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xbaoshu.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全部章节 ------------ 第一章 一件大事儿 九八年初，九街镇杨家村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村民杨兴旺在山上放羊的时候发现了一条金矿脉。 杨家村位于太行山脉的边缘山区里，人多地少，不缺吃短喝却也没见着谁家有富余，这消息一出来，各家各户都给震住了。 那可是金矿啊！ 大城市里就那细溜溜的一小条就能卖上好几百，那么大一片山，一座挨着一座，要都是金矿那得又多少钱！ 一时间杨家村的人乐疯了，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见了面第一句就是：咱村儿发财了知道吗。 杨兴旺家起了头，托人买了几十斤炸药就上山开了矿，之后一家接着一家都加入了开矿的大队伍，不仅杨家村，连着周围的李家村张家村也都上了山，九街镇因此掀起了热火朝天的采矿热潮。 九九年，五月初一这一天，杨家村照例停工一天，按照事先定好的规矩，每逢初一、十五这两日都要停工歇矿，还要到山上供奉祭拜，祈求山神保佑大家能够一直发财。 一大清早，杨春灯就忙开了。 杨春灯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有本事”的人，高中学历，曾经在大城市里工作过，后来带着女朋友李娟回到村子里结婚，两人用积蓄在村头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超市。 “两把黄香，两盒糕点，一瓶白酒……总共三十七。”杨春灯在柜台前招待顾客，收钱找钱，用塑料袋把东西装一起：“找您三块，慢走啊大叔，再来啊。” “春灯，老三样。”杨兴旺穿着一件赞新发亮的皮夹克，胳膊里夹着一个黑皮包，伸手夹出一张五十块钱往柜台上一拍。 杨春灯把钱扔钱盒子里，快速装好东西，说：“兴旺哥今年没少挣吧，这皮外套是去外头买的吧，咱这儿可没见着有卖的。” “不愧是在外头见过世面的啊，还是你眼光好，咋样，哥穿上帅不帅，是不是比以前年轻了，花了我四百多。”杨兴旺伸开胳膊转了一圈。 杨春灯说：“这钱花的值，你看你穿上跟外头那些大老板一模一样，好看。” “会说话，为啥我就喜欢来你这儿买东西知道不？哥就愿意听你说大实话。”杨兴旺又乐呵了几句才走了。 李娟端着一盆油条从后头出来，正好看见杨兴旺离开的背影。 忙活了一早上了，这都快十点了他俩才刚吃上饭。 李娟盛了两碗汤，咬了口油条，说：“咱们村儿这一年下来没少挣钱，杨兴旺都成大老板了。” 杨春灯吸溜一口热汤：“啥大老板，也就是个辛苦钱，这一年多下来，山上的矿都差不多了，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那可不一定，前两天我跟丽萍妹子闲聊，她们家春民自从上了山，一天就能弄好几百。”李娟看了杨春灯一眼，说：“要不，你也买点家伙事儿上山吧，咱这超市平时也没多忙，我自己看的过来。” 杨春灯说：“我去挖矿？嘿，媳妇儿，你好歹也是高中毕业，咋就不会算账呢，我要是上了山，先不咱还能不能找着矿口，就说这超市里你能不能忙得过来，平时盘货进货啥的，你就整不明白，别瞎想了，咱俩这超市生意不错，这初一、十五的货都不够卖，挣的不比他们少，再说，你不能看着别人家挣了钱了就眼红，你当那钱是好挣的呀，上山挖矿那也得有这个命。” 这么一说李娟也就歇了心思：“也是，那矿口都是有数的，就那么几个，这挖矿也累，丽萍说他们家春民每天回来都是一身土，那手上脚上磨的都是泡，回家倒床就着，家里的大小伙计都扔给她了，这么看，还不如咱家呢，轻省。” 杨春灯琢磨了一下，心里觉得不妥。 他跟杨春民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比亲兄弟还要亲，那小时候见天儿的混一块儿，可以说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 杨春民小学刚毕业就不上学了，跟着家里种地，偶尔打个散工，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杨春民总来找他喝酒，自从村子里发现了金矿，杨春民就来的少了。 一开始是帮着别人干，每天拿个工钱，前几个月杨春民攒了点儿钱买了开矿的设备，又拉了他妹夫张亮过来搭伙儿，两个人就正式上山开矿了。 杨春民挣钱，杨春灯心里也为他高兴，可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 九街镇的矿山脉不止杨家村在挖，临边儿的几个村子都在挖，可这矿是固定的，不是你想挖多少就有多少，而且，这矿山里头也不全是金矿，还有银矿，铜矿，铁矿啥的，这些可就没有金矿值钱了。 矿山是挖一点就少一点，这一年多下来，上山挖矿的人家越来越多了，以前一天能挣一两千，现在就只能挣几百，再过段时间估计连几百都挣不了了。 而且现在他们这边挖矿的人都是各家各户自由行动，也没个章程规范，说不定啥时候上头就得下来管了，干这个，到底不是个长久的营生。 杨春灯心里盘算着，就对李娟说：“下回你再见着弟妹就跟她说说，这挖矿是个危险活儿，都说这黄金遍地走，但等有福人，春民现在还年轻呢，别一门心思都挂这上头。” 李娟一听这话，两眼瞪得溜圆：“这话我可不说，要说你自己说去，人家这钱挣的好好的你让我说这些，这不明摆着是断人家财路吗，我可不干。” “咋就断他财路了，这挖矿就不是个长久的财路。” “那我也不去。”李娟扒拉着稀饭，嘟囔：“你有空管别人，还不如好好过咱自己的日子，趁着现在多挣点儿钱，万一哪天咱有了孩子，那开支就大了去了，现在这样可不行。” 说完，见杨春灯放下碗筷，李娟就麻利的收拾起来。 这一天就在忙碌卖货中过去了。 第二天照旧是早上七点开门，买货的比昨天少了许多。 杨春灯跟李娟吃了早饭，李娟正在收拾，王婶儿就过来了。 “哟，刚吃啊。” 李娟抬头，见着王婶儿笑着说：“吃完了，婶儿，你是要买点儿啥？” 王婶儿到了柜台前，说：“那黄香，给我来两箱。” “行嘞。”杨春灯去后头搬货。 李娟就过来跟王婶儿闲聊。 “婶儿，家里的黄香又用完了，这回咋用的这么快呀，上回你买了一整箱回去，这才没几天。” “这不外头来了几个人，说是从别的村儿那打听到我，特意来找我给看看事儿，连着好几天家里都没断过，昨天我忙完那箱子黄香就见底儿了，这不就赶紧过来再买两箱回去。” “那这生意是挺好的啊。” “欸，婶儿这可不能叫生意，婶儿是借助神力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王婶儿话还没说完，杨春灯就搬着两个大箱子回来了。 “两箱黄香，都原封的，一共一百零四。” 李娟笑着说：“婶儿给一百就行，乡里乡亲的，不能赚婶儿的钱。” 王婶儿听了这话笑眯了眼，利落付了钱，说：“还是娟儿会做生意，放心吧，以后我这黄香只会多买，不会让你们赔钱的。” “行，那我先谢谢婶儿啦，要不让春灯给您搬家去？” 王婶儿摇头，搬起箱子边往外走边说：“以后有啥事儿就去找婶儿啊，婶儿保管给你办的妥妥的。” 送走了王婶儿，杨春灯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你跟她说这么多干啥。” 李娟看了他一眼，说：“人家招你惹你了，人家来卖货，我不笑呵呵的难不成还得绷着一张脸啊。” ------------ 第二章 受伤了 “没让你绷着脸，就是让你少跟她说话。” “王婶儿惹着你了？” “没有。”杨春灯小声说：“王婶儿干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个东西咱不信，我是怕你啥回头再让她给忽悠了。” “你才傻呢，我听说最近来找王婶儿看事儿的人可多了，一茬接着一茬的来，都是外头找来的，还有开小轿车过来的呢，春灯，你说王婶儿这会不会是真的呀，要不咱……” “打住，啊，我从小在杨家村长大的，王婶儿啥样我还不知道，她要有真本事以前家里还能穷成那样？”杨春灯整理了柜台，又说：“你也别想些有的没的了，这要搁以前，那就是搞封建迷信，那是要游大街挨批斗的。” 两人正说着，王婶儿又小跑着过来了。 李娟忙笑开了问啥事儿。 王婶儿说：“瞧我这记性，昨天有人要买十万个元宝让我给烧了，家里的黄表纸不够了，再给我来两摞黄表纸。” “哎，一共三十八，婶儿你给三十五吧。”李娟算好了钱，推着杨春灯说：“春灯，你去后头给婶儿拿两摞黄表纸去。” 杨春灯倒是没说啥，就多看了王婶儿两眼，就去后头了。 李娟倒是没把杨春灯的话放心上。 她家在隔壁的李家村，村里也有人是跳大神的，这个东西说不灵验吧，可也有好多人信这个，王婶儿也是干这个的，听说本事不小，反正比她娘家那边的那个要厉害。 李娟听说王婶儿家祖上就干这个，后来就慢慢没落了，前些年松宽了些，王婶儿才又拾起来继续干了，一开始也是没什么人去找她，不过这几年来找她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大多都是外面过来的。 李娟有个心病，她跟杨春灯是同学，俩人高中毕业了一起在外头打工，后来确定了恋爱关系，过了几年，杨春灯说想回老家生活，李娟就跟着杨春灯回了杨家村。 她俩结婚也有几年了，生活倒是越来越好，可就是没孩子。 俩人也尝试过很多办法，也去医院瞧过，都说没啥问题，可就是怀不上，李娟心里惦记着这事儿，又听别人说王婶儿特别灵……所以才想打听打听。 但是杨春灯对这个一直挺抵触的，别说去瞧了，一说起这个杨春灯就变脸。 突然，山上传来“砰、砰”两声怪响。 李娟心里一跳，嘟囔着：“啥声啊这是，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王婶儿捏着手指头掐算，猛的一拍大腿，说：“坏喽，出事儿喽。” “出啥事儿了，婶儿，你能算出来？” “这是供奉没到位，山神生气了。”王婶儿煞有其事的一边掐指一边说：“哎呦喂，真是，哪家的臭小子不听话，连供奉都敢省，肯定是出事儿了，轻则见血，重则要命啊。” 李娟听了这话脸色都白了，不管王婶儿是不是瞎说，那两声响听着都不对劲儿，可千万别是真出事儿了才行啊。 正想着，外头匆忙跑进来一个人，进门就喊：“春灯哥，春灯哥。” 李娟见识张亮，就问：“亮子，你春灯哥在后头呢，啥事儿啊。” 张亮急的脑门上都是汗：“哎呀嫂子，我是来借车的，我大哥炸着眼了……” 一听是这事儿，李娟可不敢耽搁，赶紧喊了杨春灯出来，杨春灯脚下不停，开抽屉拿了车钥匙又顺手抓了一把钱塞兜里，就带着张亮赶紧走了。 王婶儿拿着黄表纸付了钱，嘴里哼哼着：“看看，让我算准了吧，肯定是杨春民昨天没上山供奉，惹了山神不高兴了，才让他炸了眼睛，这是山神给他的惩罚。” 李娟一琢磨，好像还真是，昨天来买货的人多，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想，还真是没见着杨春民。 她家春灯跟杨春民关系好，杨春民家要买啥都是来她家买，昨天没见着人，那肯定是杨春民没买供奉。 难道真的是因为山神生气了？ 李娟心里想着事儿，连王婶儿啥时候走的都没注意。 中午时分，一辆小货车开进了京都第一医院。 杨春灯和张亮一人一边架着杨春民进了急诊科，医生一看来人手捂着半张脸，指头缝里还流着血，那头上身上都是灰尘，就赶紧安排人先清洗。 护士在外头询问详细的情况。 “在山上给炸的，械子钉砸坑里压了火药，炸偏了……” 一旁的小护士听得一愣一愣的，见张亮说的认真，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忙问：“你确定是火药给炸的？” 要真是火药给炸的，那这人怕是得毁容了。 张亮还在一旁点头，杨春灯慌忙拍了他一下，说：“护士同志，他吓傻了说的不算数，我们在县医院看了，说是伤了眼底，县医院看不了，就给上了点止血的药，让我们赶紧来这儿。” 小护士这才了然，匆忙写下基本情况就交到医生手里。 这时候杨春民已经清洗了眼睛，大夫正在给他检查眼底。 “还好，是有铁屑飞眼睛里了，伤了眼底膜了，需要手术，你们是病人家属吗？去外头把费用交一下，我这边安排手术时间。” “哎。”张亮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出门的时候好像没带钱，又问大夫：“那个……大夫，我大哥这手术得交多少钱？” “先交三千，多退少补。”医生开了缴费单递给张亮。 杨春灯在外面走廊里站着，见张亮出来苦着一张脸，就问：“咋了，大夫咋说？” “要手术，手术费三千块钱。” 杨春灯说：“能手术就说明人没事儿，行了，回头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声平安。” “春灯哥。”张亮吞吞吐吐的，半天才说出一句：“我……那个……我身上没带钱……” “嗨，就这事儿啊，我带着呢，我先把钱交了，回头再说吧。” “哎，春灯哥。”张亮又拉住他，说：“我大哥前些日子换了套新设备，我们俩现在……都没那么多钱。” 杨春灯才明白张亮为什么为难，不是因为现在身上没有钱，而是因为他们俩根本就没钱。 想到这些，杨春灯不免就多说了几句。 “你们俩搭伙儿这么长时间，连个家底儿都没留下？” 张亮说：“开始是赚了点，这不是以前家里头穷吗，想着赚钱了给老婆孩子改善改善生活，后来山上能挖的越来越少，一天也赚不着几个钱了，我大哥就说是我们那设备不行，要换套好的设备。” “别人家不也是这么干的，咋就你俩是这副德行？亮子，我听说你媳妇儿和儿子最近穿的都比县里的人还时髦呢，还染头烫头，出个门还得涂个粉抹个口红，你跟哥说实话，你赚的钱是不是都给家里搭这上头了？” “也不全是……” 张亮被杨春灯说的脸红，自从他跟大哥搭伙儿赚了点钱后，媳妇儿的确是好打扮了，家里头也填了不少大件儿，这原本也不是啥大事儿，毕竟他们在山上挖矿，每天最差也能有好几百块钱，媳妇儿愿意花就花呗。 可最近山上赚不着钱了，张亮才突然发现以前他拿回家的钱竟然一点儿都没剩下，现在又遇上这事儿，连三千块钱的住院费都拿不出来。 杨春灯见他这样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就拍了拍张亮的肩膀，说：“行了，这钱我先掏了，等春民好了，他有就给我，没有就算了。” 说完，杨春灯就去缴费去了。 ------------ 第三章 先斩后奏 张亮给家里头打了电话，把杨春民眼睛受伤的事情说了一下，又说他要在医院陪床，这几天都不回家。 杨春灯这边交了费，又给张亮留下二百块钱，就准备回去了。 “家里头就你嫂子一个人，我得回去，这边儿也没啥大事儿了，该咋弄你听大夫的，有事儿再给我打电话，咱离京都近，我随时都能开车过来。” 在外头随便买了口吃的，杨春灯就开车往回走了，到家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李娟守在柜台边儿上算账，听见动静出去，见着杨春灯就赶紧问：“春民咋样啊，没啥大事儿吧。” 杨春灯说：“县医院看不，京都那边儿的大夫说伤了眼底了，得手术，张亮留医院陪他，我这不担心你吗，就回来了。” 李娟这才放心下来，嗔了他一眼，笑着说：“我有啥好担心的，家里也没啥事儿，你回不回来都一样。” 手里盘算着今天的账，李娟突然抬头问杨春灯：“大桶的油该进货了，你明天早上记得去啊，对了，我放抽屉里的货款你见着了没，我找一下午了也没找见。” 杨春灯正喝水呢，听到这话差点呛着自己，他放下茶杯一点一点的挪到李娟身边，打岔道：“娟儿啊，我看咱村里的人平时都是自己买猪油板回去炼油吃，这大桶的植物油买的少，上回进的那三桶都多长时间了才卖出去，要不咱就先不进货了吧。” 李娟头也没抬一下，就说：“不进油还得进别的东西呢，那黄香，王婶儿一下就买了两箱，还有酱油，醋，那个方便面，就剩一箱了，谁家走亲戚串户的都愿意弄两箱方便面，这个得多进点货儿……” “嗯，是，方便面是得多进点儿货，但也不能一下子进太多，万一卖不出去……” 杨春灯话还没说完，李娟就把手里的笔往柜台上一拍，两眼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你这是有事儿啊杨春灯。” “嘿，我能有什么事儿。” “眼神闪躲不敢正眼看我，说话吞吞吐吐的，说，你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李娟审视着他，心里猜了个大概，就问：“是不是钱的事儿？” “媳妇儿，我正打算跟你说呢……” “那就是。”李娟拉开抽屉，拿出里头仅剩的四百块钱，啪的一声往柜台上一拍，问：“抽屉里我放了四千块钱，两千块钱是咱要进货用的货款，剩下的两千是打算这几天看看家电啥的，现在就剩下这四百块钱了，杨春灯，你跟我说说来，那三千六百块钱哪儿去了，自己长翅膀飞走了？” 杨春灯脸上堆着笑，说：“媳妇儿你真会开玩笑，这钱好端端的咋能自己飞走呢。” “那就是你拿走了。”李娟肯定的说。 一见她这样，杨春灯知道瞒不过去了，就从里兜掏出剩下的三百块钱出来，带着一些讨好，说：“三千块钱我给春民交住院费了，张亮留那儿陪床，身上没钱我就给留了二百，在外头买了口吃的，哎呀这医院门口的饭忒贵了，分量还少，两口就没了，还花了我二十块钱，还有八十我加油了，剩下的就都在这儿了，媳妇儿你点点。” 李娟翻了个白眼给他，抓起柜台上的三百块钱点了点，又问：“杨春民受伤住院你给掏钱？杨春灯，你是大老板啊你，咱家啥情况你不知道啊，别人看着咱赚了不少，可也就是个面子光，刚够咱俩吃喝，一年到头的也攒不下多少来，你倒好，一下子就出去三千多，杨春灯，你这是不想过了是怎么着。” 杨春灯慌忙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别生气别生气，啊，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呢吗。” “你这叫商量啊，钱都没了你跟我商量个屁啊，行啊杨春灯，你还学会先斩后奏了你。” “啥叫先斩后奏，我这不是正跟你商量呢吗，那钱也不是给春民了，那不是应急吗，春民跟我啥关系你不知道？你说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伤了住院了我不管吗，我都说好了，等春民出院了就把钱还给我。” 李娟心里依然有气，她倒不是生气别的，就是气杨春灯往外借钱不跟她商量一声，要不是今天她发现了，估计杨春灯还不告诉她呢。 “娟儿，媳妇儿，我知道你人最好了，心最善良，当年咱班里的女生就数你最好看，外头打工的时候也没人比的过你，都说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看你这一双大眼睛长的，水灵灵的，忽闪忽闪的，咋就那么招人喜欢，一看就是心灵美，人也美……” “行了行了，少给我灌迷魂汤。”李娟被他哄的心里甜滋滋的，但脸上还绷着，说：“我怕告诉你啊杨春灯，以后你要再这样不吭一声就把钱借出去，你看我跟不跟你急。” 说完这话，李娟又觉得有些太硬了，就软和了一些解释：“我不是不愿意帮春民，只是要帮也得量力而行吧，你这一声不吭的瞒着我，万一今天你回不来，明天我着急进货，结果到时候发现钱没了，那我着不着急啊。” 杨春灯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这事儿的确是他做的不到位，不管咋样，的确是应该跟李娟说一声，自己的媳妇儿啥样自己最清楚，李娟就不是个小气吧啦的人，不然他也不能娶她。 见杨春灯认错态度良好，又一直哄她，李娟心里的气也就消了。 “嫂子。”外头传来声响：“嫂子，春灯哥回来了吗？” 李娟把钱和账本又放回抽屉里，一边大声应着外头的人，一边小声跟杨春灯说：“是丽萍，知道春民受伤让你给送医院去了，一天过来好几回了。” 王丽萍走进来，见着杨春灯就着急问道：“春灯哥你回来了呀，我们家春民咋样啊，伤的严重不，有啥危险不？” “没事儿没事儿。”杨春灯给王丽萍拉了椅子让她坐，安慰说：“都检查了，没啥大事儿，就是有铁屑飞眼睛里了，把眼底膜给伤着了，人大夫要给他做手术，其他的啥事儿也没有，弟妹你就放心吧啊。” 王丽萍有些不相信，又问：“真没事儿啊，春灯哥，你可别瞒着我，有啥事儿你跟我说就行，我能撑的住。” 李娟拎着暖壶走过来，听到这话就笑了，一边给她倒热水一边说：“真没事儿，春灯回来就跟我说了，我还想着一会儿过去找你说一声呢，谁想你自己过来了。” 王丽萍这才放下心来：“哎呦我这一天这心里头都不平静，就怕有啥事儿，你说我们家春民，这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跟我有说有笑的，回来就有人跟我说他给炸伤了，那炸药是好玩的啊，大前年我娘家村儿里的那个二憨子不是过年的时候玩炮仗把自己的手给炸了吗，一下就给炸掉两个手指头，春民那可比炮仗厉害多了。” 杨春灯就解释：“没炸伤，放心吧，主要就是眼睛里头受了伤，得手术，其他的也就是石头子儿给划拉的，破了点皮，血是多了点儿，看着挺吓人的，亮子留医院陪床了，用不了十天半个月的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过去接他俩。” “哎呦，这我就放心了，我这一直没接着消息，这心里头砰砰直跳。” 李娟也跟着埋怨：“是，我这心也跟着跳一天了，你说你们也是，没事儿了怎么就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啊，这家里的电话放着都是摆设啊。” ------------ 第四章 这钱不着急 杨春灯说：“我去缴费的时候让亮子打了呀，咋，没接到电话呀。” 李娟一拍手，笃定的说：“这个张亮，肯定就只给他自己家去电话了，这不前段时间他家里头刚装了电话，这小子可真是的，顾前不顾后的，你看给丽萍妹子吓的。” 王丽萍就说：“春花儿家里也有孩子，估计是没顾上，对了春灯哥，你刚才说是你交的费，那春民这回得花多少钱啊？” 李娟怕杨春灯不说实话，就抢先开口：“咱县里的医院治不了，春灯开车送京都那边儿了，先给交了三千块钱，丽萍妹子，这钱先不着急，有啥事儿先等春民出院了再说，我跟你春灯哥这两天就先少进点儿货。” 听她这么说，王丽萍哪好意思，心里盘算着家里头能拿出多少钱来，说：“这一时半会儿的家里也凑不出三千块钱出来，春民说之前的那个设备不行了，刚换了新的，春灯哥，嫂子，要不先这样，我一会儿先送一千块钱过来，剩下的等春民回来了，我让他给送过来。” “钱的事儿不着急，春民不在家，你也不能苦了自己跟孩子。”杨春灯说道。 李娟跟着应和：“对，这事儿得听你春灯哥的，有啥都得等春民回来了再说，家里的货款还有点儿，你不用着急这些。” 王丽萍没再说话，却打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就把钱给送过来。 杨春灯是真心帮他们，她也不能不知好歹，不知道的话还好说，可既然知道了这钱是人家的货款，那就不能不给了，不管多少，先还一点是一点。 第二天一早，杨春灯去进货，走之前叮嘱李娟，让她去杨春民家看看，杨春民不在家，王丽萍带着个半大的孩子，万一有什么事儿也能多照顾照顾。 把店里的事情都收拾妥当了，李娟趁着没人的功夫，从后边儿掐了两把青菜就去了杨春民家。 “我跟你说啊丽萍，我跟春民那是连着亲呢，要不是看在咱亲戚的份儿上，我可不愿意管。” 刚走到大门口李娟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 “春民这回出这事儿那是因为他初一那天没给山神祭拜，你看看打圈儿的那些开矿的，人家咋就没事儿呢，咋就春民出了这事儿呢，人家初一那天都买了点了香上了酒了，就你们家春民没去。” 王婶儿随意坐在堂屋门口的小马扎上，一手随意扯着裤脚一边对旁边的王丽萍说：“要我说你们得去给山神赔个礼道个歉，春民现在在医院呢，那就得你这做媳妇儿的费心给办喽。” 王丽萍正在洗衣裳，听了这话就有些为难：“婶儿，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可平时外头的事儿都是春民当家，现在他还在医院呢，我这也不知道咋弄，等春民回来，他一回来我就让他去找婶儿，成不？” 王婶儿说：“哎呦喂你这还是不信我啊，这事儿不能耽搁，越耽搁下去越厉害，你当那山神生气是简单的事儿啊，这刚开始就给春民眼睛炸伤了，这就是给你们家的警示，你们要是还不上心啊，回头就该是家里出事儿了，我跟你说丽萍，你可不能等着春民了，这事儿得赶紧办。” 门口的李娟算是听明白了，这是王婶儿找上门来了。 她高扯了一嗓子：“丽萍，在家呢吗。” 王婶儿的声音立即消了，李娟进门，见着王丽萍两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抹了两下，见了她就笑道：“是嫂子啊。” “给你带了两把小油菜，春民不在家，有啥活儿干不了的就去找你春灯哥，小梅呢，不在家啊？”李娟说完，像才发现王婶儿一样，道：“王婶儿也在呢，聊啥呢？” 王婶儿起身拍了拍裤子，道：“瞎聊呗，我也是过来看看，那啥，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抬脚往外走，临出门前还特意又跟王丽萍说了一句：“丽萍啊，婶儿跟你说的事儿你可得往心里去，啊。” 看着王婶儿走远了，李娟才小声问王丽萍。 “丽萍，这是有啥事儿啊。” 王丽萍垫脚朝外头看了两眼，确定王婶儿已经走远了，才说：“还不是因为春民受伤这事儿，王婶儿一大早就过来找我，说是春民受伤是因为初一那天没祭拜，惹山神生气了，让我买点东西给山神赔礼道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她说的挺邪乎的。” 李娟突然想起昨天王婶儿在店里说的那个话。 当时他们还不知道杨春民受伤的事儿呢，王婶儿就捏了捏手指头，就算出来是山上出事儿了，也是这个说辞，说是谁家的臭小子没祭拜山神惹了祸了。 难道王婶儿真的会看事儿？ 李娟心里有些犯嘀咕，也没当这王丽萍的面儿说这事儿，毕竟这些神神叨叨的话也不是啥好听的。 “行，我就给你送个菜，没啥事儿，家里有活计别自己硬干啊，去叫你春灯哥。”李娟说完，就往外走。 王丽萍送她，走到大门口突然想起来，就说：“哎，嫂子，你等我一会儿。” 王丽萍小跑着进屋，从枕头底下拿出昨天准备好的一千块钱，又跑了出去塞到李娟手里。 “嫂子，这钱你先拿回去，家里现在就只能拿出这么多来，剩下的等春民回来了让他再想办法。” 王丽萍手里拿着钱，收了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这钱对他们家来说，的确是有用，她跟杨春灯一天从早忙到晚，也不是啥富余的家庭，杨春灯出的这三千块钱还是他们店里要进货的钱，今天早上因为没钱了，进货单上的东西都让她给划了一大片。 要说他们家开这一个小超市，没货能行吗？ 可这钱再往深了说也不是多着急的事儿，没那么多钱那就少进点儿货，今天卖没了明天再去进，就是累点，麻烦点。 但这钱对杨春民家可就不一样了。 杨春民和王丽萍没啥赚钱的营生，家里还有个四岁的小闺女，眼看着就要上学了，也就是这两年杨春民跑上山开矿，家里才有了点钱，可现在看着也没多少。 一边儿是自己家，一边是自己老公的好兄弟家，这钱要不收，自家老公就得比平时更累，要收了，那这杨春民家的确是困难…… 其实昨天她跟王丽萍说的话也不是提醒她还钱，她就是不想自家好心出了钱出了力还没人知道，没想到王丽萍还真是听进去了，这就把钱给了，李娟估计她要不来这一趟，中午王丽萍就得把钱给送店里去。 估计是猜到了李娟的心思，王丽萍倒是没什么，笑着说：“嫂子你快把钱收起来吧，你家也不是多富裕的，我们家没有这钱也不是不能活，再说，春民受伤，春灯哥费心费力的送他去医院，哪还能让你们再给掏钱看病啊。” “那行，那我就不跟你可气了，这钱我先收了。”李娟低头点了五百出来装兜里，又把剩下的五百还给王丽萍，说：“但我只拿五百，剩下的你装回去。” “嫂子，你这……” “你先听我说，我们家春灯跟你们家春民那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铁哥们儿，春民有事儿了，春灯这当哥的照顾点那是应该的，我这做嫂子的可不能看着弟妹跟侄女儿没钱吃喝，还要狠心把家里的钱给拿走。” “嫂子，你看你这话说的……” “这话咋说也是这个理儿，这五百我收了，我是不想让你春灯哥这么累，出去进一趟货得开上半天的车，要不然我一分都不能要你的。” ------------ 第五章 有钱就好了 王丽萍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坚持，就说：“那我听嫂子的，剩下的钱等春民回来我让他想办法。” 李娟点头，说：“行，他们哥俩儿的事儿让他们哥俩儿自己去解决去，行了丽萍，我得回去了，你忙你的吧，别送了。” “哎，不忙了再来啊嫂子。” “哎。” 李娟回去的路上，碰上几个村子里的老头老太太坐在树底下纳凉闲聊。 都是杨家村的本家姓，往深了算各个都是连着亲的，跟着杨春灯这边，李娟还得叫一声叔婶儿爷奶啥的。 走一路打一路招呼，偶尔闲聊上几句。 “春灯家的，这是上哪儿去了？” 迎面来了个老太太，按照辈份李娟该叫一声姨婆。 “没上哪儿，去了趟春民家，姨婆这是遛弯儿呢。” 老太太一听她去杨春民家了，就拉着她到了一边儿，一脸兴趣的问：“春灯家的，我听说春民出事儿了，脑袋让火药给炸了，是真的不？” 李娟被这话吓了一跳，心想，不就是伤了只眼睛，咋就成了火药给脑袋炸了？ 就忙解释：“这话是咋传的，咋就传成这样了？人家医院的大夫说了，春民没事儿，就是伤了眼睛了，做个手术用不了几天就能好。” 老太太还不信：“真的假的？咱村儿的人可都传遍了，山上人那都是亲眼看见的，春民埋炸药的时候给炸的，当时那血淌了一地。” “没有的事儿，姨婆你想想，那要真是脑袋给炸了，还淌一地的血，那春民还能活啊，这不人没事儿吗。” 老太太撇嘴：“那谁知道呢，我还听说咱县里的医院都治不好，直接就给送到京都的大医院去了？你还说没事儿，要真没事儿，咱县里的医院能不给治？” 李娟见说不清楚，也就不再解释，反正等杨春民回来了，这谣言自然就没了。 可老太太却不这么想，拉着李娟又扯了一堆。 “春灯家的，我还听说春民出事儿的那天，王婆子就给算到了，这是不是真的？” 李娟问：“姨婆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你就说是不是，人家说当时这王婆子可就在你们那个超市里说的。” 这是事实，估计是王婶儿说的时候被路过的人听到了两句，李娟也不隐瞒，就点头道：“王婶儿是说了两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咱可不能跟着以讹传讹。” “哎呦你这闺女，要不就说你们年轻呢，那王婆子是跟仙家接着的，说出来的话能是假的吗，王婆子说春民这回是没祭拜惹了山神了，要我看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我听我儿子说了，初一那天他们上山祭拜的时候春民就没去，你看看，这不就出事儿了吗。” “我跟你说啊闺女，这挖山吃水祭拜山神水神，这都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破，还有那王婆子，我知道你们这年轻的都不信，我跟你说这可不是你们不信的事儿，就前两天隔壁村儿的，哎，就你们李家村儿的，有个小孩儿天天哭，白天夜里没个停，人家这不过来找王婆子给看吗，王婆子看了之后就写了几个字，那小孩儿家拿回去没几天就好了。” 李娟头一回听这事儿，心里觉得很新奇，忙追问：“真的呀，那王婶儿写的啥字啊？” “就四句话，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君子过来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王婆子说把这纸贴人多的地方，多让人来念几遍保管好，这不人家就好了，这可是老一辈儿传下来的东西，你们还不信” 李娟将信将疑，又来了个老太太，这姨婆就又拉着那个老太太闲聊去了，李娟也没再耽搁，就回了店里。 杨春灯刚回来，正在往店里搬货呢，见着李娟就问：“干啥去了，我喊你半天才发现你没在。” “上春民家去了。”李娟上前帮忙搬货，两人没几趟就给搬完了。 “春灯，你猜我去找丽萍的时候碰上谁了？”李娟问。 杨春灯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咕咚咕咚猛喝了一杯凉白开，才问：“谁啊。” “王婶儿呗，我过去的时候听王婶儿跟丽萍说春民这事儿得找人给看才行，不然家里还得出事儿，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杨春灯笑了两声，说：“那还用说，肯定是假的呗，人家王婶儿就是靠这个赚钱呢，可不就天天盼着谁家出个事儿去找她嘛，以后你少跟王婶儿聊这些，回头再给你洗脑喽。” “去，你才给人洗脑呢，我这不是好奇嘛，听说她给好些人看事儿都看好了，那春民出事儿那天我是亲眼看着的，她就掐了掐就给算出是山上出事儿了。” 杨春灯看着她，就跟看着个二百五一样的眼神。 “哎呀媳妇儿啊，你说你咋就这么不转弯呢，那山上传过来的动静，肯定是山上出事儿了啊，这是个人都能猜着，春民出事儿也没藏着掖着，全村儿的人都知道了，王婶儿这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凑上去。” “那她还说春民是因为没祭拜山神才出的事儿，这你咋说，春民可不就是没上山吗，初一那天他去买设备去了。” “咱这村儿有多大啊，上山开矿的又有多少，都是一个村儿的谁不认识谁啊，随便说上一嘴就能知道，王婶儿这么说有啥稀奇的，谁傻谁信呗。” 李娟正点货呢，听了这话把本子往桌上一扔，两手一叉腰：“你说谁傻？杨春灯你这是要造反啊你。” 杨春灯赶紧认怂：“我傻我傻，我媳妇儿那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谁傻我媳妇儿也不傻。” 李娟白了他一眼，从兜里把钱掏出来给他。 “拿着，明天进货的钱。” “这钱哪儿来的。” “能是哪儿来的，丽萍给的。”李娟见杨春灯脸色不好看，就赶紧说：“可不是我去要的啊，是丽萍非要给的，本来是要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我没要，就要了五百。” “这五百也不该要。”杨春灯说：“春民家本来就不宽裕，咱这当哥当嫂子的，能帮就帮一把。” 李娟心里有些不舒服，就说：“你当我是不是想帮啊，那我也得有能力帮啊，再说那春民也不是你亲弟弟，人家有爹有妈的有妹妹的，那才是亲的，也没见着谁像你似的这么上心。” 杨春灯自然之道李娟的为人，知道她心眼儿不坏，就是因为杨春民出了这事儿他心里不太舒服，所以才会多说了几句，见李娟不高兴了，杨春灯也就不说了。 这钱都已经收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啥意义，于是就拉开抽屉点钱，想着明天都进哪些货。 原本定的四千块钱的进货款可以把需要的货都给置办齐了，现在钱不够，就得可着需求量大的来。 转眼就是几天的时间。 李娟拿了豆角出来，一边摘一边跟杨春灯埋怨：“咱家厨房的灯泡又坏了，回头你记得换一个。” “哎，一会儿就换。”杨春灯看着画报应了一句。 李娟看了他一眼，又说：“你说咱村儿这电咋就那么愿意断呢，一两天就断一回，家里再多的灯泡也受不了啊，这五毛一个的，得费多少钱。” “那也没办法啊，他们挖矿用的那发电机什么的，那都是自己扯的线拉的电，那么多台机器一起用，能不断电吗。”杨春灯突然抬头看着外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声说了一句：“咱村儿还是穷，啥都落后，有钱就好了。” ------------ 第六章 第一个响应 李娟噗嗤笑了一声，说：“有钱没钱也不关你的事儿，你也不是村干部。” “啧，看你这话说的，那是我不想当村干部，咱村儿的书记都找我好几回了，想让我参加选举，我要愿意，大家伙儿肯定得投我一票。” “真的呀。”李娟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端着菜盆子凑到杨春灯身边儿：“春灯，咱书记真来找你了，我听说咱书记年纪大了，这两年就想退休了，他是不是想让你接他的班啊，哎呀，春灯啊，你要当支书了啊你。” “行行行，瞧你那样，听风就是雨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别瞎嚷嚷，我也不乐意干。” 李娟抓着豆角就甩他胳膊上一下：“说啥呢你，这多好的事儿啊你咋就不乐意了，人家想当还没机会呢，咱支书这是看重你。” “你知道啥，你就知道跟着瞎吵吵。”杨春灯合了画报转身帮着摘豆角：“你以为那村支书是这么好当的啊，那得有头脑，那重要的决定决策都得慎重慎重再慎重，我杨春灯虽然没什么大才，可我也有自知之明，我就不是干支书的料子。” 李娟拉了脸，从他手里抢了豆角自己摘，嘟囔着：“还没干呢你就知道，我看那老支书也没像你说的那样有那么多头脑。” “你听你这话就是啥也不懂，咱村儿这些年的变化多大呀，这还没头脑，我可比不上咱老支书，不过……”杨春灯话音一转，说：“这村长换届我倒是想参与一下，咱村儿哪都好，就是穷，得多找些赚钱的路子。” 李娟笑了，有些挤兑似的说：“就你，还选村长呢，咱自己家赚钱的路子都找不到呢，你咋给村儿里找，再说了，咱现在山上有矿，多少人家都赚了钱了，人家就是财不露白，也就你自己觉得咱村儿穷。” “财不露白也也得有地方露，就说咱这路，一下雨泥啊汤的，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找不到，咱村儿临山，那多少好东西呢就出不去，你们就看着那点矿了，那就不是个长久的营生。” “行行行，说啥你都有理，我说不过你。” “说不过就对了，那说明我是对的。” 两人互相挤兑着，没一会儿一盆豆角就摘完了，李娟正要站起来，村里的老支书杨永明带着村会计杨春光走了进来。 “春灯忙着呢？” “哟，叔来了，快坐快坐。”杨春灯迎着杨永明和杨春光过去，又对李娟说：“媳妇儿，给书起点儿茶水。” 李娟笑着应声，端着摘好的豆角进后边儿去了。 杨永明忙摆手说：“不用麻烦了，喝点白开水就行了。” 杨春灯就手倒了两杯凉白开递过去，李娟拎着暖壶和两个搪瓷茶杯过来，见他们仨有事儿要谈，也没耽搁，说了一声：“叔，春光哥，搁家吃饭吧，一会儿就做好。” “别忙活了弟妹，一会儿我跟支书还有事儿呢。”杨春光拒绝道。 李娟也就客气两声，听了这话也没再留，就说：“那啥时候有空就过来，让春灯陪你俩喝两口，春灯，你陪叔他们说话，我进去炒菜去了。” “去吧。”杨春灯拆了一盒五块钱的黄果树，抽出两根递给杨永明和杨春光，又点了火给两人把烟点上，才问：“叔，春光哥，这是有啥事儿啊？” 杨永明猛抽了一口在嘴里过了一圈才吐出来，顿时屋里就烟云缭绕起来。 “也不是啥大事儿，就是有个想法，想让你给提提意见。” 杨春灯就笑了：“叔你可真看得起我，我能提啥意见啊，不是都开会决定吗。” 杨春光说：“村委会我们都没啥想法，但这涉及到咱整个村儿，老支书就想着你见过世面，来找你聊聊看能不能行。” 一听这话杨春灯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忙问：“到底啥事儿啊。” 说话的功夫杨永明一根烟已经抽完了，又给自己点了一根，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不咱村儿最近总断电吗，我让人给看了，是咱村儿的变压器太小了，需要换个大点儿的。” “这不是好事儿吗，咋看你俩这脸色还这么为难呢。”杨春灯不解。 杨春光接了话：“是啊，是好事儿啊，可咱村儿里没钱啊，要换大的变压器，咱村委会没这笔预算。” 杨春灯低头琢磨了一下，就说：“这大的变压器得多少钱？” 杨永明抬手打断他：“不是让你掏，春灯，你见过世面，我跟春光合计了一下，咱村儿要换变压器这事儿是咱大家伙儿的事儿，现在能在山上找着矿口的都去挖矿了，没有矿口的也上山帮着干活，各家各户手里应该都有点钱，我合计着，这换变压器的钱让大家伙儿一起掏。” “对。”杨春光打开小本计算着：“咱村儿一共八百户，各家各户都拿点出来，有钱的多掏点儿，没钱的少掏点儿，尤其是在山上开矿的，大家伙儿一起凑一凑这钱就够了，春灯，你觉得这主意咋样？” “好啊，这是公益集资啊，大家伙儿掏的钱用到咱村儿里，最后受益的还是咱村儿里的人，这是好事儿。” 一听他这么说，杨永明和杨春光都笑开了。 杨春光说：“村委会也觉得这事儿能行，就是担心有谁家不愿意掏钱的，到时候再引起大家的不满，所以就先来找你了解一下，看你是个啥意见。” 杨春灯说：“我肯定没意见，这是建设咱村儿呢，我肯定大力支持。” 说着，杨春灯到柜台里拿出两百块钱出来，递给杨春光：“我就出咱村儿这头一份力。” 杨春光接了钱，在本子上记录好名讳和钱数，笑着说：“老支书说的对，还是春灯的觉悟高，不过春灯啊，你这可不是头一份，头一份是咱老支书的。” 杨春灯就说：“那咱老支书的觉悟那肯定比我高。” 笑呵了闲聊了几句，杨永明和杨春光就准备去下一家走动了，到了超市门口，杨永明转身对杨春灯说：“春灯，上回我给你提的事儿，你得往心里去啊。” “叔，这个事儿吧，我真是觉得我不是那块儿料。” “咋不是，我就看你挺好，回头写个材料交上来。”杨永明直接说道。 杨春灯一看这样，也不藏着掖着了，就说：“不是，叔，我真不是这块儿料，其实吧，我想竞选咱村儿下一届的村长。” 杨永明和杨春光都挺意外的，不过细想一下也是情理之中，杨永明点头，说：“那也行，回头写份材料交过来，抓点儿紧啊。” “哎，放心吧叔。” 送走了杨永明和杨春光，杨春灯就回了店里。 李娟端着一盘猪肉炒豆角，一盘辣炒白菜出来，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碗米饭：“又出钱了？” “二百，咱村儿打算换个大点儿的变压器。”杨春灯扒拉了一口米饭，吃着猪肉豆角猛夸：“嗯，我媳妇儿这手艺真是没的说，这肉炒的嫩，这白菜也好吃，哎呦这米饭蒸的可真好。” “好给我灌迷魂汤。”李娟说着，还是夹了好几块儿猪肉到他碗里：“咱这超市开一天也赚不上二百块钱，你可是大方，去年咱村儿想修水渠钱不够，你巴巴的就把钱给送去了，这水渠修上了，家家都能用上自来水，也没见着有谁记你的情。” “这回不一样，老支书这回是想在村里搞一个集资，让大家伙儿都掏钱出来，这钱就用到咱村儿里的建设上，我这不是想竞选村长吗，那我肯定得第一个响应啊。” ------------ 第七章 又出事儿了 李娟看了他一眼，问：“你还真想竞选村长啊。” “这还能有假，回头我就把材料写了交上去。” 李娟看他认真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就说：“哎呦，这还不是村干部呢，就把家里的钱往外倒腾，要真当了村干部，那咱家恐怕是一分钱也留不住了，杨春灯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你给我离钱箱子远一点。” “啧，你说说你，你看看你这个抠搜样，哪儿还像个党员，没有觉悟。” 李娟翻白眼，说：“是，我没觉悟，你这觉悟多高啊，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你真以为咱家一天天赚多少钱啊，这一年到头的忙里忙外，年底一算账那是一点儿富余也没有，现在家里就咱俩还好说，节省就节省了，那要以后有了孩子，你也想让孩子跟着咱俩一块儿省啊。” 杨春灯听她又说起孩子的事儿，就宽慰道：“这不是还没孩子呢嘛，有孩子了再说有孩子的事儿呗。” 谁知道李娟听了这话，“啪”的一声就把碗筷放桌子上了，两眼泛红看着杨春灯，一脸的委屈。 “杨春灯，你是不是打心眼儿里就认定了我不能生！” “多想了是不，我没那个意思……” “你有！”李娟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你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怀上，你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怨着我，你就跟大家伙儿一样，面上跟我嬉皮笑脸的，其实背后都在喊我不生蛋的老母鸡！” 杨春灯赶紧挪过去半抱着她，李娟挣扎了两下，没挣开，也就由着杨春灯抱着。 杨春灯一边给李娟擦眼泪，一边哄：“真是冤枉我了呀媳妇儿，我可从来都没这么想过，你看咱们俩这么过不也挺好的吗，你挂念我，我记挂着你，多好啊，趁着年轻就该多过几年二人世界，你说是不是，你看咱村儿里结了婚过了这么多年的，有谁家能像咱俩这样感情这么好，咱从来不吵架，是不是？” 李娟心里的委屈和火气发出去就好差不多了，再听杨春灯这么一哄，那是一点儿气性都没有了，但还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真的这么想？我要一直都生不出孩子来，你也这么想？” “那肯定，这孩子的事儿不能着急，送子娘娘要不想往咱这儿送，你干着急也没用啊，再说了，生孩子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说不定是我不能生呢。” 李娟轻推了他一把，嗔道：“别胡说，咱不是去医院查过吗，医生不是说了咱俩没啥问题。” “那你还着啥急啊，咱俩身体都没事儿，那就说明是缘分还没到，这子女缘分可不是你想要就有的，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杨春灯见她情绪好了，就把筷子又塞她手里：“行了，别想这些了，赶紧吃饭，这么好吃的菜可不能浪费了。” 李娟不再说这些了，但心里却盘算着到底该不该去找人给看看，听说好些一直怀不上孩子的，也是找了人给看了看，就怀上了。 或许，她也该去看看。 这心思李娟当然是没敢跟杨春灯说，只是自己在心里琢磨着。 村支书要集资给村儿里换变压器的事儿，整个杨家村的人都知道了。 这是利民的好事儿，自然有很多人支持，当然也有人不支持，尤其是那些啥事儿也不干，就守着自己家一亩三分地等着靠天吃饭的人。 他们的说法一致，就两个。 一是：“要钱？家里没钱！” 二是：“村里换变压器跟我有啥关系，现在的变压器我用着也挺好，断电还不是因为那些开矿的用电多用电大，你们得去找他们。” 这事儿一早村委会就已经预料到了，杨永明决定跟杨春光针对这样的村民，挨门挨户的上家里去做思想工作。 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被两人给说动了，还是因为实在不愿意听了，就意思意思的掏了钱，也不多，一块钱到十块钱不等，不管咋说，也算是完成了这次的集资任务。 “铃铃铃……” 柜台前的电话声响起，杨春灯刚洗完脸，还没来得及擦就跑过来接了电话。 是张亮打来的：“春灯哥，我大哥可以出院了，你能不能来接我们一下？” 杨春灯：“今天出院啊，行，你们等着我啊，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杨春灯抓起毛巾擦了两下，冲着后头喊了一声：“娟儿，春民今天出院，我去接他俩了啊。” 说完就拿了钥匙去开车了。 李娟忙抓了俩刚出锅的饼子，往里头加了菜，还卷了两根香肠，连着两个白皮鸡蛋一起送出去。 “这着急的……吃了饭在去啊。” 杨春灯上了车打火：“不吃了，饿一顿也没啥事儿，赶紧把他俩接回来，你一会儿上春民家跟弟妹去说一声，也省的她心里总记挂。” “行，我知道了，给，卷饼子，吃完了再走啊。” 杨春灯笑着接了卷饼，咬上一大口，脸上笑的跟花儿一样。 王丽萍跟杨春民生了一个闺女，刚四岁，正是调皮的时候，这段时间杨春民不在家，只有王丽萍一个人，又是照顾闺女又是忙家里的活计，一人分成两人用，劳心又劳力。 “妈妈。”小杨梅刚睡醒，翻身坐在床上用小手揉着眼睛，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王丽萍正在厨房里做饭，听见动静就赶紧过来，见着杨梅醒了，就笑着轻哄她：“小梅睡醒了呀，来，先穿衣裳，一会儿起来自己洗把脸，妈妈这就把饭做好了，啊。” 杨梅乖巧的点头，拿了王丽萍放在窗边儿的小裙子就自己穿了。 又用梳子自己梳头，然后去外面开水龙头洗脸。 厨房里王丽萍透过窗户看到女儿，心里很欣慰，就高声说：“小梅啊，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妈妈很快就把饭给做好了。” “好。” 杨梅应声，蹦跳着跑进了屋里，从茶几上拿了两块儿糖吃了，又觉得口渴，就想喝水，但是桌上的茶壶里凉白开喝完了，王丽萍还没来得及装上，杨梅就想自己倒水。 她个子小，没那么大的劲儿，比她矮不了多少的暖壶里早上刚装上的开水，杨梅使了吃奶的劲儿去提暖壶，结果暖壶没提起来，里头的热水却撒了出来，全倒在了她腿上。 火辣辣的疼痛让杨梅尖声哭喊起来，王丽萍听见动静赶紧跑了过来，一进来就看见自己闺女坐在地上，身上湿哒哒的，两条腿红了一片，右脚上起的全是泡，一旁的暖壶没了盖子倒在地上。 王丽萍心里慌乱成一团，抱起杨梅就去自来水下冲，杨梅疼的厉害，哭叫不停，王丽萍也跟着心疼的掉眼泪。 “梅梅，不哭啊，凉水冲一冲就好了。” “咋了这是？”李娟皱着眉头跑进来，跑上前一眼就看到杨梅叫上的水泡，叫道：“哎呦，小梅这是怎么了？” 王丽萍见了她也算是有了主心骨了，哭着说：“嫂子，小梅被热水给烫了……” “那得赶紧送医务室去。”李娟从王丽萍怀里接过杨梅自己抱着，说：“妹子，你把家里的门锁好了，我先带着孩子过去，别着急啊。” 王丽萍赶紧点头，跑进屋拿了钱再出来，李娟已经带着孩子出门了。 锁了大门，王丽萍一路小跑着去村头的医务室，好在李娟抱着杨梅也走不快，没多久就追上去了。 杨梅窝在李娟怀里已经不哭了，李娟边走边哄：“梅梅，不怕啊，婶婶带你去上药，咱们上了药就不疼了，啊。” 三人到了医务室，里头的大夫看了下杨梅的伤势，就说：“用凉水冲过了？” 王丽萍赶紧点头：“冲了，我一发现就赶紧用凉水冲了。” ------------ 第八章 责怪 大夫说：“行，这脚上烫的比较厉害，你们看看，都起泡了，腿上的好一些，有些红肿，回头抹点药就行，我先给孩子开点消炎的，然后再抹点烫伤膏，起泡的地方注意别着水，省的发炎了，这几天注意点儿，别让孩子挠，这有泡回头肯定得痒痒，你们这做大人的得多看着点儿，孩子才这么小，咋就给烫成这样……” 王丽萍心里本来就自责，现在听到大夫这么说，就更难受了，看着闺女抹药的时候疼的直哭，她也跟着掉眼泪。 李娟见了就安慰她：“妹子，别着急，孩子没大毛病那就是万幸的事儿了。” “嫂子，我这心里难受，你说梅梅还这么小，我咋就能让她一个人在屋里啊，我这……都怪我……” “可不兴这么说，以前春民在家的时候也没这样啊，这不是春民一直不在吗，这家里大小活计都是你干，天天累心累力的，谁还没个不周到的时候啊。” 王丽萍抹着眼泪：“哎，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是咋的了，钱没赚到多少，家里里外里的出了这么些事儿，你说春民这个吧，还不知道咋样呢，现在梅梅又烫着了，我们家这是咋了这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娟不由想到之前王婶儿的话，心道：难道真的是因为杨春民惹了山神了？ 又听到王丽萍念叨杨春民，李娟拍了下巴掌，说：“瞧我这记性，一着急差点给忘了，我找你就是要跟你说，你们家春民出院了，你春灯哥开车去接他们了，估摸着晚上就能回来。” “真的呀嫂子，这么说春民没事儿了？” “没事儿了，要有事儿人家大夫能让出院啊。” 王丽萍这才停了眼泪。 李娟又说：“妹子，有个事儿嫂子跟你说一说，你自己也琢磨一下啊。” “嫂子你说。” “之前王婶儿不是说让你们找她给看看吗，还说要是这事儿不解决，家里就该出事儿了，原先我也是不信，可是你看这刚接到春民出院的消息，咱们梅梅就给烫伤了脚了，妹子，咱是不是应该去找王婶儿给看看呀。” 王丽萍低头不语，心里也在寻思着。 是啊，原来她还不相信，可是现在闺女也出了事儿，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见她不说话，李娟也不多劝，本来也就是她自己瞎捉摸，到底是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她也说不好，也就只能给王丽萍提个醒，人家自己家里头的事儿，人家愿意咋弄就咋弄。 折腾了一早上，王丽萍跟李娟都累的够呛，小杨梅更是又饿又累，回来的时候就在李娟怀里睡着了。 王丽萍原本想抱她回家的，被李娟给拦了。 “别讲究这些了，就在嫂子这儿吃了，孩子睡着了你就别折腾她了。” 王丽萍有些不好意思，说：“那咋行啊，家里有菜，我回去随便炒一炒就能吃。” “哎呀，你别跟我客气了，孩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能放心把她自己扔屋里啊，听嫂子的，就在我这儿吃了，家里刚买的柴鸡蛋，回头给梅梅蒸个鸡蛋羹吃。” 听到这话，王丽萍也就不再客气，抱了杨梅就跟着进了屋。 小杨梅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李娟在超市里算着账，王丽萍就在里间喂闺女吃饭。 临近傍晚的时候，外头传来喇叭声，李娟知道是杨春灯他们回来了。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杨春灯拎着简单的两个包裹走进来，张亮跟杨春民跟在后头进了屋。 杨春民有眼睛上还蒙着纱布，俨然就是个独眼龙。 李娟见了他这样就笑开了，打趣说：“哟，春民兄弟这是整了新造型啊，咋样，在医院里住了这十几天，比家里舒服不？” 杨春民脸上带了一抹苦笑，说：“嫂子你就别笑话我了，要能行，我肯定不愿意住医院啊，花钱不说还遭罪，这回要不是我春灯哥，我这只眼睛估计就瞎了。” 杨春灯放下行礼就说：“放心吧，瞎不了，老话咋说来着，祸害遗千年嘛，依着你小时候那东家砸西家踹的熊样，祸害你是比不上，可活蹦乱跳个八九十岁还是能行的。” 两人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李娟就问：“还没吃饭呢吧，正好，锅里给你们热着饭呢。” 说完，扭头就喊王丽萍。 听到动静，王丽萍在里头答应一声，没多久就端了饭菜出来。 杨春民纳闷：“丽萍你咋在嫂子这儿呢，闺女呢？” 见了他包了一只眼睛的样儿，再听到他提起闺女，王丽萍就红了眼睛，带着哭腔说：“你咋就不知道小心点儿啊你，让我在家担惊受怕这么老些天。” 说完了杨春民，王丽萍又照着张亮的胳膊打了巴掌，骂：“亮子你个没良心的你，你大哥出了事儿你就不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我在家里头多担心你知道不，要不是你春灯哥他们跟我说，我这十几天我都睡不好觉。” 杨春民扭头看着张亮，问：“亮子，你不是说你给家里打电话了吗？” 张亮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就给春花儿打电话了，忘了嫂子这头了……这春花没来跟嫂子说呀？” 杨春民伸出手指头点着他，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回头看着王丽萍还在掉眼泪，就说：“行了，别哭了，我这不没事儿吗，咱们家闺女呢，你来这儿，闺女自己在家呢？” 王丽萍抹了眼泪，说：“闺女让热水烫着了，在里头躺着呢。” 一听这话，杨春民和杨春灯都着急了，杨春民是心疼闺女，杨春灯则是担心小孩子烫伤没处理好的话，很容易引发感染，尤其是现在这个天气。 李娟了解自己的丈夫，就悄悄拉了杨春灯，小声说：“放心吧，抹了药了。” 这时候杨春民已经进去了，小杨梅一见着他就哭了起来，喊着：“爸爸，你上哪儿去了呀，我都见不着你。” 杨春民心疼半天，哄着：“爸爸有事儿出远门了，这不是回来了吗，梅梅，腿还疼不？” 杨梅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白天疼，现在不怎么疼了，爸爸，你眼睛上为什么要蒙个白布啊。” “爸爸跟梅梅一样，眼睛上抹了药了，等好了就不用包白布了。” 杨梅听了就捂嘴笑起来，说：“那我跟爸爸一起好起来。” 这时，王丽萍投了个热毛巾递过来：“擦擦手吧，先在嫂子这儿吃了饭，啥话咱回去再说。” 杨春民接了冒进，有些抱怨：“你说说你，我不在家你就这么照顾孩子的？咋就让孩子把腿烫成这样。” 王丽萍心里也自责：“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我当时在厨房做饭呢，不知道梅梅咋就……” “一顿不吃饭你能饿死是咋的？” 王丽萍不说话了。 李娟跟杨春灯进来，李娟拉了王丽萍到身边，冲着杨春民没个好气儿：“瞎咋呼啥呢，当着孩子的面儿也没个收敛，还当你自己有功了是咋的。” 说完就给杨春灯使眼色，然后就过去哄杨梅去了。 杨春灯拉着杨春民出去，张亮已经摆好了饭菜。 杨春灯说：“春民，这事儿我得说说你，你说你这一出事儿，弟妹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的，家里的大小活计都弟妹一个人扛了，孩子那么小，正是挂人的时候，弟妹照顾完孩子还得照顾家里头，你不体谅她也就算了怎么能出了事儿就埋怨她呢，这不是让弟妹寒心吗。” 杨春民梗着脖子说：“家里就那么点儿事儿，能费多大点儿的功夫，梅梅这么小，她就不能多照顾着点儿？也不知道一天天都在想啥呢。” ------------ 第九章 油嘴滑舌 “我也不知道你这一天天的都在寻思啥。”杨春灯也没了好声：“你自己听听你这话，是个男人说的不，你当你家里的事儿少啊，那菜地猪圈不都是弟妹一个人干吗，人家忙完地里头还得照顾孩子，完了还得给你洗衣裳做饭，你一个当丈夫的说这话你让人寒心不，这么大的人了咋就越活越回去了。” 杨春民被他说的张不开嘴，磨蹭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这……我这不是受伤了吗。” “哟，还真让你嫂子给骂对了，你受伤了你还有功了是咋的。” 张亮吃着馒头听了这话就乐开了。 杨春灯瞪了他一眼，又说：“你还笑，我还没说你呢，你们俩多大了，加起来都半百的人了，还当自己跟孩子一样啊，那炸药本来就危险，咋就不知道当心呢，你俩是有几条命啊，啊？家还要不要了？老婆孩子还要不要了？这回是你俩命大，就伤了春民这一只眼睛，那要真是出点儿啥事儿，这身后一家子有老有小的，你们让他们咋活？” 两人被杨春灯训的低了头，张亮是个心大的，听训的空当还不忘往嘴里塞两口馒头。 杨春民见这样就缓和了语气，劝道：“春民，亮子，哥知道你俩想多赚点钱，但是这开矿真不是长久的生计，你俩干这个估计也知道，今年这矿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张亮点头，跟着应和：“嗯，春灯哥你说的真没错，我们俩开一条老深，也就那么一小段能开出来点，还不一定是金矿。” 杨春民就说：“大家伙儿都是这么干的，也不是咱一家开不出来，再少那不也是肉嘛，一天天的下来也能有不少。” 一听这话杨春灯就知道杨春民还是想继续采矿，也就不多劝了，但还是说了一句：“你们俩也不小了，啥事儿自己心里有谱就成，不过这开矿的事儿，能停就早点停了，想挣钱多的是法子，找个安全点儿的，不行就出去打工也比在山上强。” 也不管俩人有没有听进去，杨春灯反正是把能说的都说了，毕竟是人家自己的家事儿，他们虽然关系好，可他也不能当着别人的财路。 简单吃了两口饭，杨春民和张亮就回去了，张家村离的不算远，张亮也十几天没回家了，就抹黑回去了。 送走了杨春民他们，杨春灯就关了大门，李娟给他打了热水泡脚。 “你说春民到底是咋想的，一回来就把丽萍给骂了一顿。”李娟一边铺床一边嘟囔：“今天我过去找丽萍，哎呦这娘俩哭的哟，厨房里还炒着菜呢，院子里还泡着衣裳，我看丽萍是一大早就起来了，自己都没收拾利落呢，先把家里的活儿给干了，又给孩子做饭，这一个人能有三头六臂是咋的，这个春民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人。” 杨春灯一边擦脚一边说：“行了，别说了，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咱别跟着掺和。” “啥叫掺和啊，我这是看不过去，还当现在是旧时代呢，现在我们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了知道不，你们男人就光是在外头要面子，哪知道我们女人的辛苦啊，这家里家外的，要没有我们给你们打点照料，你们这面子能好看啊。” “嘿，我说什么了我，你说春民就说春民，扯上我干啥呀。”杨春灯一脸莫名。 李娟抓起床扫子使劲儿扫了两下，才说：“我看啊，你跟杨春民就是一个德行，要不全村儿上下咋就数你俩关系好呢，这话咋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还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我要是不好，那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要不你咋能嫁给我呢。” 李娟扭头瞪他：“杨春灯你再给我说一遍？” 杨春灯一脸认真：“我说你好，哎呦李家村的村花能不好吗，咱俩村儿加起来就数你人最好，所以我才能娶了你呀。” “切，德行，你说我这朵儿娇花咋就插在了你这堆牛粪上。” “哎，这就叫一家人进一家门，要没我这堆牛粪滋润着，你这娇花不早就蔫吧了。” “洗完了就倒水去，娇花没可功夫伺候你。” 杨春灯乐呵的端了洗脚盆出去倒水，两人关了灯就躺下睡觉了。 这边王丽萍正收拾着厨房里的东西，早上出门着急，厨房里炒了一半的才还在锅里放着，屋里倒了的暖水瓶刚收拾干净，小杨梅十几天没看见爸爸了，吵着闹着让杨春民哄睡觉。 王丽萍正刷着锅，杨春民就走了进来。 王丽萍说：“梅梅睡着了？” “嗯，没拍两下就睡了。” “还饿不？我看你在春灯哥那儿也没吃多少，要不我给你再炒点菜啥的？” 杨春民摆手说不用，也下手帮着王丽萍刷碗，犹豫了半天才难为情的开口。 “丽萍，在春灯哥那儿我说你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是看见闺女那样我心里着急的。” “嗯，没往心里去。”王丽萍红了眼，手上刷锅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她没想着杨春民会跟她说这些，杨春民的脾气不太好，平时两个人也经常拌嘴，大多都是杨春民说她，再说这回闺女烫伤了说到底也怪她粗心，杨春民骂她两句她也没觉得有啥，可现在听到杨春民解释这两句，不知道咋回事儿，这心里头就觉得怪难受的，就觉得自己委屈。 杨春民可不知道她心里咋想，他就是觉得杨春灯说的那些话挺对的，他受伤住院，自己媳妇儿肯定是担心，家里大小活计也不少，杨梅才四岁，正是要人看着的时候，媳妇儿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杨春民才想着跟王丽萍解释两句。 “这回我住院是春灯哥给掏的钱，我都想好了，咱刚换了新设备，再挖矿肯定比之前要强，到时候赚了钱咱先把春灯哥的钱给还了，以后再攒点钱，梅梅也该上学了，到时候你也能轻省不少。” 王丽萍在一旁听着就点头，说：“家里的一千块钱，我还了春灯哥五百，人家给你掏钱用的是进货款，咱再紧巴也不能抓着钱不给。” 杨春民把碗放橱柜里：“对，这钱是得给。” 王丽萍斟酌了一下，就把王婶儿以及白天李娟说的那些话都告诉杨春民了。 “春民，你说说咱是不是去找王婶儿给看看啊，之前我是没往心里放，可咱闺女今天这事儿……我心里怪害怕的，春民，你给拿个主意。” 杨春民其实也不信这些，但又想到闺女受伤的样子，就犹豫了起来。 “去看看也行，不管咋说，这心里能有个稳当。” 见杨春民说这话，王丽萍也跟着松快了不少，忙着应和：“行，那就明天吧，早点解决我这心里也能早点踏实下来。” 第二天，王丽萍早早的做了饭，因为是要去王婶儿那，怕带着孩子不好，就把杨梅带到杨春灯家。 “嫂子，我跟春民有点儿事儿，你帮我看一会儿梅梅行不。” “行啊，这有啥不行的，来，梅梅，到婶婶这边来，婶婶给你拿巧克力吃。”李娟逗着杨梅，转头对王丽萍说：“赶紧去忙你们的吧，中午来不及就让梅梅在我这儿吃。” 李娟见闺女玩的开心，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回家叫了杨春民，两人就去了王婶儿那。 路上碰到村里的人，谁见了杨春民都招呼一声：“呀，春民回来了，这眼睛没啥事儿吧？” 杨春民只好走一路说一路：“回来，没事儿，过几天就能拆包扎了。” 好不容易没人了，杨春民总算松了一口气，王丽萍见他这样就笑了，说：“可算是让你也尝尝我这滋味儿了。” “啥滋味？” ------------ 第十章 厉害的王婶儿 “被八卦的滋味儿呗。”王丽萍说：“你住院的那几天，我一出门就有人凑过来问我你咋回事儿，有人说你瞎了，有说你炸烂了半个脑袋，不回来是因为只剩下半拉脑袋了，医院不让你回来，隔壁村儿的还有说你给炸死了，让我给悄悄的埋了。” “嘿，那些个王八犊子，他们才给炸死了呢，老子活的好好的。”杨春民骂了一句：“回头我就挨个村儿走一遍，让大家伙儿都看看我是不是好好的。” 说话间的功夫，俩人就到了王婶儿家里。 一进院子就闻到了浓郁的烧香的味道，外间儿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椅子上坐着，见了他们过来就问：“你俩是找我干妈看事儿的不？” 王丽萍知道这女的，叫孙红，是个寡妇。 王婶儿家里过的也不好，以前也是穷，丈夫比她大十几岁，老早就得病死了，留下王婶儿跟一个儿子，后来儿子大冬天里喝多了酒，骑自行车回来的路上栽沟里给冻死了，这家里就只剩下了王婶儿自己。 前几年王婶儿不知道从哪儿认识了孙红，知道孙红是个寡妇，没家没靠的，就认了她当干闺女，这一住就是好几年。 平时没啥事儿王婶儿跟孙红都不咋出门，平时就在家帮人给孩子收收惊什么的，去的最多的就是杨春灯那个超市，一般都是去买黄香买黄表纸啥的，不过这两年，王婶儿出门的次数多了，来找她看事儿的也多了。 听见孙红问她，王丽萍就点头说是。 孙红说：“那你们先等着吧，我干妈在里头正看着呢。” 这话刚说完，堂屋的门就开了。 王婶儿送了一对夫妻出来，一边走一边说：“拿着药按我说的法子吃，不出三天，保管你家孩子没事儿。” 那夫妻又是一番好话道谢，然后才走了。 王婶儿看见杨春民和王丽萍，就招呼：“呀，春民回来了，这眼睛没事儿不？” 杨春民说：“没啥事儿，婶儿。” 王婶儿伸出手掐算了一下，又说：“嗯，我刚才给你掐算了一下，是没啥事儿，不过你这事儿还得尽快解决，要不然得祸及家里头。” 听到这话，王丽萍就着急了，赶紧说：“婶儿，我们俩过来就是找你来给解决了，你看看我家春民这事儿咋办好啊。” 王婶儿笑了笑，说：“放心吧，有婶儿在呢，保管你家没事儿，红啊，守好院子啊，别让人打扰我。” 孙红应声：“哎，放心吧干妈。” 王婶儿带着杨春民和王丽萍进了屋。 屋子里挨墙放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头铺着黄布，摆着好些个神像啥的，王丽萍也不认识那些是啥东西。 桌子前还放着一个蒲团，蒲团前搁着一个半大的香炉，里头还插着烧了一半的三根黄香。 王婶儿盘腿坐在蒲团上，说：“我先跟仙家沟通一下，你们俩别出声啊。” 王丽萍点头应了，杨春民倒是什么也没说。 王婶儿双手合十，嘴里叽里咕噜的小声念叨着什么，声音太小什么也听不清，没多久，王婶儿突然浑身上下打哆嗦，一边哆嗦一边大喘气，嘴里依然念叨个不停。 王丽萍见她这样有些害怕，就往杨春民身后躲了躲。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的时间，王婶儿突然不哆嗦了，两条胳膊伸展开了在半空划拉半圈又合十放置胸前，就这么一个动作来回做了十几遍才停下。 “好了，我都知道了。” 王婶儿睁开眼，点了三根香插进香炉里，然后带着杨春民和王丽萍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王丽萍问：“婶儿，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王婶儿说：“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得怪春民。” 杨春民指了指自己：“怪我？我咋了？” “你咋了？你上山开矿为啥不祭拜山神啊？”王婶儿煞有其事的说：“不祭拜也就算了，你还踩了大仙的棋盘，惹了仙家生气了，你说这事儿不怨你怨谁啊。” 杨春民还是不信。 王婶儿又说：“你就说山上开矿的，是不是别家的都没事儿，就你伤了眼睛了？” 不等杨春民开口，王丽萍就点头：“可不是吗，我特意打听了一下，就我们家春民伤了眼睛了，人家都好好的。” “那你再想想，从你伤了眼睛开始，你们家是不是啥事儿都不顺，一分钱不挣不说还搭进去不少？” “对，前头刚赚了点儿钱一分钱都没留下，还欠了点儿饥荒。” “这还是小事儿，你们家里头也不安宁吧，这事儿越拖拉越严重，春民命硬，大仙再生气也伤不狠他，可家里头的人就不行了，大仙在春民身上撒不了气，回头就得把气撒你们家别的人身上，大人阳气壮，可孩子……” 听到王婶儿说到孩子身上，王丽萍变了脸色，赶紧说：“王婶儿你算的真准，我们家梅梅可不就是昨天烫了脚了，王婶儿，这事儿你得帮我们家啊。” 王婶儿脸上浮现出一个微妙的表情来，点头示意她别着急，又闭着眼睛念叨了两句听不懂的，才说：“这事儿好办，刚才我跟仙家沟通了，大仙生气是因为你们家春民对大仙不敬，这样，一会儿我给你俩画个棋盘，赶明天中午十二点，从你们家大门口向南走一百步，把棋盘给烧了，左划三圈右划三圈，一边划拉一边说：‘大仙啊，是我们不小心踩了你们的棋盘，冲撞了大仙，是我们不对，家里给大仙买了副新棋盘，求大仙收下吧。’等棋盘烧没了，挖个坑埋了，再点三株黄香，贡一瓶白酒就行了。” 王丽萍心里把要做的都重复了一遍：“这就完了？” “这是给你们家春民破呢，还有你们家小闺女呢。”王婶儿扭身从一边儿的抽屉里拿出两个黑色的药丸儿出来，说：“这个是我们家祖传的方子，回去用温开水把药丸儿化开，搅拌开了，也别太稀了，给孩子抹伤口上，一天一回，两天后就好了。” 王丽萍接了药丸道谢，又用胳膊拐了一下杨春民，示意杨春民掏钱。 杨春民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出来，还没开口，王婶儿就说：“咱乡里乡亲的，你们还叫我一声婶儿，看事儿的钱我不能要，就给我个药钱，五十块钱就行了。” 杨春民听了这数，忍不住嘬了一下牙花子，心想：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五十块钱，这还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儿上，这钱可真好挣。 心里这么想着，到底还是把钱给出去了。 王婶儿又叮嘱了几句要注意的，就让孙红把人给送出去了。 王丽萍去杨春灯家接孩子，趁着杨春灯不在，就把这事儿偷摸跟李娟说了，又要了一把黄香和一瓶白酒。 李娟听完吃惊，忙问：“有用没用啊？王婶儿真的会看啊。” 王丽萍说：“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是说的都挺准的，明天试试，管不管用到时候就知道了，还给我们家梅梅拿了药，我回头就给梅梅用上，要真管用，梅梅也能少受点罪。” 送走了王丽萍，李娟这心里就跟猫爪子在挠一样痒痒。 她就想着王婶儿要真有这个本事儿，不管杨春灯咋说，她也得去找王婶儿给看看，现在的日子越过越好，旁的都挺好，她就想要个孩子，这都快成了她心里的一块儿病了。 心里捉摸着这事儿，好不容易等两天过去了，李娟赶紧去找了王丽萍。 杨春民又去山上开矿了，小杨梅在屋里头玩羊拐儿，王丽萍陪着她正补衣裳呢。 ------------ 第十一章 心动 “妹子，忙着呢？” 小杨梅抬头喊了一声婶婶，李娟摸出两块儿水果糖出来，眼睛一个劲儿的往杨梅叫上飘。 王丽萍知道她的心思，让杨梅去院子里玩儿一会儿，拉了凳子让李娟坐下，说：“春民昨天下午就上去了，回来的事儿也没啥事儿，我这心里放心了不少。” “都烧完了？” “烧完了，不烧完我也不敢让春民去矿上。”王丽萍在线上打了个结，用牙咬断，说：“那天晚上回来我就给我们家梅梅把药用上了，昨天晚上换药的时候那些个水泡都瘪下去了，我估摸着今天就能结痂，晚上再看看。” 李娟一听更觉得神奇，仰着头透过窗户看外头正玩得开心的小杨梅，果然看她跑跳啥的都不咋影响了，原本心里对王婶儿的本事儿就是半信半疑的，现在身边有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李娟原本的三分信，现在就变成了七八分。 但一想到杨春灯，她就不由的叹气：“我们家春灯死硬，别说让他陪着我去了，要是听了我说，肯定得拦着我不让去。” 王丽萍就说：“春灯哥心里清亮着呢，他要是不让你去，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家这事儿吧听着也玄乎，不过现在看的确是有用，要不你再跟春灯哥商量商量。” “商量也没用，你春灯哥这个人就这样，他要是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非得他自己见过了，心里承认了才行。” “这样也对。”王丽萍知道李娟心里想的啥，就说：“要我说你们俩这样也挺好的，没孩子也有没孩子的好处，只要俩人不拌嘴不打架，心气儿往一处使，这天天都是好日子，嫂子，你也别太着急，孩子的事儿得慢慢来。” “你咋跟你春灯哥说的一样啊，我能不着急吗，你跟春民比我们俩结婚还晚两年呢，你看看你们家梅梅，都四岁了，我咋能不着急啊。” 王丽萍不好搭话，这事儿要换到她身上，估计她比李娟还要急，杨春民可没杨春灯那么好的脾气，而且她还有个婆婆，到现在她也没生出个儿子来，她婆婆就有些不满意了，要真是好几年不生，估计她婆婆早就让杨春民跟她离婚了。 晚上盘了账，李娟洗了脚就先躺下了，杨春灯坐在椅子上泡脚，听着她唉声叹气的，心里纳闷。 “咋了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李娟看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的，就是不知道咋开口，到了最后就说：“春灯，我还是想生个孩子。” 杨春灯不说话了，默默擦了脚倒了水，就躺在李娟身边。 这么多年李娟是早也盼晚也想，就想要个孩子，其实杨春灯也想，跟他一般大的，人家孩子早就会跑了，可是他再着急也不能说出来，不能再给李娟压力了。 因为他们俩没孩子，这些年李娟在村子里没少听闲话，杨春灯知道这已经是她的心病了，要是他再给点压力，李娟估计得孩子这事儿给折磨疯了。 这么一想，杨春灯就轻拍她，一下又一下的哄着：“不着急，咱俩还年轻呢，孩子这事儿得随缘，没有就没有，我又不是没孩子活不下去，就咱俩也挺好的，以后等咱老了，咱就去京都找个养老院。” “那不行，那养老院里边儿天天给人看着，跟坐牢一样，我才不去。”李娟嘟囔着。 杨春灯就说：“不去养老院那咱就领养一个，或者咱认梅梅当个干闺女，等咱老了，跟春民他们两口子刚好有个照应。” “那梅梅的负担得多大啊，养她自己爹妈还不够，还得给咱俩养老，亏你能想。” “那就咱俩过，老了老了，我也能照顾你，我身体好着呢。” 李娟不说话了，朝杨春灯这边挪了挪，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杨春灯对她好她心里清楚，这么多年不管别人咋说闲话，杨春灯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啥，也正是因为杨春灯对她好，她才着急想要给他生个孩子，不能让杨春灯断了香火啊。 一夜无话，往后的几天，李娟再没提过孩子这事儿，白天也跟平时一样，见了人有说有笑的。 这天吃了早饭，杨春灯要出门去进货，李娟拿出昨天晚上写的进货单说：“这黄香最近卖的快，多进点儿吧，还有黄表纸。” “还没到清明节呢，咋卖这么快啊，都初一、十五这两天卖的啊。” 自从杨春民没上山祭拜出了事儿之后，初一、十五这两天过来买黄香白酒的人比以前还多，那黄香白酒就跟不要钱一样，都说是怕跟杨春民一样惹了山神不高兴。 杨春灯听着这话心里别扭，可人家愿意买他也不能不卖，毕竟他也要养家糊口。 李娟在进货单上填了两笔，说：“也不止那两天，王婶儿那边隔一天就过来买一回，哪回都是好几箱的要，咱后边的存活早就没了。” 听她这么说杨春灯就不再多问了。 王婶儿这事儿他是看不上，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人家的生计碍不着他的事儿，他也管不着。 拿了进货单和钱，杨春灯开车就走了，李娟收拾了家里，就暂时关了店门，装了点儿点心去了王婶儿那。 孙红今天没在，堂屋门开着，王婶儿披散着头发坐在里头正跟一个妇女说话。 “你们家四口人，你跟你老公还有俩孩子，一男一女，对不。”王婶儿也不等那人开口，自顾自的说着：“你公婆去世的早，你老公打小儿就靠自己活，平时喜欢上山去打个野鸡野兔子什么的，是不？” 那妇女听了直点头：“对，都对，王半仙，那你说我儿子这腿上的疮是跟我老公有关系啊？” 王婶儿就点着她说：“还不算忒傻，可不就跟你老公有关系吗，你好好想想，你老公是不是以前打过一只白兔子，结果没抓着。” 那妇女认真想了想，说：“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那会儿我们俩刚结婚，我老公说上山打点野味儿，结果回来的时候说看见一只兔子，跑的老快，他抓了半天也没抓着。” “这就对喽。”王婶儿一拍大腿说：“那兔子可不是普通的野兔子，那是一只老兔子，都要成精了，你说你老公抓啥不好，非得抓这兔子精啊，能抓着才怪呢，不过你老公准头也好，虽然没抓着但也打伤了那兔子的腿，那老兔子记仇了，因为你老公血性重老兔子不敢把你老公怎样，现在就对你儿子下手了。” 那妇女听了这话就着急问咋办。 王婶儿闭着眼睛念叨了两句，就说：“你来找我就对啦，这事儿我能给你办喽，你回去买点黄香，带上贡品和白酒，去你老公当年打兔子的地方去供奉，连续供奉三天就行了。” “那我儿子的腿是不是就能好了？” “能好，不过你们供奉就只是除了老兔子的怨气，还得用药才行。”王婶儿又从贡桌的抽屉里摸出三个黑乎乎的药丸儿出来，说：“这个药丸是我放仙家面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收起来的，是仙家给加了功效的，你回去用温开水化开，别太稀了，给你儿子抹上，一天一回，连用三天，保管好。” “哎，谢谢王半仙，哎呀我是听我们村儿里的人说的，说你看事儿可准了，我这一大早就过来了，要真能给我儿子看好，我在我们那好好给你宣传宣传。” 王婶儿摆手：“放心吧，只要按我说的做，保管好。” ------------ 第十二章 肯定能怀上 那人高兴坏了，掏出八十块钱出来给了王婶儿，说是三十块钱是看事儿的钱，五十块钱是药钱。 送走了那妇女，王婶儿才招呼了李娟：“春灯家的，你来是有啥事儿啊。” 李娟目送了那人出门，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才拉了张马扎坐下，说：“婶儿，我来找你给看看……” 到底是看啥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开口。 还是王婶儿看了她两眼，才说：“是不是因为孩子的事儿啊？” 李娟两眼睁得老大，大拇指一伸：“婶儿，你真神了，我就是想来看看这个，你说我跟春灯结婚也这么多年了，去医院也看了，我俩都没毛病，咋就是没孩子呢。” 王婶儿拉着她进屋，又盘坐在蒲团上作了一次法，然后才睁眼跟李娟说道了起来。 “春灯家的，我刚才问了大仙了，你们家两口子都是心慈面善，你们俩的孩子在来的路上呢，但是你们家祖上的门槛儿太高了，孩子进不来，得让你这当妈的给领回来。” 李娟忙问：“那我咋领啊。” “这个好办，这个月来不及了，就下个月十五，你到娘娘庙里去拜三拜，然后用红线牵两个一男一女的你娃娃，回来之后就放到东边炕头上，再到你们家祖坟上，拿几样贡品去烧烧香，把你俩想要孩子的心愿跟祖宗念叨念叨，让祖宗把门槛儿降低点儿，这孩子自然就来了。” 听了这话，李娟高兴坏了。 王婶儿又说：“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因为你们家孩子一直进不来，就在路上玩了好几年，这都玩开了，你按照我说的把该拜的给拜了，该念叨的都念叨了，门槛儿降下来，也别着急，等孩子玩够了一回头见着门槛儿下来了，他就进来了，现在是孩子想进进不来，就一直在外边儿玩呢。” 李娟忙点头，听了王丽萍说的话，刚才又亲耳听到了王婶儿给别人看事儿，现在李娟心里是信了王婶儿有真本事了，不管王婶儿说啥她都觉得是对的。 王婶儿又从香炉下头抽出两张黄府来，分别折成三角样给她，叮嘱：“等把事儿都给办完了，你们两口子房事儿之后把这符烧了放水里喝了，好好等着就行。” 李娟应下，掏出一百块钱给王婶儿。 王婶儿先是不要，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能要这个钱，可李娟硬要塞给她，这么来回推了几次，王婶儿也就收下了。 了了心事的李娟回到店里就备了些好的贡品黄香放起来，等着下个月去娘娘庙用。 杨春灯回来的时候李娟正哼着哥擦桌子呢，杨春灯进屋就说：“啥事儿啊这么高兴，发财了？” “比发财还要高兴的大事儿。” “哎呦，啥事儿啊，说来让你老公也高兴高兴呗。” 李娟张了张，想说又想到杨春灯一直也不信这个，万一他听了再不高兴，还是先不说的好。 于是头一扭，道：“你想知道啊，我就不告诉你。” 杨春灯也哼一声：“切，不告诉我拉倒，赶紧盘货去。” 很快就到了月初，李娟特意让人打听了邻村的事儿，打听到隔壁村儿的确是有一家儿子腿上生了疮一直也不好，吃药打针的也总是反复，听说那家人找了个半仙个看了看，又从半仙那拿了药，用了几天那家儿子腿上的疮就好了，这都半个月了也没见复发过。 这事儿大家口口相传，越传越神乎。 原先找王婶儿来看的那妇女后来又过来了一回，特意到杨春灯家买了礼品啥的，说是去感谢王婶儿治好了她儿子的腿。 李娟心里最后一点儿疑虑才算是彻底消除了，心想：王婶儿真是有本事的，那她要孩子这事儿也肯定跑不了。 这事儿之后，来找王婶儿看事儿的人越来越多了，外头的比村子里的人要多的多。 这天吃了晚饭，王婶儿家还有外人在。 送走了最后一个人，王婶儿进屋拨了一串电话号码，没响两声就接起来了。 王婶儿脸上堆满了笑，说：“姑啊，我这两天生意可好了，得亏了你给我出的主意，这几天家里来送礼的可多了，回头我找个日子去看你啊。” 她姑：“好了就行，我就说了听我的肯定没错，这头离你们那不算近，有些事儿我给你打听好了事先告诉你，到时候你再看，那有病的，我肯定都挑好了，你手里有祖上的方子，放心看就成，那有灾的，干咱们这行的不能怕麻烦，多说两句，人家见你给治好了病，你说的话人家就相信。” 王婶儿：“可不嘛姑，你说咱家祖上啥也没留下，就留了俩方子，我还以为没啥用呢，谁想到了到了的，还是靠着这俩方子挣着钱了，姑你放心啊，我这边儿的也给你留意着，咱俩这么穿和着来。” 她姑：“这就对了，你可别小看了咱家这方子，那是祖上一代一代的传下来的，可不是啥没依据的野方子，听你太爷说，咱家祖上还有给皇上看过病的呢。” 姑侄俩隔着电话把家里祖上有可能做过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一直到了深夜里才撂下电话，当然这事儿自然没有人知道，就连王婶儿收的干闺女孙红也不知道，在孙红心里，也是认为王婶儿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还四处给王婶儿介绍人过来，顺便从中间收点儿好处费。 转眼又到了十五这天。 李娟早起收拾利落了，跟杨春灯说：“我今天有事儿要出去一趟，你在家里看店吧。” 杨春灯纳闷，就问：“要干啥去啊，也没听你说今天要出门啊。” 李娟刚张口，听到外头有人喊她，就应了声，说：“是陪丽萍出去，我们女人家的事儿你一个大老爷们少打听。” 杨春灯莫名被训了两句，也就不再多问了，由着李娟跟王丽萍出了门。 他自己在家也没闲着，李娟刚走没多久，老支书杨永明就找过来了，这回就他自己，没带着别人。 “哎呦，叔，你咋过来了？” 杨永明背着两只手慢悠悠的进来，看着杨春灯就说：“你小子是我催一步你走一步啊，你不是要竞选村长吗，申请材料呢，咋还没给我送过去啊。” 杨春灯听了这话就咧嘴笑开了，把写了一半的材料拿过来给杨永明看。 “老支书哎，我这不正写着呢吗，这材料可不能着急，我也不能瞎写，我为啥要竞选村长叔你肯定知道，我就是想带着咱村儿的人赚点儿钱，让咱村儿的人都富裕起来。” 杨春灯给杨永明倒了茶水搬了椅子，又说：“可这也不是我随便说上两句就能办成的事儿，我得都计划好了，再一个个的看到底哪个能成，这不正写着呢吗。” 杨永明从衬衣兜里拿出老花镜带上，仔细看着杨春灯做的“全村奔小康”计划书，一边看一边点头，顺便还指点一两句。 “这个养猪我觉得够呛，咱村儿里养猪的人家也不少，年头养个小猪崽子，一年下来不少吃，到了年尾才能卖，要是碰上个丰收年吧，还能赚点儿钱，可要是哪年这猪肉价格上不去，那这一年就算白搭了，啧，这……不好说。” 杨春灯听了直点头，想了想就说：“那要是聚集到一起大范围的养呢，咱不养别的，咱养种猪，不好的种猪一年就出栏，留下好的种猪就专配种。” 杨永明摇头：“不好说，这家畜吧就怕聚堆儿，这一多了它容易出事儿啊，先不说咋照看，就说这地块儿，你要养种猪得找个大点儿的地方吧，不能挨家近了，不然这猪群一哼哼起来吵的人不能睡，再说这卫生，那猪圈啥样你也知道，一两头还好说，这要多了咋清洁啊，这要是弄不干净了那就容易生病，家畜生病可不跟咱人一样，那一病病一片，一死死一窝啊。” ------------ 第十三章 参加选举 “听叔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养猪这事儿是我想的简单了，还得再琢磨琢磨。” “嗨，这都是一代传一代传下来的经验，我也就比你多上几十年的阅历，不过你这想法挺好，先落到纸上，再实际筛选，总比那些空口说白话的要强，不管行不行的总要试试才行，要连试都不试，那咱村活该一直穷着。” 杨春灯朝老书记竖起大拇指，佩服道：“不亏是老支书啊，这想的就是比我们深比我们远。” “你就给我说好听话糊弄吧你。”杨永明佯装要打他，把材料还给他：“赶紧写，这届的选举没多少时间了，这申请材料我都收了两份儿了，你小子给我抓紧时间啊。” “行，放心吧叔。” 杨永明得了话，又背着手慢悠悠溜达出去了。 杨永河正打南边儿过来，刚好跟杨永明错了身。 杨永河是杨春灯的亲二叔，在山上有自己的矿口，这两年因为开矿日子越过越好了，平时很少到杨春灯这里来。 “春灯，给我来包黄表纸。” “十五块钱，二叔。” 杨永河给了钱，扭头看着外头，问：“刚才那个是老支书吧，他来找你干啥来了？” 杨春灯也没瞒着，毕竟村长换届选举这事儿大家早晚都要知道，瞒着也没用。 “这不是咱村儿村长要换届了吗，我今年打算也参加一下竞选，这不是正写申请材料呢吗，老支书过来看看我写好了没。” 杨永河往旁边那信纸上看了看，有点儿阴阳怪气的说：“行啊春灯，咱老杨家就数你出息，见的世面多也会赚钱，现在还要当村长了。” 杨春灯就打哈哈：“瞧二叔说的，我再出息也是咱老杨家的人啊，再说这谁当村长还不一定呢，现在也就是写个申请材料，连个候选人都不是呢。” 他这个二叔就这样，有点儿眼高手低，小心眼儿，嫉妒心还强，就见不得身边的亲戚有谁比自己家过的好，虽然也不至于给人使绊子，但总喜欢拿话挤兑人，杨春灯都习惯了，杨永河是他的长辈，他也不会因为听了几句挤兑就对长辈不敬。 拿了黄表纸，杨永河就走了，杨春灯继续写他的材料。 杨永河夹着黄表纸直接回了家，他媳妇儿张翠兰见了就问：“你咋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要上山贡山神吗。” 杨永河朝她摆手，气冲冲地大声说：“春力呢，又上哪儿闲逛去了。” 张翠兰继续给猪拌食：“吵吵啥呀，春力那不在屋里躺着呢吗。” “这都啥时候了还躺着呢，老子天不亮就起来干活了，他一个当儿子的现在还睡觉说出去像话吗。”杨永河来了气，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喊：“小王八羔子，你给老子滚出来。” 杨春力早就醒了，就是不愿意起来，他爹刚进院子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现在听见杨永河的骂声，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用手捂着后腰。 “哎呀爸，你又喊啥呢，我就躺一会儿又咋了，我这不是腰疼吗。” 杨永河不吃他这一套：“你个年纪轻轻的腰疼啥腰疼，你有腰吗你，我看你就是闲的，那骨头都闲出锈来了你，回头跟我上山开矿去，累你两天你就好了。” “又来了，我这是腰肌劳损，还不是之前给你拉那辆车铁矿石给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杨春力不满的嘟囔着。 杨永河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奔入了主题：“先别说这些了，赶紧的，准备信纸，笔，写申请材料，咱村儿这回村长换届，你给我竞选去。” 这下不止是杨春力，就连张翠兰都呆住了。 “老头子，你说啥呢？” 杨春力哼哼笑了两声，跟张翠兰说：“妈，我爸这出去一趟撞客了，你赶紧去找王婶儿给他看看，顺便弄点儿香灰来给他喝了……” 话还没说完，杨永河一脚就踹他屁股上了，踹的杨春力哎呦哎呦直叫唤。 “你个小王八羔子，你才撞客了，老子没跟你开玩笑，刚才我去春灯店里遇上老支书了，这回村长换届老支书点名了要春灯参加，现在春灯正写申请材料呢，你也去写。” 杨春力有些不乐意，就说：“春灯参加就参加呗，跟我有啥关系啊，我不愿意参加，当村长也没啥好的，一天天的劳心劳力的谁能记个好是咋的，咱家关起门来不也没少骂村长吗，我才不讨这个嫌。” 杨永河气的不知道说啥好，只能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啊你，你打小你就啥啥干不过人家春灯，那同样是上学，人家春灯就能考全校第一，你就非得考倒数第一，现在这村长还没开始选呢你就自己给自己泄了气儿了你，你就不能让老子在咱老杨家抬起头一回。” 张翠兰听着也跟着点头，说：“你爸说的对，春力，咱村儿村长换届这是全民选举，只要有能力，谁都能竞选，听你爸的，咱参加竞选。” “哎呦，妈哎，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你们俩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拿啥竞选村长啊，要文化我比不上我春灯哥，要脑袋我也没我春力哥想的多，奥，就凭我两张纸上写的天花乱坠的大家伙儿就能选我了？” 张翠兰：“咋不能了，春灯比你多啥了，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嘛，再说了，你还比春灯多俩爸妈呢，到时候妈去村儿里给动员动员，咱再挨家挨户的去送点儿礼啥的，实在不行这不还有你爸呢吗。” 张翠兰越说越觉得可行，杨永河也赞同，杨春力见说不通他俩，干脆啥也不说了，捂着后腰就出门去了。 杨春力也没走远，就去了前头大哥杨春晖家里。 杨永河总共有俩儿子，大儿子杨春晖从小就性格木讷，不爱说话，有什么事儿都喜欢憋在心里，前两年刚结了婚，小两口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杨永河就给杨春晖在前头盖了两间房，算是分家了，他跟老婆张翠兰带着还没成家的小儿子杨春力住在后头。 杨春力的性格跟杨春晖南辕北辙，杨春晖是木讷，杨春力就是太“活泼”，以至于越来越不着调。 小时候的杨春力脑袋活络，耍着小聪明小机灵大人不觉得有什么，尤其是杨永河，两个儿子一对比，杨永河就觉得他这个小儿子可真是聪明，这心就慢慢的偏了。 谁知道越长大杨春力越不靠谱。 上了初中就跟着一帮男娃娃抽烟喝酒，动不动就逃课，那成绩也是差的一塌糊涂，杨永河因为这个没少揍他，可是揍了一顿也就好上几天，过了这个劲儿杨春力还是该咋混咋混。 也就勉强混了个初中毕业证就不上了，一直在家里闲着无所事事，高不成低不就的，杨永河是看见他就头疼，可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小儿子，心里边儿还幻想着说不定哪天杨春力就奋发图强了。 至于要不要图强估计也就杨春力自己心里清楚。 其实杨春力也不知道他爹到底是咋想的，以前他成绩也没这么差，还不是他爹天天念叨让着让他跟杨春灯比，念叨的他越来越烦，慢慢就不爱上学了，现在好了，竟然还让他去跟杨春灯竞选村长。 杨春力打心眼儿里觉得他爹是魔障了。 “春力来了，吃饭了吗？”大嫂王秀正坐在院子里洗衣裳呢。 杨春力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杵着后腰往墙边儿上一靠，说：“大嫂，我大哥呢？” “上后头挑粪去了，咱那块儿山道上种了两行苹果树，你大哥说要自己堆肥。” 杨春力听了就撇嘴，他这个大哥还真是脑袋跟木头一样，那苹果树要结果得长好几年，还自己堆肥，真是瞎费事儿。 ------------ 第十四章 有什么矛盾 但这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嘴上可不敢说。 别看杨春晖平时不爱说活，真要是把他惹急了，那拳头硬着呢。 叔嫂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宝 书 网 ( w w w . x b a o s h u . c o m )那头杨春晖就担着一个空粪篓子回来了。 见了杨春力，杨春晖就问：“干啥来了，又惹啥事儿了？” “啥叫又惹事儿了，我是那天天惹事儿的人吗。” “是不是的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杨春晖拍着身上的土说。 杨春力捏着鼻子往旁边躲了一下：“臭死了，赶紧回去换一身。” 杨春晖没搭理他，却也回屋里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出来，又问杨春力：“说吧，这回又咋了。” “没咋，我就是过来玩的，啥事儿也没有。” 杨春晖不信：“平时没事儿你都能跟床黏一块儿，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真没惹咱爸？” 杨春力无奈了，就差指着天发誓了。 “你可真是我亲哥，能不能想我点儿好啊，这回真不是我惹他，是咱爸魔怔了。” 啥？！ 杨春晖跟王秀愣住了，互相看了对方一样，赶紧问是咋回事儿。 杨春力就一副二流子的样子说：“谁知道咋回事儿啊，一回来就骂我，还说让我去竞选村长，非得让我写申请材料，哥，你说他这是不是魔怔了。” 原来是这样啊。 竞选村长的事儿杨春晖听说了，只是没想到他爸竟然会让春力去参选。 不是他这当哥的看不上自己的弟弟，春力还真不是当村长的料子，这小子就是懒驴一个，又懒又倔，要真让他当了村长，估计全村儿的人都得有样学样的在家睡大觉了。 依照杨春晖对他爸的了解，肯定又是因为杨春灯。 他爸对杨春灯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坚持，不管杨春灯要干啥，他爸就非要争一争，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这个能耐，好像只要能给阳春灯添堵，他爸就高兴。 杨春灯的爸是他们的亲大伯，按理说这老兄弟俩应该感情好才对，可从杨春晖记事儿开始，只要是能压过杨春灯的事儿，他爸就跟中了彩票一样高兴。 之前杨春灯开那个小超市的时候就这样，明明家里没有钱，而且家里也没人会弄这些，他爸就是不管，也非得弄个门面，结果咋样，货还没弄全呢就赔了个精光，一家老小一天到晚的吃方便面，吃的看见长条的东西就想吐。 后来还是家里在山上找了个矿口才慢慢好点儿。 现在这是又杠上了。 杨春力还在那儿叽叽喳喳的埋怨杨永河，杨春晖的思绪早已经游离出去了，但他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不就是竞选村长吗，也不一定非得让春力去参选，他也去。 定了神儿，杨春晖就轻松了不少，问了一句：“咱爸在家呢吗？” 杨春力随意的说：“我出来的时候还在家里骂着呢，现在不知道了。” 杨春晖点头，又让王秀中午去买点肉，他们回后边儿跟爸妈一起吃，然后抬脚就去了后边儿。 真就像杨春力说的那样，杨永河一直就没停了骂，从杨春力第一回逃课开始一直骂到现在，骂完了杨春力又开始说杨春晖。 “那个榆木疙瘩，三辊子也闷不出一个屁来，老子咋就生出这两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出来，要知道这俩玩意儿这样，老子就不该让他俩生出来。” “行啦，还没完了是咋的，家里就咱俩你这是说给谁听呢，合着我给你们老杨家生了俩儿子续了香火我还成罪人了是咋的。”张翠兰从厨房里出来，端着淘米水随意就泼在了菜园子里。 杨永河被她这么一喊，后边儿准备要骂的话就都回去了，就转了火头：“你个老娘们家家的跟着凑啥热闹，我训儿子你也管，慈母多败儿，你就惯着吧你。” 张翠兰不乐意了，手里的铝盆往窗台上一放，大有一把“你不说清楚咱就干一仗”的架势。 “你……你这头发长见识短，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杨永河认怂，拉了张马扎坐下就开始抽烟。 杨春晖前脚进来没多会儿，王秀跟杨春力后脚就赶过来了。 杨永河看见人刚想开骂，杨春力就把杨春晖往前一推，他自己留着墙边儿就跑屋里头补觉去了。 王秀拎着两斤猪肉进了厨房：“妈，中午咱家个菜。” 张翠兰自然不会说不行，扒拉出四五个土豆出来往盆里一放，说：“行啊，就吃猪肉炖土豆了。” 厨房里婆媳俩忙活着，外头父子俩也没闲着。 杨春晖随意坐在台阶上，手里玩着树叶子就问：“爸，听春力说你想让他参加村长竞选。” 杨永河扭身看了看杨春力那屋，见房门关的紧紧的，连窗户都拉着窗帘，啥也看不见，心里又是一阵火气。 “啥都干不好传话倒是快。”杨永河说：“你大伯家的杨春灯要参加今年的竞选，咱家也不能落下。” 杨春晖就说：“春力年龄也不小了，是不能这么这么混下去了。” 一听大儿子这话，杨永河就来了精神：“是吧，春晖，爸就是这么想的，选不选的上咱先不说，但是得让你弟弟有个活干，你看他现在这幅样子，没人管他都能睡上一整天，也不知道他是大半夜里出去干啥了还是咋的。” 杨春晖就说：“没事儿，爸，你该准备准备，那信纸跟笔都多准备一份儿，我想好了，这回的村长换届，我跟春力一起参加。” 这下换了杨永河傻眼了。 这还是他那个闷葫芦一样的大儿子不，咋突然跟换了给人一样，听老大媳妇说这两天老大见天的往山上跑，不会是撞客了吧。 杨永河绷着个脸看着杨春晖，问他：“儿啊，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往我饭碗里撒尿那回事儿？” 杨春晖想了想，说：“爸，那真不是我干的，是春力干的，他不仅往你饭碗里撒尿，他还往我妈淹的咸菜缸里尿呢，还把我四奶奶种的南瓜给割了盖儿往里头拉屎，再给盖上继续长，那后来我四奶奶切南瓜的时候不是把整条村儿的人都给骂了吗，你不还跟着一块儿骂呢吗。” 原只想试试大儿子正不正常，谁知道还试出了一系列的“冤假错案”出来，而且这幕后犯事儿的就是他小儿子，杨永河心里发愁，他这俩儿子咋就有劲儿不往正地方使呢。 “那个兔崽子，我说那年你妈腌的咸菜咋就一股子尿骚味。” 杨春晖说：“我不提醒你别吃了吗，你跟我妈不听，还差点给我揍了。” 杨永河嘴角直抽抽，他确定了，这就是他大儿子，如假包换的，也就是他大儿子木讷木讷的，闷葫芦一个，一开口就能把人给挤兑死。 厨房里忙活了这么会儿已经炒出两个菜出来了。 王秀找了机会就问张翠兰：“妈，我爸跟我大伯家是不是有啥矛盾啊，我爸咋就那么看不上春灯哥呢。” 张翠兰洗着小油菜撇嘴：“你爸哪是看不上春灯啊，你爸那是太看的上春灯了。” “啥意思啊？” “你大伯小时候那是我们几个村儿里出了名的聪明，你爸，哼，混世魔王一个，别看你爸现在天天吆五喝六的，那小时候没少挨揍，春力这都是随你爸了。”张翠兰一边切菜一边说：“你大伯学习好，干啥都能成，这好孩子家里头难免偏心点儿，你爸就小心眼了，一门心思的想跟你大伯争个高低，从小争到大，除了活的长点，别的啥也争不过。” “嗨，这么回事儿啊，我还以为我爸跟我大伯有啥矛盾呢。” ------------ 第十五章 就是小心眼儿 “啥矛盾啊，就你爸小心眼儿，你大伯大娘没的早，留了春灯自个儿，结果人家春灯争气，没爹没妈的人家也照样好好的，你爸这又把精力转春灯身上去了，他当长辈的不好争，就让俩孩子争，春晖老实，别看不咋说话那心里头明白着呢，春力就不一样，结果这俩孩子加一块儿也没争过春灯，你爸这是气儿不顺呢，不管春灯干啥都非得掺和。” 王秀这才了解了情况，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公公小心眼儿。 一家子在一块儿吃了饭，也不管杨春力愿不愿意，杨永河在饭桌上就直接拍板了：这次的村长选举，春晖和春力都参加。 王秀有点儿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张翠兰却是一副早就猜到了的样子，啥话也不说，就低头吃饭。 这一大家子的活计她还没干完呢，老头子一遇上春灯家的事儿就犯病，她可没工夫管他。 对于杨永河一家的决定，杨春灯是一点儿也不知情。 十五这天的生意很好，但基本上都是买上山祭拜的东西，他也摸出规律来了，一早就把那几样放在显眼的位置，谁过来买，给了钱拿了东西就直接走。 到了下午客流量少了很多，杨春灯就沉下心来继续完善他的奔小康计划书。 虽然老支书说养猪这条路不好走，但他还是决定先留着，不好用不代表不能用，现在他就一个脑袋，把能想到的都写上，回头不管能不能选举的上，这计划书都能派上用场。 大家伙儿聚在一起总能找出一条合适的路子。 李娟出去了整整一天，一直到了天擦黑才回来。 杨春灯正在后头做饭呢，李娟哼着歌就进来了。 “回来了，这出去玩了一天就这么美啊。”杨春灯腰上围着围裙正切土豆呢。 李娟脸上带着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那是，今天是我这辈子最美的一天。” “你这辈子一半儿都没过去呢，你就最美了，赶紧洗手去，一会儿吃饭了。” 李娟没说话，揣着兜就进了房间。 到了床头边儿上，她才从兜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两个用红布包着的泥娃娃出来，按照王婶儿说的那样，把一男一女这两个泥娃娃放东边的炕头上。 她这次去娘娘庙特别的顺，尤其是套娃娃的时候，一套一个准儿，回来的时候她还顺道抽了签，那挂文也好，还是个上上签，这是要心想事成啊。 李娟不由自主的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心里暗道：孩子啊，妈妈可是天天盼着你来呢，明天我就让你爷爷奶奶把门槛儿给降低点儿，孩子啊，你也别在外头玩儿了，快点来妈妈这儿啊。 杨春灯切好了土豆就准备炒菜，刚下锅，李娟就过来把他的围裙给解了，一边儿把围裙系在自己腰上，一边催促杨春灯。 “行了你出去吧，剩下的我来就行。” “马上就好了……” “赶紧出去，别碍事儿。” 杨春灯不再坚持，就出来继续完善他的计划书。 两人吃了饭各干各的，差不多了就关灯上床睡觉。 李娟说：“春灯，明天咱俩上山给爸妈烧点纸吧。” 杨春灯闭着眼睛假寐，脑子里还想着计划书里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就随口说：“好好的咋想起来要去烧纸了。” 李娟说：“咱现在店里生意不是好了嘛，我就想着也让咱爸妈在那边儿过的好点儿，咱这回多烧点纸，让他俩也有钱花。” “你就别神叨这些了，爸妈没了都多少年了，要按照你说的这一套，说不定他俩早就投胎去了呢，就是烧纸估计也收不着了。” “你就说去不去吧。” 杨春灯就说：“去，这不每年的清明节寒衣节都过去吗。” “杨春灯。”李娟突然坐起来。 杨春灯顺手把她拉回来，给她盖上毛巾被拍了两下：“好好好，咋还突然生气了呢，我也没说不去啊，明天就去行不行？” “明天多烧点儿啊，再带点贡品啥的，那上头除了爸妈还有咱爷奶呢。” “行，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 李娟噗嗤一声笑了，嘟囔着：“我可不跟你争一家之主。” 第二天一早，李娟准备了不少贡品让杨春灯拎着，两人吃了饭就上山了。 刚拐上山道就杨春力了，杨春灯打招呼：“春力啊，咋起这么早呢？” 杨春力正犯困呢，昨天他爸决定让他参加村长选举之后，今天一早天还没亮呢就把他叫起来了，也不说干啥，就让他出来溜达。 说什么既然要选村长，那就不能让人觉得他懒，所以他以后每天都得早起出去，啥也不用干，就在外头溜达让人能看见他就行。 杨春力溜达了两圈，结果没碰见几个人，他这不就犯困了，想着躲这边儿来猫个觉，刚过来就看见杨春灯跟李娟俩了。 “我哥种了点苹果树让我过来看看，春灯哥你这是干啥去啊。” 杨春灯说：“上山给你大伯大娘烧点纸钱上点贡，你忙你的吧，我跟你嫂子先上去了，啊。” 看着两人上了山，杨春力就扭身回家了。 张翠兰正洗衣裳呢，杨永河带着老花镜捏着俩儿子写的申请材料检查，见着杨春力就说：“你咋回来了？” 杨春力说：“碰见我春灯哥他两口子了，我这不是怕我春灯哥看出点儿啥来嘛，妈，给我弄点吃的，转悠两圈都给我转悠饿了。” 张翠兰应声，随便抹了下手就去厨房给杨春力热饭去了。 杨永河就问：“这一大早的春灯两口子不在超市里待着干啥去了，你在哪儿碰见的。” 杨春力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红枣，嘴里嚼的起劲儿，含含糊糊的说：“就在后头山上，他俩上山烧纸去了。” “今天烧啥纸啊……”杨永河嘀咕了一句也没在意，继续看申请材料，看着看着就觉着不对了，一拍大腿，叫着：“坏喽，春灯他俩肯定是去动祖坟去了。” 张翠兰出来正好听见这话，就说他：“你这一天天的别净瞎寻思，那山也不是咱家的，还不幸人家去了，人家给自己爹妈烧纸又碍着你啥事儿了。” 杨永河点着她：“要不说你是头发长见识短呢，这好端端的少啥纸啊，我说春灯这两年咋就这么走运呢，感情他是动过咱祖坟了。”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大，杨永河一会儿也不愿意耽搁，站起来就往外走，说：“不行，我得去看看去，那祖坟可不是随便动的，弄不好这好运气都给弄春灯家去了。” 一句话没说话人就已经出门了。 杨春力吸溜着面条吃着小凉菜，说：“妈，我爸这又犯啥病了这是。” 张翠兰也没好气的说：“咋说话呢你，谁知道他又哪根筋儿搭错了，别管他，吃你的饭。” 杨永河出了门是一分钟也不敢耽搁，一路朝着山上走，半道上想起来啥，又绕了一段路去杨春晖种的苹果树那块儿，转悠了一圈挑了两个最大的苹果踹兜里。 这么一绕路，等他到了地方杨春灯跟李娟都已经烧完纸了，正准备下山呢。 杨永河看着放在杨春灯爸妈坟前的贡品，笑着说：“这不是春灯两口子吗，咋这个时候上来了？” 杨春灯跟李娟喊了两声二叔，杨春灯说：“上来给我爸妈烧点纸钱，二叔你干啥来了？” 杨永河说：“我没事儿，我就过来看看，前些时候王婶儿说咱家祖坟得用青砖给围起来，不然咱老杨家这财气运气都跑出去了，我这不闲着没事儿就上来看看情况。” ------------ 第十六章 发现了 一听是王婶儿说的，杨春灯就皱起了眉头，要他说，王婶儿干这个就是个忽悠人的活儿，不过也不知道是用了啥法子，好像最近这段时间来找她看事儿的越来越多了，弄的大家一有病不去医院先去找王婶儿。 杨春灯本来就看不上这些，但杨永河毕竟是他二叔，他也不好指责长辈的不是，就说：“那二叔你看吧，我们俩先下去了，店里好得忙呢。” “行，去吧。” 等他俩转弯了，杨永河脸上的笑才不见了，站在杨春灯爸妈的坟前看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大哥你也是，咱爹妈还没吃呢你咋就先吃了，我替你孝顺孝顺咱爹妈啊。” 说完上手就把摆着的贡品给端走了。 杨永河重新把贡品放到自己爹妈坟前，又从兜里掏出那两个半生的苹果蛋子，说：“爹，娘，你小儿子来看你俩来了，这些都是好东西，那点心是春灯家超市里卖的，没花钱，不过那是春灯给我大哥准备的，我给你俩抢过来了，爹，还是你小儿子孝顺吧。” “我孝顺你俩，你俩也得顾着我这头啊，偏心我大哥偏了一辈子了，现在也该偏心偏心我了，咱家这财运啊官运啊啥的，也分我点儿，这俩苹果是你大孙子自己种的，最大的两个让我给摘过来孝顺你俩了，就冲着这俩苹果你二老也得保佑我那俩小子能选上村长啊。” “春灯家这两年挣了不少钱，那个小超市地方不大一天天的没断过人，你说就他俩能花多少钱啊，我这边有俩小子，老大结婚了过两年估计孩子都会跑了，咋也得让我给您二老的重孙子留点家底儿啊。” 杨永河自顾自的念叨了许多，说的自己都渴了才算完，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又念叨了一句“财运官运啊，今年该给我了啊”，然后就下山去了。 李娟解决了一个大心事儿，剩下的就好说了，她下午特意好好洗了个澡，又去剪了个头发，还在店里拿了瓶雪花膏抹在脸上。 趁着屋里昏黄的灯泡，李娟轻推了杨春灯一把，问他：“春灯，你看我今天有啥不一样不？” 杨春灯上下看了两三回，问：“晚上吃多撑着了？” 李娟拉了脸，杨春灯又伸手摸摸她腰上的肉，笑着说：“看错了看错了，不是撑着了，是胖了。”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没有啊，那我好好看看。”杨春灯拉着她两只手又仔细看了看，说：“媳妇儿你真是胖了，你嫁给我那会儿还是瓜子脸呢，现在你看看，这两边儿都炸腮了。” “杨春灯，我都没嫌弃你老呢，你还嫌弃我胖了，你看看你自己脸上那褶子，你再摸摸你那皮，跟外头洋槐树差不多了都。”李娟扭身坐在床上，两手捂着自己两边儿脸：“我哪儿胖了，我这叫丰腴，这叫有韵味儿。” “是是是，丰腴，韵味儿，我也没说不好看啊，我就喜欢丰腴有韵味儿的。”杨春灯笑着哄她：“来我再看看，好像比以前还白了，嗯，啥味儿啊这是，这么香呢。” “去。”李娟推开他的脸，眼神勾人的瞥了他一眼，嗔道：“再香也不给你闻。” 说完就脱了衣裳躺床上去了，杨春灯也把手上的活儿放到一边儿，现在啥事儿也没他老婆重要…… 夜逐渐深了，寂静的村子里响起了蛐蛐儿的鸣叫，在原本宁静的夜空下织成一首夜曲。 ………… 王婶儿拎着刚买的嫩豆腐进了门，冲着柜台里的杨春灯说：“春灯，给婶儿来五箱黄香，再来十箱黄表纸。” 杨春灯笑着招呼：“婶儿来了，咋要这么多啊，家里没这么多存货，你要是不着急明天一早我去进货，回头给你送家里去。” 王婶儿想了想，直接送家里也行，也省的她来回搬了，就说：“也行，那你先给我各来一箱，我先用着，这两天找家里看事儿的人多，不备着点儿不行。” 杨春灯没接这话，算了钱就给她点了货。 王婶儿见反倒凑过去，神秘兮兮的说：“春灯，你跟你媳妇儿俩都按我说的做了吧？” 杨春灯皱眉，没说话。 王婶儿以为他还没弄，就赶紧说：“婶儿跟你说啊春灯，这孩子的事儿可不能再耽搁了，那孩子都在外头逛游多少年了，就因为你家这门槛太高了进不来，你赶紧去你家祖坟上念叨念叨，咋弄婶儿都跟你媳妇儿说了，可别弄错了啊，按婶儿说的来，保管你今年就抱上大胖小子。” 杨春灯没接这话，只说：“四十六块钱。” 王婶儿有些不乐意了，一边儿掏钱一边儿说：“我这天天的来你们这儿买，以后可得给我按批发价啊，四十六……就四十五吧，那一块给婶儿抹了。” 说完也不管杨春灯答应不答应，抱了东西就走了。 杨春灯总算明白自己媳妇儿这两天的行为是为了什么，昨天晚上李娟热情如火，就好像回到了他俩刚结婚的时候，看来也是王婶儿给她出的主意。 但杨春灯也不怪李娟，这么多年他俩一直没个孩子，李娟心里着急他知道，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不过杨春灯还是打算找个机会跟李娟好好谈一谈。 孩子的事情他早就看开了，有就有了，没有他也一样活。 心里盘着事儿，杨春灯这一天也没怎么说话，李娟心里正美着呢，只当他是因为要竞选村长的事儿太费神儿了，也没放心上。 昨天晚上她偷摸起来烧了一张符混水喝了，不知道是真的有效果还是因为心里作用，她这一天都觉得肚子里怪怪，也说不好是什么感觉。 还有一张符，王婶儿说了，这符水得连续喝才有用，过了今天她就等着孩子就行了。 越想心里越觉得美，李娟梳着头发哼着歌，连杨春灯啥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杨春灯坐床上看着她，犹豫了半天也没开口，看着李娟这么高兴他也不想直接泼冷水，这就好比一个人种了果树，日夜盼着开花结果，盼了好多年了，好不容易那果树开花了，眼看着就要结果了，这时候你突然告诉她这就是课花树，结不了果一样。 要是心态好的，还能继续乐呵呵的生活，照样养着花树，要是心态不好的，那就不好说了，估计还会一时激动把这树给砍了。 李娟就很有可能是后一种，要孩子这事儿她是日夜都盼着，盼了好几年了，现在好不容易能看到点儿希望了，不管这希望是不是真的，都不能直接戳破。 万一李娟受不了刺激呢。 杨春灯可不敢赌。 “哎，洗完了？”李娟笑着凑到杨春灯脸前，娇声说：“你闻闻我今天是不是跟昨天一样香？” 杨春灯一把抱住她扔床上，脑袋压她脖子里，闷声闷气的说：“那我得好好闻闻……” 又是一室好春光。 ………… 李娟躺床上，听着杨春灯悠长舒缓的呼吸声，悄悄起来把最后一张符纸烧了，扔进水杯里晃了晃，正要喝呢，屋里的灯突然就凉了。 李娟手一哆嗦，转头看见杨春灯朝她走过来。 “吓我一跳你。” “干啥呢？”杨春灯从她手里拿了水杯，皱着眉闻了闻，一股子刺鼻子的烟呛味儿：“这是啥呀？” 李娟眼神儿有些躲闪：“水呗，还能是啥，我渴了起来喝点水。” “水？媳妇儿，你这是把柴火掉锅里了还是怎么着，这水脏了，换一杯。”说着，杨春灯扬手就把杯子里的符水给倒地上了。 ------------ 第十七章 莫名的信任 李娟没想到他会这样，压根就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水已经没了。 “你干啥呀杨春灯！”李娟大吼一声，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我没干啥呀，我就是看着这水里头有脏东西，我给你换一杯干净的。”杨春灯解释。 李娟就觉得心里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塌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谁让你给我换的，我就愿意喝不干净的，谁让你给我换的，啊！”李娟边哭边喊：“杨春灯你就是故意的，你还我孩子你！” 喊完了，李娟蹲地上抱着腿大哭。 杨春灯一阵心疼，也不敢说别的，就跟着蹲下哄她：“你看你好好的咋突然哭了呢，不就是一杯水吗，咋还跟孩子扯上关系了，你要想喝我再给你弄点儿锅灰放里头，不也一样吗，就是你回头肚子疼了别赖我啊。” “……那不是锅灰，那是孩子……” 杨春灯突然庆幸自己没有直接跟李娟谈，看她这样子这真是做下病了。 叹了口气，杨春灯把她直接抱到床上，哄：“好了，别哭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这孩子的事儿就顺其自然，你不要总想着，平白给自己添压力。” 李娟：“你是不着急，要我真不能生大不了你再娶一个呗，可我都多大了，再不赶紧怀上怕是就真的生不了了。” “瞎说，生不了就生不了，我又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杨春灯沉思一会儿，下了决定，说：“娟儿，你要实在是担心，那明天我就去医院结扎了去。” 这下李娟是真被吓着了。 好好的咋就要去结扎了，春灯要结扎了，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了。 “不行！”李娟抬起头胡乱的抹掉眼泪，说：“杨春灯我实话跟你说了，你刚才倒了的那杯水，那是我从王婶儿那请来的符水，昨天我喝了一回，原本是今天喝完就能怀上孩子的，结果让你给我倒了，你欠我一个孩子你知道不，所以你必须得还给我，就算是要结扎，你也得先把孩子还给我再去。” 见她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杨春灯就笑了，说：“行，我不结扎，但是娟儿，咱俩可得先说好，孩子的事儿就顺其自然，这些歪门邪说的东西你以后别弄了，那水是能乱喝的吗，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知道不。” “我都亲眼见着了，王婶儿跟人家看事儿的时候说的可准了，好些人来找她给看的，那人家都是傻子啊，被骗了还过来。” 杨春灯就不说话了。 李娟见这样，就先服了软：“行了春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以后我不这样了，行不？”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你要以后还这样，我就去医院结扎去。” 两人把话说开了就关了灯睡觉。 次日杨春灯出门进货去了，王丽萍一大早就过来了。 “嫂子在家呢吗？” 李娟出来，王丽萍见着她吓了一跳，忙问：“呀，嫂子你这是咋了，这眼睛怎么肿的撒很厉害啊？” 李娟笑着说：“没啥，昨天晚上熬夜熬太晚了，早上起来就这样了，回头好好睡一觉就行。” 王丽萍听她这么说就没再细问。 “丽萍妹子，这么早过来是要买点啥呀？” “我过来拿两包线，这不想给我们家春民补补衣裳，才发现没线了。”王丽萍从货架子上翻腾了两下，找出两包黑线来：“就要这个，多少钱啊嫂子。” “给五毛钱就行了。”李娟看了一眼说道：“你们家春民还在山上呢，他那眼睛没事儿了吧。” “没啥大事儿了，我也说让他多休息两天，可春民说想早点把剩下的钱还给你们，而且这几天他又找到了一段新矿，在原来那个矿口深里边儿。” “哎呦，我不说了吗，那钱不着急，先顾好家里边儿，钱啥时候有啥时候给就行了。” 王丽萍就说：“没事儿，我听亮子说，山上有几个人搭伙儿开的新矿段儿，这两天挣的也比以前多了。” 李娟：“那也得注意安全，这开矿本身就是危险的事儿，钱多钱少不重要，只要人没事儿就行。” “哎，知道了嫂子，回头我跟春民再说说。”王丽萍又聊了几句才走了。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了，杨春灯的申请材料也已经完善好了交到了老支书手里。 杨家村三年一度的村长换届选举逐渐的拉开了帷幕。 这几天杨春灯忙的几乎脚不沾地，他每天一睁眼就去村里头转悠，把村里的山地，土地，现有的农作物和适合种的农作物等都摸查了一遍，还有各家各户养的牲畜之类的。 之前村子里有个杨春力到处转悠，大家知道这小子啥德行，也就没多在意，可现在又多了个杨春灯，杨家村的村民就纳闷了。 是不是咱村儿里出了啥宝贝了，这咋一个两个的都在这儿转悠啥呢。 几天下来，杨家村就出现了一个现象。 杨春灯走到山两道记录果树的品种和产量，时不时的就有人在他身边路过。 “春灯，忙着呢？” “啊，瞎忙，这是要上山啊？” “闲着没事儿上去转悠一圈。” 送走了一个又迎来一个。 “春灯，想吃苹果了呀，这还得等个把月呢。” “我不想吃，我就看看。” “哦，看看，这苹果树有啥好看的呀，行，你慢慢看吧，我上山转悠一圈去。” 杨春灯就纳了闷了，怎么突然之间上山转悠的人这么多啊，难道山上出宝贝了？ 看完了果树，杨春灯又去地里看庄稼蔬菜，身边的人来来回回又开始了。 “春灯，在这儿挖啥呢？” “哎呦，叔呀，吓我一跳，你走路咋没声呢，我啥也没挖，就看看咱村儿的土地质量，看看到底适合种点儿啥。” “哦……那……适合种点啥啊？” “这可看不出来，得用仪器检测才行。” “行，那你检测出来跟叔说一声，啊，叔肯定听你的，你让叔种啥叔就种啥。” 莫名的信任让杨春灯心里有点儿发毛，勉强笑了两声就赶紧走了。 从地里出来，杨春灯又去看牲畜。 这回不是大爷大哥们了，换成了奶奶婶子们。 “呀，这不是春灯吗，不看地了，改看猪了？” 杨春灯苦笑：“婶子，我就看看咱这家养的猪进食量大不大，还有每天大概的增重速度。” “这还用看啥呀，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婶子跟你说啊春灯，婶子家这头老母猪可能吃了，一顿就能吃半桶，这肉膘蹭蹭的往上涨……” “行，婶儿，我都了解了，那我先到别家去看看，啊。”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看你，哎，春灯，那家没养猪，养的是黑驴！” 杨春灯从村头转悠到村尾，累的脚后跟都抬不起来了才回家。 李娟正因为又来了例假心里正失落呢，见杨春灯火急火燎的回来，就没好气儿的说：“后边儿有鬼追你啊。” 杨春灯猛灌了几口凉白开，说：“比鬼还可怕，媳妇儿，我总这算是知道为啥孔子他老人家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了，那个金花婶子，也忒吓人了，硬是追了个半个村儿跟我说她家的老母猪，我好不容易才甩开她，太吓人了。” 李娟被他这样子给逗笑了，骂他：“该，谁让你没事儿净盯着人家的老母猪看，要我是金花婶子，看不拿大鞋底子抽你。” “这也怨不着我呀，咱村儿里就她们家的猪圈在外头，别人家的猪我也想看，我又不能天天上人家里去。” “那你看的咋样？那个分析报告都弄好了吗？” ------------ 第十八章 计划 杨春灯打开本子开始写记录：“都差不多了，还是老支书说的对，养猪这事儿不好干，还得想点儿别的。” “养猪不行就养鸡呗。”李娟无所谓的说：“还记得咱俩在外边儿打工的时候不，那大城市里头不是有那个快餐店吗，我记得咱俩刚谈恋爱的时候你还请我去吃了一顿，你还记得不。” 杨春灯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我咋记得我请你吃的是面条啊。” “那是后来的，咱俩先去的快餐店，结果一看那里头的东西死老贵的，就那一只鸡腿就卖五块钱，买一只鸡才多少钱啊，然后咱俩才去了你说的那家面馆儿，五块钱吃了两碗鸡蛋面，还送了一碟小凉菜。” “养鸡……”杨春灯抿着嘴琢磨：“嗯，也是个路子，不过销路还得再找找，你说的那快餐店人家肯定有自己的供货渠道。” 有了新的思路，杨春灯也顾不上别的了，闷头就开始写规划，李娟也不管他，做好了饭就放他面前，等他吃完了再收走，夫妻俩虽然不说话，但异样的和谐。 老支书杨永明用村委会的广播通知了这事儿，经过村委会的初步筛选，共留下了三个候选人，一个是杨春晖，一个是杨春灯，还有一个是前年退伍回来的李大壮，三个人要在村里考察半年，然后再民主投票。 这半年的考察时间对他们三个来说，就等于是给自己拉票的时间。 杨春力蹲在村口儿听着广播，纳闷：“欸？咋没我名呢？” 跟他旁边蹲着的刘老汉就笑了：“你没本事呗，还为啥没你，人家李大壮，一把子力气，能干活能吃苦，人家杨春灯脑子活络，那超市开着钱哗哗的往兜里赚，还有你哥春晖，踏实任干，这两年倒腾苹果树也挺好，跟这仨人比你有啥呀，嘿，你也就比人家仨能睡觉。” “还能偷懒呢。” 一句话惹的大家哄堂大笑。 杨春力不乐意了，给自己辩解：“谁说的，我现在都不睡懒觉了，这一个多月我是不是天天跟你们在这儿聊天，是不是一大早我就过来了？” 有人就问：“那咋回事儿啊春力，咋就没有你名呢。” “我上哪知道去。”杨春力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屁股上土，扭身就往家走了。 家里杨永河正夸着杨春晖呢，杨春力踢踏着腿就进来了。 “爸，这候选人我也报名了，申请材料我也写了，咋没我名呢。” 在场的人都看向杨春力。 杨永河说：“你问我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又不是村委会。” 杨春力一听这话更不乐意了，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报名了，这一两个月我天天起大早出去转悠，转悠的我都瘦了，结果连个候选人我都没当上。”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杨永河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我让你去村里转转，没让你天天跟那帮闲汉坐着聊天，你搁那儿坐着能把村长坐家里来啊，得亏我也没指着你，不然我早晚让你气死我。” “哎呀，行了。”张翠兰端着新出锅的米饭从厨房出来：“一天不吵吵就难受是咋的，赶紧收拾收拾，吃饭！” 杨永河给杨春晖制定了一整套的拉票计划，首先，杨春晖要在这半年的考察时间里多在村儿里做好事儿。 比如那些个孩子不在家，只剩下老人的，杨春晖要多去送关怀。 比如那些劳动力不在家，只有老弱幼的，杨春晖要多去帮着干活。 再比如谁家要下个地啊什么的，杨春晖就帮着给选优良的种子。 先让村里头的人都认可了，把关系搞好了，然后再由杨永河和张翠兰两口子出马，等中秋节的时候，每家每户都给送点儿礼，给杨春晖投一票。 杨春力在一边儿听着，就问：“爸，那我能干点啥？” 杨永河就说：“你啊，你就等快选举的时候，多请你那些朋友吃两顿饭，让他们帮着你哥拉拉票，等你哥真当上村长了，咱再好好感谢。” “那行，回头我就去找找我那几个朋友。” 杨春力觉得这事儿能行，别的不敢说，但他那些朋友可都挺够意思的，他要是说了这事儿，肯定都能给办好了。 杨永河一家子把这次选举的事儿都想好了，按照他们这样的想法，好像这届村长就是杨春晖的没跑了。 跟他们家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李大壮。 李大壮家住在杨家村村尾，旁边儿就是李家村。 其实要按照姓氏来看，李大壮也不算是杨家村的人，但是李大壮他爸当年是入赘过来的，也赶巧了两家村子就挨着，本来李大壮应该是姓杨，几个办户口的时候，因为李大壮的爸姓里，办户口的人认识，就没多问，直接写上了李大壮。 户口写上就写上了，但严格意义上来算，李大壮也算杨家村的。 几年前李大壮去当兵了，三年没回来，一直到前年才退伍。 李大壮这个人有本事，也好强，不管干啥事儿都不服输，他对这次的村长选举也是势在必得，不为别的，就因为李大壮跟老支书杨永明家的闺女杨柳正在谈恋爱。 杨永明的年纪大了，再过个一两年就得退下来，到时候李大壮当了村长，老支书在背后也能帮他出谋划策。 各人都盘着自己的心思，到了杨春灯这边儿就稍微有点儿变味儿了。 李娟问他：“这候选人里咋还有春晖呢，春灯，你说二叔到底是咋想的呀，咋咱家有啥事儿他都非得掺和一脚啊，他到底是不是你亲二叔啊。” 杨春灯笑着说：“我二叔就那样，以前爸还在的时候他就这样，从来没变过，再说了，这村长也不是咱自己家的，春晖附和选举要求，那就可以参加啊。” “话是这么说，可这面子上不好看啊，你说你跟春晖那是堂兄弟，到时候这是选你啊还是选他啊。” 杨春灯就看着她问：“那你说说真要到时候，你是选我还是选春晖？” 李娟说：“我肯定选你啊。” 杨春灯又问：“那你再说说，二叔家的是选我还是选春晖？” 李娟说：“那肯定是选春晖啊。”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李娟被他说糊涂了：“不是，你到底啥意思啊。” 杨春灯就说：“你看啊，在我跟春晖之间，你选我，因为咱俩是两口子，我要当了村长对你有好处啊，这么着咱俩就是利益共同体，跟咱俩一样，二叔家跟春晖也是利益共同体，所以二叔家肯定选春晖不会选我。” “哦，照你这话的意思，只要你跟咱村儿里的人都成了利益共同体，那咱村儿里的人就会选你而不选春晖？但你咋成利益共同体啊，就你那个啥计划书？” “嗯，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切，我还以为你想说啥呢，那你可别忘了，除了你俩还有个李大壮呢。”李娟说：“我觉得李大壮也挺有能力的，听说他在部队里还是个班长呢，就是不知道为啥没留下。” “哎呀，先别管别人啦，弄好咱自己这一摊就行了。” 杨春灯写了最后几个字，看了一遍自我感觉很满意，一高兴扭头抱着李娟就亲了一口，惹得李娟脸红了半天，使劲儿往他胳膊上打了两下。 计划书是第一步，第二步杨春灯打算去几个饲养厂跑一跑，他是想叫着杨春民一起去，但是杨春民最近一门心思都在矿山上，也没工夫弄别的，杨春灯就打算自己去跑。 联系了几个大的饲养场，结果还没等杨春灯出发呢，村子里就出了个事儿。 ------------ 第十九章 塌方了 山上有个矿口塌方了。 从开始挖矿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塌方，消息传下来的时候就知道有几个人被困里边儿了，具体都是哪几个村儿的，还不确定。 王丽萍听着消息吓的腿都软了，就怕杨春民被困在里头。 不过万幸的是到了晚上杨春民和张亮都回来了，王丽萍眼泪啪啪的往下掉，也不嫌脏，抱着杨春民的胳膊不撒手，说：“春民，要不咱别干这个了，你一上山，我这心里头就一会儿不能踏实。” 杨春民没等说话，一旁的张亮就说：“没事儿嫂子，我哥换了新设备，那安全性比别人家的可高多了，这回塌方是因为开洞计算不准确。” “真没事儿啊。”王丽萍还是不放心。 杨春民说：“真没事儿，放心吧。” 跟王丽萍一样担心的还有杨春灯，他一直就不看好在山上开矿这事儿，到不是因为别的，只要是因为安全性太低。 周边几个村子的人开矿，都只是自己弄点儿炸药和设备，一点技术都不会，也没有自我保护意识，更重要的是没有自身的后续保障。 这样的工作就等于每天把脑袋拴裤腰带上一样危险，说不定哪天就出了事儿了，杨春民头一回伤了眼睛那次，杨春灯就找他谈过，但就因为没有出过大事儿，所以大家都不放在心上，现在好了，塌方了，里头困了人，要是营救不及时，里边儿很快就得缺氧，到时候就算还有活着也的活活给憋死。 老支书紧急召开了会议，杨春灯、李大壮和杨春晖这三个村长候选人也一起参加了。 “刚才我们几个村儿的支书碰了面，塌方困里边儿的有五个人，咱村儿里有俩，找大家伙儿过来呢，就是看看怎么尽快把人给救出来。”老支书杨永明说。 杨春晖第一个开口：“我觉得咱们还是先确定里头的人是不是还活着，然后确定人被困的地方，之后再弄个出口出来，要是人都不在了，咱们再怎么营救也白瞎。” “不行！” “不行！” 李大壮和杨春灯异口同声的说。 两人互看了一眼，李大壮先说：“是得先确定活着的人在什么位置，但是不能直接弄出口，弄不好了有可能会造成第二次塌方，那样的话更危险。” “那咋整？” 杨春灯接着说：“确定了里边儿的人没事儿，先往里先往里边儿送风，先保证人在里面的呼吸通畅，等确定了不会再有第二次塌方了，在确定出口位置。” 杨永明看着这仨新鲜血液，很是欣慰，还是年轻好啊，脑子活，这么一会儿就想出了最好的解决办法来。 虽然这三人说的差不多，也都各自有不足的地方，但又能互相补充，杨永明当机立断最终定了解救办法，一行人就马不停蹄的上了山。 塌方里边困了三个人，已经确定有一个死亡了，只是还不确定是哪个村子里的人。 山上的矿口都停工了，村子里的人也都跟着紧张，这回可不知是受点伤这么简单了，这是死人了。 山上干活的，谁不是家里的劳动力，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死了哪个都可惜。 村里的老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叹气，营救行动足足干了两天两夜，里边儿的人才都给弄出来。 死了的一个是赵家村的，还是个大小伙子，二十来岁，把尸体抬出来之后他妈哭的都背过气好几回了。 小伙子他爸也是去的早，家里头除了老人就剩他了，原本开矿家里这两年也有了点儿钱，她妈还说明年就给他说媒介绍个对象呢，结果谁也没想到的事儿，早上出门还好好的人，下午人就没了。 还有个李家村儿的石头砸腿上了，在里边儿耽搁两天伤口周围都坏死了，送了医院大夫说得截截肢才行，人是活下来了，可以后没了一条腿，就相当于整个人都废了。 其他的三个都全须全尾的，就受了点儿轻伤，不过这回也都吓得不轻。 因为这回塌方，几个村子里的氛围都沉重起来，山上的矿洞去的人也少了，杨春灯趁机跟老支书杨永明提了停矿的事儿。 “老支书，我的想法简单，要么咱几个村儿的大队都坐一起开个会，统一把矿山给外头那些专业采矿队的人，咱们村儿的人就每年分点钱，每家每户的分一点儿，虽然少，但是安全。” 杨永明这几天也是发愁：“春灯啊，你想的这个我也想了，但是大家伙儿能不能同意还是回事儿呢，不说别的村儿的，就说咱自己村儿的人，我估计就不能同意，租给别人那能有自己家开矿挣钱啊。” “是，开矿是挣钱，可也得有命花呀，这出了一回事儿就肯定还会出第二回，那塌方可不是说避免就能避免的，里头挖的一个洞挨着一个洞，指不定哪一下就给弄塌了，再赚钱又咋样，那小伙子的命，还有李家村没了的那条腿，大家就因为钱都不记得了？” 杨永明叹气：“这事儿没到自己身上，总觉得不是啥大事儿，议论议论也就过去了。” 这道理杨春灯自然也知道，但他就是不放心。 老支书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不想停矿，那就继续开着，但以后再出了事儿也别找村里来哭。 老支书都这么说了，杨春灯一个村长候选人自然也就没话说，但他还是特意来找了杨春民一次。 王丽萍准备了两个下酒菜，带着小杨梅去找李娟了，家里就剩下杨春灯和杨春民这哥俩。 “春民，以后有啥打算没？” 杨春民喝了一盅白酒，吃着花生米，说：“还能有啥打算啊，继续干着呗。” 杨春灯就劝他：“这矿还是能不开就不开了吧，忒危险，你说那小伙子，谁能想到的事儿啊，年纪轻轻的说没就没了，你说家里剩下他妈还有他爷奶，咋活啊。” 杨春民也是心有余悸。 杨春灯就继续说：“小杨梅还小呢，你又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回你没事儿，不代表以后你一直都没事儿，上次你眼睛受伤你忘了？弟妹吓的都不会走路了当时，你说你要万一出个好歹，你让弟妹跟孩子咋过啊。” “春灯哥，我知道你啥意思，但是你说我不干这个我干啥呀，杨梅越来越大了，眼看着就要上学了，这家里穷成这样，我又没啥本事，你说我还能干啥？开商店？我没你有脑子，干不了这个，出去打工去，我又没文化，也没厂子愿意要我，哥，你说我能干啥？” “除了开商店打工，能干的事儿多了，我也不瞒着你，我想在咱们村儿里头能个养殖基地，刚开始小规模的搞搞，先养鸡，这几天我就去外头的饲养场跑一跑，这种肉食鸡成长期短，基本上四十天就能回收，我是想带着你一块儿弄。” 杨春民一听这个犹豫了。 要是有能赚钱的又安全的工作，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在山上开矿啊。 但这养鸡场到底能不能办起来，办起来之后能不能赚到钱，这些都是未知数，杨春民不敢赌。 见杨春民不说话，杨春灯知道他在考虑，也不催他，就说：“你不是还欠着我两千五百块钱呢吗，这钱我也不朝你要了，就当你入股了，要是赚了咱们就按股份分钱，要是赔了你也不亏，咋样？” 不用掏钱，那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儿。 杨春民给他倒满酒，说：“哥，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 第二十章 怀了 不是不愿意，是让他一下子放弃山矿，他心里有点儿不舍得，虽然危险，但的确是每天真金白银的赚手里。 杨春灯给他时间，就说他先去饲养场看看，等他想通了，再去找他。 山上塌方死了人，村里的人再遇上王婶儿的时候就问了。 “王婶儿啊，你不是说我们每月初一、十五的祭拜山神就没事儿吗，那这回死人了你咋说，上回杨春民炸伤了眼睛你说是他没祭拜，可这回人家那俩人可是一次不拉的上贡，咋还是出事儿了。” “就是，王婶儿你到底会不会看啊，不会以前都是忽悠我们的吧，这可是人命关天啊，这一个没了命一个没了腿，王婶儿你要是骗人的你就缺大德了你知道不。” 王婶儿被大家说的气都不顺了，扯着嗓子就喊开了：“说啥呢你们，啊，一个个有事儿找我的时候笑的跟朵花儿一样，看我就跟看菩萨似的，这出了事儿又来怨我了，那俩人死了伤了的跟我有啥关系，那是他们自己惹了仙家了，这才受到了报应。” 村子里的人都很朴实，最怕听到的就是报应这俩字。 王婶儿说出这话来无疑是踩着了大家伙儿的底线，你说人家也没干啥，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命都没了，你不同情也就算了，怎么能说是报应呢。 王婶儿也不惧怕，装模作样的捏着手指头掐算，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赵家村儿的那个小伙子，之前在山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大便，也是这孩子点儿背，正好拉仙家碗里了，另外那个没了腿的，是他带着赵家村那个小伙子找的地方方便，你们说说，要是人家往你们饭碗里拉屎，你们能消停？更何况是仙家。” 她说的煞有其事的，大家伙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毕竟人都没了，是真是假再去追究也没什么意义，而王婶儿说的在山上随便找地方大小便，这件事儿太普遍了。 别说是在山上，就是走在路上，要有人尿急憋不住了也就随便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给解决了，谁还能想到会不会因为这一泡尿一泡屎冲撞了鬼神啊。 见这些人都哑巴了，王婶儿才抬着下巴走了，又去杨春灯那里买了点儿黄香和黄明纸，接着去街上转悠了一圈，跟别人瞎聊一顿，最后买了两块儿豆腐回去了。 王婶儿的生意没有任何的影响，甚至因为她在村里说的这话，来找她的人更多了，每天都得提前排队才行。 塌方的事儿慢慢从大家伙儿嘴里淡化了，山上的矿洞又陆续开始工作，只是大家不再跟以前一样，每天进洞的时候都带着紧张，小心翼翼的念叨两声菩萨保佑之类的，好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杨春灯跑了几个饲养场都不是很满意，杨春晖一直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在村子里中规中矩的忙活着，只有李大壮天天跟干苦力一样，今天去村头把土墙给翻修了，明天到村尾把老槐树给修剪了，反正干的事儿都不一样。 小货车开进院子里，杨春灯有些疲惫的下车，这一天又是白跑，没什么收获。 “娟儿，我回来了。” 李娟正摘菜呢，杨春灯进屋刚往她身边一站，李娟就捂着鼻子躲一边儿去了。 “你这身上啥味儿啊这是，这么臭，熏得我直想吐，赶紧去后边儿洗洗去。” 杨春灯抬起胳膊使劲儿闻了闻，也么觉得有啥味儿啊。 李娟就催他：“哎呀，赶紧去，都嗖吧了。” “这就去，你可真是，越来越娇贵起来了。” 杨春灯去后头洗澡去了，李娟才慢慢觉得好受了一点儿，就继续摘菜，没多久杨春灯就又回来了，换了一身背心裤衩，还特意走过来让她闻。 “来来，闻闻，看还有味儿不？” 李娟皱着鼻子说：“你这是喷了多少花露水啊你，咋没呛死你呢。” “呛吗，我觉得挺好闻的。” “切，牛鼻子。” 杨春灯坐下来帮她一起摘菜，跟她说着今天遇上的事儿，又说外头的那些饲养场都只想着赚钱，根本不管合作方的死活，说着说着就叹气起来。 李娟安慰他：“别着急，啥事儿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成的，你想吃胖不也得一口一口来吗。” “是不能着急，办养殖场这是大事儿，必须都得准备妥了才行，等咱这养鸡场办起来了，你这菜叶子什么的都留着喂鸡。” 李娟笑着说：“那你这鸡得养到啥时候去，还是喂饲料吧，吃饲料长的快。” “那咱家也弄头小猪崽子养，说不定养着养着就能有新的赚钱项目了呢。” 李娟：“要养你自己养，我可没这么多时间，我现在一天天的光看店做饭就累的腰酸背疼的，你再给我弄头猪，你想累死我啊。” “我说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娇气了啊，这动不动就腰酸背疼的，嘶，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这就是累的，最近这几天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晚上也睡不好，白天这腰酸的不行，一点儿重的都搬不动。”说着，李娟又揉了揉自己的腰。 杨春灯说：“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小毛病可不能拖，越拖也严重。” “再说吧，我这一天天的哪有功夫啊。” 两人撇开这事儿不再提，杨春灯却想着回头去买点膏药，腰酸腰疼说不准是扭着了，实在不行就再去医院看看。 照旧是早起了去找饲养场，李娟刷锅洗碗刚忙完，王丽萍就抱着小杨梅过来了。 “嫂子，我来买瓶醋。” 李娟应了一声，就去货架子上拿了瓶陈醋，又顺手抓了两块儿水果糖。 “哎呦喂梅梅，要不要吃糖啊，婶婶给你糖吃好不好？” 小杨梅手里正拿着半块儿猪肉馅的包子啃着，刚要去抓糖就被王丽萍给拦了：“这可不能要，见天的过来吃糖，也没掏过钱，可不能惯着她这毛病。” 李娟就说：“我这是给孩子吃的，又不是给你，你要吃给钱我还不卖呢，是不是啊梅梅啊，来，婶婶给的糖，我们好好装着，啊。” 小杨梅摸着兜里的糖块儿就笑了，王丽萍一旁催促：“梅梅，快谢谢婶婶。” 小杨梅把手里的猪肉馅儿包子往李娟的方向一推：“谢谢婶婶，梅梅请婶婶吃包子。” 李娟刚想说自己不吃，结果那包子的猪肉味儿传到鼻子里，李娟一时没忍住就恶心了一下。 “呀，嫂子，没事儿吧你，这是咋了？” 李娟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别吓着孩子，哎呀我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身上总不舒坦，前两天就腰疼的厉害，刚才闻见这肉味儿也不知道是咋了，也不觉得香了，就觉得一股子猪屎味儿，哎呀这给我恶心的……” 听李娟这么说，王丽萍心里就纳了闷了：这怎么听着跟我怀梅梅的时候那么像呢。 可再一想，杨春灯跟李娟这两口子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也没怀上，说不准是谁的毛病，这反应像是像，可也不保准。 王丽萍琢磨开了，突然又想到前几个月李娟让她陪着上娘娘庙那回，说是她去找了王婶儿给看了，这过去好几个月了也没动静，王丽萍也没把这事儿放心里，可现在看来…… 这么想着，王丽萍就说：“哎呀嫂子，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啥？！” 李娟被她这话给吓一跳。 王丽萍说：“刚听你说的真跟怀了一样，我当年怀梅梅的时候也是腰不舒服，闻见点儿味儿就想吐，一天天啥也不干也觉得累的慌，你这反应真跟我那会儿特别像。” 李娟也心里也不敢确定了，来来回回的就念叨着一句：“不能吧，多少年了也没怀过呀。” ------------ 第二十一章 误会了 “嗨，这孩子的事儿哪有个准儿啊，该着你有了甭管啥时候你也得有，我看着像，嫂子，你例假多长时间没来了？” 李娟算了一下，心里头咯噔一下，还真是，这段时间杨春灯在外边儿忙，家里家外的就她自己一个人，这例假都推迟了半个月了，难不成真怀上了？！ 越想越觉得像，李娟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也不敢站也不敢坐的，王丽萍见她这样就说：“嫂子，你还是去买点儿东西测一测，要真怀了，就让我春灯哥带你去医院再检查检查。” 李娟现在脑子里乱的不行，心里头又高兴又害怕，高兴要是真怀了，她这多年来的希望也算是圆满了，可要是没怀上，那估计以后也怀不上了。 送走了王丽萍，李娟也不耽搁，关了店门就去村头的医务室了。 支支吾吾的半天，李娟才说要买验孕的检测纸，医务室的大夫还多看了她好几眼，看的她脸上烫的不行。 大夫说让她回家后早上第一泡尿来验，那样验的准，李娟想了想，就多买了一个，她回去就想验。 拿着验孕纸回到家，李娟立刻就按照说明验了一次，上边儿写着要等几分钟，平时觉得几分钟一眨眼就过了，可这次李娟感觉好像跟过了一个年一样漫长。 好不容易等待的时间过了，李娟看着验孕纸上隐隐出现的两道红杠，心里头百味杂陈，想到了她跟杨春灯刚谈恋爱那会儿，想到她跟杨春灯结婚之后，想到这么多年她跟杨春灯为了孩子做的那些努力，想到一次又一次来例假时候她心里的失望…… 李娟想了很多很多，想着想着就哭了。 这么多年了，她的希望都快要磨没了，老天爷总算是听见了她的祈祷，终于让她怀上了孩子。 别听杨春灯每次都在安慰她，其实李娟心里明白，杨春灯也盼着能有个孩子，每回看见杨春民家的小杨梅，杨春灯都笑的跟花儿一样，李娟就知道他心里其实也盼着，跟她一样盼着。 这一天李娟没开门做生意，就自己坐在床上，看着那个验孕纸哭哭笑笑的，一直到了晚上杨春灯回来，李娟还这样。 杨春灯摸黑进了屋，还以为李娟没在家呢，开了灯看见李娟在床上坐着，两眼哭的已经肿了，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过去。 “咋了这是，娟儿，哭啥呢，家里出啥事儿了啊？” 李娟抽抽鼻子，抬头看着杨春灯不说话，看着他一脸着急的样子，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可嘴角却是向上扬起的。 “别哭别哭，有啥事儿了跟老公说说，这不还有我呢吗。” 李娟擦了眼泪，把验孕纸递给杨春灯。 杨春灯看不懂这个，就看着上头的两条红道道也不知道是干啥的，但是他记得以前在外边打工的时候，好像在医院里见过这种试纸，隐约记得两条杠代表的是呈阳性，那就是生病了！ 杨春灯心里咯噔一下，想着昨天李娟说她最近总觉得累，腰酸背疼的，心想：娟儿肯定是生大病了，所以才哭的这么厉害。 杨春灯皱着眉沉思了半天，然后才说：“没事儿娟儿，咱家多少也有点儿家底，实在不行咱把这超市给盘出去，不管看病得花多少钱，咱都治，放心吧啊，我肯定不能扔下你不管。” 这话说的李娟傻眼了。 好端端的咋说起给她治病的事儿了，再说她也没病啊。 不过转念一想，李娟就知道杨春灯是相差了，抬手就打了他一下：“你说啥呢，你才有病呢，我这是怀了。” “啥？怀了？”杨春灯听到这句话脑袋都是懵的：“你怀孕了！” “昂，这不验孕纸都给你了吗。”李娟看他那傻不拉几的样儿，也跟着笑起来，说：“我打算明天早上再验一回，要还是这样，春灯你明天别出去了，带我去县医院做个检查去。” “哎，我肯定不出去。”杨春灯坐到李娟身边儿，两只手来回搓着，想摸又不敢摸：“咋就突然怀了呢，娟儿，有啥感觉没？” “也没啥感觉，就我今天闻见肉味儿恶心了一下，丽萍说我可能怀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去买这个回来。” 李娟就把今天王丽萍带着小杨梅过来后发生的事儿给说了一遍，杨春灯听了就说：“那就没跑了，你这肯定是怀了，明天咱直接上医院去。” 李娟说：“人家医务室的大夫说了，这个得早上刚起来的时候验才准，也不费事儿，验了再说。” 于是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杨春灯跟李娟两个人四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最后一个验孕纸看。 验孕纸上红着一条杠，几分钟之后，当第二条杠慢慢出现的时候，杨春灯猛地一下站起来，急匆匆的说：“赶紧走赶紧走，咱现在就去医院。” 确定是怀了，李娟心里反而不那么着急了。 “好没吃饭呢，着啥急啊，吃了早饭再去。” “对对对，得先吃饭。”见着李娟要去厨房做饭去，杨春灯赶紧跑过去拦着：“我去我去，你别动，你现在就是咱家重点的保护对象，你就好好的坐着等着就行了。” 李娟乐了，也不反对，她最近是不太能闻见做菜的味道，总觉得恶心，既然杨春灯要做饭也就由着他了。 医院的妇产科检查很快就有了结果，李娟的确是怀孕了，而且已经六周了，也就是说李娟已经怀上一个半月了。 得了准信儿，杨春灯更是把李娟保护起来，走个路也的搀着扶着，一会儿问她渴不渴一会儿又问她饿不饿，回去的路上车子开的还没有人家骑自行车跑的快，就差没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了。 对他这样李娟哭笑不得，还是说：“春灯你能不能正常点，我都问过大夫了，啥事儿也没有，注意点儿别累着碰着就行了，平时该干啥干啥，你别弄的我跟个瓷娃娃一样。” “我这不是紧张吗，第一回当爹，也没个经验啥的。” 李娟白了他一眼：“你还想要啥经验啊，这回之后你就有经验了。” 自己怀了孩子，李娟心里也算是有了底气，总算不用再被人背后骂是不下蛋的老母鸡了。 杨春灯家的怀孕了，这消息风一样迅速传遍了杨家村。 也是，这都多少年了，也不见杨春灯有孩子，大家活儿都以为是他两口子谁有问题呢。 听到消息后王丽萍带着小杨梅就过来了，一见面就说恭喜，小杨梅也抱着两只小手作揖，小团子一样软和和的，看得李娟心里喜欢的不行。 王丽萍说：“嫂子，你这回可是如愿了，看来王婶儿还真有点真本事。” 猛地听到王丽萍提起王婶儿来，李娟脸上的笑就僵了一下，她心里知道，这次怀孕还真是跟王婶儿没啥关系。 原本王婶儿让她连着喝两天符水，从娘娘庙请来的娃娃也得连着供奉一个月，可是自从第二天被杨春灯发现了，俩人因为这事儿深刻谈了一次之后，李娟就再也没弄过了，就连那俩小泥娃娃也被李娟给锁在抽屉里了。 可是她还是怀上了孩子，杨春灯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孩子的事儿就是得顺气自然。 这些王丽萍自然不知道，所以她就认为李娟突然怀了孩子是因为王婶儿给她看的，对于这个误会，李娟没有多做解释，主要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当初拉着王丽萍去娘娘庙的人是她，弄的还特别认真特别虔诚，就只过了一天就放弃了，这样的话她也说不出来。 ------------ 第二十二章 死人了 于是李娟就笑着把这事儿给岔过去了。 但李娟没想到的是，她怀孕不仅王丽萍觉得是王婶儿的功劳，就连王婶儿自己也这么认为。 王婶儿高兴坏了，这可是老天爷给的机会啊，让她能够把生意再扩大一倍，你想想，一个结婚好多年都怀不了孩子的人，因为听了她的话，没几个月就怀上了，这得多厉害的仙法呀。 于是，王婶儿跟姑姑打了一次电话，把这事儿说了，姑侄两个隔着电话又是一番合计，准备把这事儿在周围几个村子里都给闹大了。 合计完，王婶儿找了一天时间特意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见着带孩子的人就往上凑，尤其是那些结婚有一两年了却还没有生孩子的。 王婶儿的开场白也很直接，上来就问：“大侄女，你看看你嫂子这孩子，长的多好啊，多机灵，你结婚也有两年了吧，咋还不要一个呢？” 要是人家说：“我们不着急，再过两年再要。” 王婶儿就说：“哎呦，这孩子的事儿可不能不着急，你们当大人的是想再等两年，可孩子可不愿意等，到时候你们想要了，孩子就不愿意来找你们了，那春灯两口子不就是吗，结果这么多年也没怀上。” 大家一听这话肯定就得说人家春灯两口子已经怀上孩子了，王婶儿就自然而然的顺着话把李娟去找过她，然后她给李娟看了之后李娟就怀上了这事儿给夸大一点说上一遍。 要是她一开始问了，人家说：“哎呀，婶儿啊，我们也想着要呢，就是一直没怀上。” 那王婶儿同样也会把杨春灯两口子的事儿给说一遍，说完了还会再留下一句：“大侄女，不是你怀不上，是你没走对路子，你没来找我呀。” 总之，不管村里的人怎么说怎么看，李娟怀了孩子是因为王婶儿，这话就紧着传开了，不仅仅是在杨家村，附近的几个村子也都传开了。 一时之间，王婶儿的名声尤其响亮，来找她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同时，杨春灯家的生意也好了不少，因为好多慕名而来的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到了杨家村都先到杨春灯家里去走一圈，随便买点什么东西，然后再侧面打听一下李娟怀孕到底是不是王婶儿给看好的。 一开始杨春灯还会解释上两句，后来次数多了，他们也没那个精力解释了，听见人问这个就直接说一句：“你到底买不买东西啊，不买的话可别耽搁我做生意。” 这话说的生硬，态度也不好，慢慢的那些来打听消息的就不来了。 两口子关起门来，李娟想起这事儿还挺生气，说：“我真没想到王婶儿是这样的人，平时看着也不像这么好大喜功的呀，怎么这回就……” 杨春灯嘲笑她，说：“你现在又这么说了，之前不是还把王婶儿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吗，那王婶儿的话你恨不得能当圣旨来听。” “哎呀你别说了，我那会儿不是着急吗，你没听过病急乱投医啊，再说了，那春民两口子也是去找王婶儿给看的事儿，梅梅那烫伤还是用的王婶儿给的药呢，没两天就好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能信啊，那春民两口子也不会骗咱俩。” 说起这个，杨春灯就说：“我问过老支书，王婶儿这人好不好的咱先放一边儿，但她们家祖上的确是有点本事，听老支书说她们家祖上以前好像还干过御医呢，那家里肯定有点儿好东西传下来，我估计梅梅用那个药没准儿还就是真的。” 李娟心里又活了：“照你这么说王婶儿还真有这本事啊。” 杨春灯：“我说的是那药，药是真的不代表人也是真的，你不是喝过她给的符水吗，真不真你自己回味回味。” 听杨春灯又说起这个，李娟抬脚就踹他腿上了，指使他干活：“嘴里没味儿回味不了，给我切个苹果去。” 李娟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杨春灯的村长选举时间也越来越近了，但是杨春灯的饲养场还是没定下来。 而这个时候，杨家村又出了一个大事儿：山上又塌方了。 这回塌方不严重，只压死了一个人，是因为炸洞的时候操作不当，把矿洞给炸偏了，进去开矿的时候，偏了的石头就砸下来了，当场就给人砸死了。 杨春民一夜之间两边儿的头发都愁的白了，因为被砸死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妹夫张亮。 杨春民是眼睁睁看着张亮被砸死的，就听见张亮喊了一声，石头落下去他就没动静了。 这次塌方没困人，不需要营救，几个力气大的人把石头挪开之后一看，张亮的脑袋都给砸瘪了，原本还想着能抢救一下，在看见这一幕之后就啥想法都没了。 杨春民坐在地上发呆，愣愣的也不知道想啥呢，旁边的人早就通知了村子里，杨家村的老支书先到的，没多大会儿张家村的支书和村长也过来了，身后还跌跌撞撞的跟着杨春花。 “哥，亮子呢。” 杨春花是自己来的，穿着今年夏天最流行的碎花长裙，头发烫的也是镇子上流行的大波浪，脸上也不知道是抹了啥，显得可白了，不过就是不咋均匀，这边儿一块儿那边一块儿的。 杨春民看着杨春花，听见她问也不知道咋开口。 还是老支书杨永明说：“春花，别找你哥了，赶紧去看看你们家那口子。” 杨春花这才转头，一眼就看见那块儿挪开的大石头，上边儿颜色都是暗红的，旁边躺着一个人，脚上穿的鞋跟今天早上张亮走的时候穿的一模一样，还有那条蓝裤子。 杨春花看着右边腿上开了线的裤脚，想起早上张亮跟她说他的裤子烂了，让她给缝一下。 当时她着急吃完饭找闺蜜去打麻将，就说晚上回来再给他补。 这才刚中午呢，还不到晚上呢，从出门到现在才几个小时，她连麻将都没打上一圈，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没了？ “张亮！” 杨春花喊了一声，两条腿都是软的，站起来走一步就直哆嗦，张亮脸上都是血，这都俩小时了，人早就凉了，血干在脸上，啥也看不清。 但是杨春花还是认出来了，因为张亮喉咙上有一大块儿发紫的痕迹，那是前两天他说上火了嗓子疼，杨春花给她揪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她认尸的凭证。 “张亮……” 杨春花喃喃的喊他，想哭哭不出来，心里慌的不行，家里头还有俩老人呢，还有个刚会走路的儿子，张亮说明年攒钱给家里的屋子翻修一遍，说给她打个金项链，现在外边儿都流行带金项链，他家开着金矿，肯定也得让她也带上。 她昨天晚上还说在街上看上一双高跟鞋，可好看了，就是贵，张亮啥话都没说，就让她去买，现在那双高跟鞋还在屋里鞋盒子里放着呢。 他俩前两天还说想让儿子以后去县里边儿上学，说是那边儿的条件比村里好。 张亮还说…… 说了可多可多了，把这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杨春花没撑住，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旁边的人接着她，掐人中的，扇风的忙成一团，杨春民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刚才一直在看张亮，现在一直在看杨春花。 没多大会儿杨春花就醒了，睁开眼眼泪啪啪的往下掉，一张嘴啥话也没有，一声接着一声的哭，撕心裂肺一样的哭。 ------------ 第二十三章 出手 两个村儿的支书碰头把这事儿给说了一下，因为张亮跟杨春民是亲戚，而且这矿也是他们私人开的，所以对于赔偿这块儿，两个村的支书都觉得还是让他们两家自己去谈比较好，要实在谈不妥了，他们再出面。 现在的问题是得先把人给抬下去。 两个人又看了一眼还在悲声大哭的杨春花，不由的都叹了一口气。 张亮的家的情况算不错的，爸妈健在，有个好看的老婆，还有个聪明的儿子，这两年张亮没少往家挣钱，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了，谁能想到的事儿，这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就没了。 张家村的支书还是找了几个村里的小伙子，临时去山下买了个棺材，不管咋说，先把人呢抬下去再说，而杨春花，现在迷着了，除了哭啥话也说不出来。 跟着棺材一起上来的还有三五个女的，都是平时跟张亮家或者跟王春花走的比较近的，前边儿棺材抬着下山，后边杨春花就被这几个人架着一边哭一边走。 从头到尾杨春民也没动过地方，就是眼睛跟着大家动，看着张亮被装进棺材里，看着杨春花被架着下山。 老支书杨永明蹲在他旁边安慰：“春民啊，别想了，回吧。” 说完就把杨春民给拉起来了。 杨春民跟行尸走肉一样跟在杨永明后边儿，一直走到家里头，王丽萍见他这样就先掉了眼泪，小杨梅也跟着吓哭了。 杨春灯一回来听着消息就先过来找杨春民，看见王丽萍抱着孩子坐在一边儿抹眼泪，就说：“弟妹，咋回事儿？” 王丽萍看见杨春灯就好像看见了主心骨，说：“春灯哥，你可来了，你赶紧过来看看春民，这一下午了，也不说话也不动，就坐着，眼睛都没眨一下。” 杨春灯听了皱眉，看着杨春民在那发呆，就好像没看见他过来一样，就跟王丽萍说：“弟妹，你带着孩子去我家里陪你嫂子吧，她现在大着肚子呢，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王丽萍又看了一眼杨春民。 杨春灯就说：“没事儿，我在这里陪着春民，你去吧。” 王丽萍这才放心走了。 李娟在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裳，她现在已经显怀了，预产期是明年春天，山村里的气温比较低，就算是到了春天也很冷，小孩子可不能着凉，所以这小衣裳就得自己做。 王丽萍带着小杨梅过来的时候，她刚往裁剪好的布片上铺好薄薄的一层棉花，见了王丽萍就招呼她进来。 李娟问：“春民没事儿吧。” 王丽萍红了眼睛：“回来就没说过一句话，就坐那儿一动也不动，春民平时最疼梅梅，可下午梅梅哭也没见春民有啥反应，嫂子，你说春民是不是把魂儿给掉山上了？” 李娟给小杨梅抓了零食吃，又劝王丽萍：“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春民一时半会儿的接受不了也能理解，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陪着他，他想干啥你就让他干啥，等他把心里的这道坎儿过去就好了。” “你说这好好的，咋就这么大的事儿落我们头上了。” “生死由天，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你就别瞎琢磨了。”李娟又问：“春花儿那边咋样啊，那张亮家里就他这一个儿子，这一下子估计老两口也一时半会儿的接受不了。” 王丽萍就说：“听老支书说春花儿晕了一回，醒过来就只知道哭，我原本打算过去看看的，可春民这样……我就没过去。” “等两天再去吧，那边儿估计现在也是乱着呢。”李娟想起杨春花，不由叹气：“别看春花儿平时大大咧咧的看着挺厉害，他们家张亮也听她的，可真要遇上事儿，春花不顶用，这回张亮没了，也不知道家里得乱成啥样。” 说到张亮家里，李娟就不得不提到钱的事情。 这边的矿口一直是杨春民和张亮两个人搭伙儿在弄，平时赚了钱也是对半分，现在张亮没了，这矿口还开不开，要是开的话，张亮家还参不参与，不参与了怎么分这个钱，这些都是问题。 而且这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不管是谁的过失，于情于理杨春民得掏出点钱来，可要掏多少也得商量一下。 把这些问题都说了，王丽萍就说：“这些我都想了，我听春民的，不管咋弄我都没意见，这两年张亮也没少帮我们家，我们不能让人家心寒。” “嗯，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行。” 杨春民的颓废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好了，不过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差了很多，看上去就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那两边头发还有几根白的。 也不知道杨春灯是咋跟他谈的，第二天杨春民就带着王丽萍去了张亮家，小杨梅先放在了李娟这儿，孩子年龄太小了，不方便过去。 一连三天杨春民和王丽萍都在张家村帮忙，张亮是意外死的，按照老一辈的规矩，不太适合停放太长时间，停了三天后就出殡了。 杨春花没了之前的精致，脸上别说擦粉了，脸都没心思洗，天天跪在跪在棺材前面哭，哭到后来都哭不出声音来了，再到最后眼泪也流不出来。 要不是大家伙儿劝着，盯着杨春花起来休息，估计她这几天会一直跪在那。 出殡了之后杨春民就跟张亮爸妈谈赔偿的问题。 杨春民说：“叔，婶子，是我没看顾好张亮，我对不起你二老。” 张亮爸摆手，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伤痛在脸上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这个家里不能没有主心骨，孙子还小着呢，所以还得靠他来主持大局。 “春民啊，这事儿就别说了，也怨不着你，当初你俩说要开矿的时候我没拦着，现在也怨不着谁，这开矿山哪有不危险的，亮子一出门我这心里就提着，得等他回来了才能放下，这回好了，也不用老提心吊胆了。” 杨春民眼睛也跟着红了，说：“叔，我想好了，山上的矿口我打算兑出去，这段时间挣的钱，还有兑矿口的钱全给你们，我一分不要，张亮是我妹夫，也是我兄弟，春花是我亲妹妹，你二老以后就是我亲爹妈，以后我替亮子给你俩养老。” “你有心我知道，可你也有家有口的，不能因为这事儿一股脑热的啥都不顾了，你也的想想你媳妇儿跟孩子。” 王丽萍就在一旁帮腔：“叔，这事儿春民跟我商量了，我没意见。” 张亮爸听了这话就长叹了一口气，啥也没说，算是默认了，不是他贪图这点儿钱，实在是家里需要这钱，小孙子年龄太小了，他们老两口也干不了重活，家里的担子就得落到杨春花身上，可以前儿子在的时候杨春花也没干过别的，以后家里就得紧吧着过了。 杨春民是个行动派，话说出了口就得干。 他出来的时候就让杨春灯帮忙找人兑矿口了，这几天他在张家村，杨春灯这边也没闲着，一直在找接手的人。 但是这个矿口刚死了人，又因为本身开矿也存在这很大的风险，所以意向大的人并不多，而想要接手的人给的钱又特别少。 本来是打算一万二兑出去的，结果价格一压再压，一直压到了五千块钱，杨春灯就不乐意了。 这天，杨春灯把几个想要兑矿口的人都叫到一块儿，说：“把哥儿几个叫到一块儿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大家活儿说道说道。” 杨春灯挨个一人发了一根烟，说：“这个矿口不是我的，哥儿几个应该也都知道，是我兄弟春民的，之前出了啥事儿大家伙儿也肯定都打听清楚了，我就不多说了，矿口呢，肯定是赚钱，之所以兑出去是因为我兄弟春民要赔偿人家，之前咱们谈的那个价格肯定是不行，我就跟哥儿几个说个实在话，一万块钱，哥儿几个要是诚心要，咱今天就把买卖做成了。” ------------ 第二十四章 拉票 那几个人听了这话就相互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说：“杨春民既然是要赔偿人家，那咋就想着要把矿口给卖了呀，这要不卖，以后不是还能赚回来，这矿口不会不赚钱吧。” 杨春灯说：“赚不赚钱的你们应该比我会看，买回去之后自然也会知道，我兄弟以后也不指着开矿赚钱，这兑矿口的钱还有他们开矿挣的，我兄弟一分都不留，全赔给人家，以后我这边也缺人手，我兄弟想赚钱有别的路子的，哥几个就别操心这个了。” 杨春灯又给他们倒上茶水，也不着急，就坐着等着。 没过一会儿，其中一个就拍板了：“行，一万就一万，这矿口我兑了。” 杨春灯给他竖了个大拇哥：“哥儿们有眼光，有远见。” 那人说：“我就是冲着你那个兄弟仗义，搭伙儿干活出了事儿也不能怨你兄弟，他还想着把钱都赔了人家，就冲着这个，这买卖我肯定不会亏。” 杨春灯顺着话说：“那肯定亏不了，除了矿口其他的设备都是新买的，一块儿给你。” 签了字给了钱，矿口的事儿就算是解决了。 等杨春民和王丽萍过来接小杨梅的时候，杨春灯就把签了字的协议和一万块钱一起给了他。 “回头你给张亮家送去。” 杨春民接了钱点头，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木讷了许多。 杨春灯拍了他的肩膀两下，就说：“明天我去饲养场那边，差不多就能定了，到时候你过来给我帮忙，咱们这养殖场要是能起来，以后咱们村儿也能慢慢富起来了。” 杨春民听了还是点头，杨春灯也不勉强，现在的他就跟个提线木偶一样，推一下走一步，但是又不能太刺激他。 张亮这事儿如果杨春民不能自己走出来，那一辈子他就只能这样了，谁都帮不了他。 饲养场是县上的，杨春灯开车到了地方，让人带着转悠了两圈，最后先定下了一百只肉鸡崽儿，跟饲养场的老板说好了，他把肉鸡养出栏了，饲养场这边再过去收。 这样一来，进货渠道和出货渠道就都有保障了。 鸡苗一只三毛钱，养成了出栏一只回收价是五块二毛钱，一百只鸡苗算是杨春灯尝试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回去收拾养殖场。 在村里开养殖场是杨春灯一早就跟老支书杨永明说好的，地方早就批下来了，是以前一个废弃的厂间。 杨家村以前也没少倒腾能赚钱的路子，可都没坚持下来，赔的多赚的少，村子里的人也都不富裕，就没人愿意干了。 杨春灯开这个养殖场也是先自己掏钱，先实验，能成了就扩大规模，大规模饲养也没问题的话，这事儿就算是成了，到时候可以在村子里做集资，全民投资全民收益，这样大家就都有的赚。 回去把这事儿跟杨春民一说，杨春民就直点头，杨春灯见他这样也只能叹气，两个人把场地收拾了一下，又买了些鸡笼子放进去，食槽什么的都备好了，然后就跟饲养场那边打电话，让他们把鸡苗给送过来。 养鸡需要注意的是温度，室内的温度不能低，不然鸡苗活不了，这肉鸡喂的是饲料，生长速度很快，大概四十多天就能出栏。 一开始的两天，杨春灯总也睡不好，总担心养鸡场里会不会黄鼠狼啊，会不会冷啊，鸡崽子们缺不缺水啊等等，一晚上起来好几回，折腾的李娟也跟着睡不好。 又一次被杨春灯给吵醒了，李娟干脆说：“要不你跟那群鸡崽子住一起得了，别回来了，这一趟趟的，你不睡觉我跟孩子还睡呢。” 李娟肚子微突，孕反应已经过去了，但是她晚上依然休息不好，杨春灯也知道，听了这埋怨就赔笑说：“我再去看一眼，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好像没关门，最后一次，回来我就睡。” 李娟劝不动他干脆就不搭理了，翻个身继续睡了。 杨春灯拿着手电筒到了养鸡场，结果发现门真的没关，而且里面好像还有动静。 难道是进贼了？ 杨春灯在外头找了根木棍子，关掉手电筒轻手轻脚的过去，刚走进院子里，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大喝：“谁！” 接着杨春民从屋里冲了出来，白亮的手电筒直愣愣的照在杨春灯眼睛上，刺眼的杨春灯只能拿手挡着。 “哎呀，是我。” “呀，春灯哥，你咋来了？” 杨春灯说：“我还想问你呢，你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干啥。” 杨春民说：“睡不着，心里装着事儿，又怕这群鸡崽子饿着，就过来瞧瞧。” “那行，我也是担心这边儿，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就回去了。” 杨春灯没多待，这时候应该多让杨春民自己独处，他心里有事儿，有时间独处才能自己想明白，而且这一百只鸡苗伺候起来也不是啥轻松的事儿，有点儿活干着，也就没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一个月的很快就过去了，村长选举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这几天杨永河家里活跃了很多，先是杨春力连着在村子上的饭店里请客，找的都是些天天游手好闲的人，也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些啥。 除了杨春力，杨永河和张翠兰也没闲着，挨家挨户的串门子，跟村里的各家关系都搞的近乎，看谁家有啥缺的，就特别大方的买了送来。 大家也都不是傻子，知道他们这是在给杨春晖拉票呢。 还有李大壮，这好几个月下来，李大壮的成果也明显可见，村子上破败的都让他给修好了，但除了这些，李大壮平时不怎么找村里人说话，所以大家跟李大壮之间不怎么熟悉。 这天，一百只鸡要出栏了，赶巧的是，下午村里就要开会进行村长选举。 杨春灯先是给县里的饲养场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回收，叮嘱了杨春民需要注意的事项，等到饲养场那边来人了，杨春灯就把这回收的数量以及买鸡苗的进价和回收的价格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弄完了这些，杨春灯跟杨春民才回家换了衣裳，匆匆赶去广场。 大家伙儿差不多都到齐了，老支书杨永明把村民投票的规则和候选人又说了一遍，然后让三个候选人分别上去讲话。 先上去的是杨春晖。 他说：“我是杨春晖，大家都认识我哈，我原本是没打算参加选举的，但是我又觉得，身为一个党员，身为咱们村里大家伙儿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为咱村里做点儿事儿，我想为咱村做事儿，想为咱大家伙儿做事儿，所以，我参加了，我希望大家能给我这个机会，谢谢大家。” “好！” 杨永河第一个带头鼓掌，杨春力在一边儿鼓动着大家的情绪。 接下来上去的是李大壮。 李大壮平时不太爱说话，上去了拿着话筒也不知道说些啥。 下头杨柳见他这样，就扯了嗓子喊：“大壮，放开胆子说，咋想的你就咋说！” 李大壮冲着杨柳笑，老支书杨永明瞪了杨柳一眼，杨柳就低下头吐了下舌头。 李大壮腰板挺得直直的，站的是标准的军姿，他说：“我以前在村子里的时间少，在部队那几年，我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服从命令，学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勇往直前绝不退缩，我不敢说以后一定能做的多好，但是我想带着咱们村的人一起把咱们村建设的更好，谢谢！” 杨柳第一个鼓掌，老支书又叫了杨春灯上来。 ------------ 第二十五章 当众耍流氓 杨春灯手里拿着几张纸，说：“大家都认识我，啊，别的话我没有，我想当这个村长，特别想，我想带着咱们大家富起来，做梦都想着咋能富起来，为此我制定了几个规划，第一个是办养殖场，本来是想养猪来着，家猪不行就养种猪，但是老支书说这个不好弄，没地方，扰民，我就给换了，改养鸡了。” “春灯，你上回买了那些鸡苗，是办养殖场用的不？”下面有人问。 杨春灯说：“对，那些鸡苗就是养殖场的第一步，上次我就买了一百只鸡苗，养成了到时候人家饲养场过来收，春民知道上午刚拉走的，成果不错，这回我又多买了点儿，一千只，如果大量养殖能够成功的话，那这养殖场咱们村就能继续办。” 下面的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开了。 “我看这个养殖场挺不错的，咱们村子再穷，平时家里有个啥事儿的也买只鸡回来杀，我看这个能赚钱。” “对，我看着也行，人家春灯家里开着超市，人家肯定有生意头脑。” 杨永河听见大家都说杨春灯好，就着急了，大声说：“春灯你说的这么好听，那养殖场是你自己弄的，赚钱啥的跟我们也没关系啊，你是要把赚来的钱跟我们分了呀还是怎么着。” “是啊，这养殖场再赚钱跟咱有啥关系啊。” “可不吗，真是，差点让杨春灯给我绕进去，这脑子，怪不得人家生意做的好呢。” 杨春灯笑了，说：“二叔你说的对，现在这养殖场的确是我自己弄的，一百只鸡苗也是我自己掏钱买的，这赚了钱肯定是进我自己的腰包，而且这次的一千只鸡苗还是我自己掏钱买的。” “那你说这些干啥，赚钱了跟我们也没关系啊是不是大家伙儿。”杨永河继续煽风点火。 杨春灯等着大家议论的差不多了，才说：“为啥养殖场我要自己办呢，因为咱们村以前没办过，也可能办过，但是因为赔了，就不办了，我在村里开着小超市，大家伙儿平时没少去我那买东西吧，是不是都以为我杨春灯家特别有钱啊。” “大家猜对了一半，我杨春灯没那么有钱，但可能跟村子里其他的人比起来要稍微好些，我自己掏钱办这个养殖场，就是想打个前锋，一百只鸡苗我养成了，赚了钱了，我再养一千只，一千只我要是还能赚钱，说明这路子我杨春灯找对了，到时候我会把养殖场交给村委会，由村委会向大家进行集资，按照出钱多少规划养殖场股份，赚了钱再按照股份多少给大家伙儿进行分配，当然了，要是赔钱了，那就说明这条路行不通，这回赔了是我自己的，这路不通还有别的。” 杨春灯举着手里的纸张：“我都写在纸上了，不过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不管这次选举我能不能当上村长，这份规划书，我都会交到村委会，让我们的新村长带着咱们村儿发家致富。” “好！” 不知道是谁先第一个起的头，大家伙儿都跟着鼓掌。 “还是春灯仗义，就这份儿心，我就觉得他一定能当好这个村长，我选春灯。” “对，人家这多敞亮，实实在在的东西，我也选他。” 杨永明摆手让大家安静。 “大家伙儿都了解了，啊，这几个候选人的想法，你们也都清楚了，每人一票，只能投一个人，可以作废，回去村委会上各家里去统计，正好也十五了，咱村儿这花灯会也要开始了，大家伙儿这几天就别出门了，行了，都散了吧。” 很快就到了十五这天，中秋团圆节，杨家村也开始了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村子里不再像以前那样空旷了。 花灯节上排着长龙的秧歌队从上个村子扭着过来，唢呐声，喇叭声，声声齐响，各家门口都挂着红灯笼，在黑夜中放着光，整个山村喜气洋洋的，小孩儿兜里装的满满的都是糖果，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这是村子里的传统习俗，摆月饼，祭月神，看花灯，还有那样式新颖的文艺节目。 走街串巷的表演队从大路上走了一圈，又进了小巷，到了家门口就停上一会儿，这家的主人就会给点儿彩头，或者是钱或者是月饼或者是糖果，总之给什么的都有。 这叫做游街讨喜。 人多喜气，不过意外也是在所难免的，每年的花灯节都会有挤伤踩踏事件发生，所以每次办花灯节之前，村里都会再三强调一定要注意安全，可这对大家而言似乎就只是一个口号而已，听过了就忘了。 人总是这样的，当悲剧还没有降临到你身上的时候，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伤心的滋味。 王丽萍就是这样，以前看到别人在花灯节上摔伤了或者被踩上了，她顶多也就是感慨一句，安慰两声，却从来没有害怕过，谁知道今年这事儿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不知道是那个调皮的小孩儿在看腰鼓队过去的时候，上去就把一个人的腰鼓棒给抢了，被抢了的那个人转身想要抢回来，没往前走，后面的人也没想着会这样，结果就发生了碰撞，整个队伍都挤在了一起。 周围的人也被推倒挤压，王丽萍身边还带着小杨梅，为了保护闺女，王丽萍不知道被踩了多少下，等大家把秩序维护好了之后才发现躲在王丽萍怀里哭的厉害的小杨梅，而此时的王丽萍已经没有意识了。 有认识王丽萍的邻居把小杨梅抱起来哄着，其他的人开始急救，掐人中，捏耳朵，但是王丽萍都没有反应，大家伙儿怕再耽搁下去就该出人命了。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杨春民呢，他媳妇儿都这样了杨春民咋不在这儿啊。” 又有人回答：“杨春民好像在养殖场里呢。” 然后就有人自告奋勇的去找人。 这事儿杨春灯比杨春民先知道的，因为李娟怀孕了，今年他俩就没出去看花灯，杨春灯就在家里陪着李娟，谁知道会出了这个事儿。 李娟催他：“春灯你赶紧过去看看，带两瓶水，别真出啥事儿了。” 杨春灯应下，叮嘱她好好在家，就赶紧过去了。 等到了事发地点，杨春民还没过来，小杨梅已经不哭了，坐在地上拉着王丽萍的手不撒开。 杨春灯蹲下看了看情况，就对周围的人说：“都散开点儿，别围得这么紧。” 然后他低头叫了两声王丽萍，见的确是没有反应，杨春灯就开始给她做心肺复苏，又配合着人工呼吸。 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急救措施，是当初他在外边打工的时候统一培训的，李娟也会，但是她现在肚子也大起来了，不方便过来。 可是村里的人不知道这些，看见杨春灯按王丽萍的胸口的时候已经很惊讶了，谁知道他还去亲王丽萍，这可是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啊，这不是当众耍流氓吗这个。 “杨春灯你干啥呢，你咋……” “救人呢，谁去医院跑一趟，让来个救护车把人抬走。”杨春灯头也没抬一下就说。 “丽萍啊，梅梅啊，还有我的孙女儿啊……”王丽萍的婆婆听到消息就赶紧跑了过来，谁知道刚挤进来就看见杨春灯正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趴地上亲王丽萍呢。 当时春民妈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冲脑门儿上去了，上去扯住杨春灯就给了一个大嘴巴子。 “啪！” 杨春灯被她打懵了，愣神说：“婶儿，你干啥打我？” “你还有脸问我？杨春灯你对得起我们家春民不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我们家春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对着他媳妇儿耍流氓你……” ------------ 第二十六章 小产 一连串骂人的话从春民妈嘴里蹦出来，杨春灯才知道是误会了，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他们看他的眼神儿也是一言难尽，知道大家伙儿都误会了，但是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杨春灯就挣开春民妈，说：“婶儿，回头我再跟你解释，你赶紧起来，我得救人。” “啊呸，你救个屁啊你，我看你就是趁人之危，你就是想耍流氓，我儿媳妇就是死了都不让你救。” “啊！” 小杨梅突然大声哭起来，大家一起看过去，发现王丽萍身子底下流了好多血，有知道的妇女就叫开了：“哎呦，这春民家的是怀了吧。” 春民妈脸色就更难看了。 这时候杨春民才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嘴里喊着王丽萍的名字，春民妈放开杨春灯，大巴掌张开就打在杨春民身上。 哭着说：“你个王八羔子你干啥去了你，你媳妇儿都让人给欺负死了你都不知道啊你。” 杨春灯此时正继续在给王丽萍做心肺复苏，春民妈见了又要上去打人，刚好医院的救护车到了，车上下来俩医生，先是做了一些基础的检查，然后又让人把王丽萍给移到车上去。 有一个医生多看了杨春灯两眼，说：“小伙子，心肺复苏做的不错啊，要真等我们来了，那就晚了。” “我之前学过急救措施，幸亏有用。” 周围的人一听炸锅了。 “杨春灯刚才真的是在救人啊。” “可不是，人家医生都说了，要不是杨春灯，那春民家的就活不了了。” “乖乖，这是咋救人的，我看着也就摸两下胸，亲两下嘴，这就救人了？” “啥亲嘴，你个老流氓，你没听人家春灯说吗，那个叫急救措施。” 民众就是这样，当大家都不懂的时候，你做出了惊人的举动不被世俗所接受，大家就会一起指责你，控诉你，甚至孤立你，但当出现了比大家都权威的人出现，并且认可你的时候，所有的人，不管懂不懂都会跟着一起认可你，甚至不管你是不是真做对了。 在大家眼中，只有他们认定了的，才是对的。 杨春民一家都跟着去了医院，走之前杨春灯还往杨春民手里塞了几百块钱应急，并且把小杨梅给带家里去了。 过了几天，县里医院传来消息，王丽萍人没事儿了，但是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王丽萍自责不已，杨春民因为这事儿变得更加沉默，又听到自己亲妈在那里一直在说杨春灯的不是，心里就更加烦躁了。 这事儿并没有在村子里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毕竟当时的很多人都在当场，亲耳听到县里医院来的大夫说杨春灯是在救人，不是耍流氓。 但这也给了有心人一些机会，对于那些没有在现场，只能听别人口口相传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抹黑杨春灯的绝佳时机。 杨永河就是抓住时机的人。 杨永河不留余力的在外面抹黑杨春灯，目的当然是为了把他落下选举，所以他在外面说的话也很有技巧。 并不直接说杨春灯耍流氓，就说杨春灯这些年在外面也不知道都接触了什么人学过什么东西，那啥急救措施他们也没人见过，反正杨春灯说啥就是啥呗，反正人家有医生给作证。 这话仔细一分析就觉得怪怪的，怎么听都像是杨春灯拿着急救措施当幌子来耍流氓，并且还找了医生来做假。 一时间，在对杨春灯救人这件事情上，大家的态度就分成了两种。 但杨春灯并没有受到影响，李娟听了这些传言倒是埋怨了两句。 “你说说你，做事儿之前怎么就不过过脑子呢，总共就那几步路，你不会过来叫我啊，非得自己逞能，看吧，惹了一身骚。” “等着来喊你就晚了，当时我到那儿的时候弟妹脸都开始发青了，明显就是心脏骤停，我哪儿还能等着你来啊。” 李娟当然知道救人的第一要素就是争取时间，可是听到村里人说杨春灯的那些话，她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 明明她家春灯是在做好事儿，怎么这好人偏偏就没好话呢。 “春灯哥，嫂子。” 杨春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李娟就问：“啥时候回来的呀春民，丽萍没事儿吧？” 杨春民说：“没事儿嫂子，丽萍在家里躺着呢，我过来接梅梅。” 李娟说：“梅梅睡着了，别折腾她了，等她醒了我让你春灯哥送她回家。” 杨春民就不说啥了，也不知道想啥呢，犹豫了半天还是说：“春灯哥，嫂子，谢谢你们，要不是春灯哥，丽萍恐怕就真的没救了，结果还让大家伙儿误会……” 杨春灯拍了拍他：“行了，咱俩谁跟谁啊，瞎客气啥呢，外头的话你也不用听，听那些没用，这假的真不了，我杨春灯没做过那样的事儿，谁说啥我也不怕。” 杨春民说：“哥，这几天养鸡场那儿你多费点儿心，医生说丽萍得做个小月子，我得照顾她。” “行，你忙你的，这边有我呢。” 又再次道谢，杨春民才回去了。 自从买了第二批鸡苗，养鸡场的活儿基本上就全部交给杨春民来弄了，杨春灯只是偶尔过来看一看进度，现在因为王丽萍出了这么个事儿，杨春民一时半会儿的走不开，可养鸡场不能空着，所以杨春灯就家里和养鸡场两头跑。 这天，杨春灯过来给鸡苗上食水，一掀起门帘子进去，鸡苗们就乱遭成一团，杨春灯挨个看过去，发现有几只鸡苗不知道为啥死了。 这样的养殖数量最怕的就是不明原因的死亡，怕有什么家禽传染病，杨春灯带着手套把死了的几只鸡苗拎出去，想着去县里找找兽医给检查一下。 要真是家禽传染病，那这一千只鸡苗就得全废了。 “春民，春民！”杨春灯到了杨春民家里。 杨春民正在厨房做饭呢，听见动静就把他迎了进来，又听见杨春灯说鸡苗死亡的事儿，就说：“我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养殖场里，没见着过这情况啊，是不是夜里头太冷了给冻的？” “这才啥时候的天儿啊，能冷到哪儿去？而且就算是冻死的也不能就死这么几只，要是你之前没见着啥异常，那估计就是才开始的事儿。”杨春灯想了想，就说：“行，我知道了，我先带过去找兽医给看看，别回头全给搭进去。” 送走了杨春灯，杨春民就发起呆了。 这日子咋就越过越回去哪，好好的矿场闹出了人命，还把他妹夫给舍进去了，这眼见着养鸡场有点儿起色了，家里又碰上这事儿，他跟丽萍自从生了梅梅之后就一直没啥动静，这两年梅梅也大了，两人正商量着再要个二胎呢，结果这孩子还没发现呢就没了。 现在养鸡场有莫名其妙的死了鸡苗…… “想啥呢春民？”王丽萍慢慢走过来：“刚才是不是春灯哥过来了，咋不留他在家吃个饭呀？” “春灯哥还有事儿呢，你咋出来了，大夫说了你得躺着静养，赶紧回去躺着，我这饭马上就做好了。” 王丽萍扶着腰拉了小马扎坐下：“这一天天躺得我腰疼，坐着歇会儿。” 听她这么说，杨春民也不勉强，就叮嘱了两句：“那行，那你先在这儿坐会儿，要是不舒服了就说。” 说完这话，杨春民就转身去炒菜了。 王丽萍看着他，心里有些难过。 从医院醒过来，杨春民啥也没说呢，婆婆就喊起来了，说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怀了身子还跟着别人挤去看花灯，还说她是存心想让老杨家断了香火，说完了她又骂杨春灯，说杨春灯不厚道，打着救人的幌子来欺负兄弟媳妇等等。 ------------ 第二十七章 一样的票数 王丽萍脑子里乱糟糟的，就记得她护着女儿被好些人踩了几脚，也不知道是谁踢她肚子上了，当时疼的厉害她就昏过去了。 听了婆婆的话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王丽萍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她是打算再要个孩子的，她跟春民只有梅梅这一个女儿，这么多年了婆婆总会有些说辞，前几天她还想着自己这例假不咋准了，说不定就怀了，谁知道还没等着验证呢这孩子就没了。 见她哭，杨春民啥话也没说，拉着婆婆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在外头说了啥，王丽萍就听见她婆婆哭嚎了两嗓子，扔下一句“有能耐你别老娘伺候”，然后就再没回来。 杨春民倒是回来了，可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一直沉着脸坐着。 王丽萍见他这样，心里就更难过了，从医院回来的这几天，她婆婆真就一面也没露，杨春民倒是家里家外的照顾着，可就是一天也跟她说不上几句话。 “春民。”王丽萍开口：“你别生我气了。” 杨春民手里锅铲子抖着：“嗯，没生气。” “那你咋不愿意搭理我呢？”王丽萍红了眼：“孩子的事儿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着我怀了，我要早知道我肯定不去看花灯，我……” 杨春民猛的一下把锅铲子扔案板上，关了火，看着王丽萍。 他说：“要没这个孩子的事儿你是不是就打量着自己没错？就算你没怀，梅梅还那么小，那花灯会上多少人你不知道吗，年年都挤出点儿乱子你不知道？花灯会少一年不看能怎么着，能死不？我忙养鸡场顾不上，你就非得逞强带着孩子过去挤？” 杨春民原本就不是一个心里能憋住气的人，他倒不为别的，就气王丽萍不拿自己和孩子当回事儿，尤其是这几天梅梅晚上都睡不踏实，肯定是因为花灯会上给吓着了。 “你这么个大人都出了个这事儿，要万一你没护住梅梅，孩子现在说不定早没了，王丽萍，你觉得我杨春民是个啥人，我是生气，可我不是为那个没落下的孩子！” 王丽萍被他说哭了，小声抽泣着解释：“我也没想着会这样，梅梅闹腾着要看花灯，我原想着就在门口看看，谁知道……” “你多大的人了你没想到？你跟个四岁的孩子比较啥，孩子搁家待不住你就非得去跟人挤？那春灯嫂子不也在家呢吗，你就不会带着孩子去串门？”杨春民说到这儿，又想起这两天村儿上说的那些话，皱眉轻语：“这回是欠下不少，药费也是春灯哥给掏的，你这条命都是人家给救下的，结果还吃力不讨好。” 王丽萍不敢再接话了，不管说啥肯定都是一顿骂，说来说去这事儿就是怨她自己不当心，不该去灯会。 两个人的低压气氛杨春灯是一点儿也不知情，此时他正在等兽医的检测结果。 “结果出来了。”兽医拿着结果看了两眼：“没什么问题啊，数据都在正常范围内。” 杨春灯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又问：“这要没问题，那这鸡是咋死的？” 兽医：“这得问你这养鸡的呀，食水，环境，温度……这些都有影响，你再好好想想，在饲养过程中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饲养不当导致鸡苗死亡。” “不能啊，我这都是按照以前记录的数据来做的，以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要是以前没出现过，那就得再观察观察。” 杨春灯见这样，也不好再说啥，就先回来了。 回到了养鸡场，他刚进去结果临近门口的鸡苗又死了几个，这回杨春灯看了个清楚，那几只鸡苗就是在他进来的一瞬间，突然就不动了。 杨春灯自己也吓一跳，不敢耽搁，开着车又回去找兽医给看，并把这一发现说了下。 兽医说：“听你这么说，这鸡……它是吓死的呀。” “啥？吓死的？” “这养殖场的鸡跟家里养的外头跑的不一样。”兽医解释：“养殖场的鸡常年关着，见不着人，所以时间长了就容易有这个毛病。” 杨春灯点头，听着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杨春民看着，在养殖场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要长，这猛地一换人，说定还真是给吓死的。 杨春灯啥也没说，回去又观察了几天，发现每次他进去给鸡苗上食水都会有几只鸡吓死，时间长了，这死的数量就上来了，仔细盘算下来，等到鸡苗出栏的时候，反倒赚不了多少钱了。 不行，还得再想想别的。 “哎呦，你怎么又带鸡回来了，你这到底是要卖钱啊还是自己家吃啊。” 李娟挺着肚子，一见着杨春灯手里拎着的两只白羽鸡就头疼。 自从他替了杨春民过去养殖场那边儿，每次回来都得带几只鸡，说是这鸡胆子小，一见着人就吓死了。 李娟倒也没多想，反正她现在怀着孩子，正是需要补营养的时候，可是接下来的几天，杨春灯天天往家里头带，顿顿吃鸡肉李娟是吃的腻味到不行，想着王丽萍小月子，就留了几只打算给她带过去。 谁知道到了那儿才知道杨春灯已经把王丽萍的那份儿给送过去了。 杨春民见着她手里拎着的鸡，愁眉不展：“嫂子这鸡不会也是养殖场的吧，哎呦这一天得死多少啊。” “可不是吗，这蒸的煮的炸的我都吃了个遍，现在看见鸡肉我就难受。” 王丽萍也跟着说：“不瞒嫂子说，我也一样。” 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相互同情着彼此，杨春民心里却是愁的浓云化不开。 看样子，这养殖场是办不下去了。 之前的一百只鸡苗养着好好的，也没出过啥事儿，谁能想到扩大了规模竟然闹出了这一档子事儿了，鸡还能被人给吓死，这事儿要搁以前说出来都没人信，可的确是实打实的发生了的。 不止杨春民发愁，杨春灯也发愁。 眼见着这一批鸡苗剩下的没多少了，估计等到出栏那天也就只能剩下七成，满打满算能回个本钱，可这段时间花费出去的人力物力可是全白搭了。 就在他发愁的空挡里，村委会统计出了这届村长选举的票数。 老支书杨永明用村委会的大喇叭全村播报：“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咱们明天下午，啊，明天下午，在村头儿广场上开会，这次是咱村儿选举村长唱票，一家最少得出一个人，有在外头打工回不来的，谁家亲戚里往的给去个电话说一声，也算是都通知到了。” 村头儿的广场地方不大，各家各户来的人没多会儿就给站满了，都搬着小马扎过来，有后来的没地方了就站在后头。 叫了三个人上去统计，杨永明坐在凳子上喝茶水，身前放着一个大纸盒子，里头都是大家投的票。 会计杨春光挨个念名字，念到谁，负责统计的人就划一下，到了最后票数统计完了，李大壮的票数最少，杨春晖和杨春灯的票数竟然一样，是平票。 “嘿，这堂兄弟俩打了个平手，这咋算啊，总不能选俩村长吧。”刘老汉磕着手里的大烟锅子说。 “反正选谁也是他们兄弟俩之间的一个，要我看，就老支书定一个得了。” “就是，这堂兄弟也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村民的反应都被老支书看在眼里，他倒也不急，虽然这个结果也是出乎意料，可以前也不是没遇上过，便说：“都别吵吵了，既然是杨春晖和杨春灯的票数一样，那就再选一回。” ------------ 第二十八章 举报 “啥？还选？这万一再是平票可咋整？”有人不乐意了。 “那可没准，这回不是还刷下来一个李大壮呢吗。” 在下头坐着的李大壮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僵硬。 他的确是没想到自己会直接被刷下来，这段时间他可没少帮村里建设，不说别的，村子里的大部分的建筑都好看了不少，他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多了，这段时间大家伙儿见了他也都是笑嘻嘻的，谁想到他的票竟然是最少的。 听说杨春晖他爹前段时间给村里的人送礼了？早知道这样，他也给大家送点礼啥的。 心里这么想着，李大壮又觉得别扭，要真这么做了，那不就成了弄虚作假了？ 不过虽然杨春晖他看不出啥好来，可杨春灯这人还行，听说杨春灯一直在捣鼓那个养殖场，就是为了要给村里搞点副业啥的，嗯，有心思带着大家伙儿发家致富，要是杨春灯当了村长，他也没啥好说的。 李大壮的心里活动别人自然不知情。 就听见老支书杨永明发话了：“鉴于现在出现了平票的情况，咱们的考察时间就再延长一个星期，大家伙儿好好观察，啊，之后再对杨春晖和杨春灯进行投票，行了，都散了吧。” 原本闹腾腾的广场很快就没了人。 杨春晖回到家里，他爹杨永河正在发牢骚。 “老子送了那么多东西出去，结果竟然平票，真是气死我了。” 张翠兰在一边儿帮腔：“就是，我这大米白面的可没少往外倒腾，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爸，那咱还接着送吗？” “送，接着送。”杨永河又对杨春力说：“二小子你那几个朋友到底管不管事儿？” 杨春力原本是坐在一边儿当透明人的，听到自己被点名了，又听到了自己亲爹对自己的怀疑，立马拍着胸脯说：“咋不管事儿啊，我们几个关系最好，有啥事儿说话，指定好使。” 杨永河点头，说：“那就行，那这样，回头你就找那几个人过来……” 一番嘀咕，杨春力听得直点头，一直没说话的杨春晖却突然开口了。 “爸，这事儿可不能干。” “为啥？”一家子人都看向他。 “我参加村长选举是秉着想为村里办点实际事儿，之前你跟我妈张罗着要去送礼，我没拦着，可现在你们干这个不行，那是恶意竞争。” 杨永河被他这话给气着了。 杨春力撇嘴：“啥恶意竞争，那之前送礼就不是恶意竞争了。” 杨春晖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杨永河没说话，抽着烟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永河就起来了，张翠兰问他：“咋起这么早啊，去干啥呀？” “你别管，睡你的觉吧。” 一路走到村头等了最早班的大巴车坐到县里，又找到了管下面村儿信访办的人，杨永河上来直接问：“我是杨家村儿的村民，我们村儿的村长要换届选举了，这事儿你们管不管？” 里头的人一听，便道：“同志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杨永河就说：“嗯，我有事儿，我是来举报的。” 一听到这话，里头的人就变得严肃了起来，给杨永河倒了茶水，又准备好了纸笔开始记录。 杨永河口若悬河：“就我们村儿里的人，叫杨春灯，是这次选举的候选人，哎呀那选举之前说的可好了，啥要帮我们村儿发家致富啊，结果他自己办起了养殖场，家里还开着小超市，那挣的都是我们大家伙儿的钱，都进他自己口袋里了，我们是一分钱都没见着，这哪是帮我们发家致富啊，我看就是帮他自己富了。” “还有前两天的花灯节，大家伙儿都在看花灯呢，我们村儿有个小媳妇儿摔倒了，你猜怎么着，杨春灯他就打着救人的幌子光明正大的耍流氓，那又是亲又是摸的，哎呦……我这老脸说出来都臊得慌，杨春灯他自己媳妇还打着肚子呢，你说说，这样的人咋能当我们的村儿的村长啊。” 记录的人听到这些眉头皱的死死的，说：“同志，你说对这些我们都记录下来了，要真的有这事儿，我们一定会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咋，你们这是不信我说的话呀？” “不是不信，同志，我们对你举报的这个情况很重视，但还是要等我们调查清楚才能下结果，同志你放心，我们会去你们村儿里找人了解情况的。” 杨永河心里咯噔一下，村里支持杨春灯的人可不少，万一这些人找了那些支持者调查，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啊。 可是又不能拦着人不让去，不然又显得他说了瞎话一样。 想了想，杨永河就说：“行，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们随便去调查，杨春灯的那个小超市就在我们村头开着，还有那个养殖场也在村子里，他耍流氓那家，人家婆婆亲眼看见的，还打了杨春灯一巴掌，你们去了一问就知道。” 说了这些，杨永河也不多待，又做了大巴车回了村子里，然后叫了二小子杨春力来。 “二小子，你把你那几个朋友都叫着，就把咱花灯会上的事儿好好宣扬一下，对了，别让你哥知道啊这事儿。” 杨春力接了一百块钱笑眯了眼，拍着胸脯说：“放心吧爸，都包在我身上。” 然后杨永河又去找了春民妈。 “春灯可是我亲侄子，我这当叔的能不知道吗。”杨永河跟在春民妈后头说着：“这回的确是春灯做错了，他这么对春民，对丽萍，我这当叔的心里也跟着不得劲儿。” 春民妈使劲儿把水盆放下，里面的水溅出了一些水花，差点弄湿杨永河的鞋。 “杨二河，你这话啥意思，春灯跟我儿子是打小儿一块长大的兄弟，他对我儿子咋了，对我儿媳妇又咋了？杨二河你要今天不把话给老娘说清楚，老娘跟你没完。” 杨永河拍着两手啪啪响，说：“你看看你看看，咋说着说着还生气了呢，那天的事儿不是你亲眼看见的吗，我侄子春灯对丽萍那样……” “哪样？人家医院里来的大夫都说了，春灯那是在救人，你胡咧咧啥呢，想败坏我们家名声是怎么着。” “那咋能啊，我就是觉得春灯做的不对，再咋救人也不能这样啊……那在场的有那么多女的在呢，他就不能让人家帮忙救人？咋就非得自己上手呢你说。” “哼。”春民妈冷哼一声：“杨二河啊杨二河，春灯可是你亲侄子，你就这么败坏你亲侄子的名声你也不怕别人戳烂你的脊梁骨。” 杨永河却一点儿都不害怕，还说：“怕啥，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春灯虽然是我的侄子，我可这是帮理不帮亲，谁也说不着我啥，再说了大嫂子，你就真甘心吃了这个亏？你想想你家春民，想想你家儿媳妇，现在是没啥事儿，可谁能保准儿以后哪？” 春民妈没说话，却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 没两天，村里又开始议论起杨春灯为王丽萍急救的事儿了，这时候王丽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中午的时候出来活动的时候听到大家的话，急得差点有摔倒。 但不管她怎么解释，大家该怎么议论还是怎么议论，甚至有的人在听了她的解释只有还问她是不是在心虚。 回家之后，因为这事儿，王丽萍被杨春民又狠狠的骂了一顿。 不管别人咋想咋说，杨春灯还是跟以前一样，他现在把注意力放在了村子里的山货上，养鸡行不通了，那就只有这些山货，那些果核啊核桃啊什么的。 ------------ 第二十九章 落选 以前这些东西都是大家伙儿自己弄点儿给家里当点儿零嘴吃，就算有卖的也是小打小闹，没有正规的厂子，如果能把这些山货推到外面大城市里去，在村子里弄个作坊什么的…… 越想越觉得可行，杨春灯就开始统计村里每家的产量，再就是要出去跑销路。 就在流言满天飞的时候信访办的人下来调查了， 宝 书 网 ( w w w . x b a o s h u . c o m )刚进村儿就听到大家伙儿的议论声，来调查的两个人不动声色的相互看了一眼，决定先跟这几个人了解一下情况。 一支烟一句老乡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都是村子里土生土长的老实人，也不知道啥弯弯道道的，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没多大会儿信访办的人就了解的差不多了。 然后又按照调查的地址找到了春民妈家里。 “家里有人吗？” 春民妈听见声音出来，一看是两个陌生人，心里就紧张了一下，警惕的问：“你们找谁啊？” “请问，这里是杨春民家吗？您是杨春民的母亲吗？” 春民妈说：“咋，你们是来找我儿子的？我儿子不在这儿住，你们上前头那家去找吧。” 说着就要关门，信访办的人赶紧拦下了，说：“不是不是，我们是来找您的。” “找我？找我啥事儿啊，我又不认识你们俩。” “是这样的同志，我们是县里信访办的，之前接到群众的举报，说咱们村里的杨春灯有些出格的行为，所以这次过来特意找您来了解一下情况。” 春民妈一听到他们说这个，心里一阵慌乱，也不知道他们调查这个到底是用来干啥的，她本来就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劳动妇女，一听到他们说什么县里来的，又是来调查的，就认为是杨春灯犯事儿了。 春民妈脑子里稀里糊涂的，也不记得他们都问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咋说的，就知道那俩人问完了话都写在了本子上，然后就走了。 春民妈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就去前头找了儿子。 杨春民一听到这事儿，心里想：坏了，肯定是有人故意给春灯哥使坏了。 他忙问：“妈，他们都问你啥了？你都是咋说的？” 春民妈说：“我都记不住了，那俩人一个比一个看着严肃，我当时一听是下来调查的，我这心里都慌的不行，哪还能记得住问的是啥呀，好像是问了前两天花灯节上春灯救丽萍的事儿……” “那你是咋说的呀？” 春民妈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说：“还能咋说，照实话说的呗。” 杨春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妈要坏菜，可这是自己亲妈，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能说啥呀，只能阴沉着脸，心里盼着可千万别因为这事儿就让春灯哥当不上村长了。 村委会里。 老支书杨永明对面坐着两个男人，正是县里信访办的人。 “两位同志啊。”杨永明说：“你们说的这事儿，我知道，我们村儿的人都知道，但人家杨春灯是为了救人才这样做的，虽然的确是造成了一些误会，可后来大夫来了也都说清楚了，这好端端的咋又闹出来了呢？” 信访办的人说：“杨支书，你说的这些我们也都了解了，但这毕竟是不好的影响，如今你们村子里已经有人去县里举报了，这说明杨春灯的确是不得民心，不管他是不是好心是不是为了救人，这次选举……” 话虽然没说完，但是杨永明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这事儿就在村子里说道说道他还能做主，可这事儿现在已经闹到上面去了，就不是他能做主解决的事情了。 人家说的对，因为这个事儿大家伙儿对杨春灯的意见不一，的确是不能让杨春灯担任村长的职务。 想了这些，杨永明就说：“行，我知道怎么办了。” “那行，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杨支书，您先忙着。” “哎，慢走啊。” 这事儿在杨家村里迅速发酵，也就半天的时间大家伙儿都知道了。 不管杨春灯说的再好，做的再多，那上头都来调查了，在大家眼里，杨春灯肯定是犯错误了，不然为啥不调查别人只调查他呢。 杨春灯自然也听到了这些。 李娟气的岔了气，扶着肚子坐在床上骂人，又数落杨春灯：“你说你做什么好人，做好人好事儿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之前也就在村子里个别的人说一说，现在好了，这都闹到县里去了，你这还选着村长呢，这还选个屁啊。” 杨春灯一边给她捏着浮肿的腿，一边安慰：“行了行了，你看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呀，小心着点儿身体，这肚子里还有我儿子呢，回头再把我儿子给气出好歹来。” “你当我愿意生气啊，我这一出门大家看我的眼神儿都不对了，好像我怎么着了是的，平时有个什么事儿用得着咱家的时候，一个个嫂子姐姐大妹子的叫的多亲热，现在你看看，真是气死我了。” “他们愿意说你就让他们说，我是啥样人你不知道啊，你相信我就行，别人我可从来没指望过。”杨春灯一点儿也不在意，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是可惜了这新路子，回头我得去找春民说道说道去。” 李娟听他这话更不乐意了，绷着脸说：“你还想新路子呢，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啥呀，你在这儿费心吃力的给村里想出路，结果你看，谁领你的情？都以为咱家里趁着金山银山呢，人家信访办的人还过来找我来了，调查咱家的超市还有你那个养殖场，要我说，你啥也不用想了，咱就老老实实的守着咱家这个小超市过，以后村里有啥事儿也别过来找咱们。” “你这么想可不对，俗话说的好，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人记我的好。”杨春灯坐到李娟身边：“咱村儿之所以会这样，那都是因为太穷了，要是跟别的城市一样富裕，人人都有事情做，到时候你再看看。” “村里也穷也不是咱们的错，再说咱们也不富裕啊，最多也就是能顾着自己。”李娟心里还是生气，可也知道杨春灯是什么样的脾气，只要他认定的事情，那就是有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于是，李娟就说：“反正我是管不了你，你爱在干咋干，以后再遇上这样的憋屈事儿也跟我没关系。” 夫妻俩聊到深夜，一直到李娟困的不行，才睡下。 第二天杨春灯就来找杨春民了。 只是刚进院子就觉得氛围有些不对，王丽萍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怀里抱着的小杨梅也只顾着玩自己玩具，杨春民更甚，见了他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杨春灯问：“咋了这是，家里头出啥事儿了？” “没有。”杨春民特别不好意思，说：“春灯哥，是我们对不起你，要是因为我媳妇儿，也不能给你招来这么个祸事儿，县里信访办的人来调查，我妈又不会说话，让人给误会了，春灯哥，我……” 王丽萍也跟着红了眼睛。 一见他俩这样，杨春灯就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说：“春民，这事儿哥可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呀，你们俩总这么吵吵，日子还能不能过了，这还有孩子，梅梅在多大，天天见着你俩这样，那孩子心里得多害怕，春民，你这个脾气真得好好改一改，自己媳妇儿你自己不知道心疼啊，咋，是等着别人替你疼是怎么着。” 杨春民听他说的是这事儿，就想为自己解释两句，杨春灯抬手打断他，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些有的没的，我来找你说正事儿。” ------------ 第三十章 风水轮流转 王丽萍就赶紧抱着孩子要出去：“那春灯哥，你们俩在家谈，我带孩子出去转转。” 杨春民拦下她，说：“弟妹你先别忙着走，这事儿也得让你知道。” 王丽萍看了杨春民一眼，见他没说什么，也就留下了。 杨春灯说：“上回养殖场里的鸡卖了钱，前景不错，我想着这是个路子，可没想到这养殖数量一上来就不行了，这次的鸡苗损失比较大，连本钱都没回来，养殖场我打算关了，前几天我在外头找了几个销路，是关于咱们村儿里的山货，我觉得这个事儿春民能干，弟妹，家里的活儿你忙的多，你也帮着看看。” “我……”王丽萍没想到自己还能跟着一起筛选，就说：“我平时也没干过啥，不懂这个……” 杨春灯就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就是你们女人家都爱吃个什么零嘴儿，还有平时唠嗑的时候家里那些杏子核桃什么的都咋做的，你就说说这些就成。” 这些她知道。 王丽萍心里有了谱儿，说：“能做啥呀，咱们山上的那些杏儿，有的挺甜，有的就酸的咬不住，倒牙的厉害，那杏核一般都是用大锅炒，就咱河道边儿上的那个沙土就挺好，核桃没啥别的做法，孩子愿意吃就用白糖给弄点儿拔丝核桃仁，要不就也跟杏核一样炒成咸口的。” 杨春灯猛地一拍手，对杨春民说：“看见没春民，关键时候还得是弟妹帮你。” 杨春民不服气：“她一个女人家，也就能捣鼓点儿吃的喝的，能干成啥大事儿。” “你还别不服气。”杨春灯从以上兜里掏出两三张名片，递过去说：“这几个就是我这几天在外面跑的销路，我想把咱们村里的这些山货卖到外面去，弟妹说的那些都能行，家家户户的都会做点儿，到时候你统一收上来，再定了销路卖出去，要真能干起来大家都能有钱赚，而且以后形成规模了还能在咱们村儿里弄个厂子。” 杨春民来了兴致，拿着名片看了半天，看着都差不多，就说：“这几个人都是干这个的，那我定谁啊？” 这回不等杨春灯开口王丽萍就先说了：“这有啥的，春民，明天你就去城里打听去，看看哪家干生意靠谱，人实在，咱就跟哪家合作，家里头你放心，我都好了，孩子我能照顾。” “瞧见没春民，弟妹比你敞亮。” 杨春灯又夸了王丽萍几句，才跟杨春民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下午的时候，村委会对杨春灯的处理结果就出来了，杨永河在大喇叭上通报了结果，因为杨春灯在村子里造成的不良影响，村委会决定取消杨春灯的候选人资格。 这下就只剩下杨春晖和李大壮两个候选人了，而李大壮之前的票数已经出来了，比杨春晖的票数少了不少，看结果，杨家村的村长职务就是杨春晖的了。 晚上，杨永河特意跑杨春灯那里买了几瓶白酒，又得意洋洋的显摆了一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儿子杨春晖就是比杨春灯要强。 李娟心里是气的不行，可到底是家里的长辈，面儿上也只能陪着笑。 杨家村村委会边儿上有条小溪河，是条活水河，水质十分清澈，水流从上游而来一直往下，贯穿了好几个村子。 到了晚上，小溪河就被灯光笼罩，十分静谧。 李大壮挨着杨柳坐着。 杨柳是老支书杨永明的闺女，也是杨家村唯一一家幼儿园里的老师。 “柳儿，你今天跳的那个舞真好看。”李大壮笑嘻嘻的说道。 杨柳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就在他胳膊上戳了两下，说：“就光舞好看，我就不好看了？” “好看好看，咱村儿你最好看。” “傻样，不是说好了等村长选举结束你就上我家去吗，你打算啥时候去见我爸呀。”杨柳问。 听到这话，李大壮脸上的笑容就僵了，闷不出声，杨柳等了一会儿也没听着答案，就说：“李大壮，你不会是想耍赖吧，怎么着，跟我谈对象委屈你了呗。” 李大壮解释：“哎呀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是啥？” “一开始我以为这村长我肯定能选上，谁知道现在……这不是我没脸去见老支书吗。” 杨柳轻推了他一下，说：“你瞧你那个样儿，没选上咋了，我爸又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同意，那杨春灯还是我爸看好的呢，这不也被人举报给拉下来了嘛。” 李大壮扭头看着她，问：“杨春灯这事儿真的是咱村儿的人给举报的呀。” “可不嘛，本来我爸还想为他说两句好话的，谁知道人家县里的人根本不听，我爸也没办法，搁家一直说什么可惜了啥的。” “是挺可惜的，说实话，别看我跟杨春灯是竞争关系，我还是挺看好他的，杨春灯这人……是个干实事儿的。”李大壮心里也觉得挺可惜，又问：“老支书知不知道是谁举报的呀？” “不知道。”杨柳摇头：“我爸也纳闷儿呢，不过现在杨春灯的资格取消了，你的票数又少，就只剩下杨春晖了，我觉得这事儿肯定跟他家脱不了干系。” 李大壮眼睛眯了眯，心里有了别的盘算。 杨春晖这人……怎么说的，也不错，但他爸杨永河就有点儿不成样子了，听说为了这次选举杨永河没少在村里送礼，还有他那个二弟杨春力，天天不干活混日子，你说有这样的家人就算杨春晖再有本事也起不到什么好的带头作用啊。 李大壮突然觉得或许他还能再使劲儿一把。 心里盘算着别的事儿，也没跟杨柳多待，第二天一早李大壮就赶这第一班公车到了县里，也找到信访办举报去了。 这会他是来举报杨春晖的，原因是杨春晖家为了选村长在村里公然送礼，李大壮有理由怀疑这次村长选举的公平性。 信访办的人接待了李大壮，听到又是杨家村的事儿，不由心想：这个杨家村选个村长怎么就闹出这么多事儿来了。 不过有人举报他们就得接受并且要严格核实，于是，在经过又一波走查信访之后，杨春晖的候选人资格也被取消了。 杨永河这心里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呢就被这消息给镇住了。 刚才大喇叭上说的啥？他儿子的资格被撸了？！ 杨永河气得砸了两个碗，背着手就到了大门口，大嗓门吊起来：“哪个缺了德的王八犊子去举报我们家了，那些个大米白面老子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咋的，缺了德的玩意儿！” “哎，我说杨二河，你这话骂骂咧咧的说谁呢。”对门儿的刘三婶儿开了门一手摘菜一边说：“那些大米白面可不是我们管你要的，那是你们家硬要塞给我们的，我们不要都不成，春晖选举我们也给投票了，咋了，这会儿春晖被人家给举报了你就来找我们来了，杨二河，这事儿可没有像你这么办的啊。” “我说你了吗？啊？我说你了吗你就心虚，别人家咋就不出来了就你冒头，咋的，是你举报的我们家春晖啊？” “嘿，你还越说越来劲了你，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丧良心啊，连自己亲侄子都能举报了，我们可没这么缺德，拿人手短吃人最短，既然选了春晖了我们就不会在背后捅刀子，杨二河我告诉你，别拿你自己那黑心的一套来想我们。” 说完刘三婶儿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杨永河被他这话气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好不容易缓过劲儿了刚想过去再骂两声，就被闻讯赶来的杨春晖给拦住了。 ------------ 第三十一章 都是为了你自己 “哎呀你这是干啥呢呀爸，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吵吵，这都厢里厢邻的，有啥可吵的。”杨春晖的脸色有些不好：“走，咱回家。” 杨永河还想说什么，可架不住他没有儿子的劲儿大，就这么被杨春晖给架着回去了。 外头看热闹的也都回去了。 杨春晖到了院子就踹开了杨春力的房门，一把掀开被子，抓着床上的衣裳就摔到他身上。 睡得正香的杨春力还在梦里美着呢，先是身上一凉，迷迷糊糊的还没清醒过来就被抽了个正着，睁开眼就看着自己的大哥站在床边儿上黑着脸。 “干啥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都几点了还睡。”杨春晖脸色更黑了：“赶紧穿衣裳出来。” 杨春力把衣裳甩到一边儿，正准备再躺回去，走到门口的杨春晖突然扭头说了一句：“杨春力你给我麻溜的起来，要不然一会儿我就端大水盆过来找你，不信你就再睡睡试试。” “行行行，我起，我起还不行吗，真是的，这还没当上村长能就摆起谱来了，我是你亲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仇人呢，是不是我亲哥呀真是。” 等了五分钟杨春力才打着哈欠出来，杨春晖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一边儿的杨永河还在那骂骂咧咧的，张翠兰在厨房里做饭没出来。 杨春力拉着腿过来，一副二流子样子，问：“起来了，找我干啥，说吧。” “春灯哥给人举报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杨春晖直接问道。 杨永河正骂着起劲儿呢，突然就卡壳了，杨春力也一改刚才睡迷糊的状态，眼睛瞪的溜圆，看着杨春晖说：“不是，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一个妈生的呀，你这好事儿不想着我咋啥缺德的事儿你都往我脑袋上扣呢。” “你个小王八犊子你，你说谁缺德呢。”杨永河抓起小马扎就要扔。 杨春力条件反射的扬起胳膊阻挡，脚底下还往旁边儿快躲了两下，有些蒙圈：“我、我说谁了？哦……是你呀爸。” 怪不得之前他爸神神秘秘的让他叫几个哥们到处宣扬春灯哥耍流氓的事儿呢，原来闹了半天是他爸举报的呀。 想到这些，杨春力不由皱着眉看着杨永河，嘴上嫌弃的说：“呀，爸呀，这事儿你做的的确是有点儿缺德……” “给老子滚一边儿去，你知道个屁！”杨永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杨春晖呼出一口气，有些力不从心的问：“那，爸你说说，到底是不是你？” “是老子干的咋了？”杨永河面对儿子的质问，干脆豁出去了：“老子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瘪犊子，这又花钱又出力的，好不容易给你弄上去了，结果还让人给举报了，结果你倒好，你不去找那个举报你的人，反而跑到这里来质问老子，咋，老子我欠你的呀。” 面对父亲的倒打一耙，杨春晖心里更加生气了，说：“我之前不就说了咱们公平选举，别搞这一套别搞一套，爸你怎么就不听呢，我跟春灯哥比也不差啥，你咋就对你儿子这么没信心呢，现在好了，连候选人资格都没了，这下您老高兴了吧。” “说啥你这是，啥叫我高兴了，我高兴我屁我，你还巴巴的在这儿叫唤，你以为你多能是咋的，要没有我跟你妈来回给你跑前跑后的安排，你以为你能跟人家春灯比啊，光第一轮你就得刷下去，你以为你那些个票都是咋来的，还不都是我跟你妈用大米白面给换过来的，你还不乐意了你，你看不上你把那些大米白面给我跟你妈还回来。” 杨春晖就说：“就算你们不送礼，我也能跟春灯哥打个平手，春灯哥想给村里做事儿，我也一样想给村里做事儿，跟春灯哥比，我一点儿也不差啥。” 杨永河眯着眼撇着嘴：“哟哟哟，我一点儿不差啥，你差远了我告诉你，还跟人家春灯比，你连给人家春灯提鞋你都不配，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人家春灯从小学习就好，学校里头数一数二的，你趁啥？人家春灯出去打工又娶媳妇儿又攒家底儿的，你有啥，你那媳妇都是我跟你妈花钱给你娶的，人家春灯回来就给小超市开上了，那钱哗哗的收，你有吗？人家春灯说开养殖场眼睛都不眨你一下，你能耐你咋不去开一个？” “嘿，现在又这么说了。”杨春力耸耸肩膀，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以前都是谁说春等哥不咋地的。” 话音刚落下，身后一个马扎就扔过来了，杨春力反应迅速的往旁边一跳，差一点儿就让马扎给砸身上去了。 “你个小王八犊子你。”杨永河指着他骂：“我一会儿再找你算账，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你，让你干点儿小事儿你都干不好。” “我咋了，要没我给你帮忙，你能把春灯哥给撸下来啊。”杨春力不服气的说。 杨春晖听这话就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待会儿我再收拾你。” “你要收拾谁啊？我让你兄弟这么干的，咋，你要连我一块儿收拾啊。”杨永河冷着脸叫嚣。 杨春晖被他给气笑了，就说：“爸，你能不能别耍赖皮啊，这事儿分事儿，一码归一码，春力找那些朋友到处败坏春灯哥，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不对，我这当哥的还不能管了？而且你这个思想从根儿上就错的，春灯哥那是我亲堂哥，除去这个亲戚关系，不管是谁，只要有能力带着咱村儿好，谁当村长都行我都支持，咋到了你这儿就非得我当也行啊。” “你不想当？你不想当村长当初我让春力咱选你非得跟着凑热闹？”杨永河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想不想当是一回事儿，有没有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儿，那春灯哥比我有能力，这村长就该他来当，我杨春晖没二话，可你现在闹这么一出算个啥，这下好了吧，你把春灯哥给撸下来了，人家也把我给撸下来了，这以后咱家还咋在村子里过呀，这不是给别人看笑话嘛这。” “谁看笑话呀，这有什么笑话好看的，哪家不是这样啊，哪个当老子的不想着法子给儿子谋算啊，你想当这个村长，是不是，你相当我这做老子的就的想尽法子让你当上，这有啥笑话可看的。”杨永河理直气壮的说：“你还气急败坏了，跟我在这儿喊，你有啥可喊的，老子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这俩小王八犊子。” “你这是为了我吗？你这都是为了你自己！”杨春晖也被气狠了，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啪嚓！” 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好像是盘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杨永河红着眼，声音里都微微带着些颤抖：“你说啥？” “我说你做这些不是为了我们，都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让你自己脸上有光有面子。”杨春晖冷静了下来，把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话都给说了出来：“我大伯还在世的时候，你事事要跟我大伯比，比不过就自己在家生闷气，后来我大伯不在了，你又扯上我跟春力，非要我们俩跟春灯哥比，比不过你就揍我俩，春力年龄小还好一些，这么多年我可没少因为这事儿挨你的打。” “嘘，哥……”杨春力小声提醒杨春晖，偷摸冲着他摇头，眼神儿使劲儿往杨永河身上使。 杨春晖却跟没看见一样，继续说：“小时候我跟春灯哥关系好，是因为你，春灯哥才慢慢跟咱家远了，也是因为你，让春灯哥没了爸妈之后还感受不到亲情，爸，我大伯是你亲大哥，春灯哥是你亲侄子，你再有心气儿也不能往死了坑亲人吧，啥样的心气儿啊，非得让你这么争个高下，以前我不说，搁我自己心里憋着，今天我就跟你透个底儿，爸，我是没我春灯哥聪明，可我也不差啥，正大光明的比就算输了我也认，最少我输的光明磊落，我虽然不啥君子，可我也不当那小人！” ------------ 第三十二章 上门道歉 “你说啥？我是小人？我……”杨永河左看右看，刚才坐着的小马扎已经被他扔墙根边儿上去了，暂时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于是就脱下一只鞋，扬起胳膊就朝杨春晖打了过去。 一边打一边骂：“我打死你个兔崽子我，老子为着你还成小人了……” 杨春力在一旁见这样也上去拦着，结果就是胳膊上挨了好几下，反倒是杨春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反倒挨的少。 “哎呦喂，你别打我呀，爸呀，我亲爹呀，哎呦……” “行啦！”一声尖声大喊，张翠兰掀了厨房的帘子出来，看着院子里纠缠在一块儿的三个人，黑着一张脸说：“多大的事儿啊，日子不过了是咋的，都给我洗手去，吃饭！” 杨永河气红了眼睛，喘着粗气，手里还抓着一只鞋：“不吃，老子气饱了。” “你要不吃后半辈子都别吃，谁吃谁王八蛋。”张翠兰瞪了他一眼转身端了一盘红烧肉就去客厅了：“不吃正好，这一大盘我自己能吃三顿。” 听了这话，又闻着红烧肉的香味儿，杨永河突然有点儿后悔了，又不想这么服软，就梗着脖子朝张翠兰的背影喊了一声：“你个老娘们，咱家啥时候你当家了，你说不让吃就不让吃了，老子还非得吃这一顿。” 没多大会儿屋里头就传来了老两口拌嘴的动静。 “不是不吃吗，老王八蛋。” “你说不吃就不吃啊，你是王母娘娘啊，嘶，这红烧肉做的有点儿咸。” “咸了你别吃，我吃着正好。” “咸是咸了点儿，正好下饭。” 院子里杨春力还抱着胳膊哼唧，见风波暂时被自己老妈给摆平了，也准备进屋吃饭，刚走了几步看见杨春晖没动，就扭头说：“走啊，哥。” 杨春晖闷声闷气的说：“你嫂子还在家等我呢，我回去吃。” 说完也不管老两口是不是听见了，扭身就走，杨春力愣住了，想进去吧，又怕到时候他爸的火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可要是不进去又觉得肚子饿得慌。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对老爸的畏惧占了上风，也朝着屋里喊了一声：“爸，妈，我也不在家吃了啊，我去我哥家吃。” 说完一流腿儿就跑出去了。 屋里头，杨永河听见外头俩儿子的动静，仰头一口就把杯子里的白酒给灌下去了，张翠兰在一边儿看着，就劝：“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跟俩孩子较劲儿。” 杨永河扒拉了两口米饭，又塞了一大块儿红烧肉，说：“你没听见你大儿子说的那些话啊，王八犊子，还怨上我了。” “我觉得春晖说的也没错。”张翠兰顶着旁边冒火的眼神儿，夹了一筷子小油菜到他碗里，说：“你跟大哥之间的矛盾不能放到孩子身上，大哥都没了这么多年了，多深的怨啊你还放不下，再说，打我嫁给你开始到现在，我也没觉得大哥怎么着了，咋你这心里就这么多怨气啊。” “你知道个啥，我那个大哥就会做表面功夫，不光是你，就连我爹娘都给他骗过去了，从小家里有什么好的都是大哥，但凡有一点儿不好那就是我干的，我没少给他背黑锅，爹娘去世的时候分家也不公平。” 张翠兰说：“这事儿我可有发言权，我没觉着爹娘不公平，对我跟大嫂都一样，大嫂做饭没我好，厨房里的活儿我多干了，院子里跟地里的活儿大嫂也帮我分担，再说分家，咱两家分的东西都一样多，你们老杨家有啥你又不是不知道，咋，还想让爹娘给你分金山银山啊，后来咱家春力出生那年，大哥怕咱家吃的不够，后山上的那半亩地不还是大哥给的吗，咋就对不起你了。” 杨永河不说话了，张翠兰也没再继续数落，这事儿说到底是杨永河自己心里的坎儿，从小就想着要超过大哥，可不管咋样都一直被压着，这几十年了，都做下病了，所以才会在孩子身上扭曲了想法。 张翠兰该说的也都说了，该劝的也都劝了，剩下的就得靠杨永河自己想明白才行，他要是转不过这个劲儿来，谁说啥也不顶用。 这边老两口默不作声的吃饭，那头杨春晖却是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杨春灯家里。 李娟正吃着苹果，杨春灯刚做好了饭菜端上来，两人刚拿起筷子就见杨春晖一边喊着人一边走了进来。 “呀，春晖，咋这会儿过来了，要买啥？” “嗯……”杨春晖在地上磊放的礼盒上看了两眼，指着两箱看着特别上档次的说：“这俩给我各来一箱。” “行。”杨春灯搬了礼盒下来，只收了成本价，问：“这是要去你丈母娘家呀。” “不是。”杨春晖付了钱，突然把那两样礼盒往柜台里边推了一下。 杨春灯愣住了，正吃饭的李娟也愣了一下。 “这……啥意思啊这是。” “春灯哥，我是来道歉的。”杨春晖说：“上回你被举报那事儿，是我爸干的，我也是刚知道，这事儿我爸干的不对，我替他跟你道个歉。” 然后就把杨永河跟杨春力做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 李娟出声了：“啥，春晖，你说是二叔举报的你春灯哥？二叔为啥这样干呀。” 杨春晖不说话了，李娟问完这话之后就反应了过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看向杨春灯。 杨春灯却笑了起来，走过去搂住杨春晖的肩膀，问：“没吃呢吧，来来来，哥刚做好的饭，一起吃点儿。” 杨春晖也没推辞，就跟着到了饭桌前，李娟忙给他盛了一碗米饭。 “你说的这事儿啊，我知道。”杨春灯的话一出口就看到这俩人看着自己，又说：“我二叔啥脾气我还能不了解啊，这回选举要只有我二叔倒也不能这么干，可这不还有春晖你呢吗，二叔肯定是想让你当这村长，正好之前花灯节我又闹出那么一个事儿出来，说到底啊也是赶巧了，这事儿都到一起去了。” 李娟却没有杨春灯这么好的心性，还是有点儿气不过：“二叔也是，那儿子侄子谁选上村长不都一样啊，都是老杨家的，干啥呀这是。” 杨春晖脸上有些烧得慌，顺着李娟的话就认错，一再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杨春灯摆手，说：“你这是跟二叔吵架了？” 见杨春晖没吭声，杨春灯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事儿哥得说说你，不管二叔做了啥事儿，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别人可以说啥，你这当儿子的不能说，我知道你心里想啥呢，我这不也没什么事儿吗，就是候选人资格被撸了，可你再想想，我救你丽萍嫂子的时候大家伙儿不也是不能理解吗，就算没有二叔，别人心里对我也有猜疑，我这村长也不一定能当上。” “那我爸也不能这样做。”杨春晖说：“反正我这回是跟我爸彻底把话说开了，以前那些我压心底里的话，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全说了，能不能听进去我也管不着。” “那你想咋的。”李娟倒了一杯啤酒给他，说：“你还因为这事儿跟二叔断了关系是在怎么着，父子俩哪有什么仇啊，你春灯哥都不生气了你也别气了，再说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生气能怎么着，听嫂子的，回头给二叔认个错，你服个软二叔肯定不能跟你生气。” 杨春晖没应声，李娟也不狠劝，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她也知道杨春灯这个二叔就是这么个脾气，小心眼儿的很，要说多坏吧，也没有。 ------------ 第三十三章 还得再想想 “哎呀，哎呀可是找着你了。”杨春力突然蹿了进来，也不客气，自己拉了一张凳子就坐到了桌子上，对着李娟嬉皮笑脸的说：“嫂子，给我也盛一碗饭呗。” “你还有脸跟我要饭吃，你说说你都干啥对不起你春灯哥的事儿了。”李娟气冲冲的说着，手上却麻溜的盛了碗大米饭递给杨春力。 杨春力脸皮那是比城墙还要厚，听了这话也照样笑着，说：“那都是我爸让我干的，可不是我的主意。” “你爸让你干你就干啊，你爸让你死去你是不是也这么听话啊。” “那不能，我又不傻，再说我爸也不能让我去死。”杨春力嘴上皮着话，又解释：“其实我也没干啥，我那几个朋友我都交代了，不能败坏我春灯哥的名声，我们就是在村里跟那些人聊天，谁知道这事儿咋就传成这样了。” 李娟说：“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没过还有功了？” “功是没有，可过也没有，嗯，嫂子，你这个蒜薹炒肉真好吃。”杨春力含糊不清的夸着。 李娟见他这样也气不起来，白了他一眼，笑骂：“少拍马屁，这是你春灯哥做的。” 杨春晖问：“你不是在家吃饭呢吗，怎么也来了？” “找你呗。”杨春力咽下嘴里的饭菜：“你给爸气成那样，你倒是走了，我进去还不得让爸给骂成王八呀，上你家找你结果你家没人，我就上我春灯哥这来了，哥，你不是说嫂子在家等你吃饭呢吗，怎么也跑这儿来了。” “你嫂子回娘家了。”杨春晖闷闷的说了一句。 其他三个人听着这话里的语气不太对，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杨春灯开口了：“跟弟妹吵架了？” “哪还用得着我去吵啊，秀儿知道是我爸举报的你，然后我又让人给举报了，觉得脸上臊得慌，昨天晚上就走了。” 杨春力差点没噎着自己，闹了半天他哥一早过来闹了这一出不是没有原因啊，不过想想也是，要他是嫂子，他也觉得臊得慌，有个这样的公爹和小叔子…… 等等，这小叔子不就是自己嘛。 杨春力心里这回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办的不是人事儿，这还有脸过来蹭吃蹭喝的，也亏得是春灯哥和嫂子这俩人心好，要换个别的，指不定就拿扫帚给他打出去了。 他这边想着事儿，就听李娟说：“弟妹生气是应该的，这事儿换了谁不生气啊，我一开始也气的不行，不过缓了这么几天好多了，不过春晖啊，嫂子的话你得听，这自己的老婆别人说啥都成，可你自己该咋哄还得咋哄。” “嫂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我看你还是不知道。”李娟说：“你过来找你春灯哥道歉，还知道买俩礼盒呢，你媳妇跟你生气走了，我咋没见着你想着给你老丈人家买点东西啊。” 杨春灯点头，接了话说：“这话对，春晖，这事儿你得听你嫂子的，那俩礼盒你明天给你媳妇儿带过去，好好跟弟妹赔个不是，到底是二叔跟春力做的不对，弟妹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你服个软她肯定就回来了。” 杨春晖啥也不说，就一个劲儿的点头，心里更加觉得自己的爸做的事儿太缺德了，春灯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好，把他当亲弟弟看。 选举的事儿这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最后谁也没想到的事儿，竟然是李大壮当了村长，不过因为前后两次被人举报，老支书觉得闹心，而且李大壮的票数也的确是不高，就跟村委会的其他人商量了一下，让李大壮先当个代理村长。 观察期是一年，一年之后如果李大壮干的好，就转正，如果不行，就再重新选举。 对此，李大壮没有任何意见，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代理”俩字给去掉。 这事儿宣布了之后，李大壮带了些礼盒啥的去了老支书家里，把他跟杨柳谈对象的事儿跟老支书坦白了。 杨永明抽着烟，看着桌子上的礼盒，不由觉得牙花子疼。 他指着茶杯说：“别光坐着了，喝茶。” 李大壮心里紧张，不知道老支书到底是咋想的，从他进门儿说了他跟杨柳的事儿只有，老支书就一直在抽烟，半天了就说了这么一句，这到底是啥意思啊，是同意啊还是不同意啊。 李大壮偷偷看向杨柳，杨柳接到了眼神儿，就开口了。 “爸，你说句话呀。” “你让我说啥呀。”杨永明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李大壮：“你们俩谈对象的时候为啥不跟我说呢，现在都谈上了，跟我说还有啥用啊，我是能棒打鸳鸯啊还是怎么的。” “哎呀，爸，我们俩一开始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这不是想着先深入了解彼此嘛，这万一不合适到时候不让您白高兴一场嘛。”杨柳说着，用胳膊拐了一下李大壮。 李大壮立即表态：“对，我们俩就是这么打算的。” “深入了解？那你俩深入到哪一步了？” 杨柳红了脸，说：“不是您想的那样，大壮为人正着呢，不然他咋能当上村长呢。” 杨永明哼了一声，说：“是代理村长，能不能当上正式的还得看他的表现，李大壮我问你，杨春晖被举报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知道这事儿瞒不住，李大壮也没想瞒着，现在既然老支书问了，他也就直接说了。 “是，是我干的。”李大壮不顾杨柳的眼神继续说：“这事儿我不瞒你，叔，杨春灯要当这个村长，那我服气，不管村里人咋说，我是知道杨春灯那的确是救人呢，我们在部队的时候也集训过这个，可杨春晖当村长，我不服，他那些票咋来的叔你肯定清楚，那都是送礼送来的，我不能看着咱们村儿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杨永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现在才觉得有点儿顺眼，又问：“不服杨春晖，那你觉得你比杨春晖强哪儿？” “这我还真不知道，但最少我不会弄虚作假，有啥就是啥，我脑子没杨春灯活络这我自己承认，所以我都打算好了，回头我就去找杨春灯，跟他一起商量咱村儿下一步的计划，我一个人不行，就动员行的人一起想法子，肯定要把咱村儿给富起来。” 杨柳也在一边儿帮衬着：“爸，大壮是真心实意的想让咱村儿好起来。” 李大壮突然有些害羞，挠挠头说：“我……我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杨柳，希望叔能成全我俩。” “嗯，你这话我信。”杨永明掐灭了烟屁股，说：“你是部队出来的，这一口唾沫就得是一个钉子，你们俩的事儿我可以不管，但我有个条件。” “啥条件，叔，你尽管说，我肯定办到。” “先别高兴的太早，你现在是代理村长，那也是村长，一年内，给咱村里办上件大好事儿，不拘着是啥，也不指着你这一年就让村儿里富起来，怎么干你自己看着办。” 李大壮沉默了半分钟，最后还是点头，说：“成，就算叔不说这个，我也早就想好了要为咱村儿做点儿事儿，不然我也不会竞选这个村长了。” 算是变向的立了个军令状，之后从老支书家里出来，李大壮就去找了杨春灯。 把自己的想法跟杨春灯说了说，杨春灯直接拿出之前的那个计划书出来给他。 “这是我最近这几天又新改的一份儿，先前的那个养鸡场怕是不行了，这两天鸡苗死的就剩下六成了，我估计本钱都回不来，干这个风险太大，大家伙儿承担不了，我想了想，既然养鸡不成，那养别的肯定也会面临类似的问题，所以想要办养殖还得再好好想想。” ------------ 第三十四章 你看这样行不行 李大壮看着纸上划下的几条计划，旁边儿分别用红水笔标注着，不由的点头：“养殖场的确是不好办，我在部队的时候，旁边有村子干养殖，说不准遇上个什么情况就得赔一年，咱村子这情况的确是不合适。” 说着，他往下翻看：“哎，这个山货外销……” 杨春灯见他指着这个，就说：“这个我已经在尝试了，先让春民去找销路，前两天他刚走，估摸着也就这两天就能回来，等销路确定了，咱们先合作一两次试试，要是能成，咱再在村儿里办个厂子。” “这事儿行，成，我回去也再想想别的路子，咱们双管齐下。”李大壮说着，把计划书折起来装进了兜里。 杨春灯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干，只要有这个心气儿，肯定能干成。” 再说杨春民，自从杨春灯给了他名片之后，他就按照上头的联系方式挨个去联系，结果三个联系方式只联系上了一个。 按照电话里约定好的地址，杨春民转悠了两圈才找到地方，是个小饭馆儿。 “你是……春民兄弟不？” 杨春民正在饭馆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后边儿就有人问他了，他转头，看见一个比他矮上版头的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脚上还蹬着一双擦的锃亮的大头皮鞋，胳膊底下夹着一个公文包，一看就是个大老板。 杨春民心里有些发憷，说：“我是杨春民，你是谁啊？” “我一看就知道是春民兄弟，我姓张，之前你给我打过电话，咱俩约的在这儿见。” “哦哦，是张老板。”杨春民乐了，心想果然是大老板，这穿衣打扮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你看着大背头梳的。 “张老板……” “哎，春民兄弟，可别什么老板，我姓张单名一个丰字，丰收的丰。”张丰笑着倒了两杯茶水，又点了两个热菜，说：“我跟春灯一般大，你要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哥。” 杨春民一听到杨春灯的名字，顿时就不紧张了，笑着问：“张哥你跟我春灯哥认识啊。” 转念一想，要是不认识春灯哥也不能给他名片。 张丰也不瞒着，就说：“认识，不过也有好些年没见了，那会儿春灯在这儿打工，我在他们厂子边儿上做点小生意，前段时间春灯过来说是你们那儿的山货好，我想着我正好是做副产品的，这不就对了路了吗。” “怪不得。”杨春民一开始忐忑不已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又把村里的情况都说了一遍：“我们那儿的杏核山核桃家家都会弄，之前也有人收过山货往外倒腾，可是没赚着啥钱，这回春灯哥说让我过来跑跑销路，说是能成。” 张丰就说：“以前没赚着钱那是走的路子不对，你们自己干就算是个体户，跟成型的厂子不能比，像我们这些那都是有固定销售渠道的，这货源供应也有，不过山货这玩意儿自然是谁家的好就用谁的，这个不固定。” 杨春民趁热打铁：“这个你放心，张哥，我们那儿的山货都不次，你要不信就跟我回去看看，你干这个，肯定你一看就能知道。” 对于这个邀请张丰也没拒绝，朋友归朋友，但做生意还是要看准了保质保量才行，于是两人一合计就定了回去的时间，吃了饭张丰又跟家里安排了一下，就跟着杨春民回到了杨家村。 两人先到了杨春灯这儿，阳春等没想到张丰这么快就来了，一边往家里迎他一边让杨春民去叫李大壮。 杨春民还有些懵，问：“叫李大壮干啥？” 李娟端着茶壶进来，说：“春民兄弟你还不知道呢，李大壮现在是咱们村儿里的代理村长，你们要干这个，那肯定得找李大壮来。” “啊？村长是李大壮？”杨春民彻底懵了，他从家里走时候，县里来调查杨春灯这事儿还没有具体的结果，他以为就算不是杨春灯，按照票数也该是杨春晖才是，这知道竟然是李大壮。 杨春灯说：“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的跟你说不清楚，你赶紧去叫人吧，你要想知道什么，回去问你媳妇儿去。” 杨春民就不再纠结这个了，小跑着去李大壮家里叫人，结果到了地方发现李大壮没在家，又去了村委会，结果又说李大壮在老支书家里，杨春民又跑着到了老支书家里。 “叔，你觉得这个可行吗？” 李大壮正跟杨永明商量着村建设的计划，杨春民就跑了进来，大口喘着气，半天也说不上来一句话。 李大壮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是村子里出了啥大事儿了吧。 杨永明倒是平静，倒了被凉白开递过去：“先喝杯水，有啥事儿慢慢说。” 杨春民也不客气，接了水咕咚咕咚的灌进肚子里，缓过了气儿才说：“大壮，我春灯哥让你过去一趟。” “哎呦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啥大事儿了呢。”李大壮送了口气，说：“春灯找我有啥事儿啊？” 杨春民说：“城里收山货的张老板让我给带回来了，春灯哥让我叫你过去一趟。” “行。”李大壮想起之前杨春灯跟他说过话，扭头跟杨永明说：“叔，我先过去一趟，刚才我说的那个回头我跟春灯商量一下，回头再来找你。” 杨永明原本也想着一起跟着过去，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一下子去太多人也不好，就点头，让李大壮赶紧过去。 “真是没想到，以前让你跟我一起合伙，你非要回来，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竟然还能有机会合作。”张丰笑着对杨春灯说。 杨春灯：“这说明咱们哥儿俩的缘分一直在。” “这话说的对，有缘千里来相会，只要有缘，不管走的多远都能再碰上，哈哈哈。” 两个人聊着以前话着家常，杨春民就带着李大壮进来了。 “春灯。” “大壮来了，来来来，跟你们介绍一下。”杨春灯站起来对张丰和李大壮分别说：“这个就是我们杨家村的村长，大壮，这个是张丰，是我以前在城里认识的，现在自己开了个副产品厂。” 李大壮笑着上前握手，嘴里解释：“张老板你好，我现在也就是我们村儿的代理村长，我是李大壮。” 张丰也说：“哎，什么张老板啊，就叫我张丰就行。” 李娟又给几人添了茶水，然后自己回后头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几个。 还是张丰先开的头：“大概的情况在路上的时候春民兄弟已经跟我说了，我觉得这个事儿啊，咱们不能这么干。” 李大壮看了杨春灯一眼，问：“张兄弟，我们村儿的山货品质你可以放心，绝对不会拉你的后腿。” “李村长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张丰说：“我的意思是要按照之前你们的那个想法，你们这模式顶多就算是个体户，虽然也能赚钱，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个体户很容易就被人给替代了，你们能做，别人也能做，我的意思是咱们啊，一开始就弄个小工厂，我呢，就只跟你们厂对接，收山货，至于你们从哪些地方弄，或者说统一找村儿里的还是怎么着，这我就不过问了。” 杨春民听到这话心下一琢磨，觉得可行，可他一抬头就看见杨春灯跟李大壮在低头沉思，似乎是还没拿定主意。 杨春灯说：“直接开工厂倒不是不行，但对村儿里来说风险太大了，而且这工厂开在村儿里，要想让大家伙儿都受益，那就得把大家伙儿都给拉进来，大壮，你觉得这样能行吗？” ------------ 第三十五章 上门忽悠 李大壮想了想，摇头，说：“说实话，够呛，可能会有人来响应这个事情，但要真把大家伙儿都拉进来不现实，先不说别人信不信咱们，就说这资金，谁家也不是钱多的花不了了，有钱就愿意往银行存，拿出来做生意，够呛。” 杨春灯也是在担心这个问题，但又觉得张丰提的这个建议的确是可行。 倒是杨春民拍了一把大腿，说：“春灯哥，村长，张哥，我觉得这事儿能干，要是担心咱村儿其他的人有意见，那还跟我春灯哥那个养殖场一样，咱先私下自己干，能行了咱再拉搭伙儿入进来。” 可张丰这时却突然给他提了个醒，说：“春民兄弟你先别激动，春灯跟李村长说的对，这办厂子可不是一两千块钱就能解决的事儿，还得要从长计议。” “还从长计议啥呀，我看就这么办就行，那养殖场我春灯哥还自己投了两回呢，这山货厂子不比养殖场好弄啊，一次可行以后就是长久的买卖。” 杨春灯和李大壮还是没说话。 杨春民就有些着急了，站起来说：“你们要觉得不行，那就我来干，要不这样吧，也别说什么工厂了，我就先在家弄个小仓库，先在咱们村儿把山货给收上来，如果这买卖能成了，咱们再开会说着工厂的事儿，行吧。” “那……这样会不会让你很吃亏啊，这赔了赚了都……”李大壮心里还是犹豫。 杨春民就说：“吃亏啥呀，都是为了要给村里做点儿事儿，我杨春民虽然还不是党员，可我也是在咱们村儿里出生长大的，我困难的时候大家伙儿也没少帮过我，给咱们村儿出力，我愿意。” “好！”张丰啪啪啪的拍起手来：“哎呀，春民兄弟这思想觉悟高啊，我看这么办行，一开始咱们先不弄大的，就先弄点儿探探路，要是能行，到时候再说建厂子的事儿，不过这建厂子的钱我也不能都让你们出了，咱们合伙一起弄。” 几个人越说越来劲儿，一直到了晚上才终于把事儿给定下来了，李娟叫了王丽萍来给帮着弄了几个炒菜，又开了两瓶啤酒，杨春民和王丽萍家里还有孩子，李娟又怀着孕，最后还是李大壮带着张丰回去先将就着住了一晚上。 王丽萍又帮着洗刷完收拾了厨房，这才挎着杨春民的胳膊腰回家。 “春民。”杨春灯喊住他，说：“这弄山货的事儿一定要仔细着点儿，本钱你先不用担心，我先帮你掏，等赚钱了你再还给我。” “啊？春灯哥，这事儿你不跟我搭伙儿啊。”杨春民有些意外。 杨春灯就说：“这回我就不跟你搭伙儿了。” 见杨春民着急了，他又赶紧解释：“你先听我说春民，我不跟你搭伙儿有两个原因，一个呢，是因为我跟张丰以前就认识，这俗话说的好，新生意做生不做熟，这第二个呢，之前的事儿你也知道，毕竟我现在在村儿里的印象好坏不一，这个事儿想要成，我还真不能参与，不过你放心，私底下该给你的支持哥一样不少，有啥事儿你就来找哥。” “春灯哥……都是我家里那个败家娘们，要不是因为她，春灯哥你也不会……” “说啥呢这是，你这个脾气可真是得改改，弟妹对你多好，啥都想着你，你再看看你，一个男人别有啥事儿都往自己媳妇儿身上推，你得担起当男人的责任，知道不。”杨春灯轻声训斥，又说：“春民啊，这可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啊，可别让我看不起你，好好干，证明给大家伙儿看看。” “哎，春灯哥你放心，我肯定能干好！” 杨春民立下军令状，心里想，就算是为了春灯哥，他也一定要把这事儿给办好了，只要大家伙儿都能赚到钱，到时候他再把春灯哥的功劳说出来。 确定了方向就撸起袖子加油干！ 杨春民觉得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干劲儿十足，就好像看到了一条通天坦途就在自己眼前，而他已经一只脚踏上去了，已经正式开启了未来的美好生活。 张丰也没多留，第二天就回去了，他还要回厂子里去安排，不过也跟杨春民说好了时间，定了来收山货的时间。 因为这个事情先又杨春民以私人的名义去做，等同于是试水，所以李大壮暂时没有再村子里公布出来，不过他还是私下找了个时间把这事儿给老支书说了。 杨永明知道以后倒是没说别的，只是在抽了一根烟之后说了一句：“春灯是个好同志啊，春民也不差，既然这俩孩子想给咱们村儿干点儿事儿，那在有些方面能方便的就给他们行个方便，不过，要有分寸。” 李大壮忙点头说：“哎，我知道了叔，这事儿您老就放心吧。” 杨春民跟王丽萍两口子开始去各家说了要收山货的事儿，也说好了价钱，一开始听到消息的人都觉得俩人是在开玩笑，这山货生意哪是好干的啊，要真能好干，家家户户不都去干了，再说，外头也不是没有来收的，都说挣不着啥钱。 有那热心的就劝杨春民，让他别瞎折腾，浪费时间不少还要往里头赊钱。 这要放在以前杨春民还会寻思寻思，可是现在他是满腔的热血，哪里能听得进去啊，别人说这个，他就只觉得是别人不相信他能干好，也是，之前在山上开矿他就闹出了那么两次事儿来，还搭进去一个妹夫，这次做山货生意大家不相信也是应该的。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热忱，一遍遍的解释一遍遍的说，最后还真是谈成了几家，又把时间数量和价格都谈好了，都记录在纸上，然后就等着张丰这边统一过来收货了。 杨春民要干山货生意的消息很快就弄的人尽皆知，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王丽萍还说：“这一上午也算没白跑，这会儿估计大家都知道了，下午说不定就不用咱们自己跑了，人家就得自己找上门来。” 别说，还真让王丽萍给猜着了，还真有人找上门来了，不过却不是要卖货的，而是王婶儿。 这段时间王婶儿整个人胖了不少，可能是因为找她看事儿的人多了，赚的也多了，平时吃喝的质量也都跟着上去了，那张脸开始横向发展，而且是满面红光的。 见着王婶儿杨春民和王丽萍两口子都很意外，王婶儿要不来他们都快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了，而且王丽萍心里也稍微有些不舒服，毕竟之前找王婶儿看事儿的时候，王婶儿是拍着胸脯说的能给都解决了，结果呢，最后他们家是没出什么大事儿，可张亮却…… 不过心里虽然有些别的想法，但还是客气的打了招呼。 “王婶儿，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您现在可是大忙人啊。”王丽萍笑着说道，杨春民本来就不咋愿意这些，索性就打完招呼进屋去了。 王婶儿看着杨春民的背影，哼哼唧唧的说：“丽萍啊，你们家春民这是对我有意见啊。” 王丽萍脸上的笑直接给僵住了，说：“没有的事儿，就是今天跑了一上午了，春民有点儿累了，你没来之前他还说要去睡一会儿呢，王婶儿，你这回过来是有啥事儿啊。” 王婶儿心里当然不信，别以为她没看见，刚才杨春民看她那一眼分明是冷冷的，但她这回过来是为了办事儿来的，可不会因为杨春民不高兴就回去。 ------------ 第三十六章 第一次合作 于是她就说：“也没什么事儿，丽萍啊，你们家是不是要干生意？” 王丽萍说：“是啊，这么会儿的功夫就传到您那去了？” “传什么，我是算出来的。”王婶儿神叨叨的说着，又开始掐算了起来：“今天早上我一睁眼就看到你们家个方位上头有一片红云，这是吉兆啊，可是这红云里头又有点黑烟，我算了算，知道你们家要干生意，就过来给你们提个醒。” “咋了，有啥不对的呀。” “也不是，要说这做生意，那肯定是好事儿，能赚钱，就算赚不到也不会伤了你们家的根基，可是那黑烟参在红云里，就说明你们家会因为这事儿犯小人，这样吧，看在咱们乡里乡亲，咱俩又是远亲的份儿上，我给你们……” “丽萍！”杨春民突然在房间里大喊了一声，说：“丽萍我头疼，你赶紧回来给我揉揉。” 王丽萍忙应声，又对着王婶儿不好意思的说：“王婶儿，您看这……要不您先回去，回头我再上您那去看看。” 王婶儿脸皮立马就拉下来了：“你们这是不信我啊，哼，行啊，不信就不信吧，要不是看在咱们认识的份儿上，我才不操这个心呢，天天来找我看事儿的人都排着队，我还推了连个才挤出时间来，既然你们不上道，那以后要出了什么事儿也别来找我。” 扔下这些话，王婶儿气冲冲的走了，一路上心里把杨春民从头骂到脚，就差把他家的祖宗八辈都问候一遍了。 原本以为之前给他们家看事儿也算没走眼的份儿上，杨春民就算是再不信也不能怎么着，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给面子，虽然没直接把她赶出来，可那脸上就差写着两个字：不信。 王婶儿多少有些着急，这几天来找她看事儿的人明显没有以前多了，左右都是这周围的几个村子，来来回回的就那么些个人，有一两次没说准的，那些人心里就不咋信了，她原本是听说村上来了个大城市里的人过来做生意，想着这做生意的人一般都会信这个，就有心想要结实一下。 谁知道问了才知道这人跟杨春灯认识，杨春灯可不是好糊弄的，之前他媳妇李娟好不容易怀上孩子了，王婶儿还打算着借这个事儿跟他家搞好关系啥的，可后来才知道李娟根本就没按照她说的做，也照样怀上孩子了。 明着打好关系不可能了，她也只能私下传一些李娟怀孕是因为找她给看的言语，这回又牵扯上杨春灯，王婶儿还想着要怎么办呢，又听到有人说杨春民要干生意，就把主意打到这边来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王春民平时看着傻不拉几的，却是个大埂头，跟杨春灯一样的难搞。 不行，还是得想想办法，姑那头能介绍的人都介绍的差不多了，再不往外拓新的门路，以后就没饭吃了。 这么想着，王婶儿就为自己的以后忧心起来。 而这边的王丽萍也不高兴，生意还没做呢就被人诅咒要出事儿，换了谁都不会高兴，王丽萍更干脆，拿了把扫帚把院子里扫了一遍，连角落都没有放过，扫到门口又冲着王婶儿远去的身影吐了口唾沫，然后就把大门关上了。 杨春民出来正好见着她这样，笑着说：“走了？都说啥了？” “还能说啥。”王丽萍说：“想着法子让咱找她看事儿呗，亏我以前还相信她有真本事呢，没想到也是个能忽悠的。” 杨春民对她刮目相看，说：“哎呦，真是没看出来啊，你竟然也有看明白的一天，我还以为你这心里就认这王婶儿呢。” “且，那是你小看我，我可不认她，就之前春灯嫂子一直怀不上孩子，我还说她有本事，让春灯嫂子去找她，结果她又是黄符又是啥药丸儿的，幸亏春灯哥发现了，拦着嫂子没让吃，现在不也好好的怀上了吗。” “嗯，还不算傻到没救，那王婶儿以后你离她远点儿，虽然是你娘家那边儿的亲戚，可真要论起来，也是隔了好几道弯的远亲，王婶儿要骗人咱管不着，但也不能助长她的气势。” 杨春民一番话说的还有几分水平，王丽萍听了就笑，说：“没看出来啊春民，你现在肚子里的墨水不少啊，也知道助长气势了。” “那是，跟你说吧，你老公能耐着呢。” 两天后，张丰就带着人过来拉货了，因为是第一次合作，大家都算是中规中矩的，杨春民从杨春灯那里借了五千块钱，收上来的山货也就刚够拉一个小车。 “春民兄弟，这钱你拿着。”张丰掏出一沓钱票子递给杨春民，说：“咱们第一次合作，你这货收的利落，捯饬的也干净，质量我看了，也都没问题，在我这边儿是对你的能力放心了，在你那边也得让你放心，这货款我这回一次性都给你当场结清了，下回，咱们可就得按照规矩来了。” 按照规矩，货款是要在货物拉走后的五个工作日才结算，因为厂子里要先把货物点清验收之后，才能按照质量和入库的实际数量结算。 杨春民知道张丰之所以这样肯定是看在杨春灯的面子上，但他也没有拒绝，这回的钱是春灯哥先垫付的，他已经找银行申请贷款了，等下次再收山货的时候，估计他申请的贷款就能下来。 “行，那我就不跟张哥你客气了。” “嗨，这有啥好客气的，点好了啊，下回收货之前我给你消息。” 送走了张丰，杨春民才点了钱数，整整六千，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就挣了一千块钱，怪不得人家都说做生意最来钱呢。 嘴里哼着小曲儿，杨春民背着手进了屋，王丽萍刚哄了小杨梅睡觉，见着杨春民进来就给让他小声点。 她压低了声音问：“张哥走了？” “走了。”杨春民说：“这回的货还是收的少了，下回得多收点才行。” “这还少啊，我看着挺多的呀，咱第一回弄这事儿，就这么着就行，真要是赚钱了你再往大了弄。”王丽萍说着。 “要不说你们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呢，要是不赚钱我能说这话呀。”杨春民掏出拿一沓钱票子来，显摆着：“看看这是啥。” “呀！”王丽萍吃惊的叫了一声，又赶紧压低了声音：“你这是搁哪弄来的这么多钱啊。” “嘿嘿，能搁哪弄的，张老板给的呗，我跟你说媳妇，这都是张老板收山货给的货款。” 此时王丽萍正专心致志的数着钱，杨春民就说：“我刚才已经数过了，六千块钱，一分不少。” “你数过了还不能我再数一遍了，我就愿意数钱。”说话的功夫王丽萍已经把钱点完了，想了想，又点出五千出来，说：“这钱是春灯哥借给咱们的，咱们得先还了，之前咱还欠着春灯哥钱呢，你们办养殖场春灯哥说是让你帮忙不给工资算是还钱了，可我这心里头总觉得不是个事儿，那养殖场也没赚钱。” 杨春民沉默了，半晌才说：“春灯哥比我亲哥还亲呢。” 夫妻俩心里一阵感慨，但还是被赚钱的喜悦给充斥了过去，晚上的时候，杨春民就带着钱去找杨春灯了，杨春灯原本是不打算要的，可又想着要是不要，杨春民心里肯定会多想，就收下了。 不过他也给杨春民分析了一下山货的市场，听到杨春民打算下回多收一些，杨春灯就劝上了。 ------------ 第三十七章 养猪 “不是我不看好，春民，这得看市场情况，如果市场应景好，你多收些没问题，可也不能太多了，一来本钱太多，而来万一市场有了变化，到时候亏的还是你这边儿。” 杨春民听了就哼哼的应声，可看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杨春灯也知道他肯定是没把话给听进去，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杨春民也不是孩子，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他要帮忙也得看他愿不愿意听。 头一回山货生意十分的成功，杨春灯跟李大壮又开始琢磨其他的事儿。 李大壮对养猪这个事情比较看好，虽然之前被杨春灯跟老支书给否决了，但李大壮特意考察了一下村儿里后山河滩上的一块儿空地，觉得如果在这个地方养猪应该可以，既远离人群，也有充足的水源可以保证干净的环境。 他也为此做了详细的计划，先拿给老支书看了看，老支书杨永明看了之后觉得可以尝试，李大壮又来找杨春灯，想要咨询他的意见。 杨春灯将养猪会遇到的各种问题都考虑到了，说：“别的倒是不怕啥，就怕遇上猪瘟，以前咱们村儿的人养猪那都是一两头，可这猛地一下养一片，就容易得这个。” 李大壮说：“我是这么打算的，咱们不养家猪，就养黑猪，这个黑猪肉比家猪的香，而且价格也要高一点儿，养上一年出栏，如果卫生做到位了，应该没啥问题。” “这跟啥品种没多少关系，我先前弄的那些鸡苗，那还是大城市里的快餐店都推崇的白羽鸡呢，可养的量多了也不行，你没瞧见那鸡一片片的死，那可都是钱。” 李大壮听他这么一说也犹豫了，但还是决定尝试一把。 他这么坚持杨春灯自然也不好一直泼冷水，就说先找几个人把猪圈给弄起来，不行先少来几只，再扩大规模，总的来说这饲养的套路跟之前他养鸡是一样的。 李大壮自然同意。 俩人干劲儿十足，可到底也没想到即便是少养了几只猪，也还是遇上了很多的问题。 先是猪圈，找了几个村子里的人一起干，因为是给公家干活，不好不给钱，但给多了村里也没有，就意思意思的发了点儿，结果猪圈都盖的差不多了，那几个干活的人也拿到钱了，突然又来了几户人家说着猪圈占了自己家的地皮。 李大壮很懵圈，他挑地方的时候还特意考察了好几回，确定了这后河滩没人用才选到这儿了，怎么现在又突然出来了这些人。 但李大壮也不傻，就说：“你们说这地皮是你们几家的，那到底是哪一家的？我们这猪圈可没多大，总不能就这么大块儿的地方你们几家都有份儿吧？” 刘老汉算是这些人的代表，就说：“咋就不能了，这块儿地我们几家还真就都有份儿，当初我们买地皮盖房子的时候就说好了的，这后山河边儿的上的地是我们共有的，平时大家都用我们也不分的那么清楚，可你这猪圈可是公家占地啊，李村长，你咋就能白用呢。” 李大壮算是听明白了，不过明白了之后也给自己气笑了。 要按照刘老汉这么说，那后河滩边儿上的多有的地都是有主的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用着这条河吃着这座山，可不就归整个村子里的人嘛。 于是李大壮就说：“那不能你们说是啥就是啥，想要钱也行，你们把这地皮产权书拿出来给我看看，有产权书我就认你们的话，回头该给的租金一分不少你们的。” 他这么说，大家又不乐意了。 “啥产权书啊，这房子地皮都是老祖宗留下的，我们哪来的产权书啊。” “就是啊，以前这地皮都是大家伙儿一起用的，有啥事儿也是我们这几户来分摊，这不能你说用就直接给用了呀，还找我们要产权书，以前咋没要过呀。” “哼，说不定咱村里有这个租金，我看就让这个新上任的村长给装自己腰包里了。” “啥村长啊，前头不还有个代理俩字儿的嘛，认真算起来，他李大壮还不算村长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李大壮脸色慢慢泛黑，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可到底还是记着自己的身份，没有随便发火。 “这事儿就算是往上闹也是这么个意思，让村里掏钱，那就把你们手里的产权书给拿过来，有这东西，我就认你们说的，要没这东西，对不起，这钱我一分钱都不能给你们。” “哎呀李大壮你咋这么能够呢你，你一个代理村长你就能代表咱村儿了？” “他不能代表，那你看我能代表不！” 老支书杨永明从外头进来，在场的几户人家就蔫了，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老汉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正好开口，就被杨永明一个犀利的眼神儿给瞪回来了。 杨永明说：“看看你们这几个熊样，都干啥呢这是，啊？一个个的不说想法子给咱们村儿半点事实，就知道捣乱，有你们这几个村里的祸害，咱村儿还想好还想富？” “老支书你咋这么说哪……” “我说啥了，我说的不是实话？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自己家里头过明白了不，刘老汉，你一大把年纪了咋就不知道害臊呢你，都是能当爷爷的人了，天天在村子里瞎逛游不说，还跟个长舌妇一样东家长西家短的嚼舌根子，咋了，这些干腻了，现在改行碰瓷儿了啊你，还碰到咱村委会了，那你是不是还想着去尝尝牢饭啊。” 见杨永明发火了，这些人也都不敢再说啥了，刘老汉脸上的褶子都笑的堆了起来，嘴里讨好地说着话，可杨永明连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随便说了几句话就给打发走了。 没多大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李大壮跟杨永明两个人。 李大壮绷着个脸喊了一声叔，又不知道该说点儿啥。 杨永明说：“啥大不了的事儿啊，还是年轻。” “是，这回是我没考虑周全，我记着了叔，以后肯定不会了。”李大壮郑重其事的说。 杨永明又说：“大壮啊，你记住，只要你不违法不贪墨，踏踏实实的给老板姓做事儿，啥牛鬼蛇神的都整不了你，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干过的事儿别管别人去说啥，爱说啥说啥，只要你是清白的，多黑的墨泼到你身上都白扯。” “哎，我记住了。” 猪圈的事儿尤杨永明出面给解决了，李大壮很迅速的买了几只猪娃子，这回他特意拉着杨春灯一起过来选的，挑的都是抢食快的猪娃子。 原本李大壮还想让杨春灯跟着他一起负责这些黑猪，可被杨春灯给拒绝了。 杨春灯说：“这个我是真不行，大壮，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推诿啥的，主要是我没养过猪呀，而且我媳妇儿这马上就要生了，我也没工夫整这些。” 李娟现在已经八个月了，肚子大的跟个大皮球一样，两条腿肿的都穿不了鞋了，超市里的事情都交给了杨春灯，他的确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现在进货他都是打电话让别人给送过来，宁可多花一份儿运输费也不自己去跑了，就是怕万一他不在家李娟再出点儿啥事儿。 这个孩子对他们俩来说真是格外的重要，盼了这么多年都没要上，俩人都快要放弃了突然就怀上了，说是意外之喜也不为过。 初为人父，杨春灯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可这心里实际上比李娟还要紧张。 ------------ 第三十八章 外来的夫妻俩 所以李大壮也没有勉强他，也幸好杨柳帮忙，不仅找了些专门养猪的书本过来，还找了两个杨家村养猪的好手，提前说好了不给工钱，等出栏的时候一家给二十斤猪肉，以后真的能把养猪场给办起来，先给她们家安排股份。 “行啊你柳儿，没看出来你也会事先画大饼啊。”李大壮调侃她。 杨柳白了他一眼，说：“这哪儿是画大饼啊，我这才叫实事求是呢，给钱你能拿出来不，拿不出来还得要许给人家，那才是画大饼呢，这猪也不会跑，猪肉都是看的见摸得着的，给猪肉可比给钱好使。” “是是是，我们家柳儿说啥都对。” “切，傻样！” 黑猪养殖就算是正式开始实践尝试了。 转眼的功夫就过了两个月，这天，对村子里来说是平淡的一天，家家户户都跟以往一样，吃了早饭出门溜达溜达，李大壮照旧是到后河滩去看黑猪，两个月的时间这些猪娃子可真是没少涨肉，个头比刚买回来的时候大了好几圈。 可这天对杨春灯来说却是意义非凡的一天，因为在这一天里，他媳妇李娟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七斤二两的胖小子，母子平安。 见着儿子的那一刻，李娟喜极而泣，终于给杨春灯生了个儿子，别人这下再也不能说她是不能下蛋的老母鸡了。 杨春灯也是兴奋的很，特意准备了喜糖包，挨家挨户的给村里发喜糖，惹的村里的人打趣他，说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结了一次婚呢。 他们两口子高兴，村尾的王婶儿也高兴。 因为这个大胖小子的出生，来找王婶儿看不孕不育的人更多了，都是为了求子来的。 当然这事儿杨春灯跟李娟并不知道，也没人想着来找他们问问，就只是听别人说王婶儿看这个特别有效，然后就去找了。 不过倒是有人例外。 李娟出了月子，杨春灯好好的把家里收拾了一番儿，按照习俗，出月子的时候李娟要抱着孩子挪屋，说是这样的孩子不容易生病。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们也按照老一辈的习俗做了。 李娟抱着白白净净的白娃娃在前边儿待着，杨春灯就在后头收拾屋子，就有一对外地来的夫妻走了进来。 这对夫妻看着很有钱，身上穿的都是村儿上没见过的衣裳，男的手上还转着个大奔的车钥匙，女的带着一副茶色的太阳镜，白色的大号毛衣配小皮裤，脚上还穿着一双羊皮小跟鞋。 进来之后，男的先是嘟囔了一句：“这儿啥也没有啊，早说在城里买好了过来。” 女的听了就跟他小声说了句啥，那男的就说：“那你快点儿，哎，老板娘，把你们家店里最好最贵的礼盒给我装几个。” 李娟听了就喊了一声杨春灯，然后走过去指着前头的那些礼盒，说：“这几个都是我们这儿价格最高的，你看你要几个？” “要……我看你这也没几个了，都给我装上吧。” 李娟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是哪儿来的冤大头，礼盒这东西谁都知道，那就是包装好看，要真是送的多，还得称散的，这些礼盒一个就小一百了，这男的说不多，可也有七八个呢。 不过人家买主有钱又愿意买，她也不好说啥。 这时那女的摘了太阳镜下来，看着李娟怀里的孩子笑着说：“你这孩子长的可真好，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男孩儿。”李娟说。 那女人听了眼里头一喜，又问：“我看你这样，是刚生完？” “对，今天刚出的月子，这不是孩子他爸在后头收拾屋子呢，我带着孩子先挪到前边儿来了，你们稍等一会儿啊，回头让孩子他爸帮着给你们把东西搬车上去。” 女人说：“不着急，不着急，哎，我听说你们这有个老太太看事儿特别准，还专门治疗不孕不育，是不是真的啊，你这……” 李娟一听这话，再一回味这女的看她跟孩子时候的热切眼神，就知道她们是来干嘛的，没想到王婶儿这事儿都传到外头去了，这俩一看就是家里头有钱的，肯定不是村儿里的人。 可李娟又不能说不是，人家既然特意跑过来了，肯定是早就打听好了的，她要说不是，不说这俩人信不信，要是让王婶儿知道了也肯定得找她来闹。 可要说是吧……她又不想说谎话骗人，虽然她的确是找王婶儿看过，可这孩子的确是跟王婶儿没多少关系。 又听那女人问她：“哎，你们村儿有没有人找那老太太看过之后就怀上孩子的？” 李娟就说：“你说的是我们村儿的王婶儿吧，她就是给人家看事儿的，具体准不准我也不知道，也没找她给看过，不过好像是来找她的人挺多的，至于她是不是能治疗不孕不育我就不清楚了。” “这样啊？可我听说有好几个找她看过之后都怀上了。” “这话咱可不敢说。”李娟见这女人盯着她怀里的孩子看，眼神里的那种迫切希望让李娟想到了她自己，不由得心里软了一下，就劝了两句：“大妹子，这孩子的事儿是缘分，不能着急，其实我之前也还多年都没怀上，这都要放弃了，结果又怀上了，还生了个男孩儿，所以啊，等缘分到了，这孩子自然就找过来了。” 那女人听了就点点头，李娟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这时候杨春灯过来了，听了李娟说的，就赶紧把东西给帮忙搬到车上去了，这对夫妻也就开着车往村尾去了。 “咋了，你认识他俩啊？”见李娟脸上表情有点儿怪，杨春灯就问。 李娟说：“不认识，不过他们好像是来找王婶儿的，那女的还跟我打听王婶儿是不是能治不孕不育，估计也是为了孩子特意过来的。” 杨春灯叹了口气，说：“这个王婶儿可真行，咱家生孩子跟她有啥关系，她非得弄这么一出，好像咱家儿子出生她是头功一样，明明我才是功臣，是不是啊儿子。” 杨春灯逗着宝宝，李娟把孩子给他抱了，说：“春灯，回头你找个时间跟王婶儿说说，别让她总扯上咱们俩。” “我咋说，人家也没直接对外宣布你怀上是找她给看了，人家啥也没说，就随便含糊了几句，大家伙儿愿意往这上头想我有啥办法？要我说啊，你也别放心上了，王婶儿这老太太是运气好，没出啥事儿，真要因为她给的那些东西出了事儿，你看看还有人找她不。” 杨春灯随口说着，估计连他也没想到，他这么随口一说的话竟然还成真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过了些日子，张丰那边又传来消息要山货，说是上一批货物销售情况良好，下回一定要多收一些。 杨春民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心里想着张丰在大城市里开着厂子，那就是大老板，见多识广，他要是说市场好那肯定是好，他得赶紧多收些，有多少收多少。 想到这些杨春民就坐不住了，连夜叫了村子里会弄山货的人家把这事儿给说了。 “也不是不行，春民啊，你这货要的这么多，能卖出去吗？” 杨春民说：“那肯定能卖出去啊，人家老板都给我来信儿了，让我多收一点儿，说是外头行情好，不然我能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过来找你们啊。” “不是我们不信你，就是觉得你这一下子要了这老些，这不是怕……” 见他们的表情犹豫，杨春民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心想：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怕他不给钱吗。 ------------ 第三十九章 还没给钱 “怕啥？还怕我不给钱啊，放心吧，钱肯定一分不少的给你们，上回的钱我不也一分不少的给你们了吗，人家都说一回生二回熟的，我又跑不了你们还怕什么呀。” 那些人就说：“那上回的钱不是杨春灯先借给你的吗，我可听别人说了，人家大老板这回可是要把货先拉走，等验收了之后才能给你付钱呢，你都拿不到，那我们这……” 杨春民心里一合计，也是这么个理，要换了他，估计心里也得琢磨琢磨，不过他倒也不怕，一来是因为张丰他信得过，二来呢，他之前向银行申请的贷款，已经批下来了，虽然没有到达预计的钱数，但也不少了。 原本他是向贷款五万块钱，可银行说他抵扣的资产啥的达不到五万块钱的标准，只肯贷款给他两万。 对比五万，两万是有点少了，但也能收不少货。 杨春民就说：“钱的事儿你们就放心吧，我肯定还是跟上回一样，现场结算给你们，说句不吉利的话，就算这货卖不出去，我宁可自己亏了，也不能亏了你们。” “哎呀，有春民兄弟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春民兄弟，你想要多少货尽管说，要多少我都能给你弄来。” “没算，我家也有，春民兄弟，我信你。” “我也信，就算是不现场结算，只要有春民兄弟你这句话，钱的事儿啥时候给我都行。” 现在的态度又跟刚才转了个弯儿，杨春民心里也热乎着，还是头一回见着大家伙儿对他这么热情，就算是他之前在山上开矿的时候，也没见着大家伙对他有这样的态度。 把自己要的东西都说了一下，大家一听杨春民要买两万块钱的货，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好家伙，足不出户就把山货给倒腾出去了，还是现场就给钱，这样的好事儿可不是不能跑了呀。 于是，大家活儿也不闲聊了，各自回去就称算自己家有多少存货，存货少的还打电话跟自家的亲戚借了一些，或者是低价收购了一些。 也就一天的功夫，杨春民就把货都给收齐了，他让王丽萍在家看着称算，自己则是去银行把发下来的贷款给取出来。 这些都弄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杨春民想给张丰打电话说这事儿，可一想，现在这个时候估计人家早已经睡下了，也就没着急打，想着等明天早上再说。 晚上睡觉的时候，王丽萍侧身看着他说：“春民啊，我这心里咋就这么不踏实呢。” “为啥不踏实？” “你说你一下子收了这么多山货，两万块钱呢，说没就没了，这万一张老板那边儿卖不出去可咋整，这不就赔了吗？” 杨春民笑了一声，说：“要不就说你干不成大事儿呢，要是卖不出张哥还给咱们打电话来呀，既然张哥说要多收一些，那肯定是因为这山货卖的好，既然卖的好那肯定是不能赔钱啊。” “可是……” “哎呀，行啦，你一个娘们家家的知道个啥，你就好好的看孩子照顾家里，没事儿的时候在收货的时候帮我盯着点儿就行了，外边儿的事儿有我这大老爷们呢，行了，这都几点了，赶紧睡觉吧。” 听杨春民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王丽萍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把心里的担忧压了下去。 其实她也不是担心别的，只是这两万块钱毕竟不是自己家的，要是自己家的钱，她也不担心了，最坏的就是赔呗，钱赔了再赚呗，可这钱是借的呀，而且还是借银行的。 银行的钱可不是白借给你的，那可是要利息的，王丽萍是打算好了的，等张老板那边儿给了钱之后立刻就把这两万块钱还回去，多用一天那就是多一天的利息，她就担心要万一赔了，自己家咋还这两万块钱。 想着心事儿也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杨春民就起来了，先去看了看家里的那批山货，确定没什么意外这才去杨春灯那边儿给张丰打了电话。 过去的路上心里还想：等他赚了钱，一定也得在家里也装上一部电话。 电话接通了，杨春民先开口：“喂，是张哥吗？” 张丰：“啊，是春民兄弟啊，你咋想着给我打电话了呢，正好我有个急事儿想跟你说，那个山货……” 刚说到这儿，杨春民就笑了起来，打断了他：“山货的事儿你放心吧张哥，我一接到你的消息连夜就去找村里的人说了，这两天一直在忙活这事儿，跟你打这个电话就是跟你说一声这回山货我都收完了，听你的话，比上回收的多，张哥你看你啥时候过来拉？” 张丰：“啊？都、都收完了？那你收了多少啊？” 杨春民：“也没太多，就两万块钱的，这不是银行不给我批那么多贷款吗，我就只有两万块钱。” 张丰沉默了一会儿，说：“两万块钱你一分没留下，都收了货了？” 杨春民：“对啊，怎么了张哥？” 一旁坐着的杨春灯也不由的看了杨春民这边一眼。 张丰说：“哎呀春民兄弟，你让我说你啥好呀，你这……嘿，你这速度可真快呀你。” 杨春民听了这话就笑了，说：“那不快能行吗，你说让我多收点儿，我就怕耽误了你的大事儿。” 张丰：“行吧，你都已经收完了，我也不能说啥，这样吧，我明天就安排车过去你那拉货去，不过这货款我暂时不能结算给你，等我这边把货都入库上市了，再给你打货款，成不？” 杨春民很大气的说：“行啊，这有啥不行的，咱们都是兄弟，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张哥，我等你来拉货。” 挂了电话，杨春灯才找到机会开口，只是一张口便是带着一点儿责怪的语气：“春民，你怎么能一下子收这么多山货呢，你就没想过万一销售不出去，这钱不都得赔里吗？” 杨春民直接愣住了，他这两天光顾着高兴了，刚才跟张丰打电话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没想到杨春灯会说这样的话出来。 这咋跟他媳妇一样呢，这不是瞎担心吗。 杨春民敢说王丽萍，却不敢说杨春灯。 于是就笑着解释：“春灯哥你咋就这么不相信我呢，这不是前两天张哥特意打电话过来说卖的好吗，还说下回来要多收一点儿，我这也是想趁着好时候多赚点钱。” 杨春灯听了就说：“张丰是说卖的不错，也的确说了下回要多收点儿，可他也没说具体什么时候过来收，而且上次从你这拉走的货也不少，就算是全部都投放出去，现在也不一定都卖完了，更别说一时的销售情况不错，也不代表一直都能保持下去。” 见着杨春民脸上的笑一点点的消了下去，杨春灯又解释了两句：“春民，你也别怪哥说话直接，这做生意哪有一直长红啊，有好消息是该高兴，可你也该等着张丰那边给你确切的消息之后再定打算，你这样贸然就投了这么多钱进去，先不说别的，万一张丰没卖出去，给不了你钱，你咋整？” “不能吧，这还给不了钱？” 杨春灯说：“咋就不能呢，张丰这会不是跟你当场结算吧？” “嗯，张哥说要等货都入库上市了，再跟我结算。” “你看，张丰都这么说了，就说明这山货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热销，我估摸着，他也没想着你能一下子投资两万块钱进去，估计他手里现在也没这么多钱，不然也不能说这话。” 这下杨春民傻眼了：“啥？你说啥春灯哥，你说张哥没钱？咋能啊，他在外边儿开厂子咋能没钱啊，大老板咋能没钱呢？” ------------ 第四十章 未雨绸缪 “开厂子就一定得有钱啊，大老板也有没钱的时候啊，固定自然的多少并不决定他的流动资金有多少，尤其是这开厂子做生意的，有好多人手里流动资金还不如你多呢。”杨春灯说完，看见他整个人都被吓傻了，也不敢再说下去了，就安慰他：“不过你也别担心，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说不定真就跟你想的一样大赚了呢。” 杨春民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回家之后王丽萍问他怎么了，他也不没说，倒不是不敢说，而是不愿意说。 他一个大老爷们，一家之主的，要还没有一个女人家有见识，那多没面子啊，尤其是王丽萍可是跟他说过担心的，结果还被他给训了几句，而且吧，他心里觉得春灯哥的话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也没什么具体的依据。 这结果到底啥样谁也说不好，先等等看吧。 隔天中午，张丰那边来拉货的人就到了。 杨春民特意往那人后头瞧了瞧，没看见张丰的影子，就问：“兄弟，这回张哥咋没来呢？” “老板有别的事儿忙着呢，我们也好几天没见着他了，这回来拉货还是他打电话到厂子里说的。” 杨春民心里就犯嘀咕了。 这张丰到底是有多忙啊，怎么连自己厂子里的员工都见不着他呢。 再一想杨春灯说的话，还有当时打电话的时候，在电话里听到他说山货收完了，当时张丰的语气的确是不太对，只不过他当时太高兴了，一心只想着赚钱的事儿了，也没太注意。 哎呦，别真像春灯哥说的那样，张丰不会没钱了吧。 这时候山货已经全部装上车了，过来拉货的人就跟他打了招呼要走，杨春民勉强挤出笑容，试探着问了问：“那什么，张老板有跟你们说过结账的具体时间吗？” “具体时间……没说过，不过老板上了，让你别着急，到时候他给你这边来信儿。” 说完这话人就开着车走了。 杨春民也不能拦着，毕竟人家也是打工的，也做不了主，只是这样一来，他这心里头着实是不踏实。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杨春民每天都要去杨春灯那里溜达两趟，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每回去了就盯着电话看一会儿，杨春灯知道他是啥意思，可他也没办法。 张丰那边他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不过昨天下午杨春民过来的时候精神明显又差了一些，杨春灯实在看不下去了，到了晚上就偷偷给张丰打了电话，结果一直打不通，杨春灯心里猜着，张丰那边肯定是遇上啥事儿了。 骗人倒不至于，张丰这人他还是信的过的，但是肯定是资金上出了点儿问题，不然他不会联系不上。 “春灯哥。”杨春民又来了：“张老板那边来电话了吗？” 杨春灯说：“还没有呢，春民，你回去歇着吧，张丰那边来电话了我第一时间去叫你。” 杨春民啥也没说，转头就走了。 回到家里，王丽萍就问他这事儿，杨春民低着头没吭声，王丽萍就知道肯定还是没消息，等吃饭的时候，杨春民一抬头给王丽萍吓一跳。 “哎呀，春民，你这嘴上咋起了这么大一个燎泡呢。” 王丽萍这么一说，杨春民才觉得自己嘴上的确是有些不太舒服，伸手一摸，还真是一个燎泡，一碰就疼。 “你别拿手碰了，哎呀，你这肯定是着急上火的缘故，我给你冲个下火茶去。” 没多久，王丽萍端着一碗下火茶从厨房出来，说：“你说说你，啥事儿啊这都是，你不是说那个张丰很靠谱吗，这回好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咱家平白搭进去这么多钱，往里搭钱也就算了，你还想把自己给搭进去啊，你要是……” “砰！” 茶碗被使劲儿摔在地上，摔的粉碎，小杨梅吓的哇哇大哭，王丽萍一边抱着闺女哄着，一边擦眼角的泪。 杨春民气冲冲的道：“吵吵吵吵，有啥好吵吵的，不就是两万块钱吗，我自己借的钱我自己还，你放心，不管咋样都肯定不会连累到你。” 扔下这句话，杨春民饭也不吃了，直接就走了。 王丽萍眼泪这才敢掉下来，小杨梅已经被哄住了，抬头看见自己妈妈哭了，就抬手给妈妈擦眼泪。 杨春民发了一气儿的火，出来就后悔了。 自己的媳妇自己知道，王丽萍的性格就那样，遇上啥事儿第一个反应就是先啰嗦嘴，也没啥别的意思，可他这几天着急上火的，一听到她啰嗦就忍不住了，刚才那一摔，肯定把老婆孩子吓够呛。 但要让杨春民去道歉，他又拉不下脸来。 杨春民也没去哪儿，直接来找杨春灯要张丰的住址，他决定要去张丰家找人去。 要说不信任，也谈不上，可张丰之前说的就是今天的功夫，这都第四天了，却一直都没消息，而且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他心里不踏实，在家等着也是等着，还不如找过去看看。 要是张丰那真有什么事儿给耽搁了，他能帮一把的还能帮个忙。 杨春灯也没反对，拿了纸就写下一个小区的地址，说：“具体的地方我不记得了，我就知道他住在这个小区里，你要找的话，就去这儿找找看。” 第二天一早杨春民就带着地址出发了，也没跟家里说，还是王丽萍中午等杨春民回家吃饭，一直没等到人，才发现人找不见了。 找到杨春灯这里的时候，才知道杨春民去找张丰了。 “弟妹，你也别担心，春民也不是小孩子，肯定丢不了，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家照顾孩子，啊。”杨春灯劝解。 王丽萍说：“哎，我知道了春灯哥，就是……哎，春民咋就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呢，这让我给担心的。” “你俩拌嘴了吧。”杨春灯说：“嘿，春民这小子啥脾气你还不知道，肯定是因为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想跟你道歉吧又拉不下脸来，主动跟你说话又不好意思，所以干脆啥也不说了，反正他知道你肯定过来我这边找。” 王丽萍一想，还真是，也就不再纠结了。 少了杨春民的杨家村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李大壮的黑猪养的不错，这段时间长了不少膘，一个个的长势喜人，让人看上去就好像是看到了钱在招手一样。 这天，李大壮来找杨春灯，他说：“现在这个阶段是黑猪抵抗力最低的时候，咱们要不要提前弄点儿防治生病的药来喂下？” 杨春灯也有些拿不准，就问：“你那不是在找了几个养猪的好手吗，她们咋说的？” “还能咋说啊，说行呗，我说啥她们都说行，要不我也不能跑来问你了。” 杨春灯脑子里想出那么画面来，不由的乐了，说：“这个事儿我还真是不了解，要不这样，咱去找兽医问一问，要是兽医说能加，那咱就加，要是兽医说不用，那就不加，再防治也毕竟是药，是药三分毒呢，你说是不是？” 李大壮点头应和：“嗯，行，那咱现在就走吧。” 于是，杨春灯喊了李娟出来看着超市，他跟李大壮就开车去县里找兽医去了。 将自己的打算跟兽医又说了一遍，李大壮是奔着未雨绸缪来的，结果兽医说：“这个没必要，如果没出现不良情况就不用提前喂药，不过最近县里又闹猪瘟的，你们回去还是要多注意些，一旦发现有猪拉稀或者食量减少的情况，就赶紧隔离开了，这猪瘟传播速度很快，不要不放在心上。” ------------ 第四十一章 出门要钱 听他这么一说，李大壮突然想起他那个猪圈里好像还真有两头黑猪最近有点儿拉稀，而且吃的也没之前多了，于是就赶紧把这情况说了，兽医就给他开了些药，说：“你回去再确定一下，要真有你说的这个情况，就赶紧把药喂了，看能不能来得及。” 李大壮不敢耽误，跟杨春灯两个拿了药就回去了。 到了猪圈，大一眼看着都挺好的，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仔细观察之后，杨春灯还真发现了李大壮说的情况。 他跳进去扒拉一头靠在墙边儿上的猪，问：“大壮，你过来看看这只啥情况，是不是兽医说的猪瘟啊？” 李大壮赶紧过去，往猪身上拍了两下，见那猪挨了两下也不愿意动，而且在尾巴后头还有拉稀的残留物，心里知道怕真有可能是猪瘟，就赶紧按照兽医说的办法把药给喂了，两人仔细观察，又发现了两头，也给喂了药。 “这样不行，得把这仨给隔离开了。”李大壮说。 杨春灯想了想，就说：“春民家有猪圈，去年他们家把猪给卖了之后再也没养过，要不就先放他家里。” 李大壮犹豫了下：“放春民家能行吗，春民也不在家，咱这……” “那有啥不行的，咱也不白用，就当是租他家一个地方。” 李大壮也这点头。 先去跟老支书杨永明把这事儿给说了，杨永明发了话，会计杨春光就很痛快的把钱给批了，先给批了五十块钱，因为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就先给五十。 李大壮拿着钱就去了杨春民家里。 这时候杨春灯已经跟王丽萍说好了，李大壮把钱给了王丽萍，王丽萍还特别不好意思，说：“不能要这钱，这是给咱村儿里办事儿呢，我咋能要钱呢，这春民回来不得骂我呀。” “弟妹，这钱你得收着。”李大壮说：“就是因为咱这是公家租用你家的猪圈，才必须得给钱，不然不就成了公家占你们便宜了，这可说不过去，春民那边儿你放心，他要敢骂你，回头我给你出气。” 王丽萍这才把钱给收了。 杨春灯又问杨春民现在的情况。 王丽萍叹气说：“就还是之前给来的电话，说是到了地方，现在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 杨春民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在高楼耸立、大路宽广的大都市里，杨春民正拿着杨春灯给的地址站在小区门口徘徊。 大门口的门卫室里坐着两个人，一直盯着他，杨春民自然也看见了他俩，只不过他没敢上前问。 他在这小区门口等了一上午了，也没见着多少人进出，更别提是碰见张丰了。 肚子咕噜噜的叫，杨春民到旁边的饭店买了两个馒头，吃完了就打算先去张丰的厂子里去找他。 张丰的厂子他没去过，不过他知道名字，也知道大概的地址，一路上走走听听，不知道打听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 杨春民过去，被门口的人给拦住了，问他：“干啥的？” 杨春民说：“老哥，我跟你打听一下，你们老板是叫张丰不？” 说着，从兜里掏出之前张丰给他的名片，又说：“就是这个，这名片是你们老板的不？” 门口的人接了名片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杨春民，问：“这是我们老板的，你找他有事儿啊。” 杨春民一听找对了地方，可算是送了口气，就说：“我跟张老板是那个……哦，是合作伙伴，之前张老板拉的货都是从我那儿拉的，我来……” “老板不在，你先回去吧，等老板回来了自然就联系你了。”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人给打断了。 杨春民看着关上的门，又拍门着急解释，可人家不管咋样都不开门了，这下杨春民心里刚落下的石头又被高高的提了起来。 这啥情况啊这是，好端端的咋就不听人说话呢。 完了，难道张丰真的没钱了？所以才躲着他不见的？ 杨春民越想越觉得是真的，嘴上的燎泡急得更大了。 进不去，又联系不上人，杨春民干脆就在厂子对面蹲了下来，他想着张丰再咋躲也不能一直不来厂子吧，只要他来，那他在这里蹲着总能见着。 白天他就在门口蹲着，晚上就在这附近找一个一天八块钱的小旅馆住下，天一亮再过去，就这么待了两天，依然没见着张丰的人影。 杨春民着急了，用公用电话给杨春灯打了电话，问：“春灯哥，你确定张丰家是住在花苑小区吗？” 杨春灯说：“应该是那没错，你可以问问他们小区的门卫，应该能问到。” 对这个答案杨春民有些不太满意，他要的是肯定的结果，而不是应该这些模糊不定的答案，更何况就算他去问门卫，人家就肯定能知道了？ 那小区里住着那么多的人，人家门卫也不能谁都记住呀。 可不满意归不满意，杨春民还是又去了花苑小区，除了这儿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嘿！你是干嘛的？”从门卫室出来一个男的，走到杨春民面前严肃的问：“前两天我就看你在这门口转悠，你想干嘛呀？” “我、我是来找人的。”杨春民有些紧张的说。 “找人？是我们小区的吗，你找人不知道提前给人家打电话啊，跟这门口转悠，我还以为你想偷东西过来踩点呢。” 杨春民被他说的涨红了脸，转身就要走。 那人就喊了一声：“干什么去，回来。” 杨春民停了下来，那人就说：“你不是要找人吗，怎么不找了呀？” “找，我上他厂子门口等着去。” 那人这才多看了杨春民一眼，眼神在他身上来回转悠着，见杨春民这样子也不像是说谎，就问：“你知道那人家住哪栋吗？” 杨春民摇头。 那人又问：“那你知道那人的电话吗？” 杨春民点头，说：“知道，可是打了好几回了，都打不通。” “以前能打通吗？” “能啊，咋不能啊，前两天他上我那拉货的时候还能打通呢，就这两天，咋也打不通，我这不就打听到他可能住这儿，就过来看看，这万一……” “哎呦喂，我说哥们儿，你可真行，都不确定人家住哪儿就过来了，你还打算能在门口碰上人家是怎么着呀。”保安笑着说：“我看你这就是遇上骗子了，还找什么人啊，得去报警。” 杨春民皱眉，说：“那不能，张丰是我们村儿的人介绍的，那人跟我关系好着呢，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不能骗我。” 保安见他这样说，也就没话了，指了指门卫室，说：“那你先跟我过去登记一下，你这来来回回的在我们门口转悠，不登记我不放心。” 杨春民点头，跟着他进了保安室，报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又填写了家里的详细地址，还把杨春灯那儿的电话给填上了，这才算完。 临走的时候杨春民瞥见桌子上有个传单，写着要招保安，就问：“兄弟，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这儿还招不招人了？” 刚才那人就抬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你想来我们这儿当保安啊。” 杨春民说：“啊，我想试试，兄弟你放心，我在家里头上山爬树都是好手儿，身体好着呢，要有个贼啥的，我肯定能抓住。” “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等着，我给你问问。”说完，那人就播了个电话，把这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挂断后，说：“你小子运气不错，我们队长说了，可以让你当个临时工。” ------------ 第四十二章 撞人了 杨春民乐坏了，临时工也行啊，有个活儿干他也有地方可去，关键是这里还是花苑小区，那他就可以随时看着过往的住户，说不定就能遇上张丰呢。 “我叫方井，是三组的组长，以后你就跟着我。”方井说着，起身往外走：“虽然你是临时工，可该有的待遇一样不少，工资每个月八百，管吃管住，我现在带你去宿舍……哎，你的行礼呢？” 杨春民跟在他身后，听他问就挠挠头：“我没行礼。” “没行礼？！”方井惊喊道：“不是，你可真行啊，你出门都不准备换洗衣裳啊。” 杨春民抬起胳膊左闻闻右闻闻，说：“我才出来两三天，这衣裳是出门前刚换的，没味儿。” “衣裳好说，咱们保安对有统一的制服，我说的是你的被褥。”方井瞧他这样也知道问不出啥来，一摆手干脆的说：“算了，被褥现买吧，对面儿街上有家商铺卖这个，回头你过去问问，买一套回来，不然晚上可没法睡。” “哎，一会儿我就去。” 安顿好了住的地方，下午杨春民真就去买了一套新被褥，总共花了六十五块钱，然后他给杨春灯打了电话。 刚说了一句话，电话就被王丽萍给抢了。 王丽萍着急的说：“是春民吗？春民你可算来电话了，你是要急死我啊？这几天啥情况你倒是给家里来个消息啊。” 杨春民听见自己媳妇带着哭腔质问自己，又听见闺女在那边喊爸爸，忍不住就红了眼睛，说：“我一个大男人家能有啥事儿，就你瞎担心，我这不就给你打电话了吗。” 王丽萍说：“那你找着张老板了吗，你啥时候能回来啊？” 杨春民：“还没找着呢，丽萍，我暂时先不回去了，我在外头找了个活儿干，是人家小区的保安，每个月有八百块钱，还管吃管住，我想着张丰要找不着咱借银行的钱不也得还吗，我不能干在家里头待着，正好遇上人家招工，我就先干着。” 他都这么说了王丽萍还能说呀啥，只能一再的叮嘱他在外面要小心点儿，多注意自己的身体，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李娟抱着儿子在旁边，等王丽萍挂了电话就赶紧问：“咋样？春民咋说的？” 王丽萍就说：“春民说在外头找了个活，每个月能挣八百块钱，先把借银行的钱还上。” “那这意思是那个张丰就找不着了呗？”李娟皱着眉，抬腿就踢杨春灯腿上了，说：“你说说你这是干的啥事儿，你交的都是啥朋友啊这是，看把春民两口子给坑的。” 杨春灯是真的挺郁闷的，也很委屈，当年跟张丰打过几回交道，张丰也不这样啊，听踏实本分的一个人，杨春灯自认为自己的眼光是不错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张丰介绍给杨春民。 谁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哎，嫂子，这事儿不怪春灯哥。”王丽萍心里知道好歹，拦着李娟劝：“春灯哥也是为了要帮我们，而且，张老板啥样，春灯哥也不是张老板什么人，他也不知道啊。” “那不知道的人就给你们介绍，丽萍啊，看见你们这样嫂子心里也难受，你说这一下子欠银行那么多钱，那可都是要利息的，我这刚生了孩子，家里……” “嫂子，我知道，没事儿，我相信春民，他肯定有办法，实在不行，我也去找点儿活干，梅梅也大了，我让婆婆帮忙看着。” 听到这话李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说多了显得假，但她心里却不认同王丽萍说的。 王丽萍一个女人家去哪儿找活干，而且，就算她能找到活，就她那个婆婆能来帮她看孩子？ 可不是李娟编排春民妈，要论起婆婆来，春民妈也的确算不上好婆婆。 再说杨春民这边。 他挂了电话付了电话费就抱起被褥往回走。 结果出了小卖店的门，没仔细看路，就跟迎面来的一个人撞到一起了。 “哎呦！” 杨春民的被褥掉到了地上，同时还听到一声尖细的女腔喊了一声，往旁边一看，嘿，一个身穿米黄色职业装的女人正跌坐在地上，身上挎着的小黑包掉在一边儿，里头的东西散了一地，女人脚上穿着黑色的小跟鞋，这时候有一只也落在了旁边。 杨春民知道自己撞了人，一边捡东西一边道歉，还伸手去扶那个女人：“对不起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有意的，我没看见你过来，小姐你没事儿吧？” “啪！” 一个巴掌甩过来，把杨春民给打蒙了。 杨春民捂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女人站起来指着他叫骂：“你个臭流氓，你叫谁小姐呢，啊，手往哪儿摸呀，走路不长眼睛啊你。” 杨春民解释：“不是，不是，小……姑娘，我真不是有意撞你的，我刚从这店里出来，没看见你……” “我这么大活人你没看见，你眼瞎了啊你。”女人不听他的解释，捡起地上摔坏的手机，看着上面已经碎了的手机屏，说：“呀，摔碎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我这才刚买没多久的手机，就让你给摔碎了，你说说你这人，你，你说这怎么办吧。” 杨春民看了看周围逐渐聚集的人群，再看看那女人手里头拿着的手机，那款式是他没见过的新款式，看着比张丰用的还要好，他肯定是赔不起的。 可是不赔又不行。 “哎呀，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新款手机，听说要好几百呢，好家伙，这摔的可真够彻底的。”旁边有路人说。 “可不是吗，这手机屏碎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就算修好了也没以前好用了。” “不好用就买新的呗，这不明摆着吗，这男的撞了这女的，把人家手机给撞掉地上摔碎了，那就直接赔钱呗。” “你这话说的简单，你看这人穿成这样哪像个有钱的，别说好几百块钱了，估计他身上连一百块钱都没有。” “没钱也不能耍赖吧，咱们可都看着呢。” “我看他就想耍赖，这半天了也没听见他说上一句，他这样一看就是刚从外地来的，谁知道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一看就是个穷货。”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丝毫不避讳杨春民，杨春民听着这些话，先是气愤，慢慢的又觉得人家说的对，他的确是没有钱，而且别说是一百块钱，买了被褥之后，他身上连五十块钱都没有了。 “干嘛呢你们都是，管你们什么事儿啊。”那女人突然大声说道：“这事儿跟你们有关系吗，一个个的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啊，我们这不都是在帮你吗，这男的一看就没钱，要不是我们在这儿帮你拦着，他说不定早就跑了。” 女人手往腰上一叉，翻了个白眼，说：“我让你帮了吗，你哪只眼睛看见他要跑啊，外地来的怎么了，没钱怎么了，你能帮他赔是怎么着啊，不掏钱就别多管闲事儿！” “哎呦喂，我看这也是个疯女人，说不定人家还真就没撞上她，是她自己想要碰瓷故意摔倒的。”有人气不过说：“行了行了，咱们大家伙儿都走吧，不然一会儿这女的该赖上咱们了，到时候可是有理说不清。” “要走赶紧走，不然我还真就能赖上你们！” 四周围着的人逐渐散去，嘴上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不好听的话。 女人把掉了的鞋穿好，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儿一言不发的杨春民，不耐烦的说：“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帮我把东西捡起来。” ------------ 第四十三章 谁传的谣言 杨春民被她一喊，回了神，哦了一声赶紧帮忙捡东西。 “给你，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摔坏了，我一起赔给你。”杨春民说完怕她不相信，有强调：“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跑，我就在这附近工作。” 女人皱着眉头摆弄着手里的碎屏手机，摁了摁没有反应，又看到地上放着的新被褥，这才抬头问：“来打工的？” “啊。” 女人说：“我也不讹你，这手机我的确是新买了没多久，被你这么一撞就给摔成这样了，你不是在这附近打工吗，那行，你带我去你们工作的地方，找你们领导给我写一份材料，证明你不会跑，我把手机修好了之后，需要你赔多少钱到时候我拿着收据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 杨春民听了这话就赶紧点头：“那行，那行，我就在前边儿不远的小区上班，我这就带你去。” 两个人来到小区门口，女人看着“花苑小区”这四个字，忍不住笑了起来，世界真的是太小了，随便碰上一个人竟然就是小区里的新保安。 “姑娘，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你等一下，我叫我们组长出来。”杨春民说着，就进了保安室。 方井听了杨春民说的事情之后，一边数落他不小心，一边跟着出来，几个看见等候的人，就喊了一声：“冯姐，哎呦，怎么是您啊。” 冯巧巧是花苑小区的老住户，保安室里的人都认识她，三十多岁，可长的比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还要水灵。 “小井啊，这位是咱们小区新来的保安？” 方井说：“是，他叫杨春民，今天刚来的，是临时工。” “哦。”冯巧巧看着杨春民，说：“那真是巧了，我就在这个小区里住着，证明什么的我也不要了，回头我修好了手机直接来找你。” 杨春民点头，想了一下又说：“那个……冯姐，能不能……” “怎么，不想赔啊？” “不是不是，既然是我弄坏了你的东西，那我肯定得赔，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分期，就跟银行贷款一样，我每个月八百块钱的工资，我先给你四百……” 冯巧巧笑了，摇摇手里的碎手机说：“放心吧，不用分期，这个手机买个新的才六百块钱。” 说完就走了。 方井拉着他回了保安室，关上门就开始训诫：“杨春民啊杨春民，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惹祸的潜质啊，这还没开始上班呢怎么就跟业主有摩擦了。” 杨春民解释：“组长，不是摩擦，是我买完东西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她，这才不小心撞了，不过都已经解决，不会给咱这儿惹麻烦的。” 还想说两句的方井听他这么解释，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能一再叮嘱他以后小心点儿，然后就让他回员工宿舍了。 杨春民这边正式开始上班了，而杨春灯和李大壮这头却焦头烂额起来。 又有两头黑猪出现了拉稀的症状，而且吃了药后并没有好转，李大壮已经确定是遇上了猪瘟。 “我问了县里养猪的，有的比咱们这儿的情况还要严重，该做的咱们都做了，现在就看老天爷要不要给咱们这条路走了。”杨春灯喂了一头猪吃了药后，对李大壮说。 李大壮闷着头不吭声，猪圈里的猪已经少了七八头了，都是发病了之后立刻就被隔离起来，可依然拦不住剩下的猪陆续发病。 怎么想干成一件事儿就这么难呢。 杨春灯猜到了他的想法，就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别瞎想了，丽萍那边儿我也交代了，她每天早中晚都用滚烫的热水清洁猪圈，除了一开始的那两头猪，剩下的都还好，没有出现更严重的情况。” “行，春灯，辛苦你们了。”李大壮说。 “说啥辛苦，要论这个还是你最辛苦，天天起早贪黑的跑这边儿，不过咱们要真能抗过这次猪瘟，应该能挣上钱，我估计今年的猪肉肯定贵，更何况咱这养的还是黑猪肉。” 李大壮就笑了，他心里知道杨春灯是安慰他，不过心里也跟着起了一些希望。 晚上的时候杨柳过来找他，说是老支书想找他说说话。 李大壮二话没说就跟着杨柳回了家。 杨永明正坐在窗户前抽烟，见着李大壮，也不开口，指了指对面儿就让他坐下。 杨柳给李大壮使眼色，自己出去倒水，李大壮脱了鞋坐上去，也不说话，就等着杨永明先开口。 杨永明抽完了一根烟，才说：“黑猪的事儿，你是咋想的？” “我没啥别的想法。”李大壮说：“但我肯定不会现在就放弃，叔，其实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只要不再继续出现新的病猪，能保下来的黑猪不少，再加上今年的猪肉价格，有的赚。” 杨永明点点头，又抽了一根烟，问：“王婶儿说咱们村儿惹了仙家不高兴了，所以才会接二连三的啥也干不成，这事儿你咋看啊。” “啥时候的事儿啊这是？” “你不知道啊？” 李大壮摇头：“不知道啊，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猪圈那边了，没听说这事儿啊，都谁传的啊。” 杨永明摆手：“也别管是谁先传的了，都是村里那些吃饱饭没啥事儿干的老娘们，还有那些没正经活干的闲散汉，这事儿不是啥好事儿，大家伙传也是私底下偷摸的说上几句，要不是杨柳路过的时候听见了，我也不知道呢。” 李大壮说：“这些都是封建迷信，这些事儿干不成那是因为咱们都是头一回，都还在摸索着前进，咱也不是神仙，咋能干一个成一个啊，要我说，咱们村儿之所以穷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咱们村儿的人把赚钱这事儿都想的太好了，就想着天天在家坐着那钱就能从天上掉下来。” “还有那个王婶儿，以前她自己神神叨叨的也就算了，别人愿意找她愿意上这个当咱也管不着，可这回不能算，这就是恶意挑起民怨！” 杨永明伸手在半空中拍了拍，示意李大壮把火气往下压一压：“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事儿已经传出来了，光想着镇压是不行的，大壮啊，你现在还只是个代理村长，我知道你想给咱们村儿干点实事儿，想带着咱们大家伙儿一块儿致富，然后让大家都认可你这个村长，是不是？可是你想让大家认可你，光这样不行，这出了点儿什么事儿你就想着往下压，那得压到啥时候啊，你得学会从根儿上把问题给解决喽。” 李大壮明白杨永明的意思了。 “叔，你的意思是，这事儿要解决还得去找王婶儿？” “你找她也不见得有用。”杨永明说着，话音一转，又说：“不过这事儿你找别人也不好使，既然她那儿是源头，你还是去找找她，先给做做思想工作，要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说。” “行，我知道了叔，明天我就过去找王婶儿谈谈这事儿去。” 李大壮落了话，可还没等他去找王婶儿呢，村儿上的人就先去王丽萍家闹去了。 王丽萍关着大门，躲在屋子里抱着小杨梅，任由大门外面的人怎么喊都不出去。 李大壮过来的时候就听见有几个女的在门口喊王丽萍，见没人出来就使劲儿的拍王丽萍的大门。 “干啥呢这是！”李大壮喊了一嗓子。 “村长来了，都让让，村长过来了。” 大家给李大壮让出一条路来，李大壮皱着眉头看了打圈站着的人，问：“你们都堆这儿干啥呢，不回家做饭去啊。” ------------ 第四十四章 天网恢恢 有人率先开口了，接着大家伙儿就跟着说了起来。 “村长，你还不知道呢吧，咱们村儿闹事儿了。” “是啊村长，之前春灯养的那些鸡死的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现在好了，你养的黑猪也死了不少，都是因为杨春民他们家惹了事儿了。” “对，我听说是因为之前杨春民在山上开矿没祭拜山神，这才惹了仙家不高兴了，结果他家又是受伤又是死人的，这还是人家春灯帮着把矿给转出去了，结果现在好了，仙家找不着杨春民，就来霍霍咱们村儿了。” “村长，你来了可得帮着我们评评理，杨春民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王丽萍就躲在家里头，这都砸了半天的门了也不给开，你说这不是心虚是啥。” 李大壮忍不住有些头疼，幸亏昨天晚上老村长找他说了这事儿，要不然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事儿已经闹成这样了。 听着四周乱糟糟的声音，李大壮大喊了一嗓子，他在部队的几年时间可不是白待的，这嗓门亮着呢，这么一喊，军人身上的那种凛然的气势自然而然的就出来的，震的身边的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李大壮说：“你说说你们，啊，要真是没事儿干闲得慌就去村头聊聊天，或者打打牌，再不然就上猪圈帮忙去，咋了，屁股上都长了锥子了，坐不住，非要没事儿找事儿？人家春民家咋的你们了，啊，骂你们爹娘了还是挖你们祖坟了，有事没事儿的往人家身上扣屎盆子，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的行为那是在犯错误，幸亏你们没进去，要真把门砸开进去了，你们就是私闯民宅知不知道，那是得坐牢的。” “那杨春民家的猪圈里头有好几头病猪，这事儿村长你咋不说呢。” “那几头病猪你是亲眼看见过还是怎么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我也跟大家伙儿说个事儿，杨春民家的猪圈被村委会给征用了，专门用来隔离生了病的黑猪，你们说的那些病猪都是村里的，不是杨春民自己家的，现在还有别的事儿吗？” 李大壮看了一圈，见没人说什么了，就说：“既然没事儿了，那就该干嘛干嘛去，别都聚在这里，以后再让我听见谁瞎传那些封建迷信的事儿，我就把那人给通报上村委会的大喇叭上，让咱们村儿周围的几个村子也都好好听听你们的‘光荣事迹’。” 见李大壮是认真的，有人就小声嘀咕了：“那也不是我们说的，这些可都是王婶儿说的。” “别以为说这么小声我就听不见了，告诉你们，我这回就是去找王婶儿的，传播封建迷信，还挑事儿，这事儿我肯定得找她好好说道说道。” 刚散了村民，李娟就小跑着过来了，知道李娟是听了消息后来找王丽萍的，李大壮就叮嘱了几句，让李娟好好安慰王丽萍，并且保证这样的时候以后肯定不会再发生了。 得了李娟的肯定后，李大壮才去找了王婶儿。 王婶儿正给人看事儿呢，李大壮一进来就咋咋呼呼的喊开了，孙红拦着他不让进屋，说：“我干娘在给人办事儿呢，你不能进去，不然会让仙家不高兴的，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你。” 李大壮乐了两声，说：“行啊，你跟我说说我进去会惹了哪个仙家不高兴，你让那个仙家来找我，赶紧起来。” 孙红可拦不住李大壮，没转悠两下就让他进去了，刚好看见王婶儿收了钱，对面的人千恩万谢的往外走。 王婶儿见了李大壮笑着说：“这不是村长吗，你咋来找我了，是有啥事儿啊？” “嗯，还真是有个事儿，杨春民家那些谣言是不是你说的。”李大壮虽然在问，可说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王婶儿听了脸上表情就有点变了，不过她没承认，反正也没什么确切的证据，她说话从来不会把话头给说死了，估计李大壮来找她也是瞎猜的。 于是，王婶儿就说：“村长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我是那造谣的人吗，这些事儿可不是我说的。” 李大壮早就知道她不会承认，反正他这回过来也不是为了要找证据的，就直接说：“你承不承认的都无所谓了，啊，我这回来就是来告诉你，以前那些话是不是你说的我不管，但是以后，要再有这样的谣言出来，我第一个就来找你，你也别跟我面前喊委屈，委屈不委屈的反正你自己心里头清楚，记住了啊。” 说完，李大壮也没多留，转身就走了。 他还急着去看猪呢，也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新增加的病猪，要是没有新增加，就说明没啥事儿了。 不过谁也没想到，李大壮不过是想警告一下王婶儿，谁知道没过多久王婶儿还真就惹了事儿了，而且惹下的还是大事儿。 事儿发生的时候杨家村各家各户都在家里吃午饭呢，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的在村子里传扬开了。 王婶儿让巡捕给抓起来了！ 当大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假的，王婶儿是谁啊，那可是能跟仙家说上话的人，她咋能让巡捕给抓起来呢。 可当大家亲眼看到带着手铐的王婶儿一脸灰白的被巡捕一左一右的带上巡逻车的时候，不信也得信了。 “王婶儿这是犯了啥事儿了？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的吧。” 有消息灵通的就说了：“啥陷害啊，我听说是王婶儿之前给一对大城市来到夫妇看不孕不育，没看好不说，还给人家给害死，这不人家找来了。” “哎呦，真的假的呀，这都闹出人命来了，怪不得巡捕都过来了。” “可不是吗，我刚才听那个巡捕问王婶儿她姑的地址，说是她们姑侄俩合起火来骗人，这会儿估计是去抓她姑去了。” 这事儿其实真多假少，王婶儿的确是给人看病出了事儿，可并没有把人给害死。 说来也是巧了，那对大城市里来的夫妻就是当初在李娟店里买过东西的那对，巡捕来抓人之前还特意找李娟问了问情况，确定了那对夫妻说的是实话，才迅速出击，把人给抓了。 “我的老天爷，真是吓死我了。”王丽萍拍着胸口跟李娟说：“嫂子你都不知道，那巡捕上我家找我了解情况的时候，我差点没吓死，还以为是我们家春民出了啥事儿了，结果没想到会是王婶儿。” 李娟一边给儿子喂辅食，一边说：“这事儿我倒是知道，嗨，其实我也没想到会是他俩。” 然后就把那对夫妻的事儿给王丽萍说了。 王丽萍问：“那咋过了这么久才找来啊？” 李娟说：“要说这事儿也是巧了，那夫妻俩从王婶儿那拿了东西回去，那女的就来例假了，然后男的有出差，一直没同房，这不就拖到现在吗，结果刚吃了两天，那女的就进医院了，大夫说是什么急腹症还是什么玩意，反正咱也听不懂，反正那夫妻俩认定了是王婶儿给的药有问题。” “乖乖，这都进医院了，那他俩还要孩子吗？” “咋不要啊，人家又检查了，是那个男的有点儿问题，做个小手术就好了。”李娟凑到王丽萍跟前说：“还真让你春灯哥给说准了，王婶儿还真就是到处忽悠，你说人家那是男的有问题，她都没看出来，还给人家女的拿药。” 王丽萍心有戚戚然：“以前就知道王婶儿家祖上有啥药方传下来，我看她给人看事儿治病的，也有效果，就想着肯定是真本事，没想到她这就是到处骗。” ------------ 第四十五章 工作顺利 “人家也不是咱的谁，凭啥告诉咱们啊，以后咱都得留着点儿心眼儿，这王婶儿到处忽悠可是弄了不少钱，光她从我们家买的那些黄香黄表纸都得老多钱了，后来估计是要用的多，自己找了个地方进货了。” 要不咋说人家能忽悠呢，这脑子就比她们要活络，可不就能赚着钱吗。 “听说王婶儿那个干闺女当场就给吓跑了，现在巡捕正到处在找呢。”李娟又说：“也不知道关于王婶儿骗人这事儿她知道多少。” “我估计多少得知道一些。”王丽萍说：“不过这回也算是给我们家洗清冤屈了，嫂子你都知道，那天村里头人上我们家砸门去，给我吓坏了，我就抱着梅梅躲最里边儿的屋子里，都不敢出声。” 李娟冷哼一声：“那些人也是跟着瞎胡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以后咱都得离他们远着点，春民不在家，以后你跟梅梅没事儿就过来我这儿，我看谁敢来我这边儿闹腾。” 没几天，村委会就发出了声明，将王婶儿的事儿广播了一遍，也把巡捕对王婶儿的处理结果公布了出来。 王婶儿这个属于欺瞒诈骗，又故意传播封建迷信，而且听说涉及的金额还不小，估计没个几年是出不来了。 村里也有人在她那里问过事儿求过符，这下好了，大家以前当做宝贝一样看的东西全都给扔出去了，还有的不愿意吃亏，特意跑王婶儿家想看看能不能拿点儿啥来弥补自己的损失，结果到了地方一看，王婶儿家早就被封了。 这几天李大壮的心情很不错，一个是因为王婶儿这个毒瘤算是彻底解决了，以前在村子里，他早就想处理，可没有实在证据，王婶儿这人平时说话做事儿又滑不出溜的，实在是不好办，可不办吧早晚都是个祸害。 现在好了，祸害解决了。 再有一个，这几天猪圈里的情况明显好转。 留在后河滩的猪没有再得病的，转移到杨春民家隔离的那些猪也都在好转，除了一开始的两头因为太严重死了，其他的几头都没啥事儿。 这就是个好兆头啊。 杨家村逐渐步入正轨，在外面的杨春民也过的不错。 虽然只是在小区里当个保安，还只是临时工，可住的地方不花钱，吃的也不错，更是有工资可以拿，虽然这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下来，他就已经先欠了二百块钱的外债了，但杨春民心中依然很满意。 冯巧巧把手机修好了，花了一百八十多，她特意把收据给杨春民看了，杨春民也没什么意见，就跟方井借了二百块钱，给了冯巧巧，还说剩下的就当是补贴给冯巧巧修手机的来回路费了。 为此，冯巧巧跟杨春民也熟悉了起来。 保安对给杨春民发了两套制服，杨春民喜欢的不得了，他从小就有当巡捕的梦想，可惜自己成绩不好，也没这个本事去考巡捕，不过这保安队的制服跟巡捕服很像，也能让他心里过过瘾。 唯一不满意的一点就是张丰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 花苑小区对面就有一个小卖部，杨春民每天中午的时候就去那里给张丰打电话，就想着万一哪天就打通了呢，到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依然没打通过。 这天上午，杨春民在保安室值班，冯巧巧双手拎着大包小包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儿，时不时的对着她喊妈妈，看样子应该是她儿子。 刚进了小区，冯巧巧手里有个袋子破了，里头的苹果掉了一地，小男孩儿在一边惊呼一边捡苹果，冯巧巧也把东西都放地上，弯腰去捡。 杨春民从保安室出来帮忙，冯巧巧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笑了：“是小杨啊，今天你值班啊。” 杨春民说：“今天方哥家里有事儿，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帮他顶了，冯姐你咋买这么多东西啊。” “别提了，这不是你姐夫要回来了吗，我想着家里头也没什么水果了，就多买了点儿，谁知道这破袋子这么不结实。” “姐夫回来了？那是好事儿啊，以后再有这重活啥的，你就让姐夫干。”杨春民笑着说。 来这里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就只见过冯巧巧跟她儿子，从来没见过她老公，杨春民一开始还以为冯巧巧离婚了或者是别的，后来才知道她老公是干生意的，前一段时间有个厂间出了问题，就出差过去看看，谁知道这一走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冯巧巧也没有别的工作，平时就是带带孩子，再逛逛街，标准的富家太太的生活，可她到底是个女人，没有老公在家，什么家务都得自己来，家里外头一样都少不了，也幸亏跟小区里的保安比较熟，大家要是见着了就帮一把。 杨春民自然也乐意帮忙，把苹果捡起来，又从保安室里找了个结实的塑料袋子装好，让冯巧巧提着走了，今天保安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走不开，要不然他就帮着给冯巧巧送家里去了。 中午的时候，方井匆忙过来换班，杨春民见他一脸郁闷，就问：“方哥，你这是咋了？家里的事儿不顺利啊？” “快别提了。”方井往椅子上一靠，叹气说：“我妈说她病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结果回去才发现老太太是坑我呢，就为了让我回去相亲。” 杨春民听了就笑。 方井比他还要大一岁，可到现在了也没个对象，也难怪家里老人着急，他跟王丽萍结婚早，如今小杨梅都要五岁了。 不过这结婚也不能太勉强，不管怎么说也得方井自己愿意才行，不然那可不叫结婚，那叫结仇。 杨春民安慰他说：“你也别生气，老人家都这样，以前我没结婚的时候我妈也总催，后来结婚了又催着生孩子，现在孩子有了吧，又催着我生儿子，哎呀反正这当老人的没有不催的，估计等我生了儿子又得催我别的了。” 方井一想，还真是这样，也就不纠结了，换了杨春民就让他去吃饭了。 杨春民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小卖部。 “来了。”小卖部的人都认识杨春民了，见他过来就把公用电话往前一推，说：“给，你自己来。” 杨春民笑了笑，照旧先给张丰打了一个，不出意料的听到的还是关机的提示音，然后他又给杨春灯打了一个。 “是春民吗？”电话接通之后杨春灯问。 杨春民听见他的生意就笑了，说：“春灯哥，是我，家里一切都好吧？” 杨春灯：“家里都好，你呢，在外头怎么样？都还好吧，要是不成就回来，大壮这回养的猪有的赚，我看着能行，而且这黑猪还可以养山上。” 杨春民说：“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打算再等等，张丰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工厂那边我也去问了，说是他一直没过去，春灯哥你不是说他家在这里呢吗，那他总不能连家都不要了吧。” 杨春灯问：“你知道张丰家的具体地址了？” 阳春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在他们小区当保安呢，就是时间太短了，物业不给我查，我想再等等，说不准就能知道张丰家在哪儿。” 杨春灯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又说：“春民，这次的事儿是哥对不住你，你欠银行的钱哥帮你想办法。” 杨春民赶紧说：“哎呀春灯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不也是想帮我吗，再说了，你之前也劝我别收那么多来着，是我自己没听，而且张丰再怎么着也跟你没关系，你可别把事儿都往自己什么拉。” 话音刚落杨春民就听见那边乱了一下，接着电话那头就换了个人，正是他媳妇王丽萍。 ------------ 第四十六章 救人 王丽萍：“是春民吗？春民，你啥时候回来啊？” 杨春民：“媳妇儿，是我，家里都好吧？闺女咋样？闹人了不？” 王丽萍：“都好都好，你就放心吧，咱们梅梅可听话着呢，还会干活了，最近这几天还帮我给猪弄饲料，对了春民，村里把咱家的猪圈给征用了，前几天李村长养的黑猪有几头病了，都搁到咱家猪圈来隔离了，村长还给了钱，我说不要他们非得给。” 杨春民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说：“给你你就收着，村里征用咱家的猪圈，那就是信任咱家，你好好给照顾着。” 王丽萍说：“我知道，你放心吧，你啥时候回来啊，这你都出去半拉月了，春民，要找不着张老板就算了，咱这回认栽，下回咱们多个心眼儿，你别总在外头了啊，梅梅天天晚上都问我爸爸干啥去了，啥时候回来，闺女都想你了。” 杨春民听了，脑子里就想起闺女那张可爱的小脸来，心里忍不住一阵柔软。 “成，我听你的，我这边还找个了临时的工作，咋也得干够一个月的，等我拿了工钱我就回去，行了，我不跟你说了啊，我得去吃饭了，下午还得上班呢。” 杨春民挂了电话，付了电话费就走了。 他回想杨春灯和王丽萍说的话，的确是不能一直在外面待着，找不到张丰，可他家里还有事儿呢，总不能为了找张丰就扔下媳妇儿孩子不管吧。 一会儿还得跟方井说说这事儿，反正他也只是临时工，干完这个月就不干了，领了八百块钱，还得还给方井二百，剩下六百，再给老婆孩子买点东西，估计也就剩不下啥了。 正想着这事儿呢，转眼就走到小区门口了，杨春民刚要进去，一抬头就看见有个孩子跑马路中间去捡东西去了，而这时路口那边一辆车快速开了过来，孩子跑的突然，估计司机也是没反应过来，等反应了再想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就只能使劲儿摁喇叭。 结果孩子太小，被这喇叭一响，当场就吓的不敢动了。 “小心！” 杨春民脑子里也想不到别的了，赶紧冲了过去，抱起孩子就往旁边一扔，下一瞬间车子就撞到了他身上，杨春民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他强忍着疼看那个孩子，这才发现这孩子竟然是冯巧巧的儿子小乐乐。 小乐乐没受伤，但着实被吓着了，此时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司机也停了车过来查看杨春民的伤势，见他头上脸上都是血，吓坏了，赶紧打电话报警，又叫了救护车。 方井听见动静跑过来查看，一看是杨春民被撞了，也跟着着急起来，杨春民躺在地上疼的直哆嗦，但还是跟方井说：“我没事儿，方哥，小乐乐在那儿呢。” 方井赶紧把小乐乐抱起来哄着，又问他：“你这孩子，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你妈妈呢？” 小乐乐哭着说：“妈妈出去接爸爸了，门没锁，我也想出来接爸爸……呜呜，方叔叔，杨叔叔会不会死掉啊……乐乐不让杨叔叔死，杨叔叔是为了救乐乐……” 方井听了他说的，不由气笑了，这熊孩子，真想给他屁股上来两巴掌。 不过他还是安慰他哄着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放心吧，你杨叔叔死不了。” 说话的功夫，救护车和巡捕一前一后地过来了，护士先检查了杨春民的伤势，然后把他抬上车拉走了。 到了医院先做了清创，发现他脸上的血虽然很多，看起来很吓人，但其实伤口并不大，只不过左小腿骨折了，要做手术才行。 处理完了伤口办理了住院已经到晚上了，巡捕过来找杨春民录笔录，杨春民就把自己看到的都说了，也没夸大事实也没有做任何的隐瞒。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案件，也没什么可瞒着的。 巡捕记录完了之后说：“行，杨春民同志，事情我们都了解清楚了，当时那个司机并没有违规行驶，是孩子突然蹿了出去，而你又是见义勇为，我们会为你颁发见义勇为的奖章的，不过这事儿到底是发生在居民小区附近，按照现场调查的情况来看，那个司机的车速还是稍微快了一些，所以他会承担你一半的医疗费用，至于另外一半……” “另外一半由我们来承担。”冯巧巧一手拉着小乐乐一手拎着水果走进来：“巡捕同志，杨春民同志是为了救我儿子才出的事儿，你们放心吧，他住院期间的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我们都会承担的。” 巡捕起身，说：“那就好，杨春民同志，你好好养伤，我们就先回去了。” 送走了巡捕，冯巧巧就把小乐乐给拉到杨春民病床前，说：“乐乐，来的时候你是怎么跟爸爸妈妈说的，你不是说要亲自感谢杨叔叔吗，现在杨叔叔就在你面前呢，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小乐乐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小声说：“杨叔叔，对不起，我不该不听妈妈的话自己跑出去，害的你受伤了，对不起，杨叔叔你能原谅我吗？” 小孩子哭的眼睛都有点儿肿了，杨春民见他这样就笑了，用不打针的手摸摸小乐乐的头，说：“那这次杨叔叔就原谅你，不过可不能再有下回了，不然你爸爸妈妈得多担心啊。” 小乐乐一听，高兴了，使劲儿点头，再三保证以后肯定会听爸爸妈妈的话。 这时，外头又走进来一个人，说：“巧巧，住院费我已经交上了。” 杨春民见了来人，嘴巴张的老大，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没错，来的人正是张丰。 冯巧巧的老公竟然是张丰！ 张丰坐在冯巧巧身边，见杨春民这样就说：“春民兄弟，你这是不认识我了？” 杨春民半天才缓过神儿来，张口就问：“张哥，你……你这段时间这是去哪儿了呀，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我还以为……” “哎呦，别提了这事儿，我厂子里之前的一个供应商突然出事儿了，他手里还压着我好多货款呢，咱们通过电话之后我就赶紧去处理这事儿了，谁知道那地方一直在下雨，又停电，我这手机用不了，那边儿的电话也用不了，这不就一直联系不上了，春民兄弟，你不会以为我跑路了吧？” 被张丰说准了心思，杨春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问：“我在家等了你好几天，这货款一直都没打过来，我就给你打电话，结果你手机打不通，我又去你厂子里找，可连大门都没进去，我就……” 张丰说：“要不说呢，这事儿都赶到一块儿去了，之前有人想收购我的厂子，我没同意，他们就三番五次的去找我，估计门卫是把你当成那些人了，而且咱们那个山货，前一段时间的确是市场有些饱和，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谁知道你就又收了那么多来，然后我就着急处理这边供应商的事儿，厂子里的财务估计也是找不到我，得不到我的话，就一直压着没敢给你打款。” 杨春民这才了解了，也大大的松了口气，又听张丰说：“我这不刚来就听见孩子出事儿了，结果一听是你，然后你嫂子又把这段时间关于你的事儿跟我说了，我一想就知道你是来找我的，你放心春民兄弟，来的路上我已经让财务把货款给你打过去了，而且啊，这回，我还要找你谈个大的合作。” ------------ 第四十七章 去打小怪兽 在一边儿坐着的冯巧巧瞪了张丰一眼，说：“什么合作不合作的，那也得等春民兄弟把伤养好了再说，要不是因为你，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儿来了，春民兄弟，听嫂子的，你这骨折可不是小事儿，那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得好好养着，其他的你都放宽心，一会儿我就给你找个护工过来。” 杨春民赶紧摆手，拒绝：“别别别，哎呀找啥护工啊，嫂子，可别花那钱了，我这也没什么大事儿，自己能行。” “那可不成，你自己怎么行啊，你要不愿意用护工，那就让你张哥过来照顾你，都是他给惹出来的事儿，照顾你也应该。”冯巧巧说着，伸手就在张丰腰间掐了一下。 要说这世界可真是不大，要不然怎么会让他们碰到一起啊，她以前觉得杨春民这人老实，肯干，还想着等张丰回来让杨春民去自家工厂干活儿呢，谁知道他俩一早就认识，而且还有这样的隐情。 知道自己媳妇儿不满，张丰可不敢说不同意，但他也知道杨春民是实在人，不会跟他们假客气，既然杨春民说不想用护工，那就真的是不想用。 可他现在身边的确是离不了人。 想了想，张丰就说：“那这样吧，春民兄弟，护工呢我们不给你找了，但是你身边的确是需要人照顾，要不就让弟妹过来，家里也有地方住，小乐乐跟你闺女年龄差不多，俩孩子肯定能玩儿到一起去，弟妹过来照顾你，我们就按照请护工的费用给弟妹开支。” 杨春民还想拒绝，冯巧巧两手一拍就定下来了：“这个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公，一会儿你就出去给春民兄弟家打电话，春民兄弟，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你的任务就是要好好养伤，争取尽快好起来，我们家老张还等着你好起来之后谈大生意呢。” 杨春民这才不再拒绝了。 张丰也不耽搁时间，直接就出去给杨春灯打了电话，把自己之前的情况说了一下，算是解释了为什么自己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都联系不上，又把杨春民现在的情况说了，杨春灯在电话那头表示明天一早就带着王丽萍过来。 事情都安排好了，这天夜里张丰就留在医院陪床了。 结果还没到第二天呢，大半夜的杨春灯和王丽萍就到了。 杨春民睡的正熟，就没叫醒他，张丰拉着杨春灯到走廊里，小声说：“不是说明天早上才到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杨春灯朝病房里看了两眼，说：“弟妹一听春民受伤住院了，担心怀了，我看她这样晚上也肯定休息不好，就连夜给她们娘俩送过来了。” “孩子也过来了？在哪儿呢？” “搁招待所睡着呢。” 张丰这才放心下来，自责的说：“这事儿都怨我了，是我没考虑全面，想着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事儿，没想到会成这样。” 杨春灯说：“话也不能这么说，谁也不会提前预知，你那边儿都解决了？那个供应商你打算怎么着？” 张丰就把自己的想法跟杨春灯说了。 “那边肯定是不能再合作了，原先是他们家老爷子当家做主，什么都好谈，可这回老爷子病的不轻，下头的几个儿子争家产争的厉害着呢，谁也不服谁，这不，好好的一个厂子愣是这么分割了，我想着你们村儿条件也不差，不行咱们自己干呗。” 杨春灯沉思，张丰要跟他们合伙开副产品加工厂，这的确是个好事儿，可这事儿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定的，得回去跟村委会商量。 这事儿要干起来了，那是全村儿都能得到好处，他们那原料不缺，缺的是技术，赶巧张丰这有技术，两下一合计，可不就是刚刚好吗。 但杨春灯也不能就这么拍板定了，说：“这事儿我现在不能答复你，得等我回去跟我们村委会商量之后才行。” 张丰点头，又说了几句，就让杨春灯赶紧回招待所看着孩子去了，他原本想要继续陪床的，可是王丽萍没让。 “你家里头也有老婆孩子，我在这儿看着就行了，张哥，你赶紧回去吧。” 张丰看了一会儿，见王丽萍的确做的比他好，而且这病房里也没有多余的床给他，就给王丽萍留了自己的电话，一再叮嘱有事儿一定要给他打电话，然后寄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杨春民被查床的医生叫醒，问了一些他的感觉，又看了看伤口的情况，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就走了。 杨春民没有看到张丰，估计他是去厕所了，也就继续躺着。 没多大会儿，王丽萍端着一小盆水进来，冷声说：“起来擦脸。” 杨春民睁眼一看是她，直接就愣住了，然后脸上就被王丽萍一个粗鲁的动作抓着毛巾给他使劲儿擦了两把脸。 杨春民瞪着她，说：“哎呦，你轻点儿啊，不是，你咋来了？” 王丽萍给他把床摇起来，没好气的说：“我咋不能来了，你不是说你在这儿好好的吗？咋，好好的咋就进医院了你。” “你当这医院是我想进的呀，这不是赶上了吗。”杨春民又问了一遍：“不是，你到底是咋来的呀？” 王丽萍又投了毛巾给他擦手，说：“我长翅膀飞过来的行了吧，吃饭！” 杨春民这才看到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有一碗小米粥，应该是王丽萍特意出去买的，他心里感觉热热的，这不管到了啥时候，不管他怎么着了，最后关心自己的还得是自己媳妇儿。 不过看到王丽萍一直阴着脸，杨春民两眼一瞪，就说：“你这是啥表情啊，我不在家这半个与你这脾气见长啊，三天不打你要上房揭瓦呀这是。” 谁知道王丽萍听了他的话，直接把小米粥往桌子上一放，腰往前一挺，说：“打，你打，连你儿子一起打，打死了正好，省的我带着大的揣着小的还得在这儿伺候你。” “你、你这、怀了？” 王丽萍翻了个白眼给他，又重新端起小米粥喂他，杨春民脑袋放空了一会儿，巨大的喜悦充斥在心里。 上回小产了之后大夫还说王丽萍身体受损，要想再要孩子，一定得好好养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怀上了。 杨春民连喝了好几口小米粥，又问她：“丽萍，媳妇儿，你这真的怀了？啥时候的事儿这是，昨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咋没告诉我呢？” 见他这副高兴得快傻了的样子，王丽萍也忍不住笑了，说：“吵吵啥，这才刚一个月，又不是没给你生孩子，瞧把你高兴的，咋，你还学那老一套重男轻女是咋的，小心咱家梅梅以后不跟你亲。” 杨家村的习俗是怀孕不满三个月不方便说。 杨春民也想起这个了，赶紧闭了嘴，又谈起闺女来：“这个你放心，我闺女一辈子都跟我亲，那是我大宝贝儿，就算有了儿子我也是最疼我闺女，你赶紧别忙活了，离远一点儿，我这又是针又是药的，再熏着你。” “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在家里还照顾着七八头病猪呢，那味儿不比你这大呀。” “爸爸！” 两人正说着，杨春灯领着小杨梅进来了，小杨梅一下就扑到杨春民床前，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爸爸，你怎么受伤了呀，妈妈是你是在外面打怪兽才受伤的，爸爸，你打怪兽赢了吗？” 杨春民捏捏闺女的小脸，说：“赢了，爸爸可厉害了，还救了一个小哥哥呢。” ------------ 第四十八章 要修路 “真的呀，那小哥哥去哪儿了，梅梅能跟小哥哥一起玩吗？” 杨春灯说：“梅梅，你小哥哥一会儿就上来了，过来伯伯这儿，让你爸爸好好休息。” 说完，他又抬头对杨春民说：“刚才我看见张丰两口子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话音才落，张丰和冯巧巧就带着小乐乐进来了。 大人之间又是一顿寒暄，两个孩子之间也笑呵呵的到一边儿去玩了。 杨春灯看杨春民的精神不错，就把昨天张丰说的事儿给说了一遍，三个人又详细的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杨春民先在这边养伤，杨春灯回去告诉村委会，如果可以，那就赶紧注册公司，并且加工副食品还需要办理各种各样的许可证，这些都需要杨春灯去忙活。 而张丰这边就回厂子里等消息，一旦确定了之后，张丰就整合手里的技术资源，这事儿就算成了。 杨春灯也不耽搁时间，直接开车就回去了。 到了杨家村已经是下午了，李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又见他着急有事儿，赶紧煮了两包方便面，吃完之后，杨春灯就去找了李大壮，之后两人又来到老支书杨永明的家里。 杨永明喊了村委会班子开会，杨春灯原本是想要回避的，但这事儿毕竟是他带回来的消息，就把他留下了。 最终村委会开会商讨之后觉得可行，杨永明给大家安排了工作，李大壮带着村委会班子挨家挨户的去做通知这个事情，会计留下做一个财务计划表出来，至于杨春灯，因为他开着超市，又跟张丰是老相识，就去跑一跑开厂子需要的各种材料。 一顿饭的功夫，这事儿就在杨家村传开了，自然有人看好也有人不看好，不过这次出人意料的是，杨永河家是第一个响应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张翠兰说的那些话让他想通了还是怎么着，反正听到这事儿是杨春灯带头，杨永河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反感，反而说：“春灯带头咋了，我这当叔叔的，可不得支持自己侄子吗。” 一个月后，杨春民和王丽萍回来了，这时候杨春灯跑的几个许可证都已经下来了，村子里还特意建了个工作间，又挑了村子里干活利索的女的做包装，男的就做加工。 因为杨家村里产物以核桃，果子等为主，所以这副产品也都是什么核桃酥，果干，还有罐头，走的也是纯天然无添加的路子。 张丰不仅提供技术，还提供销售渠道，第一批副产品上市之后反响很不错，杨家村和张丰都赚了不少。 为此杨永明和李大壮又召开了一次大会，不过这回的大会是给大家伙儿发钱来的。 钱不多，每家核算下来也就几百块钱，但在工作间工作的人还能额外领到一份工资，这下子，原本不看好的人，还有怠工的一下都打起了精神，这干的多赚的就多，哪家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工作间算是正式步入正轨了，村子里的人都干劲儿十足，可依然有些不想干活只想不劳而获的二流子，天天在工作间周围晃悠，李大壮想了个办法，他带头组了一个治安管理小组，这组成的成员全部都是村子里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二流子。 李大壮说：“让你们进工作间那是大材小用了，既然这样，那咱们村儿以后的安全就全交给你们负责了，如果咱们村儿出了什么问题，我第一个找你们。” 杨春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因为他之前干过半个多月的保安工作，李大壮就让他来做这治安小组的组长。 三个月后，李大壮的代理村长期限到了，可这时杨永明宣布了一件事情，他要退休了，不能担着村支书的工作了。 这个消息算是意料之中，杨永明年龄的确大了，早就说要退来着，可大家都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不过杨永明也说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让李大壮接替自己的工作，成为新的村支书，而这样一开村长的工作就没有人了。 于是村民又一次进行了投票，这回算是全票通过，由李大壮担任村支书，而杨春灯担任村长。 杨永明笑呵呵的看着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的大家伙儿，心里十分满足。 他对身边的李大壮和杨春灯说：“就得是这样，你看看大家伙儿，哪还有以前那种混日子的懒散样啊，现在人人都有干劲儿，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咱们杨家村儿就是头一个家家都富起来的村子。” 值得一说的是，杨家村的妇女主任也换届了，就是杨永河的媳妇，张翠兰。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杨永河两只眼睛瞪的老大，半晌才说：“真是没想到啊，我就想咱家能出一个村干部，也能让老子出去面子上风光风光，结果俩儿子一个没成，反倒是你这老婆子成了，这我可风光不了，这不成吃软饭的吗！” 杨家村的村民越来越富足，带动着周围的村子也逐渐跟着富裕了起来，种植，生产，工业等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唯独运输这一块儿还稍微差一些，因为除了几个国家主干道，村子里大多还是土泥路，别的时候无所谓，可一遇上下大雨的时候，就特别耽误事儿。 这不，杨春灯和李大壮站门口看着一直下个不停的雨，也跟着叹气。 杨春民穿着雨鞋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过来，说：“春灯哥，大壮哥，不行啊，村口的路人走着还行，可运输车肯定是过不来。” 工作间已经停了三天了，这雨也连着下了有三四天了，依然没有要停的打算，虽然偶尔停一会儿，可没过多久又会下起来，张丰那边运输线不怕这些，但敌不过村子里的路不行。 这大雨下了这些天，村子里的土泥路早就不能过大车了，更别提是装了货的运输车。 杨春灯皱着眉看着外头，李大壮也发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春灯突然一拍大腿，说：“不行，咱村儿这路一定得修！” 修路，迫在眉睫！ 可是修路需要钱，而他们村现在虽然赚了一些钱，但还远不够把整个村儿的路都修了。 这也是李大壮为难的地方，修路，谁不想修啊，把路修了，以后他们村子只会越来越好，把路修了，村子里的环境也会干净许多，修路可真是一件百利无害的事情。 可这路到底该怎么修是个事儿，还得再想想。 修路是大事儿，李大壮和杨春灯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开个全村大会。 大家伙儿聚集到一起把这事儿说了，先是一阵沉默，谁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修路是好事儿，而且是家家户户都能得到好处的好事儿，可就像李大壮和杨春灯说的，钱怎么办，人力怎么办，没有钱没有人力，这路怎么修？ 会计算了一下村子里的款项，说：“目前咱们村儿的专用款项有三万多，如果要把村子里的路都修上，最低需要五万块钱，要是再算上物料损耗……那就的更多了。” 光是最低钱数就差着一万多呢。 大家沉默不语，李大壮是想要在民众里集资，可看这样子，估计也是行不通了，就算集资也没多少钱，人就是这样，拿钱的时候都很痛快，可一到要往外掏钱的时候，那就是难上加难。 杨春民直接说：“我跟书记商量了，这段时间咱们大家伙儿都赚了钱了，修路是咱村子里的大事儿，不是谁一家得利，既然这样，那就得大家伙儿一起动起来，还是按照之前的老规矩，民众集资。” ------------ 第四十九章 这条大路能通小康啊 “那一家要拿多少钱出来啊。” “是啊，这也不是差一两千，那是一两万啊，这也不能让我们把家底都掏空了吧。” 下面开始乱糟糟的议论起来，李大壮敲了敲桌子，等大家逐渐安静下来才说：“这个事情大家自愿，不勉强。” “我家出五百！”杨永河突然站起来，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下巴抬得高高的，说：“修路可是咱们村儿的大事儿，大好事儿，修完了可不就是家家户户都跟着沾光吗，我们家我说了算，出五百。” “哎呦，杨二河，不得了啊你这，这么有钱啊。” 杨永河说：“咋的了，别光说我有钱，咱村儿的那个工作间哪家没领着钱啊，咱现在的日子跟以前不一样了，这村里头书记跟村长也是为了咱村儿能更好的，我咋就不能多出点儿了，要我说，每家都该跟我一样出五百。” 杨春灯也跟着站了起来，说：“二叔，这出多出少都看大家伙儿自己，咱不能搞道德绑架那一套。” “春灯哥，我们家出不了杨二叔那么多，但我有力气，到时候我给咱村儿帮工去。”有年轻的小伙子喊了出来。 接着就是一片迎合，杨春民自然喜闻乐见。 又等了两天，雨停了，村子里到处都是泥水，大家也不怕脏，钱多的多出，钱少的就多出力，杨家村暂停了工作间后迅速的投入了修路的工程里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杨家村原本的土路泥路就全部焕然一新了。 宽敞的柏油路，还有大青砖铺的小道，还顺便修了一个活动广场出来。 修了路不仅方便了杨家村的运输线，也让杨春民和李大壮有了另外的惊喜，那就是旅游业。 事情也是凑巧了，李大壮以前的老战友退伍之后回到老家干起了旅游，这次带着队伍到了周边游玩，意外得知李大壮在这里，就找了过来，结果就被杨家村这一片连着一片的山脉给惊住了。 李大壮的老战友叫徐建国，他带着旅游团在周边转悠了一圈，然后就回去了，没多久徐建国又自己过来了一趟，说是想要参观一下杨家村。 作为村书记，又是老战友，李大壮自然就答应了下来，杨春灯也跟着一起，不为别的，杨春灯听说徐建国是干旅游的，当时脑子就活络开了，旅游他们这边也合适啊，这山，这水，还有这风景，多好，正适合做旅游。 为了跟徐建国多了解这方面的东西，所以杨春灯也跟着李大壮一起带着徐建国在周边溜达起来。 徐建国站在半山腰，震惊于眼前的场景，对李大壮说：“可惜了，太可惜了，大壮，你们这儿这么好的风景就这么困在这里，没有人知道，这才是暴殄天物啊。” 李大壮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也没觉得像他说的这么夸张，可能是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看习惯了，虽然也觉得很美很好看，但确实体会不到徐建国的震惊。 杨春民就想的多了，见徐建国这么喜欢这里，就说：“徐哥，你说我们这儿的风景好，那你以后就多带人来我们这儿转转，别的不敢说，吃喝肯定是外头没有的，就是你们那边儿的大饭店也吃不着我们村儿的东西。” 自从副产业厂子建起来之后，他们现在也不局限只做零食类的了，什么土鸡蛋啊，无农药果蔬啊，村里头养着黑猪，他们也做了杨家村特有的小吃：压肉。 压肉是他们这儿的一道美食，选用猪头肉，先用用热水烫了，再用大锅煮熟了，然后把肉和骨头拆分开，下面铺一层干豆腐，中间铺上处理好的猪头肉，上面再铺上一层干豆腐，最后就选重量足够的大石头压在上面。 如果石头分量足够，压上一晚上就制成了。 这一晚上的功夫，猪肉里的肥油都被压出来了，剩下的肥而不腻，肉质紧实，吃的时候用刀切成薄片，再用蒜，酱油，醋，调成酱汁儿，沾着吃也行，浇上去也行，那味道真是一绝。 所以杨春民说了之后，李大壮就点头，附和：“这倒是，建国，不是哥哥跟你吹，我们村儿的东西那绝对都是纯绿色养殖，蔬菜，自家院子里种的，猪肉，正宗的黑猪肉，鸡蛋，绝对的土鸡蛋，那是入口生香……” “行行行，别说了，说这么多我这都来了一天了也没见你给我做呀，李大壮，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啊。” “哎呦，你想吃这还不简单啊，现成的都是，走，回家，这就给你做去。” 中午的一顿饭徐建国吃的十分满足，蔬菜，肉，鸡蛋，大米饭，还有餐后的水果，那味道真是好，徐建国心动了，如果能在这里建立一个旅游区，那肯定是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李大壮他们有没有这个心思了，而且这个事儿也不是说说就能成的，还要等审批，万一…… 徐建国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也不啰嗦，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杨春民和李大壮早就这么想了，现在徐建国提出来，那肯定是双手赞同啊。 但是旅游区可不是他们小打小闹就能弄起来的，那得上报申请审批才行，这事儿由李大壮和徐建国去弄，另外，杨春灯负责建立一个黑猪养殖场，如果旅游业真的能在他们村儿弄起来，那以后这边还可以弄民宿，衣食住行都能跟上来。 这事儿要是成了，往大了说，那可是利国利民啊，不能耽搁，得赶紧动起来。 李大壮跟徐建国忙前忙后的张罗，杨春灯也没闲着，村子里的各种建设他也要盯着，还有杨春民，自从他们成立了治安小组，真别说，这村子里的秩序可比以前要好太多了，最大的变化就是安歇天天混日子的大小伙子，一个个都变得精神起来。 或许，这就是人心里有了盼头，不管做什么都干劲儿十足吧，他们杨家村现在可不就是干啥都有盼头吗。 旅游建设上面很快就批复了下来，杨春灯看着那份批复文件，脑海中甚至已经能看到杨家村未来的样子了。 一年后，杨家村从头到尾的焕然一新，不仅大路宽广，就连村民住的房屋也都重新修缮了。 进了村口，先是一个大型的停车场，后边是一幢二层办公楼，办公楼外面的墙上还写着“杨家村欢迎您”这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城门楼显得格外雄伟壮观，走进城门楼脚底下踩着花岗岩石铺的地面，两边儿种植着山野花，往前拐弯就是一座四合院，那是村子里的办公地点，四合院外面是一个宽敞的广场，专门给村里的人娱乐建设用的。 再往前走就是村里的幼儿园。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繁华地带，农家乐，超市，特产货摊等。 杨永明自退休了之后在家闲得难受，养了两头羊，每天都带着去山上放一放，他背着手走在路边，一眼望向前，平整的柏油马路向前延展，一直延展到无尽的山脉中，再看看村民们如今的吃穿都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更重要的是自从弄了旅游业，外面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们杨家村，知道这片美丽的山脉风景。 孩子们的零食样式多了，大家的娱乐方式也丰富了起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杨家村的整体消费水平提升了，说明杨家村生活更加丰富了，说明杨家村家家户户都脱贫了。 这路修的好！ 杨永明站在路边儿笑了起来：这条大路能通小康啊！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xbaoshu.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