忤逆久了,一句稍微顺耳的话都可以令人身心愉悦,“老身唤你过来,那自然是有话要问你的。” “冯家的二姑娘要嫁给你小叔叔,这你是知道的吧?” 哦,原来是为冯寄慧唤她过来的。 秦宁就道:“原先只听闻说两家有结亲的意思,不过因着冯家的故意为难,这门亲事就暂且被搁置下了。” 秦老夫人道:“虽被搁置,可你小叔是非冯家姑娘不娶的,冯家姑娘也没说要去嫁旁的人,所以她便算你未过门的小婶婶。” “婚姻大事,若没成婚前,总是存在着诸多变数的。”秦宁并不认同秦老夫人这话,“我若现在就唤冯二姑娘‘小婶婶’,想来冯二姑娘也不愿意吧。” 她比冯二姑娘还要大上几岁呢。 秦老夫人冷笑道:“谁让你现在唤了,心里这样知道也就是了,老身瞧着你莫不是诚心与老身唱反调?” 秦宁谦和道:“不敢不敢,不过是心中有疑惑罢了,孙女便且将封二姑娘当成我的小婶婶,可这同祖母找我又有何关系,难不成祖母就只为了说个这?那应该将兄弟姐妹们都唤过来,祖母一同嘱咐,也省事的多。” 秦老夫人已经很不耐烦了,“别人心里都有数,断然不会如你这样不知分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你小婶婶的脸子!” 秦宁恍然,原是冯寄慧恶人先告状,告到了秦老夫人这里,而她这位嫡亲祖母却不由分说帮着个外人要来数落她?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二百零六章 不孝 阖府皆知,秦老夫人最最宠爱的便是遗腹子秦孝了,换言之,秦孝就是秦老夫人的心头肉。 冯二姑娘是秦孝的心上人,也是秦老夫人认准的儿媳妇,这样想来,秦老夫人为了未来最喜欢的儿媳妇来呵斥自己,便也不是那么的难以理解。 关键她不是这么个理。 秦宁一双柳叶眉弯弯,面上笑意不减,“祖母这就冤枉我了,关键是大家都知道冯家大姑娘是出了名的有才之人,料想冯二姑娘也应如是,但谁成想虽然都是冯家的姑娘,但冯二姑娘不过是虚有其表,孙女不过如常表现,竟就......赢了她。” “这是孙女也没想到过的事情,换做祖母你,你能想到吗?” 秦老夫人不由得就跟着摇了摇头。 太想不到了,换做从前,谁也想不到秦宁会赢了冯姑娘。 秦宁又说:“虽然冯二姑娘输给了我,面上不太好看,但祖母想想,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冯二姑娘没机会在人前露脸,不然就冯二姑娘那么一副好容貌,万一被哪个贵公子看中了,还有我小叔什么事。” “正因为她输了,于是只能灰溜溜的回来嫁给我小叔。” 真的是很有道理呀。 秦老夫人甚至都有些要被秦宁给说服了,“不对,即便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但你设计让冯二姑娘在信王妃等一种人跟前丢脸的事情......” “不是,祖母,这冯二姑娘怎么丢脸了?”秦宁就直白的问道。 秦老夫人气愤道:“还用我说,你心里不清楚吗,你设计将冯二姑娘给引到温泉处,让人们看到她与一个小厮衣衫不整的模样,你这样坏人名节,便不怕遭报应吗?” 秦宁愕然道:“冯家是这样与祖母说的?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她料想是冯家怕她对家人说出那日里发生的事情,索性恶人先告状。 早知道如此,她便该先行将这事给宣扬出去,也免得白担了这罪责——冯家姊妹对她不仁,她便也只能对冯家姊妹不义了。 “老身倒要瞧瞧你怎么说,难不成还能给说出朵花来。”秦老夫人先入为主的十分相信冯家人的说辞。 秦宁对她的偏心见怪不怪,便解释道:“那日里我都没同冯寄慧说过话,又如何去设计的她,分明是她自己觊觎王府权势,于是主动入了望春园里的温泉,企图有邓三爷春风一度,不过刚巧认错了人,又被人给看到了,闹出了个大笑话,同我是一点儿干系都没有。” 秦老夫人却冷笑道:“冯二姑娘和你小叔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二人感情甚好,老身不信冯二姑娘会做这样的事情,只能是被人陷害,冯家人说是你陷害,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你以前同冯家的大姑娘是很争锋相对的,说不定你这样做是为了报复冯家大姑娘。” 秦宁颇为无语的看向秦老夫人,她有些不想再同秦老夫人讲话了,早知道她就该找个托词不过来的。 秦老夫人见她沉默,就说:“不说话了,默认了?” “祖母,”秦宁教养极好的再度开口,“您并没有证据不是吗?” 按照秦老夫人设想的,到这个时候,秦宁就该同她说些软话,让她原谅她,届时她好理所应当的提出条件,让秦宁说服秦大爷,允许冯家姑娘进门。 但这秦宁竟是这般嘴硬。 秦老夫人没好气道:“可你也没有证据自证清白。” 秦宁道:“是祖母先提起这没有任何凭证的事情,所以这指认我原就是不认的,既然我不认,便是莫须有的事情,又何须什么证据。” 还能这样来? 秦老夫人心中的怒气出不来,只觉得憋得慌,“这就是你同长辈说话的态度?” 秦宁无奈的挤出了个笑,然后就不说话了。 秦老夫人被她这态度给惹怒了,指着底下的钟嬷嬷道:“将她给带下去,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秦老夫人实在是太气了,她现在就想让秦宁在她跟前低头。 又说:“谁来求情都不许应,除非她自己求饶!” 钟嬷嬷于是唤了外头的家丁上来,几个男人围在秦宁的身侧,“七娘子,对不住了。”正要将秦宁给带下去。 然而秦老夫人再度抬眸,没能如愿看到秦宁恐惧的模样,却见自己院里的家丁都给趴下了。 而秦宁的身后只立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男子身后扛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剑,瞧着便令人胆寒。 秦宁自己站了起来,笑容依旧,只不带半分感情,“若是祖母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那孙女就先告退了。” 说罢她也没有理会秦老夫人的反应,径直便就走了。 秦老夫人在屋里久久的回不过神来,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她刚刚是做了什么,若是老身不让她走的话,她岂不是会让身后的侍卫连老身都给杀了?” “不肖子,不肖子!” “去将老大、老二和老三都给唤过来,就说老身病了,病入膏肓的那种!” 又过了一会儿,钟嬷嬷败兴而归。 “大爷刚刚出去谈生意了,二爷去外头好几天没回来了,至于三爷——三爷说他还沉浸在丧女之痛中,并走不出来。” 听到钟嬷嬷这样说,躺在榻上的秦老夫人觉得一阵头痛,她让钟嬷嬷扶着她坐起来,不住的哀叹道:“你说我怎么就养了这么几个不肖子。” “二爷三爷素来不懂事,倒是大爷,兴许是真的要谈生意。”钟嬷嬷试图安抚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冷笑道:“是,他是个孝顺的,可一旦涉及到小云氏母子几个,就跟被踩到逆鳞一般,从前小云氏自个儿生不出儿子,偏还不能让我说,呵......” “那与冯家的婚事,就这样算了?”钟嬷嬷问道。 秦老夫人道:“自然是不能的,老大老四说的好听,什么天下的好姑娘多的是,可也没见他们给孝哥儿介绍几个真正能拿的出台面的人来,也只有冯家姑娘了,再者,过些日子秦黎就要被调回国都,接任的十有八九是冯大人,到时候孝哥儿有冯大人这么个岳父提携,也能在县衙中谋个一官半职。”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二百零七章 牺牲清白 秦大爷不同意这门婚事,但也不能阻止秦老夫人私下里和冯家联络。 在媒婆无功而返的第二天,冯寄慧向秦老夫人递了帖子,说想见秦孝一面,秦老夫人欣然应允。 冯寄慧眼眶红红的来到秦老夫人跟前,很明显是哭过好久的。 秦老夫人和秦孝一瞧见了都心疼的很。 “好孩子,是谁惹你伤心了?”秦老夫人一把将人给拉过来,还亲自给冯寄慧拭起了泪。 冯寄慧就小声说道:“我听王婆婆说,孝哥哥不想娶我了。” “胡说!”秦老夫人立即否认道:“你孝哥哥心里只有你,不过眼下嘛,要想你们两个尽快成婚,是有点麻烦。” 冯寄慧立马紧张兮兮的说道:“老夫人不会也听信那些流言,以为我......” 她说着便掩面哭泣道:“你们家七娘子同我姐姐互相不对付,二人拿着我当筏子,偏最后连累的我,可老夫人和孝哥哥要相信我,我和邓三爷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秦老夫人沉沉道:“我们自然是相信的,可是......哎!” 冯寄慧问道:“那是大爷不信我?” 秦家真正的话事人也就秦大爷一个了。 秦老夫人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秦宁在秦大爷跟前说什么了。”冯寄慧小心翼翼的问道,不待秦老夫人说什么,就自顾自的道:“我从前与秦宁也不过点头之交罢了,我从没惹过她,她凭什么这么做。” 冯寄慧从前与秦宁确实没说过太多的话,不过因着冯寄聪的影响,冯寄慧对秦宁也没太多的好感也就是了。 尤其在风月会上冯寄慧输给了秦宁不说,秦宁还看到了冯寄慧的不堪,总归冯寄慧如今当真是要恨死秦宁了。 她眼下却是寄希望于秦老夫人和秦孝能替她出气。 然而秦老夫人却道:“其中是谁的主意暂且不提,主要是说你们两个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冯寄慧当然也知道不能再拖了,眼下关于她在望春园里的丑闻还没有传出来,等到真的传到街头巷尾都知道了,那秦孝还会不会像如今对她这般专情就不知道了! “所以眼下只能有下下之策了。”秦老夫人无奈道:“就是要委屈你了。” 秦老夫人这么个神情,又是这么个话,几乎是瞬间,冯寄慧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她脸色白了一瞬,即便是在当初,长姐想将她与邓三爷给凑成一对,也仅仅是找个合适的机会,让邓三爷对她感兴趣罢了。 而今她真的要牺牲自己的清白而嫁给秦孝吗? 冯寄慧当然知道,这样的话,即便是嫁了过去,怕也不会得到秦家人的重视。 秦老夫人如何不明白冯寄慧的担忧,就保证道:“有我在,不会有人轻视你的,重要的是孝哥儿真心喜欢你,你们有那么多年的情分。” 冯寄慧看向秦孝,秦孝面上是刚刚升腾起的羞涩,说实话秦孝年纪不小了,像他这么大的男人,很少有还会羞涩的。 之所以会这样表现,大抵是因为真的很在乎吧。 其实,按着秦老夫人所说的,也不是不可以。 秦老夫人又道:“一会儿你便与秦孝去到隔壁厢房中,我一会儿让钟嬷嬷去寻你们。” 冯寄慧咬了咬唇,道:“这么快的吗?那好吧。” 目送着他们二人离去,秦老夫人坐在榻上不断磨砂着佛珠,心中总是不安。 “拿经书来,许久都没抄经文了。” 秦老夫人吩咐道,然而即便是抄写经文也不能让秦老夫人心安。 秦老夫人索性就不抄了,对钟嬷嬷道:“你过去瞧一瞧。” 钟嬷嬷领命过去了,她只在厢房外头瞧了一眼,屋里提前点燃的欢宜香依然还在燃烧着,更不要说少男少女原就有情,这种事情在深宅大院里其实很常见,钟嬷嬷不知道秦老夫人在不安个什么。 又过了一刻钟,估摸着差不多到时候了,钟嬷嬷在外咳了一声,推门而入。 十分震惊的叫了一声,然后慌忙的让人去将秦大爷和小云氏给唤了过来。 衣衫不整的少年男女神情惶恐,只瞧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大爷顿时面色铁青。 小云氏不知就里,上前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到了冯寄慧的身上。 “好孩子,慢慢的同我说,是孝弟欺负你了吗?” 冯寄慧看了一眼秦老夫人,这才慢慢的说起,“我来看望老夫人,当时孝哥哥也在,中途的时候孝哥哥有点头晕,便先去歇息了,我又与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正准备离去,想着去和孝哥哥打一声招呼,不过刚进了屋里,就发现孝哥哥头烫的厉害,之后......我不怪孝哥哥,因为孝哥哥也是被人设计了。” 小云氏脸色当即不好了,她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旁人府里如何她不管,但在秦府中,若当真有这等算计女孩子清白的,她必然是不会容得下这人的,“为何这样说?” 冯寄慧就说道:“因为我进去的时候,有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紧接着我也浑身燥热了起来。” 小云氏说着便就让人去隔壁厢房中。 云嬷嬷片刻即回,“老奴从七爷所住的厢房中发现了这个。” 她将剩余的欢宜香粉末用一张纸给包了起来,拿给小云氏看。 小云氏脸色很难堪,欢宜香是房中之物,平素里用适量的欢宜香有助兴之功效,但倘若过量的话,便会像秦孝这样。 关键的是,秦孝还未娶妻,他房中却有这个。 察觉到小云氏狐疑的视线,秦孝连忙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从来没用过这东西,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东西。” “是秦宁!”秦老夫人一口咬定道:“这两日里也就她来过我这边,并且她对冯家姑娘一直有敌意,兴许是不想让冯家姑娘嫁进来,于是才用了这样下作的法子,想让孝哥儿与婢女......但不曾想歪打正着!” 小云氏未曾想到这事会牵扯到自己的女儿,但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当母亲的最了解了,是以便反驳道:“即便是宁儿来过母亲房中,也不能说宁儿就会做下这样的事情,母亲未免也太武断了一些。”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二百零八章 拿人 “尤其是,宁儿也只是来到了母亲这儿,并未曾去过孝弟的房中,那母亲这话便是毫无依据。” 小云氏不解秦老夫人为何会一口咬定是秦宁,只心说是秦老夫人误会了秦宁。 “或许是母亲房中哪个婢女起了坏心思,想要算计孝弟也未可知。” 她又提议道。 倘若是按照小云氏一惯的作风,当下里自然是要将老夫人房中的婢女统统拿过来审问的,但这毕竟是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未曾发话,她做小辈的也不能自作主张。 秦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知道你偏袒你女儿,若不是证据确凿,老身也不会顶着你们夫妇两个的怒火这样指认宁姐儿。” 她说着看了一眼钟嬷嬷,就道:“将人给唤过来吧。” 不过片刻,便上来了瑟瑟发抖的小婢女。 小婢女一进来便跪到了小云氏的跟前,带着哭腔道:“求大夫人救救奴婢,奴婢做这一切全然都是因为七娘子吩咐我的。” 小云氏面色冷了一瞬,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她也是相信自己女儿的。 这个婢女言之凿凿,便只能是有人故意陷害自己女儿。 小云氏往后退了两步,“你倒是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这婢女将宽大的袖摆往上抹了抹,然后露出了一副翡翠绿的镯子,对答如流道:“七娘子给了奴婢这镯子,吩咐奴婢将欢宜香给点到七爷房中,奴婢一时鬼迷心窍,便就应了。” 小云氏看了看那镯子,水头极好,不是一个婢女能拥有的了,但她也全然不会相信这是自己女儿给她的。 “仅凭一副镯子和这婢女的三言两语,也不能就这样断定主子的罪责。”小云氏又说。 秦老夫人不耐烦道:“人证物证都在这儿,你还要什么证据?你虽是宁姐儿的母亲,但也更是我秦家的主母,做事该公道才是。” 小云氏盯着那镯子道:“这镯子也不一定是宁姐儿的。” 秦老夫人冷笑两声,“这府中谁人今日买了些什么东西,手中又有什么财产,都是有登记在册的,这镯子不是我们家谁会有的。 “但唯独宁姐儿不同,她是半道上回家的。” “不仅如此,她还带回来了丰厚的财产,这些财产不是我们秦家的,所以我们也没有资格要求宁姐儿将她手中所有的财物登记在册。” “这镯子只能是她的。” 小云氏深吸一口气道:“虽然如此,但仅仅是一副镯子,或许是谁刚得的并没有登基在册也未可知,又或是这婢女是被外人收买。” 秦老夫人道:“那不若让宁姐儿过来对峙。” 她说着便让钟嬷嬷去唤秦宁。 秦老夫人的目光不断在秦大爷和小云氏身上穿梭,秦大爷是孝子,对她一向有求必应,小云氏平素里也温顺听话——除却当年她曾因小云氏入门好几年未曾产子而与这夫妻两个之间产生了些成见。 这还是头一次,因为秦宁的缘故,儿子儿媳屡次出言顶撞她。 秦老夫人上了年纪,很是不喜欢被人因为个小辈顶撞,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先前老夫人欲打秦宁板子,竟被秦宁身边的人给武力镇压而没能打成,这让秦老夫人十分的恼羞。 秦老夫人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于是她便想借着这次的契机,先将小儿子的婚事给定了下来,再好生给秦宁一点颜色瞧瞧。 也让长子和长媳瞧瞧,他们百般护着的女儿是个什么货色。 秦宁纵使先前敢当着她的面让人将她房里的家丁给打趴下了,当着秦大爷和小云氏的面总不敢这样放肆吧。 到时候她要让人好好的打这个不肖孙女的板子,要打她四十,哦,不,六十大板! 倘若秦宁当着秦大爷和小云氏的面,依旧敢动手,那就更好不过了,她正好趁着这机会让长子将秦宁给赶出去,没了娘家庇佑的秦宁,纵手中有些银钱,到了外头也是存活不了的。 少不得被外头黑心肝的人将那些银钱给抢了。 到时候秦宁说不得还得过来求她,她当然是不会原谅她的,不过倘若秦宁可以将手中的财物双手供上,她倒是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将她给接回来,左不过多一双筷子的事。 有了这钱,她可以一部分给自己傍身,另一部分贴补小儿子。 秦老夫人想着那场景,一时没能把控得住,笑出了声。 察觉到秦大爷夫妇和秦孝以及冯寄慧都有些怪异的看向她,秦老夫人连忙收敛了笑意,板着脸道:“秦宁她人呢,怎么还不过来,莫不是不将我老婆子放在眼里?” 此时此刻,秦宁正与顾昭对弈,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二人杀的难舍难分。 以至于钟嬷嬷进来,重复了五遍老夫人的意思,秦宁方才听到。 但也没当成一回事,目光专注的看向棋盘,直到半个时辰后,秦宁棋差一着,输给了顾昭后,方才起身。 “你棋下得不错。”秦宁出声赞扬道,是真不错,秦宁在现世的姥爷是个棋痴,专注于研究各种棋,秦宁耳濡目染,打小是拿着棋子当玩具的。 稍微懂事起,姥爷便教她下棋,每每去看望姥爷,总是要与姥爷杀上一盘的。 熟能生巧,所以在棋艺这方面,秦宁有足够的自信。 但刚刚与顾昭对弈,竟偶觉有吃力之感,直至最后顾昭赢了她。 顾昭道:“宁姐姐也是我见过的头一次于棋艺上如此精湛的女子。” 秦宁微微一笑,看向钟嬷嬷,“嬷嬷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太听清。” 钟嬷嬷于是只得再重复一遍道:“老夫人唤你过去。” “不是前日里才寻过我吗,怎的如今又唤我过去。”虽是如此说,但秦宁面上并没有任何的不耐,“听闻今日晨起,冯二姑娘来到府中去见祖母,想来这事八成是与冯二姑娘有关。” 她又说:“冯二姑娘是金少夫人的妹妹,金少夫人因金家的牵连如今正在牢狱之中,冯二姑娘此行不善。” 顾昭起身,“我与你同去。” 秦宁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倘若仅仅是冯二姑娘其实还好,怕就怕有人存心利用冯二姑娘。” 顾昭立马会意,“那这样看来,事情怕不会如此简单。”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二百零九章 冷嘲热讽 顾昭与秦宁一同去了秦老夫人的荣寿堂中。 小云氏看到顾昭,眼前顿时一亮。 顾昭向小云氏解释道:“钟嬷嬷去唤宁姐姐的时候,恰巧我与宁姐姐在一处,便过来瞧一瞧。” 小云氏欣慰的点点头,这顾昭小是小了一1点,不过年龄其实算不得什么,见到秦宁要被老夫人为难,立马陪在身边,这份同甘共苦、不怕麻烦的心意最是难得。 秦大爷对顾昭也点了点头,显然对顾昭的自动请缨也是很满意的。 秦老夫人瞧着他们的互动,简直又要被气炸了。 他们这简直是在无视她,就这样不将这事给当成一回事? 秦老夫人重重的咳了一声,厉声看向秦宁,“还不跪下,向你小叔和冯二姑娘请罪。” 秦宁看看秦孝,又看看冯寄慧,就很是疑惑的问道:“祖母,小叔和冯二姑娘莫不是疯魔了,眼下父亲都还在这儿呢,他们一个个的,怎的都不将衣裳给穿好。” 秦孝和冯寄慧顿时面色一红。 冯寄慧到底是女孩子,看了看冯大爷一眼,深深的低下了头。 秦老夫人道:“你还有脸问怎么了,不都是你做的好事吗?” 秦宁一脸懵逼。 秦老夫人埋怨的看了一眼钟嬷嬷,在路上竟是都没同秦宁将事情给说明白,怪不得她进来就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钟嬷嬷就也很委屈,她在来的路上其实都同秦宁把事情说清楚了,但谁知道七娘子为何会作这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秦老夫人只得深吸一口气,亲自同秦宁解释道:“若非是你因与冯姑娘先前有怨,不愿冯姑娘嫁给你小叔,于是收买了老身房中的婢女,使欢宜香给你小叔,想令你小叔犯错,却误打误撞成全了你小叔与冯姑娘。” “所以冯姑娘与我小叔未曾成婚,却已有了夫妻之实?”秦宁惊讶的说道:“冯姑娘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从前为了巴上信王府,特意在邓三爷沐浴的温泉处出现,勾引邓三爷也就罢了,如今竟直接玩起了失身这一套?是生怕自己嫁不出去吗?” 秦大爷呵呵笑道:“是这么个理。” 冯寄慧只恨眼下没个地洞让她钻,求救的看向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实在是太郁闷了,重点是这个吗? “是你使人算计你小叔在前,冯家姑娘不过是受害者罢了。”秦老夫人阴沉沉的说道,“眼下你不思己过,反而对受到伤害的冯姑娘反唇相讥,我们秦家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狠心的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更是看向小云氏,暗示小云氏没有教好女儿。 小云氏原先对冯寄慧有几分可怜,但因着秦老夫人屡次要将事情往秦宁身上牵扯,眼下没了要给冯寄慧讨公道的心思,看向自己的女儿,见秦宁容色如常,方才放心下来,安抚道:“宁儿别怕,你同母亲说,你有没有做过这事情?” 秦宁自然摇头,“因着祖母喜静的缘故,所以我平素里是不大往祖母这边来的,前日里过来,还是祖母让钟嬷嬷唤我过去的。” “即便过来,也只在祖母跟前待了一小会儿罢了,这些祖母是知道的。” 秦老夫人阴沉沉道:“但老身身边的人也不是一直在老身院里待着的,她们也有出去的机会,说不定你便是趁着这个空隙收买的他们。” 她将婢女指认秦宁的手镯扔到秦宁的跟前道:“你瞧瞧吧,这手镯是不是你那里的。” 秦宁拿起手镯,仔细辨认了一番,方道:“确实是孙女的,孙女曾经还戴过。” 秦老夫人得意道:“眼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云氏焦急的看向秦宁,“你仔细瞧瞧,别瞧岔了。” “不过,”秦宁又说:“孙女前一阵的时候将这镯子送给了三婶母,家里应该没人知道吧。” 听到这里,小云氏就笑了,“三弟妹又与小叔生的什么仇什么恨,要这样算计小叔,说不得是有些人贼喊捉贼。” 秦老夫人有些诡异的看向秦宁,这镯子就是个寻常的镯子,是秦老夫人为了陷害秦宁,随手拿出来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秦宁竟会就这样认了下来,还将话题给引到陈氏的身上。 难道她竟是歪打正着,秦宁果真曾有过一个类似的镯子,并且还将她送给了陈氏? “一家之言,谁知道是真是假。”秦老夫人道:“传三夫人陈氏过来。” 钟嬷嬷应声而出。 冯寄慧却急了,对秦老夫人道:“老夫人,我这样......怕是不好一直在这儿待着吧?” 先前的时候,冯寄慧有心卖惨,好在秦老夫人的撑腰下,让秦宁受罚。 但谁曾想秦宁竟那样的羞辱她,想想也是,就她如今的这副样子,任是谁见了怕也会心生轻视。 眼下秦府三夫人还要过来...... 她都与秦孝这样了,肯定是要嫁进秦府的,要让秦家所有的主事人都瞧见她这副模样,定然会小觑她。 往后她即便是嫁进了秦府,也没人看得起她,纵使她是冯家的千金。 秦老夫人看了看冯寄慧,又看了看秦孝,说:“嗯,你们两个先下去休息休息吧,经此一事,都吓坏了吧。” 秦孝其实也觉得很丢人,他是读书人,若不是没有办法,也不会做这暗度陈仓的事情,更遑论还要面对这么多的长辈质问的眼神。 但关键时候秦大爷开口了,“我们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解决孝弟与冯家姑娘的事,但倘若当事人都不在这儿,又谈何解决。” 秦孝有些局促的看向秦大爷,“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母亲都是知道的,母亲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秦大爷冷笑一声,“那方才你与冯姑娘在屋子里的时候,母亲也在?还是说母亲的耳目在?” “大哥!”秦孝有些恼意。 秦老夫人更是恼羞成怒,“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去栽赃陷害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还是我的嫡亲孙女!” 秦大爷道:“我没这么说,倒是母亲为何会这样想?” 一时局面有些僵住了。 秦老夫人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能以一己之力将秦家的生意做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不是善茬。 但那都是对外头,对她这个母亲,秦大爷从来都是恭敬的。 但未曾想,因为秦宁,他都开始将对外人的那一套对准了自己的母亲。 这秦宁真是个扫把星。 秦老夫人决定一定要将秦宁给赶出去,不然的话她会被气死的。 秦老夫人唤了个婢女上来,然后耳语几句,又说:“你去催催三夫人,让她快些过来。”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10章 破局 秦三夫人陈氏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将黑了,她是个谨慎的人,早在钟嬷嬷过来唤她的时候,便将前因后果给问了个清清楚楚。 中途又碰到了秦老夫人的贴身婢女,这婢女走到陈氏的跟前,行了一礼,方道:“老夫人刚刚让奴婢给三夫人传话,她老人家说三夫人自来是最是明事理,识大体,同大夫人是很不同的。” “老夫人还说,倘若今次三夫人做的事让她高兴了,那往后秦家后宅,就由三夫人说了算。” 陈氏听罢道:“好,我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了。” 一行人到了荣寿堂中,陈氏同秦老夫人见礼,又对着秦大爷与小云氏笑笑,即便是对着秦孝,也只温声道:“如今天凉,孝弟穿厚些的好,被着凉了。” 至于冯寄慧——陈氏压根没看她。 秦老夫人呼出一口气道:“还是你说话让人舒心。” 陈氏笑笑。 秦老夫人又说:“想来你在过来的路上,钟嬷嬷已将始末同你说了,你但请说来,这镯子是否是宁姐儿给你的。” 其实按着常理来推断,即便没有秦老夫人那一番敲打,陈氏也合该推辞。 毕竟倘若陈氏认了这事,就等于扯进去了一堆麻烦里头,为了让自己主演的这一台戏唱下去,秦老夫人势必会将陷害秦孝的这盆脏水给泼到陈氏的头上。 但见陈氏拿着这手镯瞧了又瞧,最终极认真的说道:“这手镯是宁姐儿送给我的,不过因着我的疏忽大意,之前在某一天里来给婆母请安,不小心给落了下来,就落到了这正堂中桌子上。” “事后我也不好意思再来寻,总归这事就一直这么搁置了。” 话落,大房一家人都定定的看着秦老夫人。 他们纵心中颇有微词,但碍着长辈的身份,也不敢当真说些什么。 倒是顾昭挪榆了一句,“原来还真是贼喊捉贼,不过这贼是个老贼。” “你住口!”秦老夫人涨红了脸,“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敢张口胡言。” 秦老夫人倒是知道秦宁这次回来,领回个客人的事,不过也没大放在心上,如今见这少年儿郎竟对她出言嘲讽,登时怒了,“真是不检点的人,什么人都能往家里带了,现在就给我轰出去!” 冯寄慧在旁小声的提醒道:“老夫人,这位是镇北侯家的小公子,人称一声‘小将军’。” 秦老夫人面色有一瞬间的崩裂,谁都知道她老人家是个官迷,见了当官的就跟见了祖宗一般。 秦老夫人快速的调整面部表情,“真是贵人有贵相,小将军这通身气度一瞧便是大富大贵之家里方才能养出来的,能来我们家小住,真是令我们家中蓬荜生辉,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谄媚的模样简直令人没眼看。 顾昭笑笑,“好呀,住在秦府中,还能有今日这样的好戏看,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一把年纪的老夫人撺掇着自己的儿子毁人家姑娘清白,顺带着还要污蔑自己的孙女,话本都没这么演的。” 秦老夫人羞红了个脸,她当然不敢说顾昭什么,于是就怒目看向陈氏。 陈氏连忙道:“儿媳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将手镯给落到婆母这里,便也没找,但若是婆母瞧到了,定然会让人给我送过去,既然没有,自然是那底下一些眼皮子浅的人偷了没往上禀报。” 秦老夫人麻溜的接过陈氏递过来的梯子道:“对,是这样,大胆怜云,这镯子是不是你偷三夫人的,亦是你想爬了七爷的床,不想最后被人逮到,便将此等脏水给泼到宁姐儿的头上?” 怜云,也就是方才指认秦宁的丫鬟,如今得到钟嬷嬷的示意,自然代秦老夫人认下了这桩罪。 这一场风波便在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敷衍下这样结束了。 秦老夫人摸了摸自己跳动的小心脏,虽然因着陈氏的倒戈相向,她还是没能出气,不过好在最后这疑点也没落在她的身上,相比于此,只牺牲掉一个丫鬟,这个结果可以说已经很好了。 秦老夫人试图安抚自己,不论怎样,秦孝与冯姑娘的婚事总是板上钉钉的了。 然后她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起秦孝这事,“再怎么惩罚这个小丫鬟,也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秦孝和冯姑娘之间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我们作为秦孝的父母亲人,就该对冯姑娘付起责任来。” 秦孝也站出来道:“我愿意娶冯姑娘。” 冯寄慧低下头,没什么比在这样的场合下确定婚约更让人难堪了,但她已无路可选了。 然后秦老夫人和秦孝都看向秦家真正的话事人——秦大爷。 秦大爷勾唇一笑,虽已至中年,但因保养得宜外加底子好的缘故,中年的秦大爷也是有着别样的魅力的,英俊的面孔上满是狷狂。 “好呀。”秦大爷说:“不过聘礼一说恐怕不能如冯家的意了,按着我们秦家一惯娶妻的标准,一万两白银,不能再多了。” 当初秦二爷和秦三爷娶妻的时候,给对方的聘礼是一样的,六千六百六十六两白银,那时候秦家还不曾像如今这样家大业大。 等到秦四爷娶妻的时候,秦家的酒楼已经初具规模,每日里的进项很多,尤其秦孟氏的出身在那里摆着,秦大爷许给秦孟氏的聘礼是三万两白银,外加几间营收不错的铺子。 不过即便如此,一万两白银放在普通人家,乃至于冯府中,都是一笔不菲的银子了。 但问题是,明明本来可以得到更多,如今却平白无故的少了许多,就有些令冯寄慧难以接受了。 冯寄慧颤巍巍道:“明明我们两家原来说的不是这些的。” 秦大爷就道:“那是当初,当初冯家不是也没答应我们吗,更何况如今冯家姑娘平白将自己送到我秦家门来。” 在这一刻,冯寄慧脸色惨白。 冯寄慧咬着唇故作坚强道:“分明是你们家里的人害的我......” 秦大爷又说:“是我们家里人害的冯姑娘吗?” 他一双鹰眸十分锐利,仿佛能看透世间所有魑魅魍魉,冯寄慧一个没经过什么事的小姑娘更不是其对手,转而看向秦老夫人。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11章 分家 “老夫人,这家里我也只有您能护着我了。”冯寄慧抹着泪道:“大爷不喜欢我,秦娘子也要为难我,想来三夫人也是轻视我的,既然这样,我还不如一头撞了柱子去呢。” “孝哥哥可愿陪我?” 秦孝痴痴的望过去。 冯寄慧当然知道秦老夫人的软肋就是秦孝这么个遗腹子,眼下自然是要拿捏着秦孝,让秦老夫人给她争取利益。 秦老夫人一听,立马拍板道:“不论是谁算计的谁,这事总归是姑娘家吃亏,老大家的,不说旁的,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不然孝哥儿也难堪。” 她怕秦大爷又驳她面子,想着小云氏素来好说话,而关于内宅之事,秦大爷素来是听小云氏的,便想着让小云氏劝劝秦大爷。 然而素来温顺的小云氏头一次用并不那么恭敬的话语对秦老夫人道:“母亲,冯姑娘是吃亏,但这也不是你们可以肆意污蔑我们家宁儿的由头,眼下我姑娘受了委屈,没人弥补,我做母亲的哪里还能顾得上旁人。” 秦老夫人的脸色一时就很难堪。 “但冯姑娘究竟是官家千金。”秦老夫人又说:“这样也不利于我们两家的关系。” 小云氏就说:“一万两,其实不算少了。” 顾昭也道:“伯母说的是,即便是在我们公侯之间,所谓聘礼也不过尔尔,有些落魄的伯府娶妻还未必有这个数呢。” “更何况,”三夫人陈氏也跟着凑热闹道:“我和二嫂的出身是不及得冯姑娘,但说到底,冯姑娘也只是个同知家的姑娘,婆母非要给她丰厚的聘礼,那么我和二嫂不求能和冯姑娘平等以对,但总是要稍稍弥补吧?” 这话甚是有些不讲道理,但秦老夫人原就也是不讲理的,陈氏不过是顺着挪榆罢了。 秦老夫人深谙柿子捡软的捏的这个道理,她此刻就指着陈氏道:“凭你们两个的出身也配?” 陈氏却也不是个面团,当即就回道:“不说我们配不配,只说二爷和三爷都是秦家的子嗣,端看老夫人能不能一碗水端平了。” 秦老夫人沉了下脸,“牙尖嘴利!” 但她也就只能逞一逞嘴上功夫,毕竟这个家里,真正当家做主的是秦大爷。 冯寄慧见秦老夫人不顶事,一时也急了,就看向秦大爷,“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姑娘家,终身大事还得要父亲来拿主意。” 秦大爷道:“好,我等着冯大人上门来。” 冯寄慧脸色又是一白,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男子主动。 因她从北郡归来,因为在望春园里发生的那一遭事,心生害怕,而秦家这么些日子竟也能沉得住气不上门来同她们家说这婚事。 冯寄慧是怕北郡的事情传到了秦家人乃至秦孝的耳中,使得秦孝不愿意娶自己了,所以才不得不让父亲请媒婆过来探一探秦家的口风。 这于素来骄矜、眼高于顶的父亲冯大人来说,到底是有些不甘心,更遑论如今她为了能嫁给秦孝,还做了这样的事情。 还要父亲主动登秦家的门...... 秦大爷又说:“所谓成家立业,他日孝弟成家之后,便也当开始立业了。” 太过明白的话秦大爷总是不好说的,其实秦大爷真正的意思,是想要分家的,他是当真被老娘同幼弟今日这一番操作给冷了心。 但秦老夫人还在,即便真要分家,也该由秦老夫人提出。 秦老夫人听罢就很不满,“老二和老三都成家多少年了,也没见他们正经做过什么事。” 秦大爷就很好脾气的应道:“自然,二弟和三弟也应如是。” 陈氏也是个玲珑人,哪里不明白秦大爷这话暗地里的意思,相比于花天酒地的秦二爷,她男人其实还成,不过为人中庸,即便是分了家,这日子也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可过得下去同过得好,又是另一回事。 但陈氏可不会因此同大房对着干,她深刻的明白也正是这种时候,方才要更加同大房搞好关系。 这样即便是分了家,大房也会偶尔照拂她的。 是以陈氏立马应道:“其实三爷哪里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但总归都是为人夫为人父的人了,总要独立做一些事情的。” 秦老夫人觉得眼前的这些儿子儿媳简直是太讨厌了,偏他们沆瀣一气,竟是半点不让着她这个母亲,她很生气。 生气的秦老夫人再度扶着额头说头疼,也不顾这里这许多人,就去躺在了榻上背对着秦大爷他们。 秦大爷见状连忙请了大夫过来,又对小云氏他们说道:“母亲自来是喜净的,这儿有我便好,你们且先下去。” “孝弟,你去送送冯姑娘。” 秦孝有些木然的应了声“是”,冯寄慧很是不高兴的冷“哼”了一声,也没理秦孝,就这样跑了出去,秦孝自然是要追出去的。 眼见着事情解决了,秦宁自也要离去,顾昭追上去与秦宁一同离去。 秦宁顺便与顾昭说起了自己的看法,“你觉不觉得今日这个事情有些太突然了。” 顾昭道:“关于秦冯两家的事,我有听景秀说过,如今冯家的靠山之一,金家被抄了家,冯家着急是正常的,但着急成这样,多少还是有些反常。” 秦宁就点点头道:“所以为了避免有变故发生,多少还是得让人盯着点冯家。” “算算时间,二舅母也该回来了。”秦宁又说起了云二夫人,“如今云家的商铺都还被勒令停业着,二舅母不该没有一点点反应的,说不定一会儿她便会过来寻你。” 到底是顾昭报的官,云二夫人要想快速的解决此事,自当是先去县衙那里了解情况,再来到顾昭这儿。 若是一般人去报的官,大不了就给那人一笔银子,但顾昭到底不一样,他是不缺银子的。 顾昭也很好奇,云二夫人会同他怎样解释这莫须有的指控。 也正当他们说起云二夫人的时候,云二夫人也正往秦家赶来,她与小云氏的关系很好,自然是先寻小云氏的,说明事情的始末之后,才让小云氏将顾昭给唤了过来。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12章 踢皮球 小云氏和云二夫人说是姑嫂,其实和姐妹都差不多。 听到云二夫人说清楚来意之后,小云氏就很惊讶的将顾昭给唤了过来,她倒没有怪顾昭,只问道:“小九,我刚刚听我二嫂说起,你前些日子曾在云家的成衣铺子里见到类似寒食散的东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听到小云氏对顾昭的称呼,云二夫人露出惊讶的神情来,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顾昭听秦宁说过小云氏与云二夫人感情极好的事情,自半点不敢懈怠的说道:“不论是不是误会,总是要让官府查证一番方才能明白的,这寒食散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并不是云家之人贩卖,但出现在鄞县中,就说明有人贩卖,这不是小事。” 云二夫人也道:“小将军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懂得的道理也比我们多,我私以为小将军说的也极是,不过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这寒食散与我们云家没有一丁半点的关系,查自然是要查的,但请小将军能不能通融一番,且先让我们能打开门做生意。” 小云氏自也要帮衬着自家娘家嫂子说话的,“小九,你二婶母一向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犯法的事她不会做的。” 云二夫人和小云氏双双看向顾昭。 哎,若这里只有云二夫人,那顾昭拒绝的理直气壮,但小云氏...... 自己拒绝了会不会让这些日子自己在未来岳母跟前刷的好感都化为乌有了呢。 那当然是不能的。 顾昭于是为难道:“在听闻那家成衣铺子原来是云家的产业后,我当即便后悔了,毕竟宁姐姐外家的铺子怎么会有问题呢?更甚至还曾同秦大人说过能不能撤回来。” “但秦大人是个公正无私的人,拒绝了我的提议,及至后来,这事也一直都是秦大人在处理,未曾同我说过,所以我倒是想替云家说情,就怕秦大人不会听,毕竟我同秦大人的关系还没有伯母同秦大人的关系好呢。” 这是明晃晃的踢皮球,但说的也是很有道理的。 总归小云氏是信了。 云二夫人笑意浮于表面,“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曾去寻过秦大人,然而秦大人说这事的关键在于小将军。” 顾昭惊讶道:“我虽出身优渥,可在鄞县这地界不过就是个无官无职的闲散人罢了,大抵是秦大人这些日子查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一时想要深入的彻查进去,于是只能继续让云家的铺面关门,只碍于与秦云两家的关系,不好直说吧。” 他很迅速的继续将皮球给提到秦黎那一头。 又说:“秦大人是鄞县的父母官,所思所想俱数都是为了鄞县的黎民百姓,云二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想来也能很容易的分得清同黎庶的安危同一时的钱财孰轻孰重。” 当下里是拿着大义来压制云二夫人。 只云二夫人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又说:“若是事不关己,我自也能轻而易举的说出一句这话,但我云家的生意涉及的范围极广,手下有千百号人等着吃饭,如今已是撑到了极限。” 顾昭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云二夫人不妨将这问题抛给秦大人,秦大人是鄞县百姓的父母官,想来会做出适当的安排的。”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总归就是没一个会松口的。 脾性甚好的云二夫人,被顾昭这样的油盐不进也气了个够呛,到最后小云氏留她用膳,云二夫人都回绝了,言明要去寻秦黎将事情给说清楚。 生意场上的事,小云氏弄不明白,再者她觉得云二夫人和顾昭都没错,只想着等一会儿将秦黎给唤过来,瞧瞧能不能给云家说说情。 但小云氏还没能顾得上去管云家的事,秦家却已被冯家一纸诉状,给告到了公堂之上。 原是冯寄慧从秦家回去之后,直接留下一封遗书,便去寻了死。 遗书中字字泣血,直指秦宁对她的迫害,而秦家大房更是做了秦宁的帮凶,使得冯寄慧羞于见人,从而寻死。 案子被提到了秦黎的跟前,按着惯例,秦黎自然是要将人都给叫来,先行盘问清楚始末的。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秦黎接到咸阳来的书信,言明他任期已到,可以回京述职了。 至于鄞县县令之职,由冯同知暂代。 冯大人暂代鄞县县令之职,更是嚣张,直接为爱女将秦家大房的人给下了狱。 但这其中不包括秦宁,因为秦宁就在冯家状告秦家的时候,连夜里便同顾昭一同离去了。 对方来势汹汹,反而更加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小小的鄞县有如一滩洪水,真是一点儿也不简单。 倘若她就那样束手就擒,即便秦家到最后能因秦四爷的缘故化险为夷,但那时已是为时已晚了。 倒不若出来,寻求一线生机。 也就在秦家被下了大狱的第二天,云家的铺面重新开了门。 这其实也并不奇怪,毕竟下令让云家铺面关门的是秦黎,而秦黎一走,冯大人暂代县令之职,冯家世代居鄞县,冯家与云家也有深交,冯大人自然是要通融的。 但若往深里想,虽然孟阁老有意令外孙秦黎在明年年初的时候回到国都,但仅仅是有这个打算。 再言之,这也是明年年初的事了,眼下寒冬已至,眼看就快到了年关,又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要秦黎趁此严寒之际赶路,甚至都未来得及说定下届县令的人选。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顾昭是万万不信的,然而倘若其中当真有猫腻,涉及到的一定是大人物。 毕竟朝中有权调令官员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但眼下说起这个还为时太早。 顾昭觉得还是得从云二夫人这里入手。 此时二人正在一处破庙中,顾昭拿着刚让人买的热腾腾的包子分给秦宁吃。 作为正在被县衙通缉的秦宁,自是万万不能出面的,而顾昭因着与秦家的关系,一露面定然会被人给盯上,所以他是让底下人去买的包子。 秦宁一边吃着包子一边与顾昭说:“你让盯着冯姑娘的那人,是怎么说的?” 顾昭便道:“冯寄慧回到冯家之后,先与冯夫人和冯大人一通哭诉,尔后是哭着睡着的,从这里来看,冯姑娘并没有寻死的意思。” “到当天夜里,就传来冯姑娘没了的消息,到底是姑娘家的闺阁,我派出的人也只是在冯姑娘的门外守着,是以听到冯姑娘的消息之后,也没回过神来。” “在此其间,并没有人曾进出过冯姑娘的房门,屋里也仅仅有陪着冯姑娘的一个婢女,冯姑娘死了,那婢女很是惊慌失措的叫了人来,据说冯姑娘是服用了一种慢性毒药。”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13章 荒年 秦宁听顾昭说罢始末,就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她可以十足十的肯定,冯寄慧并没有想寻死,临离开秦家之前,还说要隔日让冯大人同她父亲一起谈两家的婚事。 即便是在回去之后,也是首先向冯大人夫妇抱怨,纵然秦大爷的态度很强硬,但冯寄慧还是想嫁给秦孝的。 临到深夜突然死亡,只会是被人谋杀。 既无外人进去,便只会是冯家的仆人下的手。 至于这仆人是受谁指使,要么是冯大人,要么便是外人。 秦宁就与顾昭细细分析道:“冯大人虽然是冯二姑娘的父亲,但我打小和冯大姑娘一起念书,晓得冯大人待女儿们并不亲厚。” “诚然虽不亲厚,冯大人却不一定会乐得见自己女儿死去,然而冯大人在得知冯寄慧没了之后,不说查清楚真正害死冯寄慧的真凶,反而利用冯寄慧的死拿捏整个秦家,倒有些像是处心积虑。” “不过,我相信这世上虎毒不食子,冯大人可能并没有想过要杀害掉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在自己女儿死后,企图利用自己女儿的死来使得冯家的利益最大化,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昭疑惑道:“即便是冯大人急着冯姑娘的死亡,将秦家给下了狱,这于冯家又有什么好处?” “这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秦宁道:“秦黎堂兄一走,冯大人就相当于是鄞县如今最大的父母官,秦家群龙无首,我那几个叔父都不是能担事的人,届时乱中生错,冯大人少不得要拿捏这些错处,他们必定要来求冯大人高抬贵手,届时冯大人大可以扶持自己人掺和进秦家的生意,届时秦家财富尽归冯大人,岂不快哉?”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种可能,尤其是冯大人野心勃勃,原便想凭借着儿女的婚事,而不花一文钱便占有秦家生意的股份。 “他不会得逞的。”顾昭道:“且不说即便冯姑娘当真因秦家而死,到底不是秦家害死的冯姑娘,秦家也至多是受些舆论风波罢了,冯同知此为原便是犯法的,不过是当着鄞县没人能管得了他,他这样无法无天,大抵朝中当真有他的保护伞。” “不过想要治他,倒是简单的很,但倘若能依靠着暂时的示弱,剥蚕抽丝,抽出他的背后人,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秦宁也是这么个意思,“眼下只瞧着冯大人之后会做些什么,又会同何人联手。” 秦宁的怀疑,也正是顾昭的猜疑。 云二夫人回来的时间太巧妙,她不过刚回来,秦黎便被调回京中,冯寄慧身死,冯大人上位,秦家大房被下狱。 诚然,倘若这一切背后的推手是云二夫人,云二夫人在早知道秦黎不日便会被调走的情况下,不至于又是跑县衙,又是过来找顾昭说情,但谁又能说明这不是云二夫人在作秀呢? “你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秦宁问道。 顾昭道:“眼下唯有等了,等事情的真相渐浮现水面,等新一任县令上任。” “那我与一道儿等。”秦宁温声一笑,“不过一会儿我得去一趟谢家村里,皓儿的户籍还在那里,不妨趁着如今闲暇,将这事给办了。” 顾昭忙道:“你现在这个时候过去,谢家村里的人因谢驸马缘故与你有旧怨,不怕他们会将你送官。” 秦宁道:“我身边有你给的暗卫,难不成还怕他们?再者大抵如今谁也不会想到我会在被通缉的时候去到谢家村里。” 她是连带着将这份通缉令都没当成一回事,古代终究不比现代,科技不发达不说,县衙里的人手也比不上国都的人手精干,她略微装扮几分,连顾昭都不大能认得出来这便是她。 秦宁顶着故意伪装过的面容出了破庙,顾昭也非要跟上来,她就遂了他。 秦宁原想着走路去谢家村的,但临出门方才想到,自己并不大认得路,原主记忆中倒是有,但如今已有些模糊了。 再加上身后跟着的那位少爷,想来也是走不了这么长的路的,索性她便雇了辆马车。 马车悠悠,直奔向谢家村里,也不过用了一个时辰罢了。 记忆中的谢家村里不是很富有,但也不是特别贫穷,起码家家户户有上好的瓦房住,有充足的粮食吃。 而就在几个月前,秦宁刚来到鄞县,谢家村的里正还曾带着村民们上门来闹事,那时候她所见到的谢家村的村民们一个个不说膘肥体壮,但起码也都是魁梧有力的。 然而秦宁一路走来,遇到的有限的村民们一个个的都是面黄肌瘦,满脸苦色,见到她上来打招呼,还有些呆滞。 “大哥,我来找谢里正,可以为我领一下路吗?”秦宁上前来问,掏出了一串铜钱。 然而那人看着秦宁手中的铜钱,却是半点兴趣也无,“我带着姑娘去,这钱便不用了,粮食都没有了,要再多的钱也没处花。” 秦宁很诧异,前一阵正是农田里丰收的时候她是在北郡,不过即便在鄞县,她也不会去关注这些事情,所以对农田里的情况是一点儿都不知。 秦大爷做的是酒楼生意,倒是应该知道一点儿,但秦大爷也不会与妻女说这些事情去。 不过秦宁倒是知道前些日子,正要播种的时候,连着下了好些天的雨,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使得这些村民们错过了播种的季节。 秦宁虽与这些村民们有过节,但这些过节的根本原因是在于谢驸马,再者谢家村里的人对她也并没有造成什么切实的伤害。 再者,倘若当真是闹了饥荒,受到损失的也不止是当日里闹事的那些人。 秦宁不由热心了几分,“怎会没处花,前一阵的时候不是刚秋收。” 那村民瞧了她一眼,甚为惊讶道:“我瞧着大妹子你穿得也不是很好,料想也该是附近村里的人,难不成不知道今年颗粒无收吗?” “不仅如此,今年北方阴雨连连,附近的好些村落都生生错过了播种的季节,这代表着明年也不会有颗粒粮食,我们北向不像南方,一年就等着这么一季,一连两年颗粒无收,只能坐等着被活活饿死。”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14章 期寄 到秦宁生活的那个时代其实已经很好了,种田都有机器,及至秦宁有记忆起,家里的爷爷奶奶也都是不怎么下地的,但她到底也曾在农村生活过,多少还是了解一些情况的。 “按理说,就北方这个情况,你们应该也是有存粮的。”秦宁就说道。 那村民道:“再有存粮,每年的收成就那么点,要够一家子人吃,也存不下多少,能够半年吃就不错了,而今却是整整两年都没有粮食。” 秦宁凝滞片刻,意识到她多少有些不接地气,问出来的问题都有些白痴后,她也帮着想解决的办法。 “真遇到这样的天气,也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按理说如今就该呈报官府,好让朝廷拨下赈灾的粮食,解决眼下的困境。”秦宁又说。 这村民苦笑一声,“你当是官府不知道吗,不过是欺上瞒下,想做好业绩,得到上头的称赞罢了。” 秦宁就有些无语,按理说就这样的境况,那可是整整两年,又能瞒多久? 没多久便到了谢里正家里,引着秦宁和顾昭过来的村民朝着里屋含了一声,“里正,有人寻你呢。” 没多久,谢里正就过来了。 谢里正仔细端详着秦宁和顾昭一行人,他眼力见极好,一眼便看出了顾昭身份非凡,殷勤的让二人落了座。顺着又朝着里屋喊了一声,“有贵客来,泡碗茶出来。” “这年头茶叶多珍贵,什么样的贵客还非得吃茶。”里屋有个妇人极不情愿的道。 谢里正则道:“让你泡你就泡,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顾昭忙道:“不用了,我们来找里正是有正事的,说完正事便走。” 谢里正笑呵呵的说道:“可以边喝边说嘛。” “不过不是我有事,而是宁姐姐。”顾昭看向秦宁。 谢里正这才看向这个穿着很是普通,容貌也很是普通的妇人。 “谢里正,你仔细瞧我,我们应该是认识的。”秦宁微笑着说了一声。 谢里正仔细端详,虽然秦宁刻意伪装了一番,但仔细瞧去的话,还是很容易瞧见的。 谢里正当即说:“你是卓哥他媳妇!” 顾昭差点没将一口茶水给喷出来,眼眸警惕的看向谢里正,“你再仔细瞧一瞧。” 谢里正又很认真的瞧了又瞧,十分纳闷的说道:“没看错呀,就是......哦,不对,卓哥如今的妻子是公主,这位合该是秦娘子才是。” 谢里正立马站起来,若非秦宁托着,他险些没给秦宁跪下,“秦娘子便且看在昔日里我们曾在同一个村子里生活过的缘分,饶了我那日里上门的挑衅,我那都是听卓哥的挑衅......” 秦宁饶有兴致的说道:“谢文卓如今是驸马,你们有驸马做依仗,如何会惧怕了我。” 谢家村里地处偏僻,而据冯同知将秦家给下了大狱至今为止,也不过才短短的一日罢了,谢家村里的人不晓得秦宁被通缉的事情也很正常。 说到这个谢里正就实在是太有话讲了,他就对着秦宁吐起了苦水,“是呀,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我们村子里出了个状元郎不说,这状元郎还娶了公主,正是该我们村子里发达的时候!” “但谁曾想,这卓哥实在是太不是个东西了,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要用到我们,千方百计的同我联系上,那之后竟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如今我们村里成了这样,当官的也不管我们,我便寻思着寄封书信给卓哥,他到底是驸马,同皇上说上一声,难为皇帝还会不管我们这么多的百姓吗?” “但依然还是没有消息!” 谢里正一脸丧气道:“想来是卓哥做了高官,视我们为拖累,从来不曾想要帮扶我们一把不说,更甚至还要眼看着我们去死。” 他说罢这些话充满希望的看向秦宁,“秦娘子究竟在我们谢家村里生活了七年,这七年间,大家乡里乡亲的,总是免不了互相帮扶,便看在昔日里的这些情分上头,且帮一帮我们吧。” 谢里正不顾秦宁的阻拦,直直的跪了下去。 外头一阵脚步声远去。 没过一会儿,谢家村的好些人都走了过来,有曾经跟着谢里正去秦家门前闹事的人纷纷都跪在秦宁的跟前。 更有曾经与秦宁同为一家人——谢文卓的大伯一家人更是声竭力嘶道:“秦丫头,当年是大伯不好,没能管束好你堂哥堂嫂,让他们对你多有欺侮,大伯给你跪下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便原谅我们吧。” 包括他大伯家的小孙孙,比秦哲皓大不过两岁,但异常的干瘪瘦弱,此刻也是痛哭流涕道:“我往后再也不敢与皓弟弟抢东西了。” 这么一众人一排排跪在秦宁的跟前,让秦宁本能的有些想逃避。 如果说谢里正所说,关于在秦家门前闹事那一回,她自是可以原谅他们。 可至于旁的,那却是原主的事情,她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更何况,这些人也并不是要来求他们原谅的,不过是想借由这个契机来寻求她的帮助的。 是看在她是秦家的女儿,而秦家富裕,但问题是,如今的秦家焉能同以前的秦家相比。 秦家大房一众人被下了狱不说,即便是在往日里生意很好的时候,也不会说能管得了一个村子里人的生死。 尤其倘若真如谢家村里人所说,这一片都闹了饥荒,那势必是会影响到县城乃至于郡城的,秦家的生意自然也是会受到影响的。 这时秦宁看向顾昭,她不过是妇人,当然是没有这样的能力的,但顾昭不一样,顾昭是皇子。 他完全可以派人直接面圣,虽然时日隔得久了一点,但快马加鞭一来一去三个月也是足矣的。 这些民众们支撑不了两年,但靠着仅剩的粮食,支撑三个月还是可以的。 这于顾昭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别人说,顾昭也会这样做。 他看着这些充满期寄的目光,对他们说道:“给我三个月时间。” 谢家村里的人立马就沸腾了起来,一个个木然干枯的脸上,都升腾起了新的希望。 “三个月算什么,我们每一天少吃一点,六个月也是可以坚持的,只要最后能等到朝廷的赈灾粮。” “是呀,公子一瞧便是贵不可言的,肯定能帮我们......” 这些人议论纷纷,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样。 但顾昭的神色依旧沉重,在他有关前世的记忆中,是没有这一桩“闹饥荒”之事的。 但在来年开春时,北郡这边发生了小规模的民众“造反”之事,而那些民众也很快就被县衙乃至郡城派过去的官兵们剿灭。 这一件事微乎其微,顾昭那时候只醉心于诗词歌赋,三不五时的约好友聚众作诗,对政事并不感兴趣,之所以会记得这事,还是因为裴焕。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15章 前世 裴焕是土生土长的鄞县人,不过发生这事的时候,裴焕已在国都生活了四年。 虽是一个小小的编撰,但平日里也很忙,几乎没什么假期,以至于这四年里,裴焕只在最初的时候回过一次家乡。 对家乡里发生的这小小一场动乱,裴焕有所耳闻,但不知旧里。 然而毕竟是自己家乡的事情,裴焕有派书童去了解情况。 但从国都去鄞县路途遥远,裴焕并没等到自己的书童禀明情况,却等来了谢家村里的残留之人。 那一场小小的动乱,谢家村里作为“聚众造反”的人,被全部剿灭,但终归有漏网之鱼。 这漏网之鱼不甘心自己全族竟被剿灭,于是只身一人来到国都告御状,但御状又是哪里好告的,文帝是个极勤勉的帝王,但平素里并不喜欢去皇宫外头去。 小小民众,没有门路,连微末小官都不一定能见到,更遑论是帝王了。 所以这漏网之鱼在屡次被人拒之门外之后,只能从长计议,决定去曾出身鄞县谢家村里的谢驸马门前求见。 谢驸马拒见了他,及至他跳墙后见到谢驸马的真面容之后,谢驸马也只冷淡的表示不认识他,还让人将他当做入室偷窃的小贼给捉拿了起来。 这人后来费了一些功夫逃了出来,之后便只能去同为鄞县出身的裴焕那儿撞一撞运气。 谢家村里出身的谢驸马不是个东西,对昔日里同村的人见死不救不说,还倒打一把,但裴焕却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裴焕将这人引进家中,亲自做了一桌子好菜给这人吃,然后慢慢儿的听这人说起这其中的真相。 自然,裴焕也是个谨慎的性子,听闻这些事情之后,并没有立即便禀报上官,他耐心的等着书童的回来,书童知道自家主子忧心家乡,于是也快马去,快马回来,向裴焕禀明自己知道的一切见闻。 以裴焕当时的资历,是不能面圣的,连上朝议事的资格都没有。 而裴焕的恩师吴阁老也正百事缠身,不久之后就被下了大狱。 裴焕于是向上官说起此事,但上官不管,上官勒令裴焕也不要管,但裴焕是个好人,他不可能明知道那么多人惨死的真相就不去管的,他向每一个有品级能够上朝议事的官员说,但大多数人都同裴焕的上官是同一个态度。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更何况北郡那边发生那样大的事情,却被捂了下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上头有人。 没人会明知道是麻烦,还要惹麻烦上身的。 后来裴焕又堵住大哥的门,当时大哥是太子,但大哥也不想管这事。 大哥续娶的太子妃出自孟家,正是孟秋和,而北方那边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曾给孟家送过厚礼,大哥看在孟家的面子上,也不会管这事。 后来裴焕就找到了他的门上。 顾昭是嫡出的幼皇子,而他又对皇位无意,所以他是不怕的,捅破了天,父皇和母后也会给他将天补上的。 他们只是不重视他,但还是爱他的。 顾昭将这事禀告给了文帝,文帝令谢文卓为钦差,去将此事查个清楚。 不过半年,谢文卓归来,却否定了裴焕的说法,并且还带来了人证和物证。 彼时裴焕被叱责不说,还被文帝下令去到十分偏远的地方为官。 再度回来时,已到了他为帝王的时候了。 ...... 当时的顾昭还是个十分天真的人,他也是当真信了谢驸马的说辞,以为一切都当真只是一场百姓之间的暴乱。 而今看到谢家村如今的情形,顾昭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真正对的人,是裴焕。 自然,顾昭也不会这样简单的下了这么个结论,他跟着秦宁先从谢家村里取走了秦哲皓的户籍之后,又到了附近几个村庄去转悠,结果是一样的。 顾昭很快修书一封,令景秀快马加鞭赶到国都。 回到鄞县之后,秦宁跟着去到秦家的酒楼中转悠了一圈,秦家酒楼显而易见的萧条了起来。 掌事人不在,又因为灾荒,酒楼的供给也不像往常那么丰裕,生意不好做。 秦宁又回到了秦家,几个叔父如今正在嚷嚷着要分家的事情,利益关头,谁都寸步不让,秦老夫人首当其冲向着秦孝。 她对上头的几个儿子说道:“秦孝是冯大人看中的女婿,虽然如今冯姑娘不在了,但冯大人私下里同老身说了,他有意收秦孝为义子,将堂侄女许配给秦孝,若秦孝掌家,冯大人必定不会因为老大的事而殃及我们秦家。” 秦二叔和秦三叔互相看看,纷纷表示并不认同。 “大哥才刚刚离家,母亲不说如何将大哥给救出来,却思量着如何掌家,等大哥出来,不知道要怎样寒心。” 他们并不是说当真就与秦大爷如何的兄弟情深,若秦大爷在,有他们一杯羹分,可倘若秦孝掌家,却不一定了。 他们只是庶子,并不是秦老夫人的亲生子,秦大爷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秦老夫人对他们可不会仁慈半分。 秦孝听秦老夫人的话,自然也是一样的态度。 所以秦二爷和秦三爷一致都不同意由秦孝掌家中的生意。 秦三爷更是道:“孝弟不过就是个书生,这么些年对家中的生意理都没理过,如今贸然要掌管全部的生意,他肯定是不行的。” 秦老夫人就道:“那你们可以从旁辅助。” 秦二爷和秦三爷对看了一眼,双方眼中都有意动。 秦老夫人又说:“再不济,就分家,你们是庶出的,孝哥儿是嫡出,老四在京里做官,想来也不在乎这么一点家底,所以孝哥儿要占大头。” 这事即便放在寻常秦大爷当家的时候,兄弟几个要分家,他们两个庶出的,自然只占小头。 可秦大爷自己就占了一份大头,再来就是秦四爷,秦大爷是不会忘记自己这个最有出息的弟弟的,这样分到二房三房手中的更是少之又少。 可倘若此时由秦老夫人分家,首先人数就不同。 秦二爷很意动,二夫人李氏也很支持。 秦三爷其实也蛮意动的,不过三夫人陈氏借故将秦三爷给唤走了。 “当真是蠢货,四弟还在呢,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大爷一直被关在牢狱里头,大爷肯定是会出来的,到时候知道我们这样做,他该多寒心,而以大爷的手腕,真要对付我们,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秦三爷也不太肯定道:“可人家们不都说,这冯大人在京里有人?”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16章 引狼入室 “冯家......”此时顾昭也在脑海中搜寻,国都咸阳中姓“冯”的人家,“当朝太傅倒是姓冯,我托大哥的宏福,也跟着冯太傅读书习字,但冯太傅就是个老学究,对权力什么的并不敢兴趣。” 总归他言辞之间对这位冯太傅是极为推崇的。 “且不说你们这儿的冯同知究竟与冯太傅家有没有关系,即便是有关系,若知道自己家族中有此等败类,冯太傅怕是头一个会大义灭亲。” 秦宁笑眯眯的看向顾昭,“有昭弟在,我们总归是不怕的。” 从目前看来,冯大人在京中有人是一定的,就不知是何人,可秦家也不是全然毫无依仗,秦家的依仗是顾昭,是未来的天子。 秦家一众人争争吵吵,到最后到底是如了秦老夫人的意,秦家酒楼的账本一时间都送到了秦孝的房里——因冯大人亲自上门,对秦孝和蔼可亲若亲子,又连带着对秦二爷和秦三爷一通威胁恐吓,秦二爷和秦三爷都怕死,又深知如今鄞县全然都是这冯大人做主,只能在秦孝这个弟弟跟前伏低做小。 可秦孝也犯了难,他这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当中,只做了读书这么一件事,读的也都是圣贤书,圣贤书中没教过他要如何的做生意。 瞧着那一摞又一摞的账本,以及一个又一个的掌柜的到他跟前让他拿主意,秦孝一时间迷茫了。 他循着往日里的习惯,去向秦老夫人求救。 可秦老夫人懂什么,她大字都不识一个! 不过秦老夫人却半点都不怕,“你被冯大人收为义子,也是因为冯大人,你才能压下你二哥和三哥,有如今的地位,如今犯了难,自去问冯大人也就是了。” 但秦孝犹豫了一会儿,终还是说道:“冯大人终究不是我的父亲,冯妹妹又因我而死,冯大人能一气之下将大哥一家人都给下了大狱,焉会对我没有丝毫怪罪,当下里他这样帮我,总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总觉得冯大人别有所图。” “能有什么图谋?”秦老夫人无所谓的说道:“冯大人看在冯姑娘的份上,对你好一些,也算是寄托了对女儿的一份感情,你往后将酒楼里的利润分一些给冯大人,冯大人便是我们长久的倚靠。” “但是......冯大人一气之下将大哥一家人都给关在了牢狱之中,我们就真的不管大哥了吗?”秦孝自出生起,秦老太爷就不在了,秦大爷如兄如父,他对秦大爷还是有些感情的,只不过是习惯了听母亲的话。 秦老夫人道:“他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会不管他,你放心吧,有老四在,他不会有事的,左右不过是在牢中多待一会儿,你趁着这段时间且将秦家的生意都给握在手中,这样即便你大哥出来了,也对你无可奈何。” “但是......”秦孝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地道。 秦老夫人语重心长道:“孝哥儿,你大哥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再孝顺我这个老娘,母亲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要争气点,母亲还要靠你养老。” 秦孝一下子就有些无所适从了,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要养母亲,但他到底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秦老夫人又说:“一会儿我让人陪着你去冯大人府上,顺道带上一些冯大人爱喝的茶。” 秦孝陪着秦老夫人用过了早膳,就去到了冯大人府上,刚巧云二夫人也在冯大人的府上。 这也并不奇怪,如今冯大人暂代县令之职,做生意的自然要巴结着当官的。 秦家和云家关系不错,秦孝也因着小云氏的关系,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见到云二夫人,他与云二夫人算是平辈,自然要与云二夫人见礼。 不过云二夫人到底是小云氏的嫂嫂,如今秦家大房一家人都被关在了牢中,而自己却要上赶着给冯大人当儿子,秦孝以为云二夫人会不待见他。 但云二夫人格外的热络道:“孝弟也来了。” 往常云二夫人也跟着小云氏一同喊秦孝作“孝弟”。 秦孝愣神了一瞬,尔后道:“是有些问题要请教冯......义父。” 冯大人就拍了拍秦孝的肩膀说:“生意上的事本官也不懂,你不妨让云二夫人帮帮你,她是你的亲族,肯定不会害你。” 云二夫人朝着秦孝温和的笑笑,“你大哥如今不在,我总要替你大哥帮衬着你一点,别等他出来后,秦家的生意都不成样子了。” 云二夫人这样说,秦孝心中的那点子怪异就去了大半,都知道云二夫人人很好,同大哥夫妇的关系就更好了,虽然是冯大人将大哥给下了大狱,但云二夫人也不能因此就同冯大人对着干。 到底云家的生意也是要做的。 总归从冯府上离开之后,云二夫人就跟着秦孝一同到了秦家的账房处,云二夫人悉心的给秦孝将秦家的账本理了一理,又教秦孝如何看账本,如何管理下人,如何缩减成本,这一通下来,云二夫人已在秦家待了三天。 秦孝很感激云二夫人,想要留云二夫人一同用晚膳,但云二夫人道:“趁着还有一会子天黑,我们去库房盘点一下如今所剩的银钱,也好做个计划。” 秦孝道:“好。” 库房的钥匙就在秦大爷以前的书房里的一个小暗格中,他幼时去寻大哥的时候撞到过。 领着云二夫人去库房盘点完之后,就已经大半夜了。 云二夫人不要丝毫回报的帮助自己,令秦孝很是过意不去,又到了这个时候,秦孝便安排了客房,令云二夫人先行住下。 是夜,云二夫人拿着刚刚从秦孝身上顺走的钥匙,然后打开了秦府库房的门。 她下午的时候刚才与秦孝一道儿盘点过,足足有十万两银子。 对于富裕的秦府来说,并不算太多,不过也不是太少就是了。 看着这满目金光闪闪,云二夫人目光平静如水,她又将门给阖上,然后对着空中吹了个口哨。 云二夫人打开了秦府的后门,有一个个黑影而入,他们抬着足足有五个大箱子。 云二夫人将这些黑影人给引到了库房,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这些人又抬着箱子离去。 云二夫人将钥匙给归到原地,又回到了客房中,在第二日里堂而皇之的回到了云府中。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17章 假钱 尾随云二夫人一路的秦宁与顾昭在云二夫人离开后,再度进入到了秦府的库房里。 秦宁将装着银子的箱子给一个个打开,里面并不是空空如也,而是满满的银子。 秦宁拿起银锭子,咬了一口,最终有些疑惑道:“这是真金白银么。” 顾昭与拿起一块银锭仔细端详,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从银锭子上刮了一小会儿,最终露出了内里的铁锈。 “这是假银子。”秦宁惊呼道,“所以云二夫人坐镇云家这么些年,虽然云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可所赚的的那些银子其实尽数是被云二夫人给运到了别处,留在云家库房的其实都是伪造的银子。” “而今对秦家,她亦是用了同样金蝉脱壳的法子。” “这也是为何我们分明觉得云二夫人有问题,可偏偏又查不出她哪里有问题的原因。” 顾昭沉沉点头,“当下之际,我们合该尽快寻出云二夫人要将秦家的银子给运往何地,将这些银子给取回来,以将损失给降到最低。” 他素来若暖阳的面上此时布满阴云。 云二夫人是十几年前就来到鄞县云家的,也就是说,对方为了今日,其实已经布局了十几年甚至更久。 除了云二夫人,也许对方还有其他的眼线。 也许不知不觉间,对方控制了整个北郡的经济命脉也不一定。 再加上今年整个北方的收成都不大好,所以芮国会在来年开春的时候发动战争,并不是突然兴起,而是预谋已久。 顾昭越想越糟糕。 是呀,芮国不过是弹丸之地,凭着左右逢源方才能在大顺与西宁之间夹缝中求生存,倘若不是事先安排,倘若不是知道北郡危矣,他如何敢这样做? 而前世的时候,纵镇北侯胜了芮国,也只是险胜。 在这之后,国朝无疑花费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建设北郡,其中又给了镇北侯以巨大的自由,丰满了镇北侯的羽翼。 “眼下看来,二舅母所图甚大,也许二舅母便是昭弟口中所说里通外国之人,但不论如何,到底是让我们寻到了她所图之事,总归事情没有发展到更坏的地步。”秦宁看顾昭面色不好,出言安抚道。 顾昭也定了定神,“你说的是,总归咱们知晓了他们的图谋,想办法破解了便是。” 二人循着景秀留下的线索,一路到了云府。 云二夫人将自己所替换来的金银尽数藏到了自己居住的屋中的一个地道里,这地道里除了刚从秦家顺走的一些金银外,还有许多银裸子,想来便是之前云二夫人从云家换过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运走,亦或是没来得及用这些银裸子换成他们需要的粮草亦或是武器。 地道占地极广,直直的通往了云府外头。 二人从地道里出来,秦宁惊喜的发现,这地道出口正对着她当初才回到鄞县头一日里所买来的小院中。 秦宁问顾昭道:“这次你身边带来了多少人?” 顾昭说道:“算上前些日子送给你的女卫,统共三十人,但这其中的一部分还在北疆,留在我身边的只有四人罢了。” 而要将这些银锭给运出去,毫无疑问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今夜且先这样。”秦宁寻思了一会儿道:“二舅母何其谨慎,倘若我们不能将这些金银全部运出,势必要打草惊蛇,不妨先留下二人照看着这里,等我们寻足了人手,明天夜里再来运银。” “再者二舅母那边也该留个人盯着,以免她察觉出不对劲逃了。” 顾昭也是这么个意思,事实上与这些金银相比,显然云二夫人可能要更重要一些,毕竟抓住了云二夫人,才有可能从云二夫人的口中套出北郡其余的内应。 至于金郡丞?那不过是对方放出来的一个烟雾弹罢了。 顾昭放在其余地方的人手短时间内是赶不回来的,而对于鄞县,他肯定没有秦宁熟悉。 他也半点不忌讳在秦宁面前示弱。 秦宁略微思索便道:“虽然如今父亲入狱,但到底也在鄞县经营多年,人手自然是有的,但难保这些人手没有被二舅母的人盯上,再被他们察觉出来,那就不好了。” “所以秦家的人,肯定是不能用的,不过......” 她想到了曹静曼。 秦宁同曹静曼借来了人手,在第二天晚上将云二夫人藏在地道中的金银全部转移到了秦宁买的那个小院中。 又同北郡信王府传递了消息,三日后,信王府第三子邓牧携信王令牌来到了鄞县,先行查获了云二夫人放置在云家被替换了的假钱,并将云二夫人以“私铸铜钱、里通外国、雇凶杀人”等多项罪名下狱。 自然,冯大人与云二夫人有私交,并滥用职权,也被下狱。 信王府幕僚接连审问云二夫人三天三夜,偏云二夫人半点不松口,只言“不知道”三字。 直到第四天里,久不曾出现在人面前的云二爷来到县衙。 因着久不见日头,云二爷的面上带着一抹病态的虚白,深邃儒雅的面孔上满是随和,他坐在邓牧的正对面,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道:“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 “是我不满兄长包揽家族生意,纵后来病逝,我们二房揽下家中重担,但也依然不得不在蔚然成年后,将这一切都还给大房,于是起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是我令人查出秦家六姑娘怀有他人腹中子的事情,并告诉给蔚然,让秦家六姑娘不得不痛下杀手,不过是假借了她的名义,她是无辜的。” 邓牧在这些天里听顾昭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子安不会仅仅凭借着云二爷的只言片语便信了他的说辞。 是以邓牧道:“还有呢?” “还有......”云二爷面上笑意依旧,似是在回忆,“嗯,我做过的坏事太多了,一时都有些不太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桩事,至于私铸银钱一事,那完全是因为怕事情败露,母亲将我二房给赶出云家罢了。” 邓牧有些无语,“你这样包庇云二夫人,就不怕你大哥在地底下怪你吗?” 云二爷道:“我本就做了对不住大哥的事情,他怪我是应该的。” 邓牧又说:“包括给自己下药,以致自己身子日渐虚弱,时日无多?”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18章 一个女人 云二爷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我身子原便不好,所做的一切也不单单只为了我自己,还有我与夫人的儿子,倘若云家能由我儿传承,便是我付出性命也好。” 邓牧很惋惜的说道:“可惜云二公子并不这般想。” 话落,顾昭和秦宁从侧门而入。 云二爷笑着朝秦宁招招手说:“宁儿也在这里呢。” 原主记忆中的秦二爷是个极为和蔼的人,他待所有人包括底下人也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似乎从来不会生气。 换言之,原主对这个二舅舅观感极好。 诚然秦宁深知,不论表面看上去多么人畜无害的人,也未尝不可能会做出恶事。 不过显然,云二爷不是这样的人。 这并不是因为秦宁单纯的相信云二爷,而是云二爷自己言语中有漏洞所在。 “二舅舅,”秦宁用那种很复杂的神情看向云二爷,“二舅舅想来应该是极喜欢二舅母,能在知道二舅母谋害死了自己的亲侄儿后,还想着替她揽罪。” 云二爷身子僵了一瞬,然后纠正秦宁的话语,“不是揽罪,而是那些坏事原本就是我借着你二舅母的名义做的。” 秦宁复道:“二舅母虽然坏事做尽,可到底对二舅舅留了一线,并没有给二舅舅下药不说,甚至还费尽心思的调理二舅舅的身子,这些二舅舅不知道吧。” 所以方才邓牧问的那句,单纯的只是试探。 云二爷到底不是泥人,与云二夫人夫妻多年,他对她是有很深沉的感情的,听罢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 秦宁继续说:“我知道二舅舅非常的喜爱二舅母,为此愿意包庇她残害自己的亲人,可真正的爱一个人是要唤醒她的善意,将她从悬崖峭壁上拉下来,而非是一味包庇,好让她犯下更大的错误,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倘若二舅母单纯的只是争家产,这事顶破了天也只是闹到县衙中,可二舅舅瞧瞧,如今信王都插手了,这还是简简单单的家事吗?” 可云二爷到底经历的事情多了,不是秦宁区区三言两语便能说得通的,看到云二爷依旧坚持。 秦宁只好道:“虽然二舅母罪恶滔天,可倘若二舅舅能帮着我们让二舅母说出实情,我愿说服信王,饶二舅母一命。” 云二爷眼睛登时亮了一瞬,“果真?” 秦宁看向邓牧。 邓牧也说:“我也愿替云二夫人向父王求情。” 云二爷这才有些迷茫的说道:“可你二舅母的为人,她是个外柔内刚的,自己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秦宁笃定的看向云二爷,“可涉及到生死就不一定了,二舅舅是二舅母的枕边人,她平素里有什么变化,做什么事情,您一定是头一个感觉到的。” “您的存在,无疑对二舅母来说是个威胁,但二舅母还是留下了您,我愿意相信二舅母对二舅舅是有感情的。” 说到这个,云二爷就像是个少年人一样激动了起来,“当初因着我体弱多病,大夫都说我没多少年的活头,好一些的姑娘压根不愿意嫁给我,愿意亲近我的,看中的也都是云家二夫人的位置,我不愿与人虚以为蛇的度过这一生,直到你二舅母来了。” “同一般的姑娘不同,你二舅母格外的勤劳能干肯吃苦,她也格外的聪慧,不论什么东西,她看一遍便会了,她坚持留在我的身边,不为荣华富贵,只会报恩照料我,喜欢上她是注定的事情......” 只是谁也没想到,云二夫人是不图荣华富贵,她所图的,其实更大。 云二爷又说:“不论如何,是我对不住大哥,对不住蔚哥儿,可让我眼睁睁看着芸娘去死,也是不成的,等事情了了,我会用自己的命去偿蔚然的命,也算是给母亲、给大哥一个交代。” 秦宁十分认真的听着云二爷讲着那些过往,听到云二爷最后这话,她显而易见的皱了皱眉。 不过,眼下还并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秦宁又问道:“那之后不久,二舅舅与二舅母成婚,头一次察觉到二舅母不对劲是什么时候呢?她平素里最常联络的又是什么人呢?” 云二爷仔细回忆起来,“她做的其实一直都很好,不论要去做什么,总是会与我说,若非蔚哥儿死的太过蹊跷,我顺着蔚哥儿的死查去,才查到了你二舅母的身上,那时候我也很痛苦,可我已习惯了她的存在,只比寻常更关注她的行踪。” “这些年她将云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也时常去外头,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小半个月。” “不过她不晓得我发现了她,收买一个两个她身边的人也是很容易,所以我知道她同北郡的一些高官来往都很密切,而这其中有个女人与她更是异常的密切,不过......” 云二爷有些沮丧的说道:“这个女人的身份,我并不知道,她们两个见面的时候,通常以姐妹相称,我便想着,这人或许是她的亲姐姐——她当初来到云家的时候,也说自己有个姐姐。” 这是条很有价值的线索,秦宁和顾昭对看了一眼,双方俱同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相同的意味。 秦宁对云二爷说道:“二舅舅且先在这儿待着,等事情有了进展,我会与人说的。” 云二爷搓了搓手心,有些惴惴不安道:“不论如何,得留你二舅母一条命。” 秦宁点了点头。 云二爷被带到了县衙后堂,顾昭就问秦宁说:“你是如何想的,云二夫人这人心智极坚,倘若只是寻常的皮肉之苦,怕并不能让她松口。” 事实上这三天里,县衙中已对云二夫人用了各种各样的刑罚,偏云二夫人不论疼成什么样子,却坑都不吭一声,倒像是受过训练的。 用云二爷的性命去威胁她?显然,云二夫人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将云二爷的性命给置于了最危险的境地。 云二夫人或许在乎云二爷,可也仅仅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罢了。 顾昭觉得,从云二夫人这里入手,显然是徒劳的。 顾昭看向邓牧,“从云二爷的话中可知,与云二夫人关系密切的女人应该是北郡人氏,身份也应不低,你估摸着会是谁?”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19章 母子 这话可将邓牧给问住了,他虽是土生土长的北郡人,但只是家中幼子,平素里只喜好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素来不关心除此以外的事情。 这一次父王原是要让长兄前来,是他自动请缨,主要是想向鄞县这里的一个故人处讨杯酒喝。 索性有顾昭在,他也不用动什么脑子,能用的也就是信王府三子的身份。 瞧他这模样,顾昭便知是白白问他了。 秦宁起身道:“我回家中一趟,问问我那十四妹妹。” 顾昭立即便想到秦府的十一姑娘正是在见过云二夫人之后没的命。 “嗯,好,你回去问问十四姑娘,我在这儿再审审云二夫人,瞧瞧能不能套出点什么话。” 说定之后,秦宁便回了秦家。 ...... 换到从前,秦大爷大抵不会想到,自己这一生还能有机会坐一回牢。 虽然经历了一次无妄之灾,可秦大爷却觉得自己比以前更清明了。 这人呀,唯有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方才能明白身边的是人是鬼。 秦老夫人是他母亲,他总归是要孝顺的。 父亲早死,在弟弟们未长成之前,他是有义务供养,不过如今,几个弟弟都长大了。 秦大爷决心要分家。 秦老夫人对秦大爷还是有些愧疚之心的,再加上如今冯大人倒台,她心底里知道,如今秦家依然还是秦大爷做主,是以弱弱道:“倒也不必要分家,你底下几个弟弟你也是知道的,平素里无甚能力,当初你被冯大人抓走,他们未尝不曾想过救你,可拿什么救,去劫狱吗?他们也劫不成。” “也只有在暗中积蓄力量,将咱们秦家给做大做强了。” 秦大爷却不信秦老夫人这一套,他甚至破天荒的用冷嘲热讽的口气对秦老夫人道:“如何积蓄力量,认贼作父吗?” 秦老夫人涨红了脸庞,“你话又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孝哥儿也是为了你好,想着讨好了冯大人,也许冯大人一个高兴,就放过了你。” 秦大爷摆摆手说:“事已至此,就不必说那许多好听话了,我知几个弟弟是什么样性情的人,眼下分家已是必然,母亲只说是要跟着我还是跟着几个弟弟了。” “您跟着我,我自还当如以前那样奉养您,您想要什么,我都应许,自然您若想跟着几个弟弟,也遂您的意。” 而事实上寻常老百姓们分家,一般而言都是会跟着长房长子,但轮到自己的母亲,秦大爷却不敢肯定了,毕竟秦老夫人只偏爱小儿子。 秦老夫人支支吾吾道:“其实你二弟三弟也还罢了,他们都成年许久了,但你孝弟还小,都还没成婚呢,要不就......” 秦大爷耐着性子道:“可秦孝已成年许久了。” 秦老夫人见秦大爷意已决,登时也狠了狠心说道:“你要分家,我便跟着孝哥儿,好让大家都知道你不孝!” 秦大爷舒出了一口气道:“那如母亲所愿,自然,该我出的钱,我也会出。” 他这样轻易的便答应了,反让秦老夫人更气了,“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这句话,好摆脱我这个老婆子。” 秦大爷复又道:“母亲任何时候想到我这儿小住,都是可以的。” 秦老夫人顺着秦大爷身后看过去,上至小云氏,中至秦恒夫妇,再至秦宝安和秦宝伊兄妹,目光都透着一股厌恶的冷淡。 她捂着胸口道:“似你这样冷血的儿子,便是求着老身留下,老身都不会留下,孝哥儿,我们走!” 秦孝木木的跟在秦老夫人的身后,有些胆怯的问道:“我们不用......收拾东西吗?” 秦老夫人道:“收拾什么东西,等一会儿人家丢下什么东西了,还要污蔑是我们偷的。” 沈氏到底年轻,忍不住道:“怕是您老人家自个儿心虚。” 小云氏警示的看了沈氏一眼,沈氏立马闭嘴了。 倒是三夫人陈氏,格外的向着大房一家人,“老夫人这是压根没打算走,想着等过一会儿你们必定会来请她回去。” 秦宝伊道:“她做梦。” 小云氏道:“不论长辈们如何,我们只做好我们应该做的,任是什么是非也同你们小孩子不相干。” 究竟这年头“孝道”二字压过天。 二房与三房丧着一张脸去收拾东西去了。 秦家的生意蒸蒸日上,秦大爷在这些年间也有置办好些屋舍,他将这些屋舍分给了几个弟弟,另又给了他们几个经营的十分红火的铺面,以保证他们即便离开了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秦大爷自觉自己对几个弟弟,已经做到十分的仁至义尽了。 秦宁回到家中的时候,秦老夫人与秦家二房的人都已离开了府邸。 就剩下三房还没有收拾完。 秦宁来不及与小云氏叙旧,就欲要匆匆的赶过去。 小云氏有些心疼的看着秦宁说:“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在外头奔走,不然我们一家人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出来,母亲知道你忙,不过再忙,一会儿也得回来一家人一起用晚膳。” 秦宁道:“我今儿就去寻三婶母说些话,说完了便过来寻母亲。” 小云氏极满意的说道:“也将小九给唤过来,不论怎样,人家也是帮了我们大忙的。” 秦大爷也热络的说道:“是,是得请人家吃顿饭,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他们知道顾昭身份不一般,私以为这次也是顾昭救了他们,连秦大爷对顾昭的态度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秦宁自然不会与他们细说,其实论到底,秦家会有如此灾难,顾昭也算是一个引子,她满口应下。 陈氏得知秦宁前来,极为热络,要比从前更加热络。 “宁姐儿,”陈氏有些过意不去道:“这次大哥有此灾难,不论别人,我们三房是想帮忙的,但奈何能力有限,我们绝对没想过落井下石。” 秦宁道:“我信三婶母,这次过来是有事想问一问秦柔。” 陈氏忙道:“她如今正在闺房中收拾东西呢,我这就让人将她给唤过来。” 秦宁点点头,“就怕秦柔妹妹不会与我如实相告。” 陈氏道:“有我在这儿,她不敢不说实话。” 没一会儿,秦柔便被带了过来,再度见到秦宁,秦柔有些害怕。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20章 妙竹姐姐 秦家大房一众人等被下狱的时候,秦柔其实心里很高兴,她不懂什么家族荣辱,只觉得大房一众人没了,就等于是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大山也没了。 长久以来,因为自己一家人都要倚靠着大房一众人生活的缘故,使得自己平素里行事不得不看大房一众人的脸色,母亲陈氏还为了秦宁打过她。 但这份高兴没持续多久,大伯一家人就被放了回来,不仅如此,大伯还铁了心要分家,连祖母的话都不管事了。 母亲更是忧心的对她道:“原本倚靠着你大伯,等你出嫁的时候,他们到底会给你添妆,你又是家中最小的姑娘,他们少不得多给你一份嫁妆,但不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虽然大家不是一家人了,但到底也是亲戚,往后一定要多跟你大伯家走动,要比以往更要殷切,付出总是会有回报的。” 秦柔从前就明白这道理,只是有些不甘而已。 可对秦宁......她曾听从别人的话害过秦宁,即便她热络的对待秦宁,秦宁就能原谅她? 怕不过是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无用功而已。 但秦宁竟会主动来找她,莫不是来找她秋后算账? 秦柔战战兢兢的站在秦宁的跟前,朝着秦宁拂了拂身。 “十四妹妹不必客气。”秦宁径直道:“我们坐下说,仔细想,我们从北郡回来至如今也没过去多久,对于在北郡发生的事情,十四妹妹应该还记得吧。” 秦柔顿时就更紧张了,她迟疑的点点头,连忙说道:“当时是我不对,还望七姐姐念在我年纪小,不懂事,不要再同我一般见识,往后七姐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秦宁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眼下只需将秦苒被害前后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同我说上一说也就是了。” 秦柔抑制住心中的忐忑,再度想起那令自己有些难堪的往事。 “之前的事情,七姐姐是知道的,也就在我们撞到云二夫人同金郡丞夜谈之后,便到了信王府家宴那日,那日里我们被信王府的人阻拦,并进不去,幸得碰到了林夫人。” “林夫人?”秦宁有些映像了。 秦柔道:“就是林夫人,那日里林夫人对我们表现的很是和蔼,我也为能得到郡守夫人的喜爱而开心,一时间就忘记了十一姐姐,只顾在林夫人跟前表现,就这样,我同林夫人一同来到了信王府,等王府的家宴完了,我出去之后却发觉找不到姐姐了,等回到客栈中,却径直见到了姐姐的尸首,之后的事情,七姐姐也就知道了。” 经过秦柔一说,秦宁也渐渐的想了起来,当日信王府的家宴上,林夫人确实十分抬举秦柔,起初的时候,她还以为林夫人只是单纯的想利用秦柔打压她。 若这样说来,林夫人也是十分可疑的。 云二爷口中,同云二夫人关系极好的妇人是林夫人吗? 秦宁很快道:“好,今日劳烦十四妹妹同我细说这些话了,也很愧疚让三婶母再一次的承受丧女之痛,他日再登门拜谢。” 陈氏受宠若惊道:“这于小女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至于苒姐儿,不过七娘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可是苒姐儿的死还有疑点?” 陈氏虽只是一介商妇,晓得的事情不多,但凭借着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近来秦家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很是不寻常。 因着人趋利避害的本能,陈氏没有去深究秦苒的死因,但眼下在秦宁一介妇人跟前,她究竟放下了谨慎小心。 秦宁点点头说:“怕是十一妹妹的死同我二舅母,以及这位林夫人都脱不了干系,具体如何,还得等我细细盘查之后方才能知,有了结果我会过来告诉三婶母的。” 陈氏道:“那有劳宁儿你了。” 若说从前只因着大房天然独有的地位,陈氏会对秦宁很是客气的奉承,那么如今这份道谢,则带上了几分真诚。 “有任何能用到我们三房的,你尽管开口。” 秦宁从秦家三房这里离去,回到了自己的院里,着如花去通知顾昭一声,顺便问问他有没有空,一起来秦府用个饭。 如花很快去到县衙中,却被景秀告知顾昭正忙着,是以便在外头等候。 如花因是秦宁的贴身丫鬟,所以在秦家大房被下狱那一日里,是同似玉一道儿被关进了牢中的,出来后也一直在望梅居里打理,算来已有好些时日没见过景秀了。 因为先前如花曾替景秀说过话的缘故,是以景秀待如花便不似从前那样高冷,他还趁着四下里无人,问如花道:“这些日子在牢里可受了委屈?” 其实那些牢狱们顾忌着秦家的四爷,大抵是不敢当真对秦家大房的人做些什么的,但如花只是一个婢女,又是秦宁亲近的婢女,冯大人少不得严刑拷打,逼问出秦宁的下落。 如花憨笑着摇摇头说:“县衙中刑具有限,至多也就是打板子罢了,大爷提前贿赂了里面的衙差,让人往我衣裳里塞了许多棉花,是以压根不疼。” 听她这样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景秀的面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笑意。 哎,笑起来的景秀大人,越发好看了几分,如花一时间又看呆了。 随着“吱呀”一声响起,出来一个身材高挑,长相英气的女子,这女子用极为冷艳的目光挑剔的从上至下将如花给看了个遍,“你是秦乡君身边的婢女?” 如花疑问的看向景秀,这女子天然对自家姑娘有着明显的敌意,她并不喜欢。 景秀向如花解释,“这是我们家主子身边的女官,负责照料主子的饮食起居,府中人都唤她‘妙竹’姐姐。” 如花撇撇嘴,“哦,原来也是个婢女。” 景秀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妙竹是我们家老夫人派到主子身边的,老夫人视妙竹为干女儿。” 如花调皮的吐吐舌头,“好吧好吧,妙竹姐姐同我们这些做婢女的不一样,是受主子重用的婢女。” “妙竹姐姐,我们家姑娘有事要寻小将军,应是有人通传过了的,小将军可忙完了?” 妙竹不屑于再看如花一眼,只冷冷说道:“我家主子如今正忙着,直至今天大抵都不会有空了。”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21章 揣摩 事实上顾昭这会儿也确实没工夫,她正在审问云二夫人。 云二夫人就好似是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她口风极紧,纵使已受了一些刑罚,身上各处都是伤,然而她依旧谈笑风生。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云二夫人从头至尾只会重复这三句话。 顾昭早有预料,是以也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审了一会儿之后,自觉有些乏了,就去洗了个热水澡,命人端了杯茶,端了三两菜上来,边吃便审。 普普通通的凉拌拍黄瓜,在一连好些天里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的顾昭口中,美味的同时,又很提神。 顾昭有些可惜的看向云二夫人,“云二夫人,倘若不是因为这事的话,也许我能同你在一张桌子上用膳,还能跟着宁姐姐唤你一声‘二舅母’。” 云二夫人扶了扶自己略有些凌乱的发丝,朝着顾昭柔和的一笑,“如今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我知小将军是个清正廉明的人,定然会查出我是无辜的。” 顾昭又挑了一筷子八宝酥鸭,香嫩可口,是北郡这边的特色菜,譬如在咸阳久居的他,从前都不大尝过,还是上一回跟着秦大爷吃的,他一直念念不忘,不想再次食用会在牢狱之中。 云二夫人气定神闲,顾昭就要比她更加的气定神闲。 “是呀,其实也不用以后,说不定明天我们就能一块儿用膳。”顾昭这话令云二夫人破天荒的生出了一丝迷茫。 她试探的问道:“小将军这么快就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可是我身边姓胡的大管事,他深得我的信重,也只有他有能力做这个事情。” 顾昭摇摇头,“不是他,是云家本家人。” 云二夫人更迷茫了。 顾昭也没再同她兜圈子,径直就说:“既有这个野心,又有在云二夫人眼皮子下转移云家钱财的能力的,也就唯有云二爷了。” 云二夫人大惊失色,“他就是个病秧子,不可能是他。” 顾昭也道:“是呀,云二爷就是个病秧子,但病秧子也有一腔赤诚真心,想要保护自己爱着的女人,纵使被云老夫人赶出家门。” “他说自己买通了二夫人身边的大管事,让大管事帮着他转移银子,而胡大管事也出面作证,他确实是受云二爷指使,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就是信王在这儿,也不得不将二夫人给放出去。” “而相应的,云二爷也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一条命的代价。” 云二夫人道:“不可能的,或许邓三爷会这样草草的结案,但小将军你有备而来,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的放过我呢。” 顾昭无奈道:“那不然呢,云二爷跪地求宁姐姐放过二夫人,宁姐姐不忍心,便来求我,我自然是要依着宁姐姐的。” 云二夫人想到不久前林夫人给自己的回信,信中说明了顾昭的身份,并不是镇北侯的幼子,而是大顺朝的九皇子。 她们别的人不熟悉,但对国朝的皇子们,虽未曾见过,但如数家珍。 那个嫡出九皇子,确实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呢。 一时间,云二夫人也拿不准顾昭这话是真是假。 想到宽和儒雅的云二爷,云二夫人一时有些不忍心,但也仅仅是一时的不忍心罢了,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向这些人说出任何事情的,不然,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不过,她还是说道:“以小将军的揣摩,信是不信二爷的说法。” 顾昭道:“这要看宁姐姐愿不愿意信。” 国朝堂堂的嫡出皇子,竟然这样恋爱脑,云二夫人一时有些鄙夷顾昭,她想,倘若那些皇子们,都是顾昭这样的性情,何愁大业不成? 云二夫人又想着自己待在云二爷身边的这些年,云二爷似乎也是这样待自己的,不论如何,他都会信自己。 嗯,云二爷也是一个恋爱脑的人,如今这个傻瓜甘愿救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杀害了他侄儿的幕后黑手吗? 想着想着,云二夫人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不想云二爷死去,大抵是因为云二爷是她儿子的父亲吧。 云二夫人于是就道:“二爷病得很严重,他要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是呀,他要钱有什么用,他不过是想要保住二夫人的命罢了。”顾昭感慨道:“毕竟云二爷是早在云蔚然死之后不久就有了察觉,查出云二夫人所做的那些事情,却一直都没有声张,不过是为了保护二夫人罢了。” 云二夫人愕然道:“你说他......早知道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想到五年前的时候,云二爷突然就不爱说话了,他将自己关到书房里一连好些天不出来。 她听说这事之后,放下手头的生意,去到书房里找二爷,正巧那时候二爷若无其事的出来,说什么事都没有。 她就当真以为什么事都没有。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二爷就已经知道了真相,却包庇她这么些年。 倘若那时候二爷揭穿了她...... 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云二夫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当初为了入云府,在云二爷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她自己也付出了很多,譬如真心。 她在最初的时候付出,他在最后的时候给予,果真公平极了。 云二夫人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脸上却是木然一片。 为主公成大事,又焉能不心狠,既心狠又怎能不弃情。 既是他心甘情愿,她也无须愧疚。 云二夫人抬起一双温柔如旧的眸子,“既然这样,那我等着小将军明儿放我出去,到时候我做东,请阿宁和小将军搓一顿。” 顾昭却在心里冷笑,这云二夫人不愧是能在杀害了云家子之后,还能让云家上下对她感恩戴德,光凭着这份心性,有什么做不到。 但世间之人,无论男女,大多意志并不坚定,而云二夫人对大顺之仇恨,却坚如磐石。 想到这里,顾昭脱口而出道:“你莫不是我叔父齐王的残留之人?” 云二夫人诧异极了,很快,她又若无其事道:“倘若小将军这样想,便当是这样罢。”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22章 欺瞒 但顾昭很快摇摇头,“叔父早已死去多年,即便是叔父的残留之人,始终也是大顺朝的人,不会做这样有损大顺根基的事情。” 倘若叔父有儿子在世,想到的也只会是夺权。 “哦,你确定?”云二夫人调侃的说道:“倘若是齐王殿下,他要这大顺根基有什么用,倒不若放手一搏,自己不能坐拥帝位,让你们父子也不能安稳。” 顾昭若有所思,“夫人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瞧着你的反应,应该不是。” 云二夫人哽了一瞬。 顾昭又说:“亦有可能你单纯便是芮国或是西宁安排的间谍,毕竟大顺也有在芮国和西宁的间谍。” 他不经意间抬头,瞥见云二夫人似乎是走神了。 “还有可能是前朝余孽,毕竟前朝距如今覆灭三十年都还没有,有些风吹草动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种种可能,太多太多了,数都数不清,一个王朝若暗地里都没点阴私,都不好说它是大朝,不过也都不重要了。” “不论是谁,本皇子都会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连根拔起。” 说罢,他酒足饭饱。 云二夫人叹了口气,“这样说来,九皇子刚刚说的话都是诓骗我的了,你既与我表明身份,就是认定了我,不肯放过我了,那我也与你说句实话,我什么都无可奉告。” 这时,妙竹进来与顾昭耳语,顾昭眼中一抹惊喜一闪而过,他复又镇定神色。 “也不需要云二夫人再同我说些什么。”顾昭命人将这些残羹剩饭给收拾下去,又说:“毕竟,你的那位好姐姐,郡守林夫人已将所有的一切都给招供了出来。” 云二夫人咬唇,“什么林夫人,我不知道。” 顾昭站了起来,他神色清明,狠狠的吐出一口浊气,“那位林夫人可不是这样说的。” 说罢他也不管云二夫人再说什么,转身大踏步的走出去。 “她都说了些什么,你告诉我!” 然而留给云二夫人的只是顾昭的背影。 妙竹也很快跟了出去。 “主子离去之后,云二夫人失神了很久,这样看来,那位林夫人果然与云二夫人相交甚深。”妙竹没了在人前的那份高傲,对着顾昭十分的谨小慎微。 “这样看来,也就是林夫人了,等到明儿个,去到一趟北郡,不,还是将林夫人给请到鄞县来,记得不要打草惊蛇。” 顾昭吩咐道。 妙竹忙道:“奴婢今夜便启程前往北郡。” “嗯,林夫人的事,还是你去比较方便。”妙竹打小便伺候在顾昭身边了,做事向来稳妥,她做事,顾昭也放心。 好不容易能清闲些晨光,顾昭又问起说:“那刚刚宁姐姐唤人过来传话,有说别的什么吗?” 妙竹迟疑了片刻,才道:“没有,主子身份高贵,却唤个商户女作‘姐姐’,若被皇后知道,怕是会不悦。” 试探出林夫人这件事,令顾昭眼下心情很愉悦,并没有计较妙竹的逾距,他负手往外走,“你不说我不说,母后怎么会知道。” 妙竹跟在顾昭身后迟疑了一瞬,九皇子这是在警告她吗? 她想起还等在那儿的如花,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告诉九皇子,若是告诉了他,他势必要去寻秦娘子,可区区秦宁,怎配九皇子纡尊降贵。 妙竹到底没告诉顾昭,就这样跟在顾昭身后。 顾昭走在大街上,瞥见身后的妙竹,道:“你眼下便该动身去北郡了,为免生变,还是尽早请来林夫人比较好。” “哦,好。”妙竹刚才走了一下神,一时间都忘记正事了。 顾昭对自己身边的人,一时都是很大方的,当下里便说:“没用晚膳?前头有包子铺,带上些包子上路,也免得路上饿的慌。” 说着他就小跑到包子铺里头,买了二十文钱的包子,递到妙竹的手中说:“好了,你赶紧走吧。” 妙竹看着自己手里的包子,这么多,确定她能吃完吗? 不过这还是九皇子第一次给她买包子呢,九皇子从前身上从来不带银子的,更别说身上还有碎银子,莫不是刻意为她...... 妙竹没有丝毫迟疑的将包子给提起来,同顾昭告辞。 顾昭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虽然妙竹待在他身边已经很多年了,但到底是母后送给他的人,他对她并不想对景秀春和那样信任。 支走了妙竹,顾昭便撒开了腿的在大街上闲逛。 因着今年闹了饥荒的缘故,傍晚的鄞县城中并不像以往那样热闹,但还是有很多卖小吃的人。 顾昭将秦宁喜欢吃的、小云氏喜欢吃的、秦大爷喜欢吃的都给带了一份,然后信步走去秦府中。 虽然宁姐姐没有邀请他去秦府住,让他有些微的失望,不过想在宁姐姐是想着他如今可以住在县衙里,他也就是不与她计较了。 顾昭来到秦府,先去看望了小云氏,小云氏原就对他观感极好,更别提现在,越发殷切,“你这孩子,来就来,带这么多吃食做什么,咱们家又不是没有。” 笑容满面的将顾昭手中的吃食给收下,招呼着顾昭坐下,让人唤了秦大爷和秦宁过来,一壁儿瞧着顾昭的面庞又说:“这些日子因着我们家的事,你东奔西走的,都有些瘦了。” “是吗?”顾昭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他身子原就是瘦弱的,倘若眼下更瘦,会不会有碍观瞻,宁姐姐会不会越发的不喜欢他了,想到这儿他就问小云氏说:“瘦很多吗?” 小云氏道:“是瘦了一点,等一会儿伯母有让人炖的鲤鱼,最是补气血了,你好好补上些日子,想来这身体就会恢复过来了。” 顾昭温顺的说道:“那我便要多叨扰伯母了。” 小云氏道:“不叨扰,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就是在我们家直接住下,住多久都没问题的。” 顾昭更加的喜笑颜开。 没一会儿,秦宁领着小哲皓便过来了。 瞧见小哲皓,小云氏登时想起,“也该谢谢温夫子,多亏了这些日子温夫子将皓儿给藏起,免得我们皓儿小小年纪便受那样的苦楚。” 家中并没有告诉小哲皓,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小哲皓也能察觉到,他闻言忙道:“是该谢谢温夫子,不妨明儿我请温夫子同子兮姐姐一块儿过来我们家用饭。” 小云氏道:“那好吧,就听我们小哲皓的,且先问问温夫子有没有空。”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23章 背影 想起温实,顾昭一阵头皮发麻。 顾昭知道这个人虽然身份不显,家中也没有万贯家财,可知瞧着他对亡妻的那份义气,以及对女儿的那份疼爱,也许在看重情分的秦宁眼里,那会是良配。 尤其小哲皓喜欢温实。 对于母亲来说,儿子便是心头肉。 可他也实在没立场阻止温实同秦家接触,毕竟在这一次秦家面临危险之际,是温实藏起了小哲皓。 那不仅仅是说让小哲皓住在温家,给他几顿饭那样简单,毕竟当时冯大人在鄞县一手遮天,温实藏起了小哲皓,代表着与温大人作对,代表着他自己可能会遇到危险。 秦宁看向顾昭,有些疑惑的问道:“如花没同你一道儿回来吗?” “如花?”顾昭想着,“她应该早就回来了,你没见到她吗?” 秦宁道:“我让她给你传话,让你办完事情后回来一道儿用晚膳,我见她一直没回来,想着也许她会与你一起回来。” 顾昭惊讶道:“你约我过来用晚膳?” 分明妙竹说秦宁并没有带旁的话,难道妙竹说谎了? 秦宁道:“是呀,你到底是一个人在鄞县,难为我会留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县衙里和邓牧一道儿用膳吗,不,邓牧也有事做的,他刚刚去了红袖招里。” 顾昭一下子就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原来宁姐姐一直记得他。 “嗯,我没见到如花,是底下人传的话,兴许是底下人疏忽了,一会儿我让人将如花给送回来。”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秦宁也没多想。 过了一会儿儿,秦大爷也来了。 屋子里人一下子多了起来,瞧着热闹极了,小云氏让人上了晚膳,中途说起母家云氏的事情,“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有疑问,只是想着你们都忙,不想耽搁你们,如今小九和阿宁都在跟前,便顺便儿替我解一下惑。” 云家人丁单薄,这原也没什么,毕竟云蔚然死去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就连云老夫人虽然偶尔无人时悲伤,但也知那事都过去了。 但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过程。 “如今大家都知道是你二舅母野心勃勃,妄图侵占秦家所有财产,所以设局了六年前你大表兄惨死一事,并且这些年里将云家所有的营收都换成了假钱,这可是真的?” 对自来都以为自己这个二嫂嫂是个好人的小云氏来说,这个真相实在是有些令人不可置信。 秦宁点点头,还未说话,顾昭就已抢先道:“是这样,就在今儿下午的时候,云二夫人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这......”小云氏难免黯然神伤,“倘若让你外祖母和你二舅舅知道了,也不知该怎样后悔难过呢。” 大家就都很沉默。 秦宁心想,倘若让云老夫人知道,云二爷其实早知道事情真相不说,还给云二夫人遮掩,及至最后还要替云二夫人顶罪,那才是真真受不了。 也难怪方才顾昭会阻止她,这些事是不能说。 “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小云氏看向秦宁和顾昭,“阿宁你有时间便去多陪陪你外祖母,别让她一个人黯然神伤。” 秦宁道:“我会的,母亲你就放心吧。” 等用过了晚膳,秦宁与顾昭连同小哲皓自就离去了。 秦宁将小哲皓给哄睡了,便瞧见顾昭坐在外头,虽穿着狐皮大氅,但依然还是冷的直缩脖子。 “宁姐姐。”瞧见秦宁出来,他立时又精神抖擞起来,“那个县衙里太冷了,我能不能......” 秦宁没好气的看他,“今儿我回来就让人将你原来住的那个客房给收拾好了,你自住去就好了。” 顾昭喜上眉头,“宁姐姐对我真好,对了,今儿我在云二夫人跟前说起林夫人,她面色果真不对,想来应是八九不离十,我让人去北郡将林夫人给悄悄的劫过来,想来明儿晚上我们便能见到林夫人了。” 秦宁道:“是该尽早过去,毕竟云家的事情不是秘密,更何况林夫人那里不可能会不盯着这边,就怕她已知道云二夫人被捕,现已思虑着如何离去了。” “再者,林夫人倒是其次,倘若被她们两个幕后的人知道了,那才是最坏的情况。” 顾昭也是明白其中利害的,倘若这两人背后是芮国又或是西宁,嗅出不对劲来,也许会趁着如今北方灾荒四起,来偷袭北疆也说不定。 “我会让人假扮林夫人,以确保不会打草惊蛇。”顾昭说道,“同时我也让人给父皇传了信,言明这里的情况,请父皇暗中调兵前来。” 这准备可以说是很充分了,毕竟按着书里的时间线来算,北方发生大战是要在来年开春,镇北侯用兵如神,虽然被芮国同西宁一同进犯,又在北方饥荒的情况下,到底死守住了北疆。 倘若文帝会如顾昭所愿,再派兵前来,不打芮国个落花流水,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顾昭其实完全没必要告诉她这些。 她抬头望着顾昭亮晶晶的眸子,掩去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轻声道:“九皇子准备的极好,似你这般的少年人,很少会有像你这样思虑周全的。” 顾昭就很开心,旁人得了夸赞即便很开心也不会表现出来,但他不同,什么都表现在外头。 秦宁见他这样高兴,不觉唇角也带了笑。 顾昭坚持,要先将秦宁给送回去,然后自己才绕路远去。 秦宁并没有直接回到屋子里,她目送着顾昭远去,只见着顾昭一路蹦蹦跳跳的,他真的是一个很容易就开心的人 秦宁不觉有些羡慕。 如今已入深冬,屋中烧着正旺的炭火,她又盖了两床被子,依旧觉得有些寒冷。 秦宁睡不着,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今日望着顾昭的背影,隐约想起一个很久都不曾想起来的人。 那是她在青葱岁月中曾暗自喜欢的人,差不多的年龄,差不多的背影,就连性格也差不多。 对方是个极阳光的大男孩,一双眼睛似会说话一般,不笑时也带三分笑意,如冬日暖阳,令人瞧见了便心生欢喜。 只是年少的感情从不曾宣之于口,秦宁并不觉得遗憾,及至工作以后,她选择了一个自认为相对沉稳踏实的男人做丈夫,可这样看上去沉稳踏实的人并没有带给她安稳的生活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24章 投资 贰日醒来,秦宁给小哲皓穿好衣裳,用了膳之后,就送他去了学堂里。 秦宁去见了温夫子,温夫子一袭灰袍,虽有些老旧,但不掩清风道骨。 这样的人,屈居在这小小学堂中,似乎是有些浪费了。 秦宁想到顾昭,原书中所说,顾昭在登基后,朝中要么是外族一派的人,要么就是孟阁老一派的人,自也有些忠臣良将,可这些人,无一不被这两派的人所排挤。 顾昭每每想做个什么事,总要被这两派的人给拦着。 他是皇帝,是被架空了的皇帝。 秦宁走近前来,对温夫子说:“夫子学识渊博,就打算一辈子待在这小小的鄞县中吗?” 温实对秦宁的到来并不意外,他也能猜到秦宁的来意,秦娘子是个讲礼数的人,想来这一回是来道谢的。 但不想秦宁开口会说起这个。 温实道:“小女未长成,实不宜远游。” 秦宁想起了温子兮,那也是个极可爱的小女孩,即可怜又幸运,可怜在刚出生的时候便没了母亲,幸运在她有一个极靠谱的父亲。 秦宁轻声说道:“温夫子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令人动容,只是我们做人父母的,总是会想到要给儿女最好的东西,可什么是最好的呢,也许在温夫子眼中,陪伴是最好的,可除了陪伴之外,我想我们应该还需要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将儿女护佑在羽翼之下。” “再往前说,这世道无情,区区一个饥荒便能让人失了性命,更不要说旁的了。” 温实听着便不由得入了神,他明白秦宁所说的意思。 尤记得六年前,妻子怀子兮时,家中因给老母治病,本就贫困,故尚在孕中的妻子并不舍得去吃一些好的,身体严重缺乏营养,再至后来妻子生产时,贫血严重,即便请了城中最好的稳婆也无济于事。 这一切的源头其实都是钱,他没钱,保不住妻子的命。 若是往后子兮...... 温实不敢想,可子兮尚还小,母亲又年迈,家中也实在离不开人。 若不是没的选,他也不想这样。 温实理解秦宁的一片好心,他抬头笑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能做的事情有限,凡事尽人事听天命便好。” 秦宁不是不知凡间疾苦的仙人,她当即明白温实的苦衷,眼中有些愧疚,“温夫子,我知你受困于家中,我可以帮你......” “不,也不算是帮你,我也有所求。”秦宁懊恼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正道:“我愿意替尊老夫人寻一个良医治病,也愿意替尊老夫人付诊金、付药钱,平素里照看尊老夫人及至小子兮,来给温夫子腾出空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温实一下子迷茫了起来,他是一个饱尝过生活之苦的成年人,自当知道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眼下妇人虽然瞧着是个极和善的人,可也不是做慈善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帮人,他等着秦宁的下文。 很快,秦宁又说:“往后若夫子有出息了,别忘了我今日之恩,若我有所求,你得应我。” 这要求可以说是空泛得很,温实是读书人,这么些年做夫子也没荒废了课业,他读过很多很多的书,知道很多很多的道理。 秦宁是在投资他。 投资要的是回报,只是他能给秦娘子以她预想中的回报吗? 秦娘子的提议无疑令他十分心动,他是个现实的读书人,似广大学子一般,他也想通过读书成为天子门生,他也曾有理想有抱负,想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好让世人能够知道他,记得他。 不过是这么些年都被他给紧紧的压抑住了。 但温实又是一个很有良心的人,他不肯亏欠别人,倘若他没打到秦宁的预期呢? 那秦娘子不就亏了? 那样的话,他会过意不去的。 温实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了秦宁,秦宁面上荡漾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我常听皓儿说起温夫子,温夫子对于学生们来讲,绝对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夫子,我帮你解决了后顾之忧,起码你能更全心全力的教孩子们,从这个上面来讲,就等于我也是做了一件极好的事情。” “更不要说温夫子学识上佳、人品上佳,又有极大的毅力,还能耐得住寂寞,像您这样的人,不愁往后没有一番建树。” 她极真挚的说起自己对温实的看法,温实心中陡然升腾起一种对未来的渴望,仿佛自己已经如秦宁所说的那般,有所建树。 “所以,还请温夫子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做些好事。” 秦娘子说话真的是......让人不忍心拒绝。 温实没有再矫情,他也抬起晶亮的眸子,道:“好,不论如何,这事是我讨便宜,往后秦娘子但有所求,但凡我能做到,我皆会应下。” 秦宁道:“那我往后也不客气了,等一会儿您瞧瞧是中午有空,还是下午有空,我们一家人请温夫子吃个饭,全当是感谢温夫子,夫子不许拒绝。” 温实又如何还能说得出拒绝的话。 秦宁又说:“带上小子兮,我很喜欢这丫头呢。” 温实满口应下。 秦宁从学堂里回去,顾昭就坐在她屋子里头,也不说话,似乎是在生闷气。 她不明所以,就说道:“可是林夫人那里出了什么岔子?” 秦宁知道顾昭这里有特意养的传信的鸽子,就包括给文帝传信用的也是这种鸽子,眼下能很快知道北郡那边的事情也不奇怪。 顾昭闷闷道:“不是,林夫人被我的人打晕,如今已在运过来的路上了。” “那是.......你身子不舒服,昨儿个受了风寒?”她说着走近,探上顾昭的脑袋,冰凉凉的一片,并没什么不对劲。 顾昭幽幽道:“宁姐姐刚刚去了哪里?” 秦宁道:“送皓儿去上学了。” “顺便去寻了那位温夫子罢?”顾昭突然用小桌子支起自己的身子,凑近秦宁,二人四目相对,他带了几分霸道的口吻说道:“你答应我了的,只要我能说服伯父伯母,说服父皇母后,你便与我在一块儿的,你不许再同旁的男子有任何的接触。” 他说罢竟就咬住了秦宁的唇。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25章 认同 是真的撕咬,不用力,但也有一分痛楚。 秦宁猛的推开他。 顾昭得逞的笑笑,“阿宁再同旁的男人说太过的话,我还要像这样咬你哦!” 又有几分孩子气,适时的浇灭秦宁的怒火。 秦宁没好气道:“你这又是什么浑话,方才是我没防备,你以为你每次都能得逞!” 顾昭道:“我不管,阿宁答应我的。” 他真是再也不要叫什么劳什子“宁姐姐”,还是叫“阿宁”好听嘛。 “我答应你咬我不成?我怎么不记得!”秦宁觉得自己同他在一块儿,都有些变幼稚了。 顾昭道:“是阿宁在模糊概念哦,我是说阿宁答应与我在一块的。” “自然,倘若阿宁想要我咬你,也不是不可以哦。” 他一脸的意味深长。 若秦宁是个小姑娘,此刻怕是要羞红了脸。 她伸手打了顾昭一下,“前提是你要说服你父皇母后哦,这可不是个小工程。” 也怪她,当初只觉得顾昭做不到,如今瞧来,他却似十分有把握一般,果真,这人是不能轻易许诺的。 顾昭喜滋滋道:“只要你认了有这一回事就成。” 他当然能察觉到,秦宁对他的态度似有几分软化,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便权当是他这一阵的努力咯。 顾昭又近前来说道:“还有,今日那温实过来的时候,你要同我坐在一块儿。” 他一副她若是不应,他便要炸毛的模样。 秦宁鬼使神差的便点了点头。 顾昭笑眯眯的像只偷了腥的猫,伸手便喂给秦宁一口糕点,“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接小哲皓。” 然后顾昭就在秦宁这里待到了下午,眼瞧着秦宁给温实的母亲安排了鄞县最好的郎中去看诊,连着付了诊金及至一年的药钱不说,还安排了做事周到的嬷嬷去照顾温实的母亲。 顾昭心有不满,也有疑惑,可他不敢再说什么,怕逼得太急了,会适得其反。 他在那里一眼不错的盯着沙漏,等到时间了,立即跳起来唤秦宁。 他精神抖擞的陪着秦宁出了门,到了县学的门口,秦宁先下了马车,感受了一下北方冬日的严寒,便对顾昭说:“你先在里头等着,一会儿我接来了小哲皓来找你。” 顾昭道:“我自是要陪着你一道儿去的,好让小哲皓瞧见我对他的拳拳爱心。” 秦宁欲言又止。 顾昭下了马车,深深的感受到冬日里的恶意。 主要是他为了美观,穿着秋日方才穿的长衫,外头也只披了件狐裘。 秦宁有些不忍,“若是受不住,便且回去马车里,我不会笑话你的。” 她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她已经在笑话他了。 顾昭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年的冬日真是格外的温暖,阿宁,你热不热?” 秦宁白了他一眼。 没一会儿,温实就一手领着小哲皓,一手领着小子兮出来了。 温实拱手向秦宁与顾昭一一问好,小子兮也跟着温实的模样,向秦宁与顾昭见礼。 小哲皓连忙走到秦宁的跟前要抱抱,顾昭弯腰谄媚的说道:“叔叔抱你好不好?” 小哲皓一板一眼的说道:“叔叔是我家的客人,实不敢劳烦叔叔。” 顾昭也不气,就说:“你瞧瞧你母亲,弱质女子,你再瞧瞧你,吃的圆鼓鼓的,就不怕你母亲抱你累的慌?” 小哲皓将手放下,“那我自己走,不要母亲抱了,总归马车几步就走。” 他小人儿有模有样的走到前头。 顾昭突然从身后将他给横抱了起来,一边抱一边说道:“你步子迈的太小了,真等跟着你走近马车,我身子都要冻僵了。” 小哲皓只挣扎了一瞬便不动了,他安静的帖在顾昭的怀中,感受着顾昭的温度。 父亲的怀抱,是这个样子吗?他有些迷茫的歪了歪小脑袋。 他理想中的父亲应该是温夫子那样,成熟稳重对他充满耐心,可小哲皓知道,温夫子待别的学生也很有耐心。 更重要的是,母亲秦宁分明更亲近顾昭一些。 而他想要母亲幸福。 小哲皓彻底将脑袋给埋在顾昭的怀里,渐渐地,他就睡着了。 顾昭感知到这小孩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越发珍惜的将小哲皓抱在怀中,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了之后,会惊醒了他。 马车中,秦宁朝着小子兮招招手,“子兮长得真漂亮,是姨姨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呢。” 小子兮羞红了脸说:“姨姨也是子兮见过最温柔的姨姨呢,姨姨能做我娘亲吗?” 她摸了摸小子兮的额头,实是不忍心让这么可爱的孩子失望,就说:“子兮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娘亲,虽然子兮看不到她,可她一直在添上注视着子兮呢。” “嗯,不过我可以认子兮做干女儿,以后你唤我‘义母’就可以,姨姨的家就是你的家,你想同皓儿一起住在姨姨的家里也可以。” 小子兮惊喜的说道:“真的可以吗?” 秦宁点点头。 小子兮一把抱住秦宁说:“义母?” 秦宁应了一声。 小子兮又接连叫道:“义母!义母义母!” 秦宁很有耐心的应着。 小子兮又指指小哲皓:“那他就是我弟弟咯。” 秦宁点点头。 小子兮开心的说:“我如今既有了义母,又有了弟弟,我有了这么多的亲人呢。” 温家子嗣不丰,温母也只得了温实一个儿子,是以小子兮真正亲近的人就只一个祖母,还有温实这个父亲。 没一会儿,便到了秦家府宅。 秦宁领着小子兮,顾昭领着小哲皓,温实自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行五人一同往府里走。 秦宁特意靠后了一步,对温实说道:“刚刚我认了子兮做女儿,你不会不许吧。” 温实道:“这是子兮的自由,她十分的喜欢秦娘子呢,我也为子兮感到开心。” 小云氏知道恩人要过来,自是早早就准备好,命管事亲迎,她也是个极喜欢孩子的人,见到可可爱爱的小子兮过来,就让丫鬟带着两个孩子去吃切好的糕点瓜果,顺手又招呼了秦恒的两个孩子过来。 一时间整个小院里到处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富有生气极了。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26章 投桃报李 感谢的话也没多说,小云氏只对温实道:“如今阿宁认了子兮做干女儿,咱们两家便当亲戚走动,你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尽管同我们家说。” 温实拱手道:“皓儿也是我的学生,我救他也是应该的,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更何况秦娘子对我帮助良多,便不要再提这个‘谢’字了。” 小云氏越看温实越觉得喜欢,她也曾听小哲皓说过,温实如今独身一人带着个女儿,一时间不由得兴起了说媒的心思。 她想着自己家族中的女孩儿,又想了想秦氏家族的女孩儿,就不由得摇了摇头。 时人谈婚论嫁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她倒不是说温实不好,只温实倘若不曾婚嫁过,一个举人娶商户家的女孩儿也是正好。 可偏偏温实如今算是二婚,家中无一物,时下的小姑娘们大抵是不想嫁的。 即便是自己的女儿——阿宁如今也是二婚,小云氏作为母亲,也觉得将阿宁嫁过去不妥。 但倘若招赘就不同了,秦大爷前一阵随口说想给秦宁招赘,小云氏却是当了真。 小云氏当下里心中微动,只拿不准顾昭同自己女儿是什么关系——顾昭这孩子她也是极喜欢的。 哎——小云氏不由得为难起来,好男儿太多,偏偏她女儿只有一个,不过她也没为难太久,毕竟小云氏也很有自知之明,在她眼里自己女儿自然是千好万好,可这世上愿意招赘的男子更是少之又少。 小云氏打量着温实说:“温夫子家里的情况我都听皓儿说过了,温夫子没想过另娶妻室?” 温实回道:“近些日子倒是没这个想法。” 他对秦宁那番提议蛮心动的,所以是想着先考出一番功名,好尽早回报秦宁。 小云氏有些惋惜,“似你这个年纪,已经不小了,不过个人有个人的想法。” 顾昭警惕的目光看向温实,殷切的给小云氏夹了一筷子鸡腿肉,“伯母,我也还没婚配呢。” 小云氏便将心神给放到顾昭的身上,“我知小九家中殷实,倒是奇怪,难道你家人没给你定下亲事吗?” 顾昭说道:“我在家中排行第九,不受重视,父母对我的婚事也不太上心。” 小云氏没想到顾昭这么个瞧着十分阳光的少年人竟不受家人重视,不免怜惜起来。 “不过......”顾昭又说:“我已有心悦之人。” 原来这个少年人也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得,空欢喜一场了。 小云氏虽有心撮合自己的女儿和看中的少年郎,不过她也并不强求,以过来人的身份对顾昭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真有喜欢的人便早日娶进门过小日子,以免时间长了,生了变数。” 顾昭眼前一亮,对小云氏说:“我也想早日将心上人给娶进门,不过她还没下定决心要嫁给我。” 小云氏纳闷道:“我瞧着小九你为人真挚,容貌也好,倘若用心追求,总是能追上心爱的女子的。” 顾昭道:“我也这样觉得,就借伯母的良言了。” 这一顿晚膳十分的丰盛,温实本饭量不大,但奈何小云氏太过殷切,吆喝着让温实多吃一点,温实却不过,只好多吃了一些。 小云氏又非要留温实坐坐,道:“小子兮同我家宝伊差不多大的年纪,家里给她做的衣裳都穿不完,我让子伊挑一些你带回去。” 温实自要拒绝,不过小云氏就直接将小子伊给带过去,温实只得坐下。 顾昭坐在他的对面,目光不善。 温实揉了揉额心,“我知兄台对我因何而有敌意,不过兄台不必担心,秦娘子对我无意,而我对秦娘子也无意。” 其实也不能算无意,他是欣赏秦娘子的,却也清晰的知道二人间的差距。 尤其在秦娘子帮助他良多之后。 在温实的心里,感情之事,重在平等,他无法做到与秦娘子之间平等,便只能止步于欣赏。 顾昭却不大相信,他觉得阿宁千好万好,温实怎会不动心。 温实一双眸子坦诚至极,“也许兄台不知,秦娘子看兄台的时候,同看我们的时候,都不一样。” “秦娘子说,她愿资我,以让我可以全身心的去读书,去科考,以换我将来得志之后能为她所用,想来也是为了兄台吧?” 温实如众人一般,以为顾昭的身份是镇北侯家的小公子。 他读遍也史书,自问对朝政之事也了解一二。 镇北侯是武将,时文帝重文轻武,朝中武将与文将之间互不对付。 其中武将又以镇北侯为首。 如今文帝需要镇北侯戍守边疆,自对镇北侯千好万好,可他日文帝不需要镇北侯了呢? 镇北侯府总是需要有一条退路的。 诚然他出身不显,也无功名,以后前途更是渺茫,但耐不住秦娘子慧眼识珠,觉得他是可造之材。 诚然,以上纯粹是温实胡乱揣摩的,他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顾昭只是镇北侯家的小公子,家族荣辱离他太远。 但耐不住温实以这样的说辞来替秦宁铺路——任谁都能瞧得出来顾昭对秦宁的不一般,身为被顾昭针对的那一个,他就更能看得出来了,不仅如此,他直觉秦宁对顾昭也是有几分意思的。 好吧,不论有没有,以他们二人的家世,顾昭要想当真娶秦宁,总是要耗费一番代价的。 男子本薄幸,或许顾昭现在对秦娘子很感兴趣,但谁都不能保证往后,真正能让两个人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恩爱”之人,除却“爱意”之外,就得有那么点“恩惠”在。 这样一来,即便往后二人之间没了情意,总还有恩在,也能继续走下去。 这是温实的经验所在,他的妻子已逝去多年,但如今每每想起妻子来,他的心中也总是暖融融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在最初的时候就很喜欢妻子,更是因为妻子为自己照拂家中,生育了一个女儿。 他每每看到子兮那桩哭诉亡妻的眼睛,便会想起亡妻的模样,心中便有片刻温情。 秦娘子有恩于他,他自当投桃报李,做一些微小的事情回报给秦娘子。 而顾昭听闻温实所说,却是立刻就信了。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27章 审问 顾昭的身份是皇子,也许在所有人的眼中,有上头的几个哥哥在,这皇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来做。 但经历过一回的顾昭知道,这皇位还真就有可能落到他的头上。 顾昭无意于皇位是一回事,可倘若最后他阴差阳错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呢? 换一句话说,即便不是他,是他的兄长们,照养也会面临前世他所面临的局面。 而他现在自当尽可能的笼络人才,以便将来用人时有可用之人,而不像前世时那样孤立无援。 他没做的事情,阿宁替他去做了。 不论阿宁初心何在,他便当阿宁对因他而做此事,这样一想,顾昭因温实而生出的淡淡不悦也烟消云散了。 顾昭拍了拍温实的肩膀说:“我瞧着你确是个可造之材,两年后我在咸阳等你。” 温实道:“等到那时候,小将军还能记得我这个人都是好的。” 他太知道自己的无足轻重了。 顾昭道:“无妨,即便你没中举,过来寻我,我也能给你个差事做做。” 没一会儿,小云氏带着小子伊过来,身后是寻出来适合子伊穿的过冬的衣裳,料子都是极好的。 温实忙推拒道:“她有衣裳穿的,实不用夫人......” 小云氏却道:“这是我们家宝伊送给子伊的,她们两个玩的很投缘,想要做好朋友,好朋友有什么好东西不就是要分享的吗?” 一旁的秦宝伊也与小云氏一唱一和笑嘻嘻的说道:“是呀,我很喜欢子伊,想通仔细做好朋友,子伊若是不收下,就是不想与我做朋友了?” 温子伊连忙摆手说:“我很想与宝伊姐姐做朋友的。” 小云氏顺带着将衣裳都给塞到温实的怀里,“别让孩子为难。” 温实有些无奈的领着小子伊回去。 转眼天色已黑,妙竹快马加鞭,终是在夜幕降临之前将林夫人给带回了鄞县。 她先去了县衙里,却没能见到顾昭,顾昭只让景秀接手林夫人,剩下的便什么都没同妙竹说了。 妙竹感到很奇怪,她按住林夫人没放手,问景秀道:“主子呢?” 景秀道:“主子自有主子的事情要做,你只将人交给我便好。” 妙竹有些生气,“人是我带回来的,也理应由我带给主子,交给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师姐。”景秀只得说:“这是主子的吩咐,你若想知道原因,不妨想想自己都做了什么。” 妙竹自然想到了自己先前刻意拦下了如花一事,她脸色突变,“那不过是个小事,是我忘了,事后才想起来。” “不行,我要去到主子面前解释。” 景秀无奈道:“师姐,这解释连我都不信,主子怎么会信。” 妙竹的脸色就很难堪,“难道连你也向着那个秦娘子吗? 景秀直接说道:“主子对秦乡君有意,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主子向着谁,我们就该向着谁。” 妙竹不屑道:“不过是个弃妇罢了,主子如今对她感兴趣,也只是把她当个玩物罢了。” “可师姐在主子眼里又算什么呢,不过是同我们一样的暗卫罢了,换言之,师姐可能连玩物都不如。”景秀面上一片平和。 妙竹简直要被气死了,她指着景秀的鼻子说道:“我知你对我有意,眼下不过想着我对主子死心,好让你诚心如意,可我这辈子都不会低下头看你一眼。” 依然没消气,她又说道:“我打小就被皇后送到主子身边,诚然我比不得刘姑娘,那是皇后娘家的侄女,可凭什么区区乡野妇人,也能压我一头?” 景秀沉默,接着便开始从妙竹手中抢人,二人你来我往,妙竹终落下风。 景秀抓住林夫人,最后道:“我是倾慕师姐,但从未肖想过师姐,只是希望师姐好罢了,诚然良言逆耳,但我依然要说,即便皇后有这个意思,可主子也从未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意思。” 他说着便带着昏迷的林夫人快步走去。 妙竹不甘心,跟着景秀往外走,只瞧着景秀到了秦府中,这才不甘心的扭头走了。 她启程回了咸阳,她要将这里的事情告诉皇后,皇后总不会允许自己的小儿子和一个弃妇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林夫人于深夜时分被人给喂了药碗,悠然转醒,醒来便看到上方的秦宁和顾昭二人。 她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立即便知道,他们这是查到了自己的身上。 林夫人坐了起来,故作疑惑的说道:“这里是哪儿,本夫人怎么会同你们在一块儿,莫不是你们绑架了本夫人。” 秦宁坐定,眼瞧着林夫人做戏。 顾昭手中拿起飞刀,凑到林夫人眼前。 林夫人瞧着那飞刀,立即觉得自己胳膊上隐隐作痛了起来。 依稀记得当初在望春园里,因自己蔑视北疆将士,这位名义上的小将军,实际上的九皇子,直接让人刺了自己的胳膊上,当时只道他猖狂,后来方知,他是大顺的九皇子。 皇子嘛,猖狂一些也正常。 不过换到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就有些让人恐惧。 林夫人将恐惧深埋心底,对顾昭说道:“本夫人是郡守夫人,你肆意掳走官员命妇,加以威胁,即便你是镇北侯家的幼子,也是犯了我大顺的律法。” 顾昭不接她这茬,只道:“郡守夫人如今正在郡守府里好端端的待着,如今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个无名无姓之人,即便是我将你千刀万剐,又有谁会来寻我的不是?”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便能明白。 林夫人知道,顾昭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安排了人伪装她,这样即便她死了,也没人知道她死了。 林夫人不再装糊涂,坐直了身子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顾昭道:“眼下不是我们想做什么,而是看林夫人想做什么。” “是老老实实的交代出自己的幕后之人,来换的一个活命的机会,还是等着我们安排的林夫人抽蚕剥丝,寻出幕后真凶,你彻底没了利用的价值之后被我们给连同云二夫人彻底的解决掉呢?”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28章 不做无用功 林夫人没有一点儿犹豫的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好吧。”林夫人的嘴硬在顾昭的预料之中,他吩咐道:“将先前准备的毒酒端给林夫人吧。” 林夫人深深的错愕,他竟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要毒死自己,按理自己分明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顾昭不怎么耐烦的说道:“你与云二夫人是同谋之人,坐镇北郡的郡守夫人多年,料想这嘴皮子应是同云二夫人一般嘴硬的。” “既是同样的嘴硬,我又何必在你的身上做无用功。” 他一挥手,便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鸩酒给端了进来。 林夫人有些不死心的说道:“你便当真不用些别的法子,兴许便会有用呢?” 顾昭反问道:“当真有用吗?不过也不重要了,你背后的人藏在阴暗里头这么些年,至今也未曾有过什么大动作,如此看来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 “对待乌合之众,又何需太过重视,总归眼下我明白你们要做什么,并且成功的阻止了你们不成成了吗?” “毕竟这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十年又十年。” 顾昭亦有身为嫡皇子的傲气。 林夫人无语几分,她是不可能会将自己幕后的人给供出来的,可就这样死了,她亦是有些不甘心。 “我其实并不像我妹妹那样嘴硬。”林夫人看着近在咫尺的鸩酒,终是说道:“我可以供出我的幕后之人。” 顾昭示意人停下,“愿闻其详。” 林夫人便道:“我幕后的人,其实九皇子也很熟悉,正是九皇子的堂兄,先齐王殿下的庶子顾城,不过如今他化名苏如是,为永安寨大当家的,前些日子被九皇子带兵剿灭,但顾城却侥幸逃了出来。” “九皇子不知,顾城这些年里其实安排了很多,并不止那永安寨一处。” “哦,本皇子知道了。”顾昭挥挥手,直接让人将毒酒灌进了林夫人的嘴中。 林夫人至死都是一脸惊恐,她不明白自己分明同顾昭透露了一二,按理顾昭合该饶自己一命,以供自己往后能为他所用。 但顾昭直接杀了她...... 不仅如此,顾昭还吩咐底下人说:“将林夫人的尸首暂且保存,送到镇北侯的手上,等到恰当的时候,将她的头颅悬挂于芮国城门。” 很快,林夫人的尸首被人给带了下去。 顾昭有些许担忧的看向秦宁,他怕秦宁会觉得他残忍血腥。 但见秦宁用一只手支着脑袋,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紧紧阖住。 顾昭又是好笑,又觉欣慰。 他敲了敲秦宁面前的桌子,秦宁睁开有些惺忪的双眼,“这儿冷,要睡去里头盖上棉被睡。” 秦宁有些懵懵的点点头,然后朝着里头走去,走到半路突然回过身子,“不对,这是你的屋子。” 经过这么一遭,她也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朝着屋子四下里瞧了又瞧,也没看到林夫人的半个影子。 晓得秦宁的疑惑,顾昭就主动替她解惑,“林夫人刚刚与我说,她的幕后之人是我齐王叔父的庶子,顾城堂兄,但我还是喂林夫人喝了毒酒。” 诚然大抵所有人都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完美的一面,顾昭也是俗人,但他总觉得,秦宁或许会不一样。 阿宁于他不仅仅是心上人,在某些时候,她还是他的领路人,会像大姐姐一样包容他。 但顾昭也是忐忑的,他也怕在秦宁的眼中会看到某种类似厌恶的表情。 然而秦宁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是皇城富贵乡里养出来的矜贵人儿,但也会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一代帝王,仅仅是杀个细作而已,这是基操。 顾昭一颗忽上忽下的心便安定了下来,他这才解释道:“但她没有说实话,真正安排她们到北郡做细作的,恐另有其人。” 秦宁道:“她不过为活命诓骗你,这样的人留下也没什么用,倒不如以为震慑。” 顾昭心头大动,“我便是这样想的,只是云二夫人那里,要怎样处置。” 秦宁说道:“她也是细作,手上还沾染数条人命,自然是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顾昭道:“我以为你会为她求情。” 秦宁笑笑,为云二夫人那样的人求情,不至于。 “不过,倘若能用二舅母的死做些文章,倒也算是她死的有些价值。”她又说。 顾昭心头微动,“不过似要他们这样组织,一般都有着非常高的信念,个人生死,大抵微不足道。” 其实他大概猜到安排这一切人的身份,会对北郡这么了解,一定是他们的熟人。 顾昭认为,是前朝余孽,不过这样的话,总是不好往外乱说的,只能寄密信给父皇。 秦宁道:“总是要试一试的,也许他们的主子可以心硬如厮,但总有云二夫人的熟人会不忍心呢。” 顾昭觉得秦宁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便寻邓牧商议,欲将云二夫人给当众在菜市场口处斩。 北方的冬日极是萧索,又加上今年收成不好,大家都蜗居在屋里,能省一分力气是一分力气。 是以处斩云二夫人这一日里,看热闹的只三三两两的人,并不大多。 雾气渐渐升腾,云二夫人一身囚衣,立在场中。 距离行刑还有一会儿工夫,邓牧坐在上头有些无聊,他看着底下虽姿容平平,但胜在面临死亡,依然一身气度从容的云二夫人,忽起了逗趣的心思。 他对着云二夫人指了指,云二夫人看向底下,前来观刑的最前头的人里,赫赫然站着云家一众人,其中就有她与云二爷的儿子。 云承礼一身青布长衫,要比以往更加清瘦不说,时不时的便咳着两声,好似得了风寒。 云二夫人面上不复从容,担忧的看向云承礼。 邓牧继续说道:“托夫人的宏福,云二公子为查堂兄死亡的真相,顺着您当年将云蔚然身边的小厮发卖的地方一路寻过去,却从小厮口中得知,原来真凶竟是自己的生身之母,一时承受不住,大病了一场,眼瞧着这身子大抵是好不了了,或许会青年殒命也不一定。” 云二夫人朝着云承礼伸了伸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垂下了手臂。 她没脸再同儿子说话的。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29章 背叛 起初的时候,云二夫人之所以会生下云承礼,是为了彻底的取信于云家。 但她低估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她一日日的看着云承礼长大,在他的身上付出心血,渐渐的,便将这孩子当成自己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云二夫人不是不曾想过以后,她将云家给搬空功成身退的以后,是否还有颜面面对这儿子。 更甚至,倘若主上让她杀掉自己的儿子,她会如何做。 但庆幸的是这一天没有到来,她就已经被发现。 是的,当云二夫人被捕的时候,她感到的竟然是庆幸。 她虽然搬空了大半云家,但靠着剩下来的那些前,云承礼还是能够好好的长大。 如此,他们母子不相见,还能保留最后的体面。 聪明如云二夫人,当即便想到了邓牧他们的用意。 若放在往常,云二夫人当然不会上当,但邓牧说,承礼他病得很重。 而且云二夫人通医理,她能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病得很重。 云家的男人们似乎天生体弱,纵她打小就给承礼调理身体,承礼依旧羸弱不堪。 云二夫人近乎于祈求的说道:“邓三爷,我给您写个方子,您能不能将这方子拿给云家人,让他们按着这方子上的药,每日里都给承礼用着,久而久之,承礼的身子自然能更好一些。” 邓牧讥讽道:“你觉得云家人敢用你开的药方子?” 云二夫人再度看向前来观刑的云家一众人。 云老夫人也来了,她老人家正精神抖擞的看她被行刑,那双眼中,满是憎恨。 怎么可能会不恨呢,她可是亲手设计了云蔚然的死。 察觉到云二夫人的目光,云老夫人用足了力气“呸”了一声。 云承礼的目光里,厌恶中也带了一丝不解。 唯独没有云二爷。 二爷他...... 正出神间,就见邓牧玩味的说道:“就不知今日夫人行刑,昔日里让夫人为之付出性命的人们,哪怕有一个会不会来瞧一瞧夫人。” 云二夫人苦涩说道:“当我孤身一人来到鄞县的时候,就做好了今日的准备,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也不会奢求别人来救。” “是吗?”邓牧说道:“夫人奢不奢求是一回事,可他们来不来人又是另一回事,夫人侍主尽忠,夫人的主子总也应该有些表示。” 云二夫人道:“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要杀要剐便且快些来吧。” 邓牧可惜的说道:“你猜猜,云二爷会不会来救你,他若来救你,便与你同罪。” “时候到了,行刑吧!” 犯由牌一扔,只见刀光剑影间,云二夫人闭上了眼睛。 她在临死之际,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云二爷的身影。 到这个时候,云二爷肯定不会来救她的。 她伤他至深,更何况,云二爷何等文弱,何来力气救她。 就这样死去吧,不用面对那些她愧疚的人们。 刀落,一缕青丝随之落了下来,可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临。 云二夫人感觉自己被人抓了起来,抓住她的那只大手,虽瘦弱却很温暖。 他来了。 她与云二爷在一起生活了数十年之久,几不用看对面的脸,只凭着感觉便能知道是不是对方。 他穿着行刑人穿的衣裳,显得有些笨拙。 他带着她横冲直撞,分明知道是无用功,但还是急得满头大汗。 有事先准备好的弓箭手朝着他们拉满可弓。 云二夫人对云二爷说道:“逃不掉的,何必呢?” 羽箭朝着他们射来,云二爷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她的身前,就是那么一副病躯,此刻却如山一般伟岸。 可她已经对不住很多了,怎么能再让他为她失去了命呢? 云二夫人究竟是练过功夫的,换言之她要比云二爷的力气大很多,千钧一发之际,她将云二爷给推开了。 云二夫人身中数箭,倒地的瞬间,云二爷抓住她的手说:“你怎么这么傻。” 云二夫人道:“谁又有你傻呢。” 她笑笑。 鲜血渐渐流失,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已尽末尾,抓紧云二爷的手,在他的耳边说:“派我来的,是西宁的摄政......王。” 她想,她应该是背叛了当初的承诺,可云二爷值得她背叛。 邓牧赶了过来,带走了悲痛欲绝的云二爷。 云二爷是在第二天回过神来之后,方才告诉了邓牧这些,再由邓牧告诉了顾昭。 “西宁的摄政王......”顾昭沉吟片刻。 西宁作为与大顺比肩的存在,顾昭当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顾昭知道,西宁如今在位的,是个小皇帝,朝中大事主要由太后和这位摄政王做主。 而西宁的摄政王并不是王朝中人,而是外姓人,因偶然救了西宁的先帝三次,与西宁的上一代帝王结为了兄弟,在西宁先帝去后,被封为了摄政王。 从西宁的立场上来讲,西宁的摄政王会布局大顺的北郡,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基于这位摄政王的来历,再加之云二夫人和林夫人对大顺之人的了解以及完全融入北郡的生活之中。 顾昭总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的寻常。 大顺在西宁同样也有细作,但深入这位太后和摄政王身边的却是没有。 主要是西宁与大顺两地民风不同,两国之人自然各有差异,做一些寻常的事情也还罢了,真正深入到大人物的身边,很难不被发现。 但事实证明,虽然这样很难,但总归还是要做的。 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嘛。 他将这想法同秦宁说了,亦是想听听秦宁的看法。 秦宁就说:“对方能为了不久后的战争,布局十几年之久,那么我们亦是可以效法。” “让昭弟身边的得力之人连同家人一起以经商的名义深入到西宁,与西宁人同吃同住,久而久之,自然也同西宁人没什么差了,这是最笨一些的做法。” “诚然,你还可以建议今上派使臣去接触西宁的贵族们,从中挑选心志不见之人,许以利处,让他们给我们的细作铺路,就要更简单的多。” 秦宁看的电视剧多了,也有些纸上谈兵的本领。 至于真正要做的时候,自然是要难的多,不过那也不需要她去做呀。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30章 出城 顾昭顿觉豁然开朗。 这事倘若由大顺人来做,自然要难得多,可倘若由西宁人来做,就要更简单一些。 顾昭决定采纳秦宁的后一种办法。 不过,这也需要一个契机就是了。 “不说这些了,时候不早了,你总是要休息的。”顾昭定神道:“如今事情告一断落,宁姐姐也不需再为我费神,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能做。” 他亲送秦宁回去。 一月后,裴焕带领着诸多粮食赶赴鄞县就任县令一职。 当天夜里,裴焕就来拜访了顾昭。 “下官拜见九皇子殿下。”裴焕风尘仆仆,还未来得及片刻些就赶了过来。 顾昭连忙将人给扶了起来,“裴大人客气,快快起来,未知吴阁老近来可好?” 裴焕说道:“处理了家中败类,恩师心情极好,他老人家也让我问候九皇子。” 顾昭笑道:“那是最好不过。” 他在赶赴北疆之前,曾与吴阁老暗示,吴家家宅中有子弟恐为人利用,重则累及全家。 在吴远那个位置上,进一步,位极人臣,退一步,粉身碎骨,他只这样一提示,吴远自会清查族中子弟,也会知道被吴家三爷强抢来的民女实际上是当朝慧敏长公主在外的私生女。 慧敏长公主是文帝唯一的妹妹,当初为了大顺的安定,下嫁给被招安的清平侯,后清平侯没几年就病死了,长公主欲改嫁,但被朝中上下阻止,言明长公主应该为当世女子之表率,合该为清平侯守寡。 慧敏长公主却不过人言,虽未改嫁,但养了许多容色好的男子,也曾生育过子女,不过被朝中上下所看着,到底这些孩子只养在暗地里。 前世的时候,长公主为这个私生女儿陷害吴远意图轻薄于她,文帝震怒,将吴阁老给下了大狱,尔后在吴家家宅中搜出吴阁老与西宁摄政王私通的迷信,吴家阖府被下了大狱,吴远等人被斩首,剩余一些年纪小的男孩子被流放,女孩子被充作了官妓。 但吴远作为与孟休同时入官的老臣,又官至次辅,之所以会屈居孟休之下,只因孟休与文帝昔日里曾有师徒之谊,他本人也是很有手腕的,既然提前查到了孟休的布局,自然能够化险为夷。 这样一来,孟休自然不能再如上一世那样轻易的便拿捏住了吴远的把柄。 更不要说这一世因出现了秦宁这个变数,秦四爷恐不会如上一世那样和谢文卓联手。 裴焕又进一步的说道:“恩师自来是极为重视人的品性,知晓谢驸马的行径之后,当即便疏远了谢驸马。” “谢驸马怀恨在心,竟私下里主动与孟氏联络,设局引吴三爷见到容貌惊艳的采花女,吴三爷自来是个见了美色便挪不动腿的,当即要纳采花女为妾,但采花女不肯,他便撺掇着吴三爷将采花女给抢回去,采花女性子坚韧,当即竟要寻死,亏得恩师听了殿下的话,及时赶到,安抚了那采花女,后来方知,这采花女竟是慧敏长公主在外头的女儿。” “自然,吴三爷虽是被人蛊惑,但若非他品性不端,也不会被孟氏等人和谢驸马利用,所以为了让吴三爷长记性,也为了让族中子弟都长记性,恩师打断了吴三爷一条腿。” 顾昭说道:“吴阁老做得对,吴家诺大家族,倘若仅靠他自己立身正,又如何能源远流长。” 裴焕点点头说:“恩师也是这么个意思。” “还有关于殿下向皇上密报所呈之事,皇上下令安平伯领兵五万去助镇北侯一臂之力,自然,相应的也准备了充足的粮草。” “皇上也派了微臣携粮食赈灾。” 顾昭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安平伯虽也是武将,但与镇北侯家中素来都不对付,先前更是一直被刘氏为首的派系所打压。 经此一役,自也能避免镇北侯在武将世家中一家独大。 贰日,裴焕安排发粮事宜。 顾昭与秦家一众人辞别,小云氏还觉得十分的不舍,“眼看着年关将至,倒不若留下过个年再走。” 顾昭婉拒了小云氏的好意,他又何尝不想留下过个热热闹闹的新年,但北疆的事情要比这里更重要。 唯有在北疆一役中表现得足够突出,父皇才能看到他,他也才能与父皇去讲条件。 顾昭又深深看了秦家人一眼,还是没有见到秦宁,前些日子她去北郡那里采买家中需要的年货,按理昨日便该回来了,结果直到今日也没回来。 不过不怕,往后多的是时候相见,他会让阿宁见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 顾昭领着九皇子府的暗卫一路继续往北,到达鄞县城门口的时候,眼前晃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宁穿着利落的男装,将头发用一支木兰簪给高高的盘起来,格外的爽利。 她从马车上下来,手中拿了一壶酒,递给顾昭。 “我给昭弟送行。” 顾昭惊喜的结果这一瓶女儿红,仰头便喝了一口。 “我以为阿宁不会来。”他又闷闷的说道:“往后阿宁唤我‘昭郎’可好?” 秦宁说道:“你是国朝的九皇子,是多少人心中的俊俏郎君,我怎可逾距。” 顾昭道:“你唤我‘昭弟’的时候又何尝不是逾距。” 她笑盈盈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似乎并不打算应下。 就在顾昭将一颗心给沉下去的时候,她方才慢慢说道:“等你归来。” 等他归来的时候,他便是她的昭郎。 顾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他就说嘛,他这一阵做的肯定不是无用功。 很快,他朝着秦宁伸手。 秦宁看着他那双宽大洁白的手掌,有些不明所以。 “阿宁不是要送我吗,难道只送我一眼?” 顾昭说着将手又伸近了一些。 秦宁将自己的双手给背在身后,难得孩子气的说道:“你别得寸进尺。” 唤他“昭郎”还不够,还要拉手。 顾昭有些失望的说:“好罢。” 他向前走去,然后路过秦宁身边的时候,突然伸手,将秦宁的手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掌心。 秦宁只觉掌心温润。 对方笑吟吟的看向她,“这是我父皇在我及冠的时候送给我的指环,他说,往后我可以送给我的心上人。” 指环是用上好的玉石做的,摸起来只觉得里头温润,就如顾昭这个人一般。 顾昭早一日便将指环用金链子给串了起来,眼下便顺其自然的给戴到了秦宁的脖子上。 “你既戴上了我的指环,便是接受了我的真心,我会如你所说,娶你为我的正妻,一生一世珍之爱之。” 他郑重的许下诺言。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31章 送年礼 顾昭牢牢握着秦宁的手,“已到了这里,不介意多送我一程吧。” 他大步迈得很快,秦宁鬼使神差的跟上了他的步子。 她想,她应该是个很不争气的人,分明受过一次伤害,再来一次,还是会打从心眼里就这样轻易的去相信一个男人。 分明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打算将他当做踏板。 秦宁深刻的知道,此刻的自己心跳的很快,她在那一瞬间是很动心的。 也罢,动心也好,当做踏板也罢,她并不想做感情上的懦夫,一切随心而动。 她跟着顾昭奔走在这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临近年关,又有朝廷的赈灾粮下来,很快,鄞县这座小城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人们好似看傻子一般的看着这两个男子装扮的人手拉着手,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 “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有年长一些的人感叹道。 秦宁控住不住的身子抖动起来,她停住了脚步,“你不要你的马了吗?” 顾昭浑不在意道:“他们会将我的马给牵来的,还是说你不想与我多待一会儿。” 他又是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可偏偏她就是被他这模样给骗了的。 秦宁没好气的说:“那我送你过去,岂不是要我自己一个人走回来。” 顾昭望天,“这好似是一个问题,不过我可以送你回去。” 然后他也不顾着秦宁的反对,就又将秦宁给送到了秦家门口。 秦宁好似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顾昭。 顾昭只以为秦宁是舍不得自己,索性他道:“大不了我再多留几天,好好的陪你些日子。” 秦宁锤了他一下,“好了,你快走罢。” 顾昭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秦宁深吸一口气,进门看到一脸看好戏的秦家一众人。 相比于分明一脸探究欲望,却偏偏不好问出口的秦家长辈们,年龄尚小的秦宝伊就要更直接一些,她指着门外顾昭离去的身影道:“小姑姑,那是我未来的小姑父吗?” 说罢秦家所有人都紧盯着秦宁,仿佛她只要一说假话,他们便会拆穿她。 秦宁一本正经的打着哈哈眼道:“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秦宁的胞兄秦恒用手指捅了捅秦宝伊,秦宝伊很有自觉的继续问道:“那小姑姑喜欢小九哥吗?” 一旁的秦宝安纠正秦宝伊说:“是小姑父,不是小九哥。” 秦宝伊纠结的说:“不是说还说不准吗?” 一众人神色渐深。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再被这两个小娃给打趣,秦宁有些站不住了。 “我有些腹痛,先走了。”她说罢落荒而逃。 小云氏兴奋的和秦大爷说道:“你瞧见没,阿宁她害羞了!她真的喜欢小九。” 秦大爷一脸复杂,“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着在咸阳的朋友打听过,镇北侯府只有八个公子,所以顾昭的身份成疑。 说不得要比镇北侯家还要更复杂一些,阿宁嫁过去恐会受人欺负。 “他这样身份的人,大抵是不会入赘的。” 秦大爷沉吟道。 小云氏思想要更为简单一些,“不入赘就不入赘嘛,只要小九待咱们家宁儿真心不就好了。” 又嘀咕道:“前一阵的时候我问起小九这孩子的婚事,他当时还对我说自己有心上人,原来这心上人是咱们家宁儿。” 秦大爷没小云氏这么乐观,小女儿经历过一次苦难,他只希望小女儿的后半生能够顺顺利利、平平淡淡的。 秦大爷也不愿小云氏跟着他瞎担心,遂作云淡风轻状,想着等私下里的时候再问一问秦宁的意思,探一探顾昭的底细。 ...... 腊月二十三这一天里,秦家上头几个已出嫁的女儿同女婿相继回来给秦大爷和小云氏送年礼。 进入腊月,小云氏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今日更是。 秦家上头的三个女婿都很出息,大女儿嫁的是王府世子自不用说,二女儿嫁的是同秦家门第相当的沈家,三女儿嫁的是个读书人,功名虽不是很显,至今日为止也只是个举人,但胜在为人勤勉,不曾有读书人的傲气,回到家中会替家中人分担劳务,哪怕岳丈家中帮扶,也从来不肯受。 这一日里,三女婿江离是最先赶来的,他的身份在秦家几个女婿里是最低的,待岳丈总要更加的尊敬。 秦大爷对江离这个女婿很喜欢,主要是欣赏他不卑不亢的态度,还让一早前来做客的裴焕指点一些江离。 裴焕是三年前会试的榜眼,对江离这个数次参加会试都没有通过的人来说,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江离便将自己平日里的一些不解都向裴焕说起来,裴焕一一与江离解答,渐渐的,裴焕觉得江离这个人很有一些见解,二人便开始讨论了起来,到最后,裴焕对江离说:“我恩师平生里最喜欢的便是你这样爱求个究竟的学生了,等一会儿我给恩师寄一封信去,你若到咸阳,可去拜会恩师。” 这更是难得机遇,江离对裴焕不由得千恩万谢。 没一会儿,秦思连同夫婿邓俞、以及秦家的二姑娘秦姝和夫婿沈汇也相继赶来。 秦大爷和几个女婿在书房里说话,小云氏自然和几个女儿在房中说一些私房话。 其中秦姝和秦萱嫁的都是鄞县本地人,主要是秦思离得远一些,小云氏主要着重的问了秦思平素里在信王府的生活。 又给了秦思一些方子,“都是我托老郎中找的,利于有孕的,你日日服用着,说不定有一日便有了呢。” 大女儿嫁到信王府多年未能有孕,一直是小云氏的一块心病,也多亏得信王府的人不计较。 秦思却叫苦涟涟道:“前些年我一直用这样或那样的土方子,也没见有用,倒是让我的胃口一日不如一日,索性没有孩儿就没有吧,邓俞也不在意,我们两个人约定好若无子嗣,便从二弟和三弟的膝下抱养一个就好了。” 邓家三兄弟感情向来都好,你的孩子我的孩子都没差的。 小云氏却当秦思是胡闹,“这女人怎么能没有自己的孩子呢,如今你们是还年轻,等过些时候就不这么说了。” 秦宁同秦思挤挤眼睛,就说:“母亲一片好心,大姐你便收下嘛。” 秦思苦笑不得道:“好,我收下,回去日日用着。” 也就是敷衍嘛。 小云氏又看向二女儿秦姝,作为秦家这一辈最好看的小娘子,秦姝平素里是最有存在感的一个,但今日秦姝却极为沉默。 小云氏只当女儿做了娘之后更加沉稳了,但如今仔细看来,却瞧见秦姝左眼上方有些淤青。 “沈汇打你了不成,你同母亲说,母亲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32章 邻里纠纷 秦家姊妹几个都十分关切的看向秦姝。 秦姝面色有些难堪,她捂着自己的左眼上方道:“如今这淤青都还这般明显,让母亲一眼便看了出来,我原先是不想让母亲担心的。” “你不说我更担心。”小云氏心疼的看向秦姝,让底下人去外头的药铺里买上好的药膏回来,“仔细同母亲说说,极尽是怎么回事。” 在小云氏关切的目光下,秦姝这才道出了实情,“我与沈汇感情一向都好,这伤并不是因为沈汇。” “那是沈家其余人给你罪受了?”小云氏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秦姝说道:“也不是沈家人,是我们隔壁一家姓魏的娘子,她平素里便爱在门前骂街,起初的时候我并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后来被人告知,方知她是在骂我,因她前些年被丈夫打坏了脑子,我原是不想理会她的,但不想她得寸进尺,趁着我出门的时候带着她女儿打了我。” “这脸上的淤青便是当时她们娘两打的,还伤了我一根小指头。” 秦姝说着便将自己右手的食指拿给小云氏看。 小云氏心疼极了,就问秦姝说:“当时你出门的时候,身边竟就没带人吗?” 秦姝为难情的说道:“当时我只带了一个婢女,我自来弱不禁风,那婢女也没甚力气,再加上对方突然过来,我们就落了下风,我那个婢女为了保护我,身上被打的不成样子了。” 小云氏再问道:“那事情最后是如何解决的?没报官?沈家轻易便与那魏家娘子算了?” 秦姝咬唇,更加难为情,“自然报官了的,可那魏家娘子脑子有毛病,国朝有律令,精神不好的人犯法是不受责罚的,魏家自知理亏,赔了我们一笔钱,我将这钱全都给了替我挡伤的那丫鬟。” “我们家是缺银子的人吗?”小云氏怄气的紧,“他沈汇就这样与魏家算了?” 秦姝哽咽道:“不这样算了又能怎样,沈汇和那魏家人有生意上的瓜葛,再来那魏家娘子也确实脑子有毛病,官府都没办法。” 小云氏极气,又觉怄得慌,“你在家中时,我与你父亲不舍得你们姐妹受一丁点儿苦,她魏娘子脑袋有毛病,是我们造成的吗,凭什么便让我们白白受了这一遭,不行,我得与你父亲说叨说叨!” 秦姝忙忙阻拦道:“母亲,这事已经过去了。” 小云氏急急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又走回来,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秦姝,“你这些年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怎么就过去了,我们家的人平白这么受欺负就这么过去了?” “他沈汇无能,但还有我和你父亲,我们能平白让你受了这个委屈?” 小云氏说罢便往书房而去。 秦萱安慰着哭个不停的二姐秦姝,秦思和秦宁跟着小云氏过去。 书房里,秦大爷听闻此事,捏着茶杯的手逐渐发紧。 沈汇见状忙站起来请罪,“岳父,这事是我不好,明知道隔壁魏娘子不安好心,却只让阿姝带了一个婢女出门。” 秦大爷眉眼间隐有怒气,“那你便是这样处置的,收了魏家的钱,这事便了了?” 沈汇深吸一口气,他每每面对这个岳丈大人都有些紧张,更别提被岳丈这样质问,“魏娘子脑子有病,官府里都拿他没办法,我们也只能拿钱了事,万幸阿姝没有受太大的伤。” 秦大爷知道沈汇这个女婿的性子,生性温和,他的次女骄纵任性,合该配一个性子好的,但没成想沈汇性子好到这个地步。 秦大爷看向裴焕,裴焕起身,“前些日子我一直在忙着放粮,其余的一些事情是由主簿大人处置的,不过正如伯母所说,大顺朝律令中有表明,倘若精神有问题的人犯罪,是不会受罚的。” “好,我明白了。”秦大爷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也只能如此,沈汇你回去后多加注意一些,拨一些力气大的嬷嬷到阿姝的身边,万不能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小云氏有些不认同的朝着秦大爷使眼色,秦大爷安抚的拍拍小云氏的手。 秦大爷这样轻易的便掠过此事,让沈汇感到庆幸,他拱手道:“我万不会再让阿姝有危险。” 秦大爷又说:“今儿个你先回去,让阿姝留在我们家里住上三五日,也好解你岳母相似之苦。” 沈汇连忙应下。 江离也立即表示,“让阿萱也多陪陪岳父岳母罢,等到时候阿萱想回去了,我再来接你。” 邓俞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他道:“王府离这里甚远,那我只好同阿思一起来叨扰岳父岳母了。” 小云氏说:“巴不得你们日日叨扰呢。” 大家一起用了膳,到了申时初的时候,沈汇与江离就一同离去了。 秦大爷将秦姝给叫了过来,在自己父亲跟前,秦姝只觉更是委屈,“我知沈汇也无办法,但总是不甘心。” 任是哪个女子,都希望自己的夫君可以不论何时都能保护自己,给自己出一口气。 这口气沈汇替她出不了,她郁结于心,总是郁郁寡欢。 秦大爷摸了摸次女的额头,“沈汇同魏家一同做木材生意,因着魏娘子做的这事,魏家足足给沈家让了二成的利润,沈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即便有办法也变成了没办法。” 在这年头,手中有些钱财,又怎会没有办法呢。 不过是觉得妻子没有那二成利润更加重要罢了。 “孩子,沈汇这人,风花雪月还可以,真要遇到事了,却不能指望他。”秦大爷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事实上不论何时,你最能指望得上的只有你自己。” 秦姝依偎着秦大爷说:“女儿还可以指望父亲,还可以指望姐妹们。” 秦大爷笑道:“你这孩子,这事就交给父亲,父亲定会让魏家人领着魏娘子亲自登门给你道歉。” 父亲做事,秦姝还是很相信的。 夜里,秦家姊妹四个睡在一块儿。 秦思问起秦姝关于魏家的详情,就说:“白日里的时候,我顾忌着你心里难受,就也没问太明白,按理说这人与人之间总要讲究一个因果,你与魏娘子因何结仇,不妨同我们说说。” 秦思是大姐,又是世子妃,她在姐妹几个里头说话自来是最管事的。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33章 秦姝的不忿 姝者,好貌也。 秦大爷夫妇为次女取名姝,便是因为秦姝打出生起,便生得格外玉雪粉嫩,几不像是刚出生的孩子。 后来渐渐长大,秦姝也没长歪了,一直是姊妹几个中生得最好看的。 不过虽然如此,秦大爷对秦姝反而是最严厉的,生怕次女仗着美貌会走了歪路。 秦姝也按着秦大爷和小云氏夫妇为她安排的那样,长大后嫁给了门当户对的沈家嫡长子。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秦姝才有些愤愤不平。 因为自己的容貌明明最好,偏偏嫁的不如长姐,以往沈郎温柔惬意,她也就心里不平,但想想沈汇对自己的好,也就罢了。 但在沈汇遇到事后未能一如既往的护着她,秦姝心中越发酸涩。 此刻瞧着秦思端着大姐姐的派头质问她,就有些不好受,她也表现在了面上,“她脑子有问题,见天的在外头骂人,同我能有什么干系,大姐姐这样说是在怪我吗?” 见状秦萱忙安抚秦姝道:“大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是在关心里,总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解决问题的。” 秦姝烦躁的说:“好罢好罢,天气热的紧,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便一甩衣袖,径直出去了。 秦思面色有些阴沉。 如今天气极冷,秦姝分明是生气了,寻了个托词出去了。 秦宁见状自要当个和事老,“二姐姐刚经历了那样的糟心事,心情不好也是有的。” 秦思道:“难为我还能同她计较,等明儿便好了。”到底有些担忧的看着外头。 秦宁见状便说:“我去外头瞧瞧二姐姐。” “嗯。”秦思道:“外头天凉,穿厚一点,给二妹也拿件大氅。。” 秦宁应下,在秦思的看顾下,裹得厚厚的,又拿了件厚厚的大氅。 夜里的风极凉,秦宁忍不住将自己裹得紧了紧,想着秦姝这会儿说不得更冷,于是走得快了几分。 经过转角,远远的听到抽泣声,料想是二姐姐在独自哭泣,她向远处亭子里看去,秦姝确实正抱着身子在哭泣,但在她身旁的,分明还站着邓俞。 “我本就受了人家欺负,大姐姐不帮着我说话也还罢了,竟质问是不是我先惹了那魏娘子。”秦姝向邓俞控诉着秦思先前的作为。 邓俞有些尴尬,他与阿思夫妻感情甚笃,原是听不得旁人说秦思一丁半点儿坏话的,但眼下这个,偏偏是秦思的嫡亲妹妹。 他想了想说道:“阿思并不知道其中细节,你与她平心静气的说了,她自然没有帮着外人的道理,是你误会阿思了。” 秦姝抬头,看着身如玉树、英姿勃发的邓俞这样护着秦思,不由嫉妒秦思的好命。 嫁进王府成为王府的世子妃这也就罢了,偏偏还能得到信王世子这样的真心以待,成婚几年未能生下孩子,邓俞也没说秦思半分不好,府中连个通房都没有。 这样想着,她渐渐的有些痴迷,“世子哥哥这样好,怎会看上平平无奇的大姐姐。” 若说先前只是有些微不悦,但看在秦思的面子上,邓俞还是可以不与秦姝计较,但如今秦姝的心思已有些昭然若揭了。 “在我的眼里,阿思就是世上最好的女人。”邓俞佯装不解,“即便是秦宁在被我母亲认作干女儿后,也只随着阿思的关系唤我‘姐夫’,二妹妹也应如是吧。” 被邓俞毫不留情的疏远,令秦姝面上越发难堪,那张艳丽的脸蛋一时间也带了几分扭曲。 “二姐姐。”秦宁没听到二人的对话,但出于女人的直觉,在这样的深夜里,一个正在伤心的女人,和一个男人待在一处,总是不好的,她离秦姝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就叫了一声。 邓俞远远的朝着秦宁作了一辑,“是七妹妹,你来的正好,夜里天凉,还是快些将你二姐姐带回去吧。” 秦宁说道:“好,有劳大姐夫了。” 邓俞说罢便转身离去。 秦姝不满道:“你出来做什么?” 秦宁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这位二姐姐的性子,容貌姣好,也最自私,不过平素里不大显就是了。 “来寻二姐姐回去,你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呢。”秦宁没与秦姝一般见识。 秦姝却蹬鼻子上脸,“大姐姐看我笑话也罢了,凭你一个下堂妇也配?” 秦宁无语几分,她眸色中的关心淡却,转而带着几分冷漠。 秦姝觉得自己在魏娘子那里受的气似乎散去了一些,果真骂人是最好出气的法子。 她又说道:“你都不晓得,我平素里在沈宅,逢人人家都会与我说起你来,言谈之间都将我给生生的看低了,你难道要在秦家住一辈子吗?” 看她这模样,似乎还要就这一点大说特说。 秦宁不带感情的微笑,“下堂妇也比二姐姐与二姐夫貌合神离的好,总归父亲和母亲说过,让我在娘家住一辈子,秦恒和弟妹都没意见。” 秦姝被说到了痛处,她又想到家中的小弟弟和秦宁是龙凤胎,感情自来比其余的几个姊妹要好,而秦大爷和小云氏总会老去,这弟弟就是他们往后的靠山。 但秦恒更偏向秦宁。 一想到这个,秦姝心里又不得劲了,她讽刺道:“我和沈郎好着呢,倒是你,恒弟和弟妹顾忌着父亲,表面上自然不会说去介意,但难保心中恨不得你离秦府远远的。” 秦宁笑意越深,偏就不接秦姝的茬,“我也希望二姐姐和二姐夫能好好的,千万别过几天便哭着跑回娘家,要父母给你做主,更不要冲动之下同二姐夫和离,那样的话你就也是寡廉鲜耻的下堂妇咯。” 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秦姝恨恨道:“你做梦,我和沈郎这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秦宁道:“不会分开更好,我才不想与你日日住在一个屋檐下。” 她想和这个二姐姐和平共处的,但实在是太难了。 她将大氅扔到秦姝的身上,“刚刚大姐姐说怕你冷,让我给你带的,但谁知道某人却对着大姐夫暗送清波,不要脸!” 秦宁说着转身就走了,尔后传来秦姝的跳脚声。 “我不过是真情流露,怎么就叫暗送秋波,你少污蔑我!”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34章 奸情 这不过是段小插曲,即便秦姝当真有些什么小心思,但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 毕竟这世道对女子的名节极为看重,秦姝到底是有夫之妇。 换言之,即便秦姝有这个胆子,邓俞明显对她无意。 是以秦宁若无其事的回去,秦思关切的问起秦姝来,秦宁也只让秦思不要太担心,“二姐姐说她要静一静,便回了先前她待字闺中时的屋子里休息一晚。” 秦家诺达家宅,即便姑娘们已出嫁多年,小云氏也保留着她们先前所居住的院子,以备她们偶尔回来小住。 贰日,秦大爷已派人打听了魏家的底细。 魏家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鄞县人,而是二十年前才搬过来的,他们家薄有资产,靠着这些资产与沈家合作,这么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问题出现在魏娘子一人的身上,诚如秦姝所说,她脑子有毛病,整日里疑神疑鬼,怀疑别人对她夫君有意思。 换言之,就是被害妄想症。 因魏沈两家关系极好,了,两家人也常在一块儿走动,魏娘子自然而然的把目光放到了容貌姣好的秦姝的身上——魏娘子脑子不灵光,魏家老爷对这个正妻平素里并不大待见,魏娘子就觉得是秦姝勾引了魏老爷。 自然嘛,两家里时常走动,秦姝难免会碰上魏老爷,说两句话也很正常,秦姝还不至于对大她一轮的魏老爷有什么想法。 但魏娘子不这样想,她郁结于心,便整日里在外头叫骂,起初并不点名道姓,所以大家也都不知道,后来魏娘子就开始直呼了秦姝的名讳。 秦姝是大家闺秀,做不来与人当街对骂的行径来,她便向魏老爷哭诉,魏老爷回家后就因此骂了魏娘子一通,转过头来让秦姝看在魏娘子脑子有问题的情况下,不要与魏娘子一般见识。 后来魏娘子依旧骂秦姝,秦姝没同她一般见识,但万万不曾想到,这魏娘子竟会胆大包天到在光天化日之下连同女儿一起将秦姝给打了。 秦大爷了解到情况以后,很是为自己的女儿鸣不平,他这人待家里素来都极心软,但待外人可不是这样,尤其是坑害了自己女儿的外人。 他当机立断,雇人盯着魏娘子,趁着魏娘子外出无人时,给魏娘子套了麻袋,也打了魏娘子一通,招招都在脸上,还是那种伤口极深,轻易好不了的。 总归,这魏娘子是不要想着过个好年了。 不止如此,秦大爷还染指了魏沈两家的木材生意。 他示意底下的大掌柜以自己的名义,向魏家进了一大批上好的木材,并且付了订金,到了交接货物的前一日,突燃大火,生生的就将这一批木材给烧没了。 这生意自然也是做不成的,非但如此,大掌柜的还告到了官府里头,说魏家坑他钱。 大掌柜的整日里在鄞县行走,稍微一打听便知他是谁家的人,自然也明白了秦家的用意。 既魏娘子脑子有毛病,不受律法制裁,那便从她家里人下手。 魏老爷真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家底还算丰厚,但与秦家相比,那就是九牛一毛,平素里做点小本生意,稳赚不赔的那种还行,这一回却被人报了官,名声没了不说,还要赔秦家以及进货的人家一大笔银子。 说到为何他起初的时候没对这秦家的大掌柜的有戒备心,还是因为自家娘子大人这事已过去了些日子,他觉得秦家不会为了区区已出嫁的女儿出手,更何况,秦家的掌柜还先付了不菲的定金。 但没想到...... 魏大爷心里怄的慌,他不敢对秦家做什么,只能回去收拾魏娘子,但这魏娘子也不是善茬,夫妻二人就对打了起来,不止如此,魏娘子还叫了官府过来,总归是好一通的热闹瞧。 秦姝偷偷的出去瞧了一眼魏娘子如今的模样,脸上青紫一片,就跟个鬼一般,她这才大觉出气。 于是让沈汇来接自己,趾高气昂的回到了夫家。 但不曾想,不过刚回到了沈家,沈汇就对她大发脾气,“你与魏娘子那事不是早已过去了吗,做什么还要不依不饶的,将魏娘子弄成那个模样?” 秦姝一直都懵了,她指着自己的脸颊道:“只瞧我脸上如今都还有伤,这事怎会就那样轻易过去?” “你不心疼我,好,我不指望你,我父亲给我出气,又哪里轮得到你指三道四?你莫不是对那魏娘子有什么想法罢!” 秦姝这只不过是气话,毕竟魏娘子徐娘半老,容貌平平。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沈汇恼羞道道:“那魏家让给我们两成利润你怎么不说,如今倒好,魏家要从我们这里撤资,这空下的钱,你让我从哪里补?” 见沈汇说到生意上的事情,秦姝这才软下了态度,“左右不过是钱的事情,你从我父亲那里借一点不就好了嘛。” 沈汇道:“我哪里能回回借岳父的钱,好了,以后别再同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计较这个计较那个了。 他说着就揽住了秦姝的肩,秦姝将头给靠在沈汇的肩膀上,“你以后不许为了那个疯婆子这样说我了,你不瞧瞧我大姐夫待大姐姐有多温柔,我不求你像我大姐夫一样,但只求你别为了旁的女人说我。” 沈汇道:“我那哪是为了旁人,不过单纯为了咱们家的生意罢了。” 沈汇这厢里安抚好了秦姝,待到深夜时分,驾轻就熟的翻墙到了隔壁魏家院子里。 魏老爷和魏娘子白日里又闹了一回,魏夫人越发不待见毁了容的魏娘子,二人是分房睡的。 沈汇摸到了魏娘子的房中,一把抱住正对影自怜的魏娘子。 “你来干什么,来瞧我这副鬼样子?”魏娘子披散着头发,面上是深深的泪痕,“你家那位,如今正高兴着呢吧,她正当年轻时,又最是美貌,你却来我这么个老娘们的房中,不嫌倒胃口吗?” 沈汇拿过木梳,给魏娘子一寸寸梳发,“旁人不懂姐姐的好,我却是懂得的,我自少年时便恋慕姐姐,奈何家中不允,这么多年对姐姐的情分也只有更深。”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35章 催婚 沈汇从怀中掏出白日里从郎中那儿拿的上好的膏药,一寸寸抹到魏娘子受伤的肌肤上,“是上天垂帘,让我与姐姐再续前缘。” 魏娘子“噗嗤”一声笑了,“你倒真是怪癖,放着家中的美娇娘不疼,专门翻墙到了我这里,说些鬼都不信的话。” 沈汇更加诚恳道:“姐姐不信我?” 魏娘子就说:“若要让我信你,你便回去抽秦苒一顿,也好出了我心头的怨气。” 沈汇没有说话。 魏娘子就冷笑道:“舍不得了?” “怎会?”沈汇立即道:“她不过是我听着家中父母之命不得不娶的女人罢了,平素里娇蛮又任性,还拿我同旁的那人比,若非因着她娘家的缘故,我早恨不得休了她,我心中唯有姐姐。” “我倒是有这个心为姐姐出气,但倘若我对她动手,秦家那里恐不会放过我,我那岳丈有多么睚眦必报你也瞧见了。” “等以后......以后我不需要秦家的帮衬了,那时我一定将秦姝给绑过来,让你亲自抽她一顿。” 魏娘子说:“大可不必,我也等不了那么久,这样,等过些时候,秦姝的警惕心没了,你将她给哄骗过来,让我好好的出一口心头的恶气。” 沈汇犹豫了一会儿,魏娘子就冷哼一声道:“还说喜欢我,你的喜欢就这么肤浅不成?” 她回过身来,面上满是挑衅。 沈汇忙道:“自是可以的,上一回可以,这一回、下一回、下下回,只要你高兴,要我怎么做都行。” “这才对嘛。”魏娘子高兴了,一把抱住沈汇的脖子,沈汇将人给抱起来,往榻上走去。 ...... 在秦家这边,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秦家一众人安心的等着过年。 过年前三天的时候,裴母前来向小云氏夫妇诉苦,“我那儿子,着实忒过怪性子,平常人似他那么大年纪,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偏他跟个和尚一样。” “从前的时候说自己刚入官场,俸禄也没几个,国都里开销也大,不愿意拿着家里的钱去娶妻也还罢了,但如今外放到县城里,他却还是不愿意娶妻,真真是急死我了。” “如今过来找云姐姐,是想着让云姐姐说一说他,也许能管用?” 小云氏也是看着裴焕长大的,闻言就关切的说道:“按理不该的,莫不是裴焕心中有喜欢的女子,你不妨旁敲侧击的问问。” 裴夫人为难道:“他打小的时候我忙着生意,他是由我家老爷看着长大的,到底不若旁的母子一般什么话都说,我每每说起他的亲事,他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转移话题。” “至于我家老爷,他半点不急孩子的婚事,只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不急,我这个做母亲的就得急!” 小云氏叹息道:“裴焕这孩子打小虽然看上去好说话,可其实最是倔了,你也不能逼得太紧了,这样吧,我替你旁敲侧击的探探他的口风,却也不一定能探出来什么。” 裴夫人其实就是病急乱投医,此刻见小云氏答应了就连声道谢。 等到了大年初一那一日里,裴焕过来秦家拜年,小云氏还留裴焕用了午膳,后又觑着没人的时候,同裴焕提了一嘴这个。 “你到底是怎样想的,若是无心婚嫁之事,想先做事业,就与你母亲说明白,也好别让她跟着瞎操心,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人,也直接说,让你父母张罗着去探探女方的口风,别等人家女孩儿嫁人了,那才是后悔不迭呢。” 裴焕笑道:“我母亲竟托到了伯母这儿。” 小云氏说:“都是做母亲的,你母亲若不是没法子了,也不会与我说,你便与伯母透个底,究竟是因为什么。” 裴焕笑着摇摇头说:“伯母,我无心婚嫁之事,更没喜欢的人。” “那好罢。”小云氏有些遗憾的说道:“这人嘛,其实该做什么事的时候,就做什么事,再者你想做出一番事业来,与成亲也不冲突的,总归道理你肯定都明白,我也不多说了。” 小云氏都觉得自己说的蛮没意思的,但裴夫人托付了她,该说的话总是要说的。 等到裴焕要走的时候,小云氏让秦宁去送送他,顺便嘱咐秦宁说:“你和你裴哥哥打小一起玩大的,顺便帮着你裴伯母劝劝他。” 秦宁无奈道:“我一个女子,不好与他说这些吧。” 小云氏道:“没什么好不好的,你也为人妇了,说起这个没什么的,再者你们是同龄人,交流起来没有代沟,也许你的话他会听。” 秦宁勉强应下,但她并没有准备劝裴焕什么成亲不成亲的。 毕竟在她原本生活的那个年代,成婚与否都是各人的自由,大家都很烦被人催婚的,她又何必做这个让人烦的人呢? 她送裴焕出去,从脑海中想着原主与裴焕交往的点点滴滴。 裴焕打小的时候也是在冯家的族学中上学的,不过是后去的,除了秦宁之外,他与旁的人都不太熟的。 再加上他是真的专心向学,也不爱经营,久而久之就被人排挤戏弄。 秦宁拿裴焕当哥哥,那时候的原主还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见到自己的哥哥受欺负,她肯定是要护着裴焕的。 旁人排挤裴焕,她便做什么都叫上裴焕,坚决不让裴焕落单。 裴焕是个温和宽厚的性子,被人欺负了也只是笑笑就了事,他还不让原主为他出头。 原主知道裴焕滥好人的性格,是以明面上没计较,但在背地里,会将那些欺负裴焕的人给胖揍一顿。 原主拿裴焕当哥哥,但裴焕就不一定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的应该就是这种关系。 虽然裴焕从来没同原主说过什么逾距的话。 但当时秦家本家有意令原主与云家结亲,裴焕是个守礼的君子,即便有什么心思,也不会说出来的。 从前秦宁对这本《庶女谋》的时候,就很欣赏裴焕这个人,对认准了的人和事坚持到底,但未免太过清冷了一些。 她想要这个清冷的君子能有一点生活的气息。 是以秦宁佯装开玩笑的说道:“裴世兄之所以不娶妻,不会是因为我吧?” 然后她又蓦的严肃,“可我不是裴世兄记忆中的那个秦宁,我与她并非是一个人,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36章 追妻火葬场 诚然,以上都是秦宁的猜测,若是猜错了,大不了就尴尬一下。 若是猜对了,能解了裴焕的心结也好。 裴焕回过身来,也极认真的看着秦宁,依稀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容貌,但整个人的气度极为不同。 其实自从咸阳都成一见后,他就已经察觉出来了。 从前的小阿宁,不会与他这般客气疏离,即便是成婚后,也拿他当可以信赖的兄长。 即便是他迫于流言,疏远了一些她,再次见面,她还会埋怨的问起他为何不理她。 她娇憨可爱,偶尔还有一些天真,又很讲义气,认准了的人和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眼前的秦宁却并不是这样。 她太懂得放手了,身上有一股子洒脱之气。 诚然也可以说是秦宁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会转变成这个样子,但细细想想,还是有些说不通的。 “那她......在哪里?” 裴焕问出来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这世上除了双生子之外,还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或许是生活太苦了,她到了别的地方。”秦宁并不觉原主会死在那一场初到咸阳的刺杀当中,毕竟在原书中,原主是活到最后的。 她能灵魂穿越到原主的身上,原主或许也有这样的机缘。 总归相比面对夫君背弃,忍气吞声十多年之后,又被华阳公主杀掉自己唯一的儿子,自己也因此与公主同归于尽这样的人生要好的多了吧。 她解释的并不清晰,事实上这种事情也解释不清楚。 不过裴焕并没有追根究底,漆黑温润的眼眸里泛出点点星辰:“她好便好。” 这人生确实太苦涩,他也担心她会走不下去,若能逃避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 秦宁将他给送到了门口,裴焕与她告辞。 他一身衣袂翩翩,背影无端寂寥。 秦宁回到家中,小云氏问起裴焕的应答,秦宁含糊道:“我倒是劝裴世兄了,不过估摸着也没甚用。” 小云氏长吁短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想当和尚呢,真是想不通。” 秦大爷拦住小云氏的腰说:“各人的喜好不同、追求不同,也莫要太强求,你有这个功夫去关心旁人家的事情,不妨看看你夫君我。” 小云氏回过头上,对上秦大爷一副黏酸带醋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裴焕可是裴家唯一的儿子。” 夫妻两个闲话了一些时候,又有附近交好的人家过来拜年。 秦宁就有些无聊,原主或是在这里有些手帕交,但她是没的,但很快她便想到了一人。 秦宁领着小哲皓去到了陈家里,大云氏当即很惊喜,忙让陈延喜招呼着她。 陈延喜有些局促的看着秦宁,母亲的心思昭然若揭,从前他并不担忧,毕竟表姐对他可没意思。 可倘若表姐也对他有意思了,那母亲定然会强按着他娶表姐。 渐渐的,陈延喜就有些惊恐了。 秦宁有些好笑,无疑陈延喜对庄氏是很喜欢的,偏偏怕大云氏又怕得紧,弄到如今这样为难的地步。 “表弟。”秦宁径直说了自己的来意,“昔日在北郡时,我与庄妹妹曾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我开女学,聘庄氏做先生,但前几天的时候,女学就放了假,想来庄氏应该也回来了,我想去瞧瞧她,你能给我引路吗?” 陈延喜惊喜的说道:“当然可以呀!” 起初的时候,因陈延喜自知自己做错了事情,于是纵使心中后悔与庄氏和离,但也无颜去上门来。 后来时日渐久,庄氏却没如他所想的那般在娘家过不下来,回来求他。 陈延喜渐渐的坐不住了,于是上门去给庄氏认错,但庄家人却对他说,庄氏不在家里。 他以为这是庄家人的托词,其实是庄氏不想见他。 他又去了几次,还是没见到庄氏。 如今却从表姐的口中得知,庄氏并不是还不原谅他,而是当真不在家中。 “表姐,我带你过去。”如此一来,即便庄氏心中还有怨气,但看在表姐的份上,总也会见他的。 陈延喜又凑到秦宁的跟前,“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到了庄家,表姐记得替我说情,务必要让庄氏原谅我。” 秦宁推开陈延喜凑到自己跟前的大脸,“自己得罪的人,自当自己去求得庄氏原谅,即便求不得,也是你的事情,我不去做这个坏人。” 陈延喜道:“好罢,那我们快点去吧。” 不论如何,先见到庄氏再说。 得知秦宁要和陈延喜出去,大云氏就很开心,对他们说道:“我会照顾好小哲皓的,你们且出去玩吧。” 陈延喜一路领着秦宁去到庄氏家中。 庄家一家人对陈延喜都是很欢迎的,老人家总还是希望自家女儿能与陈延喜复合的,于是就忙叫庄氏出来。 庄氏看到秦宁和陈延喜,却是硬生生的将陈延喜给无视了,对秦宁说:“姐姐过来了。” 秦宁点点头。 庄氏又说:“那我们去房中说话。” 然后就领着秦宁去了闺房里,徒然留下陈延喜一人。 陈延喜懵逼的同时,又感到很受伤,颇有些杂然无味的同庄氏父母说了一些近况,真挚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以及想要再娶庄氏的诚意,然后就在那里掰着手指头等着庄氏出来。 但等呀等,等到天快黑了,二人还没从房中出来。 起先,庄氏先向秦宁表达了歉意,“当日初见,是我对姐姐有误会,于是恶言相向,后来姐姐不计前嫌,聘我做女学的先生,让我能够自食其力,我今时今日才明白,原来女子不靠娘家,不靠夫家,也能过得很好。” “从前我依附于陈延喜,有爱,亦有怕自己无所依的恐惧,如今我依然还爱他,但倘若因为爱他,便去丧失尊严的讨好婆母,整日生活的不快活,那么这份爱,也毫无意义。” “去到了更广阔的天空,才发觉自己从前有多肤浅,而这机遇,是秦姐姐给我的。” 庄氏真心实意的说道。 “原本前些天就想要去拜访姐姐的,只秦家深宅大院,我没能进去,倒是有劳姐姐走这一遭了。” 秦宁自如的坐在她跟前,很是有些欣赏庄氏的这份通透。 事实上在男尊女卑的教条下长大的女孩子,即便有这机会,也不会像庄氏这样很快的就能摆脱束缚。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37章 叙旧 “倒也不必谢我,机遇是我给的,把握住机遇的却是你自己,再者我还要多谢当时在所有人都不看好我的时候应下我的帖子。” 秦宁淡然一笑道,因女学初立,自是要做出一番成绩,方才能吸引更多的人进来。 这其中对学生有一套严格的考核制度,根据学生的成绩,对先生也有取舍。 庄氏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留下来,证明她本人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秦宁一挑眉,又对庄氏说:“你如今对我这表弟是什么想法,别误会,我不是来当说客的,仅是好奇而已。” 说起陈延喜,庄氏面上流露出一抹纠结。 “年少时的欢喜值得我记一辈子,更何况当时我出嫁时已经算大龄女子,是他不计前嫌不说,还痛骂那些说三道四的人给我出气,但......” “因他而受到婆母乃至陈府下人的侮辱也是事实,更不要说他后来还偏宠小妾。” 想起那段灰暗的岁月,庄氏忍不住黯然神伤。 “更何况,他如今是想向我服软,获得我的原谅,可陈夫人不这样想,他也还是说服不了陈夫人,我更不想再走原来的老路,委曲求全。” 庄氏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已能养活得了自己,又何必去受那个气。 庄氏又微抬头,有些忐忑的看向秦宁,“秦姐姐不会觉得我不讲道理异想天开吧,这世上哪里有向儿媳低头的婆婆呢,儿媳受婆婆的磋磨简直就是天经地义。” “谁这样说的。”秦宁不置可否道:“她虽是我嫡亲的姨母,可错了就是错了,儿子孝敬母亲是天经地义,可母亲也要保证在儿子成婚以后不要过分的干涉儿子儿媳的自由,我姨母那人强势惯了,可她不该将这份强势用在家中。” “依我看,若非姨母亲自同你道歉,不然这陈家,你不会去也罢!” 她说得这样斩钉截铁,令庄氏有些动摇的心也更加坚定了一些。 庄氏甚至很感动,“与陈延喜和离的这段时日,就连我的娘家人都不理解我,秦姐姐是唯一一个向着我说话的。” “不过,让陈夫人给我道歉,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云氏的霸道专制深入人心。 秦宁却道:“这世上只要世人都会有软肋,包括我姨母。” 庄氏道:“陈夫人的软肋,自然就是陈延喜了,可陈延喜事事都听陈夫人的。” 她显然是被陈延喜给伤透了心,对陈延喜不抱希望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且说说女学里如今的情况。”秦宁就道,其实女学如何,邓晨曦都有给秦宁写信说明过,不过在不同人的眼里,或能看到不一样的女学。 说起这个,庄氏来了劲,“诚然如秦姐姐一开始交代的那样,女孩子们上学以来,先不学琴棋书画,只练仪态,信王妃又特地请了宫中的老嬷嬷做教习,训练这些女孩子们的仪态,成果显着。” “昔日里嫡庶分明,但因进女学的多是想和王妃攀关系的庶女们,不过短短两个月过去,这些庶女们的仪态甚至要比嫡女们的仪态更好一些,一些夫人们对女学既恨,又打量着等明年开学的时候让嫡女们也过来。” 秦宁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毕竟女学的背后有信王妃,信王妃又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学,这师资力量原就是不一般——起码在北郡,不是哪个府里都能请得起宫里老嬷嬷的。 之所以会着重于这些富贵人家的庶女,主要是因为想要赚钱,其实主要还是要靠这些人家。 庄氏说完这些,就又说:“邓姑娘一直念着秦姐姐,她原本是打算跟着世子和世子妃的车驾一同过来的,不过被家里人给阻拦了。” 这个秦宁听秦思说过,她就道:“等过些日子,我会去北郡的,看一看王妃,也看一看她。” 眼瞧着天色不早了,秦宁便与庄氏告辞。 等出来,见到的便是陈延喜一脸幽怨的表情。 但庄氏一边亲亲热热的送秦宁出来,一边还是彻底的将他给无视了。 陈延喜的委屈顿时化作了深深的惊诧。 从前庄氏最是心软,每每二人拌嘴吵架,他都不需要说什么,只露出委屈的表情,庄氏立刻就原谅他了,以往他也是因着这一点,所以半点都不怕惹怒了庄氏。 包括与庄氏和离,因为陈延喜觉得母亲平素里气性大,不妨先让母亲高兴,等母亲高兴了,他再慢慢的哄庄氏。 但不想这一回,庄氏竟是铁了心不理他。 陈延喜丧气的跟着秦宁走出了庄家大门,回去的路上问秦宁,“表姐,你都同庄氏说了什么,她为什么都不理我,偏对你那么热络。” 说话间都带了一股醋意。 秦宁道:“我和她在一起共事,自然要比你这个已与她和离的无关人士更热络一些。” 听到“无关人士”,陈延喜不由得红了眼,“我和她才不是无关人士,总有一日她会原谅我的。” 陈延喜脑海中想起的,全然是二人最初认识时候的模样。 旁人喜爱他,只因他是大云氏的儿子,庄氏喜欢他,却只是因为他本身,他从前也是很沉浸在庄氏的喜爱当中的。 但后来岁月蹉跎了这种喜爱,令他有些被迷花了眼,而今失去,方才明白庄氏于他而言有多重要。 陈延喜有些迷茫,可庄氏如今连理他都不理,他难道当真要一辈子失去庄氏了吗? 秦宁瞧着陈延喜这么一副奔溃的模样,却是一点儿也不怜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非他们做得太过分,依庄氏的性子,怎么也不会这样做的。 “表弟,你是当真后悔了,想获得庄氏的原谅?”秦宁沉沉问出口。 陈延喜忙不迭失的点头。 “所以表姐,你要替我说情吗,庄氏如今和你关系这样好,你的话她一定会听的!”陈延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然而秦宁很坚定了摇了摇头:“我不会去替你说情,毕竟连我自己也是鄙夷你们这种行径的,不过瞧着你这样迷茫,倒不妨看在亲戚的情分上,指点你几句。” 陈延喜忙不迭失的点头,“表姐你请说,我一定认认真真的听着!”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38章 趁其不备 “你与庄氏之事,错在你,这个你可认?”秦宁脆生问道。 陈延喜忙不迭失的点头,“我知道我错了,我也愿意向庄氏认错,可她连见都不见我。” 秦宁又问:“那你自知自己错在何处?” 陈延喜挠头想了想,“我不该宠信身边的婢女,不该纳妾,不该因小妾而给庄氏气受。” “还有呢?”秦宁有些无语,事到如今,陈延喜竟都还不知问题的根本所在,也难怪庄氏会绝望。 陈延喜哭丧着一张脸道:“我知道母亲不喜欢庄氏,庄氏嫁进我们家很难过,可谁人家的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与庄氏成婚几年,她都未曾生下一男半女,我纳妾也是理所应当,若真说有错,应是我不该听信谗言,疏远于她,但这样也不至于直接和离,谁人家的妻子不是卯足了心思的讨夫君欢心,到我这里倒是要反着来了不成?” 秦宁算是看出来了,陈延喜压根就没觉得自己有错,不过是本心里不想庄氏离开,所以才认错的。 真真放在现代就是直男癌一个。 她眨眨眼,抑制住自己想要暴走的冲动说:“我们家就不是这样呀。” 陈延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秦宁的意思。 姨夫秦大爷确实同一般的男人不大同,待小姨极好,陈延喜每每见到的,都是小姨夫哄着小姨。 诚然小姨夫也纳妾,不过大家都知道,那个妾室就是个摆设。 再来小云氏做婆母也是极好的,她从来没有为难过儿媳妇,每每秦恒和沈氏吵架了,小云氏都向着沈氏。 “但我们家的情况与你们家到底是不同的。”陈延喜振振有词的说道:“小姨有小姨夫护着,每日里只用打理后宅,任谁都不敢给小姨气受,但我母亲不同,自我有记忆起,她既要打理后宅,又要应付生意场上的那些事,每每疲惫不堪,我做儿子的,自然是要心疼的。” “是以哪怕母亲回家强势一些,我们做小辈的,也该理解,庄氏是做儿媳的,自然该忍受,替我孝敬母亲。” 这也是时下大部分的想法。 秦宁反问道:“可姨母有今日,只是世事作怪,又不是庄氏造成的,庄氏孝敬她应该,可又凭什么忍受她百般磋磨。” 陈延喜被问住了。 秦宁又说:“更何况,姨母哪里只是强势,分明是将手都伸到了你二人的日常生活中,生孩子要管,纳小妾又要管,可你们想没想过,生不生得出孩子,仅仅是庄氏一个人的问题吗?” 秦宁就差没直接说怪陈延喜了。 陈延喜目瞪口呆,“我......我怎么会有问题。” 秦宁没同他讨论这个问题,“所以即便是你们二人成婚几年没能有孩子,最该做的不是找郎中瞧瞧你们两个谁的身子有问题,好吃药调理吗?却跟纳小妾有什么关系。” “表弟倒是纳了身边的丫鬟做妾,那妾室如今怀孩子了吗?” 陈延喜被秦宁唬得一愣一愣的,甚至当真还在心中寻思了起来,莫不是当真是自己有问题? 这太匪夷所思了。 其实他还想辩解来着,他与那小妾一共同房也不过三次,倒也未必是他的问题。 不过陈延喜没好意思与表姐说这个问题。 秦宁再度意味深长的说:“我瞧着庄氏家中虽不富裕,但庄家父母也是极疼儿女的,人家将庄氏给好好的抚养到及笄,就是为了去你家受气去的吗?” 陈延喜垂下了头,他瓮声瓮气的说道:“其实我也知道母亲有些事做的是不太地道,只那是我母亲,我总不好说的。” 秦宁长叹一口气说:“姨母做旁的事情,你当然是不好说的,但她对你妻子不好,你总要将你妻子给护在身后,若不然姨母就会觉得其实你对庄氏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自然有恃无恐。” “你只有自己拿出护着庄氏、非庄氏不可,没有庄氏你就不活了的态度出来,姨母总是会服软的,毕竟你是她唯一的儿子,到时候你让姨母亲自给庄氏道歉,不说庄氏就会原谅你,起码她不会像从前那样记恨你们,做不成爱人,也不必要做敌人嘛。” 她言尽于此,“自然,即便你们认错的态度很诚恳,可伤害是你们造成的,不过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妄想庄氏原谅你们,那也有些不大可能,但总比她理都不理你好罢。” “她理你了,你才有机会,不然庄氏过了年大概就要去北郡,外头不乏许多优秀的男子,到时候你才是一丁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陈延喜一听这个就急了,连忙道:“我回去就同母亲说。” 秦宁道:“却也不必这样着急,大过年的,起码让姨母过个好年。” 回到陈家里,大云氏热络的留秦宁吃饭,秦宁笑着应道:“家中有留下的饭,我......” “你家里留的是你家里留下的,姨母这儿的是姨母的,你少来姨母家中,怎能饭都不用。”大云氏说着就搬出了小哲皓,“皓儿刚刚睡着,总不好将他给搅醒的。” 秦宁只得留在云家用膳。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大云氏非要让陈延喜送她,秦宁却之不恭。 陈延喜满心满眼里都是秦宁下午同她说的话,急匆匆的将秦宁送到,连秦家府门都没进,就转头回去了。 陈延喜有些等不到以后,他当天晚上就和大云氏开诚布公的谈了谈,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从前母亲对庄氏太苛刻了,如今庄氏不回来,未尝不是对我们寒了心,母亲得去向庄氏道歉,若往后儿子有幸,能够哄回庄氏,母亲一定要对庄氏好一些。” 大云氏简直怀疑儿子是不是脑壳有什么问题了,“你与庄氏已经和离了,她原不原谅你又有什么要紧,凭我们家的条件,还不愁娶不到一个姿容上佳的女子为妇吗?今儿我瞧着你表姐未尝对你没有意思,亲上加亲不好吗?” 陈延喜狠了狠心说:“儿子只对庄氏有意思,除了庄氏,儿子谁都不要!” 除了当时要娶庄氏为妻,儿子曾以绝食吓过自己,这些年里,陈延喜从未半分忤逆过大云氏,大云氏有些被气到:“是不是庄氏又教唆你什么了?” 陈延喜道:“庄氏是最温顺不过的性子,若是母亲将人给欺负的狠了......她如今连理都不理儿子,又如何会同儿子说这些,总归母亲要么按着我说的去做,要么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 大云氏反而平静下来,“你难道要离家出走?” 陈延喜一狠心道:“没有庄氏,儿子就......不活了!” 大云氏此刻反倒是不怕了,她难得的扮起了柔弱,带着哭腔道:“好,你父亲十几年前抛下我一人走了,如今你也要走,索性咱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都走,你不活了,娘也不活了!” 大云氏从来不是懦弱无主见的妇人,相反,她甚至要比很多男人都强的多,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过的人和事多了,更不要说陈延喜是她看着长大的儿子。 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自己还能不明白吗? 陈延喜是最怕疼的人,不疼焉能死? 总归大云氏没将陈延喜的逼迫给当成一回事。 然而当天夜里,陈延喜就企图割腕自杀,被请了郎中。 郎中过来的时候,那血已经流了一地,陈延喜虚弱的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大云氏等郎中给陈延喜止了血,包扎好了伤口,让下人跟着郎中去拿药。 大云氏颇有些心灰意冷的看着陈延喜,“那庄氏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比母亲对你还重要?” 都说婆媳自古是天敌,曾几何时,大云氏并不这样认为,她自有她的天地,犯不着与儿媳斤斤计较。 可看着儿子一日日的依赖庄氏,甚至有很多时候庄氏都排在她前头,她无可避免的心头发酸。 这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儿子,怎能被个掌柜的女儿给勾走呢? 于是大云氏开始作弄庄氏,且一日比一日更过分。 终于,庄氏被她给弄走了,她甚至来不及欢呼,儿子就做出了为庄氏自杀的事情。 要知道即便搁在从前,儿子也只敢绝食。 眼下里,她真是既愤恨又无力。 她习惯了掌控一切,可似乎她并不能掌控她的儿子。 陈延喜躺在病榻上,勉力想要起来,被大云氏给拦下了。 陈延喜有些不忍看到大云氏受伤的表情,道:“于儿子来说,母亲是儿子的信仰,是儿子的支柱,您护着我这么多年,对我有生恩和养恩,我理应奉养您,使您开心愉悦。” “而庄氏是儿子认定的另一半,是要陪儿子度过这后半生,与儿子一同奉养您的人。” 大云氏道:“我明白了,等明儿个我会同你一道儿去庄家,给庄氏认错。” 陈延喜似乎没想到儿子会这样轻易的就松了口,愣了愣神。 大云氏道:“怎么,你还没准备好?” 陈延喜忙道:“母亲,儿子随时都可以去。” 大云氏给他捏了捏被角道:“就是要趁着你如今正伤着去上门,女人一般心软,庄氏尤其心软,也许会更容易一些。” 陈延喜抬头问道:“那我要不要将自己的伤口弄得更大一些,好争取庄氏的怜悯之心。” 大云氏要被他给气笑了,“你要庄氏怜悯你,就不怕母亲心疼坏了?” 贰日一早,大云氏领着陈延喜敲开了庄家的门,庄家父母都是在云家的铺面里做活的,对大云氏热络十分。 大云氏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庄家父母都很激动,他们都是最老实本分不过的了,只希望女儿能回到云家过安生日子。 庄氏碍不过父母,到底出来见了大云氏母子一面。 大云氏为自己儿子,认起错来也十分的干脆,细数起自己这些年的每一项过错,并保证说:“从前我诸多错处,自然只凭借上下嘴皮子一碰,便让你原谅我,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同延喜回去,往后我再不干涉你们夫妻两个的事情,你在云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于你想跟着我做生意,也是可以的。” “对咱们女人来说,其实最靠谱的还是要有银子傍身,往后我给你陈家所有生意的一成。” 大云氏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能屈能伸,更懂得利字当头这个道理,她自觉诚意十足。 而对庄氏来说,或许从前会为大云氏的这番做法而回心转意,但对眼下的她来说,她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银钱,她自己有手有脚,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她看到了大云氏的诚意,但依然对从前大云氏的强势心有余悸,更何况即便是在眼下,陈延喜依然还是跟在大云氏的身后。 大云氏又说:“你若不信我,我可以写保证书,请县令来做证。” 她说着就又将陈延喜给揪了出来。 陈延喜也向庄氏保证道:“以后我不缩头乌龟,但凡你与旁人有分歧,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没有儿子也不要紧,我已将府中小妾都休了,从今往后你是我唯一的女人。” 他们自觉诚意满满,转过头来看庄氏。 庄家父母也忙推搡着庄氏说:“夫人和少爷都这样说了,你便跟他们回去吧,一个女人家,在外头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 也正是这句话,突然就唤醒了庄氏,她拿定主意,对大云氏和陈延喜说:“夫人今日来到这里,是我的意料之外,曾经强势到不屑看我一眼的婆母也会对我低头,想来您是真心实意的来道歉,您究竟是长辈,我不怪您了。” 陈延喜眼巴巴的看着庄氏,“那我呢?” 庄氏道:“我不想跟你回去。” 陈延喜一下子就垂头丧气了起来,他不明白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庄氏为什么还不愿意跟他回去。 他上前一步,“你是不是觉得还没出够气,你可以打我的。”说这话时难免露出胳膊上的伤痕。 大云氏就在一旁解释道:“这孩子昨儿为了和你在一块儿,差点就死去了。” 庄氏别过头去,“你这是做什么,身子总是最重要的。” 大云氏道:“他想和你在一块儿,这么点伤也不算什么,我也是女人,知道你如今还走不出这道砍儿,不过不急,我们延喜也是个有耐心的。” “也罢,今日就这样吧。” 大云氏与庄家一众人告辞,庄家父母送大云氏母亲离去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庄氏,“人家给你台阶,你下就是了,拿乔做什么,这女人一旦嫁过人,再想嫁什么好人家就难了。” 庄氏心知父母都是为她好,但还是有些烦躁,回头就说:“在家里怪没意思的,你们也嫌我烦,索性我也不碍你们的眼。” 回房门后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动身去北郡。 后来大云氏知道庄氏的去向后,也给陈延喜收拾了好了行礼,“依我看,这次庄氏是铁了心不离去,怪我,你去寻庄氏,好好的把人给哄回来。” 陈延喜有些忐忑的说:“若庄氏不跟着我回来呢?” 大云氏没好气道:“那你就一直跟着,总归你们是有感情的,快去吧,为娘还等着抱孙子呢,不,孙女也成。” 大云氏是个识时务的人,既然儿子非庄氏不可,那就只能妥协。 陈延喜张了张嘴,想说是不是自己有毛病,但看大云氏那热络的样子,就没敢张口。 他看着庄氏给自己的东西,不由道:“母亲只给我这么点银子吗?需知北郡东西都贵,我还要租房子,恐会不够。” 大云氏没好气的看了陈延喜一眼,“够你吃喝就行了,正是因为带的钱少,才能名正言顺的跟在庄氏后头!” 陈延喜恍然大悟。 不过当天,陈延喜就跟着坐上去北郡的马车。 ...... 与鄞县人们喜气洋洋的过新年不同,镇北侯在知道北郡发生的这些事情之后,与顾昭商议,终是在新年的第一天里,主动发动了对芮国的战争。 因事发突然,芮国人一时没有反应,镇北侯所统领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直攻入了地方的都城。 芮国皇帝急忙求和,愿割五地、赔万银,换得和平安宁。 消息传到文帝的耳中之后,文帝略微思索,便令镇北侯与芮国谈判,令芮国为大顺属国,年年上贡,否则休谈。 又采纳顾昭建议,令两国互市,往来贸易。 大顺为刀俎,芮国为鱼肉,不敢不听,遂同意。 自此,大顺与瑞贵互通有无,大顺商人时常出入芮国,芮国商人也时常出入大顺,起先是北方,尔后又去到国都做生意的也有。 因着互市的缘故,大顺人和芮国人都赚到了不少的银子,尤其是芮国人。 趁着这机会,顾昭上书欲派使者去西宁,劝说西宁能与大顺互市。 文帝应允,索性也图个方便,便让顾昭前往西宁。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39章 千错万错都是为了你 顾昭得到文帝口谕的时候,已经到了来年六月,彼时秦姝深陷在被夫君沈汇背叛以及输给一个完全不如自己的人的羞恼与诧异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回到了娘家秦府中,秦大爷和小云氏一如既往的接纳在她预料之中,弟弟秦恒夫妇的安抚也让她深为感动的同时,也有些羞愧。 是想到自己从前常以有秦宁这么个沦为弃妇的胞妹而觉得丢脸,然而如今的她又比秦宁能好上多少? 面对秦宁,秦姝总是有些不敢直视秦宁的眼睛,怕从中看到嘲讽。 也因此,秦姝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当然可以只图一时意气,同沈汇和离,那之后旁人又会怎样看她? 秦宁又会如何嘲讽她? 即便如今秦宁一句话都没同她说,但秦姝总幻想着秦宁在背后说不定怎样与人非议她。 秦姝心中一时纠结极了,渐渐的,这种纠结甚至隐隐压制住了心中对沈汇与魏娘子那对渣男贱女的恨意。 没过几日,沈家父母绑着沈汇上门来同秦姝认错。 “是我们教子无方,秦姝是个好儿媳,沈汇却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我们情愿没有这个儿子。”沈父沈母一张老脸只觉丢尽了,沈父更是欲将鞭子递给秦大爷,“亲家狠狠的打他吧,便是将人给打残了打废了打死了亦无妨,只要能出了亲家心中的这口恶气。” 秦大爷将鞭子给放到了一侧,“是是非非去由外人道也,我们家阿姝已决定要同沈汇和离,往后便再无关系,既然没有关系,我又何必白费这个心力,替你们沈家教训儿子。” 秦姝就立在一旁,听到这话,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沈父立即上前,急迫的说道:“沈汇做了那样的事情,是配不上秦姝,可我们今日过来也不单单只为了秦姝,还为了他们两个的孩子。” “春哥儿今年才两岁,他不能没有母亲!” 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更不要说秦姝原也没拿定主意真的要同沈汇和离,她此刻心中动摇的厉害。 可秦大爷说:“春哥儿不会没有母亲。” 这话说得笃定,一时令沈家父子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很快,沈父便想到,秦家还有个已出嫁,不过与夫君义绝,如今正待在娘家的女儿秦宁! 这秦宁是将谢家的儿子给领回了秦家不说,还改了秦姓,上了秦家的族谱。 这是万万不可的! “亲家说笑了。”沈父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意,“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沈汇是做错了事情,却也不过是一时被那狐狸精给迷花了眼,他本心里是个好孩子,如今也认识到自己的错了,他眼下诚心认错,还望亲家能给他一个机会。” 说着便将沈汇往前一踢,“你在家里都是怎样同我们忏悔的,不妨眼下统统说与秦姝听。” 沈汇一个踉跄,再度跪下,正要张口,然而秦大爷制止了他。 “认错的话谁不会说,但真心有几分你们知,我们知,我们家阿姝也知道。” 秦大爷漫不经心的一瞥,就令沈汇深深的心虚。 但沈汇想到来之前父亲的威胁,言明倘若他不将秦姝给请回去,他就情愿没他这个儿子,转头让嫡出的二弟继承沈家的一切,母亲竟也没意见。 因此他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岳丈大人,我是真心的悔过了。” “嗯?”秦大爷充满戾气的一眼差点让沈汇给吓尿了,“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唤我‘岳丈’了。” 沈汇再度故作虔诚的说道:“父亲,我知道我让您失望了,是我鬼迷心窍,与魏娘子的开始是因为一壶酒,那酒中放了迷香,因此我有了把柄在她手中,她......” 秦大爷嘲讽道:“一壶酒?迷香?可我怎么听魏娘子说,你们从前竟就认得。” 沈汇身子一僵,心中对魏娘子顿时生出一些恨意来。 他与魏娘子从前的往事,知之甚少,那些从前的奴仆们也尽数被沈家发卖,除了魏娘子,没人再知道。 他因魏娘子之缘故落得今日窘迫的境地,魏娘子竟转头就将他给卖了。 “是,我同魏娘子从前是认得,她原是我奶嬷嬷的女儿,因着跟着奶嬷嬷一同照顾我,说是照顾,其实更多的是陪我玩耍,就这样,我们一起生活了整整十三年,她有意引诱,令当时尚不过十四的我难免心生旖旎,我甚至因为她的缘故,头一次忤逆父亲。” “但我当时真的是太小了,没过多久,她们一家人便离开了我们家,我也因此渐渐地将这个人给忘记了,后来遵循父母之命,迎娶阿姝,将前尘往事给尽数忘记,可谁也不曾想到,后来她会成了隔壁魏家续娶的妻子,又引诱威胁于我......” 他眼瞧着自己的这一番话并不能引得秦大爷动容,便跪行到了秦姝的面前。 “阿姝你信我,她那样丑陋的样貌,我对她全然没有半分意思,她威胁我将那次的事情告诉于你,我不想你伤心,所以才不得不听她的话。” “我做这一切全然都是为了你。” “从前年龄小,见识不多的时候,或许我是被她迷惑过心智,可后来我娶了你,鄞县中最美的女子,怎会再去瞧旁人半分?” 秦姝本来羞愤愈加,如今也渐渐软化。 连带着这些日子的阴云密布也逐渐消散,她就说嘛,凭借着她的容貌,沈汇怎会去看旁人半分,原是被那丑八怪加疯婆子威逼利诱,不得不这样做。 是为了不让她伤心,才与那疯婆子虚以为蛇。 “自然,如今说百句千句,也不能改变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也罢也罢,想来只要我死了,你总会想开......” 他说着竟欲朝着门上撞去。 秦姝忙拉扯住沈汇的衣袖,哭泣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有说不原谅你吗?” 沈汇惊喜道:“所以阿姝,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秦姝点点头。 沈父沈母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虽然秦大爷难缠,但好在秦姝好说话。 秦大爷再是秦姝的父亲,也不可能替已出嫁的女儿做决定,传出去是要招人骂的。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40章 翁婿 这同秦大爷想的有些出去。 秦大爷自然不曾当真要替秦姝做决定,就一定要秦姝与沈汇和离。 但既是沈汇有错在先,总要拿乔,好好的为难一番沈汇,让沈汇真真切切的认识到自己错在何处,并晓得这样做的后果来,往后总不会轻易的再犯类似的错误。 但秦姝竟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了沈汇,当真是......起码也要等到沈家人回去后,同他们说了之后再原谅不是? 但秦姝已经这样说了,秦大爷也不好再说什么。 沈父和沈母极有眼力见的立马向秦大爷保证说:“以后我们一定看着沈汇,他若敢对秦姝不好,我们就将他赶出府中,总归有现成的孙儿在那里,儿子有没有其实也没什么差,更别提是这样不省心的儿子。” 秦大爷舒出了一口浊气,“阿姝,你想好了吗?” 秦姝重重道:“父亲,我想好了,沈汇其实也情有可原,都怪那个疯婆子,更何况我们之间还有一个春哥儿,他还那么小,不该在不健全的家庭里长大。” “那好罢。”秦大爷又再度看向沈汇:“这鞭子我便先放在了我这里,倘若你敢再犯,休怪我无情,将你腿给打折!” 说着重重的将鞭子给甩到地上。 那是沈家特制,用牛皮制成的鞭子,常用以处罚家中犯了大错的子弟。 沈汇身子又是一抖,忙又对秦大爷万般保证。 秦大爷嫌瞧着他们心里烦的慌,没留他们吃饭,就让他们立即走了。 小云氏望着女儿离去的身影,心中总还有些不安,她将秦宁给唤过来,对秦宁说:“阿宁,你们姊妹之间有什么话都好说,不妨有空了便多去看看你二姐,也多陪她说说话。” “母亲,”倘若这人换成了秦思亦或是秦萱,不用小云氏说,她都会主动的过去,可秦姝嘛,“我是不敢去的,不然二姐姐怕以为我去看她的笑话。” “我也不想听她的冷嘲热讽。” 小云氏诧异道:“你们是亲姊妹,你二姐姐怎会这样想。” 秦宁道:“母亲大概还不知道罢,就在年前的时候,大姐宽慰二姐,反被二姐给说了一通,我担心她夜里会冷,好心好意的给她带了大氅,她不说感谢,还讽刺我一个弃妇,不配做她的姐妹。” 大云氏怔怔然的不语,“这些你怎么从前不与我说。” 秦宁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与母亲来说,我们姊妹都是您的心头肉,您定然不想让我们之间产生嫌隙的,我可以不计前嫌,但我也不想送上门去让二姐姐骂。” 小云氏呐呐道:“你若早同娘说这些,娘定然会说她的,也不会让你去安慰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秦宁还是心疼这个母亲的,闻言就说:“我自是知道母亲疼爱我,事实上即便是看在母亲的份上,我也不该与二姐姐计较,只是我明白二姐姐那人的性子,她许是更喜欢独自一人消化心中委屈。” 小云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次日,顾昭来到鄞县。 秦家一众人都一扫先前阴云,秦大爷为顾昭接风洗尘,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顾昭在边疆素来饮食清淡简陋,而今自是极给秦大爷面子,将秦大爷准备的一大桌子饭菜给吃了个大半。 他用膳的姿势极文雅,令秦大爷顿觉赏心悦目。 “你的模样和你用膳的姿势,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你出自武将世家。”秦大爷若有所思,“不过也难怪,到底是不经世事的小公子,受家中娇宠也是必然,这一回可受苦了罢。” 顾昭闻言,正夹菜的筷子就是一顿,他收回了手,对秦大爷坦白道:“我并非是镇北侯刘家的后人。” 事已至此,其实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秦大爷好整以暇,他早派人探查过,镇北侯家并没有九公子,所以他并不惊讶,只是再细细的去查顾昭的身份,倒是半点线索也无了,所幸如今顾昭愿意如实相告。 顾昭又说:“我乃大顺王朝的九皇子,姓顾、名昭,排行第九,伯父依然可以唤我‘小九’,” 他丝毫没有因为道出自己的身份而有任何的高傲,反而十分的忐忑。 “我隐瞒身份,是为形势所逼,伯父不见怪吧?” 此刻秦大爷瞧着顾昭就是很顺眼,并不只单单因为从前顾昭救过他们秦家,也不是因为顾昭的身份,而是因为顾昭的态度。 顾昭与沈汇,对秦大爷都是很恭敬的,但这其中又有不同,秦大爷看得清楚分明。 沈汇对他恭敬,是因为沈家有倚靠到秦家的地方,是因为他这个人。 而顾昭对他恭敬,则单纯的是因为他的女儿秦宁。 顾昭此人,虽是皇子,可也确实是对他的女儿上了心。 顾昭见秦大爷久久没有说话,不由又道:“伯父怪我其实也没什么,原便是我有错在先,只我对阿宁之心,是一片赤诚。” “从前阿宁她知道你的身份吗?”秦大爷突兀的问道。 顾昭道:“早在阿宁来到咸阳城的第一天,我们就已经认识了。” 秦大爷此刻也想了起来,秦宁曾说顾昭救过她。 这样就没什么了,眼前的少年人,他可以欺骗他,不可以欺骗他的女儿。 “伯父不会因为我的身份,不愿意让阿宁同我在一块儿吧?”顾昭的担忧主要也在此。 秦大爷反问他:“我曾说过,我想让阿宁入赘。” 顾昭早有心理准备,“我想了想,入赘也没什么。” “那你的意思,你会迎娶我家阿宁为正妻?”秦大爷并不是不知晓利害的人,眼下顾昭少年心性,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可以入赘,但皇帝与皇后必然不会让他这般胡闹。 皇帝不舍得对儿子做什么,可小小的秦家,承受不住帝王之怒。 他主要在意的还是这个。 顾昭道:“我喜欢阿宁,只愿意迎娶阿宁为我的正妻。” 秦大爷笑了笑,“那就好,那我愿意将我的女儿许配给你,不过剩下的风风雨雨,得你们自己去经历。” 他指的是顾昭的父皇与母后那儿,恐不会轻易同意。 秦大爷这样的好说话,令顾昭着实惊喜,“我以为伯父会因为我的身份,不欲让阿宁嫁给我,毕竟皇室之中,虽外表光鲜,但实际上却也十分的复杂。” 秦大爷老神在在道:“那当然是因为,老夫自信,老夫的女儿值得、也配得上皇子。”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41章 与帝谈条件 秦大爷并不是盲目的自信,相反,他将这一段时日里秦宁的变化看在眼中。 这个最幼小也最得他娇惯的女儿,经过一段失败婚姻的磨砺,已从天真无邪蜕变得成熟而又富有个人的魅力。 她并不仅仅吸引了这位九皇子的目光,还令太后封她为乡主,令信王妃对她一见如故。 嫁给皇子所要应对的麻烦也许会很多,可作寻常家的妇人便会少了麻烦? 殊不知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翁婿二人的对话很是愉快,顾昭只觉得从未见过秦大爷这样开明的父亲,他有些羡慕秦宁。 贰日,他与秦宁辞别,前往西宁。 西宁国主包括摄政太后、摄政王在内的一干人等都异常的热络,对顾昭提出的互市很是乐见其成。 这趟出行很顺利,顾昭于这一年的秋日回到国都,向文帝汇报成果。 文帝对顾昭的这一番作为很是满意,他这才发现,原来很是不起眼的小儿子已能独当一面了,更重要的是,他把心思全然放在利国利民上头,而不是兄弟阋墙。 想起被自己予以众望的太子顾惜,不思如何替他分担政事,如何匡扶社稷,却整日里想着构陷自己的亲弟弟,与府内伶人有染。 文帝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他的桌案上放了一封密信,他顺着密信去查,竟查到顾春果真如这密信上所说的那般,放着刚刚继娶的太子妃以及原配嫡出长子不管不顾,反而整日里同个伶人装扮的小太监厮混在一处。 这是皇室的家丑,文帝当即派人去到太子宫中,将那伶人以及知道这些的人都给赐死。 谁知顾春竟就此一蹶不振,仿佛要报复他一般的整日里酗酒,有时甚至还会打骂太子妃。 太子妃孟秋和究竟是承德长公主与孟阁老的女儿,又怎甘心忍下这口气,承德长公主为女儿到文帝跟前哭诉,文帝只好将太子给软禁起来。 堂堂大顺朝的太子殿下,至今已因被软禁之缘故,整整十五日没有上朝了。 文帝还是期盼着顾惜能够向他认错,然后痛改前非的,但直到现在,东宫中还传来太子浑浑噩噩的消息。 直到文帝看到顾昭,他想,他一共有十二个儿子,这其中嫡出的儿子更是有五个,又何必在一根树上吊死呢? 长子顾惜不堪大用,二子顾春昔年也算是勇猛,但奈何如今瘸腿,国朝是不可能有一个瘸了腿的太子的。 至于老三和老四,早在成年之初便赶往了封地。 倒是顾昭不错,他今年也才十九岁,就已经揪出敌国潜伏在北郡的暗子,辅佐镇北侯打的芮国落花流水,使芮国向大顺称臣,还出使西宁。 文帝这样想的时候,顾昭正站在底下,有些拿不准父皇的意思。 他原是准备着等向父皇禀告完西宁的一应事务之后,便向父皇请旨赐婚的,但不想父皇竟是走了神,且一走神就是半个时辰。 “父皇?”顾昭站得腿麻的紧。 文帝回过神来,亲切的看向顾昭,越发觉得顾昭是几个儿子里长得最像自己的了。 “小九。”文帝的亲切让顾昭有些受宠若惊。 顾昭道:“父皇可还事吩咐?” 文帝道:“若朕让你做皇太子,你可愿意?” 顾昭只觉脑子“嗡嗡”作响,这确实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因为即便是按着前世的轨迹,他成为太子也是在两年之后,父皇因重病在身,大哥与二哥一死一残,三哥与四哥迫不及待的来京逼宫,令父皇只能选择他。 但父皇其实对他是不满意的。 顾昭有些担忧,他若为皇子,姑且还能同父皇讲价,可他若做太子,父皇会轻易的让她迎娶阿宁吗? 顾昭眨了眨眸子,“父皇,那做太子可以娶阿宁吗?” 时隔一年之久,文帝已经有些忘记秦宁这个人了,还是顾昭一番提醒,他才想起来,顾昭口中的“阿宁”便是谢驸马的前妻。 文帝本心里对秦宁是有些意见的,他予以重任的儿子不想着等坐上太子之位后有些什么建树,竟只想着娶秦宁? 更不要说秦宁的身份...... “胡闹!”文帝呵斥道。 顾昭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只见过阿宁一面,想必对阿宁并不是太了解,阿宁比这世上的许多女子都要聪慧的多。” 文帝怒极反笑,“再聪慧,不也只是一个女人吗?你若喜欢这个女子,收到府中做个妾室,已经朕法外开恩了。” 区区弃妇,怎堪为太子正妃。 顾昭苦笑道:“儿臣只愿阿宁做我的正妻,父皇不知,在鄞县的时候,也多亏有阿宁,才能让儿臣察觉到那些细作的动机,早做处置,儿臣天性优柔寡断,是阿宁屡次鼓舞,儿臣才会如今日站到父皇跟前的模样。” 文帝沉默了一会儿,他当然是知道这个小儿子从前是什么模样,那是只知风花雪月,只爱诗词歌赋,对朝事政事半点不上心,连带着对上前表白的姑娘家,都不晓得怎样拒绝。 可小九如今的转变竟是因为一介妇人? “可即便如此,也是不行的。”文帝此言斩钉截铁。 顾昭大着胆子道:“那这太子一位,儿臣不做也罢,儿臣去入赘秦家,他们家是很欢迎儿臣的,阿宁也不会嫌弃儿臣吃软饭的。” 文帝被气的说了一句脏话,“朕从前竟不知,你还敢威胁朕,你倒是去入赘,朕倒想看看,这天下有谁家敢让朕的儿子入赘。” 顾昭在秦宁身上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当下里就又生一计,“那儿臣就去当和尚。” 文帝道:“倒好像没朕的允许,这世上有哪个寺庙敢收你。” 顾昭脸上有明显的受伤,“没寺庙要我,那儿臣去做游僧。” 文帝将书案上的一本书扔到顾昭的脑袋上,“朕看你的疯魔了,竟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 顾昭依旧笑笑,“阿宁可不是区区一个女子,父皇相信我,她待在我身边,会带给我助益颇多的。” 文帝嗤笑一声,明显不信。 顾昭就急了,“儿臣本就是天潢贵胄,无所谓娶谁家的女儿,再者父皇若当真要让儿臣婚娶高门贵女,又是否会成为儿臣的掣肘。”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42章 作为昔日里异姓藩王之子,一路辅佐先皇攻城略地,终至国朝皇子,又因为先皇所忌惮,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藏拙,之后不动声色的收拢先皇身边所有可用之人,待到先皇弥留之际发动宫变,残忍的杀害掉一母同胞的大哥与二哥,坐上如今帝位的文帝,比谁都懂得掣肘之术。 他更知自己麾下的诸多武将,原也是一地首领,不过是后来投靠了他们顾家一脉。 先皇以及文帝为掣肘这些武将,大力重用文臣,方有了如今权势滔天的孟休一干人等。 但如今建国不过二十余年,根基究竟不稳,再重用文臣,也不得不承认,大顺朝需要武将继续为他们攻城略地。 文臣武将互相看不惯,又都需要文帝为他们住持公道,朝中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倘若这种平衡被打破了呢? 倘若将来的太子妃是文臣亦或是武将这一派系的,生下的孩子必定更偏向自己母族。 秦宁虽然不是文帝心目中的最佳儿媳妇,但文帝也不得不承认顾昭这话说得没错。 可就不能寻个家世清白的姑娘吗? “父皇,”顾昭深知自己三言两语并不能说服父皇,是以他又说道:“寻常人家的小姑娘未必有胆量敢同世家女相争,到头来不过是无用功。” 文帝悠忽想起大抵就是去年,要往前推上两三个月的时候,他在议政殿中见到秦宁,那个出身北地的妇人确实格外的胆大镇定,连着取悦了他那清心寡欲,礼佛了二十多年的母后。 即便不说此女的身份,只说小九心悦于他,这也是个问题。 皇家之中不是不能没有真爱,但真爱若成为皇后,岂不是会影响君王的判断? 文帝摆摆手说:“你先下去,让朕想想。” 顾昭就此退下。 差不多的时候,太后的愈安宫中,收到了来自北郡信王府的信封。 信王是太后的嫡亲侄子,不过这些年来为了表明自己淡泊名利,所以信王极少给太后写信,这还是头一遭。 信王在信中表明,自己刚收下了个义女,此义女如今尚未婚配,烦请太后替她在京中寻一门靠谱的婚事,并附上义女的生辰八字。 太后仔细一瞧,同身边的女官说道:“这姑娘的名字怎的这般眼熟。” 那女官是伺候在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与太后形影不离,当下里就说道:“这不是去年在太后寿宴上取悦了太后的那位小娘子,太后听闻了她的经历后,还十分的怜惜,封她做了乡主。” “哦,是做酸辣汤的那位秦娘子。”太后此时也想了起来,“虽然她临走前给宫里的厨子们留了秘方,但哀家总觉得那些人做的口味不如秦娘子,依着信王的意思,是想让哀家在京中给秦娘子相看一门婚事,也就是说这秦娘子大抵会久居京中,哀家倒是有口福了。” 女官就笑道:“太后真要是想念秦娘子的手艺,大可以将她从鄞县中召唤过来,这也是她的荣幸。” 太后却说:“那小娘子原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虽然在外头表现的坚强,可统共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哪里不想在父母跟前撒娇痴缠呢,哀家又何必做这个坏人,君子有成人之美。” 又让身边的人搜罗京中至今未娶的郎君们,“身份也无须多高,最好是家中的次子,庶出的自身能力出众的也使得。” 太后保媒,稳妥在先,虽然她觉得秦娘子极好,可也要看世人的眼光。 诚然她是太后,当真要下旨赐婚,没人敢说个“不”字,可未尝不会将这腔怒火给发泄到秦宁的身上。 愈安宫中的人到底跟随老太后吃斋念佛惯了的,是以办起事情来,就没那么快。 索性老太后也不着急,毕竟人家姑娘已经错过一回了,再来一回,可不得寻个靠谱的人家。 不过也就在底下人将京中所有未娶的附和太后要求的男子画像呈上来的时候,顾昭前来求见。 文帝膝下子嗣众多,不过能被太后放在眼中的,也唯有皇后所生的几个嫡子。 太子太过中规中矩,二皇子虽然温和,可总有些阴郁,加之瘸腿的缘故,太后对他心有怜惜,却少了一分投缘,去年的时候被文帝给送到了封地,今年又被召集回来了。 三皇子四皇子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已去往了封地。 唯有九皇子顾昭,是太后眼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心思至纯,太后很喜欢。 太后将顾昭给请进来,有些心疼的看着顾昭较之往常有些瘦削的面庞,“你父皇也真是的,这泱泱大国,就没几个得力的将士不成,非得让你去到那苦寒之地,连带着你都变黑了。” “皇祖母莫不是嫌弃了孙子不成?”顾昭当然知道太后是心疼他,眼下就说:“是我请旨要去的,不怪父皇。” 太后就说:“你这孩子自来都是如此的懂事。” 顾昭眼睛瞟向太后桌案上的画像,顿时来了兴致。 太后就说:“哀家要给曾经世交家的侄孙女挑个夫婿,你平素里在外头走动,多少应该见过他们,不妨给皇祖母说说哪个最好。” 顾昭就翻看着那些画像,有些挑剔的对着太后说:“这个太瘦了,不行。” “这个太胖了,也不行。” “这个太花心了,这个爱放屁,这个脚臭,这个家中有只母老虎,这个......” “行了。”太后没好气的说:“依着你的说法,这满朝文武,竟是没个可堪良配的?” “当然有了。”顾昭信誓旦旦道。 太后看着那一摞几乎已经被顾昭埋汰完了的画像,道:“是谁家的公子。” 顾昭“嘿嘿”一笑,“皇祖母,是我呀!” “祖母只说,孙儿是不是帝都一枝花,配阿宁再好不过了!” 太后这才明白,这便宜孙子哪里是单纯来看望她的,分明打着秦娘子的主意。 但太后又不是胡来之人,她打量着顾昭说:“你父皇虽对你向来没什么太大的期许,但到底也想让你娶个大家小姐,至于你母亲,想让你娶她娘家侄女,他们恐不会同意。” 顾昭谄媚一笑说:“但我还是皇祖母,皇祖母定然会向着我的,父皇母后都抵不过您有威严!”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43章 废太子的顿悟 于是这一天夜里,久未曾出愈安宫的太后头一次主动去找了文帝,令文帝受宠若惊。 贰日,文帝便下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废去顾惜的太子之位。 第二道,令皇九子为太子。 第三道,赐婚顾昭与秦宁。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先皇太子,如今的大皇子顾惜的府邸中,直到宣旨公公离去,顾惜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他是父皇与母后的嫡长子,昔年几个弟弟尚幼,也就只有他和顾春陪父皇上阵杀敌。 诚然他们两个年幼,其实并做不了什么大的事情,但这份陪伴之情,无人可以比拟。 但二弟顾春勇猛异常,虽然年纪也很小,但他曾为父皇当过一箭,甚至为此瘸了腿。 也因为这个缘故,顾春无缘于太子之位。 是以顾惜就有些骄傲,甚至在文帝跟前拿乔。 他在太子之位上做了十几年,并在原配妻子去世以后,还被父皇允婚娶孟阁老与承德姑母的女儿为妻。 顾惜有些飘了。 那个伶人唇红齿白,又知情识趣,相比于端庄木讷的太子妃,实在是太有意思多了。 诚然顾惜不会将自己宠信伶人一事告诉给别人,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有他亲近的几个人。 后来太子妃孟秋和入府,他对孟秋和无感,甚至于二人成婚至今六个月有余,孟秋和还是处子之身。 但孟秋和到底是太子妃,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也许孟秋和发现了他的秘密,将这秘密告诉给了父皇,父皇才会将他很喜爱的伶人当着他的面用乱棍打死。 也因此,太子对从前无感的太子妃孟氏悠忽生出了极强烈的厌恶感,甚至曾打骂过孟氏。 不过孟氏也并非是好欺负的,孟氏直接让姑母承德长公主告状到了父皇的跟前,父皇对他又是劈头盖脸一通骂,他甚至被父皇软禁了起来。 承德长公主还给孟氏身边送了几个会些武功的婢女,孟氏还佯装示弱将他给诓骗到了房中,趁着无人时让那些婢女打了他一通,还专门往人看不到的地方打。 顾惜气炸了,但他好面子,总不好同孟氏一样去向父皇告状,再者父皇也不会相信。 自此,二人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顾惜回过神来,冷眼看着他身侧跪的一丝不苟的孟秋和,阴鸷的说道:“你这下子高兴了吧,倘若不是你去向父皇告状,父皇也不会废去我的太子之位,如今你也要从太子妃的位置上滚下来,成为废太子妃,哈哈......” 他太讨厌孟秋和那副一成不变的面孔了,仿佛开口便要训诫他一般,就像他的母后一样。 但孟秋和若无其事的起身,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 顾惜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看到孟秋和比他还糟糕的脸色,有些不甘心。 “孟阁老和姑母当做未来的皇后培养出来的女儿,从今往后只能做个被废掉的太子妃,面对着从前在你跟前只有巴结的份的贵妇们,你不觉得丢人吗?”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孟秋和让人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就坐在这院子里,迎接各种来自于身边奴仆们的探究的目光,“我打小被父亲和母亲当做未来的太子妃培养,德容自来兼备,本就是这帝都贵女中最最优秀的那一个,之所以如今要从太子妃的位置上滚下来,是因为太子你没用。” “因为你不懂得居安思危,才会被别人给钻了空子,丢点原来的太子之位,也平白连累了我。” “但世事无绝对。” “顾昭也只是被父皇封为了太子,焉知不会如同你一样也被废掉,而当下里大皇子你该做的,合该是去到父皇跟前认罪,往后洗心革面做人,让父皇看到你的改变,然后静待时机。” 即便是在太子宫中,孟秋和穿着依旧一丝不苟,着淡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下罩拖地翠绿烟纱散花裙,手挽翠色软纱,芙蓉髻上斜插碧玉凤钗,配上冷艳睥睨一切的目光,尽显高贵典雅。 顾惜头一次发觉,原来自己的王妃并不仅仅是木讷。 他有些惊艳。 “而眼下,大皇子合该快些去宫里向父皇认错,以免父皇将我们赶往封地,臣妾在这里收拾东西,为新太子腾位置。” ...... 二皇子府中。 顾春虽于去年春末夏初的时候就已自请动身前往封地,但因身子孱弱,又不适应封地那边的水土,屡次发病,文帝怜惜这个曾替自己挡刀的次子,就又将他给接了回来。 此刻,满脸病弱之色的顾春面上一抹阴狠的笑意油然而生,“倒不知,百般筹谋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二皇子妃李盼春将刚拿出来的披风披到顾春的身上,此时渐近秋日,倘若不细心养护着,恐以顾春的身子,会受了风寒。 “皇子聪慧,有什么是您想不到的呢?” 李氏站在顾春的身上,面上尽数是柔顺。 顾春脸上的戾气散去了一些,“我是能想到,但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出一口心头的恶气,当年若不是大哥,我这双腿原是能救回来的。” “或许父皇还是看不到我,但至多也只是太子之位空悬,时日久了父皇总能看到,我除了这一双腿外,心机手段半点不弱于旁人,却不想半路杀出个顾昭,我这九弟,真真是有意思的很。” 李氏面上越发柔顺,“二皇子样样上乘,九弟纵使一时得意,但终究还会成为您的手下败将。” “无趣的紧。”顾春对李氏只知应承的话语很是不满,“不过也难怪,你不过是婢子出身,学识容貌样样下乘,即便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子妃,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李氏习惯了顾春的冷嘲热讽,半点没有委屈,依旧笑着说:“但臣妾有您啊,我的夫君是一等一的聪慧人物。” 顾春扭头走了,“替我准备衣裳,我要进宫去求见父皇。” 通往皇宫议政殿的路上,大皇子与二皇子狭路相逢。 二皇子被人推着轮椅,面上端就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大哥,父皇竟......我这次来是为大哥求情的,说不得父皇会收回成命。” “大哥做太子做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反观九弟,那是只知吃喝玩乐,他凭什么做这个太子?”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44章 兄不成兄 顾春为顾惜打抱不平,令顾惜多少觉得有点子怪异。 当初顾春舍身救了文帝之后,顾惜生怕文帝因此会更加看重于顾春,于是收买了给顾春诊病的医官,给顾春服用的都是一些无用药,也因此耽误了最好的治疗阶段,使他双腿尽废。 做了这事之后,顾惜总是心虚的,他怕顾春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报复于他,但好在这么多年,顾春都一无所知,对他这个兄长更是恭敬有加。 如今他被废掉太子的身份,也是这位二弟头一个站出来为他打抱不平。 蠢货! 顾惜不由得在心里埋汰顾春,面上却是一片恭谨之色。 “二弟慎言,父皇做的决定哪里有错的。”顾惜却也不是傻的,知道如今是在皇宫大内,到处都是文帝的耳目,更何况他如今是来向父皇请罪的。 顾春又说:“大哥不必谦卑,论理大哥既嫡又长,九弟不过是幼子,这原便是不合法理的,即便父皇赐下圣旨,九弟却也不该就这样接受。” 他不遗余力的挑起顾惜对顾昭的仇恨来。 顾惜也当真就有些飘飘然,“二弟说的在理,不过父皇在上,我又能怎么办呢?” 二人并肩向前走去,只是到了议政殿外,文帝并没有立马见他们,而是等了一会儿。 他们也并不奇怪,毕竟文帝是出了名的勤勉。 又过了一会儿,文帝召见他们,二人进去,却看到顾昭立在一侧。 顾惜与顾春向文帝行礼,顾昭也向顾惜与顾春见礼,但顾惜与顾春全然当没有看到他一般。 顾昭也不尴尬,就立在一旁,倒显得顾惜与顾春心思狭隘。 文帝似乎忘记了叫他们起来一般,顾春倒是还好,毕竟他坐的是轮椅,就可怜了废太子顾惜,从前他身份最为尊崇,如今却只他最为落魄。 “今日你们兄弟三个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竟双双过来。”文帝和蔼可亲的看着底下嫡出的三个儿子。 长子悄似其母,容貌只是平平,倒是老二和老九,各个生得唇红齿白,颇有皇家贵胄之风。 顾惜如今听了孟氏的话,摩拳擦掌,正是要表现的时候。 顾惜低头敛目道:“儿臣今日接到圣旨,方才知道自己从前有多离谱,多令父皇感到失望,从前是我浑浑噩噩,今特来谢恩,并向父皇保证,从今往后我定然会同孟氏一同好好过日子,再不让父皇操心。” 这是孟氏教给他的说辞,因他如今已不是太子,只是皇子,倘若潜心向政,恐会令父皇还有顾昭更加的担心戒备。 文帝闻言果真就很开心,对不会继承自己皇位的皇子,他素来很通融,更何况太子认错的态度很是良好,他就说:“这才对嘛,孟氏是个好女人,你也快起来吧,仔细跪久了伤到了膝盖。” 顾春却有些不认同的说道:“父皇,您为什么要废去大哥的太子之位?” 因着顾春从前对文帝的救命之恩,文帝对这个儿子最包容,不过顾春却也从来没拿这份殊荣当过令箭,每每都是最不争不抢的那个皇子。 如今头一次争抢,是为大皇子。 文帝当然不会责备顾春,毕竟顾春也是因兄弟之谊。 “春儿,朕自有朕的原因,你问问你大哥,他可有不服?”文帝自然不会将顾惜做的那些个丑事说给顾惜听,只搪塞道。 文帝一个眼神,顾惜便心领神会道:“我本就是个平庸的人,做太子这么多年,更是毫无建树,原便是才不配位,这太子会有更好更合适的人去做。” 顾春就说:“是九弟吗?可谁不知道九弟更是不通政事。” “小九也是这样认为的。”文帝就笑呵呵的说道:“这孩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了,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又以为朕在同他开玩笑,要朕收回成命呢。” 顾惜和顾春就都是一僵,万万没想到顾昭要比他们想的心机更深一些。 这皇太子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顾春卯足了劲都想要站上的峰顶。 顾昭会不想做? 无非是到文帝跟前做做样子罢了,以表现得自己清心寡欲、淡泊名利。 顾春也还罢了,他纯粹表现得是为兄长鸣不平,是讲义气。 但顾惜方才不理会顾昭,到如今看来,就有些掉份了。 顾昭又上前一步,“大哥居于长,又有这么多年做皇太子的经验所在,儿臣不过初出茅庐,有许多不足,实在惶恐。” 顾惜有心弥补一二,便对顾昭说:“九弟虽年幼,但胜在心性沉稳,假以时日,必能独当一面,倒是大哥,还要向你学习。” “大哥言重了。”顾昭忙道。 文帝道:“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其乐融融方才对,往后小九为太子,你们也要好好的辅佐他。” 就此,兄弟三人陪着文帝一同用了午膳,便欲离开皇宫。 不过皇后过来,留下了顾昭。 顾惜与顾春一路离去,其间顾春不住的向顾惜表明着自己的不忿,言明顾昭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让顾惜不要上当。 顾惜会上当吗? 他当然不会了,因为即便没有顾春的这些言语,他也觉得自己之所以会丢失太子之位,肯定是顾昭在背后做了什么。 从前顾惜对这个碍不着自己地位的九弟还很是表达过属于兄长的爱怜,但如今二人置于敌对的局面,顾惜当然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顾惜也并不悲观,虽然顾昭被立为了皇子,但诚如孟氏所说,顾昭如今有一个显而易见的软肋,那就是圣旨钦定的太子妃。 不论顾昭今日如何得意,顾昭要婚娶的都只是一个小小的商户女,还是谢驸马不要的那种商户女。 而此商户女小地方出来,难登大雅之堂不说,随便给她设几个套,她说不得就会钻进去,露出错处,连累上顾昭。 他们如何说、如何想,顾昭自不知道,或者说,他从前、如今、往后,也从来没有将人在背后的言语给放到心上去过。 毕竟如今他忙着迎娶秦宁都还来不及呢。 但让顾昭又一次失望,则是刘皇后的态度。 “你父皇既也没同我商量一番,竟骤然废去你大哥的太子之位,转而立你为太子,真是让人闹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为了你们兄弟之间的和睦相处,小九,不妨请辞太子之位。”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45章 戒备 皇后有皇后的顾虑在,皇长子与皇九子都是她的孩子,她希望她的孩子们都能好好儿的。 分明是亲兄弟,就该齐心协力,而不是心有嫌隙。 皇长子顾惜是她头一个孩子,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撇去这一点,顾惜到底年长一些,阅历也更丰富,加之这些年她的心血也都在顾惜的身上,她觉得顾惜更适合做储君。 幼子顾昭打小虽然也聪慧,可这种聪慧未曾经历过风雨砥砺,总是有些过于单薄。 尤其顾惜为太子在前,那太子之位原就是顾惜的,文帝立顾昭,顾昭有与兄长相争之嫌。 虽然在来之前,顾昭就有想到母后会与他说些什么,孔融让梨之类的,可闻言还是有些伤心。 这太子之位是父皇给的,并不是他强要来的。 “母亲,”尽管心里不舒服,但顾昭还是与皇后细心解释道:“我也是今日才接到圣旨,闻言也很惊讶,方才进宫也是来推辞的。” 皇后面色好了一些,“这事你做的极对,想来你父皇应是没应下,不过也不要紧,明儿个早朝上会有大臣们递折子,请求皇上收回成命,这事也不难。” 顾昭有些走神,他心道,母后真是从来都没有想问过自己一声,是否想做那个位置,就已替他做了决定。 刘皇后又说:“至于你父皇给你指婚的那个女子,就更是胡闹了,不过区区商户女,岂堪嫁入皇家?更不要说这秦娘子从前还有过婚配,你父皇也不知是怎样想的——小九,这该不会是你向你父皇说起的吧?” 皇后虽然这样问,但她压根就不觉得顾昭会和秦宁在后来有什么交集,倒是知道太后几天前去见过皇上,便想着是太后要促成此事。 但顾昭这回到底让刘皇后失望了,他对刘皇后说:“儿臣前些日子一直在北方,其间对阿宁心生爱慕,于是向父皇说明,父皇到底有些犹豫,儿臣这才请了皇祖母向父皇说情。” 刘皇后观顾昭的神态不似作伪,又回想起去年的时候,自己这个小儿子倒是与那秦宁有些关联,顾昭又去了北方,与秦宁又有更深一步的接触,难免会被这小妇人所勾引,不过这没什么,顾昭一向都很听她的话。 “小九,”刘皇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母后知道你情窦初开难免冲动,只是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刘皇后只开了个头,顾昭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不过顾昭这回并不打算顺着母亲的想法来,他依旧与往常一般温顺,只是话语却充满了自嘲意味,“儿臣不过是个不得母后喜爱的区区皇子罢了,娶谁不是娶,做什么不娶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 顾昭向来很懂事,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刘皇后跟前表现的逆反起来,刘皇后就很意外,“小九,你从前从来不会这样,莫不是被那个秦娘子给教坏了?本宫就说似这等身份卑微的妇人就不会有好心眼安,如今还未嫁过来,竟就这样教唆于你,真要是嫁过来还得了?” 顾昭张了张嘴,原想争辩些什么,但终究一时没忍住,就说道:“其实儿臣回来这些天,来寻过母后三次,但母后次次都很忙,甚至连我的面都没见,儿臣离开这将近一年时间,母后竟就半点不担心吗?儿臣去的可是战事频发的北疆。” 刘皇后闻言有些懊恼,她也有些歉意的看向顾昭,“这几日里宫中几个妃子齐齐有了身孕,本宫忙着擢升她们的位份、赏赐等事宜,平素里还要关照你大哥那边——你也知道你父皇近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对你大哥横挑鼻子竖挑眼,连带着都将他给软禁了起来,实是分身乏术。” “不过,你堂堂皇子,即便是去到边疆,尚有将士们在前替你冲锋陷阵,按理是不会有危险的,所以母后并不是不关心你,而是笃定你不会有事。” 顾昭刚想说服自己,母后也是很累的,但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又沉默了起来。 计较得再多,大抵母后也不会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片刻,她总有那么多的理由。 “你莫不是在转移话题。”刘皇后察觉到顾昭低落的心情,也没有再说教,而是换了一种打趣的口吻,“晓得你对那位秦娘子应是用了几分真情,母后也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将她给迎进府中,做个侧妃都可以,可唯独这皇子正妃,她做不得。” 顾昭心情有些低沉,态度自然不热络,只回道:“这是父皇下的圣旨,母后不妨去问问父皇愿不愿意收回这道圣旨。” “母后若是无事的话,儿臣便先告退了,府中还有许多事物要做。” 虽然文帝废去了顾惜的太子之位,但因不欲人们议论顾惜失去圣心的缘故,到底没让他立刻去就藩,而是另择了一处宅院做大皇子府,顾昭则从九皇子府中搬到了东宫中。 相比于极尽低调的大皇子府,如今的东宫中却是一片喜气洋洋之向,无他,自是因为东宫即将迎来女主人。 贰日,群臣上奏,欲使文帝收回成命,其中递折子的已占了大半,身为帝王,总是想要说一不二的,虽然文帝是个出了名的善于纳谏之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这样,尤其这些人中之所以一力恳求恢复顾惜太子之位的人中,有半数是与太子有着殷勤关系的皇后一党。 他们并不是为了国朝社稷能有一个更优秀的储君,而纯粹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文帝忍着没有发火,回到议政殿中,刘皇后就已等到了那里。 刘皇后与文帝夫妻三十余载,其实早已经相看两厌了,更何况当初二人成婚,原也只是因为二人背后的势力需要而已,所以与寻常帝后不同,在很多时候,她并不惧怕文帝。 就譬如此时此刻,她正行使一个做皇后的义务,对文帝上谏,谏言其实与外头大臣们也一般无二。 文帝铁青着脸耐着性子听皇后细细说叨,然后脑海中却回忆起顾昭前几日里对他说的制衡。 众臣之所以拥护顾惜,不过是因为顾惜天然与皇后更亲近,是镇北侯家的嫡亲侄子,娶的妻子又是孟休的女儿。 但得益于此,也代表着会受累于此。 倘若他向这些朝臣屈服,收回成命,将来顾惜登位,总是难免会受制于这些昔日里将他捧上去的臣子。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46章 赐下侧妃 所以,这些大臣们上谏的折子非但没有打动文帝,反而还使文帝更坚定了自己要立顾昭为储君的决心。 不过,眼下支持顾昭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朕记得,皇后的娘家镇北侯府还有好几个未出阁的姑娘?”文帝生生的将刘皇后的那些话给无视了,张口便问道。 刘皇后诧异了一瞬,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立即回道:“臣妾娘家是还有好些个未嫁的侄女,不过大多是庶出,嫡出的只有一个。” 镇北侯府嫡出的姑娘有两个,大姑娘刘素纯是嫁给了废太子做正妻,在生下一子后便去了,为了方便照顾刘素纯生下的这个儿子,镇北侯府让庶出的二女儿刘素芸入了东宫,做了太子良睇,,如今自随着先太子的被废,一并成为皇子侧妃。 而侯府里最小的这个姑娘,则是刘素华了,五姑娘刘素华自出生起便极得阖家上下娇宠,人也不太聪明,不过不要紧,因为有废太子与孟家联姻在前,镇北侯府没想过让这个小女儿去做联姻的棋子。 镇北侯府是欲将刘素华嫁给九皇子顾昭的,这样一来,刘素华未来的婆婆乃是她的嫡亲姑母,夫君又是她的表哥,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就能过好这一生了。 但世事无常,谁也不会想到,文帝会突然废去顾惜的太子之位,转而让顾昭上场不说,甚至还让一个区区商户家的女儿做太子妃。 “嗯,那就将刘家这个嫡出的小女儿并孟家未出嫁的四女儿统统都嫁给顾昭做侧妃好了。” “啊?”皇后一时惊讶的都失态了。 文帝道:“皇后的耳力应是没问题的,就不用朕再重复一遍了罢,你回到你的宫里,以你的名义下这样一道圣旨就行了。” 众臣们如今反对顾昭做皇子,无非是跟着顾昭的好处没有跟着顾惜的好处多。 但倘若朝中文武之首统统与顾昭也都有了关系,那他们又何必闹上这么一通呢。 顷刻间,刘皇后就明白了文帝的意思,只是她并没有就此听令,“皇上让区区民间来的女子为太子正妃,让堂堂镇北侯家的嫡女与孟阁老家的女儿做侧妃,未免有些太抬举这位秦娘子了呢?” “皇后是想说秦娘子不配罢?”文帝此刻心情大好,“可如今看来,唯有她适合坐这太子妃一位,不懂?那就回去好生想想,朕这里还有一些奏折要批。” 刘皇后回到宫里,也没用多少时间,就想到了文帝的用意。 “他这是防着我?”刘皇后就与身边的女官碧霞说道。 碧霞打小便跟着刘皇后,陪皇后处理宫务,听帝后日常对话,对政治也是很敏感的,当即便意会到刘皇后是说设太子侧妃一事。 刘皇后又道:“他不肯让名门望族家的女儿做太子正妃,于是选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却又想着借用文臣武将家的势,推小九上台,便让刘家和孟家的女儿给那个秦娘子做配。” 碧霞道:“若这样说的话,皇上也只是防备着镇北侯和孟阁老罢了,同娘娘又有何关系?” 刘皇后冷笑道:“如何便没关系了,他又岂不怕会他百年之后,我这个皇后摄政呢?他这个人,最是疑心不过,也最是冷情不过了。” “他有他的想法,可本宫也有本宫的想法,既皇上有心掣肘刘家和孟家的势力,本宫倒不妨应着他,但让个商户女儿做小九的正妃,本宫也是全然不会答应的。” 碧霞就说:“可皇上不收回成命,这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我们倒是可以等着秦娘子进京的时候,好生磋磨她几下,她自然便知难而退了。” 刘皇后疲倦的脸上现出一抹诡谲的笑意,“本宫不会给她进京的机会,派杀手在路上将她给伏诛了罢,本宫要见到她的尸体。” 碧霞领命,便去安排了。 与整个皇宫中人来说,小小北郡鄞县秦家的七娘子,自然不值一提。 而接到皇后谕旨的刘家和孟家一众人,也很是懵逼。 镇北侯府早有将小女儿嫁给顾昭的准备,但谁也不曾想到过自家的嫡女竟是嫁过去做妾的。 镇北侯夫人如今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闻言就很是替刘素华打抱不平,“皇后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是偏帮着外人不成,我们华姐儿可是她的嫡亲侄女!” 镇北侯如今远在边关,真正拿主意的还是侯府的老夫人。 老夫人也心疼这个小孙女,不过她老人家的眼光更长远一些,“这恐怕不是皇后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意思,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了,华姐儿做侧妃虽是委屈了一些,不过如今顾昭的身份也非往日可比。” 侯夫人却道:“即便如今顾昭成了太子,但我们家的女儿,做太子妃也不是使不得。” “老身也这样觉得。”侯老夫人望着自家小孙女天真单纯喜滋滋的脸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过急什么,今日离太子大婚还有好些日子,变数是一定会存在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结局是什么。” 侯夫人就道:“老夫人的意思是我们......” 侯老夫人摇了摇头说:“不要我们,皇上如今就对我们家起了戒备之心,倘若我们在这个时候妄动,只会令皇上越发不喜我们家,倒不若静观其变,总归还有个孟家在后头呢。” 刘家五姑娘刘素华确实很高兴,毕竟她打小做梦都想着能嫁给九表哥,即便如今是做侧妃,但不要紧,只要表哥心中只有她一人就好了。 ...... 孟阁老府上,孟休接到圣旨之后,这才头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庶出的四女儿。 没谁会想到,孟家将来最有出息的不是按着太子妃礼仪教导出来的大女儿,而是自小在山间长大,待到及笄之日方才领回来的四姑娘。 平心而论,四姑娘孟秋知在孟家一众女儿之间,只是寻常罢了,这么个女儿嫁过去能笼络住太子顾昭的心吗? 孟休持怀疑的态度。 但如今圣旨已下,即便孟秋知不能,也要将她变得能。 孟阁老将孟秋知叫到书房中,以前所未有的和蔼态度唤她坐下。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47章 温顺的孟四姑娘 事态竟会是如此发展,顾昭提前整整两年做了太子。 孟秋知一时之间有些怀疑,自己所谓的那些前世是否只是一场梦。 但顾昭确实是做了太子,只是她没如自己所预谋的那样,在顾昭成为太子之前,吸引顾昭的注意,成为顾昭的爱人。 但她还是成为了他的侧妃,不是正妃又有什么要紧,毕竟世事无绝对,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究竟镇北侯家的嫡女、皇后的嫡亲侄女也与她平起平坐,只是侧妃而已。 幸运的则是被赐给顾昭的正妃并不是出自什么世家望族的女儿,只是区区商户的女儿,总要好对付的多了。 想起秦宁,孟秋知的眼底闪过一抹戾气,若非当日这小小的商户女与她抢夺在顾昭面前的存在感,如今她早已成为顾昭唯一的知心人。 这戾气一闪而过,孟秋知这才抬头,面上浮现出忐忑,看向孟阁老。 “父亲,府中那么多的姐妹,各个都比我美丽高贵大方,我实是不堪匹配太子殿下,唯恐行差踏错,招了太子的厌烦,也连累府上。” 孟秋知的温顺听话,很是让孟阁老满意,这个女儿虽然不算出众,从前更不得他重视,但好在听话,好掌控,若是肚皮再争点气,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近几日里因为顾惜被废,大女儿从太子妃成为皇子妃的怨愤不平也散去了些。 这样想着,孟阁老只觉得孟秋知这个女儿如今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容貌虽不胜大女儿,但也算是小家碧玉,轻易不会招致人怨恨。 “有父亲在你身后,你怕什么。”孟阁老在能用到的女儿面前,就是最慈爱不过的父亲,“顾昭虽是太子,可他这个太子之位也坐的并不稳当,我孟家立世百年,论理要比这顾家皇族还要源远流长,你是我家的女儿,按理也该有些傲气的。” 孟秋知抬起剪水双瞳,期期艾艾的问道:“父亲,您真的会保护我吗?” 从前不曾发现,今日细细一瞧方知,四女儿的这双眼睛也是极漂亮的,仿若会说话一般。 孟阁老的声音越发轻了一些,生怕吓到这个女儿,“父亲保护女儿是天经地义的,这世上也唯有为父才会不计私心的去保护你。” 孟秋知顿时笑颜如花,然而心中却是不屑的。 前世的时候她因生母卑微之缘故,被孟夫人送到山上的尼姑庵里,直到及笄的时候方才被引回来,却也不过是作为孟家联姻的棋子。 不过因为她这颗棋子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所以当孟夫人的娘家侄子看上她并奸污了她之后,她被整个孟家的人指指点点,最终受不了人言,自尽而死。 重活一世,她决定一定要成为人上人,让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匍匐在自己的脚底下瑟瑟发抖。 嫁给顾昭只是第一步。 “父亲保护女儿,女儿自也要尽己所能保护父亲。”孟秋知越发恭顺。 孟阁老又说:“咱们孟家的女儿,生来便是要做凤的,如今你为太子侧妃,不要去理会后宅争斗,且先好好儿的护着自己,生下皇太孙才是最紧要的。” “至于那秦氏,微不足道,对付起来也更加简单,所以你不用在她的身上下功夫,倒是可以与她联手,撺掇着她去对付镇北侯家的小女儿。” 孟秋知闻言道:“我会按着父亲的吩咐去做的。” “再者,一些女儿家的小心机,一会儿我让你母亲教给你,从今往后你便是咱们家最出息的女儿了,不要辜负为父对你的期望。”孟阁老又道。 说起孟夫人,孟秋知就有些恐惧,“母亲一向不喜爱我,我怕......” 孟阁老说:“这个无妨,夫人的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即便你母亲做错了什么事情,你也可以向为父来说。” 孟秋知领命。 而得了孟阁老吩咐的孟夫人,却压根并不想给这个最得自己讨厌的庶出女儿铺什么路。 孟秋和才是孟夫人精心培养的嫡长女,虽说如今顾惜被废,但谁说顾昭就没有被废的一天呢? 所以孟夫人只意思意思的寻了个老嬷嬷教导孟秋知规矩,实际上却是在磋磨孟秋知。 但孟秋知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小白话,不经意间向孟阁老的人暗示了孟夫人的所作所为,孟夫人就是被一顿叱责。 孟夫人不服气,就问孟阁老说:“老爷难道就这样放弃秋和了吗,明明秋和样样拔尖,怎能被个庶女抢了风头。” “痴人!”孟阁老却说:“我从未想过要放弃秋和,是皇上放弃了大皇子,除非大皇子能重新被立为太子,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对大皇子府上,究竟也是我们的女婿,便如从前一样对待也不无不可,只是夫人该改改对秋知的态度了。” “夫人,不论将来那个女婿做了皇帝,我们都是他的丈人,这不好吗?” 孟阁老的话并没有说服得了孟夫人,倘若是孟家其他的庶女也还罢,可孟秋知? 孟夫人想想自己曾经对这个庶女以及这个庶女的娘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心下便凉凉的。 但她也不敢不听孟阁老的话,不曾提点过孟秋知什么,却也没再为难过孟秋知了。 ...... 鄞县秦家在接到圣上的赐婚圣旨的时候,已是秋日里。 因着秦家人早在顾昭离开的时候就已知道了顾昭的身份,故而对于这份圣旨虽惊讶,但也不至于那样的惊讶。 小云氏就拿着圣旨对秦大爷道:“我当初说什么,小九是个好孩子,如今可不印证了。” 他们虽远在北郡,与皇城相对甚远,但也知天家意味着什么,圣旨又是意味着什么。 天家与商户秦家,一个天一个地,要说服皇上同意这样一门婚事,其间自然是要下许多的功夫的。 秦大爷道:“还是夫人有先见之明,如今还要劳累夫人帮着操办起来。” 因为伴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顾昭的来信,来信中说他也已带着迎亲的队伍在路上了,约莫月余后就会到来。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48章 送亲 说到婚嫁事宜,有简也有繁。 而皇家的婚嫁事宜,自然更是繁之又繁。 顾昭为了向天下人表示自己对秦宁的重视,还不远万里来到鄞县迎亲。 小云氏一时之间有些忙的脚不沾地,秦宁开口想要帮她,但被小云氏拒绝了。 “你只要等着做你美美的新娘子就是了。”小云氏就将秦宁给推回到了房间里。 这不是她第一次嫁人,但因前尘往事太过久远,所以她还蛮激动的。 想着自己与顾昭相识的点点滴滴,动心有之,更惊叹于一个人竟能在真诚的肯定与鼓励中有这么大的爆发力。 顾昭能当真向文帝求来允婚的圣旨,着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有看到顾昭为她所做的努力,由此三分喜爱是有的。 也会感到烦心,如今顾昭如今提前被册太子,等着她的将会是更多的麻烦,尤其还有一个在原书中让顾昭万分宠爱甚至为此殒命的孟秋知。 不过她也并不怕。 毕竟如今事情的轨迹已与书中有很大的不同,即便后来顾昭仍旧喜爱上孟秋和,那她走便是了。 三分喜爱,其实正好。 至于文帝同为顾昭赐下的两名侧妃,秦宁虽然打心眼里有些不喜,但也深知入乡随俗的道理,尤其顾昭如今不过刚成为太子,根基不稳。 毕竟成为太子妃,代表着她从今往后将与顾昭成为夫妻,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肩上的担子和责任一样很重,情情爱爱相对来说反而微不足道。 秦家在鄞县原本就是大户,闻说秦家的女儿被许作了太子妃,起先是本地的人前来贺喜,渐渐的,鄞县之外欲与未来的太子妃以及太子妃的娘家人攀附的也是络绎不绝。 小云氏对此就很烦,她已经太忙了,可偏偏这些人还要忙上加忙,有心拒绝但又怕倘若轻易拒绝了,这些人会对秦宁为微词,毕竟秦家家世不显,能给秦宁提供的支持原本就不是太多。 好在这时三夫人陈氏自动揽下了这个差事,帮着小云氏应承这些人。 又过了几日,信王与信王妃亲自来到鄞县,给秦宁添妆。 信王其实与秦大爷是老熟人了,二人私下里一直有往来,跟着秦大爷,信王其实赚了不少的钱。 秦大爷就也没同信王客气,让秦宁谢过信王。 信王妃却直道:“阿宁也是我认下的义女,我又没有亲女儿,便拿她当亲女儿看到,亲女儿出嫁,我出嫁妆,简直理所应当。” 世子妃秦思也有为秦宁添的妆,有了秦思在前,秦姝和秦萱多少也有些表示。 从前与秦家关系已经不那么亲近的远枝亲戚们也纷纷给秦宁添妆,拒都拒绝不了。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便到了深秋时节,天公不作美,顾昭接近北郡的时候,北方就接连几天飘起了小雨。 但文帝给他的时间有限,所以顾昭只能冒雨前行。 直至鄞县时,雨水方才有停下的迹象。 顾昭并没有径直去到秦府,而是先到了秦宁先前租的那个小院子里,将被淋湿的衣裳给换了下来,再清点了一下聘礼,于次日带着聘礼到了秦府的门前。 帝王家的聘礼,自是珍之贵之惜之,惹来许多人的围观。 秦家父母将聘礼给装箱抬了进去,又与顾昭寒暄了许多。 因着礼制,秦宁这一次并没有见到顾昭。 大婚的日子是由钦天监算下来的,乃是次月初二,距今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 秦家早就为秦宁做好了嫁衣,不过顾昭也带来了宫里赶制的凤冠霞帔,与之相比,秦家寻人做的嫁衣就有些小家子气,更何况皇宫有皇宫的规矩。 虽然还有小半个月二人才成婚,但好在小云氏之前紧赶慢赶,将所有的事情大概都安置妥当了,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小云氏便日日都来寻秦宁说话。 毕竟这一嫁,往后她是轻易见不得这个女儿的。 一想到这个,小云氏就撺掇着秦大爷将生意给扩展到国都去。 其实秦家在国都也有生意的,不过因为秦大爷的重心不在那里,规模就小一些。 但想着女儿往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能,不能在官场上给女儿诸多庇护,就也只能捡起自己的老本行,将生意越做越大,从钱财上给女儿诸多支持了。 秦宁笑看着父母为自己思量,却只觉得圆满。 父疼母爱,这样的人生不可谓不圆满。 转眼便到了大婚这一日,秦宁与顾昭向秦大爷与小云氏一一见礼,小云氏微笑着对女儿与女婿诸多嘱咐,事无巨细。 二人拜别父亲母亲,临分别的一瞬间,小云氏一滴泪水不经意间滑落,忙用帕子拭去,面上又端起和蔼可亲的微笑。 秦大爷用宽厚的大掌拍了拍小云氏的手背,无声安慰。 这不是他们头一次嫁女,但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相比于其他女儿,秦宁的前半生,着实太苦了一些。 秦宁虽戴着凤冠,但隐约也能看到小云氏是在强颜欢笑,没有哪家的父母在女儿嫁人那天时候毫无忧愁的高兴的,尤其是在这交通极为不发达的古代,一出嫁可能再见的时候就已大半辈子过去了。 她想过去抱抱小云氏,这个平素里有些软弱但为了自己的女儿也能变得坚强的母亲,她也当真就这样做了,带着深秋的寒意扑进小云氏的怀中。 “母亲勿念我,等女儿以后在国都里站稳脚跟了,就将母亲一家人接过去,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时常见到了。” 小云氏不住的点头,悄声说道:“我女儿一定会出息的,东宫艰险,好在你父亲有提前训练的会些武功的人,就混在送亲的队伍里,有什么不便的便与你四叔说。” 秦宁惊讶了一瞬,转而动容。 从鄞县离去,一路往南,送亲的人里头有秦宁的胞弟,也有信王府的世子,自然还有小哲皓。 不过他小人儿是同秦宁一起坐在花轿里的。 秦宁对他嘱咐说:“跟着母亲到了国都里,母亲让人带着你玩上几天,便同你舅舅们一同回到你外祖母身边。” 国都危险,小哲皓并不适合在国都中久居。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49章 保护 小哲皓闻言有些伤心,但他素来懂事,尤其在走之前,外祖母也同自己说过这其间的道理,他心知母亲是为自己好,只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好生学习,这样往后他便能成为母亲的助力。 是以小哲皓只黯然了一瞬,抬头就继续说道:“母亲,我知道了,皓儿还要回来继续上学呢。” 秦宁摸摸小哲皓的额头,“嗯,这分别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等母亲在国都里站稳脚跟了,母亲便让人接你过来,国都这边也是同样可以上学的,而且这里的先生们学识也更为丰富一些。” 小哲皓闻言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道了声“好”。 等到北郡的时候正好天色将黑,顾昭一行人便在早就准备好的驿馆中歇息了下来。 行了一整日的路,秦宁也很是困乏,先哄着小哲皓睡着了,这才到了外间。 信王妃给的陪嫁之一钟嬷嬷是个经验老到又不失慈祥的老嬷嬷,唤人进来给秦宁卸了妆容,换上宽松的衣裳,这才带着人下去,守在了外头。 秦宁在榻上躺了一会儿,分明很累了,偏就睡不着。 窗外偶尔会传来几声猫叫,一阵窸窣声,身材高大的男子跳窗而入。 他穿了一身夜行衣,但秦宁仅从其背影上就认出了这是顾昭。 顾昭回身见秦宁一派镇定自若,还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就长吁短叹道:“原还想着吓一吓你的。” “你好端端的皇子不做,偏要做那梁上君子。”秦宁累的有些不想起身,“说罢,今夜前来可有什么事要说。” 顾昭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在了秦宁的榻边,仔细的端详她,“就不能是因为想你了,过来瞧瞧你?” “外头的嬷嬷们规矩都忒大,大抵是不会轻易让我进来的。” 事实上二人已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即便是在刚刚,也是隔着盖头的。 “许多日子不见,宁姐姐的头发又长了一些。” 他将秦宁的发丝放到自己的鼻尖轻嗅,神情安详。 秦宁眸色渐深,自城门前一别,他素来是唤自己“阿宁”,今次却用了以前的称呼,“可是有谁给你气受了?” 事实上以顾昭如今的身份,能给他气受,还能让他露出迷茫的神情的,除了刘皇后,秦宁想不到还有谁。 “不过也不要紧,毕竟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我有阿昭,已觉得十分幸运了。” 她没有追根究底,事实上皇家的母子亲情,也不是她可以随便非议的。 顾昭却像是被说服了一般,嘴里呢喃道:“我有阿宁,也是十分幸运的事情了。” 他说着就像一只小绵羊一般,躺在秦宁的臂弯里,渐渐地觉得自己周身也温暖了起来,在母后那里受到的委屈也不算是什么了。 毕竟母后待自己并不算坏,只是习惯了忽略他、轻视他而已。 但他有秦宁。 他何等幸运,能遇到阿宁,也因此更加坚定要永永远远的同阿宁在一块儿,他要保护好阿宁。 “阿宁,我想等到明儿,让东宫的隐卫穿上你的衣裳,代替你坐在轿撵之中。” 秦宁立即会意道:“可是去国都的路上会有什么危险?” 顾昭沉沉道:“有许多人对你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很不满,也有很多人对我能坐上太子的位置很不满,这些人大抵会有什么动作,为了你的安危着想,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好。”秦宁同意了顾昭的提议,她知道顾昭府中有女隐卫,功夫很高。 顾昭又说:“我也会安排人贴身保护小哲皓。” 秦宁眸色越发柔和,她坐起了身子,回握住顾昭的手,“我信你会保护好我们母子的。” 在这森凉的秋日里,秦宁的手心却极温暖,握上去触感十分良好,他忍不住握的紧了紧。 “阿宁倒是不冷。” 秦宁笑笑,“我打小便体热,别说只是秋日,即便是冬日的时候,我的手心也是极暖和的。” 顾昭道:“那我倒要羡慕你了,我天生体寒。” 秦宁苦恼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不知我打小便因为体热的原因,每到夏日里,稍不注意便会流鼻血,还是生了皓儿之后方才好一些。” 他将秦宁的苦恼神色尽收眼底,安抚道:“没事的,宫中御医不知凡几,让他们给你开个方子调理调理也就好了。” “不过想象着今年冬日,我再也不用一个人住在那空旷的宫殿中,身边能有一人予我温暖,总是格外的期待。” 他最是畏冷,也最是抗拒冬日的到来,但今年的冬天总是不一样的,秦宁身上暖和,他抱着她,就像是抱着一个小火炉子一般。 秦宁却难得的嘟起了小嘴,“岂止哦,刘家和孟家的姑娘都会进入东宫,陪伴太子殿下左右,太子殿下若是德兴,还可宠信宫中婢子......” 他温良的指尖堵住了她的嘴,“那些人都不过是个摆设,被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只会有你一个。” 顾昭想过很多种秦宁知道他会同时迎娶侧妃之后的反应,他有些害怕秦宁会生气,但又有些害怕秦宁不会生气。 他对那些人也是当真没什么感情,孟氏让他打从心眼里厌恶,更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产生了厌女的情绪,是阿宁改变了他。 而刘氏,他更是只将她当做是表妹。 似乎是生怕秦宁不信,他甚至还欲立誓,“我顾昭发誓,终此一生,对阿宁忠贞不二,如违此誓,便让我英年早逝、父子离心......” 秦宁却埋怨的看向顾昭,“我可不想做寡妇,发誓什么的大可不必,倘若你往后变心了,其实也无须这样,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对我讲仁义便成。” 她是极阔达的女子,即便此时此刻对顾昭也有动心,但也未尝接受不了顾昭会变心。 毕竟心不由己掌控,但变心也要讲良心。 夫妻之间没有爱了,恩情还得在。 似谢文卓就是个反面例子。 顾昭对她讲恩义,她就对顾昭也讲恩义。 发誓什么的,实在是没太大的必要。 她眼神顿时清明起来,顾昭却有些酸溜溜的想着,她这样豁达,到底还是没将他给看作唯一。 他的眼神逐渐火热起来,似欲将秦宁的眼也要给灼烧了。 他的身体逐渐靠近,秦宁有些忐忑的说:“嬷嬷说,我们只有在帝后面前行了大礼,才算是礼成,才能有进一步的接触。”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50章 来京 顾昭上前将秦宁给抱在怀中,以往足智多谋,心智极坚的秦娘子其实又瘦又小,腰肢盈盈一握,这让顾昭又有了不同的感受,他想着秦宁的从前,想着二人的初见,以及这些日子的林林总总,忍不住去想秦宁的从前。 从前的阿宁也是一个这样豁达的性子吗? 还是说因为被谢文卓伤害过,所以才变得这么豁达。 胸腔中的酸涩之意顿时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你想什么呢,我是那样不守礼的人吗?我只是想抱抱你。”只是闻着秦宁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他逐渐的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用的是栀子花的猪苓?”顾昭不断磨砂着秦宁的后背,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秦宁揪起了一缕头发,说道:“阿昭的嗅觉好生灵敏,喜欢这味道吗?” 顾昭痴红了眼一般的点点头。 秦宁推开他,“好了不早了,且回去吧。” 她说着将自己榻上的一个小褥子给披到顾昭的身上,“夜里天凉。” 顾昭看着这小褥子,“这未免也太丑一些了。”天蓝色的小褥子正中央上头绣着一只小黑狗,他打从心眼里抗拒。 秦宁微笑道:“听话,总比着凉了好。” 顾昭默默的将小褥子给披到自己的身上,再度跳窗,一跃而下。 秦宁看着顾昭离去的背影,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她一时间还并不习惯与人这样亲密。 贰日,顾昭指派的女隐卫白静一早就过来了这边,她的身形与秦宁极其相似。 因为顾昭提前嘱咐了钟嬷嬷,所以钟嬷嬷就指派着人给白静上了同先前秦宁一样的妆容,秦宁则穿上了和如花似玉一般无二的婢女妆。 似玉望着明明穿着一样服饰,但明显气度容貌更为出众的秦宁,不由得感叹道:“姑娘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如花也不住点头,“容貌还是其次,主要是姑娘身材好,府里那许多的姑娘,没见过一个身材比得上姑娘的。” 她痴痴望着秦宁,分明是同样的服饰,可姑娘穿起来,就是前凸后翘。 好羡慕呀。 秦宁哭笑不得,就只瞧着如花的视线,几乎都能想到这丫头在想些什么了。 “如花,说来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景秀了,你这次也一直跟在我身边,都没来得及同他说话,要不要我让人将他给叫过来。” “好呀好呀。”如花连连点头。 秦宁直掩嘴笑了笑。 似玉就打趣如花道:“那你见了景秀大人,要同他说些什么。” 如花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是单纯的想见到这个人,问一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而景秀是太子身边的得力之人,平素一定很忙,这样想来,她倒是不应该了。 遂信誓旦旦的说道:“还是不要麻烦他了。” 秦宁拉过如花的手道:“瞧你对景秀这上心的模样,莫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如花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哪里有。” 似玉简直要笑岔了气,谁能想到平素里大大咧咧的如花,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倒是默不作声的白静突然开口道:“其实按理像我们暗卫,轻易是不能成婚的,因为成婚就代表了有软肋,总是不利于我们为殿下效力的,从前殿下只是皇子也还罢了,但如今......” “就好比是妙竹姐姐,从前也是我们女隐卫的统领,因对殿下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被殿下给打发到了荒凉之地去做细作。” 秦宁是知道妙竹的,不过并不太了解,但如今听白静说起,就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兴趣,“我听景秀提起过,这妙竹似乎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 白静就与秦宁细细说起,“妙竹姐姐其实是皇后娘娘母族旁支的侄女,不过打小父亲便去了,母亲也改嫁了,一次偶然的情况下,妙竹姐姐随家中长辈进宫赴宴,被表姐妹们欺负,皇后看见了,心生怜悯,就将妙竹姐姐给收在了身边,因妙竹姐姐与太子年龄相仿,便被皇后赐给了太子,只是妙竹姐姐心高气傲,并不想做寻常宫女,只想做对殿下更有用的人,遂......” 秦宁其实可以想到,倘若不是心高气傲,也不会去妄想顾昭。 妄想倒不是错,但因为妄想而做出一些有失分寸的事情,则是大错。 接连行了一个半月的路程,就抵达了咸阳城附近,至此已到了冬日,京郊城外刚下了一场不小的雪,秦宁一行人只得暂时歇下。 白静对秦宁说道:“越是临近咸阳城内,越是要小心,乡君不妨随身携带匕首。” 她说着便递给秦宁一把短刀。 秦宁接下,她其实大致可以想到都城中诸位贵人的心思,她们对她这个平白以商户女之身却得了太子妃位置的人自然是不满的,但也是不屑的。 由此针对她的人是一定会有的动作的。 但因为这种不屑,导致他们不会在太远的地方布置人手,所以越靠近咸阳城,反而越危险。 一行人在客栈中暂且休整,晚上,顾昭照例翻窗寻了秦宁,秦宁正在收拾东西,抬眼看了顾昭,已不如最初的时候那般惊讶,道:“你来的正好,我欲带着小哲皓于深夜里前行,你派景秀跟着我就成。” 顾昭身边虽人手充足,但能让秦宁相信的唯有朝夕相处过的景秀。 顾昭立即想到秦宁的用意。 顾昭道:“这个好办,若是要趁夜出发,还是越早越好,我一会寻辆不怎么显眼的马车,你进了都城......也不要去你四叔家中,就近寻个客栈,等我去接你。” 秦宁当然知道,四叔向来是孟阁老一派,而今孟家的四姑娘也要嫁给顾昭做侧妃,孟家亦是欲除秦宁而后快,所以即便是至亲如四叔,亦是不可信的,但不免觉得有些悲哀。 “路上倘若没人前来刺杀也就罢了,若有人,记得留活口,问出幕后之人。” 秦宁心道,她来到咸阳城里,果真是除却顾昭之外,遍地是敌人,为难的同时,亦有一争高下的蠢蠢欲动。 是夜,秦宁带着儿子乘坐马车离去,行了一天一夜的路程之后,如顾昭所说的一般寻了个最不起眼的客栈住下,就让景秀给顾昭去了信,但直到第二天,也没有接到顾昭的回信。 秦宁略一思索,就伪装一番,带着小哲皓敲开了秦侍郎的后门。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51章 对峙 秦侍郎略微算了算,若无意外,秦宁大抵便会在这三两日里抵达,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一方面,他是孟阁老的妹婿,之所以能有今日,除了自身的才干外,还全靠孟阁老提携。 而偏偏如今自己的娘家侄女却与孟阁老的女儿对上了。 但另一方面,秦宁又是他大哥的女儿,他大哥待他有恩,若无大哥前些年的供养与支持,他也不会成为孟休的妹婿。 秦侍郎有些为难,他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这个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侄女呢? 正当他为难的时候,便听到下人的禀报,略微沉吟,还是让秦宁进来了。 秦宁穿着十分朴素的青灰色衣袍,外头罩着平平无奇的短衫,若站在大街上,大抵不会有人想到这个穿着普通的妇人会是即将成为太子妃的秦宁。 于此相对应的,秦哲皓穿着也十分的普通,却不掩那一双极灵动的大眼睛。 秦侍郎忙让他们母子二人坐下,问起自己心中的疑问,“阿宁是才来到咸阳,何故如此装扮,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秦宁点点头,“我是昨天中午的时候抵达的咸阳,太子殿下后我一步,但按理最迟今日晨起的时候也该到了,但未曾听闻他的音讯,我怀疑太子殿下遇刺了,不过应该也不会太过危险。” 秦侍郎道:“何故如此说。” 秦宁就道:“因为对方的目标是我,并不是太子殿下,而且我还知道,若不出意外,下手的应该是皇后娘娘。” “宁儿慎言。”秦侍郎就一脸复杂的说道:“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虽然在外头皇后表现的极是宽容慈爱,但你总不会当真以为,一个只有善良的女人能稳坐皇后之位二十年之久吧,所以一些不该说的话,你还是不要说了吧。” 秦宁并不以为意,“如今这儿只有我与叔父二人,叔父总不会去向皇后告密。” 她全心依赖信任的目光让秦侍郎有些汗颜。 秦宁将秦侍郎的神色尽收眼底,“我知叔父受惠于孟阁老,如今因我与孟姑娘即将同嫁一夫,难免有些为难,但叔父为难的也太早了一些,毕竟如今能让孟姑娘乃至整个孟家视为对手的,大抵是镇北侯府的那位姑娘,我于他们眼中大抵不过是个踩了狗屎运的区区民妇罢了,同理镇北侯府的人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相反他们不仅不会对付我,甚至还会想方设法的拉拢我。” “但皇后不同,她可能更看重的应该是太子殿下乃至于整个皇家的颜面,所以会在这些人之前对我出手。” 秦侍郎重新审视这个侄女,竟有几分非同寻常闺阁女子所没有的聪慧,倒也难怪能吸引了顾昭的注意。 “所以,你而今来寻我......”秦侍郎再次汗颜,“我不过是个侍郎,没办法替你在皇后跟前周旋。” 秦宁道:“我知叔父为难,实际上我今日来寻叔父,不过是想请四叔母带我去一趟宫闱,我想去见一见皇后,同皇后谈论一番。” 秦侍郎再次被秦宁的大胆给惊讶到了,毕竟秦宁都知道皇后要杀她,却还要去见皇后。 秦侍郎的表情有些复杂,“自古婆婆都是凌驾于儿媳之上的,更不要说的你的这位未来婆婆乃是国朝的皇后,她欲让你死是她不对,可你没有证据,贸贸然的上前...... 他以为秦宁要去和刘皇后对峙。 秦宁道:“我是想着先进宫求见太后,再经由太后的指引去见皇后。” 秦侍郎便不再说什么了,他让秦孟氏给宫中太后递了折子。 秦孟氏得知秦宁就在府上,连忙将秦宁给唤到了跟前,“好孩子,同婶母说说,你同九......不,如今是太子殿下了,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宁长话短说:“侄女回到鄞县后,巧遇到请命来到北疆的太子殿下,遂日久生情,信王妃见状便向太后递了折子......” 秦孟氏捂嘴笑道:“我当初瞧着太子殿下便对你不一般,但想着也可能是太子殿下原本人就很好的缘故,不曾想他竟是真的对你有意思,如今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往后可要好好珍惜对方。” 秦宁很是感念秦孟氏的善意,秦孟氏不与她兜圈子,她也不与秦孟氏兜圈子,因而就问道:“孟家的四姑娘也被指婚给了太子殿下,难道婶母不想让孟四姑娘与太子殿下情投意合吗?” 秦孟氏就淡淡道:“知姐儿虽是我的娘家侄女,但她只是庶出不说,也就去年的时候方才回到家里,我与她没见过几次面,倒谈不上什么感情,不比和你更投缘一些,更何况你们虽同是太子殿下要娶的人,可你是正妻,太子殿下钟情的也只有你而已,爱情这事本就是不能强求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太后也接到了秦孟氏递过来的折子,因都晓得太后平日吃斋礼佛不理俗事,所以甚少有人要求见太后。 “秦孟氏......”太后暗自沉吟,她倒是记得秦孟氏,二十三年前,先帝一统大顺,她作为当时的皇后曾接见过所有的朝臣命妇以及未出嫁的姑娘。 那是个看着让人十分舒服的女子,眸子澄澈,一瞧便是个通透的人。 太后还曾想着将秦孟氏许配给自己的大儿子当续弦,但不想宁王看中了当时容貌惊艳的瑛贵妃。 “哀家同她并不甚相熟,她来见哀家,莫不是......”太后一边思索着一边说。 太后身边的荣嬷嬷就说:“秦夫人是宁乡君的婶母,秦夫人说不得是为宁乡君来求见的太后。” 太后也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于是当即就让秦孟氏进宫来。 秦孟氏引着秦宁来到太后宫中的时候,天色已将将黑了,她二人给太后行了个礼,太后很是和善的让二人起来,又仔细打量秦宁,蓦然开口,“一年未见,有些胖了。” 秦宁有些发蒙的拍了拍自己的两侧脸颊,时人讲究以瘦为美,即便是宫中为她赶制的大婚礼服也是按着她先前的身材,她到底也只是寻常女子,希望自己能在大婚的时候呈现出最美的状态。 “你得了如意郎君,事事顺心,自然心宽体胖,哀家倒觉得如今你这身材正好,落落大方,很有皇太子妃的仪态。” 太后平素里喜欢的便是这种不过分妖娆,不过分聪明,朴朴素素心灵澄澈的姑娘,当下里是越看秦宁越顺眼。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52章 说服 秦宁从善如流的上前道:“太后当真是取笑我了,我出身到底卑微,承蒙太后和信王妃抬爱,才有今日嫁给心上人的机会,心中其实也很忐忑,会做不好这个太子妃,到时候还要劳烦太后提点于我。” 太后朝她伸手,秦宁再度上前一步,太后拍拍她的后背,“万事开头难嘛,哀家当初以四十岁高龄的时候登皇后宝座,又何尝不是头一次,慢慢的就好了,等你进了东宫,哀家赐给你几个熟悉宫中礼仪规矩的嬷嬷,你有不懂的请教她们也就是了。” 太后宫里的嬷嬷,可不是一般人轻易能得到的。 秦宁忙谢恩道:“承蒙太后抬爱,让我感激不尽,都不晓得要怎样报答您了。” 太后说:“这有何难的,届时你多来哀家这里走几遭,陪哀家说说话也就是了。” “对了,你既已抵达咸阳,为何哀家并没有听见音信。” 秦宁于是说道:“是我先到的,太子殿下还在后头,我想......见一见皇后。” 太后看出了秦宁有难言之隐,也不去问她,就说:“那哀家让人传皇后过来,你有什么话好好儿的与皇后说,她坐镇后宫这么多年,是个有容人雅量的。” 太后当然知道皇后并看不上秦宁这个儿媳妇,传唤皇后过来,是给秦宁做脸,让秦宁好好儿的与皇后说话,是给皇后递梯子,是真心为秦宁好。 秦宁越发感动,太后就说:“与哀家不必这么客气,哀家还想念着你亲手做的酸辣汤呢。” 秦宁就说:“这好办,等明儿一早,我就做给您吃。” 接到太后口谕的皇后就很是纳闷,毕竟太后已很久没召见过她,并且也并不让她去请安。 皇后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太后这人甚为怪脾气,那么多的孙儿里头独独最喜欢顾昭,放着出身名门望族的前太子妃孟氏不喜,偏偏喜欢上了个商户出身的秦宁,还为了这女子让皇上赐婚。 若说皇后在路上的时候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当她到了太后宫中,看到立在太后身侧的秦宁的时候,方才知道是彻底不好了。 不过皇后也并不畏惧,毕竟就她如今这个位置,闲事不管的太后即便对她不满也只能叱责她一通,即便是顾昭,这是她的亲儿子,难为还会为了个民妇记恨于她吗? 皇后给太后行礼问安之后,径直看向秦宁,“若儿媳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要在十日之后与昭儿行大礼的秦家娘子,按理她如今应该在路上,怎么会出现在母后这里。” 太后说道:“宁儿走得快了些,又有什么问题。” 按太后直来直往的性子,倘若知道她安排了人行刺秦宁,应该不会是这个态度。 皇后稍稍心安。 “罢了,你们两个去侧殿,宁儿有话要与你说。” 秦宁跟着皇后到了一侧的厢房里,皇后坐下,打量秦宁,“你提前来到了国都,那小九呢?” 秦宁道:“这就要问皇后了。” 皇后审视着秦宁,这个小妇人有着一双十分清丽的眼眸,也因此,越发让她有些看不透她。 她知道了一些什么?又同小九说了些什么? 潜意识里,皇后并不想同自己的儿子翻脸。 秦宁露出一个很是友好的微笑,“我知道皇后并不喜欢我,更不喜欢我成为您的儿媳妇。” 她深知在聪明人跟前,素来最不能耍心眼,尤其是皇后娘娘这样的聪明人。 她素来也是这样做的,对聪明人,只用真心与坦诚。 “但无奈阿昭喜欢我,也只认我做他的太子妃。” 皇后冷笑道:“我的儿子我最了解,他不过是一时迷花了眼而已,等以后长大了,自然该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是最好的。” 秦宁道:“阿昭已成年一年有余,诚然倘若只说年龄,总归有些不让人信服,只说他做的这些桩桩件件,皇上与皇后的诸多皇子之中,也只他一心报效国家,亲往北疆,历经战火砥砺,揪出敌国细作,收服芮国,出使西宁,与芮国=西宁通商更是顾昭一力促成,这样的人,皇后娘娘说他还小?依我看,他比皇后预想中的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刘皇后下意识的反驳道:“这算什么,你不知道他大哥二哥要比如今的他还要小的时候,就已经跟着皇上上过战场了。” 秦宁道:“但皇后娘娘也说,那是从前的事了,而如今呢?” 刘皇后想起前日里见到的顾惜的模样,虽然看着壮志酬筹的模样,但似乎比之从前多了几分戾气。 这样的戾气是哪怕顾春知道自己以后都不能站起来时候都不曾有过的。 顾惜与顾昭,这两个都是她的儿子,顾惜是文帝登基伊始时便立为太子的,目的是为了不让昔日如文帝时兄弟手足相残的画面重演。 但似乎顾惜当真是让文帝失望了。 而顾昭英姿勃发,如今看来亦是雄心勃勃,或许文帝当真没看错人。 秦宁继续道:“顾昭为太子,乃是天时地利人和,是不可改之命,说句大不敬的话,也许皇后娘娘的将来,是要靠顾昭的。” “但皇后又给了顾昭一些什么。” 刘皇后回想以往种种,她给了顾昭皇子的身份,及至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倘若顾昭不是从她的肚皮里出来,也做不到太子的位置。 但关键是顾昭不一定会这样想。 人都是贪心的,作为一个皇后,她尽职尽责,作为一个母亲,她确实是有些失职了,陪伴,她没有,疼爱,她也没有,她甚至还很偏心,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十指都有长短。 最重要的是,她还欲杀害小九的心上人。 即便是这样,皇后也不会担忧顾昭得势以后会对她不孝,因为国朝以孝治天下,顾昭若不孝,是会被天下人非议的。 但她还有其余的儿子们,若顾昭因为对她心有不满,而这些她其余的孩子呢? 皇后不得不说,秦宁这话点到了她的心坎上。 其实文帝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医开的药流水似的往勤政殿中端,偏文帝还是时不时的咳血。 在这一刻,刘皇后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顾昭乃天命所归。 作为一个聪明的皇后,她眼下该努力的同儿子打好关系。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53章 威胁 但眼前这个已为人妇并且生育过子女的女人,当真配为皇家妇吗? 小九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若说容貌,秦宁也不及得当初的瑛贵妃。 当初的文帝,亦是曾动过欲以瑛贵妃为后的念头,但也是瑛贵妃用先宁王以及自己与先宁王几个儿子的命换来的文帝对她的弥补。 更何况,文帝也只是想一想罢了,他虽为帝王行事却也需三思,刘皇后背后站着的可是整个镇北侯府以及膝下五个皇儿,偏到了老年,到了儿子的婚事上头,文帝反而随心所欲了起来。 刘皇后轻启朱唇,“本宫知晓,你与前夫曾生有一子,如今你与小九即将成婚,那这个孩子......” 秦宁定睛,想到皓儿那懂事的模样,会心一笑,“这孩子一直跟着我,如今自然也是。” 刘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堪,“你是想将他给带到东宫中,认小九做父?” 她是皇后,真正也说不出来多难听的话,但其间的意思谁都懂。 刘皇后不认为一个民间来的被亲生父亲所抛弃的孩子有资格唤皇子做父亲,更担心倘若顾昭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将秦哲皓给认作长子,那将来她的嫡亲长孙岂不是要屈居秦哲皓之下。 秦宁道:“这是我的孩子,所以他会跟着我,但皓儿并不是太子殿下的孩子,故而只会唤阿昭作‘叔父’,他跟着我姓‘秦’,不论我嫁给谁他都姓‘秦’,也只会继承属于我的资产。” “诚然倘若太子殿下有慈父之心,皓儿有心,也会尊敬太子殿下,就像尊敬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这其间只涉及感情。” “倘若皇后想让我舍弃自己的孩子,那不可能。” 刘皇后正要开口,但秦宁再度说道:“诚然皇后要让我离开太子殿下,这也不可能。” “毕竟我们的婚事从始至终都不是您能决定得了的。” 她并没有因为身份的掣肘便对着皇后卑躬屈膝,反而很是坚定自己的立场。 “我来寻母后,是想说我知道您看我不顺眼,更甚至还曾安排杀手欲伤我性命,太子殿下也知道,但他不说,因为他感念皇后这些年的生养之恩,但这份生恩养恩不包括别人。” “倘若将来我或我的儿子因您之缘故有任何的危险,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不会轻易就这样算了的,女人的枕头风有多大的威力您应该明白,更何况天家的感情有多虚妄您也知道。” 刘皇后眯起眸子,不悦的说道:“你在威胁本宫?” 秦宁面色不改,“是皇后先要伤我性命,才有我今日之言论,但民妇心性自然开阔,可以不计较皇后的这一次,但下一次,下下次就不一定了。” “您不要觉得民妇不过出生身小小商户,便只会唯唯诺诺,民妇并不是一般的商户女,民妇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好你个秦宁!”刘皇后身在其位,已有很多年不曾被人这样忤逆过了,“本宫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秦宁躬身立在一旁,“您自然可以在太后跟前治我的罪。” 刘皇后愣了一瞬,恍然笑了,“本宫还以为你当真就这么莽,原也是因为有所依仗,本宫答应你,轻易不会对你出手,甚至会对你很热络,但你就能因此安然的做你的太子妃,未必吧?” 秦宁笑道:“这自然是各凭本事了。” 二人来到太后跟前,俨然亲若母女的模样。 太后乐见其成,就道:“哀家就说嘛,宁儿这孩子,最是通透灵气不过,该能同你合到一块儿的。” 皇后道:“还是太后有眼光。” 将皇后给送走,秦宁履行诺言,给太后盛了一碗酸辣肚丝汤,太后喝了之后通身只觉舒畅,就有些可惜的说道:“奈何东宫与哀家的乡宁宫中所离甚远,不然哀家倒是能让底下的宫婢时时去叨扰你。” “不过......”太后说道,“哀家可以向皇帝申请换个宫殿。” 事实上按理太后应居住在凤翔宫中,当初因夺储之争,使得大儿子与小儿子以及诸多孙辈陨命,是以太后伤心欲绝,对什么都心思淡淡的,择了这处最偏远的宫殿。 或许正是因为太后清心寡欲的缘故,故而才得高寿,到了老年之时,竟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爱。 她身边的荣嬷嬷也很替太后高兴,就说:“若皇上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提起文帝,太后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敛了些。 秦宁自宫中出去后,径直到了秦侍郎的府上,秦黎与方氏这时也得知秦宁过来的消息了,倒是没有避讳,径直寻秦宁说了话。 方氏因着解开心结的缘故,也接受了自己终身可能无子的这个事实,与秦宝灵修复了母女关系,如今很是痴缠。 因着自成婚之后便跟着夫君秦黎久居鄞县的缘故,方氏如今回来,感觉同从前的手帕交们都有些疏远了,倒是同秦宁在鄞县见过好些面,知道秦宁会因嫁给顾昭的缘故久居国都,很是开心。 同为女人,她的心思也更细腻一些,于是就主动说起,“灵姐儿同皓儿极能说到一块儿去,我想着要不等以后便让皓儿住在我们府上。” 秦宁却道:“我知堂嫂一片好心,只是我觉得孩子还是跟在最亲近的人身边更为开心自如一些。” 方氏道:“但东宫中规矩多,危险也多,你初来乍到,忙着应付人情往来都来不及,要如何顾得上皓儿。” 秦宁将自己原先的计划说与方氏听,“我是想着先让皓儿在我母亲那里住一阵子的,他究竟是住惯了的。” 事实上小云氏和秦大爷因着秦宁吃了许多苦头的缘故,几乎是弥补一般的,待秦哲皓这个外孙极是好,几乎到了宠溺的地步。 方氏道:“虽说隔辈亲,但到底比不得在母亲身边,这孩子懂事,虽嘴上不说什么,心中一定是舍不得的,你若将他送回到鄞县,倒不若放在我这里。” 秦宁思量着方氏的话,觉得也很是有些道理。 但放到四叔的府上,倒还不若放在她的身边。 虽说东宫危险,但她也不是全然束手就擒的人。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54章 谁更戏精 顾昭是在贰日的午后携着送亲的队伍过来的,且先将伪装成新娘的白静送到秦侍郎的府上,秦家一众送亲的人包括信王世子邓俞也在侍郎府上歇下。 顾昭也没直接走,他去寻了一趟秦宁,被人拦住了,途中遇到正低头垂泪的秦哲皓。 他如今算是这小孩的继父,合该承担起继父的责任,遂上前问道:“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秦哲皓圆圆的小脑袋抬起来,忙胡乱的将眼泪擦拭干净,道:“没......没什么的。” 顾昭自然越发觉得不对,他蹲到秦哲皓的身前,堪堪与秦哲皓平视,小孩今年四岁,因着口壮,平日里吃得又好的缘故,要比一般四岁的小孩更高一些,也更圆一些,这般瞧着,可怜可亲极了。 “再过几日,我与你母亲行过大礼,我们三个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之间应该坦诚,为父是这大顺的太子殿下,没道理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 秦哲皓一时都有些愣住了,他自然是有自己的亲生父亲的,但他只见过他的亲生父亲寥寥几面而已,一直以来那个所谓的父亲从未曾将他看在眼里过。 但眼前这个即将成为他的继父的男人却将他揽在怀中,告诉他,他会护着他。 他一时有些不真切的感觉,原不过是伪装的,眼下却真真的红了眼眶。 “继父?”他眨眨眼,好别扭的感觉。 顾昭亲昵的刮了刮他的鼻子,“叫父亲就好,你难道还有另一个父亲吗?” 秦哲皓坚定的摇了摇头,从他跟着母亲离开华阳公主府的时候,他就当没有那个亲生父亲了。 “父亲。”秦哲皓目视前方,眼神坚毅,“我听底下人说,国都的人不是很喜欢我的母亲,更不是很喜欢我,他们甚至会用我来威胁母亲,为了不让父亲为难,也为了不让母亲为难,我决定等过些日子就离开这里,投奔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我因舍不得母亲,又怕母亲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咸阳会被人家欺负,所以才会偷偷的抹眼泪。” “父亲,你既是太子殿下,一定会护住我母亲的吧。” 孩童清亮的眼眸中尽数是对他的憧憬,顾昭悠忽有些心疼这个小孩子,他和幼年的他何其相似。 他们曾同样的故作坚强,又故作成熟。 但这小孩又比他更惨。 他有父有母,只不过是不得父母重视,但总归父母都是爱他的, 但秦哲皓往前三年,连所谓父亲的面都没有见过。 他发自真心的心疼、怜惜这小孩,俯身将秦哲皓给抱起来转了个圈。 秦哲皓立即很紧张的抱住顾昭的脖子。 “小孩就该做小孩该做的事情,你只管吃饭、读书习字、玩耍,其余的一切不归你管。” 秦哲皓似乎有些想反驳,但不知从何下口。 顾昭就又说:“相信父亲吗?” 秦哲皓也不说话,就用那双清丽的眼睛看向顾昭,仿佛在问“你要说什么?” 顾昭道:“相信父亲会护住你母亲,我和你母亲又会护好你。” 秦哲皓点点头,“我自然是相信父亲的,父亲可是国朝的太子殿下,是除了太后皇上皇后之外最厉害的人了!” 顾昭道:“是这样,所以你自然是要留下的,孩子怎么能不留在父母身边呢,若是有谁为难你,便尽管与父亲来说!” 秦哲皓重重点头。 “要去外头玩吗?你还没好好的到咸阳城玩过吧,我带你去。”顾昭抱着秦哲皓就去了外头。 却不见秦哲皓趴在他肩上的小脸略有些阴险的一笑。 他自然是不想离开母亲的,却也知道母亲的苦衷,便只能将主意给打到这个新任爹爹的头上了! ...... 奉命去叫顾昭的如花将这一幕尽数收在眼底,也并不想打搅父子二人培养感情,于是无功而返,并向秦宁禀报了二人的谈话。 秦宁有些诧异,尚不过四岁稚龄的小哲皓已有这样的小心思,懂得如何为自己争取权益了。 不过这是好事。 转眼间距离大婚的日期还有五日,孟家的四姑娘先行前来拜访秦宁。 孟秋知先到了秦孟氏的跟前,很是亲切的挽住秦孟氏的胳膊,亲亲热热的模样有些刻意,对着秦孟氏就是一通嘘寒问暖,秦孟氏都有些经受不住了。 急忙让人唤了秦宁过来,“宁儿,知姐儿过来寻你。” 孟秋知打量的看向秦宁。 秦宁穿着一身寻常略有些宽容的衣衫,肤色白嫩细致,容貌娟秀,但也算不得多么的出众。 不过相比于上一回在华阳公主府上,着粗布短衣的民妇要好很多。 孟秋知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未来的太子妃容貌只是寻常,出身更是上不得台面,这样的人也不配做她的对手。 秦宁一副惶惶恐恐的模样,抬头又低头,低头又抬头,欲语泪先流,“这位便是孟家的姑娘罢,婶母出自孟家,我自是知道孟家是什么样的门第,您身份高贵,如今却......我实是不敢当,于是恳求顾昭——不,是太子殿下,让皇上收回成命,但殿下不肯。” “您要相信我,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商户女,从未做过一步登天的美梦,更遑论如今成为出身高贵的孟姑娘的敌人,太子不过是将我做成您的靶子罢了。” 这话便有些歧义了,孟秋知心中也是“咯噔”一下,难道顾昭之所以要立一个已嫁过一次的商户女做太子妃,是为了保护刘素华? 只听秦宁又说:“我知你们大户人家的女儿,要什么有什么,即便是想要我的命,也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我在京郊被人伏击,险些被伤到,但太子殿下他让我不要伸张。” 先前是惶恐,如今是委屈,又惶恐又委屈的秦宁,懦弱不堪,简直毫无半点可取之处。 也难怪顾昭会竖这样一个靶子,既能保护得了自己心爱的刘家表妹,又不会使秦宁为难于刘素华。 孟秋知深深的放心了。 她对于不如自己的人一向都很和善,尤其是可以做她的傀儡的秦宁了,孟秋知深深的震惊道:“什么,你是说你在京郊的时候遇刺了?不,这怎么会是我做的呢,我不过是孟家一个小小的庶女罢了,倒是镇北侯府的刘姑娘,那可是整个侯府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如今唯一的嫡女,她与殿下青梅竹马,情分深厚,为人又掐尖要强,也有这个势力行刺于你。”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55章 做戏做全套 “镇北侯家的姑娘......”秦宁略微沉吟,更加惶恐,“竟是比孟姑娘你还要厉害吗?那她会不会再派人杀我,我不想死啊。” 她甚至扯着孟秋知的袖子,跪在孟秋知的跟前,“孟姐姐......不,孟妹妹能不能替我向刘姑娘求求情,我真的不想做这个太子妃!” 孟秋知更加不将秦宁放在眼里,只忙将秦宁给扶起来,“姐姐大抵不知,这刘姑娘未尝不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与秦姐姐实是同病相怜。” 秦宁恍然道:“出身高贵的孟妹妹竟也怕刘姑娘?那这位刘姑娘岂不是太猖狂了。” 孟秋知道:“谁让人家同太子青梅竹马呢,我和秦姐姐乃是同病相怜,以后到了东宫里,可要互相扶持呢。” 秦宁可怜兮兮的望着孟秋知,“还望孟妹妹往后能够提携于我。” “提携不敢当,我们互相照拂就好。”孟秋知亦道。 秦宁送孟秋知出去,二人依依不舍。 秦孟氏瞧着这二人俨然亲姐妹的模样,险些惊掉了下巴。 果然,能成为太子妻妾的人,没有哪个是真正的天真单纯的。 秦孟氏从前只知,大侄女孟秋和是家中被当做太子妃给养大的,行事说话自来得宜,却是头一次才知道,原来这不大露面的四侄女亦是个深藏不露的,心机手段样样不缺。 关键是,在她眼里,从来朴实但心性极坚的夫家侄女秦宁亦是戏精本精,将自诩聪明的孟秋知给耍的团团转不说,自己却是半点没信孟秋知的说辞。 而在书房中,秦孟氏将二人谈话详情尽数告知秦侍郎,秦侍郎也似是头一次认识这个侄女一般。 他与秦宁见面不多,粗略算起在此之前其实也只见过五面,秦宁是个极乖巧的侄女,每每他递给她礼物,这个小侄女都会对他好生道一番谢。 但心机城府应该是没有的,但也许是这侄女遇到了什么旁的机缘也不一定。 不论如何,这是他的嫡亲侄女,与他同样姓秦。 是做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还是一辈子凭借着秦孟氏的关系,在孟阁老的庇护下做个不大不小的侍郎,其实很好选择。 但愿秦宁能够一直如此聪慧。 秦侍郎略微沉吟道:“这孩子实是可怜,从前遇到谢文卓那样的虚情假意之人,如今又遇到太子殿下这样的国之储君,她一定惶恐坏了,也难怪。” 秦孟氏诧异,秦宁的惶恐分明是装出来的,这连她这个内宅妇人都看的出来,她的夫君却...... 秦侍郎握住秦孟氏的手,“宁儿初来国都,举目无亲,唯有我们做叔叔婶母的能够照拂于她,平素里你多着人留意着东宫那边,若是宁儿有需要什么的,我们提前给她添置上。” “再者,我们做叔父婶母的也得给宁儿准备一份嫁妆,她嫁的究竟是国之储君,总不能太寒颤了。” 秦孟氏瞧着秦侍郎这模样,只以为秦侍郎是因为被疼爱侄女之心从而蒙蔽了双眼,也没说什么,总归应了下来,就去准备了。 秦孟氏一准备,方氏一瞧,也觉得应该要有所表示。 而这边秦侍郎也没闲着,他去孟阁老的府上拜访了妻兄孟休。 因孟阁老至今为止也只有秦孟氏一个妹妹,是以待妹妹如珠如宝,更远远胜过自己的庶出女儿们。 爱屋及乌,孟阁老对秦孟氏挑选的这个妹婿也是极认可的,归根究底秦侍郎也是极有才干的,即便平素里朝堂上有他这个妻兄做依仗,但从来谦卑,更在当初明明可以选择个富庶之地熬资历的时候,偏偏选了个偏远之地、土匪横生的动乱之地,并且还在五年之内剿灭了匪患,得到圣上的褒奖,遂一回来便进了户部,再经由他一番运作,成为了如今的户部侍郎。 这个妹婿有今日,除了他的提携之外,秦侍郎本身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倘若换了个平庸之辈,却也不一定了。 “颂之今日可有要事?”孟阁老让秦侍郎坐下,并唤人上了茶来。 秦侍郎小字颂之,他当下里又复站起来,拱手道:“大哥,我今日前来实是为我那可怜的侄女。” “哦,是即将成为太子妃的秦家七娘子。”自从知道文帝下令允婚顾昭的时候,孟阁老就已经让人将这个秦宁的身份、性格、生平经历查的一清二楚,“你这位侄女实在是个有大造化的,她可不可怜。” 孟阁老自然是有听底下人说过与谢文卓分割之前的秦宁,但听得更多的却是去年初来到咸阳时的秦宁。 那份沉稳干练的模样,实不像个初次来到国都,初次去皇宫的模样。 仅凭着这份沉稳,让顾昭看上,也并不奇怪。 但孟休又知,一个人的本性,应是从最初的时候就定下来的,毕竟万变不离其宗,秦宁之所以会有这份沉稳,应是与秦家的教养也有关系。 毕竟他跟前的这个妹婿,也是出自商户人家,然而来京这么多年,要比很多世家子都要优秀。 不过孟阁老也确实没见过秦宁,对秦宁的这番判断也全然是听旁人说的。 秦侍郎忙道:“我这侄女从前在鄞县的时候,倒确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后来嫁到谢家,更是在乡下地头讨生活,这些年的生活早已磨灭了她的性子,更不要说后来......她贸然被指婚给太子,就连她自己如今都是一脸懵的,待知道了孟家与刘家的家世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幸得孟四姑娘善解人意,一番开解之后,我那侄女方才没了那许多恐惧,更是将孟四姑娘引为知己。” “而今我来,一是想当面谢谢孟四姑娘,二是想托付四姑娘将来能照拂我那侄女一二。” 孟阁老定定的看向秦侍郎,秦侍郎面上一片坦诚。 “与孟刘二家的姑娘相比,我那侄女自来难登大雅之堂,她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带着儿子好好活着,至于太子妃之位,她也并不想要。” 这便是暗示倘若将来孟家有需要,秦宁自请推辞太子妃之位也不无不可。 秦侍郎又说:“其实若不是因圣旨已下,我那侄女怕死的话,都不一定会到这儿来......”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56章 轻视 孟休见秦侍郎实在诚恳,又想着秦侍郎这些年也是因为自己,方才能在官场平步青云。 于血缘上来选,自然是自己家的嫡亲侄女更为亲近,但于理智上,便该知道如何选择了。 不过真心与否,在真正的权势面前,其实也不是很重要。 “未来的太子妃这般胆小,倒不是一件好事。”孟休低头抿了一口茶,神情晦涩莫名道:“不过也可以理解,你这侄女究竟出身不显,惜命也很是正常,她若想在这泼天富贵中活下去,得要越发的小心谨慎才是。” 秦侍郎躬身听训。 孟休面上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但她成为太子妃,原就是众矢之的,倘若又不小心有了孩子......” 秦侍郎道:“我这侄女如今全部心思都在她如今儿子的身上,她还很是担心儿子会有危险。” 孟休就道:“这孩子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凭着我们两家的关系,谁若为难他们母子两,便是与我孟家为敌。” 秦侍郎道:“大哥厚爱,实让我不知该如何报答。” 孟休又道:“我们之间,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 “倒是之前我们筹谋针对吴远的那件事,如今弄巧成拙,慧敏长公主如今张罗着女儿同吴远的婚事。” 听到这话,秦侍郎就很惊讶,“大哥的意思是慧敏长公主欲将女儿嫁给吴阁老?” 吴阁老发妻早逝,单身已经将近十多年了。 “可我记得慧敏长公主如今未嫁的女儿只有那个不曾摆在台面上的与男宠所生的辛宛,这辛宛如今也才双十年华,竟是要被许配给年逾四十的吴阁老?” 孟休点点头说:“慧敏长公主与你嫂嫂姐妹之间的关系向来很亲厚,慧敏说,是辛宛对吴远一见钟情,哭着闹着要嫁她,慧敏原就对这个女儿心有愧疚,如今自然是辛宛想要什么,慧敏公主就给他争取什么,更甚至逼婚吴远。” 秦侍郎越发惊讶,“慧敏长公主竟然逼婚吴阁老,吴阁老竟然也允?” “不允许能怎么样,慧敏抓住吴阁老的三弟使辛宛名节差点失去这桩事不放,更甚至用吴姑娘的性命名节做威胁。”虽然如此,但孟休面上却一片开阔之色,“吴远的唯一软肋也唯有这个女儿了。” 秦侍郎不免道:“那这样一来,吴阁老的身后便有了慧敏长公主这个助力,那往后我们......” 孟休道:“谁说就只是助力了,吴远对辛宛无意,倘若辛宛再出个什么意外,那吴远的末日也就到了。” “这其间就需要你多多注意一些了,再者谢驸马——虽然此人如今落魄,但不得不说是有一些瞎本事的,倒不必将事情做得太绝。” 秦侍郎自然一一应允,留下用过晚膳之后,便匆匆去了。 之后,孟秋知来到孟休的跟前,“父亲,姑父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孟休就将谢侍郎的来意说了一遍。 孟秋知就笑了笑,“这秦家的七娘子,也真是太胆小了一些,也不知太子究竟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孟休板着脸道:“你觉得这秦娘子就当真是个懦弱不堪的人?” 孟秋知就挺怵这个父亲的,虽说她有两世记忆,可无论是哪一世,父亲孟休都是高高在上、手握权柄的那一个。 孟秋知仔细回忆着自己与秦宁所见的每一面,谨慎的开口,“若说这秦娘子,弱质妇人,也是有些坚强所在的,不然她也不能被太子看见。” “可她容貌只是寻常,再者她有孩子了,一个母亲自来只将孩子看得更重,应是没那许多的功夫去想别的,所以顾昭即便对她有一时的兴趣,但时日久了,总会厌烦于她的......” 孟秋知有些拿不准顾昭喜欢什么样的人,但想着她应该是能将秦宁给看透的。 一个商户妇,同样也是个最寻常的母亲。 “父亲是怎样看待她的。” 她大着胆子去问孟休。 孟休道:“为父只知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轻视任何一个能站到高处的人,她总有可取之处。” “那女儿还要与她交好吗?”孟秋知其实并不大认同孟休的这种说法,她并不觉得一个出身不显,曾被男人所厌弃的女人有何可取之处。 孟休道:“自然是要交好的,更何况对方也有与你交好之意,再者倘若对方真如她表现的那样懦弱不堪,那么自不是你的对手,倘若对方只是装的,那想来她做戏也会做全套,为父方才暗示过你姑父,短时间内秦娘子不会有孕。” 孟秋知倒是很不以为意,即便是有孕,如何安全生下来,又是一个问题。 孟休再度提点道:“切不可不将你的敌人不当成一回事,若是恰当的时候,提早除掉这秦娘子为好。” 孟秋知立即颔首,“父亲的教导,女儿都记住了。” ...... 也就是孟秋知来见秦宁的第二日,前太子妃,如今的大皇子妃孟秋和也来到了秦府中。 这是秦孟氏最喜爱的一个侄女,也是如今秦孟氏最怜惜的一个侄女。 因为孟秋和过来,秦孟氏很是款待了她一番,但孟秋和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秦宁过来了。 孟秋和亲切的招呼着秦宁过来,同秦孟氏道:“姑母不知,我自头一次见到宁妹妹的时候,就很喜欢呢,后来知道她是姑父的侄女,更觉亲切,不想以后会成为妯娌。” 孟秋和是失宠的大皇子正妃,为如今计,为将来计,她向即将成为太子妃的秦宁示好,都很正常。 甚至很能让人起了同情之心。 毕竟当初大皇子正得圣心的时候,她也不过才嫁给顾惜一年有余,而且顾惜还很冷落她,如今孟秋和却不计前嫌的为顾惜走动。 孟秋和的态度亲切,秦宁则是受宠若惊了。 “我不过一个商户女,何德何能能让大皇子妃觉得亲切,我从前就听四婶母说起您,说您是女子的典范呢,自来很是仰慕,如今能与您坐在一处说话,是我的荣幸。” 她姿态谦卑,却让孟秋和神色越发郑重起来。 倘若秦宁一朝得志便猖狂,她反倒不会将此人放在眼中,反而是谦卑,让人知道这个民妇能成为太子妃,是当真有几把刷子的。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57章 互相引导 “再怎么被世人称道,但作为一个女子,我不曾得到夫君真挚的爱,如今更觉是因我之故而......”孟秋和眼中晶莹顿显,但并未在人前完全显露自己的软弱,“倒是秦妹妹你,小九为你上书请旨赐婚,其中情意可见一斑。” 秦宁诧异道:“孟姐姐这般好,大皇子怎会不喜欢你。” 孟秋和长叹一声气,“感情之事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我是真心羡慕妹妹的好命,也望妹妹往后成为太子妃之后,能在太子跟前替我们说说话,大皇子经此一事,是彻底没了斗志,倘若不是因为不舍父皇母后,我们是会立即动身前往封地的。” “孟姐姐说这些我有些听不太懂。”秦宁就有些发蒙,“大皇子和太子殿下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谁做太子不一样,做兄弟的又哪里会计较那么多呢,尤其我观太子殿下是个极豁达宽容的人。” 孟秋和一噎,她竟被秦宁给将了一军,这秦宁果真不是个好相与的,然而这样不好相与的人却要嫁给顾昭,岂不是为顾昭平添助力? 故而孟秋和忍下羞恼,对秦宁说道:“太子殿下确实宽宏大量,我瞧着秦妹妹对太子殿下倒是用了几分真心的。” 秦宁羞涩道:“那是自然的,太子殿下对我用心,我自也要对他用心。” 孟秋和艳羡道:“秦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不过东宫水深,就譬如与秦妹妹先后进入东宫的,就有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的镇北侯府的姑娘,亦有我庶出的四妹妹。” “这镇北侯府的刘姑娘,心思倒是更为简单一些,轻易不会与人耍心眼,不过么,刘姑娘是太子殿下正儿八经的表妹,二人情分深厚,而我那四妹妹——” “我这四妹妹平素里瞧着胆小懦弱,但其实是个狠人,曾为让我父亲责叱我,不惜自伤。” “孟姐姐与我说这些是为了......”秦宁适时的提出自己的异议。 孟秋和道:“自然是为了妹妹着想,妹妹从异乡而来,要想在东宫站稳脚跟可不容易。” 她自认是十分了解女人的,毕竟她自己也是女人,秦宁初来乍到,又是要做太子妃这样的位置,同时进入东宫的还有另外两位家世远胜过她的,秦宁怎能不忐忑。 忐忑的同时也必定会对这两个将与她抢丈夫的人产生敌意,而她适当时的添上几把火,便能令秦宁到处树敌,届时秦宁应付东宫里的一众女人还来不及,还想帮顾昭? 而顾昭的后宅越乱,总是会吸引他的精力。 可秦宁自然不会上了她的当。 秦宁说起前日里才来过的孟秋知,“孟四姑娘是个极和善的人,不仅来主动看我,还给我带了许多礼物,让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怎的在孟姐姐的眼里,自己的妹妹竟是这样的人。” 她仿佛是在质疑孟秋和的人品。 孟秋和面色发白,“你是说我孟秋知来看过你?” 秦宁无辜的点点头。 孟秋和虽然同秦宁说,自己这四妹妹心机很深,可作为孟家嫡长女的傲气,让她并不曾将孟秋知这个庶女给当成一回事,无非是想让东宫中内讧而已。 但孟秋知来看望秦宁则又不一样,她忍不住想,这究竟是孟家的意思,还是孟秋知一个人的意思呢? 几乎是瞬间,孟秋知便确定,这一定是孟家的意思。 毕竟孟秋知如今还是孟家的未出嫁女,她不可能在忤逆孟家的情况下,来向秦宁示好。 也就是意味着孟家如今很有可能已经倒戈向顾昭那一派了。 这怎么能行呢? 孟秋和不得不承认,她只是一个女人,之所以能嫁给顾惜,是因为她背后的家世,而想要让顾惜东山再起,也只能靠父亲。 但父亲如今有了另一个选择,这个选择甚至不用父亲付出吹灰之力,只需要孟秋知生下顾昭的儿子。 不急不急,如今孟秋知都还没入东宫呢,一切都还存在变数。 “可即便是这样也并不能证明什么。”孟秋和的气息又逐渐恢复了平稳,“我知道秦妹妹的家中也有姊妹,平素里与自己庶出的妹妹也是一团和气,可这样的妹妹却设计让妹妹嫁给了谢驸马那样的虚伪之人,并且和设计残忍的杀害了秦妹妹的表兄。” “故而表面上大家都是姐妹,可背地里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再者秦妹妹既有那样的前车之鉴,又怎么还是那样单纯的容易相信人呢,孟秋知来看望你,来给你送礼,未尝就是真心的,谁又会对自己的情敌真心呢,真心希望妹妹消失才是真的。” 秦宁自然不曾想过自己三言两语便能让这个孟家的嫡长女失去理智,回去质问孟休,不过她也不急。 秦宁没再同孟秋和做言语上的争锋,转而点头似懂非懂道:“也许吧,我毕竟只与孟四姑娘见过一面。” 孟秋和将自己的来意表达清楚,是以便与秦孟氏与秦宁辞别。 秦孟氏留孟秋和用饭,但孟秋和推辞,秦孟氏只能送孟秋和离去。 秦孟氏回来后与秦宁感慨道:“我这侄女,自来样样都好,唯独于婚姻上格外不顺。” 说起孟秋和,秦孟氏分外真诚,“她打小便力求样样做到最好,直到成为太子妃后,却屡次受挫,她这次过来想来也是真心向你示好的,你......能不能在太子殿下的跟前替大皇子美言几句?” 秦宁自是晓得秦孟氏的心思,她也没拂了秦孟氏的面子,而是道:“这是婶母的嫡亲侄女,我自然相信她是真诚的,也会对太子殿下旁敲侧击的。” 秦孟氏这才放下心来。 秦宁用了晚膳后,想起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又想着孟秋和和孟秋知,一时就有些失眠了。 孟家的姑娘,当真是个个都有意思的紧。 转眼间便到了秦宁与顾昭大婚的那一日里,秦宁早早的就起来,由宫中来的嬷嬷伺候着换上大婚的礼服,梳好发髻,由顾昭迎到轿撵之上,于宫中面向文帝和刘皇后行大礼。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58章 夫妻一体 这一套繁冗的礼节下来,秦宁出乎意料的做的很好,不过这也很正常,因为早在这之前,文帝考虑到秦宁出身的缘故,为免在大婚上出错,就让皇后赐了秦宁宫里专司礼仪的嬷嬷,教导秦宁规矩。 满打满算也学了大半个月有余,起码能保证在这样大的场合上,秦宁不会给皇家丢面子。 但大多数前来观礼的人,无论是朝臣,亦或是闺阁妇人,都觉得秦宁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说不定藏在袖子下的手如何颤抖呢。 将来总多的是机会,看这位新任太子妃的笑话。 不过眼下,就连帝后都没说什么,他们自也只敢在心中鄙夷。 行过大礼之后,秦宁就被送到了东宫里,宫殿里红彤彤的一片,主殿的人皆是顾昭的心腹,以及秦宁带来的陪嫁嬷嬷和婢女,大家面上都很高兴。 等到宫里的掌事嬷嬷走了,钟嬷嬷上前,从袖口中掏出用油纸包裹着的桂花糕递给秦宁,“太子妃饿坏了吧。” 秦宁也没矜持,拿过来之后便小口的吃了起来。 似玉瞧着,忙给秦宁倒了杯水。 “姑娘慢点吃。”她有些心疼的看着秦宁,“这皇家的规矩就是多,若搁在我们老家......” 钟嬷嬷瞪了她一眼,训诫道:“需知这里可是皇宫,万事谨言慎行,从今往后你该改口了。” 似玉有些无奈的吐吐舌头,她其实平素里也是个谨慎的性子,不过今日实在是憋的狠了。 “太子妃。”似玉叫着还是有些别扭,“昨儿个我们跟着信王世子他们去送嫁妆的时候,倒是有很多人惊叹,太子妃区区商户女,嫁妆竟有整整七十二台,不过这些人惊叹过后,却又说我们果真是商户出身,一股子铜臭味,依着奴婢看,这些人不过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秦宁吃完了两块糕点,将油纸递给钟嬷嬷道:“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无须理会。” 即便劳累了这么一天,她的坐姿依然无可挑剔,又过了一会儿,顾昭就过来了,在掌事嬷嬷的指引下,二人走完最后的流程,随后掌事嬷嬷下去,顾昭得以放松。 他望着眼前身着大红嫁衣,于微光映照下越显娇艳欲滴的秦宁,面若芙蓉,双颊晕红,想让人咬上一口。 秦宁自认大方,却也在这样专注的目光下忍不住有些微羞涩,星眼如波,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却又止住了口。 顾昭起身,替秦宁将头面给卸下,又用木梳将她的头发给捋顺,一边问说:“你方才想说什么,在我这儿不用拘束。” 她原就知道他是极体贴的人,在心爱的人面前从不会去摆什么皇子的架子,但真正的面对面相处就是另一回事,秦宁未曾喝酒,却觉得也有些醉了,醉心到顾九皇子温柔澄澈的眸子里。 “我这回来到国都,见到了许多人。”将发冠给取了下来后,秦宁整个人都特别的放松,她倚在床榻上,感受着顾昭宽大的手掌十分熟稔的按摩。 顾昭一副倾听的模样,手上的力道不重不轻,“都见到了谁,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又朝着外头叫道:“雾雨,去打盆热水进来。” 秦宁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服,说话也没了那许多的踌躇,“最先过来的是孟四姑娘,再然后就是大皇子妃,她们都是来向我示好的。” 这时,雾雨打了水进来。 顾昭道:“放在帘子外头就成。” 又回过头来看秦宁,颇有些头疼,“孟姐姐只比我虚长四岁,但她打小的时候便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她眼下示好,却未必是示弱。” “至于孟四姑娘——与赐婚你我二人圣旨同下的,还有令孟刘二人为太子侧妃的圣旨,不过你放心,我对他们毫无兴趣,不过你要小心这孟四姑娘,最是奸诈,别着了她的道。” 秦宁从这话中嗅出不同寻常的意味,若按着书中的进展,此时顾昭是对孟秋知有着好感所在的,但因为她的缘故,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顾昭至今与孟秋知也只是一面之缘,谈不上兴趣,更谈不上厌恶。 但此刻顾昭分明对孟秋知是极其厌恶的,这其中似乎还有一些其他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她一时想入了神,等顾昭搬了水来都没反应过来。 顾昭敲了敲她的额头,“来伸脚。” 秦宁有些懵懂,但也听了顾昭的话。 顾昭替秦宁脱了鞋子,又脱了袜子,热腾腾的水漫过脚脖子,令秦宁通身舒畅。 她看着他那双温暖的,骨节修长的手就那样磨砂着她的脚,到底还是出声阻止了,“这些我自己能做。” 并不是因为顾昭的身份不适合做这些事情,而是她还不太习惯。 顾昭道:“但如今你有我了。” 秦宁也没有太过坚持,她又说道:“昭郎似乎对这孟四姑娘很有成见。” 顾昭抬头看她,便知道她想多了,他并不想让她为这些事情烦忧,因而道:“是做过一个梦,梦里孟四姑娘就是那样的人。” 秦宁便忍不住想,这顾昭不会是重生了吧。 毕竟有她穿书在前,有人重生也并不意外。 “这样呢,不过我是想说,虽然殿下不喜欢孟四姑娘,但孟四姑娘究竟是孟家的女儿,还有刘姑娘,殿下总是要想尽办法笼络住才是。” 顾昭给她擦完了脚, 她看着他那双温暖的,骨节修长的手就那样磨砂着她的脚,到底还是出声阻止了,“这些我自己能做。” 并不是因为顾昭的身份不适合做这些事情,而是她还不太习惯。 顾昭道:“但如今你有我了。” 秦宁也没有太过坚持,她又说道:“昭郎似乎对这孟四姑娘很有成见。” 顾昭便知道她想多了,他并不想让她为这些事情烦忧,因而道:“是做过一个梦,梦里孟四姑娘就是那样的人。” 秦宁便忍不住想,这顾昭不会是重生了吧。 毕竟有她穿书在前,有人重生也并不意外。 “这样呢,不过我是想说,虽然殿下不喜欢孟四姑娘,但孟四姑娘究竟是孟家的女儿,还有刘姑娘,殿下总是要想尽办法笼络住才是。” 顾昭给她擦完了脚,这才正视向她。 “啧啧,”他温润的面容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太子妃刚刚的模样可是像极了正妻的典范,既然太子妃这样大方,那不如做戏做圈套,我今夜里便去书房里,好让孟家和刘家安心。” 他作势要走。 秦宁愕然的抬头望向他,就见他虽然作势要走,但脚下却没有动作。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他立即便回过身来,握着她的手到了榻上。 “昭郎,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知道眼下的顾昭就像是个需要人哄的孩子,她也乐得哄他,毕竟他对她也很好。 “诚然,孟家和刘家是需要笼络的,但笼络一个人可以有无数种办法,我不愿意选择舍弃我心爱的人。”她抬眼,眉眼真挚。 顾昭从她的眼底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 他有些激动的抱住秦宁,“这些原不是你要考虑的,但我很高兴,你能为我考虑。” 她越发轻声细语,“我与昭郎今日结为夫妻,自当一体,从此往后共荣辱。”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59章 底线 贰日一早,秦宁醒来的时候,顾昭已坐在一侧看了她好一会儿。 一夜温存,他的眼里又多了一些缱绻。 面对顾昭颇有灼热的眼神,秦宁逃避一般的移开了眼。 钟嬷嬷领着一众婢子进来,带来一阵凉风,使得她裸露在外的肩头一阵战栗。 秦宁忙将褥子给往上盖了盖,再瞧顾昭,顾昭正怔怔儿的瞧着她那里。 “咳......”顾昭提醒秦宁说:“现下已经辰时,合该起了。” 秦宁抽了一声冷气,“都这个点了,你怎么也不说叫我。” 再过一个时辰,秦宁作为新妇,便该去给皇后请安。 顾昭无奈道:“瞧你睡得正沉,加之不论你今日去的有多早,母后总有办法为难你,倒不如中规中矩的好,这样受罚来也不算冤枉。” 他一壁儿朝着外头招手,钟嬷嬷领着婢女们将秦宁今日要着的宫装给端了进来。 顾昭扶着秦宁起来,先给秦宁穿里衣,很熟练的模样,并不会让人感受到丝毫的不适。 “咱们是夫妻,你应该适应在我面前露出自己最本真的模样。” 秦宁从最初的羞涩到淡然,然后幽幽抬头望向顾昭,“你这熟稔的样子,从前莫不是也这样对待过旁人。” 顾昭委屈兮兮的抬头道:“我这是为了讨阿宁的欢心,专门练习的。” 说到这个,立在一侧的雾雨公公要比顾昭更委屈,甚至同秦宁告起了状,“太子妃明鉴,就在圣上颁布赐婚圣旨之后,太子独一人拘在宫中,拿着奴才练手,太子是什么样尊贵的人物,自己平日里的日常起居都有人照顾,更别提要给旁人梳发更衣,奴才的苦,太子妃只想一想便能明白。” 秦宁听到这个倒是愣怔了一会儿。 雾雨公公还像模像样的流了几滴泪道:“奴才一介阉人,偏还要被太子殿下给梳发髻,末了太子还要将周边的宫人们给唤进来品鉴,直到宫人们说可以,太子才不折磨奴才了。” “不过眼下有了太子妃看着,想着太子也不敢拿奴才胡来了。” 闻言殿内的人们都笑了。 顾昭用威胁的眼神看向雾雨,“你别当是阿宁在这儿,我便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雾雨公公忙站到秦宁一侧,“太子妃您瞧瞧太子。” “好了好了。”秦宁原先生起的探究之心被这样一番打闹给弄的烟消云散了,“当下里是该快些收拾,不然可真是送上门的把柄。” 她握住顾昭的手,“专业的事自然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不过昭郎的心意我心领了。” 顾昭也没坚持,唤钟嬷嬷他们进来,就在一旁瞧着,“因大婚之缘故,父皇放了我三日的假,这两日我是很清闲的。” 又道:“想来阿宁亦是有些嫌弃我的手艺,不过没关系,我再练练也就好了。” 他的手艺自然是不能与专门的梳头嬷嬷相比的,平素里作闺房之乐还可以,真要去公共场合,自然是不行的。 秦宁收拾完了,小厨房里一早做下的莲子羹也送了过来,她用了一小碗,便与顾昭分别,去到了皇后宫中。 她是掐着点去的,不过大皇子妃孟氏和二皇子妃顾盼春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 皇后只让她在外头候着。 冬日天寒,幸得钟嬷嬷体贴,给她穿了狐裘大氅。 她在外头等着,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皇后才叫她进去。 刘皇后正与大皇子妃说道:“这有些人呀,天生就是贱命,虽然侥幸一步登天,但依旧上不得台面。” “太子妃,你说是吧?” 秦宁抬眸看向刘皇后,唇边荡漾出一抹笑意,回道:“这人呢,不会平白无故的就一步登天,既能一步登天,就总有他的过人之处。” “再者母后乃是国母,当心怀悲悯之心,对子民一视同仁。” 刘皇后摄人的视线逼视向秦宁,秦宁并非与刘皇后对视,而是低下了头颅。 “你在教本宫如何做一个皇后?”刘皇后质问道:“倒不若这位置本宫让给你做?” 孟氏和顾盼春闻言皆跪了下去,孟氏更是安抚刘皇后道:“母后,太子妃她定然无心之言。” 顾盼春也道:“母后仔细别气坏了身子。” 二人齐齐看向秦宁,孟氏更是拉了拉秦宁的衣角,“九弟妹倒是赶紧向母后解释呀。” 秦宁自然是要认错的,她缓缓说道:“母后在皇后的位置上做了二十几年,没人能比您更懂得如何做一个皇后,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譬如母后刚刚那话,换做谁来讲都很合适,既出了母后心头的气,也不会有失您的身份。” 她当然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甚至于她并不后悔。 刘皇后不喜欢她,所以会打压她,她当然可以选择逆来顺受,然后刘皇后会变本加厉,直到觉得这样做没意思。 但秦宁天性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倒不妨清晰的向刘皇后表达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在这之前的时候,她就已经与刘皇后闹得不愉快了。 得罪君子并不可怕,往后时日久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总是有办法化解的,她相信刘皇后是君子,更何况她还是她儿子的妻子。 “你竟是这样的人。”刘皇后呢喃自语,“小九竟然是喜欢这样性子的人。” 她神色依旧威严,“不过你确实是逾距了,看在再过两日,镇北侯府的姑娘和孟家的姑娘双双都要嫁入东宫,你身为太子妃,这事总要你操持的份上,本宫不会重罚于你,且回去抄上一百遍的女则吧。” “你今日忤逆本宫,本宫可以不在意,但你总得知道为女子的本分,你需得对本宫的儿子毕恭毕敬。” 话里直接将秦宁给定性为不守妇道的女人。 秦宁对这个惩罚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左右不过是多写几个字,实在是懒得写了,让身边人代劳也是好的。 再者,适当的表明自己的底线,真要是继续忤逆皇后下去,局面便有些过于不好收拾了。 她乖乖的领命,眼瞧着皇后神色缓转,孟氏灵机一动,突然上前道:“母后,我记得原本我那四妹是要过些日子才进东宫的,怎的突然提前了?”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60章 二皇子妃其人 刘皇后无所谓的说道:“突然兴起,不论何时入府,总是要进东宫的。” 孟秋和怜悯的看了看秦宁,“就是可怜了九弟妹,不过刚嫁给了九弟,就要替九弟操持这些。” 刘皇后道:“这也是她身为太子妃的本分,若做不到,尽早退位让贤的好。” 孟秋和无声叹息,朝着秦宁歉意的笑笑。 秦宁也扯出了个无所谓的笑意,“儿媳会好好替太子张罗的。” 刘皇后摆摆手,让她们三人退出去。 出了殿中,孟秋和刻意走慢了些,与秦宁并肩而行。 “其实往日里的时候,母后都是很好说话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大抵是因为母后更为疼惜刘家姑娘,觉得若不是你,当下里的此时此刻,成为太子妃的合该是刘姑娘。” 孟秋和从来都未放弃过挑唆太子府妻妾不和。 她觑着秦宁的侧脸,也不过就是个北地来的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是怎样做到面对皇后的怒火依旧不卑不亢,面对她的挑唆半点不上钩的呢? 秦宁望着远方巍峨的宫殿,脑海中浮现出昔日里刘姑娘的容貌性情,半点不曾将这人放在心上。 她与顾昭夫妻一体,即便府中有身份贵重的侧妃,也只会是他们夫妻的助力。 心中如此想,面上却带了几分郑重,“我从进京以来便数次听人说起过刘姑娘,从前不以为然,到底殿下只说拿着刘姑娘当妹妹,但见皇后竟这样看重她......” 孟秋和心下一喜,心道这是鱼儿上钩了,忙道:“那是母后的嫡亲侄女,能不亲近吗,往后刘姑娘进了东宫,同弟妹你一同与皇后请安,才有的是九弟妹你气受呢。” 秦宁无奈道:“那也没什么法子。” “不过呢,”孟秋和又说:“母后能在宫里为难你,到了太子宫中,你又未尝不能以太子妃之尊为难刘姑娘。” “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孟秋和突的靠近秦宁,握住秦宁的手说:“同为女人,又同为皇子的正妻,我要比旁人更容易理解你。” 秦宁手臂僵硬了一会儿,但到底没挣脱开。 她想,与其表现的太理智,让孟秋和警惕她,倒不妨表现的平庸一些。 大皇子府在宫外,孟秋和先行离去,二皇子因身体原因,文帝特允许这个儿子仍旧居住在宫里。 二皇子妃顾盼春一路无言,即便是孟秋和离去后,仅剩下秦宁与她二人。 秦宁对顾盼春生出了一丝探究之心,书中的二皇子妃正如此时此刻的顾盼春一般,自来没有存在感。 二皇子爱孟氏爱得如痴如醉,二皇子妃从头到尾都不曾有过异议,她就像是个隐身人一样。 可顾盼春对丈夫心有异心当真丝毫都没有感觉吗? 要么是二皇子妃对二皇子没感情,所以也不在乎二皇子如何,要么就是二皇子妃太过深爱二皇子。 秦宁主动搭话,“二嫂似乎不善言谈。” 顾盼春有些意外的看了秦宁一眼,“我身份卑微,原不过是皇后身边一个女官罢了,后来被指婚给二皇子,但出身在那里摆着,是以并没有人拿我当做一回事,我也习惯了寂静无声,不去惹人闲。” 她容貌平平,但难得的是身上那一股子娴静淡雅的气质,瞧着格外的舒服。 秦宁依言道:“说来我的出身在世人眼中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倒与二嫂嫂有同感。” 顾盼春望着秦宁精致的眉眼,却摇了摇头,“太子妃与我不同,你身上有一股朝气蓬勃不服输的勇气,但我从来随遇而安,不曾想过去争去抢些什么。” “包括二皇子?”秦宁见顾盼春愣住了,忙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二嫂嫂全当没听见。” 秦宁没再与顾盼春说什么,其实按着她原先设想的,她该告诉顾盼春一些事情,譬如二皇子和孟氏之间。 但望着这样淡雅的二皇子妃,她有些说不出口。 对工于心计的人用心计,对赤诚之人讲心意,也素来都是她为人处世的原则。 更何况二皇子妃与二皇子日夜相对,又怎会不知道自己夫君的动向呢。 秦宁回到东宫之中,已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顾昭忙让人准备午膳,一壁儿的将秦宁身上的大氅给接过,问秦宁说:“母后今日没特别的为难你吧。” 秦宁道:“这倒是没有,母后总归是个讲理的人。” “我想也是的。”顾昭道:“我从父皇那里出来后,悄悄的去母后宫里瞧了一眼,你牙尖嘴利,连母后都要甘拜下风呢。” 秦宁道:“她是皇后,是长辈,我总是要收敛的,再者她真要想收拾我,不愁没有办法,今日这样轻易放过我,多少是看昭郎的面子。” 顾昭想起刘皇后初初得知他喜欢秦宁时的反应,又想起他迎秦宁进京时候皇后还曾派下杀手,便不信刘皇后会看在他的份上放过秦宁。 不过他母后那个人,他也了解,是个最注重声明的,不论做什么,总要师出有名,不堕了属于皇后的威严才是。 秦宁见他神色淡漠,便知他心中在想什么,抚上顾昭的手说:“这人呢,总有些决定是在冲动之下所做的,过后难免后悔,有后悔便想补救,就譬如母后。” 顾昭郑重的看向秦宁,“阿宁不怪母后曾派此刻杀你?” 秦宁笑道:“我当然是怪的,但她毕竟是昭郎的母亲,看在昭郎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这一次失败的刺杀。” 顾昭忍不住红了眼,他觉得自己很幸运,这一生能遇到秦宁这么个知情解意的人。 很快,膳食便摆了上来,二人坐在一块儿用膳,顾昭总忍不住去看秦宁。 她是个极自在的人,从不在乎旁人的眼光,用起膳食来亦是,不如世家贵女们文雅秀气,但顾昭瞧着就是好看,一时便忍不住看入了神。 他好希望人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拥有这样平凡简单的生活。 可惜,再过两日,孟秋和和刘素华便要进宫了,女人一多,尤其是这样会搞事的两个女人,东宫里总免不了乌烟瘴气。 私心里,他并不想做这个太子,但是他更知道,倘若不是应了做皇太子,父皇也不会轻易让他娶秦宁。 为了能永远褒有今日这样的安宁时刻,他只能将这太子的位置坐的更为牢固一些。 “我原是想着,等过两日让人上书令大哥和二哥去往封地。”顾昭如是说:“依你看,这样做是否妥当。”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61章 立意高下 “你而今方才为储君,若贸然上书,总会引人猜测你容不下兄弟,若是让旁人上书倒不无不可,只是......”秦宁揣摩顾昭的意思,“你如今这个位置太容易招人眼,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不好贸然出手。” 顾昭未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有些惋惜道:“大哥在太子位置上坐了小二十年,早将这个位置视为己有,如今却贸然换主,只怕心中对我颇有成见,他本性争强好胜,恐会行差踏错。” “我并非不能容人,正是因为心中念着兄弟之谊,方才不想让事情闹得更僵,即便是他们恨我怨我也罢。” 秦宁当然知道顾昭并不是个醉心于权力而不能容人的人,眼下又知他的良苦用心,便忍不住心疼起他来,“你是最小的弟弟,幺儿自来是不用想那么多的。” “你不知道,兄长们从前待我都是极好的。”顾昭心中只觉五味陈杂,而今他们怕是恨不得他早些没了。 秦宁道:“那只是因为你不曾牵扯到他们的位置,而今你已长成,他们再不将你当兄弟,这样的感情实在是浅薄的很。” “不过我能理解你,你心底善良,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是万不想对他们下手的,既然这样,为了你心中的这一丝柔软,不妨等到侧妃进门后,我去说服我叔父,让我叔父上书这份折子,叔父是孟阁老一派的人,他只需动动嘴皮子,就会令大皇子方寸大乱,觉得自己的岳丈不帮自己,转而偏向你。” “届时昭郎也需与孟四姑娘及孟阁老走得更近一些,装出极宠孟四姑娘的模样。” 顾昭将秦宁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就是要委屈你了。” 秦宁用肆虐的眼神看向顾昭,“是委屈昭郎出卖色相了。” 顾昭虔诚的一吻,“应付孟秋知于我来说,确实是委屈,不过西域有奇药,服之会使人产生幻觉,有了这药,也不太算是难熬。” 秦宁脱口而出道:“昭郎对孟四姑娘的怨恨倒是非同一般,莫非从前孟四姑娘负过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已经确定,这顾昭八成是重生了。 顾昭却不欲因为从前的那些事情而让秦宁心生烦扰,只道:“我从前并不曾与她深交过,但只见了她,便觉厌恶,不过如今想来,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无须浪费过多的心神在她身上。” 转眼便到了太子纳侧妃这一日,官员及其夫人统统前来贺礼,秦宁以东宫女主人的身份招呼这些来宾,其中不乏有看不上秦宁身份,又喜好攀附孟刘两家的妇人,瞧着秦宁周到热情的模样,心中嗤笑。 太子娶美妾,身为正妻,即便是出身大族,自幼被教导胸怀宽广的名门贵女都不太可能好受,更不要说小门小户出身的秦宁,如今心生不定是何等的难受,偏要装出这么一副端庄的款儿来,真是让人怎么瞧着怎么不顺眼。 大皇子妃孟秋和跟前聚拢了一群初为人妇,花信年华的妇人,从前素来以孟秋和为首,如今也为孟秋和鸣不平。 “孟姐姐,”素来属孟阁老一派,父亲是孟阁老属下的一个郎中,嫁的夫家亦是1孟阁老的门生的徐少夫人只用侧眼瞟了秦宁一眼,“原本这属于太子妃的风光原是孟姐姐,可偏偏被人鸠占鹊巢,只她到底小门小户出生,纵侥幸占了这份荣光,能坚持几年还不一定呢。” 孟秋和无奈道:“这一切都是圣上的旨意,想来也并非是太子妃所愿,太子妃人淡如菊,料想不是那等人。” 徐少夫人冷笑道:“也就孟姐姐心肠好,才会对这占了自己身份的人客客气气,连带着今日太子纳侧妃也过来恭贺。” 孟秋和面上越发恭俭,“这是大皇子的意思,他居长,是诸位皇子的兄长,自当宽和亲厚,即便是......”她欲言又止。 身边的围着的妇人们都是孟阁老一派,在此之前也是坚定的大皇子的支持者,即便是如今太子易主,但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结果是什么,连带着孟阁老都对大皇子夫妇一如既往,他们这些人自然亦如是。 更何况她们与孟秋和自小相处,也有情分。 当下里便有很多人赞叹大皇子品行高洁,自然相对应的,太子则是个窃取兄长储君之位的小人。 只是太子不在这儿,这些人自然将枪口对准了秦宁。 徐少夫人先一步凑到秦宁的跟前,“今日太子宫中大喜,太子共纳两位侧妃,左拥右抱好不欢喜,就是可怜了太子妃,不过刚为新妇,却要独守空房。” 随着徐少夫人此言一出,更多的妇人上前来敬酒,实则却是欲看秦宁笑话。 她们无比希望看到秦宁面上有类似失魂落魄的神情,以此来满足她们的虚荣心。 瞧,小小的商户女就是不如她们,即便是做了太子妃也不如她们! 将如今的太子妃踩在脚底下的感觉一定很爽快。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秦宁,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面部表情。 可秦宁并不是个一心寄托于感情的傻白甜,若是这样她做太子妃干什么,拿着手头的余钱包养几个唯自己是天的小白脸不香吗? 她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就不能只有小情小爱。 秦宁面容平和,她望着这些眼里闪耀过若有若无的兴奋的妇人,温婉一笑道:“父皇圣旨上有双,孟刘两位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善良女子,因此将她们赐给太子做侧妃,使得太子又多了两位贤内助,我也多了两个帮手,高兴都来不及呢。” “至于独守空房——太子殿下原便不只是我的夫君,他更是国朝的储君,又素来勤勉,只会将平生十之一二的精力用于闺房之乐上,我为储君心甘情愿独守空房。” 她着一身鹅黄宫装,盘倾髻,眉眼阔气,一身威严,只站在那里就像极了太子妃,立意高下可见一斑。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62章 疯子公主 周围妇人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拿圣旨说事? 谁不知道圣旨上的一些溢美之词纯粹就是生搬硬套的,不说刘家的三姑娘骄纵跋扈,就说这孟家的四姑娘皇上连面都没见过,便知是真是假。 但瞧秦宁一副神圣不可轻犯的模样,就好像她当真是那样认为的。 太子殿下矜矜业业?谁不知道以前的九皇子虽然于读书作诗上很有几分造诣,但不通政事,即便侥幸于北疆战事上立了几份功,但也只是侥幸而已。 震惊过后是无语,这些妇人觉得一定是秦宁没什么见识,才会将圣旨上的话给当真。 对此秦宁表示丝毫不在意,这些妇人间的挤兑不过是小事,假以时日,这些人背后的家族,通通都是要为她夫君效力的。 届时这些妇人自然是以她为尊。 徐少夫人一脸晦气的对孟秋和说:“这太子妃莫不是个傻子,一点都不像是女人。” 没有女人的一点点黏酸带醋不说,甚至还很高兴有人分享自己的夫君,美其名曰又多了几个帮手,身为主母,谁乐意妾室帮自己分担内宅政务! 徐少夫人的败兴而归在孟秋和意料之中,她安抚徐少夫人说:“太子妃这可不是傻,这是精明到了骨子里,今日这番话传扬开来,谁都知道太子是个勤勉的好储君,太子妃更是个宽和谦逊、端庄得体的贤内助,怕是就连对她的出身略有成见的帝后都觉得这太子妃也有些可取之处了。” 徐少夫人自然是向着孟秋和的,“那姐姐就不怕。” “我怕有什么用,当今的太子殿下低调这许多年,十年磨一剑,一出手就让皇上龙心大悦,甚至贬去了大皇子的太子之位,换顾昭上,大皇子同我说,好歹是九弟,九弟宽和,总不会亏待了我们,我不过是个妇人,自然夫唱妇随。” 她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惹得周边妇人更为孟秋和打抱不平。 “孟姐姐别怕,好戏一会儿才开锣呢。”徐少夫人靠近了孟秋和,“今日华阳公主也要来恭贺太子,一会儿便到。” 谁都知道秦宁与华阳公主之间的过往,不由得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华阳公主同幼阳郡主姗姗来迟,身边还领了个年不过六岁的少年。 秦宁一眼便认出了少年是谢益,回想起也就是前年仲夏时节,这少年亲手指认生身之母秦曦杀害乳母一事,之后少年便失去了踪迹,原来竟是投身到了华阳公主府里。 谢益一身锦衣华服,目光低垂,并让人看不真切他在想什么。 秦宁溢出一丝苦笑,这孩子小小年纪却是心狠手辣的紧,未尝不曾将她当做敌人。 也是应该的,毕竟若非她设计,谢益如今大抵还被秦曦藏在寒山脚下,过着平淡的生活,而非是误以为生母要害他,于是狠心指认自己的生母。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秦宁收拾好心情,让人将华阳公主和幼阳郡主给请了进来。 “从前匆匆一别,今日再见,华阳公主气色倒是好了许多。”秦宁自嫁给顾昭之日起,便决定将前尘往事尽数抛去,如今来者是客,她自以对待客人的态度来对待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依旧是一副矜贵的模样,纵然母妃已经失宠,但她还是公主,属于公主的一切待遇不变,刘皇后也没必要在这上面苛待她。 但在华阳公主看来显然不是这样的,本来她有受盛宠的母妃,是父皇心中最宠爱的公主,每年里宫中流水一样的赏赐到她的府邸里,但自从遇见秦宁后一切都变了。 秦宁生生夺去了她三分之二的财产,偏过后这人就带着她的财产给跑了,让她想找她的麻烦,都没地找。 终于,这人来到了国都,但却是被她父皇指婚给了当今的太子殿下,成了她的弟妹。 其实早在太子大婚那一日里,顾华阳就要来的,以她公主之尊,即便不能改变父皇的心意,但大闹太子的婚礼,让秦宁没脸,想来父皇也不会太怪她。 但可惜谢文卓阻拦住了她。 好不容易让她等到了今日,以幼阳约她的名义出来,是怎么着也要让秦宁没脸的。 “托你的洪福,没死已是万幸了。”华阳公主没好气的说。 周围的人纷纷睁大了眼睛,就盯着这里会有什么闹剧。 都晓得自瑛贵妃失宠以后,华阳公主就跟疯了一般,越发的张狂肆意,生怕别人以为她失宠了。 宫里对此的态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华阳公主做的太过分了,也只是不轻不重的呵斥几声。 而今对上自己最厌恶的秦宁,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华阳公主语气不怎么好,秦宁作为主人却不能跟着她胡闹,尤其今日又是太子迎娶侧妃的日子,总不能让旁人看东宫的笑话。 秦宁吩咐身边人去前头唤谢文卓前来。 今时今日谢文卓已今非昔比,他并不是华阳公主在蜜罐里长大不晓得天高地厚的人,他会知道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公主金尊玉贵,说这话真是严重了。”秦宁依旧笑言道。 幼阳郡主握住华阳公主的手,对秦宁道:“华阳姐姐在同你开玩笑呢,太子妃别介意。” 华阳公主一把挣脱幼阳郡主,指着秦宁道:“你这个小娼妇,害得本宫的母妃失宠,至今还子啊冷宫之中,让本宫如此落魄,你自己倒是高居太子妃之位,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样的狐媚子手段。” “今日我身为太子的姐姐,总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让大家都晓得你是个坏透了的女人。” 说着竟拿起手边的一个茶杯就朝着秦宁的头上砸去。 因华阳公主的铺垫太过长了,是以秦宁早就防备着她动手,眼见着就赶紧躲了过去,茶杯“砰——”的摔到地上,周边的许多人都不免被溅了一身茶渍。 华阳公主眼见着没扔到秦宁的头上,气得自己就张牙舞爪的往这边走,欲要捏死秦宁。 秦宁忙让这里的小厮将华阳公主给制住。 华阳公主挣扎道:“我是公主,你敢抓我?” 幼阳郡主上前安抚华阳公主道:“今日好歹是太子殿下的好日子,表姐便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也请消一消怒火。”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63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又歉疚极了的对秦宁说:“太子妃,表姐也就是一时冲动......” “无碍。”纵然面上冷若冰霜,但秦宁究竟忍住了心中升腾起的怒火,“本宫自然不会同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病人计较。” “你说谁病了?”华阳公主挣脱不开东宫颇有功夫的侍卫,气得直跺脚,“你们若不放开本宫,本宫让父皇将你们的头一个个剁下来直喂狗。” 秦宁却道:“公主,你既然病了,便该消停点儿。” “谢大人,你来的正好,赶快去将公主带回去给治病吧。” 三年未见,谢文卓不比从前意气风发,自从抛弃发妻的事情败露后,朝中大部分官员都疏远了他。 后来又因逢迎孟阁老,不惜设计恩师一事败露,便越发没人同他走近了。 即便是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中,许多人也是躲着谢文卓走的。 秦宁派出去的人寻他的时候,他正在借酒消愁。 不过秦宁有十分的把握,纵使谢文卓此刻亦如华阳公主一般恨不得她死,但谢文卓并没有公主那样肆意的资本,他懂得今日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谢文卓当然晓得自己该如何做,他在来之前已是做了十分的心理建设,他知道秦宁今非昔比,是国朝的太子妃,无论如何他都该对她恭恭敬敬的,甚至必要时刻亦可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秦宁忏悔,只求秦宁对他摒弃成见,不要报复于他。 但当他真正看到秦宁时,昔日里对他予取予求的人高高在上的都不带的看他一眼,时隔三年,她的眼中已不像从前那样充满恨意,连一丝厌恶都没有,有的只是漠视。 越发的提醒他谢文卓当年意气风发,如今已经沦落成一条人人避之不及的狗,是人厌狗嫌。 谢文卓深呼吸几下,蹲下身子对华阳公主说道:“公主,您累了,我们回去吧。” 他深刻的知道自己眼下的境况,所以这三年里待华阳越发温顺体贴,但华阳却已不像从前那样吃他这一套。 究竟人在什么都有的时候觉得爱情最重要,只是而今华阳所拥有的只是一副公主的躯壳,从前对她恭恭敬敬的那些妇人小姐如今恨不得离她远远的,她总是回想究竟是为什么会落到今日这样。 秦宁自然是罪魁祸首,可当日欺瞒了她的谢文卓一样罪不可恕。 尤其是谢文卓并没有像她所设想的那样以状元之身位高权重,带给她脱离了公主之身的一世荣光。 若在盛宠之时,华阳若是不喜谢文卓了,自可以肆意的与他和离,再嫁给朝中要臣之子。 但如今不比从前,因此她只能与谢文卓日日相看两厌。 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华阳心中的怨恨委屈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你若累了你自回去,我是不累的,今日皇弟大喜我怎能半途回去。” “秦宁,我太子弟弟若知道你这样对待她的皇姐,你说她会不会对你失望。” 时人讲究女子三从四德,贤良淑德,尤其身为皇家妇,储君正妃,更该处理好所有的关系。 换言之,华阳身为小姑子,即便是无理取闹了,秦宁也不该张口就说人有病,让人走。 依华阳所想,秦宁的容貌并不算是万里挑一,身份也并不出挑,可顾昭看中她总有要图的,或就是图秦宁身份低,方才能更加宽容忍让,方便顾昭尽享齐人之福。 可若是被顾昭知道,她不过是朝着秦宁扔了一个杯子,还没有扔中,秦宁就这样待她,那顾昭还会喜欢秦宁吗? 华阳觉得自己窥得了真相,越发的胡搅蛮缠,“你身为太子妃,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却与本宫的夫君眉来眼去,你这样不守妇道,皇弟知道吗?母后知道吗?” 华阳只这样开了一个头,其余的妇人们便各抒己见了起来。 谢文卓低下头颅,没人看到他对公主生出的不耐。 华阳公主为图一时意气,将自己的夫君连同秦宁一起放到火炉上炙烤,秦宁究竟不再是从前名声不显的商户女,而今她是太子妃,与太子妃有染这又是何等重的罪名。 但华阳顾不上这些。 秦宁高坐堂上,冷眼扫过这满堂,渐渐的,人们的议论声小了一些。 “私议太子妃是何罪名,你们可知道?”秦宁冷声呵斥道:“更何况诸位夫人们不止是在私下里议论,而是议论到本宫的面前来了。” “公主是金枝玉叶,但尔等不是,但望尔等在说话之前想一想后果。” 商女出身的太子妃亦是皇家儿媳,秦宁清丽的双眸中闪现过愠怒,“今日诸位是来我东宫中道喜的,倘若非来寻不痛快,那么慢走不送。” 这时孟家的一位三少夫人,亦是孟秋和的三嫂就出声缓转道:“从前常听姑父说起过太子妃,当年夫君消失的无影无踪,亦是太子妃在陋室之中照拂婆母,抚养儿子,分明是个女人,却比男人还要坚强,后来得知夫君另许他人,亦是当机立断,转身离去。” “这样坚韧有余,性子果决的女人,难怪会被太子看上,便也更不会做出那样吃回头草的事情,更不要说如今的谢大人哪里还有当年的半分光彩?” “公主,你身为皇姐,切不可带头编排太子妃。” 孟家三少夫人口中的姑父自然就是指秦侍郎了,大家也这才想起来,秦宁同情侍郎的关系。 而今看孟家的态度,似乎也是认可这一门亲戚的。 心思就不由得转了又转,再不肯当这个出头鸟。 而在孟三少夫人的眼中,不论是嫡出的妹妹亦或是庶出的妹妹,总归都是妹妹,相比于素来心高气傲的孟家嫡长女,她更喜欢庶出的低眉顺眼的四妹妹得志,将来也不敢太拿乔。 更何况这也是孟家的意思。 大皇子妃孟秋和神色黯然。 主动挑起这一切事端的华阳公主没了人应和,顿感不甘与无趣,她踢了谢文卓一脚,“而今有人欺负你的妻子,你就这样干干的看着吗?” 谢文卓一阵头皮发麻。 谢益见状,从华阳公主的身后站了出来,“母亲乃金枝玉叶,断然不可能胡言乱语,之所以会有如此误会,也是因为驸马身为男客,理应在前头,却来到了妇人所在的后头,倒更像是专门替太子妃解围。” 他来京已将近两年,自从刚开始被华阳公主为难,后来被公主接纳,一直被公主带在身边。 而今唤公主为母,唤生身之父为驸马,便可见心中是倾向谁的。 华阳公主顿感安慰,“你竟是连个孩子都不如。” 正当时,太子顾昭闻声而来。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64章 成人之美 诸人皆与太子见礼,顾昭一如既往的亲切,抬手让大家起来。 按理说今日是太子的大喜之日,虽只是纳侧妃,可因两位侧妃身份皆属不凡,故来者宾客皆多,顾昭也该是极忙碌的,却还抽出了空隙来到后头转悠。 莫不是因为华阳与秦宁起争执的缘故? 不过也就这样一想,毕竟只是妇人间的矛盾,又没有闹大,太子不该为这么点小事就过来的。 太子坐定,亲切的同华阳道:“皇姐也过来了。” 华阳公主脸色虽然还是有些僵硬,但要比先前好多了,她并不只是骄横跋扈,也有脑子。 在秦宁面前胡搅蛮缠,是因为她从没看上过秦宁,即便成为了太子妃又如何,出身就是那样,很容易被人取而代之。 但顾昭不同,顾昭是太子,将来还有可能成为皇帝。 讨好将来的皇帝,在自己夫君不顶事的情况下,自然是极有必要的。 “皇弟大喜之日,我自然是要来贺喜的。”华阳公主如是说。 顾昭却诧异的说道:“原来皇姐是同我道喜的,我还以为皇姐是来砸场子的。” 华阳公主从僵硬到赔笑,“原确实是来道喜的,只可惜太子妃不待见我不说,还专门将驸马给唤过来,二人眉来眼去的,我自己也倒罢了,可怎能看着这个小贱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皇弟丢脸。” 她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 “这样看来,皇姐倒真是用心良苦。”顾昭话锋悠忽一转,“当初阿宁同驸马的那些过往,我自是知道的,我亦是因此而与阿宁结缘,驸马于阿宁来说已同个陌生人无两样了,倒是谢驸马。” “人都说过得落魄的人更愿意去回想过往,未知驸马亦如是?” 谢文卓低下头来,跪到顾昭跟前,“臣......” “不论如何,驸马总是做过一些让皇姐误会的事情,故而为了让皇姐顺心顺意,驸马以后还需谨言慎行,譬如太子妃在的地方,驸马与皇姐便不要过来。” 他握住秦宁的手,“皇家威严,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污蔑,皇姐身为公主,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 华阳不可置信,顾昭竟为了秦宁,让她往后都不要出现在秦宁的面前?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堂堂公主竟要躲一个小小的商户女? 华阳公主尤欲争辩,“本宫自然是知道的,但有人做出不检点的事情,还不让人说了吗?本宫是国朝的公主,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又何须躲着点她区区外头来的商户女。” “皇姐僭越了。”顾昭眉目冰冷,与方才的温和模样大相径庭。 华阳不解。 幼阳郡主在旁解释,“太子殿下是国朝的储君,堂姐不该在储君的面前,自称‘本宫’。” 华阳公主脸色发白,“不过区区小事,皇弟却还要同我计较,未免有失君子风范。” 顾昭道:“这可不是小事,我与皇姐也都不是小人物,一言一行皆被天下人瞩目,稍微肆意,人们还当皇室子弟都不如平民懂礼数。” 华阳公主死死的咬唇看向顾昭,这是顾昭自成储君后头一次拿捏储君的身份,却是用她来立威。 她堂堂昔日里最受父皇盛宠的公主竟成为顾昭立威的靶子,不免涟涟冷笑。 顾昭却对这个皇姐厌恶到了极点,皇室诸多兄弟姐妹,或嫡出或庶出,纵有些骄纵的,却也没一个能赶上这个皇姐,将强取豪夺认定为天经地义,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至于不让你们夫妇到太子妃跟前,一来是不让你乱起疑心,二来也是我不喜。” “我不喜阿宁同谢驸马有一丝一毫的干系,不喜阿宁因谢驸马而生出烦忧。” “来人,送客。” 顾昭话落,便有东宫的仆妇上前,请华阳公主夫妇出去。 华阳公主气狠狠的对顾昭说道:“想当日即便是大哥做太子的时候,对我也是宽容友爱,而今九弟一朝得志,便这样对我这个皇姐,你最好祈求你能永远坐在这个太子的位置上!” 说罢拂袖而去。 谢文卓也领着谢益跟在了她的身后。 幼阳郡主充满歉意的同顾昭说道:“堂姐这样做应该不是有意的,也怪我,没能阻止住她。” 顾昭望向幼阳郡主,其父是恭王,为父皇的义兄,当年亦是父皇的左膀右臂。 恭王尚武,其女幼阳亦是会些拳脚功夫,任是这样英气十足的女子,其实骨子里却变态的很,是个善于逢迎的人物。 从前因华阳公主受宠,所以她百般逢迎华阳,令华阳将她看作是亲姊妹,却背地里同谢文卓有一腿。 后来孟秋知成为贵妃,亦是幼阳郡主先与孟秋知成为至交好友,又替孟秋知和谢文卓牵线搭桥。 孟秋知彼时虽为贵妃,可自来受制于家族,幼阳的牵线搭桥令孟秋知在前朝有了眼线,也有了底气。 二人狼狈为奸,其实情分反而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则是内外联手。 ...... 前世他为孟氏窃国,自当恨孟氏入骨髓,对在其中起了辅助作用的幼阳,自然也是厌恶的。 不过眼下嘛,顾昭了解幼阳郡主,大抵也能猜到幼阳郡主之所以在华阳失宠后还留在华阳身边的缘由。 无非是因为谢文卓欲擒故纵,幼阳至今还未曾得到谢文卓,于是只能怂恿华阳做出更大的错事,使谢文卓彻底厌烦了华阳。 但事实上谢文卓对华阳即便有情分,如今也所剩无几了,之所以不曾应下幼阳,无非是深入的了解幼阳的劣根性,恐应了幼阳之后,幼阳索然无味之下翻脸不认人。 这倒也是一出极精彩的戏码。 顾昭又戴上温和的面具,对幼阳郡主道:“她是她,你是你,更何况皇姐自来任性,又哪里是你能劝的了的。” 幼阳郡主无奈一笑,“也是太子殿下宽宏大量,这若是换了旁人,岂荣堂姐这样放肆。” 她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留下观礼,一面又与秦宁拉近关系。 秦宁对幼阳郡主的示好并不相拒。 ...... 将两位侧妃迎进府中,顾昭晚上要宿在哪里则陈了一个问题,秦宁就与他提议道:“若按我说的,要不就前半夜歇在刘侧妃那儿,后半夜歇在孟侧妃那儿,如此岂不美哉?”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65章 贰日 顾昭示意她靠近来,揉了揉她的头说:“若这是阿宁所想,我是无所谓的。” 郎君肆意的眼角蕴含着一抹笑意,不一会儿,秦宁的头发就被他给揉乱了。 秦宁挣脱开他的大掌,似怨非怨道:“你无所谓?” 这傲娇的小模样实是顾昭的心头好,他将人一把给揽在怀中,过了一会儿道:“宁姐姐,除了你这里,我哪儿也不想去。”声音暗哑低沉,蕴含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情意。 他渐渐的吻上秦宁的唇,辗转反侧。 “太子,你该去刘侧妃那儿了。” 皇后安排在顾昭身边的许嬷嬷骤然出声。 顾昭一阵烦闷。 秦宁轻柔的抚摸着顾昭的后背,逐渐让顾昭躁动的心思安静了下来。 “如今是什么时候了?”秦宁不动声色的问道。 刘嬷嬷在外答道:“戌时初了。” “时日还早,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储君如何行事,尔等岂敢非议?” 秦宁冷声道,说罢她翩然翻身,将顾昭压到了身下,“今夜我亦是不想让你离去的,你的身心都只属于我一个人。”眼神狠厉,如厮霸道。 顾昭却爱极了她这种霸道的占有欲,这让他感受到自己是被人深刻在意的。 床帏翻滚间,二人渐渐红了眼。 外头的许嬷嬷脸色阴沉有如布满了阴云。 直到亥时末,顾昭从太子妃宫中出来,许嬷嬷脸色依旧未曾有丝毫缓转。 “太子实在是太胡闹了些。”许嬷嬷曾是顾昭身边的奶嬷嬷,顾昭成年后出宫建府,许嬷嬷便继续留在了皇后身边,而今顾昭成为太子,皇后又将许嬷嬷给送了过来。 许嬷嬷依仗着自己同顾昭从前的情分,丝毫不觉得自己越矩了,她见太子不语,越发过分起来,“还有这女人是不能宠的太过的,不然她便会不识抬举,太子妃身份低微,不曾受过礼仪教导,不懂尊卑有序,太子就得告诉她,做错了事情就得受罚......” 许嬷嬷仿若和尚念经一般,令顾昭不厌其烦。 顾昭茫无目的的往前走,等到许嬷嬷说完了之后才道:“依嬷嬷看来,这东宫中的女主人究竟是太子妃还是嬷嬷呢。” 许嬷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然是太子妃,虽然是奴才将太子给奶大的,但也不敢居功。” “是吗?”顾昭声音微沉,“我瞧你倒是敢的很,竟在我的面前诋毁太子妃,今夜你就跪在门外吧。” 一抬眼,已到了刘侧妃住处。 顾昭临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吩咐景秀道:“你在这儿瞧着点刘嬷嬷。” 顾昭抬步进去。 刘素华听到外头有响声,立马很激动的问起身边的婢女道:“是表哥过来了吗?” 婢女应“是”。 刘素华就怀着激动的心情等着顾昭过来掀盖头,但等了许久就是没有等到。 她一个没忍住自己将盖头给掀开了,殿内除了她和四个陪嫁侍女,再无一人。 刘素华向外走去,就见着顾昭在外间睡得正熟。 她是被皇后娇养的侯府嫡幼女,从前即便爱慕顾昭,也是我行我素,是以当下里见状便欲将顾昭给唤醒。 但顾昭睡得太沉了,没法,她只能动手欲将他摇醒。 然而顾昭依然纹丝未动,最后刘素华只得放弃。 甚是纳闷,她自幼被养在皇后姑母身边,因年龄同顾昭更为相仿,是以二人自幼也常在一块儿玩耍,记忆里顾昭睡眠极浅,不过那也是幼年之时。 后来顾昭长大了,得知姑母同刘家长辈们的意思,便有意的疏远她,她虽有意痴缠,但顾昭没给她这么个机会。 当下里毫无睡意的刘素华忍不住想到,莫不是这些年顾昭变了,习性变了,喜好也变了。 不过,刘素华的不解在第二日的晨起得到了解答,原是许嬷嬷触怒了顾昭,顾昭因许嬷嬷之缘故殃及了她。 刘素华对许嬷嬷很不满,但也不好罚许嬷嬷,一来许嬷嬷是顾昭身边的人,二来若罚了许嬷嬷,岂不代表着告诉旁人顾昭昨日里并没有宠幸她。 按礼制侧妃第二日里是要去给太子妃请安的,刘素华盛装打扮后,姗姗来迟。 秦宁并没有刻意为难她,但也没有对她表现的很热络,因为彼时秦宁正在与孟秋知说起昨日里的事。 孟秋知十分怜惜的与秦宁说起,“那华阳公主未免也太不讲理了些,竟在那许多人的面前给太子妃难堪,真真可恨当时我不在场,若不然定然是要替姐姐分辨几句的。” 秦宁道:“妹妹一片心意我受下了,不过当时贵府的三少夫人在,倒是为数不多的肯替我说话的人,孟府对本宫的情谊本宫牢记在心。” 二人越谈越投缘,竟是生生的将一旁的刘侧妃给冷落了。 刘侧妃很委屈,她的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姑母是皇后,跟前这两个,一个是区区商户的女儿,另一个则是庶出的女孩子,哪个都该屈居她之下的,偏偏这两个无视她。 刘侧妃重重的咳了一声。 二人从攀谈中抽出身来,讶异的看向刘侧妃。 孟秋知更是直言不讳道:“刘妹妹可是公侯家的嫡女,怎的行事竟如此粗鲁。” 刘素华作为皇后的嫡亲侄女,同先前的太子妃孟秋和一直也是十分交好的,也因此曾屡次为难过孟秋知。 刘侧妃一听孟秋知这话,立马便坐不住了,趾高气扬的看向孟秋知,“我如何行事,岂是你区区卑微庶女能够质疑的?” 孟秋知定定的坐住,“无论嫡女庶女,如今我们都是太子的妾室,尊太子妃为姐姐不是吗?” 刘素华不屑的又看了看秦宁,“可我与太子是青梅竹马,昨儿太子是宿在我那里,提都没提你们。” 孟秋知掩嘴轻笑,与秦宁说道:“我听人家说,女子为人妇的头一天,一定是十分虚弱无力的,可看刘妹妹这模样,倒不似是......” 秦宁也看了看刘侧妃,连带着太子妃宫中的仆人们也怪异的看向刘侧妃。 刘素华挺了挺胸膛,“我是将门之女,自与一般的女人不同。” “哦,原来是这样。”秦宁过于郑重的话语让刘素华一时红了脸。 昨日夜里顾昭放着正当韶华之年的她瞧都不瞧,竟生生睡了过去,无疑也是刘素华心中的痛。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66章 漠视缘由 刘素华虽然骄纵,却也有自己的傲气所在,并不欲让人看到自己背地里的难过。 故而刘素华扬起头来,“表哥疼惜我,自然是不肯让我累着的。” 秦宁艳羡道:“妹妹真是有福气的人。” 遂所有人都羡慕的看向刘素华。 孟秋知眼神一黯。 刘素华继续道:“所以我虽为侧妃,但拥有表哥的宠爱,同孟侧妃你是不一样的。” “太子妃,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说着也不等秦宁回应,径直便扬长而去了。 秦宁依旧淡淡笑着,孟秋知却十分的替秦宁感到不值,“姐姐也就是太好脾气了一些,她这样目中无人,换到旁人不说抽她一顿,也总是要她跪上一跪,立立规矩的。” 秦宁道:“这位可是皇后的侄女,我今日给她立了规矩,怕是明日里皇后就要给我立规矩。” 孟秋知惋惜道:“形式比人强,我懂姐姐,也因此越发的同病相怜。” “其实......”秦宁看向孟秋知,“相比于刘侧妃得宠,我更愿意是妹妹得宠。” “但无论是谁得宠,我们都要把劲给往一处使才是。” 孟秋知疑惑的看向秦宁。 “而今太子登临储君之位不过才月余,先太子与二皇子居长却常留国都,这太子之位着实是不稳的很呢。” 秦宁悠悠说道:“妹妹从前是孟家庶出的女儿,而今是太子的侧妃,理应夫唱妇随,只有太子得意,妹妹才能得意。” 孟秋知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今日她的夫君是太子,她便是太子侧妃。 明日她的夫君为皇帝,她才能成为贵妃甚至更高。 但明白是一回事,就这样轻易的效忠便有些不可取了,会显得她背后孟家的帮衬来的太容易,而不去珍惜她。 孟秋知点点头说:“那是自然,我一定会尽好做侧妃的本分,伺候好太子的。” 秦宁也没再说,她晓得孟秋知是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真正要落到实处,还需顾昭出力。 等到顾昭下朝回来,秦宁便与他说了这事,“这位孟侧妃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聪明人儿,她所图者甚大,包括你的人和你的心。” 顾昭目光闪烁,“可惜我的心已经给了阿宁了。” “不过若这是她所想要的,我倒是可以为他编织一场美好的幻境。” ...... 孟秋知回到房中,用过午膳,唤婢女上前为自己补妆,年轻的婢女一边给孟侧妃整理妆容,一边说道:“瞧侧妃很高兴的模样,似是一点儿也没因为昨日夜里太子没来而感到伤心。” “不急。”孟秋知说道:“今儿夜里,太子便会来我房中。刘素华那个黄毛丫头不足为据。” 婢女又说:“奴婢听人说,其实昨儿夜里太子是在太子妃那里待了两个时辰左右,方才去到刘侧妃那里。” “那又怎样,即便太子当真有些喜欢那个秦宁,但秦宁什么都没有,她无法为太子提供任何利处,我相信凭着我的努力,总有一日会让太子爱上我。” “其实即便不爱上我也没什么,我只需要有了太子的孩子,往后再依仗着我父亲做太后也不成问题。” “至于你,则可以从我身边消失了,我的身边不允许有任何向着嫡母和嫡姐的人。” 孟秋知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然后径直捅进这进言的婢女的心脏处,然后又猛然抽了出来,“你们当中若有同她一样的人,但凡让我发现了,下场同她一样。” 一时间紫灵宫中的宫人们人心惶惶,低头跪下求饶。 “好了,都起来吧,本侧妃不过是同你们开开玩笑罢了。”孟秋知让人将这婢女的尸首给处理干净,擦拭自己沾了血的手,耐心等待着顾昭的到来。 但顾昭并不曾如孟秋知所愿,一连七日,都宿在了刘素华的住处,直到第八日,方才意思意思的过来了孟秋知这边。 之所以说是意思意思,是因为他只过来转悠了转悠,连话都没同孟秋知说,便转身走了,这夜里,顾昭到了秦宁的住处。 秦宁刚刚洗漱罢,见顾昭一身闲散模样,不由得打趣道:“如今殿下分身乏术,我以为殿下会很累了,却原来闲适的很,这样看来,即便是多给殿下纳几个妾室也是无妨的。” 顾昭解下大氅,一把拉住秦宁的手,便将人给带到了榻上,恶狠狠的说道:“依你所言,欲情故纵,却将我累了个够呛,你不晓得,你不在身边的每一刻,我都无法安眠。” 秦宁只觉得一阵昏天黑地间,顾昭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而来,厚积薄发。 饿久了的男人是惹不得的。 良久,秦宁深深体会到这一点。 经过顾昭一连小半个月的刻意冷待,东宫之中渐渐的以刘素华为尊,依着刘素华的意思,渐渐的,便没人将孟家那庶女给当成一回事了,故意苛待是经常的事。 终于,孟秋知坐不住了,她寻到秦宁这边,哭诉起自己这半个月的经历,委屈兮兮的说道:“我自是晓得这并不是姐姐的意思,无非是刘侧妃蓄意报复,我在孟家也是惯常受到这样的磋磨,并非是受不住,而是十分的不解。” “我自问虽不是什么天仙一般的人物,但容貌尚可,品行也尚可,可太子似乎十分的不喜我。” 她不可抑制的哭泣起来,纵使秦宁百般安抚,似也冲刷不尽她的委屈。 秦宁又突然想到了一茬,“我倒不知太子不喜你,毕竟太子这些日子也并未向我说起过这些,不过我方才倒是想起了一桩事,其实我与妹妹早前便是见过的,在华阳公主府中,你曾因被嫡姐刁难而求救于太子,不过太子无视了你。” “可当时太子为什么会无视你呢?” 事情虽已发生了三年,但因当时对孟秋知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了,所以孟秋知至今记忆尤新。 她当时自然是纳闷不解的,正如同今日不解顾昭对她的冷待。 “难道是因为我的嫡姐?”孟秋知知道,嫡姐孟秋和是钦定的太子妃,虽比顾昭要大上几岁,但姿容确实要远远超过她。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67章 做戏 或许对于所有孟家女儿来说,嫡长女孟秋和都是笼罩在他们头上的一道阴影。 作为从前最受家中长辈无视的孟秋知来说,更是。 她疯狂的嫉妒孟秋和所拥有的一切,却也清晰的知道二人身上的差距。 不过这在孟秋知看来,并不算是一回事。 因重生使然,她知晓顾昭将会成为最后的赢家,而今她嫁给了顾昭,凭借着孟家的家世,在顾昭登基以后,她最次也是一个贵妃。 但嫡姐孟秋和却不然,先太子行事鲁莽,孟秋和身为先太子妃,必定会受到先太子的牵连。 但倘若顾昭也喜欢嫡姐呢?那势必会保下孟秋和。 婚娶兄弟的女人于顾氏皇朝来说是传统,届时孟家自然会舍弃她这个庶女而去保长姐高位。 想到这些,孟秋知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愤愤不平之意。 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又一次的匍匐在嫡姐的脚下?这不公平! “这不可能吧。”孟秋知心中有着这样的猜测,于秦宁跟前表现的越发的惴惴不安,“说来长姐因自及笄之年便被许配给了先太子做继室,同几位皇子是时常在一道儿玩耍,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太子殿下,有些情分亦是说得过去,可到底也只是万般之谊。” “诚然大姐姐确实不喜欢我,这一点世家之中无人不知,想来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可仅仅因为长姐的缘故就厌恶于我,未免就太......” “我其实并没有对长姐做过什么不该的事情,顶多就是出身惹得长姐不喜。” 她低下头,又是纳闷不解,又是暗自懊悔,“谁让我是外室之女,天生就比别人低了一头,也难怪为人所厌弃。” 然而她话里清晰的表达出顾昭和孟秋和之间关系匪浅的意思,意欲引起秦宁对孟秋和的敌意,好让秦宁针对孟秋和。 秦宁面上十分的疼惜孟秋知,就说:“好妹妹,你什么样的人,我与你相处这些日子,能不知道吗?太子厌恶你真是不该,等太子过来的时候,我同他提一提你。” 孟秋知感激涕零道:“那就多谢过姐姐了。”她怀着一腔对嫡姐的愤恨施施然的回去了。 这天夜里,阔别许久的顾昭来到了紫灵宫中,因着连日里的冷落,孟秋知受宠若惊。 她与顾昭一同用了晚膳,顾昭待她也不像前些日子冷漠,而是十分的温和,甚至时不时的还给她夹菜,夹的还都是她很喜欢吃的菜。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和中带着专注,让孟秋知险些生出一些错觉,其实顾昭对她早有意。 用罢膳,顾昭看了一会儿书,孟秋知适时的过来,“妾身知道太子素来勤勉,可如今夜已深了。” “是我冷落爱妃了。”他放下书本,朝孟秋知伸手。 孟秋知将手放在顾昭的掌心,大掌宽厚而有温度,令孟秋知心中一阵悸动,她今年十七岁,虽活两世,可前世的她死的太早了,灵魂虽飘荡在皇宫中许久,但也确实未曾行过夫妻之事。 因知晓顾昭将来会成为皇帝,所以孟秋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暗暗的关注顾昭,研究顾昭的喜好,她知道顾昭是位十分宽和仁慈的皇子,是以对拿下顾昭曾有九成的把握。 但现实教会她做人,她不仅没有博得顾昭的好感,甚至顾昭还厌恶她。 即便是在今夜此时之前,她心中都是忐忑的,生怕又在顾昭眼中看到那样厌恶的神情,好在没有,她在庆幸的同时心中忐忑只增不减。 顾昭会宠幸她吗? 在孟秋知魂飞天外的时候,顾昭拿过一盏茶,亲手喂给了她。 她乖乖的将那盏茶给喝了下去,脸上渐渐泛起红晕,她觉得脸上很热,渐渐的身上也很热,忍不住的呻吟了起来。 顾昭就知道药性到了,他将孟秋知放到了地上,再不看她一眼,转身出了正室,外头一阵凉风吹来,也让顾昭更加的清醒。 那股子厌恶又涌上心头,顾昭恶心的茶差点吐出来。 他再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是夜潜入太子妃的宫殿中。 秦宁已经睡下了,而且睡得很熟,顾昭无奈的笑笑,他这位太子妃,真是无论何时都能睡得很香,是真的不担心他会在外头有些什么。 他坐在秦宁的床榻边,握着秦宁的手,不一会儿就趴在一旁睡着了。 贰日,秦宁醒来,无可奈何的望着睡得正熟的顾昭,唤人进来,问道:“太子是何时过来的。” 钟嬷嬷等人都很懵逼,她们在外头守了一宿,并不知道太子过来。 秦宁便知道,顾昭八成是翻窗进来的,就吩咐道:“太子过来的事情,不许往外传。” 她起身,用了早膳之后就去了秦侍郎的府上。 昔日里,秦宁是孤女上门,而今秦宁成为太子妃,阖府都守在门前迎接。 秦宁下了马车,就十分意外的说:“大家都是亲人,何必这般客气。” 秦侍郎就道:“到底是不一样了,即便咱们自家人不计较那么多,但外头有许多眼睛看着,挑下官的错处是没什么,但若是因此殃及到了太子妃,下官会过意不去的。” “叔父的思虑不无道理。”秦宁也没反驳。 秦孟氏就问道:“太子妃用早膳了吗,赶巧府上有刚出锅的丸子汤,记得从前太子妃是很喜欢喝的。” “那就盛一碗。”以秦宁为首,一众人朝着屋子里走去。 秦家其余的人或许因为如今秦宁的身份,不敢逾距,但秦宝灵小姑娘是不懂得那许多的,她只知道,小姑姑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便和秦哲浩手牵着手“哒哒哒”的跑过来。 秦宁将两个小孩给揽在怀中,就和秦孟氏道:“大人们也还罢了,灵姐儿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该多睡一会儿的。” 秦孟氏道:“她每日里精力充沛的,都是天还没亮就央着让嬷嬷带着她出去玩耍呢。” 秦宁也跟着笑了笑说:“咱们的灵姐儿原来是个贪玩的小丫头呢,贪玩好,贪玩代表着活泼,女孩子家还是活泼一些的好。” “就是呢!”秦宝灵朝着大家做了个鬼脸。 秦宁又说:“我这次来,是想将皓儿给一同带过去的。”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68章 抉择 秦侍郎夫妇都很惊讶,毕竟秦宁如今处的这个位置实在是太招人眼,稍不注意就会引来祸事,大人们机敏一点也还没什么,但秦哲皓今年也才将将五岁,天真懵懂的孩童怎会是深宫之中尔虞我诈之人的对手。 秦宁知晓他们心中的担忧,只道:“而今东宫中还算太平,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方知刘侧妃和孟侧妃都是心善之人,料想不会对个孩子出手。” 这话无论是秦侍郎和秦孟氏都不会相信,但也知道秦宁话里的意思,便是她能够安抚好两位侧妃。 方氏此时道:“也是,孩子还是跟在自己母亲身边最好。” 秦宁知道方氏对此最为有感触,道:“表嫂,我也是这么个意思。” 秦哲皓小朋友是显而易见的兴奋,向秦宝灵分享着这个喜悦。 秦宝灵却是哭了起来,“那这样的话,我以后就不能和哲哲一道儿玩了。” 秦哲皓连忙安抚秦宝灵,“灵妹妹,我无事便会过来寻你的。” 秦宝灵似信非信,转而央求的摇着秦宁的胳膊,“小姑姑,哲哲年纪还太小,一个人过来不安全,你记得让人陪着他过来,五日来一次就好了。” 秦宁怎会忍心拒绝这样软糯的小侄女呢,自然是满口应道。 “叔父,我有话要对你说。”秦宁示意秦侍郎屏退左右。 很快,房中就只剩下了秦侍郎与秦宁二人。 秦侍郎躬身立道:“太子妃但凡有何吩咐,尽管说来。” 秦宁道:“而今太子成婚已有月余,并有两位侧妃,于朝事上的敏锐是皇上也曾出言称赞过的,大皇子与二皇子日渐年长,合该前往封地,饶是帝后疼惜二皇子的身子,也可再另封二皇子一片富饶且离国都更近一些的封地,如此才不算有违祖制。” 秦侍郎立刻意会,“太子妃的意思是让臣给皇上递折子?” 秦宁点点头,“叔父是我嫡亲的四叔,我在朝中能依靠的也唯有四叔一人。” “其实太子殿下所思虑的微臣并非不懂,倘若可行,臣愿替太子妃上这道折子,可怕就怕事情最后不能成不说,还容易替太子殿下树敌。”秦侍郎打量着秦宁说道。 心下感叹,虽然这侄女确有些寻常女子所没有的果决,可到底也只是土生土长的鄞县人,对朝事的敏感不足。 秦侍郎所言虽是事实,却也是托词,他究竟是靠着妻兄方才有今日的一切,而今孟阁老未曾决定究竟是支持大皇子亦或是支持九皇子,他自然也不能肆意妄为,也只能拒绝秦宁。 秦宁却道:“顾昭再不是从前的九皇子,意味着他什么都不做,也会四处树敌,既这样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我知道叔父的为难之处,可叔父亦该有取舍,诚如我从前所言,叔父是选择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还是做永远匍匐在孟阁老之下,看他人眼色行事的一个小小侍郎。” 她旧话重提,目光紧紧锁住秦侍郎,“或许叔父觉得这样冒险了点,还叔父看事情得从长远来看,叔父为朝臣十几载,不知能看得清楚君心在哪里吗?” “叔父尽管向圣上递折子,我亦有七成把握说服孟阁老。” “自然,叔父若不愿意做,我也不会强求。” 她起身,向前走去,望着屋外的一缕阳光,面露笑意,“叔父慢慢考虑,我不着急,今日也没甚事,我便带着皓儿先走了。” 秦宁带着秦哲皓一同回了东宫,给自家儿子安置了宫殿,就在自己一侧,拨了自己从秦家带来的可信的丫鬟小厮伺候,然后又烦恼起了秦哲皓的学业。 他今年五岁,之前跟着温先生启蒙,温先生说他天分一般但胜在努力。 按理他的生父是谢文卓,谢文卓虽然为人卑劣,但不得不说读书很好,皓儿读书应是不会太差。 不论差与不差,读书使人明智,多读书总是好的。 秦宁心思一定,与顾昭商议道:“我想请吴阁老做皓儿的先生,你瞧着是否可行。” 她认识的人并不多,叔父学问做的倒是蛮好,但因是亲戚的缘故,恐教起皓儿来会不太严厉。 但吴阁老是裴焕都出言称赞过的人,能做阁老的人心思手段无一不缺,若能请得动这样的人做皓儿的老师,是皓儿的福气。 但就怕会对顾昭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顾昭道:“吴阁老学问确实是极好的,是我大顺自建朝开恩科以来的第一个进士,彼时父皇因欲制衡武将的缘故,提携世家子孟休,但孟休一派逐渐势大,朝中文臣隐以孟休为首,故父皇又亲自将吴远给提拔起来。” “吴远能有今日,既靠时势,也靠自身,最难得的是他立世这么多年,依然能葆有最初的正直和无谓,我是极佩服这人的。” 得到顾昭的肯定回到,秦宁不由得筹谋起此事来。 恰逢年末腊月初八的时候是吴阁老与慧敏长公主之女辛宛的大婚之日,秦宁着人备了大礼,意欲结交吴阁老及其夫人辛宛。 又过了小半个月,孟秋知屡屡早晨请安的时候来迟,刘侧妃抓住她这点不放,二人争执时分,孟秋知险些晕倒,秦宁忙让太医过来诊治,方知孟秋知已怀有身孕。 孟氏大喜,秦宁免了她每日里的请安,嘱咐宫人好生照顾。 孟氏欢喜,刘氏却很是不高兴,每日里见天的到孟氏跟前寻晦气,秦宁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孟氏只好向顾昭诉苦,顾昭当即勒令刘侧妃闭门思过,刘氏越发嫉恨孟氏,遂在皇后跟前言明孟氏恃宠生娇。 若这人是孟家嫡女,刘皇后许是看在孟家的份上,不会太拿刘素华的话当成一回事,但庶女不同,刘皇后当即将孟氏叫到跟前去立规矩。 太子府上两妾相争的事情逐渐传到了外头,孟家却是很高兴,毕竟孟秋知有了顾昭的孩子。 也因此,孟阁老越发看重顾昭。 时值刚进月末,秦侍郎向文帝递了关于大皇子与二皇子去处的折子,文帝问众臣意思,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亦都没有个章程。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69章 少年情事 若按着法理,自然是正统为先,顾昭是嫡出的皇子,如今又被立为了太子,其余的皇子们按理便该前往封地,以免皇子夺嫡,于大顺江山不稳。 但朝中臣子们大都结党营私,心有所属,说话做事都要看上头的意思。 倒是吴阁老站出来附议,吴阁老的学生们也跟着一同站出来,却只是朝臣中的少数人罢了。 以镇北侯为首的武将们,都在沉默着。 倒是孟阁老一派,虽然孟阁老没有发话,但孟阁老的学生们心思却很活泛。 究其根本,却还是因为秦侍郎是孟阁老的妹婿,大家便忍不住想,之所以秦侍郎会上这样一道折子,是不是孟阁老私底下示意的? 总归这次的朝会并没商量出个结果,文帝让人们容后再议,朝会散后,文帝将顾昭给叫住了。 御书房中,文帝开门见山,“秦侍郎上的这道折子,是否出自你的授意?” 顾昭直言道:“回父皇的话,儿臣确有其意,但秦侍郎之所以会上这道折子,却与儿臣无关,想来是秦侍郎打从心底里这样认为的。” 文帝好笑道:“你便不怕朕会觉得你容不下兄弟?” 顾昭坦诚道:“大哥与二哥并不是一般的皇子,就譬如大哥,既嫡又长,还是先太子,在没有犯下特别大的错误的前提下,却被父皇给废除了太子之位。” “而二哥当年也是英勇不凡,不过十三岁的年龄便替父皇挡箭,这么多年屈居大哥位之下也还罢了,却偏偏被后来的我居上。” “大哥和二哥心中必定对我不服,但我是父皇认定的皇太子,他们对我不服,便是对父皇不服,倘若只是心中想想也还罢了,但若付诸于行动,到时候难做的只会是父皇。” “父皇,我只是希望与兄长们即便不若手足们一般亲近,但也不要刀剑相向。” 顾昭是幼子,也许正因为如此,文帝待他反而是几个兄弟里头除了二皇子之外,最为宽厚的。 顾昭在父皇面前,也一向不善于掩盖自己的心思,有什么便说什么,即便做了太子之后,依然是这样。 于文帝眼里,这一点难能可贵,文帝也愿意相信,自己认定的太子有这等容人雅量,更不要说顾昭说的并没有错。 文帝道:“可惜的是,即便朕也认同你,真正要下圣旨令你大哥和二哥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 “你得让朝臣们也认同你的看法。” 顾昭躬身道:“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遂告退之。 文帝伏在桌案上,眉心骤疼,下一瞬,突然控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后厢的瑛庶人急忙出来,经过三年的被冷落,她不再如同三年前那样意气风发,整个人似被磨灭了棱角一般,变得平和而朴实。 “皇上,要不要去唤御医过来。”瑛庶人焦急的说道。 文帝道:“朕这是老毛病,唤太医过来也只是开几副药罢了,朕每日里都喝太医开的汤药,身子却还是无可避免的虚弱下去,或许即便是九五至尊如朕,亦免不了像寻常人一般生老病死,朕大抵没多少时日了。” 听到文帝这样说,瑛庶人一阵紧张,“不会的,皇上明明还年轻。” 文帝却对生死已经看淡了许多,“朕比你大上十几岁,而今你已生出华发,朕也到了知天命之时。” “晓得朕要死的时候,不知阿瑛心中在想什么,大抵在担心华阳吧,她性子太骄纵,偏又没个兄弟,朕活着还好,万一朕不在了,以她这么多年得罪过的人,恐不会好过。” 瑛庶人忙回道:“不,皇上,臣妾在担心您?” 文帝自嘲一笑道:“朕待你并不算好,还冷落了你整整三年,直到先前几天方才将你从冷宫中接过来。” “或许是因为人老了,便习惯念旧,可皇后一直怨怪着我,不肯对我温言软语,于是朕便想到了你,朕身边的老人不多,你算是为数不多的陪朕时间很长的妃嫔了。” “朕也不会薄待你,而今的太子妃与谢驸马有旧,也因为使太子妃与华阳成为敌人,朕会在朕去后,令谢驸马身死,以消除太子妃与华阳之间的过往,另封华阳一块富庶之地,容华不愁,你便跟着华阳去生活好了。” 瑛庶人不晓得该如何形容自己当下里的心情,既觉得悲凉,又觉得庆幸。 悲凉于此生文帝对她都只有宠没有爱,庆幸于文帝是个念旧情的人,将她同女儿的将来给安排妥当。 瑛庶人握着文帝已经干枯的手说:“尤记得当年我因容貌酷似先齐王妃,被齐王看中,成为齐王的续弦,可齐王喜欢的并不是我,他只将我当做一件泄欲的工具,直到我在齐王设的家宴上碰到皇上。” “您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意味,让人害怕也让人悸动,我从您的眼神中,可以感觉到是被人深深爱着的。” “在齐王日复一日的冷落中,与皇上炽热的爱恋中,我会选择皇上,向您说起齐王的动向,也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成为贵妃后的很长一段时日里,我都一直以为您是爱我的,可直到后来午夜醒来时,默默看着您总是望着一个针线绣的歪歪扭扭的荷包,我方才知道,其实皇上内心深处真爱的人唯有皇后。” “您与皇后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可皇后喜欢的其实是齐王,因此您不甘心,之所以会看上我,也不过是因为我是齐王的正妃。” “您不甘心输给齐王,于是用我做泄恨的棋子,可我是当真了的。” “为你背叛曾经的丈夫,或许是上天欲处罚我,让我失去了我的三个儿子。” “后来我腹中有了皇上的子嗣,也并非不知皇后意图陷害我,却是想用腹中孩子换取皇上对皇后的真心厌恶。” “但人算不如天算。”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属于贵妃的这份容华?是这苟延残喘的性命?你错了,我是为爱生为爱死的女子,你不必替我想退路,我只会跟着你一同死。” 瑛贵妃一言一语,情真意切,文帝似乎透过时光的滤镜,看到当年那个天真单纯的妇人。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70章 初心 文帝心中当然是没有愧疚的,他为天子,便可享受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人和物。 更何况当初他一路辅佐先皇从小小的北郡之王成为天下之主,先皇仰仗于他也忌惮于他,于是提携胞兄齐王,但齐王实在是太平庸了,远不是他的对手。 他成为大顺开朝以来的第二位皇帝是板上钉钉的事。 瑛贵妃因与他有这一段情的缘故,得以不用陪着先夫齐王身死,甚至成为呼奴唤婢、荣宠加身的贵妃娘娘。 从这方面来讲,他是有恩于她的。 不过文帝自认是个祥和的老人,他已享受了正值盛年的贵妃陪伴,至于死后却是大可不必了。 “阿瑛,你听朕说。”文帝语重心长道:“朕知晓你待朕的一片真心,但你得活着,你得好好活着,华阳虽然已经为人母,但她被我们宠的太过了,依旧还如幼时一般骄纵跋扈,你得待在华阳的身边,好好的规劝她,莫要她同小九作对,那对她并无益处。” 瑛贵妃到底是将文帝的话给听到了心里去,她这一生都愧对先头的三个儿子,至如今世上只有这个女儿与她骨肉相连,她确实不能再自私下去了。 “皇上对太子殿下倒是用心良苦,那您为何不直接下令让大皇子同二皇子直接离开国都,前往封地,太子殿下便也不用为兄长们所烦忧。” 瑛贵妃以为文帝的这一番话是为了顾昭,不想让华阳给顾昭夫妇添乱。 文帝却道:“倘若他只是小九,是朕最幼小的儿子,朕自当待他如同华阳一般,替他扫清前路上的所有困苦磨难,可他如今是太子,就该学着自己去面对,朕如今时日无多,留给小九历练的日子也不多了,往后他成为了帝王,不可再有一步行差踏错。” 不过与瑛贵妃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文帝就有些累了,他靠在瑛贵妃的身上,沉沉睡去,瑛贵妃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直到胳膊僵硬再无知觉。 ...... 甘泉宫中,皇后已等的有些焦急了,又吩咐宫人再去唤太子妃去。 不过这一回没过多久,太子妃就赶来了。 往常最是注重礼仪的皇后却是急匆匆开口道:“今日不必讲究那些虚礼,本宫只问你,你叔父向皇上谏言,令顾惜与顾春速速离都是不是你的主意。” 秦宁早前便预料到皇后唤自己究竟是为何事,如今证实不免故作疑惑道:“儿媳不过只是一介商户出身的内宅之人,怎会插手前朝之事。” 皇后冷笑一声,“若不是你,难为还是秦侍郎自己的主意。” 秦宁不免无奈,“怎就不会是太子殿下的主意呢。” “笑话!”刘皇后冷冷瞥向秦宁,“本宫养出来的儿子,各个都知兄友弟恭,即便是我因忙于宫务而缺乏关照的小儿子,亦是贤良之辈,若不是认识你之后,被你这毒妇挑唆,又怎会如此?” 刘皇后虽然说出的话不中听,可看向秦宁的目光其实也没多么厌恶。 又说:“而今本宫不与你计较从前,你只需向小九吹吹耳边风,让他打消令大皇子和二皇子,不,让大皇子离开国都也成,可春儿身子到底不好,也碍不着你们夫妻什么事,你可能做到?” 秦宁向皇后行了个大礼,“皇后今日大抵对太子和儿媳都是有些怒气的,却能够按耐住心中的怒气隐忍不发,只将儿媳给唤来,想来是将儿媳从前的那一番话给听在了耳中,亦对太子殿下有着不浅的母子情分。” 意指先前秦宁因大婚缘故刚到国都时借太后之口将皇后唤过来之后所说的那一番话。 皇后自然也想到了,不得不说虽然她确实极看不上秦宁这么个出身不显的儿媳妇,但她那一番话确实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作为皇后,前半生依靠家族,后半生依靠儿子。 眼下最有可能荣登大宝的是顾昭,更何况她对幼子并不是没有爱意。 秦宁继续道:“太子殿下是您看着长大的,他什么为人您不清楚吗,在您眼中他便是一个容不得兄弟的人吗?” 皇后回忆起顾昭小时候,虽然顾昭是最小的皇子,但深谙孔融让梨的精神,若说按着她对小儿子的了解,小儿子当然不是这样的人。 但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皇家中人。 在文帝未登基之前,怕是连太后都不会想到文帝会弑兄夺位。 那小九呢...... 秦宁真诚恳切的说道:“您看着顾昭长大,自然知道他从来不是个不能容人的人,更何况大皇子与二皇子皆是他的嫡亲兄长。” “他若不能容人,自可将大皇子与二皇子留在国都,假日时日,随便安排个罪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后想到秦宁说的这一种可能,有些坐不住了。 她不是太后,软弱不能,护不住自己的儿子,她的背后,有整个镇北侯府的支持。 不过,小九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皇后勉力坐住,“你是什么意思?” 秦宁问道:“在皇后心中,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将这个问题听在了心里,她寻思自己这大半辈子,坐在这凤座上的如履薄冰,同自己不爱的人共同抚育五个儿子,也算是白头到老了。 她年轻时其实过得很苦,凭着当时中庸的家世嫁给当时的信王第三子,信王府的三少夫人并不好做,虽然当时的婆母,如今的太后并不曾为难过她,但上头的两个妯娌都不好相处。 更不要说她的夫君野心勃勃。 后来便是战事起,文帝常年不在家中,娘家的父兄亦是跟着文帝在外头,那十几年来一直都是她自己独自一人支撑下来的。 终于战事结束,先帝登基,但她还是不曾有过喘息之机,因为先帝忌惮她的夫君。 后来文帝登基,她掌管诺大后宫,每日里心力交瘁,她不止没有过多的关照过小儿子,包括第三子、第四子其实她也都没怎么关照过,这时候的她,其实连争宠都没的劲。 若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想哪怕不做这个皇后,她能清闲一些,照养好五个儿子,在夫君带着她刚满十岁的两个儿子上战场之际,她能留下两个儿子,次子也不至于如今瘸了一双腿。 在这一刹那,刘皇后想了很多,无不是希望每个儿子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71章 说服 “其实顾昭与皇后娘娘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只单单这一句话,皇后便明白了顾昭的意思。 她从前其实也明白,之所以怨怪顾昭,无非是觉得这个儿子挣脱了她的控制,没有按照她的要求行事,更娶了个完全不是她意料之中的儿媳妇。 但这个儿子确确实实是个纯良之辈。 “可顾春呢?”皇后依旧不解道:“春儿连走路都不行,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罢了,又能碍着小九什么事。” 秦宁想到原书中那个总是装的一脸纯良、逢人便笑的顾春,真的仅仅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吗? 秦宁对皇后谆谆善诱道:“二皇子殿下虽然不良于行,但正因为如此,才会不甘。” “他为了国朝,为了皇上付出良多,凭什么就因为一双腿的缘故与太子之位绝缘,需知二皇子的才能其实要远远超过先太子,如今的大皇子殿下,若不是这样,大皇子也不会因为忌惮二皇子,便在最初太医替二皇子治疗一双腿的时候,故意让郎中用错了药,断了二皇子的最佳治疗时机。” “彼时二皇子仁慈,不计较郎中的过错,但不久之后,偏巧那个郎中家中着火,一家人都死了。” “这些皇后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皇上,瞧瞧他老人家是怎么说的。” 战场上的事情,皇后确实不甚清楚,更不要说那已经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但她一手养大的儿子,真的会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那么心狠吗? 那时候他们的队伍已经赢了好多好多仗,一统大顺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也因此文帝会将两个孩子给带上,让他们去练练胆子。 可瞧着秦宁如此言之凿凿的模样,不对,秦宁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搅乱本宫的心智。”皇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这事倘若你知道,那么春儿又怎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敬重他的兄长,说明事情根本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你才多大,当时战事起的时候你大抵才出生吧。” 秦宁无奈的想到,自己总不能告诉皇后说,其实你们所处的世界是一本书,她是从书中知道的这一切吧。 不能实话实说,只能继续诡辩,“所以,这才显示出二皇子的心思深沉,他在知道自己双腿不能治好的那一瞬间便明了,他于皇上眼中已经是一颗废棋了,帝王不会在乎哪个儿子更良善,哪个儿子更歹毒,只在乎哪个儿子能走到终点,二皇子在那一刻就是败了。” “更何况,皇上更希望的,大抵也是二皇子息事宁人,于此换来了皇上与皇后对他的多加怜惜,让他成为诸多皇子中唯一一个在成年以后不能去往封地的机会,也更方便他去做一些旁的什么。” 不得不说,皇后险些被秦宁给说服,但依旧冷笑道:“秦娘子是当真会讲故事,你区区一介商户女,倒是对皇家父子的心思把握的很是准确呢。” 秦宁没有丝毫愧色道:“若是一般的商户女,也做不成太子妃。” “不过这还没完,因为在这个故事中,还缺少一个重要的角色,那便是先太子妃孟氏。” “孟氏是自立朝之初便被立为太子妃的,她打小就被孟家悉心培养,最是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 “但就是这个处处得体的孟氏,却于‘无意’之中深深的吸引到了二皇子殿下,孟氏原本以为可以就此拿捏住二皇子殿下,让二皇子殿下因她而熄了与大皇子夺嫡的心思,但终究算错了二皇子殿下,更算错了顾昭。” “眼下大皇子与二皇子联手,皇后觉得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改变眼前的局面?” 眼前的局面...... 皇后这位置,刘氏不是白做的,她自然清楚前朝后宫的动向,包括文帝如今的身体状况。 先太子稳坐太子之位二十年的依仗,除了是她与文帝的嫡长子之外,便是她背后的镇北侯府,以及太子妃的娘家孟氏。 但孟氏因为孟四姑娘嫁给顾昭并怀了顾昭孩子的缘故,已经有些偏向顾昭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想取胜,只能出其不意,就似文帝一般,在先帝寿宴之时发动宫变,逼迫先帝退位为太上皇。 顾惜会这样做吗? 可顾惜不是文帝,文帝也不是先帝,顾惜手中能用的人很有限,多数是失败。 但这样明显会是败局的一场行动,顾惜大抵依旧会奋力一搏,因为顾春会在背后作推手。 刘皇后猛然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所以,”秦宁道:“为了两位皇子能够平安无恙的度过此生,皇后才是最该促成此事的人,您应该说服镇北侯一派的人,同意让大皇子和二皇子去往封地。” 刘皇后坐在凤椅上,目光中透着深思,“你先下去吧,本宫会好好想一想的。” 刘皇后比文帝小三岁,虽然屡屡操劳,但多是一些琐碎的事,不比文帝,壮年之时在战场上留了很多的病根,但也没好多少,毕竟她一共生养了五个孩子。 但她依然得勉力撑着,儿子不争气,她得从中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知坐了多久,刘皇后都险些要睡着了,文帝悄然而来,并将皇后给吓醒了。 文帝端坐在一旁,瞧着皇后少有的不端庄不稳重的模样,不由得很是感慨。 “朕记得你当初刚嫁给朕的时候,其实胆子小的很,生怕做的不好被人指责。”文帝此时整个人都十分的平和。 刘皇后倒是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那时我家世远远落后于上头的两个嫂嫂,自然是怕的。” 文帝自觉没意思,便说起了正事,“朕在位这么些年,其实一直都在密切的关注着几个儿子,这其中唯独没有小九,但天不遂人愿。” 刘皇后也难得的说了一句,“小九确实让我们都很惊喜。” 文帝道:“你也这样认为?那便让惜儿和春儿离去吧。” 刘皇后的表情一成不变,“皇上在怕些什么,您也会怕?”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72章 文帝的重托 文帝恍惚想起很多年前的时候,那时他正值少年,于兄弟之中便显现出过人的聪明。 他并非先帝长子,不过是第三子,那时先皇看待他便同他看待顾昭一般。 嫡次子不需有多么厚重的才能,可以相较于兄长更为肆意一般。 于是才有了他周游列国的经历,那时他来到前朝国都,与前朝公主相知相识,但彼时前朝帝王昏聩无能,天下英雄揭竿四起,那个公主也随着前朝的灭亡自尽而死。 文帝一路回去,兼之收买人心,因他过于义气,结识了很多至交好友,他说服先皇,也揭竿而起。 这些人跟着他一路打江山,他的威信在很多的时候要超过了先皇。 所以先皇会忌惮于他,兄长们更会嫉妒于他。 嫡长子继承制由来已久,兄长觉得是他抢了自己的威风。 诚然文帝也并非是心慈手软之辈,这一切都是他在前线靠着血泪拼杀而来,原就是属于他的,他不会将江山拱手让于他人。 即便是到了如今,文帝也没有后悔过曾杀了兄长满门。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们也重复他和兄长这样的命运,他更希望他的儿子们能平安度过此生。 不理会刘皇后的冷嘲热讽,文帝径直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当年我派人杀进胞兄齐王府邸,不论妇孺老幼,尽数死于刀下,便齐王有一子逃走了,即便是朕这么多年令人私下里寻着都没有其下落。” “但正因为没有消息,才是最坏的消息,朕直觉这孩子还活着,并在暗地里筹划着什么,就等着机会来临,然后从暗处厮杀开来。” 这个机会,既有可能是夺嫡之争,也有可能是文帝驾崩。 “不过,是人便有软肋,虽然胞兄齐王阖府人身死,但终究先齐王妃,如今的瑛庶人还活着,必要时候可谓掣肘。” 瑛贵妃必定不会知道,文帝当初留她一条性命,还亲手将她给捧到贵妃宝座上,即便是如今瑛贵妃要追随文帝而去,文帝依旧不允,却并不仅仅是因为其中的三分爱意,还因为瑛贵妃活着有用。 他对她三分喜爱,七分利用。 皇后终于笑了,不过依旧是麻木的笑,“这些话你同我说有什么用,我不过是皇后,将来会是太后,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女人。” “阿秀。”这是皇后的乳名,文帝已有许多年不曾叫过了,当下里却是饱含深情,“小九对你有怨意,诚然小九是个至诚至孝的人,对你依旧会摈弃怨意,奉你终老,但朕不想让你有丝毫被舍弃的风险。” “为人母者,除了讲情分,还可以讲利益,你在关键时刻有益于他,能替他谋划,替他解除危机,他自当会忘却前嫌,你们母子之间也能重归就好。” “诚然,你们母子之间重归就好,他日惜儿和春儿犯错,小九也会包容许多。” 刘皇后恍然笑道:“我还当你是为我,却原来是为了你的儿子们。” “阿秀。”文帝道:“他们也是你的儿子。” 刘皇后恢复了冷漠。 “皇上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吧,便尊请圣驾。” 刘皇后跪下身来,送文帝走。 文帝已经走不稳路了,出行都要人搀扶着,但皇后并不动容。 文帝想到当初,他与公主相爱,只公主殉国而死,他回到家中,见到久别重逢的妻子,妻子一如既往的温顺,替他料理后宅,奔波了许久的他也曾贪恋家中的温暖,只是妻子却只是做好本分,不曾对他展露笑颜。 皇后是他的正室妻子,他对皇后当然是有爱的,只这份爱很浅薄,经不得日复一日的冷漠,不过他们之间依旧有情分,她为他生育了五个儿子,为他打理后宫,是谁都比不上的。 自那之后,他爱美人,却不会深爱。 ...... 五日之后,是吴阁老与慧敏长公主之女辛宛大婚之日,慧敏虽然碍于人言,不能将辛宛的身份公之于众,不过依旧认了辛宛为义女,向皇上求了赏赐,封赏辛宛为郡主。 碍着慧敏长公主的面子,大婚当日,勋贵尽数到场,几位皇子妃都到了。 秦宁有心领着孟秋知一同去,孟秋知以自己侧室身份上不得台面为由婉拒,实际上却是因为要在宫中养胎,怕在外头有个意外。 刘侧妃对此嗤之以鼻。 秦宁对刘侧妃道:“也是正常的,女人刚怀了孕是有些嗜睡。” 刘侧妃道:“瞧太子妃这熟稔的模样,倒好像太子妃曾经经历过一般。” 秦宁笑道:“我确实生过孩子。” 她从不以此为耻。 刘侧妃怔了怔。 “说来也是孟侧妃有福气,毕竟殿下到刘侧妃那里的次数是最多的,不过去了一次孟侧妃那里,孟侧妃就有了消息,还是孟侧妃有福气。”秦宁状似无意道。 听者有心。 刘侧妃忽道:“我也不去了,我打小也不知见到过多少次这样的场面,就包括我自己,都已大婚过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秦宁只好自己一个人去到吴阁老家。 彼时吴阁老刚去迎亲,府中女眷们聚集在一块儿,秦宁同秦孟氏打了招呼之后,就去寻了二皇子妃。 因二皇子妃出身不显,二皇子这么些年来亦是默默无闻,故而与二皇子妃交好的人们很少,二皇子妃独一个坐在角落里。 秦宁坐到了二皇子妃的对面,二皇子妃有些惊讶,但还是与秦宁打了招呼。 秦宁打量着二皇子妃,不由道:“二皇子温润如玉,二皇子妃温顺体贴,真真是一对璧人。” 大抵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说她和二皇子,二皇子妃很是惊讶。 “我是配不上他的,从前二皇子康健的时候我配不上,后来二皇子身有残疾,我依旧配不上,不过侥幸生得好,我生母乃是二皇子的奶嬷嬷,我打小服侍二皇子。” 顾盼春难得的同人说了这许多话。 秦宁诧异道:“若按着二嫂嫂这番话,我大抵也是配不上太子殿下的。” “太子妃同我不一样。”顾盼春笑笑,“我是什么都不懂的,也帮不上二皇子什么,但太子妃有谋略,你是配得上太子的。” “只是,”秦宁一语中的,“也正是因为你帮不上二皇子什么,才是帮了他更大的忙,因为你帮他保住了一条命。”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73章 为后 昔年顾惜骁勇善战又野心勃勃,即便是被兄长算计断了一条腿,也并未因此消沉下去,而是敛却光芒,暗中积蓄力量。 但这是帝后也不愿意看见的,所以皇后将毫无身家背景的身边女官嫁给顾惜,只图顾惜能够就此沉寂下去。 顾惜独木难支,朝中官员大抵觉得他是个瘸子,并不肯支持他,他翻不出什么浪花,也因此性命无忧。 所以秦宁会有此言。 当初顾惜春能在皇后身边占得一席之地,被许配给二皇子,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生母,更多的还是她有着一份旁人所没有的通透。 而这份通透正是二皇子所缺少的。 顾惜春立即意会。 “但这并不是二皇子想要的。”顾惜春自嘲一笑,“我这么些年经常在深夜时分看到他无力的锤着一双腿,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我没有做高官的父亲,不能帮助他实现梦想。” “我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无法将他拉出痛苦的深渊。” 顾惜春这些年从来没有去争过,她希望二皇子能得偿所愿。 秦宁对这个女孩子感到很惋惜,这么一个美好的不争不抢的只希望夫君好的女子,偏偏同满腹阴郁的二皇子成了夫妻,就注定她不能拥有常人所有的幸福。 秦宁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轻轻按住顾惜春的手说:“但这不是皇后所想看到的,也不是你想看到的,你们是这世上最关心他,最希望他好的人,不是吗?” “为何要让他去做注定失败的事情呢?” “这个世界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为何不能按照你的设想去生活,依旧可以拥有平凡简单的生活。” 顾惜春恍惚道:“可以吗?我已经做好了陪着他一同赴死的准备了。” 秦宁坚定道:“不尝试一下如何会知道呢,你们还可以拥有可爱的孩子,就这样相伴到老。” 顾惜春有些心动。 秦宁从袖口中掏出一包药来,“这是我从荣寿堂里讨来的迷魂药,服用过后可以短暂昏迷,届时皇后会安排人带你出城,去往封地。” 顾惜春拿着这药,有些犹豫。 秦宁更是主动解开药包,取一些粉末放到就近的茶碗里,然后一饮而尽,末了便有些昏昏沉沉,所幸用量不大,问题也不大。 “如果我这样做了,他会怪我的。”顾惜春相信了秦宁。 秦宁道:“即便是从前,他满心满眼的复仇,不曾恨你,但也不曾爱你,如今即便他恨你,却也加深了他对你的印象,感情这回事,不是靠逆来顺受便能得到的,也许你偶尔反其道而行,他反而会对你刮目相看。” “且相比于他恨你,是否他活着才是更为重要的呢?” 顾惜春彻底被说服了,匆匆而归。 了却一桩大事,秦宁松了一口气,遂看起了热闹。 突有人匆匆来报,言明孟秋和带着太医来到了东宫里。 秦宁只能连忙赶回去。 顾昭还未回来,秦宁连忙去到孟秋知的寝宫中去,孟秋和正欲让太医把上孟秋知的脉搏,秦宁立即喝道:“住手,东宫中又不是没有太医,何须大嫂带人过来。” 孟秋和道:“因小妹有些微腹痛,太子妃又不在宫中,我自要过来亲自照顾小妹。” 秦宁道:“大嫂爱妹心切,自然情有可原,只是东宫中有御用太医,便不劳烦大嫂了。” 遂关切的看向孟秋知,“未知孟妹妹如今身子可还有不舒服?” 孟秋知眼中急剧变幻着,末了道:“未曾有不舒服。” 秦宁看向孟秋和,“大皇子妃如今可放心了?” 孟秋和气极反笑,“好,好,四妹妹都放心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遂拂袖而去。 孟秋知躺在榻上,良久出声道:“方才其实是大姐姐主动寻来,她怀疑我并没有怀孕,因她来势汹汹,我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亦能猜想到大姐姐来者不善,她怀疑我是假孕。” “只是近来我时常呕吐,也喜食酸,这些感觉是骗不了的,应是不会有假的。” 秦宁安抚道:“孟大人而今选择了孟侧妃,却没有选择大皇子妃,大皇子妃是气极败坏,因此做出种种不当行为也没什么奇怪,只要妹妹不受影响,安心养胎就成。” “为免今日之事再度发生,我只能给妹妹身边多添些人手,好保护妹妹和妹妹腹中的孩子。” 孟秋知欣然受下。 秦宁走到外侧,徐嬷嬷担忧的说道:“怕是孟侧妃已然察觉到自己身孕的真相。” 秦宁无所谓道:“孟侧妃是聪明人,即便是察觉到了,也不会声张,毕竟她如今和太子是被绑在一条船上的。” 不过按着秦宁对孟秋知的了解,估摸着孟秋知也不会善罢甘休就是了,但总归不会对顾昭有害。 转眼除夕夜。 文帝大宴群臣,此时的文帝相较于前些日子瘦弱的厉害,大约人老时都是这么个模样,即便是帝王也不例外。 沉寂多时的瑛庶人又坐在了文帝的身边,劝诫文帝少饮,文帝便当真听了瑛庶人的话,不再饮酒。 刘皇后提出恢复瑛庶人的位份,文帝也当真允许了,文帝还当众宣布给华阳公主以皇子的待遇,封地。 亦当众寻了与华阳公主一同来赴宴的谢文卓的错处,将其贬为了庶人。 说罢这些,歌舞升平,文帝缓缓睡去。 皇后让瑛贵妃将文帝给搀扶着去到宫殿里歇息,环顾四方,唯独不见大皇子顾惜。 半刻钟后,顾惜带人逼迫文帝写下禅位诏书,被文帝反将一军,命人拿下。 当众宣布了顾惜的罪名,并软禁于舟山别苑中,大皇子宫中一众人除却大皇子妃外,皆被枭首。 当夜子时,文帝驾崩。 皇后与皇太子筹备文帝葬礼,数日后,太子昭登基,众臣请议太子妃秦氏不堪为后,应择名门出身,且有子嗣的孟秋知为后。 帝允,不想贰日,昔日刘侧妃揭发孟侧妃与人通奸,由此孟侧妃被废为庶人。 孟氏族人皆攻讦刘氏女,秦宁得以为后。 穿成炮灰原配后她躺赢了 第274章 番外 秦哲皓vs秦宝灵 皇太女顾薇vs谢益 随着新帝登基,皇后之位在孟刘两家相争之中花落秦宁,孟侧妃更被永远的留在东宫之中,成为孟家的一颗废棋。 因孟秋知的肆意妄为,孟家引得文官诸多弹劾,孟阁老昔年强占人妻女的事更是被人翻了出来,以及孟氏族人过往的种种过错也被提到公堂之上。 孟阁老急流勇退,带着一众族人回到徽州老家。 吴远代替了原来孟阁老的位置,行事作风却与孟阁老大有不同,从不与人结党营私,膝下唯一的女儿下嫁给了一个刚入官场的后生,此后生曾娶过妻,妻子早殇,留下一女,名唤温实。 温实为人方正,从不曾自诩阁老之婿,行过什么方便,待新婚娇妻更是一等一的好,二人婚后育有一子二女,琴瑟和鸣。 裴焕在数年之后回到国都,得新帝重用,为官拜相,即便是碰到昔日青梅竹马的秦皇后,曾深深恋过他的恩师之女,也仅是一笑置之。 他清楚而深刻的明白,他曾经于少年之时深深暗恋过的女子已经没有了。 秦皇后与她容貌一模一样,但并不是她。 并不是那个有些娇惯,有些任性,甚至愚笨的可爱的秦宁。 他将终此一生守着对心上女子的爱恋,将全部的心思放在如何成为一个好官上头,待百年之后于阴曹地府之上见到心上人,亦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她面前,向她叙说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许那时,她会喜欢上他。 ...... 却说新帝登基,身份最为尴尬的自然是皇后与前夫之子——秦哲皓。 不止朝中上下,即便是内宅妇人们也纷纷猜测新帝会如何对这个养子。 养子究竟不是亲生子,更何况皇后腹中已怀有龙子。 或许会舍弃秦哲皓也不一定。 总归没人愿意亲近身份尴尬的秦哲皓,除了秦侍郎府中上下之人。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新帝在登基月余之后,封养子秦哲皓为亲王,年不过八岁的秦哲皓成为大顺朝史上最年轻的亲王。 六个月后,秦皇后产下一女,损耗身体良多,不宜再有身孕,新帝思索良久,力排众议封公主为皇太女。 虽然令秦哲皓苦读的根本原因已经不存在了,生父谢文卓已被先帝下令处斩,他无须再为母亲争气,母亲已是国母。 但他亦有新的目标,便是尽己所能辅佐妹妹。 皇太女顾薇打小便生得粉雕玉琢,秦哲皓只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自家妹妹更可爱的女孩子了。 只是令他懊悔的是,纵他启蒙很早,也很努力,天赋更是老师都曾夸赞过的,但他有一个毛病,每每到了考场,都会紧张,一紧张便晕倒。 起初的时候,他不信这个邪,接连试了几次,都是这样。 后来镇北侯戍边归来,觉得他是个练武的好苗子,遂将他带走操练。 他跟随镇北侯去北疆数年,直到二十五岁那年才归来。 秦皇后当即派人去四叔府上提亲,二人虽然晚婚,但胜在情分深厚,此后数年深爱如旧,不曾纳妾,是彼时晚婚的典范。 彼时皇太女顾薇刚刚及笄,前去参加兄长大婚,偶遇同华阳公主一同而来的谢益,二人甚为投缘,遂欲求娶之。 却遭到了帝后一致的反对。 皇太女用尽百种法子,依旧未得到帝后的同意,尔后兄长秦哲皓同顾薇讲述秦皇后昔年同华阳公主、同谢家的种种因果,皇太女终是舍弃心头念想。 承德二十三年,顾昭退位让贤,与秦皇后云游四海。 皇太女顾薇登基为女帝,女帝登基伊始,便大刀阔斧的改革,第一项,便是收回各地藩王的种种权力,其中首当其中是华阳公主,更是牵扯出华阳公主昔年与同母异父的兄长,先齐王之子有牵扯的事情,将华阳公主及一众家眷下了大狱。 女帝拔掉谢益獠牙,尔后将谢益收于后宫之中,谢益数次筹谋反抗,统统皆被镇压下去。 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