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重生宝典》秦兮 严正声明:本书为宝书网(www.XBaoShu.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 早安~上架感言。 选择在这样一个时候写上架感言, 是因为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的铬的的我头发都磨掉了好多根, 我做梦梦见自己的首订只有39个(最悲催的是居然还全都是友情的)然后我就一下子惊醒了,在网上游荡了半天之后还是决定来写这个上架感言。 我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写文说句最实在不过的话,一是因为这是我的兴趣,二是因为想赚点零花钱(很显然后面这个有点艰难) 同时我还是一个经不得大事的人,我高考前因为紧张,大姨妈提前报道还中暑,上吐下泻的无比壮观,每次一有啥需要一个人完成的事情,我就紧张无比,有时候手都抖,我的手前几天就开始抖了,差点码不了字,昨天晚上更文本来想在文后写点什么的,结果还是手一抖直接就发上去了。 好吧,我真心觉得我没用到家。 我说了这么一大堆文不对题的废话,主题就是我很紧张。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神经病~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泪奔,我一辈子好像都找不准主题啊。 其实我的本意是,求收藏求订阅求包养啊~ 乃们看的出来吗? 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其实订阅一章也就几分钱,一本书下来也就是十几块钱的事,我真心希望如果有看我文的读者,能稍微的支持我一下,给个首订也是很好的。 我会很感谢很感谢,也一定会勤勤恳恳的码字,多谢大家。 有看不懂的亲,请原谅我的智商-- 早安~ ----- 推荐一个好朋友的书~~ 朋友新书《将倾》/mmweb/女频玄幻 周一上架,求个几分钱的首订支持,腹黑女主文,有言情玩攻略,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看捧场。 一 死绝 又下雪了,顾满撩开帘子往门外看去,盛京的雪跟南方的不一样,如同棉花一般的雪花砸在地上,瞬间就将地面堆出了厚厚一层白毯。 “二奶奶怎么不披衣裳就站在这风雪里?这样冷的天气,冻坏了可怎么是好?”沛音怀里揣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回来,忙将她推了进门,一边又埋怨道:“房里的下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别人咱们使唤不动,难道自家带来的人也这般目无主人么?” “我还算什么主人?”顾满闻言却没有一丝反应,她伸出白皙依旧的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才转头看着沛音道:“现今的定远侯可不是我的哥哥。” 沛音的眼神便不由自主的黯淡了些,她自然知道,以前的定远侯是顾满的父亲,但是现在袭爵的,却是顾满的庶出哥哥。 也难怪这府上的人对待顾满的态度越发的不敬,连她的娘家现下也不把她当回事,自然是人人都可以作践了。 何况······她正要说话,忽然听见院外传来‘轰隆’一声响,紧接着便有女子的笑声传来。沛音自然听出了这笑声是属于谁的,便偷眼瞧了一眼顾满,见她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心下却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担忧起来。 顾满随即便站起身来亲自到门前打了帘子将来人迎进来,这才冷笑道:“早该来了,却让我等了这样久。” 顾满的头有一瞬间的晕眩,她看出顾烟头上正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曳生辉的金镶玉满池娇分心明明是自己的陪嫁。而这个东西,分明自己连同陪嫁庄子一起给了自己的丈夫邱苍梧。她忍不住伸手去指她的首饰,谁知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顾烟的随身大丫头云霞不动声色的上前隔开顾满的手,一边又皮笑肉不笑的冲她道:“瞧九姑奶奶说的这话,我们姑娘现今忙着呢,这回也是百忙中抽空才得了闲儿来看您。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了罢?” 似乎很享受在顾满面前摆出小姐的款来,顾烟听了云霞的话,嘴角勾出一抹笑来,才瞥了一眼顾满,笑道:“姐姐这样巴巴儿的唤我来,究竟是有何事?如今不比从前了,姐姐想必清楚得很,现如今我姨娘一人打理偌大的侯府,我少不得也得费心帮忙。若是你没事的话,我可得回去了?” 她满意的看顾满的神色由痛苦到愤怒再到认命,最后低眉敛目的站在自己面前。心内方才得到满足,这样低眉敛目的卑微作态,她从前曾在顾满面前维持了十几年。以往的顾满是侯府嫡女,万千宠爱在一身,何时有过这样卑微的神色?现今终于风水轮流转,她欣喜得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 顾满却似乎察觉不到顾烟脸上嘲讽的笑意,竟忽然直挺挺的跪在顾烟面前,哽咽道:“十一妹!我上次托你的事······” 顾烟微微眯了眯眼睛,讥诮的笑起来,她伸手将顾满小巧的下巴托起来,啧啧的赞叹了几句,拿手背往她脸上拍了几下。 “姐姐怎么到了这步田地了,还如同从前那样天真啊。”她接过云霞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手,才冷笑道:“你娘从前不总是把嫡庶挂在嘴上么?她那样通透厉害的一个人,居然会生出你这样草包的女儿来,当真是好笑。好姐姐,此番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纵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顾满仍旧不可置信的看了顾烟一眼。 顾烟却微微的偏头去打量这屋子里的陈设,见那些曾经晃花过自己眼的珍贵玩器跟摆件都不见了,禁不住嗤笑了一声:“怎么姐姐这一家主母的屋子竟这样寒碜?姐姐的嫁妆,怕是都用在打点关系上了罢?” 还不等顾满接话,她便又佯装失了口似地,假作歉意道:“苍梧跟我说过,姐姐的陪嫁庄子跟一应嫁妆早交托给了他,好上下打点活动,我竟忘了。” 顾满并不笨,相反,她似乎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东西。因而,她强忍住心中暴怒,脸色平静的看着顾烟:“你是什么时候看上邱苍梧的?” “说错了。”见顾烟一脸诧然,她又冷笑道:“不对,换个说法罢。你是什么时候,起了勾搭姐夫的心思的?外祖父能不能获得赦免我并不知晓,但是在这个关头,邱苍梧想必不敢冒着被天下读书人所不齿的危险休了我这个正妻,而另娶我的庶妹吧?就算他想,邱世安也没这个胆子敢!” 顾满身为侯府嫡女,脾气从来便不小。此刻见她口不择言,顾烟倒也不算太惊讶。但是顾满这番话,居然跟自己刚袭爵的哥哥顾承宇说的话如出一辙。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此时此刻,她却并不因为被顾满说中了心事而恼怒,相反,她却咯咯咯的笑起来,一脸得意的蹲下身来与顾满对视:“你说得对,现在这个关头,我们自然不可能冒着得罪天下读书人的风险,但是过个一二年呢?到时候你郁郁寡欢的死了,莫非苍梧哥哥还为了你终身不娶么?顾满,你实在是太错误的估计了现在的局势。你娘死了,你外祖父也致仕已久,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断定我们不会动你?” 顾满的外祖父王伯雍乃是曾经的天子帝师,历经四朝不倒。 尝有人叹,王伯雍门生无数,乃天下读书人之师。 声明太显有时候并不是件好事,对于位极人臣的王伯雍更是如此。而王伯雍也深知这个道理,因而向来谦和自持,官风严谨。 当年她的嫡女王修盈下嫁定远侯世子之时,居然只有区区十六台嫁妆,足可证明他的清廉。 但纵使他再小心,若是有人存了心要挑错,那他必定便是错的。因此,在御史张嘉志的十四道奏章的弹劾下,王伯雍终于主动提出致仕。 一朝天子一朝臣,王伯雍又年事已高,致仕只是迟早的事。但是周慧帝却如此等不及,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四朝重臣赶出了京城。 墙倒众人推,王伯雍因为为官清廉,平日里得罪的人自然甚多,因而当他致仕离京当日,居然无一昔日同僚相送。 王修盈早在顾满出嫁前几年香消玉殒了,定远侯顾博齐又不是长情之人,因此她在定远侯府的地位全然凭着她这外祖父。随着外祖父的致仕和失势,再加上并无兄弟扶持,顾满在侯府的地位虽说不上一落千丈,却也并没好到哪里去。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听见顾烟柔柔的在耳旁道:“姐姐怕是不知道,因为路途崎岖难走,又恰逢今冬大雪封路,你外祖父一家在前往蜀地的路上,不幸全部身亡了。” 说完这句话,顾烟快意的再看了一眼顾满,转身离去时又提醒道:“对了,苍梧哥哥怕是不能够将你的嫁妆给北安王妃了呢。我刚听哥哥说,北安王妃因为外祖父一家的死讯日夜难安,郁郁寡欢之下,竟然引发了心疾,恐怕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九姐姐,若是再加上一个你,你母亲的娘家,可真算是死绝了。” 沛音手里来不及放下的包裹便哗啦一声摔落在地上,她目瞪口呆的看向似乎全然傻了的顾满,忽然朝着顾烟扑过去。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令我们姑娘相信姑爷会为我们奔走,故意说现在北安王妃已经不能见我看们姑娘,骗我们交托出了所有财物。其实你早已知道这些事了对不对!” 顾烟身后一直没出声的两个丫头云彩云霞此刻却异常的机灵,闪身上前便将沛音推了个趔趄。 顾烟状似无意,上前一脚踩在沛音手上,冷笑着冲顾满道:“此刻到了这种地步,你身边还有这样听话的狗,倒让我有几分佩服。我若是你,还争什么争?拿条绳子勒死自己是正经,免得留在人间受苦。好姐姐,你怕是不知道,邱夫人昨日还在我们面前说你刻薄寡恩,不知廉耻呢!” 顾满仿佛此刻才回了神,她竭力消化这些接二连三的噩耗,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 真是可笑,她居然还妄想着邱苍梧会凭着这两年的夫妻情分上,多多为自己的外祖父奔走出力,原来人家早已经攀上了高枝。 而眼前这个从来只会唯唯诺诺的庶妹,居然是一头伪装成羊的恶狼。 而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到此刻,才算是看清楚了这头狼的真面目。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回答我?”她用尽力气,才没有立刻扑上去掐死眼前笑的一脸明媚的顾烟。 顾烟自然不会错过她眼里的恨意,但是她却并没有立刻就走。对于一个屈居他人之下十几年的人来说,最好的消遣便是看着曾经尊贵现在落魄的人万念俱灰的模样。她心念一转,便笑道:“你是不是要问我,你母亲当年生你弟弟的事情?” 王修盈嫁给顾博齐之后,先诞下了嫡长女顾昭,如今的北安王妃。然后是现今的九小姐顾满,顾满六岁时,又怀上了第三胎。但是生这第三胎的时候,王修盈因为难产而死,而侥幸活下来的这个小少爷,却还未等到取名,便夭折了。 顾满点点头:“当年我虽然还小,但是却依稀记得大夫说我母亲这胎保养得极好。以前还不觉得,但是现在想来,我却不得不怀疑你们能思虑得如此周详,绝了我母亲的根本。” 二 丈夫 时近黄昏,太阳散发出昏黄的光,透过院子里梧桐树的缝隙洒在房间里。 顾满下意识的拿手遮挡了那些光亮,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那刚刚还散发出光亮来的太阳已经不知何时钻进云层里了。 也好,总算看不见镜子里自己难看的脸。 “给我梳头吧。”她尽量不去看镜子里那个形容可怖的自己,头也不回对冲身后的沛音道。 沛音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好几遍,才咬着唇上前接过顾满递过来的梳子,顾满的头发早已不复当年的柔滑黑亮,用手去抓的时候,轻松的就能抓在手里,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脸颊却已经深深的凹陷进去,能看见高的有些恐怖的颧骨,她探手将顾满的头发拢在一起,尽量让自己忽视那些冒出来的白发。 顾满却似乎并不在乎,等沛音替自己挽好了发,才拔腿踏出门槛。 她立在游廊上看全部蒙着黑布的鸟笼子,心底的悲凉一丝丝的涌上来。 不过短短的三个月,她已然瘦的没了人形,现今的她,再也没了当年的风姿,不过是一个形销骨立的将死之人而已。 沛音拿着外袍站在穿廊下,却不自禁的红了眼眶。 “姑娘,您且放宽心。既然世子现在并没跟十一姑娘说的那般冷落鄙弃您,说不定······说不定······”但是她说了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顾满拿手里的簪子去拨弄笼子里乱撞的雀儿,头也不回的沉声道:“何必自欺欺人?他若是对我有一点情意在,也不会日日坐视他那尊贵的娘亲折辱我。何况,你听他来我房里,可曾说过一句人话?他不过要做个宽容的样子,好博取一个好名声罢了。” 二人正说着话,院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邱苍梧着了一身月白色的直身长袍,头发都梳起来编成小辫藏在帽里,白面玉冠,看起来倒是比平常还多了几分书生气。 顾满的嘴角几不可见的翘起来,转身吩咐沛音道:“沛音,今天日子好,你替我去二楼库里一趟,将王妃送的梅花酒取来。” 沛音看着转眼就要到眼前的邱苍梧,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欠身去了。 纵然邱苍梧是看着顾满一日日的消瘦下来的,但是猛地一抬头看见她如今形销骨立的模样,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当初迎娶顾满的时候,她明明还是一个风姿卓越的美人,可是只不过短短的这几年,她却变成了这个模样。 归根究底,终究是因为顾满太不懂得审时度势,不懂变通,若不是她帮不上任何忙,自己又何必巴巴的奉承顾承宇? 这样一想,邱苍梧心里对顾满仅剩的几分情义跟愧疚都烟消云散,转念想到自己要在之前百般看不起的顾承宇面前卑躬屈膝,陪笑谈天,心内便对顾满又生出些怨忿来。 看着现在全然没有当年风采的顾满,他眼底便透出浓浓的鄙夷,再想想自己现今身份尊贵,相貌堂堂,再也不是顾满这种家破人亡的贱人可以高攀得上的,便不自觉的将腰身都挺直了些,也不去看顾满,咳了两声化去了些尴尬。 “我来是要告诉你,前日都察院御史史同舟上书弹劾你外祖父亲弟王伯谨玩忽职守,延误战机。皇上震怒,下旨夷王氏三族。” 他忍着惊惧跟愧疚说完这句话,便掉头想走,虽然他如今已经移情别恋,可终究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良心总算还没完全黑透。 王伯谨其实并不是无能之辈,相反,他镇守边关十三年,克尽己任,从未出过差错。 但是现在新帝废除丞相制,组内阁,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便需要清除一些异己,而手握重兵但兄长又被新帝逼出朝堂的王伯谨,显然是新帝的眼中钉。 顾承宇出主意让他父亲邱世安授意史同舟上书弹劾王伯谨时,他也是在的。 顾满手里的簪子猛地往前一送,笼子里面的雀儿只是蹦跶了几下,便摔翻在笼底没了声息。 邱苍梧不敢去看顾满的脸色,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压抑得有些可怖的地方。 但是顾满不仅没有暴跳如雷,还相当平静的喊住了他:“总算是夫妻一场,二爷便这么薄情,连陪我小酌一杯也不愿意?” 邱苍梧的步子还是没有迈开,并不是为了顾满口中的夫妻情分,现在北安王妃已然薨了,王伯谨也已经下了诏狱,很快便要夷三族。是时候了,顾满现在留在这世上也只是活活受苦,倒不如自己送她一程。 他回头看着顾满叹了一口气:“之前你若是也能如此沉得住气,我又何至于冷落你?其实我也着实不忍心看你这般痛苦,也罢,咱们夫妻之间哪里会有隔夜仇?我便陪你一醉解千愁罢!” 顾满只是哂然一笑,并不兜他的话。 邱苍梧颇有些尴尬,但是想到顾烟那窈窕妖娆的身段,再想想新帝面前的大红人顾承宇,便将心中那尴尬都抛的远远的了。 随着顾满进了屋,他轻车熟路的在炕上坐下,然后才看着顾满:“你这性子倒是改了不少。”屋子里少了从前惯常摆着的大引枕,他有些坐不习惯。 “吃一堑长一智,若是经过这些事我还不能收敛自己的脾气,那岂不是太不识时务了?”顾满丝毫不觉邱苍梧的话中有话,看着沛音替邱苍梧倒了酒,才举杯道:“这一杯,是要谢谢你父亲的。” 听她这话说的奇怪,本就心虚的邱苍梧脸色禁不住变了变,才不动声色的浅啜了一口酒,试探道:“谢我父亲?这话倒是说的有些奇怪。” 顾满垂下头,装作并没看见他替自己倒酒时指甲里落下的白色粉末。 “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谢他与顾承宇合谋陷害我外祖父。我是要谢谢他一时不察,竟然忘记了我外祖父还有个得意门生,沈乔啊。” 邱苍梧心内一动,他自然知道这个沈乔是何人,这个沈乔,便是陪着新帝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登位的锦衣卫新任指挥使,沈乔。 但紧接着他便放宽了心,这个沈乔是新帝的人,且从未曾站出来替王伯雍说上一句话,立场已经很明显了。 三 身死 邱苍梧不在乎沈乔跟以前的王伯雍究竟是什么关系,也没听出顾满话里的意思,他以为沈乔现在已经是堂堂的指挥使,不管是为了新帝的信任还是自己的权势,都不可能去为王伯雍翻案----王伯雍的死是必然,新帝不会允许卧榻之侧还有他人安睡,沈乔既然能当上新帝的心腹,怎么会那么笨? 但是被顾满说破了自己父亲跟顾承宇的勾当,他心中还是有些尴尬恼怒的。虽然他早已经不知道脸皮是什么东西了,可是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妻子,也是利用过的棋子,被一个棋子说破自己的秘密,他禁不住甩袖而起,怒道:“你在胡吣些什么?!” 顾满施施然的下炕站直了身体,状似随意的拿起炕桌上的酒杯:“这一杯,是提前恭贺你即将登上武选司员外郎位子的。” 若说方才邱苍梧心中是惊讶,现在听完顾满的这句话,他只觉得脑袋轰隆隆的响,几乎要懵了。他早把顾满移到了这最偏僻荒凉的后园,顾满的凭仗王家也几乎覆灭,究竟是谁,能将这些消息透露给她的? 顾满却仿佛并没看见邱苍梧难看的脸色,她缓慢的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才冷笑:“你家果真是立了大功,你父亲倒也清楚你是个草包,别的做不来。这又闲又有油水的武选司是最适合你不过了。” “从龙之功呢,你父亲最近是不是在幻想封侯拜爵的美梦啊?”顾满的眼里充满不屑:“但是太可惜了,你可记得当年你父亲依附的是谁?正是我外祖父不是么?” 邱苍梧并不笨,相反,少时便有人赞他有急智,电光火石间,他居然就从顾满这貌似语无伦次的句子里听出了些东西。 邱世安当初可就是靠着王伯雍的保荐,才从六品巡按一路直升进了兵部,进兵部右侍郎的。现今在皇帝面前上眼药的却也是他父亲,忘恩负义,不顾师恩,这在重视师徒关系的大周,简直便是不孝不悌。 他终于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就算邱世安跟邱家升的再高,在天下读书人面前,也已经臭了,他们要一辈子为天下人所不齿! 而疑心重,又笃信孔孟之道的新帝,又能容忍忘恩负义的邱家蹦达多久? 他脸色发白,手也忍不住的颤抖,连顾满是否喝了毒酒也顾不上了,抬腿便要往外走。 “去哪儿?”顾满却似乎料到他的动作一般,闪身挡住他的去路,嘲讽道:“我什么也没说,你何必这么慌张?别这样等不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呢。” 一刀刺死有什么作用?钝刀割肉才疼呢,邱家跟顾承宇不是希望用这一个个的噩耗来逼死她么?那好,她便让他们也同样尝尝这滋味。 还没等邱苍梧做出反应,顾满却上前两步,将那沾了雀儿血的簪子送在他脖子上:“很奇怪吧,我身在内院,居然也能将你们的现状打听的这么清楚。那我便大发善心告诉你好了,沈乔早在你们府里安插了人手,你们当真以为自己做下的丑事没人知晓么?要知道,新帝虽然新登基不久,可是亲兵二十六卫,已然全部握在手里了。你猜,跟我外祖父情同父子又擅于隐忍的沈乔,会不会放过你们?” 她说着,手里被刻意打磨得锋利无比的簪子便轻轻巧巧的邱苍梧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来,血滴不断的往地上掉,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地。 “贱妇,你竟敢弑夫?!”邱苍梧惊怒交加,却碍着簪子锋利,不敢擅动。 “弑夫?真是好笑,你刚刚指甲里藏着的是什么?难道不是毒药?”顾满已经不想再听眼前这个男人说任何话:“难道我只能引颈受戮,白白送死不成?” 邱苍梧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唾沫,再也不敢逞口舌之利,只好虚与委蛇道:“我只是一时糊涂,阿满,咱们夫妻这样多年,你真的忍心么?快将簪子放下,为夫保证,只要你将簪子放下,你还是我邱苍梧的正妻,以后谁也不能折辱你。” “邱苍梧,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要骗我!”顾满伸手将簪子使劲往他喉间一送,满意的看那四处飞溅的血,她看着双目中尽是震惊的邱苍梧,一字一句道:“别慌,刚刚那杯有毒的酒我喝了,家人全部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按沈叔叔说的那般,用我这条命为他开路,好一举铲除你们!” 邱苍梧捂住脖子慢慢的倒在地上,他费尽力气伸出手揽住顾满的腿,呻吟道:“救我,阿满,救我。” 他显然错误的估计了顾满的恨意,顾满蹲下身将他的指头一根一根的掰开,笑的残忍而快意:“救你?别逗了,邱苍梧,我还觉得这样死便宜了你!很快沛音便会以你的名义去请顾烟过来。一屋子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王太傅的嫡孙女,而且死状还甚惨,你猜御史们会不会闻风而动?最关键的是,定远侯的亲妹妹竟然毫发无损的在这个有两条人命的地方,你说别人会怀疑谁做的?这段日子,你没少带着顾烟出去显摆吧?你看,报应可不就来了?” 你得寸就进尺,步步紧逼,我节节败退,一让再让,可是你或许有一点不知道,若身后已是悬崖,我也并非善类。那就一起死吧!看谁该下地狱。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黑,窗外不断传来风吹树叶的呼呼声。 邱苍梧终于死了,尽管他死也没闭上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顾满的头越来越沉重,她努力靠着沛音站起来。 “沛音,若有来生,我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沛音的步子并没因为这句话有所停顿,她知道现在顾满已经咽了气,而现在自己所能做的事,便是去将顾烟叫来。并且在锦衣卫上门的时候,一口咬定是顾烟毒杀嫡姐,顾满一时间不察,仓皇间误杀了邱苍梧。 大周元年二月,兵部右侍郎邱世安之子媳暴亡,其间纠葛牵扯甚繁,一时间风波无数。不日,以御下不严,坑陷前太傅王伯雍,家宅不安等数罪下诏狱,家产没入国库。 同年四月,定远侯顾承宇与边关大将梁溪来往密切,欲行不轨,被锦衣卫指挥使沈乔弹劾,刑部审定罪名属实。新帝大怒,削其爵,念定远侯当年功绩,不杀,流放三千里。 四 重生 寅时,定远侯府四处静谧,唯有灶上要造汤水打发爷们上朝的婆娘们起的早些,天边微微的透出些鱼肚白来。 “我说,九姑娘这病一病便是一个多月,也太邪门了些。”一个肥肥胖胖,粗短身材的妇人往锅里舀了一勺水,才眯瞪着眼睛捅了捅旁边准备食材的精瘦妇人。 那精瘦妇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附和道:“可不是么,这一个多月来日日不得安宁。太太为了这个没少操心,说来也怪,前阵子还好好儿的呢。莫不是被魇住了罢?” 胖妇人一惊,偷眼瞧了瞧四周,方才轻声喝到:“这等话可不得说,被二太太听见可了不得!前儿老太太还说姑娘怕是沾上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要送到庄子上去修养一阵呢。你现在说这话,被二太太听见了,还不得扒了咱的皮?” 精瘦妇人也自知说错了话,忙住了嘴,正要再说些什么,抬头便见几个婆子前前后后的进了厨房。 这个时辰,想来九姑娘又做噩梦了,来要热汤水的。她赶忙抢上前去准备好,因问道:“九姑娘还没见好些?” 那婆子接过胖妇人递来的热茶,轻啜了一口,埋怨道:“是哟,天天闹得不得安生。一晚也不知能睡几个时辰,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 灶上团团围坐了几人,话便七嘴八舌的多了起来。 顾满小声的‘啊’了一声惊坐起来,抬眼望去时,外间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烛火。 她怔怔的看着头顶的纱帐,犹自发呆。 门被推开,睡在外间榻上的丫头婆子们听见动静,皆一股脑儿的爬了起来。 沛音探手去测她的额头,触手却是薄薄的一层汗,她忙拿了帕子替顾满擦拭,一边又轻声冲眼前的人道:“姑娘醒了,可是又被恶梦惊吓了?” 顾满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经历过的事情算梦境,还是眼前的情景算梦境,她愣愣的拿手去掐自己的胳膊,直到痛感清晰的传来,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并不是一个梦。 她这一个多月来日日都要在夜半惊醒,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她总梦见前世自己可怖的面容和邱苍梧狡诈的脸孔,夜夜不得安宁。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那杯毒酒之下,可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并没有如同预想当中的入了地狱,或者重新穿越回现代。 相反,她回到了这具身体八岁的时候。 这个时候,她那个狼心狗肺的丈夫邱苍梧还没有影子,而顾烟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对自己毫无威胁,就算是顾承宇,也不过是聪敏些的庶子罢了,上不得高台面。 八岁啊,当年自己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十一岁了。而现在自己重回的时间,比那个时候整整提早了三年。 当今皇帝的身子还甚是康健,朝中的局势也甚是平静。这几年,足够改变许多事情了。 她抬头看着眼前焦急不安的沛音,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方才寅时呢,姑娘可要再睡会儿?”沛音看她眼睛底下的乌青又加深了些,不由得焦急道:”这样日日做噩梦也不是个办法,也不知道太医院的太医是做什么吃的,这安神药竟然一点儿效用也没有。” 顾满叹了一口气,再好的太医,也没这个能耐医好这担惊受怕的心。天知道,她每日都整晚整晚的不敢闭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又回到了上一世。 但是这话自然不能对一无所知的沛音提起,她摇摇头,冲沛音道:“准备热水吧,我要沐浴。” 沛音忙答应了出去,见外间睡着的几个婆子们都有些倦怠,便笑道:“这阵子也真是劳累各位嬷嬷了,眼下时辰还早,各位不若回房眯个一时半刻罢。这里有我照应着便成了。” 众人眼下也确实有些支持不住,便都答应了各自散去。 倒是顾满的乳娘齐氏颇有些惴惴不安:“今日便是姑奶奶回来的日子,老太太昨儿便嘱咐了要诸位公子姑娘都早早准备着今日的家宴,可姑娘这样子······” 沛音心中也有些担忧,这位姑奶奶是老太太的独女,向来颇受宠爱。这回她跟姑老爷回京述职,好容易回京一趟,老太太重视得很。若是顾满不去家宴,向来不喜顾满的老太太便又有的发挥了。 顾满在屋里听的清清楚楚,心内便也多了几分担忧。 她上一世穿越到这时,这具身体的母亲已经香消玉殒了。府里掌权的是隔了房的大伯母,而这姑奶奶是个无比难缠的主儿,在老太太跟前也没少说自己坏话,老太太对自己越发的厌恶,这间接导致了自己在这府里没了立足之地。 而这一回,一切应该都还来得及。 想着,她仅有的一丝睡意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恨不得立时便飞到老太太现住着的德安居去讨好卖乖。 她实在是太害怕这一世自己会重蹈上一世的悲剧,哪怕是任何一个可能改变命运的举动,她都愿意尝试。 还没等她想好待会儿该怎么跟这位实际上掌握着侯府权柄的老太太打好关系,院里便响起一阵脚步声,期间隐隐夹杂着妇人温柔的问话声。 片刻后,帘子便被打开,现出一张焦急却依然秀美的面容来。 “阿满!”王氏扶着贴身丫头月桐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门,端详了顾满一阵,方才拿帕子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我方才在睡梦里颇觉得不安,总觉得你在叫我,等不及你来请安便过来了。怎么样,还是一直做恶梦么?” 王氏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上一世没机会跟王氏见面,而这一世因为前世的记忆,她颇有些昏昏沉沉,这一个多月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因此对这个便宜母亲算不上亲近。但是此时此刻,王氏眼底全是浓浓的关爱跟心疼,那是绝对伪装不来的母爱。顾满一愣,忍不住鼻子一酸,伸手环住王氏的腰,将头埋在她怀里低低的呜咽起来。 这是上一世的顾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酸酸的,却又充满了安全感。 王氏伸手揽住她,心疼的直嚷嚷着要把太医院的门给拆了。 顾满却哭的越发的厉害,她需要一个宣泄口,来排出这些不安和痛苦,而这一个月来,她一直没找到,但是现在,她却在王氏的怀里将前世的种种委屈和不甘,狠狠的全部宣泄了出来。 五 挑衅 顾满哭了这一场又发了汗出来,整个人已经精神了许多。王氏犹自不放心,还想留下来再陪陪她,但是今日日子确实特殊,又碍着要去德安居伺候老太太用早饭,方才一步一回头的去了。 沛琴也早听见动静赶来,见王氏走了,方才蹲下身子趴在床沿上好奇的看着顾满:“姑娘,你梦里梦见的东西很可怕吗?” 沛琴跟沛音都是王氏从王家带来的陪房的女儿,当初王氏选她们给顾满当丫头,也正是因为她们完全信得过。 顾满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方才睁着眼睛极认真的说道:“很可怕,可怕的令人想起来就要颤抖。” 沛琴的性子跳脱,但是却忠心得很,上一世最早便被邱苍梧给祸害死了。 想起沛琴后来被收房折磨致死,顾满伸出去的手便微微的颤抖。 沛琴见自家姑娘的脸色霎那间又苍白了些,便不敢再多问,忙伸手在自己头上拍了几下,嘟囔道:“沛音早交代过不能在姑娘面前提恶梦这回事,我却还犯浑,真是该打!” 顾满又好气又好笑,忙扯了她的手笑道:“够了够了,难怪你那样笨,就凭着你日日折磨你这可怜的头,不笨也被打笨了。” 沛琴还没来得及答话,外边便传来碧亭的声音:“四姑娘,现如今还早,我们姑娘还未起身,姑娘不如待会儿再来罢?” 是四姑娘顾清,顾满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来。 这个顾清是大老爷的女儿,从小便被大老爷放在老太太身边养着,因此格外的骄纵,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各种人找不痛快。 当然,这各种人里,还得除掉一个极特别的人,顾烟。 明明是庶出的丫头,这府里还没人把她当回事,但是她却偏偏投了这个顾清的缘,使得顾清常常带携她,令顾烟在老太太跟前也得了几分颜面。 上一世,就是这个顾清时常在府里欺负自己,弄得自己在老太太跟前从来没讨过好,别说大伯父跟大伯母,就连自己亲爹,也因为自己实在是没人缘,也对自己没好感。 但是真奇怪,明明这个大伯父不是老太太亲生的,但是这老太太却偏生待他比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儿子还要好些,难道就因为这个大伯父凭着自己的本事博了个武举出身,现在又在御前行走不成? 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房门就刷的一声被踹开,顾清也不要别人打帘子,自己就闯了进来,指着顾满骂道:“臭丫头,快将我的簪子还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要我母亲的东西?!” 沛琴被吓了一跳,忙上前将顾清隔开些,赔笑道:“四姑娘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儿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们姑娘昨儿又被梦魇着了,还请四姑娘小点儿声。” “滚开!”顾清眉目倒竖,伸手便给了沛琴一个耳光,朝着她冷笑道:“你也配跟我说话!我在跟你们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她被梦魇着了那是她的事,与我何干?你敢来说我?” 定远侯府对待下人向来宽厚,尤其是跟在姑娘主子们后头的贴身丫头们更是有几分颜面,沛琴没料到眼前这位主倒是真动手,一时间又是气又是羞,待要说些什么,又怕顾满难做,只好低头退到了一边。 这府里的主子里,顾满算是最好伺候又没有脾气的了,碰上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四姑娘,怕也只能吃亏。 顾清却犹自没消气,几步上前逼近顾满,怒道:“你聋了?我让你把簪子还我!” 好歹是个侯府的姑娘,居然会被教成这个样子,老太太真的纯粹是疼爱她么?顾满想到这里,一把甩开她指着自己的手,笑道:“四姐,那簪子是伯母送我的。你这趟过来,也是伯母叫你来的?若是伯母要这簪子,说一声便罢了,我回头便令人送过去,何至于四姐你亲自跑过来,还累你生这么大的气?” 顾满虽然人小,但是劲儿却不小,顾清被她推的不由自主退了两步,面子上倒有些挂不住。她没料到眼前这个软柿子居然也敢还手,还将自己的母亲也绕了进来。难道自己还能说是么?那明日自己母亲就会成为这个府里的笑柄。 她抿了抿唇,待要就这么走,却实在是不甘心,便伸手在她身上狠狠的掐了一把,冷笑道:“算了,我就当这簪子戴在哈巴点儿头上,我总不能跟条狗去抢东西吧?顾满,你好好儿睡,只是要小心点哦,千万别睡在梦里醒不来了!” 顾满吃痛,忙抓了顾清还来不及缩回去的手,冷笑道:“四姐想多了,我不过是做做恶梦罢了,还死不了。至于那簪子,我可不敢戴,毕竟是四姐心心念念的东西么,到时候我便派人给您送过去可好?只是四姐也要小心,这暗地里损人的事情做多了,倒真的可能要被阴差勾了魂去呢!” 这个顾清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自己好好的在床上躺了这个把月,记忆里也没什么得罪过她的地方,她却好像恨不得看着自己死似地,真奇怪。 顾清见许久也甩不掉她的手,又听她话里话外都说自己做了损人的事,便恼羞成怒的提脚踩在她的脚上,这才趁机脱了身。 娘说的对,二房三房都没什么好人,尤其是眼前这个生来就长着一双狐狸眼的顾满,现在就这么锱铢必较,以后她父亲真成了这侯府的主人,肯定不会让大房讨了好。看着顾满虽然还一团稚气,但是却隐隐已经能看出美人轮廓的脸,她恨不得将这张脸给撕了。 什么出身好,长的又好,以后定然嫁的更好,自己就要捧着她的鬼话,难道就凭着她这张脸,凭着她外祖父的权势,自己就注定要在她底下不成? 没门!她恨恨的咬着牙,冷笑道:“病了这么一场,倒是变得牙尖嘴利了起来。别得意,以后还有的是时候呢!” 顾满看着她出了门,才缓缓道:“四姐放心,我自然不敢得意。这簪子,我回头就让人给你送过去,今晚家宴记得要戴哦。” 她不想惹麻烦,却也不怕麻烦。要给自己找不痛快是么?横竖这个府里已经够不平静了,她不介意再添把火。 六 挑拨 寅时刚过,德安居的粗使婆子们方才睡眼迷蒙的开了门,便见四姑娘怒气冲冲的进的门来。她们并不敢阻拦,这四姑娘的脾气出了名的坏,老太太却偏偏爱宠着她,她们底下服侍的人自然也惯会看人脸色做事,此刻便都殷勤的替她开道。 老太太住的德安居是座二进院子,这第一进的正厅用来待客,或者平日摆酒时用上一用,东边的两间耳房平日里放些杂物,西边的两间耳房则是粗使婆子跟小丫头的住处。 顾清方进了第二进的院门,那脚步便收敛了许多,而后面的粗使婆子们早住了脚。 早有小丫头迎了出来,恭敬道:“四姑娘今日倒来的早。” 老太太屋子里出来的便是阿猫阿狗,旁人也得给三分颜面,顾清便缓了缓神色,强笑道:“起的早,左右无事,便来伺候老太太起身。” 小丫头面色一变,忙夸赞道:“四姑娘好孝顺人儿,老太太知道了不定多开心呢。只是今日二太太跟三姑娘已经来了,正伺候老太太梳洗呢。” 来的真巧,倒知道赶这个巧宗儿,想着刚刚在顾满处吃了亏受了气,而此刻二太太已经带着三姑娘顾昭来了,她心内对二房的痛恨便又深了一层。 “那敢情巧了,我今儿就躲懒罢!”言罢,又冲一旁恭敬听话不发一言的墨棋道:“赏八分银子给这位姐姐买茶吃。” 墨棋忙从荷包内拿出一角银子来递给那小丫头,一边又拿眼瞧着自家主子,冲那小丫头道:“那就劳烦姐姐先带我们往偏庭等老太太罢!” 小丫头接了银子,正欢天喜地呢,闻言忙点头儿道:“这是自然,姑娘跟我来罢。我去上房跟怀玉姐姐探听探听老太太何时摆早饭,再叫姑娘您。” 顾清点点头,自跟这小丫头去了偏厅坐着吃茶,心绪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二房倒是打的好算盘,想讨好老太太,也得看有没有这个能耐。老太太子女这样多,二老爷虽然是老太太的长子,但是因为自小被已经先去的祖母带着长大,跟老太太的母子情分算不得重,倒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几个儿子,更受老太太疼爱,尤其是五老爷,简直是老太太的心头肉。 二老爷向来不受待见,想必这二房的人也开了窍,想来老太太这里夺些情分罢。 她拧着帕子,想起刚才顾满那副样子就难受,不由得催墨画:“还不快去看看老太太传饭了没,二太太今次既然要表她贤良的名儿,咱们就好好成全成全她!” 墨画素来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不由得有些犹豫,想了想道:“姑娘,二太太到底现在管着这个家呢,咱们要是当众给她没脸,怕到时候太太难做。” 现在侯府还没分家,因此总共五房人都住在侯府,吃穿用度皆来自公中。 墨棋见顾清的表情也带了几分犹豫,便也附和道:“墨画说的也有道理,虽然二太太性子好,但是三姑娘可不是好得罪的。要报仇有的是时候,姑娘还是别趁这个时候给二太太找麻烦罢,眼下姑奶奶就快到家了。这二太太跟姑奶奶打小就不合,您还怕到时候姑奶奶轻易放过二太太不成?” 姑奶奶顾筠的婆家是祖上曾是辽安侯的威武将军陆丰的嫡次子陆墨之,当年很是风光了一阵子。但是毕竟是嫡次子,承爵轮不到他,轮到他哥哥袭爵的时候,这威武将军又降了一等,只是个从五品的从义将军,陆墨之便自己考了举人,凭着在定远侯府的关系,倒是被户部分派到了南府吏部当主事。 而这回,姑奶奶便是因为陆墨之三年任期已满,陪着回京述职的。 这个姑奶奶未出阁的时候,是侯爷跟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在家里金尊玉贵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惯身份同样尊贵的王氏,她在家的时候没少跟王氏怄气。 听说陆墨之这三年在南府很是勤恳,政绩也漂亮,想来肯定是要高升的。姑奶奶这样的性子,又春风得意的时候,哪里会放过机会打压王氏?顾清满意一笑,听外间的小丫头来报说老太太房里已经传饭,她便带着墨棋墨画去了老太太处。 她去时,王氏正在老太太身后立规矩,服侍着老太太吃饭,见她来,便笑道:“四姐儿今儿来的恁早?” 顾清背后虽甚是嫌恶王氏,但是在老太太面前终究不敢放肆,便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冲王氏行礼:“听闻姑母今儿要回来兴奋的睡不着,早早的就醒了。本来想着过来伺候老太太起身洗漱的,但是二婶婶比我可勤快得多了,我只好当个闲人啦。” 老太太是个好面子的人,最喜欢拿规矩说事,此刻见顾清来的这般早,便带了几分满意,拉着她入了席:“你这丫头也太勤快了些,横竖上面也有你娘跟你二婶,难道还能少了人伺候不成?哪里就能让你天天在我这老婆子跟前忙前忙后的伺候?” 顾清俏皮一笑,装作没看见身后王氏羞红的脸。 王氏管着这府里的一大摊事,这阵子偏生顾满病了,她便有好几日没来伺候老太太用饭。老太太可不是什么看你累不累有没有时间的人,你来就是来了,没来就是没来。 王氏身份高贵,老太太总觉得王氏凭着身份有些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此刻见顾清这个小姑娘都知道要赶来伺候,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却要躲懒,心内便越发不喜起来。 顾清见王氏被损,心中畅快了许多,便越发引着老太太说话。 二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那穿戴上面,见顾清头上只有几朵珠花点缀,老太太便嗔道:“你这丫头穿戴得也太素净了些,这干巴巴得几朵珠花有什么意思?当年我年轻时最爱打扮,穿出去众人没有不夸的,你们现在年纪轻,正是好时候,可别耽误了这花儿样的年纪。” 顾清不以为意的笑:“这样尽够了,我母亲也知道我不喜欢这样东西。说起来好笑,前儿父亲从南府带回来几支漂亮的簪子,其中有支雕成荷花形状的玉簪我倒是喜欢,以为母亲定然会给我留着,谁知母亲当日便送了出去。我还不知道,今儿本来想戴着臭美,墨棋才告诉我那簪子被母亲送给九妹妹了。” ---------------------------------------------------------- 抱歉抱歉,我有点犯迷糊,不知道到现在都还没更文,我说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呢······泪 亲们,我不会说话,只是,还请看书的人多多收藏加推荐,多谢多谢~~~ 七 机锋 范氏为人最是慈爱,府里的公子姑娘们都喜欢她,她也向来对她们都好。但是既然知道这簪子自家闺女喜欢,还拿出去让人挑,这才难得。 她听范氏提过,顾博轩从南府带回来几支极精致的簪子,打算只留一支给顾清,其它的便拿出去给各房的姑娘们。 可见范氏当时是没想到要全送出去的,这个九丫头从小就任性,定然是她看上了,范氏便全送了她。 想到这,她未免又觉得是王氏将她惯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对王氏越发的厌烦。 “你母亲倒是晓得拿你父亲的东西做人情!”老太太漱了口,净手后便接过一旁汀兰递过来的帕子,一边又道:“你也是个傻的,便不知道留下来?横竖九丫头也不缺那几个劳什子,也罢,你母亲不知道疼你,我疼你。汀香,去将前儿我才得的内造的一对的金寿字簪拿出来给你四姑娘。” 顾清展颜一笑,伸手扶老太太上了塌,自己便挨着她坐着:“老太太好大方,孙女儿推辞便是不敬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罢!还请老太太待会儿在我母亲那说几句好话,不然我母亲又该说我日日来您这儿要东西了。” 老太太要的便是面子,此刻听顾清这么说,不由得更加高兴,笑道:“你这猴儿,倒是会卖乖,拿了我的东西不算,还要我给你说情。” 二人说得其乐融融,完全当王氏不存在,可怜王氏一大早就赶来,连早饭也没吃。此刻又饿又气又羞,更不敢提要走的事。 “九姑娘来啦!”不多时,外边便有丫头打起帘子,一边又笑回道:“老太太,九姑娘来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王氏,见王氏脸上一脸担忧,便沉了脸。 什么东西?孙女来给祖母请安天经地义,王氏脸上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自己还能吃了那个丫头不成? 正想着,帘子后便闪出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来。 老太太抬眼去看,便见顾满着了一身白色夹袄,外面配着粉红色对襟褙子,底下是白绫子裙儿,腰间配着系着红绦,打了络子的佩玉,看起来倒是干净俏丽。 再看她还稍显稚气的小脸蛋儿上挂着浅笑,行动间不闻一点儿声音,总算还有个世家小姐的样子。老太太心中的火气便稍稍消了一些,冲她道:“今儿倒是奇了,我们九姑娘也知道来给我这个祖母请安了,还来的这般早。” 顾满神色恭敬,装作没听明白这话里的讥讽,先给老太太行了大礼,再给王氏行礼完毕,才笑道:“阿满病了这些时日,待要来看祖母,却又怕过了病气给祖母。耽误了给祖母请安,是阿满的罪过,还请祖母饶了我这一遭儿罢!” 她能说出这番话,倒是真让老太太有些惊讶,从前的顾满可是连这些场面话也不会说。她瞥了一眼王氏,想起刚刚服侍完自己起身便回房去了的顾昭,心内一动。这个王氏倒是会教好女儿,知道自己不喜,便叫顾昭去催这丫头来请安,想必这番话也是顾昭这丫头教的。 “你能来给祖母请安便难得了,我又如何舍得责罚你?起身坐着罢。”她不咸不淡的应付了几句话,便转头去跟顾清聊些家常。 纵然来之前已经料到这个祖母不喜欢自己,也猜到顾清会在她面前给自己上眼药,但是见老太太这样冷淡的态度,她还是禁不住诧异了一会儿。 看那老太太的样子,倒似乎是真心喜欢顾清。 这没道理啊,就算是这个孙女儿再好,能亲过亲的去?大老爷终归不是她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她难道就一点也不介怀? 这顾老太太也太奇怪了吧? 顾老太太跟顾清聊的倒是正热闹,根本就没自己跟王氏插嘴的余地,她见王氏的神色颇有些苍白,便忽然想起,上一世的王氏便是在这一年去世的。 她便有些不安起来,眼睛条件反射的去看王氏的肚子。她记得没错的话,王氏现在该是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她就是因为难产而死的。 而现在距离她临盆,只有八个月了······ 见给这个九丫头的下马威也够了,顾老太太便偏头去看顾满,淡淡道:“听你娘说,你最近身子很是不好?我跟你祖父商量了,正说送你去庄子上休养一段日子呢。” “就是,看九妹妹这小脸儿都瘦成什么样了?该好好保养保养才是。”顾清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若是回答自己的确病的重,那就要去庄子上住许久,但是若说自己没病,那王氏就肯定要挨一顿排揎。顾满一惊,见王氏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忙抢在她之前开口笑道:“刚开始不过染了风寒,后来却不知怎么的,一直做恶梦。前几日父亲去清凉寺替我求来了什么静心丹,服了几日,现下已经好了许多。所以今儿才起了个大早想来伺候祖母起身,谁知四姐来我那讨要什么簪子,便被耽搁了一阵。祖母放心,孙女儿现在已经大好了。” 顾老太太不待见自己和王氏现在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对自己儿子,总还有些情分在吧?儿子寻来的药既然有用,她还能硬要把自己送到庄子上去不成? 况且她就没差明着说今天没能来的比顾清早,是因为顾清来房里找麻烦了,老太太总不至于偏心眼到这个程度吧? 但是谁知顾老太太只是冷哼了一声,道:“既是好了,那也罢了。你也忒不懂事,你伯母既是把簪子送去给你挑,你随便领一支也就是了,谁知竟连挑剩下的也不给你四姐。传出去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侯府的姑娘都这般不知规矩呢。” 真诡异,顾满在心里腹诽,这大老爷二老爷真的不是搞错了身份么?她怎么觉得大老爷更像是从这老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簪子是范氏派人送来的,根本没说让她挑,也没等她谦让,便扔下走人了。她还能送回去不成?倒是没想到还有后续。 这老太太真的跟沛音沛琴说的那么精明么?但是自己差点就没明着说顾清来自己房里找事儿了,这顾老太太怎么还跟没听见似地反过来指责自己? 她面上带了些无奈,委委屈屈跟老太太道歉:“老太太说的是,都是孙女儿的不对。当日大伯母派人过来时,我原说不必给,留给四姐跟六姐七姐玩就是了。但是那送东西来的嬷嬷说几个姐姐们全都有了,剩下的大伯母说都给我。我便收了,今日四姐来我那儿要簪子,我一时之间没找出来,过后便已经让人送去了。四姐竟没收到么?”|最后一句,却是问着顾清的。 顾清虽然得老太太得欢心,但是也不敢太过放肆,见顾满已经委委屈屈的示弱了,便忙下去将她扶起来,笑道:“你也太过小心了,我早起想着戴那簪子,谁知遍寻不见。还是我那丫头告诉我母亲送给你了,我便厚着脸皮想找你借来戴一回,谁知你个多心的,竟就将那簪子送回去了。这可羞煞了我!” 八 家事 脸皮真厚,顾满免不了在心里将这顾清又骂了一遍,面上却还是一副敬爱姐姐的神色,忙将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老太太见她总算还没做什么太出格失了礼数的事情,又跟顾清面上一团和气,脸色便柔和下来。 倒是一旁的王氏吃了一惊,没料到自家女儿竟然能在这老太太面前游刃有余。 来的时候就听最爱打听八卦的沛琴说了一通这老太太的喜好,顾满知道这老太太生平最好的就是面子二字,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着一大堆晚辈和和乐乐的逗趣说笑,在身边奉承。顾满便笑道:“四姐,许久不曾见六姐七姐了,怎么今日她们没跟着你一起来?” 六姑娘顾琳是顾清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但是平日却不知为何总跟顾清对不上眼,倒是跟庶出的七姑娘顾鑫玩的好些。 顾清娇纵惯了,就算是嫡亲妹子也不放在眼里,因此也不管她们,平日里除非是大太太严令她带着妹妹,其他时候都是自己先她们来老太太房里请安奉承。 此刻听顾满说这话,顾清便撇了撇嘴:“六妹总爱跟那不成器的丫头混在一起!那丫头是个奴婢肚子里出来的,哪里配跟我们站在一起?九妹你若是喜欢的话,下次尽管约上她一起好了!” 做的这么明显!顾满故意去瞧老太太,却见老太太似乎对她这番话还很是认同。这是什么逻辑?不是说老太太最讨厌姊妹失和么? 见顾老太太完全没有反应,顾满只好斟酌着道:“原来是我误会了,前儿我还恍惚听见丫头说你时常来找烟儿说话,没料到四姐你还是这样守规矩的人儿,莫不是那些丫头在嚼舌根罢?” 别的做不了,那就先把你跟顾烟打成一党。 上眼药以后多的是机会,一次两次老太太不放在心上,来个十次八次的,她总得有些反应吧? 老太太不耐烦听这些,摆摆手儿正要说话,外面守门的丫头便掀起帘子笑回道:“老太太,大太太带着六姑娘七姑娘来了。” 顾琳虽然跟顾清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但是那性子却跟顾清差的天南地北。顾清娇纵,活泼爱动,顾琳却文静得很,对人也和善客气。 此刻顾琳着了白袄子,外面搭着一件橙色斜襟右荏褙子,底下是大红枫叶撒花绸缎裙子,越发衬的整个人亭亭玉立。 顾老太太脸上便带着笑,也不去看一旁的顾鑫,朝顾琳笑道:“你倒是会挑时候,回回都踩着点儿过来。” 顾琳带着顾鑫行了礼,羞赧了脸:“祖母恕罪,我想着早来了还得叨扰祖母用饭,便回回都趁祖母用饭毕才来,既祖母说了,那我以后便早早的就来烦扰祖母了。” 顾老太太便指着她朝大太太笑道:“瞧你养的好女儿,看着是个乖的,这说起话儿来倒是中听!” 大太太自进来以后,除了给老太太请安和跟王氏见礼,其他时候都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边,此刻见老太太说,便跟着笑道:“这哪里是我养的?这几个丫头都投了老太太的缘儿,平时我说的话不算话,老太太说的才是那正经的金科玉律呢。现今老太太说不过,就又推到我这笨嘴拙舌的身上了。罢呀罢呀,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老太太您这嘴皮子是最利索的,还是放过媳妇儿罢!媳妇儿认错就是。” “你这破落户!”老太太被范氏这一席话哄的甚是高兴,笑骂道:“还说不会说话,这话尽叫你一人给说光了!” 顾满低头,细密卷翘的睫毛恰到好处的将眼里那一抹讥笑遮掩得无影无踪。 正经媳妇儿从早上自己进来站到现在,老太太没给过一个好脸色,这个不是正经媳妇儿的范氏倒是被老太太捧得高高的,这个家,真是诡异透顶。 话犹未完,紧接着三太太四太太都带着女儿来了个齐全。 三太太看起来是个爽利人儿,说话行事都不拖泥带水,行了礼便老老实实呆在一边儿。倒是四太太方氏看起来不甚好相处,人前对着老太太说笑的时候面上倒还和善,只是一转过头来,再瞧着其他人,脸上未免就带出些不屑的神色来。 眼见着人多了,老太太便冲王氏道:“今儿是家宴,你只管杵在我这儿做什么?快去打点正事是要紧,这么大个人了,又说是什么饱读诗书的,连这么点儿事儿还得我这老婆子提点着才想得到?” 顾满听的心头窝火,王氏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低眉敛目的行了礼才出去。 王氏方才出去,帘子又被打了起来,这次来的却是五太太柳氏。 柳氏长着一张圆脸,看起来才二十七八的年纪,着了一身宝蓝色的套头遍洒芍药花的襦裙,加上脸上那双圆睁着的杏眼,不知怎的倒透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来。 但是最吸引人注意力的却并不是她,而是她身边长得几乎一样的两个小姑娘。 顾满知道这个五太太不是好相与的,平常看起来还好,到了利益关头,却最是薄情的。当年王氏管家时,她倒对自己颇为喜欢,等王氏一朝身死,她却再没对自己有过好脸色。就连两个双胞胎,也不再跟自己亲近。 上一世她倒真心将这两个小丫头当作妹妹疼爱,可是别说后来自己到了危急关头,就是自己在府里还没出事时,两个双胞胎也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平常她被顾清找麻烦的时候,双胞胎也只在一边看着,有几次甚至有意无意的帮踩一脚。 两个双胞胎不仅长得一样,连名字也甚是相像。一个唤做顾槿,另一个也唤作顾锦。 这名字也是有缘故的,顾家祖传下来的规矩,但凡女子,都要以‘金、木、水、火、土’为偏旁的字为名,而顾家这一代女儿又甚多,因此取名也费了几个老爷许多力气。轮到五老爷的时候,他不胜其烦,便随手定了‘锦’‘槿’二字,这名字刚定的时候,很是惹出了一番麻烦,不仅是乳母和跟着伺候的丫头老是分不清自己的主子,就连老太爷老太太跟五老爷五太太自己,也分不清两个丫头究竟是哪个锦字。 顾槿和顾锦两个人因为长得像,又是双生,也颇得老太太喜欢。此刻见顾清在上面榻上挨着老太太坐,便对视一眼,抢上前去挤开顾清,哄着老太太说话。 五太太跟大太太范氏是天然的敌人,上一世为了分家二人甚至大打出手,到最后还见了官。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顾家的嫡支开始四分五裂,到最后能站出来帮自己说句话的都没有。 两个双胞胎一左一右的围在老太太身边,把顾清硬生生给挤了出去,她立在一旁又气又恨,偏偏还发作不得-----到底两个双胞胎长得得人意,又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她不敢明着找不痛快。 真是又诡异又混乱的一家,顾满给定远侯府下了定义。 ----------------我是分割线------------我是分割线-------------------分割线---- 话说亲们,求收藏求推荐各种求。我一定会很认真很努力滴码字滴~~~~ 九 惹事 顾老太太并不喜欢顾满,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 可能是因为去接姑奶奶顾筠的四老爷派人传信回来说回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他们恐怕要在通州盘桓几日的缘故,顾老太太甚至还特地交待了顾满,这阵子就不必去她那里请安了,养好了身子在家宴那日出席便可,省的到时候有人说她刻薄了王老太傅的外孙女。 顾满撇撇嘴,什么也不说的应了。 她心里是有怨愤的,毕竟她什么也没做,而且无论怎么说,到底是顾老太太的亲孙女,顾老太太却视她如草芥,她心中本打算取悦她的想法,至此也算灰了一大半。 有些人,注定生来就不带缘分的,顾满想,她跟顾老太太或许就是如此。那就不必费尽心机的讨好她了-----她是不会领情的,这个老太太对二房刻薄得简直有些诡异。 于是她日日就只呆在明月楼里,免了给顾老太太得请安,她倒是也安静下来,王氏又怕她再受了风寒,因此也不叫她请安。 她总算有时间细细的梳理这个家中的关系。 大老爷跟大太太可算是极奇怪的存在了,明明是庶子,但是偏偏在老太太跟前极为得脸,倒把亲生的二老爷给比下去了。 二老爷······想到这个名义上的亲生老爹,顾满就忍不住讽刺的笑。这家伙是个没心没肺的,除了斗鸡走狗,就是在院里各个粉头处流连忘返,根本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顾满是不会把希望放在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废物身上的。 三叔么,大概是这个家里唯一正常些的人了,他不爱争什么,自己也争气,在职武司这样又没油水也没实权的地方当着个员外,也能在吏部三年考核里挂优,马上便要调到武选司去了,三婶也是爽利性子,上一世分家了以后就单过,也没听说过什么乱子。 四老爷跟四婶方氏是典型的财迷,只认钱不认人的。 五老爷跟五婶,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人,上一世为了这个世子的位子,他们没少给亲哥哥二老爷和三老爷使绊子,也没少出招对付二房,甚至还把脑筋动到了顾承宇头上,最后还是顾承宇鬼精鬼精的,一一的避过了不算,最后还当上了新帝的亲信,毫不犹豫的寻了个由头抄了五老爷的家。 她的东次间拿来做了书房,书桌是挨着窗子放着的,从装了茜红软烟纱的窗寮看出去,能看见外边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尤其是夏日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金灿灿的,格外漂亮。 此刻她正托着下巴为家里的事情发愁,她知道有些事情若是在这一世得不到改变,那自己的重生也就是徒然,而这种徒然,绝对不能发生。 沛音在一旁伺候着,不时就要过来瞧瞧她的暖炉还热不热,茶水要不要添。沛琴便在外边明间里跟齐嬷嬷做针线。 她环顾了一圈,这明月楼上上下下二等丫头一共也有四个,教引嬷嬷两个,还有其他伺候的人手,加起来也有十几个人,但自己身边却好像只剩了沛音沛琴齐嬷嬷这三个人似地,其他人当差总不尽如人意。 想起这些,她心中便有些不虞,这些人的来历复杂得很,她总不能留着这些人太久。 她正发着呆,就听见外边传来嬉笑打闹声,紧接着,窗寮便被刷的一下从外边推开,一张圆滚滚的脸便出现在顾满面前。 顾满吃了一惊,才勉强看出眼前这个小胖子,正是五太太的嫡子,排行第八的八爷顾承栋,她这才想起来,这个小胖子是家中的小魔王,平日里连最嚣张的顾清也要对他退避三舍的。因为他实在是被五房跟老太太宠坏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小胖子就费劲的伸出一只手来,摇摇晃晃的一把扯住了顾满的头发,一边还笑闹着叫人来看。 顾满只觉得头皮被扯的生疼,不由得伸手按住了小胖子顾承栋的手,瞪大眼睛瞧他,怒道:“放手!” 顾承栋虽然也才长到九岁上,但是仗着自己是男孩子,又吃的壮,力气大,就是死活也不松手,嘿嘿的只顾对着顾满笑。 这番响动早惊动了沛琴沛音,她们忙推门而入,待看清了房里的状况时,都禁不住魂飞魄散,顾承栋正死死的抓着顾满的头发要把她往外面拽,顾满却也倔强,左手按住自己的头发,右手摁住顾承栋的手不让他用力。 沛琴便慌忙跑了上去想要将两个人分开,但是那小胖子是踩着外边的石级勉强站稳的,便只好整个人的力气都靠在窗寮上,那穿着袍子的肉嘟嘟的身子被自己硬压成了一个球的形状,就是死活也不肯放开顾满,沛琴也丝毫没有办法,只好软言哄他。 谁知道他油盐不进,见沛琴伸手要来拉,就顺着力道刺溜刺溜的钻了进来,反而还踩在书桌上大笑:“真没用真没用!”说着说着,索性两只手一起上,要把顾满的头发拔下来。 这下连沛音这样好脾气的人也禁不住生了气,扑过来抓住他,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了,就叫他:“快放手!青天白日的,八爷好端端的就进来打我们姑娘,这是怎么说?!” 顾承栋却不理会她,他一脚就踹在她的心口上,将她踹飞出去,这才又转头拽紧了顾满的头发,瞬间就扯下了一缕头发来,疼的顾满直跺脚,但是奈何她在下,那死胖子却在桌子上,还占着体型上的优势,将她压的死死的,纵然沛琴护着,头发却也被他揪走了许多,她只觉得头皮上火辣辣的疼,想是还出了血,心中便大怒。 顾承栋却根本没意识到什么,他又嘀嘀咕咕了几句,手就又再次接近了顾满的头。 只是这次顾满却已经有防备了,她正在盛怒之下,又深恨顾承栋从小便被教养的没有人伦,伸手迎面在他肥肉堆积的手腕上狠狠的划了一道,顾承栋便杀猪似地叫了起来。 十 教训 她这一抓可用足了力气,顾承栋手上便渗出血痕来,他哇哇哇的大叫了几句,在那笨重的书桌上跳了起来,那书桌虽然结实,却也被他这笨重的体型给踩的摇摇晃晃。 沛音沛琴虽然对他刚刚的举动很不满,却也担心他会摔下来,忙过去护着。 顾承栋人虽胖,却猴精似地,不仅不下桌子,还探手就要往顾满的脸上抓过来,一头又只顾乱骂:“怪小妇奴才,贼狗肉!什么东西?你也敢来抓我?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看你还怎么动手!” 顾满虽偏头勉强躲过,也被抓了一把,白嫩的脸上就现出几丝血丝来。 外边齐嬷嬷刚去换了花样子回来,猛然间才瞧见丫头仆妇满满的堆了一院子,甚至还有几个眼生的,根本不是明月楼的人,便沉了脸,怒道:“都聚在这做什么?没活要做了么?”一边又盯着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嬷嬷道:“老嫂子,既来了这院子,就是九姑娘的人了,好歹也替九姑娘想着些!这么些人围在这里,也不怕惊吓了姑娘?” 那嬷嬷原是顾老太太给的教引嬷嬷,听齐嬷嬷这么说话,当下就拉长了脸,冷笑道:“我如何能近得了九姑娘得身?如今九姑娘也大了,行动就要给我们脸子看,连八爷也敢打,五爷在这还劝不住呢,我们又是哪个排名上的人?敢帮九姑娘做主?” 齐嬷嬷听她说得不像,头一偏才看见那窗寮里正争执不下的两人,隐隐还能听见顾承栋不断骂着‘小婊子’‘贼淫妇’之类的话,她顿时三魂去了七魄,针线篮也不要了,往地上一扔,就不管不顾的要挤进去。 顾承宇却在此时迎了上来,一脸焦急的劝她:“嬷嬷,九妹跟八弟都在气头上,我下了死力去拦着,却也拦不住啊!”却是不动声色的拖住了齐嬷嬷。 齐嬷嬷明显见沛音沛琴使不上用,顾满又人小,要吃大亏,奈何被顾承宇拖住了,只是动不得身。 顾满早听见外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又听见顾承栋骂的越发的不像话,当下又难堪又恼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咬牙,那指甲就深深陷进顾承栋的肉里,掐得他一怒,忍不住松了手,却又反手给了顾满一个耳光。 这纪耳光打的着实重,连外边围观的人也能听见哗的一声响,顾满脚下不稳,便重重的摔在地上,头正好磕在了桌脚上,起了一个大包。 齐嬷嬷见那顾承栋在桌子上笑哈哈的拍掌,惊呼了一声就顾不上其他了,要推开顾承宇进去,一边还朝那些围的近些的珊瑚碧玉她们叫道:“你们是死人啊?就看着姑娘这么着?!” 但是顾承宇身边还跟着几个才总角的小厮,力气虽不大,却能缠人的紧,她难前进一步,珊瑚跟碧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默不作声的退到了人堆里。 顾承宇面上还摆着一副焦急的神色,眼里却飞快的掠过一抹笑意,他可没忽略顾满那暴躁的情绪和下手时的狠劲,早上还听人说这丫头学聪明了些,性子也安静了,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个样,还不是一点就着的爆竹?五太太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这回顾满不仅得被打一顿,连王氏也得被五太太的狠狠的排揎一顿了。 沛音胸口挨了一脚,顾承栋又不是顾人死活的,下手没轻没重,只觉得半响都喘不过气来,只好跪在地上求饶:“八爷!八爷您住手罢!我们姑娘一向并没什么得罪八爷的,八爷······” 但是她话还没说完,刚刚还软倒在地上的顾满就忽然腾的抓住桌脚,一手拽着顾承栋的脚,使劲把他从桌子上猛拽了下来。 书房虽然也铺了地衣,但是这桌子甚高,被这一摔,顾承栋只觉得后脑勺翁嗡嗡的响,头晕眼花的连人也瞧不清楚了。 外边响起一阵惊呼声,都有些不敢置信顾满居然能如此对待顾承栋,连顾承宇心中也飞快的闪过一丝惊惧。 这人可是他三言两语的挑拨过来找顾满麻烦的,真正闹的小了些,五房也不过是来二房找找王氏的晦气罢了,根本找不到他头上,但是闹大了可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当下也不敢再拦着齐嬷嬷,自己反而也跟了过去。 顾满这回却是真动了怒,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也知道王氏在这个侯府不受人待见,原本也想先隐忍着,可是今日,她实在忍不下去了。顾承栋是五房的人,五太太固然对二房没什么好感,却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挑唆自己亲生儿子来找麻烦,那这肯定就是别人了,这个别人······府里可多的是怀着各种各样心思的别人,若是自己隐忍了这一次,那就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而她不愿意!不愿意再委屈自己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 既然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顾老太太又老是拿着自己骄纵来说事,她就好好骄纵一回,让她们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软柿子! 她杀气腾腾的站起来,脸色阴沉沉的往窗外望了一眼,就对着刚好赶到窗前的齐嬷嬷道:“让她们全给我滚开!” 说罢,也不给任何人回话的机会,伸手就从书桌上将那一柄顾博齐常用来教训自己的戒尺拿在手上,啪的一下往顾承栋肉呼呼的背上招呼了一下,一边还怒道:“今日你给我说清楚,我何时何地得罪了你,你要来这样羞辱我!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打断了你这双狗腿!” 外边原先观望的人都愣住了,她们都知道顾满脾气不好,但是想着八爷毕竟是个男孩子,力气总会比顾满大些,吃不了亏,现在见顾满竟制住了顾承栋,而且还好像是来真的,便都慌了神。 尤其是跟着顾承栋的丫头小厮们,都两步并作一步的上前来劝,但是顾满却丝毫不听,那大些的小厮也恼了,皮笑肉不笑道:“九姑娘好能耐!竟这样殴打自家兄长,说出去不怕坏了名声么?” 顾满冷冷的瞥了那小厮一眼,挥手就是一戒尺,却正好那人避让,一戒尺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背上。 十一 契机 “你主子刚刚对自己妹妹动手的时候怎不见你来劝?那个时候倒不怕你主子坏了名声?我原不是你的正经主子,倒要你来费心?滚开!”顾满心中主意已定,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默默记下了今日这些人。 那小厮挨了打,又被顾满这一顿好骂,觉得丢尽了脸面,顿时连话也说不出来,紫涨了面皮,一甩头就往外边去叫人。 顾满却不管他,她蹲下身子来,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顾承栋这个胖子来,此刻他发髻也乱了,头上帽子上原本坠着的明珠也不见了,狼狈得紧,偏偏他不服气,他从小被宠惯了,这家里得男丁又不多,连顾老太太对他都纵容的很,犯了错也从来舍不得责骂,养成了一副刁钻跋扈的性子。 见顾满还要挥戒尺接着打,他心中便回想起顾承宇的话“九妹妹的外祖父可是王老太傅!你知道王老太傅是谁么?连现在教咱们的师傅,也得尊称王老太傅一声师公呢!你敢去惹她?何况九妹妹向来比你还得宠,你要是打了她,那可就等于打了象牙了!等咱们祖父回来,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且九妹妹可不是愿意被欺负的性子,你能从她那里占到便宜?我们可不信,别说我们,就算是大哥他们肯定也不会信你的!” 他心中念头闪过,就想起明天上族学里去时定然要被兄弟们嘲笑,禁不住便涨红了脸,撑着那圆滚滚的身子就要站起来,一边嘴里还是不干不净:“你这个小贱人、小王八!我一定要让我舅舅把你卖了,卖的远远的!就卖到院子里去!” 院子,时下的妓院大多都被称为院子。 顾满既惊且怒,伸手又狠狠的给了他一戒尺,冷笑道:“那我就擦亮了眼睛等着看,看你如何敢卖了自家妹妹!” 见这里闹的越发不像,顾承宇才暗暗觉得不好,他可知道五婶娘是什么样的人,若是知道是自己挑唆了顾承栋来的,虽然顾满没什么好结果,自己定然也要被修理一顿的,便脚底抹油,带着人溜了。 他这一走,又带走了几个人,明月楼里就只剩下了原本在这院子服侍的下人,和紧守着不敢离开的顾承栋的几个丫头小厮,一下子就清净了许多。 顾承栋手上被顾满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后背更甚,心内便对顾满更加的咬牙切齿起来,说出来的话也就更不好听。 顾满却不管他,反正他说一句难听话,她就抽他一下,不然便是低头轻声回敬更难听的回去,气的顾承栋直打哆嗦。 这里正乱着,外边就传来呼天抢地的妇人的声音,紧跟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便闯了进来,搂着顾承栋就开始喊苦命的少爷,顾承栋见了这个妇人,更加卖力的嚎哭起来。 顾满微微皱眉,她认出了这个人,并不是五太太,看顾承栋跟她那样亲近,怕是乳娘了。果然,那妇人跪着只顾磕头,口口声声求顾满放她家少爷一条活路。 后遗症要来了,顾满心中清楚,恐怕很快五太太就要来兴师问罪了,肯定到时候还得去顾老太太那儿告状。 她是见过五太太撒泼的,自家母亲看来也不是个爽利性子,闹将起来还是自己要吃亏,想到这里,顾满眼睛一转,忽然伸手手扶住自己的头,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 那乳娘虽然进来就扑在了顾承栋身上,但是却也看见顾满头上一个大包和那肿起来的脸,知道她必定也吃了很多亏,自家少爷的性子她哪里还会不知道?只有他打别人的,万没有甘心被人打的道理。 她心里认定顾满肯定比顾承栋伤的还更重,这样一哭不过是为了到时候更好将罪名推到顾满身上罢了,此刻见顾满一晕倒,她也吓了个半死,忙招呼小厮们抬了藤椅来,抬着顾承栋走了。 沛音跟沛琴却几乎被吓了半条命,忙哭喊着就扑了过来,连着齐嬷嬷手忙脚乱的将顾满扶去了房间,一边又赶紧使人往王氏那里报信去。 只是屋子里一安静下来,只剩了齐嬷嬷等三人时,顾满却忽然脸色沉静的坐了起来,她不顾三人的惊讶,伸手就开始扯自己身上的衣裳。 “姑娘!”还是齐嬷嬷最先反应过来,拦住了她:“您这是要做什么?” 顾满闻言看了她们一眼,道:“做给五太太跟老太太看!不然受罚的还会是我!你们也赶紧把自己的形容弄的凄惨些!” 齐嬷嬷跟沛琴沛音也是聪明人,一听也就明白了顾满的意思,忙将衣衫发髻都弄的凌乱了些。 顾满却又卷起袖子,伸出右手狠狠的在自己胳膊上、手腕上掐出许多伤痕来,她用的力气大,每每一抓之下就见了红,一时之间只觉得鲜血淋漓,看的齐嬷嬷跟沛音沛琴都是一愣,继而又都跟不认识她似地,盯着她看了半响。 顾满却还不满意,又拿左手去掐右手。 “够了够了!”沛音看得心疼,忙扑过去拦着她,哽咽道:“本来就是八爷他无理,您不过是不甘被欺负略还手罢了,就算要脱责,又何苦这般对自己!您到底还是女孩儿,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好?” 顾满却比她们都清醒的多,顾老太太这样偏心的人,到时候五太太略微颠倒颠倒黑白,只怕她都不会听自己辩解一句就会定罪,她可不想连累王氏。 相反,她要把这当一个契机,一个帮助王氏立稳脚跟的契机。 这回可算是二房跟五房的直接较量了,若是自己能让五房吃亏,这府里的人自然会有自己的考量。 齐嬷嬷跟沛琴沛音都有些犹豫,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外边一叠声的叫寻顾满。 “定然是找麻烦来了!等会儿不用我教你们怎么说吧?”顾满低头对三个人交待一番,便又闭上眼睛装晕了过去。 不是她冲动,也不是她沉不住气,只是她现在还记得十一岁左右顾承栋会仗着自己没有母亲打原来的顾满一顿,并把她推下了水,直接导致了原来的顾满死去,而她得以附在顾满身上。 既然都重获新生了,那自然不能顺着原来的历史来,她就要让她们都好好体会体会,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是分割线---------------------------分割线--------- 嗯,自认不是什么很会说话的人···只是求各位读者大大看文的时候能顺手点一下收藏,下次找起来也方便对不对?哇咔咔~~~嫌我啰嗦跟麻烦的就忽略我吧~~~我承认我是个说话没重点的话痨。 十二 较量 春意居内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屏声敛气,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柳氏的霉头。 柳氏看着自己的丫头给顾承栋上药,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心中又是气又是心疼。 “荒唐!”听完了贴身跟着顾承栋服侍的大丫头回话,她当下就怒斥道:“你们都是死人么?!就由得你们少爷被人家欺负?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你们也拉不开,任由你们少爷吃这么大的亏!” 红岩跟旁边的几个丫头都连忙跪下了,一旁的乳娘柳妈妈便仗着她是柳氏娘家荐来的人,又在柳氏跟前有几分颜面,便上前道:“太太是不知道,那个九姑娘简直没个姑娘家的样子,那狠劲儿,那眼神儿,活脱脱的要把咱们少爷给吃了似地,她又是姑娘主子-----哪里拉的开?” 柳氏心中便更加不是滋味,她向来就对二房没好感,闻听此言更加觉得是二房的人有意教唆顾满为之-----顾满才八岁一个小孩儿,懂什么? 柳妈妈察言观色,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些当时的情况,惹的柳氏越发恼怒。 “对了,你们少爷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要去招惹九丫头?”柳氏听着听着,忽然却生出了疑惑来,自家儿子她是知道的,因为耳濡目染,他也不喜二房,但以前也没见做出这样事情来,如何偏偏今日就过去找麻烦去了? 柳妈妈是后来才赶了去的,这个问题自然答不上,红岩便一五一十的将刚才跟着顾承栋的小厮的话都回了柳氏:“原是少爷他们在学里打赌,一群人聚在一块儿,就说起家里的事来,五爷又故意拿二房的身份压着他,说他们二房的九姑娘极受老侯爷宠爱,他不信少爷敢得罪九姑娘,少爷一气之下,拉了人就往明月楼去了。” “我们赶去接少爷,却并没见到,一打听才知道少爷往明月楼去了,这才也跟了过去。到的时候,少爷已经跟九姑娘闹起来了,只是那时候少爷并没吃亏,我们也就······” 听闻是顾承宇打头,柳氏又不是傻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倒是聪明,要挑拨我们跟二太太闹起来!真真是从小妇奴才肚子里出来的尿包种子!可恶!” 红岩也明白自家主子被拿来当枪使了,便问柳氏:“太太,那这回的事情咱们怎么处理?虽说咱们少爷被打了,但是九姑娘看样子也伤的不轻呢。”她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柳氏依旧去寻二房的晦气,可如今的状况,顾满怕是比顾承栋伤的重,又是顾承栋先动的手,真要闹起来,九姑娘固然要受罚,只是五房怕也讨不了好。 柳妈妈却颇有些不以为然,撇了撇嘴道:“红岩姑娘这话说的差了,刚才咱们一路抬着哥儿过来,谁没看见?若是哥儿被打成了这样也没个说法,怕就怕家下人以为咱们五房是理亏,又怕了二房,传出去了别人自然会说是哥儿的错!” 柳氏原本就没想要善罢甘休-----她也不是怕麻烦的性子,当下就当机立断道:“正是!她二房的人一边挑唆着我儿子去打她们女儿,一边又纵容女儿来打我儿子,哪里就有这么好的事!”一边又着自己的丫头去取斗篷,气冲冲的穿戴好了就往二房的清江院来。 不说柳氏怀着一肚子的气,王氏却也难得的在下人面前沉了脸,连声怒道:“叫人!将崔大家的给我叫进来!” 她平日虽然气性好,却并不代表她没脾气,相反,在娘家时她也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只是嫁来了这侯府以后,因为丈夫薄情,婆母不喜,才渐渐的收敛了自己的性子,现在见顾满白嫩的脸上那已经干涸的血迹,跟胳膊手腕上那些掐痕,便再也忍不了了,只觉得五房这是欺人太甚。 由于上一世并没有跟这个便宜母亲相处过,顾满并不了解这个母亲是怎样的性子,只是从沛音跟乳娘嘴里听说她虽性子好,却也带着诗书之家的清高傲气,平时跟几个妯娌并不是很和气。 见王氏脾气已经上来,她有些庆幸的松了一口气,好歹王氏虽然性子好,但是也不是个毫无主见的白兔,五房的人会来招麻烦是必然的,她就怕自己母亲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顾老太太又偏心,才又在身上掐出许多伤痕来防患未然,现在看来,倒是值得。 还没等她跟王氏说话,月桐便自己掀了帘子进来有些慌乱的禀告王氏:五太太来了! 王氏还没说话,顾满就伸手拉住她的袖子,讷讷的唤她:“母亲。”是又害怕又懊悔的表情,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包了一包泪,正小心翼翼的盯着自己,生怕自己会责怪她似地。 王氏的心都软了,忙一把揽住她,轻声哄道:“阿满不怕,娘在呢,谁也不能欺负咱们阿满。” 哄完了顾满,王氏又吩咐月桐:“请五太太到正厅去,我倒是想瞧瞧,她如今是个什么意思。” 王氏却又回头吩咐沛音沛琴给顾满去厨房熬安神汤,又皱眉瞥了一眼呆立在珠帘外,不敢近身伺候的珊瑚跟碧玉,冷笑了一声,才带着蒙雨往正厅去了。 方才提步进了正房,王氏抬头就见原在蜀山仙图锦绣屏风后坐着的柳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又快步进了前,连珠炮似地让她给一个交待,不然就要往老太太处说理去。 “我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毒打自己兄长的姑娘!这哪里还有个侯府千金的样子?!我们栋哥儿到现在还喊痛呢!” 王氏只管看着她连番表演,到柳氏说累了,端起茶杯要喝茶,才淡淡道:“五弟妹若是想去老太太房里,咱们现在就动身罢!我正好也有话要跟母亲说。”王氏冷冷的瞥了一眼柳氏,脸上波澜不惊,似乎并没听懂五太太话里的威胁。 柳氏刚喝进嘴里的茶咕咚一声便进了喉咙,差点儿没被呛到,就是因为直到王氏素来不讨顾老太太喜欢,她才敢拿老太太出来压她,以往只要抬出老太太来,王氏必定妥协的,此刻见王氏这样态度,她倒有些犹豫起来。 -------------------我是---------------------分割线---------------------------- 更文啦~~~ 十三 针锋 天寒霜冷,院子东北角那几棵梧桐树的枝桠上堆满了已经结成冰棱的雪,有下人拿了倒钩清理,房里就不时传来‘啪嗒’的声音。 柳氏的心情随着这冰冷落地的声音而更加忐忑,她偷眼去瞧上首端坐,脸色不虞的王氏,心中的忐忑却又瞬间跟那雪花一样,结成了冰-----王氏这算什么?威胁自己么? 她骤然将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冷笑了一声,指着王氏道:“二嫂好大的气派!怎么,以为我不敢去?走啊,咱们现在就走,我还巴不得让老太太给评个理,看看二嫂教出来的好女儿!” 王氏心中恼怒,方才她早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问清楚了,如今见柳氏依然不依不饶,就算她这样天成的好脾气,也忍不住哼了一声,沉声喝道:“五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也不知先带着丫头小厮闯进这花园的是谁?带头对妹妹动手的是谁?饶是如此,我也并不曾说得什么训斥的话,反而是五弟妹来我这儿找不痛快!” “如今你既说要去寻老太太主持公道,我也不曾阻拦,还说跟你一同去,怎么,就算这样,五弟妹还是觉得我这个当嫂子的欺负了你不成?” 说话滴水不露,半点缝隙都不给对方留。 柳氏这时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二嫂再不得丈夫喜欢,婆母青眼,她也是长着府中中馈,当朝太傅嫡女的身份,她将要说出口的质问一滞,一时间竟张口结舌起来。 倒是一旁的柳妈妈看出了些端倪,她向来喜欢在主子面前掐尖要强的,此刻便自以为得了计,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插话道:“二太太这话说的可真是诛心。我们太太倒是一片好心----九姑娘虽然年纪小,到底也是个姑娘家,无论是谁先动的手,也没跟人家动手的道理!论理,二太太乃是书香人家出来的尊贵人,也知道这样的事儿传了出去,于男儿身上倒是不痛不痒,顶多一句少年不知事就完了,但对于姑娘家,可就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若是这句话说给顾满本人听,这个柳妈妈肯定会遭一顿毫不犹豫的嘲讽,因为死过一次的人,并没有多么在乎外人的眼光。 但是这句话碰对了人,王修盈从小就是从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这些礼教,这些名声几乎就是她活着的目的,她自然也认为名声这东西对自己的女儿也一样的重要,因此她本来素淡的眉目都纠结起来。 明月楼的气氛顿时一轻,连带着柳氏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她忍不住得意的微笑了起来----这世间上有什么还比得上儿女重要呢?就算这个王修盈再厉害又怎样?为了顾满的名声,还不是要乖乖的妥协? 她满意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柳妈妈,言谈间便又恢复了原来的犀利:“说得对,这些事原不该我管的,我这也是为了九丫头考虑,纵然栋哥儿皮了些,事情哪里就到了要打起来的地步?九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难道是这病还没好全?连自家亲哥哥也不认识似地,竟下那样的死手,传了出去,咱们家的女孩们还有什么脸面?” 刚刚才死活逼着齐嬷嬷跟沛音带自己过来的顾满脸上就浮起一丝了然的微笑,她就知道王氏就算再生气也敌不过这个五婶婶的玲珑心思跟一张能把活人说死的嘴。 王氏果然没有了招架之力,她眉目中的犹豫越加明显,她自然不忿女儿被冠上这不敬兄长,斗殴手足的名声,但是她也清楚这个弟妹完全有这个能力能把顾满的坏名声在盛京的贵族圈里传扬开。 她不得不为顾满的名声考虑。 柳妈妈见自己的话奏了效,柳氏又一脸得意的神色,嘴里的话就更加不干不净起来:“太太们当时是没看见九姑娘那个样子,活脱脱的就像是想把八少爷给吞了似地,那下手没轻没重的,连带着旁边劝说的小厮也挨了重重的一戒尺,啧啧啧,就是我们在旁看的人,谁没被那等气势吓着······” “是么?嬷嬷当时也在旁边看着?我竟没见着。”顾满扶着沛音的手进了门,转过烟雨江南红梨木底座的小屏风,便见正喋喋不休的柳妈妈站在五太太柳氏面前,王氏却坐在上首的红梨木座椅上,皱着眉听着,见她来,王氏忙撇了柳氏,站起身来道:“你如何又过来了?这天气这样差,你又一身的伤······” 顾满脸色苍白,额头上的红肿尤未消下去,她迎上去扶住王氏,才又转过身来朝柳氏行礼,唬的一旁的柳妈妈避让不及。 还不等柳氏发话,顾满就饶有兴致的盯着柳妈妈看了半响,直把柳妈妈看的垂了头,敛了脸上得意的神色,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妈妈怎么不敢看我?难道真把我当成那洪水猛兽了不成?别急着躲,若我是洪水猛兽,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妈妈这张能说死人的嘴给撕了!” 她谈笑间就变了脸,让柳氏完全一呆----分明刚才还眉眼含笑的,却转眼间变了另一个人似地,那看人的目光,连自己都忍不住被惊了个哆嗦,她好不容易定了神,呵斥道:“九丫头!” “我在呢,怎么,五婶婶又要拿名声来提点我?”顾满抬眼看了柳氏一眼,抬手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讽刺的笑:“我身上的伤可做不得假,当时我们明月楼上上下下那样多的人,都亲眼看见是八哥先动的手,我只是忍不住随手抓了戒尺勉强抵挡罢了。若是这样也要给我冠上一个不敬兄长的罪名,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若是五婶婶实在觉得不忿,不如咱们去找祖母评理罢?若是祖母也认定是我错,那没什么话好说,我自然由着五婶婶责罚,五婶婶爱在别人面前说我什么都成----反正上回五婶已经在汝宁伯夫人面前说过我们二房爱欺负你了吧?这样的事五婶反正做惯了的。” “你胡说什么?”柳氏被她这样戏谑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禁不住又急又气:“你小孩家家的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这些蛆也能胡乱嚼的?” “五婶既然知道不能嚼,那又何必拿着这话来恶心我母亲!”顾满一动不动的盯着柳氏,冷声道:“我还以为五婶你不知道这个道理,既然知道,那你就该知道,这消息传扬出去,名声受损的可不止我一人,连带着你家的顾槿顾锦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何况别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人长了嘴,你该知道,若是我母亲愿意,你家儿子残害手足,带着小厮闯进妹妹闺房殴打妹妹的名声能传的更旺!”一口气说完,她又似笑非笑的看了柳妈妈一眼,回头看着柳氏道:“五婶,你要不要试一下?” 十四 偃旗 分明还是原来的人,面目也没有分毫改变,但是柳氏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来自顾满眼里的冰冷跟······那浓浓的威胁,毫不掩饰的戏谑跟威胁从她那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流露出来,竟一丝也没有因为她瘦小的身体而打折。 她微微的张嘴,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又转了个弯:“我是你五婶!” 王氏也吃了一惊,她看着面色苍白却仍然浑身散发出无尽冷意的顾满,忽然有种错觉:变了,顾满已经不是从前的顾满了。 五婶?真好笑,现在知道是自己的五婶了,那上一世自己倒霉的时候呢?爵位被庶子承袭,不符礼法的时候呢?怎么不见她出来说一声:我是你五婶? 柳妈妈心里有些嘀咕,顾满以前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虽然暴躁了些,却从来不敢在长辈面前无礼,而且因为不得顾博齐跟老太太的喜欢,人有些内向木讷,轻易不跟人生气。 见柳氏明显有些招架不来,她便壮着胆子道:“九姑娘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难道我们五太太还会有心想害您不成?您还小,怎么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不管咱们里头怎么样,出了门仍旧是一家,我们太太哪有害自家人的道理?倒是九姑娘您,自从病了这一场,脾气也大了,这嘴皮子也利索了,说出来的话跟刀子似地,句句戳人心窝子。” 王氏心中便也有些迟疑,顾满从病了这一场之后,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她刚刚看的很清楚,顾满对上柳氏时那眼里迸发出来的恨意,连她这个旁观的人都吓了一跳。 重生过的人,言行又怎么可能跟上一辈子还一模一样?上一世自己穿越过来以后,为了防止别人知悉自己不是本尊,便越发的藏拙跟木讷,除非对着真心疼爱自己的外祖,才有几分人烟味,在侯府里,简直就跟木头人似地,没有半点生气。 而现在重活了一世,她早不想再顾虑这些。 穿越跟重生这种事情,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既然如此,她还掩饰什么?索性借着这个被欺负了后才激发了斗志的由头重新风光再来,她要潇潇洒洒光明正大的活着,没人能阻止。 想到这里,顾满嗤笑了一声,余光掠过满脸惊讶的王氏,不咸不淡的道:“妈妈说的对,若是病了这么一场还是冥顽不灵,分不清真心待我还是要害我之人,那才真是白病了这一场。” 顿了顿,她又道:“好了,咱们还是说回原来的话罢。五婶这次来,是要为八哥讨公道么?若是的话,现在就绑了我去见祖母,或者等祖父回来了,再押我去告状也是一样的。只是五婶最好弄清楚一点,这天下不是只你一人长了嘴巴,也不是只你一人懂的颠倒黑白。更甚者,不要以为能借着这件事将我母亲牵扯进去,不然的话,我跟您保证,八哥性情暴虐,乖张跋扈的名声明日就能传遍京城!” 屋外冰棱摔在方格纹方砖上的声音还是时不时的传进来,屋子里却静穆一片,没有人把顾满的威胁当成一个把岁小孩的胡吣。 顾满的外祖父是当朝太傅,大周朝唯一一个位列三公之一的太傅,况且王家的家风连皇帝也亲口夸赞过,盛京贵妇圈里的贵妇们都以跟王家有来往为荣,若是王家真的对外透露出一言半语,那可不止这贵府圈,怕是再过两年,顾承栋要进国子监的事也够悬,何况······她亲哥哥---汝宁伯世子现今谋的是兵部武库司的位子,正在王太傅嫡子王庭然手下做事,她并不想冒这个险。 柳氏终究还是收敛了脾气,灰溜溜的带着柳妈妈等一群仆妇回了春意居。 来时气势汹汹,回去的时候却气急败坏,本来等在园子外回话的管事婆子们都有些惊讶的互看了两眼,她们本以为柳氏定然是能得胜而归的,可是现在看来,情况却并非如此。 奇迹出现了?一向只能吃闷亏的王氏居然让柳氏吃了憋? 不说众人如何窃窃私语胡乱臆测,德安居里倚着美人靠闲看汀香汀兰打双陆的顾老太太双眼微微的眯起来,冷笑道:“老五家的真的被九丫头问的哑口无言?” 一旁站着的吴嬷嬷就忙接话:“可不是!我今儿才算见识了,九姑娘那张嘴真真是厉害,竟把五太太说的一句话也插不上,连柳妈妈也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呢!” 顾老太太的脸色就沉下来,静默了半日才讽刺的笑了一声:“她可不牙尖嘴利么?到底有个能说会道,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的外祖父,哪里还把咱们家里的人看在眼里?小小年纪就学的这般尖锐,没点大家闺秀的容人之量!就知道跟着她那个娘学不到什么好东西。” 顾老太太甚少对自己的孙女这般刻薄,但是若是这刻薄的对象换成了二房的姑娘们,那极正常的很了。吴嬷嬷见怪不怪,沉吟了一会儿,才又小心翼翼道:“虽然九姑娘确实失了分寸,但到底八爷也太没规矩了,这般直闯女儿家的闺房还动手打人,这要是传扬出去,咱们侯府面上的确也不好看。” 吴嬷嬷是老太太的心腹,所以有些话只有她敢说。 顾老太太就叹了一口气,道:“你道我不知道这些?只是老八生的艰难,我也是怜惜他年纪小小就受了那么些罪,才略略纵容了他。说起来,这孩子虽然调皮了些,却也不至于要动手打人的地步,必定是有谁在他身边挑唆了他······”说到这里,顾老太太就停顿了下来,五太太柳氏平日里就老是找二房的麻烦,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若真的是她,那也太不知事了! 吴嬷嬷自然知道她溺爱孙子,便也不好再说,只是垂首恭敬的立在一旁等她说话。 “对了。”顾老太太忽然转了话头:“耽搁了这么些天,明日可不会再出错了罢?” 吴嬷嬷就知道她是在问顾筠回府的事,忙回道:“放心吧,明日断断出不了错了。二老爷跟三老爷都有信来,您只管放心。” 顾老太太这才觉得心里的烦闷散去了些,回头朝伺候的玉香道:“你去传我的话,就说明日都不必起早,迟些来也没什么。大家好热热闹闹的,一起迎迎你们姑奶奶。” 玉香忙应了,就往外来差了几个丫头往各房去通知,自己却往二房的方向去了。 ------------------我是分割线-------------我是分割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字体的问题,总觉得今天的字好粗好粗啊······比小新的眉毛还粗--新书各种求,求推荐求收藏~~~拜谢~~~ 十五 仇人(一) 到了第二日,德安居果然济济一堂,众人皆得了老太太的暗示,不敢不来。 平日里来给老太太请安,总也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今日却因为老太太的幺女要回来,众人见老太太开心,不得不也跟在一旁逗乐取笑。 顾老太太似乎很享受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感觉,几个媳妇们也都施展了浑身解数来取乐她,屋内的气氛热闹无比。 顾满正想着心事,就听见五太太朝她道:“阿满病了这一个多月了,还没见好么?”仿佛昨日在明月楼兴师问罪的事并未发生过。 顾满没料到她会丢下老太太来找自己说话,又见随后便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几道目光,便淡淡笑道:“牢五婶挂心,不过小毛病,现下已经无大碍了。”恢复的可真快,比自己预期中的还快,可见有些人根本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五太太端起桌上的乳白色的描金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听说,你父亲跟你母亲因为白姨娘的事闹了一场,你从那之后便病了?你母亲也忒仁慈了,按我说,有些人就是不能给好脸子,一给就蹬鼻子上脸,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顾满佯装羞恼的垂头,心内却冷笑了两声。 柳氏不过是弟妹,于情于理都不该妄论大伯房里的事,她却好,不仅要说,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还口口声声都是为了自己母亲说话似地。 儿子跟儿媳,能有的比么?因为姨娘闹起来,凭老太太的脾气,最后还不是得归咎于王氏不够宽容大度? 不出意料,顾老太太的脸色便阴沉沉的,半日才出言讽刺道:“成日里东忙西忙,却连自己房里的事也处置不好。这会子自己女儿病了,就要把这干系推到人家姨娘头上,你们二太太可好大的气量呢!” 一屋子的人都是知道老太太脾气的,但是此刻见顾满脸上羞的通红,坐立不安的一副可怜样,几个太太们倒不好再往深了说。 毕竟以后要封世子接替老侯爷的可是王氏的丈夫,她们可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僵。 顾满见无人答话,便只好自己尴尬的笑了笑,对五太太道:“我的明月楼离父亲母亲的正房远,因此不曾听过二人吵闹,想来也是我的不是,若知道父亲母亲闹了别扭,原该劝的。五婶的春意居离得近,怎么也不帮我劝劝?” 我这个当女儿的都不知道父母吵架了,你作为弟妹的就知道?还知道是因为个姨娘,你倒是厉害。 而且,王氏的正房是一座三进院子,于东北方向,五老爷一家却跟四房一起在西南方向的五进院,离得不止远,还非常远。 当下众人看顾满的眼神便存了些探究,不过过了一个月,这九丫头倒好像变了个人似地,话说的一套一套的。 双胞胎见自己母亲吃瘪,又发现老太太明显便有些不喜起来,便忙道:“九姐糊涂了,咱们两房离得这样远,我母亲如何赶得及去劝?” 她们以为老太太是不喜柳氏没劝架,忙不迭的便说了出来。柳氏心里却明镜似地,老太太是嫌自己多管闲事,管的太宽了,此刻见双胞胎帮自己说话,更是叫苦不迭。 顾满却满意的微笑起来,要的就是这句话。既然离得这么远,为何还能将人家房里的事情探听的那么清楚?还早不说晚不说,非得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提起来?老太太又不是傻子,难道连她这点算计也看不出来? 顾老太太经这一说,才惊觉五太太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笑道:“老五媳妇儿想必近来喜欢散步,才能将人家房里的事情听的这般清楚。” 几个太太都是人精,见老太太这么说,哪有不懂的,一时间都低了头,心中却笑柳氏这回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范氏好笑之余,却假作无意的去打量顾满。 她说这些话,真的是无意的么?而且昨日······ 顾满只管自若的坐着,坦然的接受众人打量的眼神。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奇怪,双胞胎跟顾清也都乖乖的闭上了嘴。正在这时,玉书忽然打了帘子着禀报:“大爷来请安了。” 她口中的大爷,便是大老爷的嫡子,顾承安。 侯府请安向来是女眷先来,爷们都是卯正二刻才进来。 帘子一打,果然进来一个身形瘦弱,带着白玉冠的少年来,他稳稳的先给老太太行礼,才一一的给各位婶婶们见礼,接下来才轮到姐妹几个给他见礼。 见他来,老太太脸上便有了笑意,笑道:“今儿倒比你那些弟弟都早。” 正说着,四爷五爷跟八爷都先后进来。 按理庶子庶女都只需初一十五来请安便行了,但是侯府虽然人丁兴旺,于男丁上却有些艰难。五房连上庶子,也才得四个儿子,二房的五爷顾承宇虽是庶子,倒也日日来老夫人处请安。 顾承宇此刻着了一身青灰色直身直裰,腰间是镶嵌了红宝石的红色腰带,眉目疏朗,看起来与父亲二老爷甚是相像。 与众人都行过了礼,他才转身朝顾满作了一揖,带着些讨好跟谄媚:“妹妹走的忒快,烟儿方才去你房里想来给老太太请安,谁知妹妹却孝顺,早早的便来了。烟儿想来却不敢,在房里偷偷抹泪呢,还请妹妹看在我的面上,多多带挈烟儿。今儿虽不是初一十五,到底也是姑母回来的大喜日子,想必老祖宗也不会怪罪妹妹。” 这番话明面上说的当真是动听,用心听却句句皆是指责她这个嫡女只为了讨好老太太,欺压庶妹,罔顾姐妹之情。 用心何其毒!顾满喉头像是堵了一团火,顾承宇脸上笑意盎然,她却并没忽略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跟不屑。 昨日的事情未必就没这个庶兄的份,他居然还不见好就收,接着来设计! 想起上辈子就是这个人,当了新帝的鹰犬,指使众言官上书弹劾王伯雍,致使王伯雍晚景凄凉,而凭顾烟后来跟自己炫耀,王伯雍一家在返乡途中罹难,想必也是这个人面兽心的庶兄做的。 更别提这个家伙罔顾人伦纲常,纵容顾烟勾搭姐夫残害姐妹,她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顾九!你做的好事!”窝了一肚子火却没地方发的顾清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顾满便骂:“我说为何近日十一总不来老太太房里,原来竟是你故意不准她来!作为嫡姐,不知爱护庶妹,真是丢尽了我顾家的脸面!你有何面目在老太太跟各位婶婶面前坐着?还不快滚出去!”-----------------依旧是分割线----------------------------为嘛这个字体还是看着这么别扭······今天稍微晚了些,大家多多见谅哈~~~被锁在小黑屋出不来的孩子伤不起···最后,还是求收藏求推荐~~~~ 十六 仇人(二) 顾满诧异的挑眉,这个顾清跟上辈子记忆里的有些不一样啊,上辈子的顾清固然不是个好人,却不曾这样沉不住气,她最喜欢的是在背后捅刀子。难道是顾烟又在她耳朵旁边说了什么?这样容易被挑拨,难怪这丫头到后来没什么好下场,真是活该! 她貌似无意的向依旧稳稳站着,带着微笑的顾承宇看了一眼,眼中便现出些讥诮来。上一世这个顾承宇害的可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大房一家呢。 既然饿虎碰上豺狼,自己何必要出言提醒?坐山观虎斗好了。 自己的母亲若无意外,就会是未来的世子夫人,范氏就是再能耐再不甘,再还没分家之前也得好好顾虑着这一点。连范氏都知道对自己和颜悦色,维持表面上的和气,她的女儿真是愚不可及! 且不论不管怎么样,自己就算有什么错处,也不该是顾清来说。这里在座的全部都是长辈,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自然有老太太来教导,何况是在老太太的德安居,顾清这样越俎代庖,分明是僭越了! 看自己刚进来那会儿,这个顾清还懂的跟自己上演姐妹和睦的戏码,现在却因为自己轻轻巧巧的几句煽动的话,便露出原形,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果然,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顾清:“我这个做祖母的还没生上气,倒是先把小四你给气着了。” 这是老太太不高兴的讯号,范氏眼皮一跳,站起来便怒道:“小四!老祖宗看重你才将你养在身边,平日里你学的那些规矩都忘了么?有老太太跟你婶婶们在此,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快给我坐下!” 顾清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料到平日里对自己最和善的两个人今日竟都开口责怪她。都怪顾满这个贱人!要不是她这张油嘴滑舌的嘴,自己就不会挨骂! 仗着自己的爹是老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和那个当朝太傅的女儿的娘,这个顾满越来越讨人嫌了! “母亲!”顾清这回却并没有依言退下去,她涨红了脸指着正悠闲品茗的顾满,冷笑道:“你看她那无所谓的样,她心中可有祖母?可有各位婶婶的存在?这样恶毒的人,上不敬兄长,下不怜庶妹,连我的东西也时常看上了就拿,她有什么资格在老祖宗这里坐着?!” 没料到请个安还会发生这种事,一向见惯了风平浪静的场合的几个太太们都瞪大了眼。 范氏偷偷往老太太的方向看了一眼,心内忐忑不已,见几个妯娌都跟看笑话似地看向自己,不由得怒斥道:“住嘴!” 顾老太太这回却并没有再去敲打顾清,她瞥了一眼仍旧安静坐着,连神色都没变的顾满,冷笑道:“小九你也是!姐姐训诫你的时候,就该站起来好好听着!且不论她说的对与不对,礼却不可废!果然,你母亲除了你那些有的没的,别的全没教会你!” 还是要拿自己开刀,还是不忘顺带上王氏,这老太太的心长的真偏,明明只要明白人都能看清楚谁对谁错,她却还是硬要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栽。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掩去心中的委屈跟怨愤,明明自己才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明明自己上一世也对这个老太太做足了礼数,可是她仍然对自己不屑一顾,甚至在临死前还对顾承宇说要防着自己这个妹妹! 自己究竟有什么好防的?已经嫁为人妇,父亲根本就当没自己这个女儿,娘家也已经没个为自己说话的长辈,那个时候侯府分明已经是顾承宇的天下,老太太却偏生还认定自己才是居心不良要害人的那个! 她恨的,恨老太太偏心,开始偏着大房,后来偏着五房,再后来偏着顾承宇,偏偏却从没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 顾承宇心中早料到是这个结局,虽然这个妹妹看起来比平常聪明了一点,但是到底是个没经过事情的小女孩,哪里会应付一向不甚亲密的老太太,他已经做好准备呆在一边看笑话了。 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毕竟自己可是爱护妹妹,顾全大局的好哥哥啊。 “老祖宗!”他一掀袍子便跪在了坐在正中的老太太面前,央求道:“都是我的过错,若是我不说那番话,四妹也不会跟妹妹吵起来,也就不会惹老祖宗不开心了。我该留着私下求妹妹的。” 顾满微微的眯了眯眼,正要说话,就见外边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老太太身边惯常跟着伺候的老人儿闫嬷嬷带着几个丫环进的门来禀报:“老太太,姑老爷跟姑奶奶派人捎信来说表少爷他今日忽然发起了高热,眼下不好进城来,已定下在城外的驿馆内盘桓几日。二老爷三老爷也都留在驿馆内,说是等姑老爷跟姑奶奶一道回来。” 顾老太太的脸色便唰的一下白了,忙问要不要紧,着赶紧派人去驿馆探病,一边又不免责怪王氏不够妥帖,不曾安排人往城外迎接去。 老太太有四个儿子,唯一且最小的女儿顾筠向来是她的心头肉,兴冲冲的留了众人在她这德安居呆了这许久,未必就没有替自己女儿撑场面的意思,既然今天顾筠也回不来了,她便也意兴阑珊起来。 顾满实在再听不下去,见各房的婶婶们都寻了由头回房,老太太自然也将先前的那些话抛到了一边,自己便也跟老太太辞了回自己的明月楼。 天气严寒,外边的青石板铺就的路都染上了一层薄冰,走起来甚是不方便。顾满踏着木屐,扶了沛音的手正绕过一丛梅花,就见前边忽然转出一个人来,挡了自己的去路。 “天冷路滑,不若我送妹妹一程罢?”却是顾承宇已经先一步等在了这里。 顾满退后几步站定,淡淡道:“旁边有丫头们跟着,很不必劳动哥哥。既然远客未至,想必族学还是得去,哥哥还是莫耽误了学业的好。” 顾承宇眼神幽深了些,倒是没料到她如今这样会说话,可是并没道理,不过就是病了一月,也没见有任何特别的地方,怎么这人看起来就是不一样了呢? 刚刚在老太太房里的那些事他可看的真真的,若是以前的顾满遇上今天顾清这样挑衅,不上去扇她几个耳光那简直就是笑话。 而就算自己后来又添油加醋,也没见顾满跟以往一样的暴跳如雷。 而现在,她更是连自己的好意都干脆的拒绝了,他定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顾满小小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一丛梅花处。 十七 心思 “我的十一姑娘诶,今日可是个大日子,若是说几句好话,保不齐就能讨老太太的欢心,你怎的就不去了呢!”马姨娘苦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不断的抱怨着。 顾烟排行十一,比顾满小了一岁,颇得二爷顾博齐的欢心。 因为顾博齐宠爱着,顾烟的一切分例都是比照嫡女顾满的,此刻她着了大红遍地洒金团袄,头上扎两个双丫髻,又巧妙的拿头绳绕了极好看的蝴蝶图案,剩余的发带垂在颈边,越发衬得她芙蓉粉面,杏眼桃腮。 此刻她正带着几个丫头裁自己旁边桌上的布,对马姨娘的话充耳不闻。 她身后的丫头见她没有反应,脸上的神色就更加恭谨,都弯腰在一旁伺候着。 马姨娘见她没有反应,不由得更急,央求道:“十一姑娘,您就听我一句劝罢!虽说二爷他宠着您,但是这府里现在当家作主的到底还是老太太,太太她向来不喜欢你,要是能把老太太给哄好了,以后的日子才不难过啊!” 真是烦人!顾烟的眉头微皱,手下的动作却不曾停,她身后的入画忙将软尺给了她,见她脸上隐隐有些不耐,忙拿眼去瞧着马姨娘,出声劝道:“姨娘就少说几句罢!我们姑娘向来有成算,这您还不放心?姑娘这样人物,谁见了有不爱的?您且放宽心。” 她是顾烟身边的大丫头,原是二等,府里的几个姨娘们见了这些大丫头也得低一等的,但是因为马姨娘是顾烟的生母,又受顾博齐宠爱,她便也恭敬的对着。 马姨娘见自己女儿仍旧踩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裁布,那眼睛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自己女儿甚是聪慧,从小就懂的在顾博齐面前替自己邀宠,又颇懂的笼络人心,连太太王氏送过来的丫头也能收服的服服帖帖,虽说这是好事,但是她却总有些惴惴不安,这样的聪慧,原不该在一个八岁孩童身上出现的。 顾烟却并不知道马姨娘心中所想,她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沙漏,终于笑道:“这时刻,母亲去老太太房里想必已经回了,您还不去伺候着?母亲虽然大度,但是姨娘你却也不可忘了本分,快去罢!我自己的事情,我清楚得很,您尽管放心。” 马姨娘活了这么些岁数,却发现自己还没一个孩子聪慧通透,但是好歹最后顾对自己还用了个敬语,她心里稍稍好受了些,又吩咐楚琴跟入画好好的伺候她用膳,方才往王氏的正房去了。 见马姨娘走了,顾烟的脸色才又重新冷下来,她将剪刀扔在一边,自顾自的出神。 侯门内院的规矩甚重,穿越来这里三年多了,自己竟然一次出府的机会也没,心中藏着的那些沟壑也都无法施展开来。 刚知道自己穿越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毕竟穿越啊,那可就等于人生开了挂,要无往不利,要美男尽都臣服石榴裙下,要权倾天下,要富贵荣华的! 可是到了后来才知道,那些穿越小说都是骗人的! 她命不好,虽然穿的是侯府小姐,吃穿不愁,但是却是个姨娘生的,身份跟嫡女比起来差了一大截,更别提自己的嫡母甚是看重嫡庶之别,对自己从来就没什么好脸色。 而至于自己刚开始来的时候想的那些什么抱负,什么锦绣人生,她更是觉得是天方夜谭。这个大周朝对女子甚是严苛,莫说高门贵女,就算是寻常妇人,也没有抛头露面的道理。 渐渐的,她也就死了心,开始一门心意的要在这侯府里闯出一条路来-----这看起来也很难,却也不是不可为的。 王氏跟顾博齐的婚姻是很典型的封建包办,顾博齐对王氏并没有什么感情,加上王氏出身高贵,又喜欢端着大家小姐的派头,根本就取悦不了在女色上尤其偏好的顾博齐。 而最最致命的,是王氏嫁过来这将近十年,也没有生出个儿子来。 还是老太太到第四个年头上,见王氏依旧没个动静,才死活逼着王氏给姨娘们停了药,才有了自己的同胞兄长,顾承宇的。 在古代,无后可是大不孝,顾博齐借着这一点,也不知在外面怎样花天胡地,王氏理亏,也不敢太过苦劝。 她心念一动,对,就是男嗣,这才是关键。 要是想在这侯府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要是想把王氏从这正妻的位子上逼下去,要是想把那个只比自己早出生半年却处处高自己一等的顾满给打到泥土里,就千万不能让王氏生出儿子来。 转头看了一眼桌上颜色鲜艳的布,她脸上不由的便露出一抹冷笑来。 自己一开始穿来的时候,也打算过讨好这个嫡母王氏的,但是这个王氏虽然心肠不坏,却是深受这封建思想荼毒的妇人,她死守着什么嫡庶规矩,对自己从来不亲近。 她用尽了手段讨好她,她也只是淡淡的说一句有心了。 那个老顽固顾老太太更甚,她甚至不许自己天天去请安,不过因为自己是个庶女。 而她的三姐顾昭跟九姐顾满,却可以日日去请安,可以对着王氏撒娇撒痴。 她受不了这样的对待!她并不是这群无知又可怜的封建妇女,受不了她们这样让人恶心的做派,她是有着先进思想的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怎么可能甘心就让她们骑在头上! 自己既然能穿越,就说明老天必然不是让自己来受苦的,她才不要认命! 王氏不是在乎嫡庶规矩么?顾老太太不是看不起庶女么?顾昭顾满不是很骄傲么? 都别急,总有一天,她会让这些人都哭着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她就不信,她一个熟知中华上下五千年的现代人,到了这个历史上并没记载的朝代,还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既然不能跟那些小说里的穿越女一样遇见什么桃花眼美男跟邪魅娟狂的男主,那自己总能在这小小的侯府里,闯出一条路吧? --------------------------------------------------------------------------------- 今天因为要跟朋友出去吃火锅,所以提前更新了。 进文就是缘,如果大家对我的书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的话非常非常乐意大家跟我提,感激不尽~~~另外,打滚求收藏求推荐···· 嗯···说到打滚的时候为嘛我虎躯一震--掩面,看样子我还真不适合撒娇····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十八 重见 顾满居住着的明月楼在二进院子旁的花园东北角,夜晚一般也有粗壮的婆子在门上耳房守夜。 此刻她带着沛音沛琴进了园,一抬头便能看见自己那二层小楼掩映在层层叠叠的树荫里,看着美好而静谧。 不知道为何,她忽然觉得心脏一下子被填满,刚刚见到顾承宇的那种气愤跟恨意也轻易被压了下去,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感激。不管上一辈子有多少灾难跟劫难,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老天终究给了自己重来一世的机会。 从前守不住的东西,她这一辈子一定要守的紧紧的,谁也别想抢走。 踏着铺着方格纹方砖的小径径直往前走,前面便是掩映在梧桐树底下的明月楼了,沛音见顾满一直不发一言,还以为她是在因为老太太伤心,便想着要逗她高兴,指着前边怒放的梅花笑:“姑娘,前阵子你就念叨着要收集这梅花上的雪水来存着,等来年泡水喝。如今这梅花开的正好,不如咱们趁着天气好,收集些露水罢?也是一样的。” 顾满便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然见前边三三两两的梅花树都开了花,在这素白一片的园子里,更显得生机勃勃,她正要说话,就见前边不远处的梅花树下钻出一个披着大红羽缎披风,头上松松的笼了滚了兔毛边的同色帽子的小姑娘来。 此时风正大,那个小姑娘身上的披风随着风摇曳,整个人就如同那枝头上的梅花一般纤细而灵巧,看得人眼睛都直了。 不一会儿,那小姑娘身后便匆匆忙忙奔来两个跟她年岁相差不多的的丫头,嘴里还不停的叫着:“十一姑娘,可仔细着脚下,这要是摔倒了可怎么好?” 顾满一瞬间如遭雷击,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那样熟悉的笑声,她一辈子也忘不掉。是顾烟,是顾十一,上一世抢了她一切的妹妹! 女童慢慢的转过身子来,就见那雪白的小脸上挂着两个深深的梨涡,笑起来眼睛便弯成月亮的形状,甚是可爱,虽年岁小,形容尚早,但是却也能看出日后定又是一个姿容秀美的美人儿。 此刻她手里捧着个水晶梅瓶,上头还插着开的正好的梅花,转身见了顾满带着沛琴沛音立在不远处看她,便忙将梅瓶交给一旁的入画,自己却行至顾满身前缓缓给她行礼。 她礼数周到,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恭跟尊敬,便是谁也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这样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思了啊,顾满很怀疑顾烟这谨慎小心的脾性究竟是如何养成的,毕竟这侯府虽说暗流涌动,但是二房在上一世一路是顺风顺水的,王氏对庶子庶女虽算不上喜欢,但是却从不曾苛责。 一个才八岁不到的小孩,难道真的可以在不严酷的环境中幻想自己处在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地方,要这样收敛,这样低眉敛目来保全自己么? 她不信,别说顾烟才八岁,就算是顾承宇这样卑鄙又少年老成的家伙,也做不到这样周到,对自己这样恭敬。 顾烟越是如此收敛,上一世她最后表现出来的狠辣跟无情在顾满的脑海里便越是清晰,她皱了皱眉头,深吸一口气才算掩去了眼里那一抹厌恶。 任何叛离的东西,都不值一提,影响一丝情绪都算自己无能。 顾烟于自己而言,不是姐妹,只是仇人,而现在,在不可以正大光明报复的时候,她只能隐忍。 日子还长,她总有机会让她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起来罢!这冰天雪地的,你怎的自己进了园子来?你乳娘跟嬷嬷们也不管你的么?”她后退一步,躲开顾烟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偏头装作没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 顾烟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有些尴尬,脸上便带了几分委屈,畏畏缩缩的道:“听说姐姐今日病好了,园子里的梅花又开的正好,我便打算采些梅花送去姐姐房里插瓶。” 又是这样,自己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自己欺负了她。 “你有心了。”顾满瞥了一眼方才赶到的入画跟楚琴手里的梅花,蹙眉道:“我记得管这花园的花儿草儿的是马姨娘吧?前儿她才使人来我房里,说今年开的花少,比往年难伺候,又要预备老太太下月开的梅花宴,让我们都别去采摘,连上宿的婆子们也得知了,轻易不放人进来的,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顾烟不妨她会有这么一问,一时间愣在当场,谁不知道马姨娘是自己的生母,又有谁不知道自己这个庶出的十一姑娘是二老爷顾博齐的心头肉,她们那些下人又怎么会拦着自己的路? 楚琴见自家主子为难,便忙帮着插话道:“九姑娘见谅,我们姑娘原是见这梅花开的好,太太方才又让我们姑娘来邀您一同往正房去---进了这园子,我们姑娘想着您喜欢梅花,便想着采一些给您放在房里装饰,也让您看着高兴些。” 真会说话,顾满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她记得上一世自己记忆里没这两个叫做楚琴跟入画的丫头,十一岁的时候,顾烟的丫头已经换成了云彩云霞。这样能干的丫头也能被换掉,究竟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才能让顾烟自断臂膀? 她心中纳闷,却并不说出来,只是冷了脸瞧她们,冷笑道:“这样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辜负了你们姑娘的一片好心。既这么说,也罢,赶明儿这梅花宴出了什么纰漏,只盼马姨娘千万别来问着我,若上赶着来,我可不依的。”一面说着,也不等顾烟答话,竟带着沛音沛琴转身就走了。 顾满是嫡女,又得她外祖父的意,平时在家里连亲爹顾博齐也不过分教训的,气性向来很大,因此楚琴跟入画虽难堪,却并不觉得有什么。 顾烟心上却漫上几许疑惑,她总觉得顾满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要她说出来,却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才八岁的小姑娘,想必也没这么深的心思吧? 自己不过就想折些梅花送她做人情而已,她也要借题发挥羞辱自己一回,这就是作为嫡女的好处。 顾满是嫡女,生来就可以在自己面前骄傲的颐指气使。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顾满,你尽管得意吧,看你能不能一直得意下去! --------------------------------------我是分割线---------------------------------------- 求收藏求推荐~~~~ 十九 旧仆 明月楼的构造很简单,是一座二层的小楼,带一个院子,进门便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的面积并不算小,西北处那一株西府海棠底下拿篱笆围出了一块地方,里面圈着几只鹤,但因为现在是严冬,那鹤被抱到别处喂养了,现在只剩空空的一处篱笆。 顾满进了院门,就见几个仆妇拖着几只大框,正拿着破旧的棉絮,将那些树的树根都包裹起来,齐嬷嬷正在一旁指挥着,见她进来,忙回头喊珊瑚跟碧玉递暖炉来,自己却先上前接了顾满,一边又忙问她冷不冷。 顾满呵了一口气,见院子里两边的树都已经包好了棉絮,便笑道:“不冷不冷,嬷嬷,大清早的,怎么想起来弄这些?这园子里的花草,不都给了马姨娘管么?你又何必替她操那个心?” 齐嬷嬷叹了一口气,埋怨道:“正说呢,外边园子里的花儿树儿都已经绑好了棉絮,也就咱们这院子里的花草一丝儿动静也无,哪里能指望得上她?这株西府海棠可是您外祖送来的,珍贵的紧。还没见过它开花呢,冻坏了可怎么得了?” 顾满心念一动,此时西府海棠还未到开花的时候,树干光秃秃的,连叶子也不多见。 但是顾满却记得这株西府海棠上一世开花时的美景,如同漫天烟霞都盛开了一般,如花似锦,美不胜收,那时候篱笆底下还圈了两只鹤,明月楼简直如同神仙的居所,可惜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自从姑母顾筠的女儿跟自己一起住之后,明月楼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明月楼了。 沛音见她愣愣的盯着那西府海棠,还以为她是想起那两只仙鹤了,便劝道:“姑娘别急,等开了春,那两只鹤便要被送回来,到时候咱们院子可又得热闹起来了。” 顾满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见院门打开,进来几个满脸堆笑的老妈子。 为首的那个穿着又与她身后的几个婆子不同,她穿戴得都颇为体面,头上还带着银丝髻,斜斜的插着一支包银簪子,顾满认识她,她是二门管出门车马的吴银的老婆,专管这内院洒扫婆子的事,府里的人都称呼她为吴家的。 此刻她正满面春风的跟顾满问好,又嘘寒问暖了一番,才指着一个婆子笑道:“姑娘这院子里本该有四个粗使婆子的,上回莺儿娘退了,这名额便缺了一个。这不,好容易挑着一个好的,我便赶着给姑娘您补齐了。” “多谢嫂子费心想着。”顾满面上依旧挂着笑,朝那个跪着的婆子道:“既是嫂子说好,那就留下来罢。沛琴,你使个小丫头将这个妈妈带下去。” 吴家的见顾满答应得爽快,脸上的笑不由得就又深了些,一边又朝那磕头的婆子道:“咱们九姑娘这明月楼的差事可再好不过了,你可别偷懒耍滑,若是被我发现了,可不饶的!” 顾满明知她是想在自己面前讨好卖乖,却只微笑着不去接她的话。 这个吴家的是大太太范氏的陪房,平日里专管这侯府各处的粗使洒扫婆子,一应的好处也得了不少。 她仍旧站在檐下看着院中的人忙碌,却不经意间见刚刚那婆子佝偻着身子咳嗽了几声。 她顿时一愣,忙冲那个带路的小丫头道:“且住!” 那小丫头一愣,忙带着人站住了,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敢答话。 吴家的不防顾满忽然来这一句,已经踏出了院子的一只脚也收了回来。 顾满却不顾众人的惊异,朝着那婆子道:“你叫什么?” 那婆子身子佝偻得厉害,挎着包袱的手抖抖索索的,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她不说话,顾满敛了笑意,沉声道:“抬起头来!” 那婆子抬起头来,脸上倒还干净,头发都挽在头巾里,只露出皱纹密布的额头来,若是没有唇边那颗黑痣,这婆子长得倒也算齐整。 但就是这颗黑痣,让顾满顿时连话也忘记了说。 她记得她,至死也不能忘记,是刘婆子!顾烟身边云彩的娘! 齐嬷嬷见顾满只是出神,那脸上的表情又震惊又嫌恶,以为这个婆子过往有什么得罪过顾满的地方,便对那吴家的道:“这婆子以前在哪做活,是咱们家生的呢,还是外头买来的?” 那刘婆子见齐嬷嬷如此问,又不敢抬头看顾满,忙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倒是把周围的人弄了个一头雾水。 齐嬷嬷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脸严肃,顾满却看的心酸不已,谁能想到上一世,就是这个面貌不显的婆子,拿了洗衣服的槌子,将齐嬷嬷给锤死了呢! 这个现在这样卑躬屈膝,害怕不能在这个院子里做活的婆子,在上一世自己失势时,在邱苍梧母亲跟顾烟的纵容下,一下又一下,拿那棒槌一锤又一锤的砸齐嬷嬷,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未曾变过。 吴家的惯会察言观色,见顾满这么许久只管皱着眉头不说话,还以为这个刘婆子以前得罪过她,一时间倒是有些为难起来。这个刘婆子为了来这明月楼做活,可是给了自己不少好处,这差事要是黄了,这些好处少不得还得还回去的。 顾满活了两世的人,细细一想,哪里会不明白这中间的猫腻,定然是顾烟要在自己屋子里安插人手了。 倒是没有想到,从这个时候开始,顾烟便开始了对付自己。 想起这些,她心中的那团火便越烧越旺,来吧顾烟,把你的招数都使出来,看是你狠,还是我强! 她抬手阻止了齐嬷嬷说要把这婆子退回去的话,朝吴家的笑道:“反正只是在这院子里做洒扫的婆子,倒也不必一味苛求是家生的奴才,就这样吧,这个婆子我们明月楼要了。” 吴家的跟刘婆子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这个九姑娘脾气有些怪,不过想想,不过也才是个八岁的小丫头,选人也不过是凭着眼缘罢了,便都没放在心上。 倒是齐嬷嬷若有所思的看了那婆子一眼,服侍着顾满脱了手套。 顾满见吴家的还站在院里,便笑道:“天寒地冻的,嫂子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吴家的这才惊醒,忙笑着拒绝了,道身上还有差事,便带着剩下的几个婆子出了门。 ===============================分割线======================================== 好吧我知道我很啰嗦,但是还是要吼一句····求收藏求推荐 二十 前尘 顾满倒是不在意她还有什么差事,也不急着找这个刘婆子的麻烦,反正人已经要了进来,日子也还长的很,要抓她的错漏一点也不难。 她将手套交给齐嬷嬷,就回头去问沛琴:“去给我看看珊瑚跟碧玉在哪里,嬷嬷叫了她们这许久也不见个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姑娘!” 九姑娘顾满的脾气很大,这府里的人都清楚,可九姑娘却也是最好伺候的主子,她是很护短的,只要是进了她房里当差的,便都算她的人,她对自己人很是宽容。 沛琴跟沛音看了一眼齐嬷嬷,又看看自家主子脸上毫不遮掩的冷意,都双双的打了个哆嗦。 齐嬷嬷倒是一愣,她并没料到自家姑娘会发这么大的火。 这明月楼的规矩向来不大,顾满也爱跟这些丫头们玩笑,别说这几个跟在姑娘身前贴身伺候的大丫头,就算是这房里打下手的小丫头们,也多有跟顾满玩笑的,日子一长,连她自己也都习惯了这些丫头偷懒耍滑,此刻见顾满生气,便试探着道:“想是在西暖间给姑娘浇花儿呢,没听见。” 西暖间里有熏笼,平常顾满就在西暖间做针线、看书,里面有几盆开的极好的水仙花,日日都要丫头伺候着。 顾满就冷笑了一声:“她们早就被惯成了副小姐,也能纡尊降贵干这丫头的活?想必是在哪里磕牙取暖才对罢?” 珊瑚跟碧玉在前世并不是什么称职的丫头,但是却擅于说好听话,又对顾满小心体贴,很得顾满的喜欢,平常顾满对她们也多有纵容。 有一次珊瑚不小心摔碎了顾烟的玉佩,还是顾满亲自给她求的情,还赔了顾烟一块更好的。 而就是这两个自己那样信任的丫头,在自己遭难后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仅剩的私房钱和沛音的首饰全部偷走,投奔了顾烟。 这种人,留在身边做什么?迟早会被咬一口的,像刘婆子这种无关痛痒的人留下来还可以,但是自己贴身伺候的人,却一定要是全心忠于自己的,这一点一定不可以心软。 何况,重生一世,有了两世为人的经历以后她才发现,这明月楼里就没有几个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人。 守花园的几个婆子是马姨娘打点好看着这些梅花的人,院子里门上值夜的几个婆子是吴家的放进来的,是范氏的人,两个教引嬷嬷明着是老太太派来的,但是顾满却知道,她们真正的主子是五太太柳氏。 至于这些做粗活的仆妇和伺候花草,打扫内室的小丫头们就更不必说了,来自何处的都有,在这样一个环境生存而不自知,也难怪自己上辈子要死的那么惨。 她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冷笑,朝沛音道:“去,将她们给我寻过来!我在西暖间等着!” 沛音抬头,就对上了顾满泛着冷意的黝黑眸子,忙低头应了是。 她始终觉得顾满这一次的怒气来的奇怪,珊瑚跟碧玉从前也偷懒,也不只一次的跑去别处串门子,却从来没见过顾满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隐隐约约的察觉到,现在的顾满,跟以前的顾满有些不一样了。 珊瑚跟碧玉一个去了漱玉阁找相熟的姐妹玩耍,一个去了春意居跟五太太的丫头要花样子做鞋,听见沛音派人找,都迷茫不知所以。 及至二人见了一脸严肃的沛音,还有些奇怪的招呼她:“不是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们都知道今日是姑奶奶回府的日子,还以为顾老太太会留着众人一起接着这位姑奶奶呢,没料到沛音却派了小丫头来找,便都着急忙慌的赶了来。 她们跟沛音沛琴一样,都同属二等丫头,都是跟着顾满贴身伺候的,不过各人专司不一样,因此见了沛音也笑嘻嘻的。 沛音这回倒是没多说,只对她们说了句:“九姑娘让我找你们回去,快跟着来吧。”便率先进了园子。 三人径直进了明月楼,沛音便见齐嬷嬷领着两个小丫头站在檐下,见她们来了,便招呼道:“快着些,九姑娘正要着人去催呢。” 珊瑚跟碧玉只是觉得奇怪,沛音心中却知道这回顾满怕是真的生气了,心里咯噔一下,带着珊瑚跟碧玉便去了西暖间。 西暖间点了地龙,又烧了炕,加上那怒放的水仙花,相较于外边,简直春意融融,顾满正倚着熏笼看那花,见她们进来了,只冷冷的道:“从哪儿来?” 珊瑚跟碧玉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顾满脸上的不满,便屏声敛气的回答:“今早起来原要给姑娘纳鞋,想起姑娘曾说喜欢大红遍地高底鞋,便去找胭脂姐姐要个鞋样子。” “哦?”顾满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剪刀交给一旁跟着的沛琴,淡淡道:“你们不是去漱玉阁找四姑娘?” 这话一出,碧玉还犹可,珊瑚却瞬间惨白了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漱玉阁伺候四姑娘顾清的大丫头墨棋是自己的表妹,二人间多有交往的,只是二人虽是表姐妹,却分批入的府,她们往来的又少,这侯府并没多少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今日她也是趁顾满去给老太太请安,知道要耽误些时间,才跑去的,现在见顾满顺口就说了出来,一时间慌了手脚,慌忙磕头道:“姑娘,我不过是去找墨棋要个鞋样子,并没敢做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姑娘千万别误会!” 房间里半响也没有声音,碧玉的一颗心提的高高的,生怕顾满要把自己给赶出明月楼。自己虽然爱占些小便宜,四姑娘出手也大方,但是她也明白得很,四姑娘肯时不时的送她衣服汗巾,也是因为自己能在明月楼说的上话,若是自己被赶出去,那可什么也没有了! 顾满这才抬起头看向珊瑚,也不阻止她磕头,就指着一旁愣着的碧玉问:“你告诉我,她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是去哪里?” ============================================================================== 说起来好讨厌背叛主人的丫头,但是不可否认有时候大家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写着写着就很犯难···· 总觉得我自己写着都受虐。 再吼一句····求收藏求推荐。看我用省略号的频繁,乃们就知道我有多么多么的不想说这句话·····嗯虽然我还是说了--掩面而逃 二十一 发作 碧玉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她愣愣的看了顾满一眼,却又被顾满那深沉的眼眸惊了一下,忙撇开眼。 她总觉得刚才在顾满眼里看见了杀意,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让她觉得难堪之余,还有些惊讶。 虽然自己一向仗着顾满贴身大丫头的身份在这明月楼里充副小姐,但是除了偷懒跟时不时的溜号,却并不曾做出什么对不起顾满的事来,她并不清楚顾满对她们的恨意从何而来。 何况······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在顾满病前,她对自己的态度还好好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心中惊慌不已,好不容易才想起刚才顾满提起漱玉阁的语气,漱玉阁!她眼里亮了一下,没错,今早就是四姑娘莫名其妙的来寻晦气,找九姑娘的麻烦! 而现在珊瑚却还要往四姑娘房里去,这简直就是撞在了枪口上。 她踌躇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回顾满的话:“早上送姑娘出了门,我正喂着雀儿,珊瑚便说要往······往七姑娘那里去,找月季姐姐说说话,我想着姑娘对我们向来宽厚,便随她去了。” 顾满沉着脸点了点头,又转头去看珊瑚:“四姑娘住漱玉阁,七姑娘可是住偏院的墨香轩的,这你也能走错门?” 顾清一向仗着自己是嫡女而看不上身为庶女的顾鑫,范氏对顾鑫也就是脸面上的情意,因此顾鑫并没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反而在她姨娘住的院子里隔出了三间房子,取名叫做墨香轩。 顾清跟顾鑫的院子,距离可不算近。 珊瑚听碧玉说出那话,心就灰了一半,此刻见顾满这样问,心中倒是反而镇定了些,她抬眼看倚着熏笼坐着的顾满,略略思索了一会儿,便接了顾满的话:“姑娘,原是我的不是。想必您还不知道,四姑娘房里的墨棋是我的姨表妹,她老子娘就是当年给咱们二太太房里的管事妈妈。我这回去了七姑娘那里领完鞋样子,顺道就见了她,便一道说了些话。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原来姑娘是为了这个恼了我?” 沛音跟沛琴虽说知道顾满生气,却以为她只是为了她们贪玩,并没料到还有一遭,她们又都聪明,稍微一想,便都惊讶的啊了一声。 同时又都有些后怕。 这侯府虽然明面上看着平静,但是谁都知道几房的老爷太太们没几个交情好的,时常动不动还要再府里较劲。 大房的四姑娘顾清更是动不动就要来找顾满的麻烦,而珊瑚居然跟四姑娘的贴身丫头是表姐妹,还瞒的如此之好,她们光想想就有些不寒而栗。 顾满病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四姑娘来探望过一次,只是奇怪,偏偏今天顾满好了些,又遇上姑奶奶回府,顾清就来明月楼闹了一场,她们越想就越觉得眼前的珊瑚脱不了关系,那些本来准备帮忙求情的话也就都收了回去。 倒的确是个挺机灵的丫头,知道自己已经怀疑了她,干脆就老老实实的将墨棋跟她的关系都和盘托出。 只是,她不仅一点也不觉得这时坦荡的做法,还觉得愈加的心惊,安知一个才十一二岁的丫头从哪里学来这般深沉的心思,而她再上一世居然一无所知。 她垂眸再看了她一眼,就冷笑道:“有没有别的,我可不管,也不在乎。只是我以前觉得你用的顺手,今日却不知为何,觉得你用得一点也不顺心。” 珊瑚一惊,她没料到顾满可以就这样直接了断得说出这句话,这就是要赶自己走得意思了,可是怎么可能,她跟顾满的关系一向很好,顾满对她也很维护,打小的情谊,就为了自己跟墨棋的姐妹关系,就要赶自己走么? 虽然她的确经常跟顾清透露些东西,也时常往她房里去,但是却真的没做过其他更过分的了,九姑娘又何必做的这么绝? 她咬咬牙一把擦去了脸上的泪,哽咽着道:“姑娘要赶我,我并没话说。只是好歹也要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出了这门,就一头撞死在那柱上,也好过没面目见我老子娘!” 沛琴大大咧咧的,跟谁都玩的来,虽然心里不喜欢珊瑚以前斤斤计较又爱占小便宜的举动,但是到底是姐妹,心便软了,不由得开口替她求情:“姑娘,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如·····” 沛音却伸手一把将她给拉了回原位,面色不改的在她耳旁道:“墨棋跟咱们明月楼素无来往,好几次还明着帮四姑娘给咱们姑娘使绊子,你都忘了么?珊瑚若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那被撵出去也是她活该,若她没做,出去了也免得夹杂在咱们两房之间为难,不好么?” 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刚好能让房里的人都听清。 顾满甚是满意的牵起嘴角,又淡淡的朝一脸惊愕的珊瑚道:“你可听见了?我这明月楼你是万万呆不了了,也不必用死来吓唬我,我虽然年纪小,”顿了一顿,她又轻轻在珊瑚面前蹲下来,小声道:“我记得墨棋的娘在我母亲院里管事时私吞了不少东西,当初还闹的要见官,最后还是托了大伯母的关系,才算平息了这件事。你说现在你在我房里闹,到时候闹大了,大伯母会不会管你?” 有些人,天生就是反骨,养不熟。 言罢,又笑嘻嘻的站起来冲沛音道:“去找周妈妈来,就说我这明月楼里许多人我都不满意,让她重新给我挑!挑好的,挑我满意的!” 珊瑚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由自主便瘫软在了地上---顾满说得对,自己也不过是个棋子而已,大太太可不会为了自己说什么公道话,甚至可能为了怕自己拖累顾清下水,亲自出手惩治了自己。 她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人了,自己从七岁就进来服侍她,自以为很了解她的性子,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如此。 怪异的是,她又隐约觉得从前的顾满也会这么做---她向来是随心所欲的,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可是她还是觉得顾满跟从前不一样了,她眼里的那种镇定,带着看不透的幽深,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二十二 端倪 顾筠又再一次的没有回来,这府里早就预备下了接风宴迟迟也等不到摆出来的时候,戏园子早搭好了的台架也空落落的。 顾老太太立在窗前,脸色不甚好看。 她可不是什么没经过世面只呆在内院的老婆子,她隐隐从这里面看出了些许不对劲。 上一回是因为说出了什么意外,家里面出了什么家贼,需要在通州盘桓几日,这回却是陆翰宣发起了热,哪里就有这么简单? 想起不久前侯爷传回来的家书,说这回陆墨之进京述职,要在这京里谋个京官的差事怕是不成,劝自己让顾筠打消念头的事,她忽然就有些发怔。 老侯爷在信里说的很清楚,陆墨之这几年的政绩确实做的不错,但是他跟南府林场的刘内监却甚是不和,因着南府接驾修行宫一事,还就此结下了梁子,更糟糕的是,这个刘内监现在已经升至了御马监,御马监可是十二监中仅次于司礼监的有实权的去处,去了这个地方,以后的前途那可就不可限量,这个刘内监可就再也不是普通的太监了。 而关键的是,这个刘内监并不是一个大方不计较的人,尝听闻他未曾被调去南府时是在周王府里做事,当时周王府还有个得意的太监,当初就是他看不上刘内监,设计陷害了他,令周王将他赶出了府,远远的调去了南府当个林场管事,这回刘内监一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擢升了这个以前跟他作对的太监,而不到四天,这个太监就死在去御马监的路上。 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啊,顾老太太担忧的叹了口气,脸色就越发的阴郁起来。 担忧了一回,她就又不由得埋怨起陆墨之来,得罪谁不好,非要去得罪那没了下半截最是阴狠毒辣的内监? 虽然二老爷三老爷来信都是让她放心,只耽误几日的话,她却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御马监这几日借口幽王府的叛逆未清楚干净,日日在城中设卡,想必陆墨之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迟迟不敢入京吧? 御马监可以惩治人的方法实在太多了,避得过一时,还避得过一世么? 正要叹气,就听见一派寂静的房里忽然传来轻柔的脚步声,她也不回头去看,就幽幽说道:“怎么样?侯爷有消息来么?” 来人是她身边得意的心腹徐嬷嬷,这回顾老太太正是派她去娘家淮安侯府去跟淮安侯打探消息。 她恭敬的欠了欠身子,轻声道:“侯爷说,此事要了结,怕还是要求到太傅头上去。” 跟顾老侯爷信上说的还是一样,王太傅门生遍布天下,又因为曾经是当今天子的讲官,跟天子有师生之谊而受天子看重,没人敢拂了他的面子,若是有他出面,此事或可转圜一二。 顾老太太的脸就拉长了,若是平时,要她去跟王氏开这个口,那简直就是休想。他们王家得势是他们的,关顾家什么事? 可这回顾老太太却清楚,让王氏回趟娘家怕事势在必行了。 现今的盛京已经隐隐有了不太平的迹象,前些日子幽王在府里私藏龙袍,私刻印鉴,传扬出来惹得皇帝大怒,一气之下着锦衣卫将幽王下了诏狱,还牵扯进去许多官员。 若是此时刘内监拿这个来做文章,将脏水往陆墨之身上一引······顾老太太心下发凉,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冷意:“就怕王氏未必就能心甘情愿的替咱们去跟太傅求情。”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顾王两家本是姻亲,又没有牵扯什么复杂的事,若是平常,这样的小事说不定王太傅就能看在王氏的面子上应了。 但是前年王家长媳来侯府做客,要来给顾老太太请安时却被顾老太太以身体不适推了,吃了个闭门羹,把人家凉在了院子外边,弄的人家好不尴尬。 而后顾二老爷又说要送个美婢给王家大爷,王庭然,跟他换他身边的一个小妾,听说王家大爷几乎没当场翻脸,从此后就没再登过侯府的门。 说起来原也没什么,大户人家的美婢经常是送出迎进的,偏偏那回日子不巧,原是王氏的生辰,在妻子的生辰宴上跟妻子的大哥要女人,本就已经不妥,更何况问及顾二老爷何时见过王家这名美婢,顾二老爷就回说是陪着王氏回娘家时在后院留意的,几乎没把王家大爷气个半死。 经这两件事,顾王而家虽说是二姓之好,关系却始终淡淡的,再没热乎过,这会子忽然要王氏去娘家求情,确实有些艰难。 徐嬷嬷正要开口,就听见窗外传来几声唧唧唧唧的声音,好像是踩在结实的雪上的脚步声,便开窗往窗外望了一眼,见并没人,才又回转了头跟顾老太太商议起来。 “你说什么?”范氏此刻却并不知道顾老太太的烦心事,她看着眼前垂头跪着的吴家的,冷笑道:“九丫头真的这么说?” “是真的。”吴家的颇有些惴惴不安,却还是诚实的回道:“九姑娘问了珊瑚跟碧玉是否从咱们四姑娘的漱玉阁回去,便道不要这两个丫头了,说她使唤得不开心,正嚷嚷着要周家的给她换人呢。” 早就看出这丫头有些神鬼!使唤得不开心?怕是用的不放心吧?她怔怔的发了一会子呆,就挥手示意吴家的起身,问道:“是单赶了珊瑚跟碧玉呢,还是也牵扯进了别人?” 吴家的便回道:“听齐嬷嬷跟周家的说话时,听说凡是能进她房里伺候的全都要换,不仅如此,连花园上上宿的婆子,也要换,还得九姑娘自己亲自挑选了人才用。” 这样大的动作,范氏哂笑道:“怕是病了这一场,这丫头倒聪明了,也懂得看人了?” 顿了顿,她又冲吴家的道:“既然她要换,那就换罢,横竖也不是咱们管。我记得你上回提过,你有个侄女儿要进来做事?” 吴家的就听出了些意思来,笑的脸上的褶子跟花儿似地,忙点头道:“可不是么?正合适呢!” ======================我是分割线-------------------------------------------- 大家好,继续求收藏求推荐-- 另外,求忽略我的厚脸皮······ 二十三 同仇 明月楼的人要大换血的消息传到顾烟跟顾清耳朵里的时候,她们正携了丫头游园。 定远侯府的房屋架构跟盛京大部分的勋贵家都不甚一样,因为这座七进的院子乃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听说还曾是前朝一个落魄皇帝的栖身之所,因为战乱,大部分前朝官员跟富户都带着家财跑了,整个盛京一片疮痍,这座宅子却并没什么大损害,先帝念定远侯平叛有功,当初便将这宅子给赐了下来。 这还是她们曾祖父时候的事情了,距离现在少说也有五六十年,顾烟跟顾清绕过了布置得清新雅致的藏春坞,就见假山后头露出个卷棚来。 因为不是工部同意督造的宅院,因而侯府的构造很有些特别,譬如这花园子,侯府就有三个不相连的,一个就是东北处的那个小花园,还有一个却是后花园,在宅院后头的,此刻顾清顾烟游的就是这后头这个后花园。 听完一脸惴惴的墨棋回话,顾清手里刚从卷棚那摘下来的仙指花就被她揉碎了,紫红色的花汁顺着她纤细白腻的手淌在雪地上,格外醒目。 好半响,墨棋几乎以为眼前这位主子不会再说话了,她才咬牙切齿道:“不过是来了我漱玉阁一趟,她就要把伺候了她这些年的人都给换了?” 顾烟却并不曾跟顾清这般愤怒,她微微垂了眼睛。 前几日顾承栋闯进明月楼找顾满麻烦的事情她早已经听顾承宇提过,自然也就顺势猜到顾满究竟意欲何为,想必是发现了身边的人未必都是真正忠诚的,就想借着这个由头将人都发落了,一来好下了顾清的面子,令人猜测顾清连妹妹房里的丫头也要收买,二来却将自己身边的钉子都给清除,重新添上新的人,都说古代女人的智商不可小觑,她这才算信了。 看顾满早先对自己忽然变了的态度,她心内微微有些不安,难道是知道了顾承宇使坏调唆了顾承栋?她并不能确定,却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顾满对自己的不喜。 还不等她反应,顾清却忽然怒道:“她这是诚心的!侍女不过来了我房里一趟,回去就被赶出去了。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做了什么事!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人!” 顾清神色苍白,脸上因为愤怒而染上几丝红云,额际也渗出汗来。 她想起昨晚母亲告诉她的话,顾老太太虽然宠着大老爷,大老爷自己也争气,但是这世子的爵位迟早都是要交给二老爷顾博齐的。而大老爷虽然官当的还算不错,却始终不过是个六品,也不知道要熬多少资历才上的去······总而言之,二房还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至少表面上不行。 她有些委屈的咬住了唇,凭什么顾满生来就比她身份尊贵一截似地,老太太就算是再不喜欢她,也只是冷着她,不曾当面苛责过。而自己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在老太太面前从不敢乱了半分规矩,因为她清楚得很,自己的父亲毕竟不是从这个祖母肚子里出来的,她再疼宠她们大房,也有限度。 她心内翻江倒海,只觉得这回若是由着顾满换人,自己不悌的罪名可就要坐实了,顿时再也顾不得其他,憋红了脸扶着墨棋的手一溜烟的去找范氏。 顾烟并未料到她就这样拔腿就走,一时间有些愣怔,回过神来却又有些尴尬----顾清也并不是真的拿她当姐妹,当朋友,在她心里,自己不过是个庶女而已,在她身边只是陪衬,来去都不必跟自己打招呼。 想到这些,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气闷,正要吩咐入画跟楚琴回房,就见一个着了墨绿衣衫的影子风一样的飞奔而来,她定睛一瞧,才发现竟是老太太房里的三等丫头,专管茶盏杯盘的朝露。 她不动声色的住了脚,等朝露笑嘻嘻的进了亭子,推说天冷雪大,要借这亭子避一避暖,便回头吩咐入画跟楚琴:“将那帷幕下了,再寻个暖炉来。” 侯府人多,主子们时长请安或串门子游园的,遇上天气不好,便经常要在路上的亭子躲一躲,时间长了,这些道旁或园子里不甚偏远的亭子就都挂上了厚厚的帷幕,将四面的风雪都挡在了外面。 等人都会意的出去了,顾烟才收了脸上的拘谨,笑嘻嘻的挥手让朝露坐下,一边又不经心道:“怎么这会子大剌剌的就跑了过来,老太太房里不用当值么?” 在顾老太太房里安插人可是比登天还难,她实在没那个能力,便只好时不时的与这些丫头们好处,又拿话许诺她们,时间一长竟真的还让她得了朝露这个眼线。这个眼线可来之不易,她并不想这个眼线就这样成了弃子。 朝露抬头觑她的脸色,虽见她脸上依旧带着温煦的笑,却怎么也觉得不自在,便也不敢再卖关子,压低了声音给顾烟透露消息:“姑老爷跟姑奶奶回不来并不是表少爷发热,其实却是姑老爷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不敢进京城来呢。老太太拖徐嬷嬷去娘家问计,徐嬷嬷带话说还是得找王太傅帮忙。” 顾烟便心念一动,故意道:“哦?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连咱们侯府也没办法替姑老爷给了结?” “姑老爷得罪的可不是普通人,听说好像是什么内侍。”朝露脸上一脸不以为然:“内侍虽然说能在贵人跟前行走,但到底又没个正经品级的,凭咱们侯府的势力,怕一个内侍做什么?” 一个丫头,见识是有限的,顾烟却蹙眉不语。 这个时代的内侍虽然不至于和历史上明朝那些权势滔天的太监相比,但是却也是很有些能耐的----一些砖厂、林场,还有州府,都会有专门的太监镇守,得罪了他们,倒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她想起上回顾承宇说起他一个父亲被流放了的同窗,好像就是因为得罪了太监。 而这次还严重到要找王家帮忙了么? 她微微一哂,绽出一个明亮的笑来。 -----------我是分割线----------------我是分割线-----------------我是分割线 好伤心,这个星期的成绩貌似不怎么好啊······ 最近家里的网有问题,所以不能经常来,看着这么少的收藏真的很沮丧······ 厚脸皮的求收藏求推荐,多谢大家~~~~~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二十四 利用 “就算是要换人,也可以换个法子。何故要做这惹人厌恨的事情?”王氏由着顾满替自己插戴上一支金寿字银簪,摇头道:“始终是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况你大伯母并不是······”她说到这里,还是不想在顾满面前说大嫂的不是,便住了嘴。 顾满晓得她的意思,心内知道范氏不是好人,顾清虽然嚣张跋扈,却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若是自己答应了这一次,以后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家里本来就不是什么风平浪静的地方,不久之后其他几房也会接着往自己这里塞人,还不如一早就绝了她们的心思----有些人,你不把你的态度明明白白的摆给她们看,她们乐意装作不知道。但是却顾着王氏一片慈心,面上便还是恭谨的应了,又调皮笑道:“下次再不敢了。” 还有下次!王氏偏头看她,见她眉眼弯弯的都是笑意,细腻白净的脸上现出两只深深的酒窝,那要责备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只好又好气又好笑的戳了她的脑门一下,笑道:“你呀!” 除了母亲,天底下再不会有人这样对她了吧?顾满不自觉的对比起上一世的凄惨来,不自禁的抱了王氏的胳膊,把头埋进她的胸口,叹息道:“母亲,真好。” 王氏不知道她心思已经转了千万回,自然也听不懂她的话,还以为是在和自己撒娇。她心下一软,将她揽进怀里。 母女俩正说着话,就见屋外响起丫头们一叠声的请安问好声,又见蒙雨掀了帘子进来,带了些兴奋跟诧异道:“老太太来了!” 顾老太太向来跟二房不亲近,何况是在顾博齐不在的情况下,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惊讶。 也来不及想什么,王氏忙整装带着顾满迎了出去。 顾老太太心中有气,她并不想来的!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到底顾筠是自己的女儿,到底陆墨之是自己的女婿,何况若是刘太监若是真的跟陆墨之坐实了这仇恨,焉知日后这把火会不会烧到侯府头上? 瞥了一眼低眉敛目行礼的母女二人,她有意先落一落王氏的面子,便绷着脸迟迟不叫起来。 得,就说好端端的来王氏这院子里肯定没什么好事,顾满心里嘀咕,面上却越加恭敬,再次扬声道:“给祖母请安。” 过犹不及,徐嬷嬷不动声色的扯了扯顾老太太的袖子,顾老太太这才淡淡道:“起来罢。”说完,率先进房里去了。 王氏跟顾满面面相觑,忙跟着进去,却不敢就坐下,立在地上服侍顾老太太用茶。 顾老太太略问了顾满几句,就打发她走:“往你四姐姐那里去看看,她心里正不痛快呢。姐妹间,哪里有什么解不开的仇?” 顾满就知道这是在赶人了,她顺从的应了,出了门却并不就走,只悄悄的朝一旁的月桐招手,月桐会意,领着她去了隔壁。 隔壁就是暖房,跟王氏的房间本是相通的,中间只隔了一扇门、一道帘子而已,顾满就倚着熏笼坐地,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老二可有信来?”顾老太太见王氏面色恭敬,心中的气稍稍去了些。 王氏就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只是十一月间来了一次信。” “他走了这半年,现下好容易要进城回家了,却偏生两次都有事耽搁了,你这当媳妇的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顾老太太仿佛不经意的提起,顺手将用过了的茶杯递给她。 王氏并不懂她在说什么,神色间就带了些惊讶:“不是说翰轩发起高热了么?”一边又看了看顾老太太的脸色,添了一句:“既然是去接小姑的,总得等小姑她们一同回来。” 真是蠢笨!王伯雍那样聪明一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个蠢笨的女儿来?顾老太太晓得她是不能顺着自己把话题引到自己想的上了,便干脆直接道:“那是对外说的!其实是墨之在任上的时候得罪了一个内侍,如今那内侍升去了御马监,又是个最阴险不过的,最近在各处又设卡又盘查的,墨之怕他报复,才不敢回来!你二老爷自然也不敢回城来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件事,难怪三催四请的这顾筠也还没回府,顾满撇撇嘴,得罪人的是陆墨之,关顾博齐什么事?他现在要是撇下了陆墨之回来,那内侍才高兴呢。说的好像陆墨之得罪了这内侍,就要牵连全府一样,又要把顾博齐特特的提出来······顾满心中了然,怕是顾老太太接下来就要让王氏去找王太傅帮忙了吧? 难怪破天荒的又来探望又没说什么难听话。 王氏面上就浮现出慌张的神色来,忙道:“难道姑爷得罪的,是刚进了御马监就成为御马监总管的刘七八?” 刘七八这个名字太难听,自从进了宫有头有脸之后,刘太监就已经换了名字,现在王氏又提起,顾老太太就有些奇怪:“你竟知道?” “听哥哥提过几次,说这个人其实有些来历,当初家中是遭了变故,才不得已当了太监。”王氏静默一回,又道:“他在家中行七,第八个是个妹妹,小时候便被溺死了,五岁的时候他爹就给他取名七八。长到十岁上,他父兄不幸去世了,长嫂刻薄她,带了所有财产改嫁。他上街要过饭,后来不知投了谁的门路进宫做了个太监。” 顾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你兄长认识,那就更好了。想来若是你哥哥愿意出面所上几句话,墨之跟你二老爷便都能平安回来。” 果然是要让王氏去办事,顾满皱了眉头。 她也听说过这个太监,这个太监日后可不简单,上一世最后做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子,连寻常大臣见了他,也得让个三分。 得罪了这样一个人,哪里有这么简单,能让王庭然几句话就消了这场祸事?又要王家 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又不想欠王家人情,顾老太太倒是打的好算盘。 二十五 妥协 顾满拧紧了手中的帕子,深怕王氏没有眼力见的轻易的答应了----其实顾老太太这个要求王氏是断然拒绝不了的,只要她拒绝了,那以后的日子只会越加的难过。而答应的太轻易,顾老太太只会越发的觉得只是理所应当的,根本不会承她的情。 事实证明王氏是朵真正的白莲花,虽然之前因为婆家的种种苛责和荒唐,致使她三年多未曾回娘家,但是现在顾老太太还只是暗示,甚至并未明着相逼,她便犹犹豫豫的说道:“不然,我去找我大哥试试罢?他跟那刘太监倒好似有几分交情。” 顾满在隔壁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真是太软弱太白花了!难怪上一世死的不明不白,她有些恨铁不成钢,气了一回却还是细细的梳理了老太太跟王氏的对话,晓得这一趟是非走不可的,把那气稍稍去了些,想着到时让王氏将这过程一定说的艰险些-----总不能平白出了力还什么都得不到。 顾老太太显然也甚是满意这儿媳妇的反应,平日里只当她是个呆的,现在看来,呆却也有呆的好处。她掩住心中的喜意,威严的咳嗽了一声,便道:“你父亲不在家,男人们也大多在外头,这也使得,那你便择日去问问罢,早些去,你二老爷他们也早些回来,咱们也松一口气。” 现在知道是咱们了,早先薄待人家上门送礼的亲家的时候怎么不认是自己人?顾满心中腹诽,听隔壁有脚步声动,隔了一会儿帘子响,才静静的坐了一回,自带着沛音掀了帘子进王氏的房门。 王氏正愁眉苦脸的坐着,她答应的虽然爽快,却着实厚不下脸皮来去求王庭然-----上回顾博齐做的事实在是太荒唐了,不仅是王庭然,就是自己的脸面也丢的干干净净,何况顾老太太还总爱在人前摆脸色。 王庭然一回两回的还忍了,这三番四次的下来,一来心疼这个妹子,二来也有厌烦顾老太太和顾博齐的成分在,便从此不再上侯府的门,便是有甚要紧事,也只是打发弟弟过来罢了。 王氏心中又是感念又是羞愧,自觉没脸回娘家,便装缩头乌龟,只当不知道。 可现在既然答应了老太太,这娘家,肯定是要回了,她心中忧郁一回,却知道这趟不得不走,正烦闷间,就见房里已经半个人也无,只剩早前说走了的顾满静静的立在一旁。 她心中柔软,伸手拉她近前,笑道:“怎么又回来了?” 顾满在她怀里轻轻蹭了蹭,满足的享受着这份亲昵,撒娇道:“不是又回来,是我从来便没有走。阿娘,我在隔壁都听见了,你为何答应得这么爽快?你明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咱们,何况你也知道老太太嘴里说的话无论是严重性还是真实性都有待商榷的。阿娘,你忘记她是怎么对舅舅舅母了么?” 王氏的眉头就皱起来,她自然没有忘记一向温和大方的大嫂满脸通红,气的连眼圈都红了的样子,也没有忘记王庭然怎么在宴会上丢尽了脸面。 顾满见她这样,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她不指望白花能瞬间变仙人掌,也知道王氏这一趟一定要走,但是至少也要让王氏先在心里有个谱,别老是掏心掏肺的对人,人家却还只当驴肝肺。 王庭然果真有些恼怒,他面色不虞的盯着眼前的王氏,愤然而起:“王修盈!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低声下气?你是侯府的下人么?用的上你时,许你出门,用不上你时,就冷落在一旁不管!她们得罪了人是她们的事,与你何干,与你那混蛋丈夫又何干?便是看在我们早年的交情上,七八也不会对我的亲人下手,你是知道的!” 许是因为实在太生气,他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全然失了平时的风度。 他怒发冲冠,王修盈却并不觉得被兄长这样指着鼻子骂有多委屈,她知道王庭然是心疼她。 王庭然自然是心疼的,从小到大,他最疼的就是这个在家中行三的三妹,小时候,王修盈性格软糯总是受欺负,他也经常这样恨铁不成钢的凶她,可是背过身却总要替她找回场子。 王修盈心中欢喜又难过,哽咽着道:“大哥!” 她这一开口,王庭然就没了脾气。 总是这样,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只要她想求自己什么,或者是有什么难说出口的话,就是这样双眼含泪的看着自己,哀哀的唤自己大哥。 他拒绝不了,王庭然收了面上强装出来的愤怒,颓然的倒在椅子上。 还不是怪自己,当初王伯雍曾说这顾博齐恐不是王修盈的良配,偏他见顾博齐相貌堂堂又言谈有据,多帮着说了几句话,就成了这门亲事。 谁知道顾博齐会是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谁知道一向亲近的侯府跟王府会生嫌隙,总是他的错,叫他本来就软弱的妹子夹在这中间受气。 没有办法了,他起身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打量了自家妹子两眼,见她身形虽消瘦,气色却不错,心中升起几分希望,温言道:“阿昭跟阿满怎么样?” 王氏听闻此言,就知道自己兄长这是答应的意思了,由不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道:“好的。阿昭向来懂事又听话,便是阿满,自从病了一场之后也懂事了许多······”想着,她又有心将顾满最近做的这许多事跟兄长唠叨一会儿,却终究还是没开口,家中那许多弯弯绕绕,说起来只会惹人担心。 王庭然又问她许多话,见她坐立难安,便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妥协了:“你先回去罢。这件事我应下了,只是你也别做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回去跟你婆婆说起的时候,有多凶险便说多凶险。可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来时顾满就已经话里话外的暗示了许多遍,王氏这下一点就通,忙道:“知道的。阿满也说总不能平白出了力还落得个白干的下场,让我跟你提一提呢。” 王庭然失笑,这哪里是要跟自己提的意思,分明是要自己提着王修盈吧? 他忽然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的笑了一回,连个八岁的孩子,也能看穿这些弯弯绕绕,中间固然有王修盈软弱的成分,但说到底,也是因为侯府的环境太艰难吧? 二十六 过河 “如何?”顾老太太等在房里,见王氏面带难色的立在地下,便又朝丫头道:“服侍你们二太太坐下。” 王氏从王府回来,便直奔德安居而来,虽然明白此事必成,却因为兄长跟女儿都不约而同的劝自己要在老太太跟前适当的拿乔,便犹豫的点点头,道:“您老也知道,我父亲奉旨巡查河岸去了,家中只我兄长。我求了我大哥,他······”说到这,却又住了口,一副面有难色的样子。 顾老太太目光里的锋芒便盛了些,沉声道:“他不肯?” 王庭然自来就有清高的名声,想来上回顾博齐和自己是得罪她们狠了,这回定要借故找回场子的,这样想着,她的心里便咯噔一下,一时间头有些懵,当初只以为毕竟王修盈还是王家女,且自幼受宠,纵然自家有得罪的地方,也能凭她的面子转圜一二,难道这王庭然竟连自己亲妹子的面子也不给的么? 王氏悄悄去看她的脸色,见她一脸失望之色,便又轻声道:“并非不肯。只是我大哥说他虽与那刘太监早年间认识一场,却不知道人家如今还认不认他。他只可在中间当个讲和的,能不能成,如何成,还得看咱们自己。” 这就是还有希望了?顾老太太猛地睁开眼盯着王氏瞧,片刻后才点头道:“无论能不能成,咱们总记你兄长的情。” 顾老太太也是从风雨里过来的人物,哪里还不明白王氏这话暗含的意思?想必王家是在提醒自己,这个情必定是记在侯府头上的,侯府也非得认不可,并且要好好的对待王氏。果然是那个老狐狸生的儿子,够狡猾。 今日传来消息,城外的陆翰轩病的越发严重了,怕是还进不得城来,她知道事情已经更加严重,这回若是连王庭然也不帮忙,凭老侯爷这谨慎的性子,是断断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婿得罪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的,但是她却舍不得,毕竟顾筠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啊。 王氏性子不讨喜,顾博齐自来便不甚喜欢她,不担心她以后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交易很划算,顾老太太于是收了那打量的目光,看着王氏微笑:“回去替我跟你哥哥说,回头就打发姑爷跟你二老爷亲自去跟他道谢。” 王氏本来就不是什么得寸进尺的性子,见状喜不自禁,为自己不用在夹在娘家跟婆家之间为难欣喜不已,当下便道:“母亲千万别这么说,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顾老太太见状也就不再多说,推说乏了,要她出去。 王氏心满意足的出了德安居,一路上都带着笑意,倒是让下人们全都摸不着头脑,少不得议论纷纷,还以为这侯府的风要转向了。 顾满彼时正带着挑好的两个大丫头,四个三等丫头,三个专做房里洒扫之事的小丫头等在王氏房里,准备让王氏拍板,转头见王氏满面笑容的进了房,就知道这件事定然是成了,已经许久不见王氏这样无忧无虑的笑了,她于是也不问她怎么答的顾老太太,只是坐着笑听她絮絮叨叨的反复说日后两家人总算能恢复往来。 说了一回,王氏就让蒙雨将顾满挑好的几个丫头都叫进来,挨个看了一遍,给她们定名‘执画’‘抱玉’‘玲珑’‘七巧’‘紫薇’‘蔷薇’,至于洒扫的小丫头,并没给名字,让顾满自拟。 顾满笑嘻嘻的应了,让丫头们给王氏磕头回房,自己便揽了王氏的胳膊,笑问:“舅舅可好?听说这件事可有为难?” 王氏想起自己的大哥,一回心酸一回欣喜,良久才道:“哥哥答应了,只是交代我回来的时候别轻易便答应老太太。” 顾满就知道王庭然也是跟自己一样想法,又听说老太太说要让顾博齐跟陆墨之回来跟他道谢,就知道顾老太太这是表态不会忘记王府出的力,她这才真正开心起来,好歹侯府跟王府恢复了往来,侯府又欠了自家舅舅的人情,总能让王氏以后在侯府的日子好过些。 正说着,就听见有小丫头打起帘子笑道:“十一姑娘来了。” 顾烟总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庶女也能让人家把她当正经嫡女主子们一样看待,顾满微笑着深呼一口气,看着顾烟礼仪周到的行了礼,才道:“十一妹来的倒早。” “来的早些,看看能不能蹭母亲一顿晚饭。”顾烟偏头朝她调皮一笑,自然而然的上去挽了王氏的手在炕上坐下:“母亲这里做的鸡汤我馋了许久了。” 顾满就冲她点点头,朝王氏道:“提起鸡汤,正好有事想同母亲商量。”顾昭前些日子被舅母接去小住了,顾满倒是多了许多时间同王氏相处。 王氏接过蒙雨递过来的毛毯,倚在炕上的引枕上朝她笑:“你这丫头最近的事可越来越多了,说吧,什么事?” 顾满就趁机说花园离这里路远,想在明月楼里也设个小厨房来,王氏想了一想,确实觉得最近天气寒冷,顾满奔波不易,当下便叫来灶上的秦婆子跟她媳妇秦二家的,让她们去明月楼伺候。 顾烟只是微笑的看着,脸上微笑一点儿不变,心里却有些郁闷,这小厨房可能解决很多事情,现在她们吃的都是大厨房统一做出来的饭,各有分例,若是想单独吃道菜,还得自己添钱,当嫡女就是好,不过开个口,要什么就有什么。 平日里哪个房若是添小厨房这么重要的事情,顾老太太少不得要过问的,这侯府大大小小的事情看似都是王氏跟几个妯娌们在处理,其实却仍旧在老太太的掌握中,但是此刻老太太却并没心思管这些,她将手里的信随手放在炕桌上,笑道:“这王庭然虽说滑头了些,做事却当真得力。” 徐嬷嬷见她夸王庭然,就知道事情成了,但是她是老太太的贴心人,自然知道老太太不过是因为顾筠可以回府高兴,并不都是因为王庭然的缘故,便忙陪笑道:“可不是,既然事情成了,想来咱们姑奶奶跟姑爷也可以回城了。” 顾老太太点头:“将信送出去罢。既然翰轩病着,让他们尽可缓缓的来,别颠着他。” 二十七 拆桥 信送出去不过几天,通州那边就有消息来,说是表少爷陆翰轩的病已经好了许多,过不了几日,想必就可以动身回城了。 别人还犹可,顾老太太喜不自禁,喜的直念佛:“阿弥陀佛,总算是有惊无险!” 徐嬷嬷跟吴嬷嬷就跟顾老太太的大丫头们一起在一旁凑趣,陪她说话。 说话间,就有大丫头绿茵满脸喜色的迎进来,笑道:“老太太,喜事喜事,才刚五老爷递进话来,说是二老爷已然进京了,不过一会儿就到。三老爷留下,护着姑奶奶跟姑爷一家也动身往京里来了,只是慢些,可能要明日才到。” 顾老太太听见,更加欣喜,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一迭声儿的让绿茵去传话:“传我的话,就说若是老二回府了,先就让他来我房里一趟。” 绿茵忙应了,转身出去吩咐不提。 王氏也得了消息,忙赶着让人将顾博齐的衣衫鞋袜都准备好,又让人去泡他爱喝的茶。顾满始终在一旁微笑看着王氏忙碌,见王氏笑的灿烂,心中却无限心酸。 接近午时,顾博齐果然回了府,到了府中第一件事,就风尘仆仆的直奔德安居而去。 顾老太太待他请安完毕,才上赶两步扶起他来,端详一阵才道:“倒是黑实了些,这一路可好?” 顾博齐年近四十,蓄着一圈极好看的胡须,瞧着文质彬彬,一副富贵之象,他顺着老太太的手起身在老太太下手坐了,听闻问话,忙恭敬答道:“碰上些麻烦,索性不曾出事。” 这些麻烦不用说,自然是刘太监做的好事了,顾老太太想起昨日传来的消息,说是景顺县公也与幽王谋反事件有牵连,已被下诏狱,就有些胆战心惊,忙道:“老天保佑,幸好有惊无险。你妹妹跟你外甥可好?” 顾博齐忙回:“都好,虽然受了些惊吓,却也不曾有什么大事。三弟此刻正护送他们进京,想必明日就到了。” 顾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他:“你也知道事情艰险,这次若不是你大舅兄帮忙,事情可没如此轻易便解决。说起来都是你媳妇的功劳,你回去尽可安静几天,别闹腾些我不高兴的事。” 顾老太太这一说,顾博齐本来就要出口的话就不尴不尬的堵在了嗓子眼,不好再说的,忙打哈哈应是。 顾老太太就应了,又让他赶紧回房去。 王氏领着顾满跟几个姨娘们黑压压的都站在清江院外头迎接顾博齐,见顾博齐回来,忙迎上去:“二老爷回来了,一路可好?” 顾博齐胡乱答着,一眼就看见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顾满跟顾烟。 两个丫头都长得越发的水灵了,顾满穿着家常的淡紫色圆领褙子,底下配着白纱挑线裙,头上配着几朵小花,再插了一支白玉圆头簪,显得亭亭玉立。 再看顾烟,顾烟穿着月白小袄,外边衬着水红色褙子,底下是丁香色百褶裙,外边再罩着一件大毛披风,圆圆的小脸上带着讨喜的笑意,一双眼睛笑盈盈水汪汪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顾博齐是个爱美之人,心中就有几分骄傲起来,招手唤她们:“小九,烟儿,过爹爹这里来。” 称呼自己是小九,顾烟是烟儿,亲疏立见。顾满心中却再也没有一分波澜,她看了又惊又喜的王氏一眼,顺从的过去请安。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可听话?”看着两个粉妆玉琢的女儿,和娇妻美妾们,顾博齐自以为得意,一左一右的携了两个女儿的手,又回头去让王氏:“让她们都散了罢,又不是没出过远门,都堵在这里做什么?” 马姨娘还好,看顾博齐格外重视顾烟就心里高兴,其他几个诸如白姨娘、江姨娘等得宠的姨娘们就有些不忿,尤其是沈姨娘更是口无遮拦:“巴巴的把人都叫来,就是为了吹这冷风?” 王氏走在前头,明明听见,却只做不知,倒是顾博齐猛然回头呵斥她:“既不想来,谁求着你来?大可以后都不必在老爷跟前伺候,不耐烦就让人领出去,何来这么多废话?” 顾满跟顾烟两个虽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惊讶,这沈姨娘一向得宠,连王氏也几次因为她吃了刮落,这次顾博齐居然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她,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其他几个姨娘一惊,再不敢露出不满的神色来,忙都静悄悄的携伴走了。 王氏却以为这是顾博齐念她的情,心中欣喜,忙吩咐圆月跟满星去厨房吩咐厨娘中午要做顾博齐喜欢的菜。 顾博齐不理这些,自顾自的领着女儿进了暖房,笑着撒了顾满的手,看着顾烟道:“只管眼巴巴的看着我作甚?我脸上又没花。” 顾烟是最受顾博齐宠爱的女儿,连顾昭也比不上,她笑嘻嘻的看着顾博齐:“想提醒父亲别忘记答应了我的礼物呀。” 顾博齐就失笑,捏捏她的小鼻子:“就你鬼精鬼精的,难道怕我藏了你的东西不成?”一边又吩咐满星:“去叫兴儿,让他把我带回来的那几个匣子拿来。”一边又回头去看顾满:“小九也有。” 顾满忍住心内万般想法,极认真的给他行礼:“多谢爹爹。” 顾博齐就多看了她一眼,从前的顾满并不是这样多礼的,此刻她只会把顾烟从自己怀里拉开,然后指着她的鼻子问她:“你算什么东西?” 怎么这走了一趟南府,人就不一样了? 王氏拿了暖炉塞到他手里,又亲自去拿毛毯给他盖在膝上。 顾博齐就道:“小四跟烟儿出去看看爹爹买的礼物喜不喜欢罢,等会儿再一起用饭。” 顾满忙跟顾烟行礼告退,帘子落下的时候,顾满隐约听见顾博齐数落王氏的话:“找什么娘家人?嫌丢的脸不够?人家不愿理你,还巴巴的送上门去。” “我们堂堂侯府,还怕一个内侍?没见识的妇人!” 就知道顾博齐是过河拆桥的人,顾满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再不回头。 二十八章 乱战 第二日,果然午时刚过,就有人来报说陆墨之一行人已进了府。 顾老太太与女儿多年未见,少不得抱头大哭一场。 二老爷就跟三老爷一起,先将陆墨之引去外院书房招待。 顾老太太抱着顾筠哭了一场,就要见自己的外孙跟外孙女,顾筠忙就叫陆翰轩跟陆玉然上来拜见祖母。 顾老太太一手揽一个,嘘寒问暖,心满意足的落座。 双胞胎顾槿和顾锦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虞,顾清更是没有好脸色,倒是顾烟一脸平静的看着陆玉然,眼里还露出些好奇来,顾满端详了众人的反应,自顾自的坐在下手的椅子上,借着喝茶的机会打量起陆玉书来。 她记得这个陆玉然,上一世她一心一意的想要自己嫁给她的哥哥,从住进明月楼开始,就给自己惹上了无数的麻烦,她以前总觉得只是她不懂事而已,也并不多责怪陆玉然。 可是这一次她却不想再惹上这个麻烦,也不想本来安静的明月楼里住进一个不速之客来,于是只管安静的喝自己的茶,根本不上去搭话。反正她也看开了,无论自己怎么投其所好,老太太都是不喜欢自己的。 果然,没过多久,顾老太太就朝顾筠道:“要不是你们刚回来,依我的性子,就要好好说说墨之。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既然回来了,又往外边去住什么?侯府这么大,还少你们几间屋子?” 顾筠就笑道:“他就是这个脾气,母亲别跟他计较,正好我就想赖在家里多呆几日呢。过阵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又开始垂泪。 顾老太太急的脸都皱在了一起,忙道:“住下!若是他要他的气节,就自己往外面住去!” 陆玉然忙站起来揉老太太的胸口,柔声劝道:“外祖母安心,父亲最敬外祖父外祖母的,外祖母发话,他不敢不听。您别急坏了身子。” 没过一会儿,才分头去安排晚上家宴的范氏,王氏等几个妯娌都回来,见此情景,都不敢再问,只是说些喜庆话来逗老太太开心。 陆翰轩就跟陆玉然一起上来挨个请安,礼数周到,年纪虽小,眉目间却不见半点不耐跟浮躁,几个太太们就都喜欢得要不得,分头将早就准备好的赏赐分给她们。 四太太方氏平时话少,只在老太太跟前才话多些,此刻便笑道:“外甥一表人才,外甥女长得也跟个天仙似地,姑奶奶好福气呀!” 顾筠未出阁时便跟这个四嫂有几分交情,此刻也承她的情,笑道:“别抬举她们,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么?咱们家的孩子,才真真的教养得个个出色的。今儿男孩子们都上学去了?” “可不是?”顾老太太就接过话头,笑道:“虽然你侄儿们不在,侄女们却一个不少,你可别想着能省了那见面礼。” 老太太带头玩笑,德安居的气氛就空前的热闹起来,顾筠就忙笑道:“母亲就爱打趣我。”一边却又冲几个姑娘和颜悦色的招手:“都过姑母这里来。” 顾昭不在,就由顾清带头,几个姑娘们依次上去给她见礼,当着正经长辈,顾家的姑娘们个个都是温文知礼,再出色不过的,顾筠当下看一个赞一个,轮到顾满时就笑道:“长得这般可爱,羡煞了我。这就是二哥总提的十一吧?咱们小十一真真漂亮。” 屋里就安静下来,众人神色各异,顾清跟双胞胎都露出看好戏的神色,站在顾满旁边的顾烟却低垂着头一脸的恐慌状。 范氏充耳不闻,只是笑嘻嘻的跟三太太说悄悄话,四太太跟五太太对视一眼,嘴角都讽刺的弯起来,王氏却一脸担忧的看着顾满,生怕她会哭起来。 谁家嫡女会站在庶女后头的?顾筠向来不喜欢王氏,这是在借着给自己难堪找王氏的麻烦吧?这招隔山打牛倒用的真好。 顾老太太仿佛是睡着了,两个小丫头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顾满抬头朝她笑:“姑母想必是太久没回来,认不清人了。我来给姑母介绍一遍如何?”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就一把将顾清抓过来,朝顾筠道:“姑母,这就是四姐。”又依次的将顾琳,顾鑫全都抓来给顾筠看。 轮到双胞胎的时候,顾满就故意笑道:“十二妹十三妹长得一样,姑母恐怕更加不认得了。这个额间有胭脂痣的就是十二妹,没有胭脂痣的是十三妹,姑母可记清啦?”说完不等她反应,又指着自己笑道:“姑母,我是小九,叫阿满。这个才是我的庶妹,顾烟,行十一。” 众人见她脸上没有半丝羞恼之色,先就有些惊讶,及至见她不动声色的就把顾筠的挑衅轻轻巧巧的归于太久没回家生疏的缘故,就有些另眼相看起来。 顾筠的脸色果然就有些难看,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全部被顾满的这番话给堵住了,还被暗示了一番自己已经是嫁出去不熟悉娘家事物的女儿,就深深的看了顾满一眼,阴沉了脸生硬道:“小九果然聪明伶俐。” “姑母过奖啦,这是侄女儿应该做的。”顾满大方的朝她一福,从容的接过她递过来的一对流光溢彩的玛瑙镯,闪到一边去了。 顾烟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顾满,心中的疑问更大,这种事情,任何一个有点身份的女儿也受不了,何况是一直自视甚高的顾满,她原本以为顾满会哭闹的,此刻看来顾满却丝毫没受影响······ 她正出神,就被一把拉了起来,顾筠就朝她笑:“好孩子,姑母认错了人,倒委屈了你。这只碧玉荷花簪就当姑母跟你赔罪罢。” 把嫡女跟庶女认错,该委屈的应该是嫡女吧?这算是光明正大的打脸吗? 顾满满不在意的一笑,全当没听见,乖乖的窝在王氏身边。 顾烟可不想被人当枪使,她手一抖,那簪子就顺着手滑落下去落在地衣上,幸亏地衣铺的厚,簪子掉下去也完好无损。 老太太就适时的醒了,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沉声冲顾烟道:“连根簪子也接不稳?还不快捡了起来!” 二十九 挑刺 顾筠一回家谁的麻烦也不找,偏偏就咬紧了二房不放,在座的都是些聪明人,于是或多或少心中都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态。 四太太更是低声嘲笑:“看来咱们尊贵的姑奶奶还是没忘十五年前的事呢。” 五太太就应景的拿帕子掩了嘴,不怀好意的看了顾满一眼:“我可听说早年间咱们二哥就答应了要把一个女儿给姑奶奶的,凭姑奶奶的怨气来看,这门亲事可必定得成了。” 她们都清楚顾筠的脾气,越是恨就越是想握在手心里折腾,这回不是顾昭就是顾满,想必顾筠必定会讨一个走的。 绿茵跟玉书适时的进来问是否摆饭,顾老太太面色不善的点头,又别有深意的朝顾烟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想必十一早就饿了,连拿根簪子的力气也没有。” 顾烟就满脸通红的站起来,局促不安的看向王氏。 王氏就打圆场:“想来席面也准备好了,姑奶奶跟姑爷他们远行辛苦,不如咱们就往偏厅去吧?” 众人就移步往偏厅去,偏厅此刻用十二扇百蝶穿花屏风隔开,东面是男人们的两桌席面,西面却是女眷们的三桌席面,中间打横的由顾博轩顾博齐兄弟们领着陆墨之列席。 女眷们簇拥着顾老太太蜂拥而入,平常总是随侍左右的双胞胎这次无事可做,少不得有些郁郁,顾清就是见不得她们好,此刻便故意朝身边的顾琳笑道:“六妹,你闻没闻见醋味?不是厨房的醋瓶子打翻了罢?” 顾槿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轻轻指了一下正低头听顾鑫说话的顾满,朝顾锦使了个眼色。 顾锦会意的点头,待顾满走近,便悄悄伸出脚绊了她一下,顾满一时不妨,就直直的朝顾清撞去。 顾清被顾满的一扑颠了个趔趄,退了几步就重心不稳跌在地上,她下意识的一愣,就见屋里的大人们都有些生气的看着自己,连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顾博轩也皱了眉头看她。 她眼圈一红,伸手就指靠扶着顾鑫才站稳的顾满委屈道:“是她!是九妹推的我!” 顾锦就得意的看一眼顾槿,两个人都默契的站在一边。 顾筠不等众人说话,先就冷笑道:“二嫂真是教的好女儿!” 王氏瞬间羞得满脸通红,却还不忘为女儿开脱:“想必是方才太挤了一时没注意,阿满不是这样的人。” “住嘴!”本来在屏风另一边的顾博齐就猛地站起身过来呵斥她,又转头看了一眼顾满,冷笑道:“素日教你的孝悌都到哪里去了?被狗给吃了?都是被你母亲给教坏了!还不给你四姐道歉?!” 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损自己房里的面子,顾博齐这是蠢还是蠢? 顾满在心里冷笑一声,他怕是以为责任全在妻女身上,自己就能摘开了吧。 五太太是个记仇的人,这时候自然也不忘踩一脚,忙诶呀了一声就将顾清拉起来,叹气道:“四丫头你也是,好端端的怎么去得罪你九妹妹?家里谁不知道你九妹是最受宠的,前些日子连我们家栋哥儿也挨了打,你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九妹吧?还不快道歉?” 顾博齐就狠狠瞪了一眼王氏,喝到:“毒妇!如何教出个不孝不悌的女儿?” 王氏羞惭不已,只恨没个地缝钻进去遮羞,但是看一眼愣怔不知所措的女儿,还是仰着脖子替顾满辩解:“老爷,阿满向来懂事,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我虽然无能,却也是好人家教出来的,万万不敢当这个毒妇的称呼!” 众人正争执不休,就听见顾鑫细若蚊蝇的声音响起:“我方才看见十三妹伸脚绊了九妹一下,九妹才会朝四姐撞过去的。” 顾博齐就愣住,王氏却一脸沉冤昭雪的表情,有些感激的去看顾鑫。 顾满更是冷笑着看了一眼顾锦,轻描淡写的道:“五婶刚才想必是问错了,想来四姐得罪的并不是我,而是十三妹。上回栋哥儿就横冲直撞的带人直闯明月楼无缘无故将我打骂了一通,这回么······五婶,明日十二妹十三妹想必不会再来一次了,哦?” 顾清听这么说,自然就心中有数,她虽恨顾满,却也不喜双胞胎,就委委屈屈的靠在范氏身上:“十二妹十三妹年纪小,顽皮些也是有的。祖母,这回摔的不重,就算了吧?” 这回?那以前定然还有很多回?方才还看着顾满的眼神就全都朝双胞胎姐妹射了过去。 顾老太太就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喝到:“吵什么?一家人好好吃顿饭也要折腾出这些幺蛾子来,看看你们还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一边又拿眼去看五太太,道:“老五媳妇若是不能兼顾这家务跟教女,就跟你二嫂把这督造汤水的担子给辞了吧。锦儿跟阿槿最近就别出门了,乖乖的呆在房里,把女诫抄一百遍。” 这就算是下定论了,五太太委屈的两眼发红,那泪水就漫在眼里,又不敢掉下来,只好委屈的看了一眼屏风那头站起来的丈夫。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呆滞,陆玉然就娇笑着去扶两个已经跪在地上的双胞胎,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在家里也经常捉弄我哥哥的,兄弟姐妹都是手足,哪里有真正记仇的道理?两位妹妹想必也只是一时顽皮,外祖母,咱们快开动罢?” 顾老太太就慈爱的笑,看着顾博齐道:“还不快过去!一点儿小事就吹胡子瞪眼的,仔细你媳妇儿女儿怨你。” 王氏就忙拉着顾满连声道不敢。 五太太有些怨恨的看了一眼顾鑫,再看向顾满的眼神就跟要吃了她一样。 顾满视而不见,擎着酒杯站起身认真的跟顾清道歉:“四姐,方才是我不对,没有小心脚下,还请四姐饶了我这一次。” 顾清就忙笑嘻嘻的喝了,又别有用意的道:“别这样说,咱们都是运气不好罢了。谁让咱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五太太的脸就越发的红,双胞胎也拿眼去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说话。 三十 安置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大老爷那边招待着姑爷陆墨之,却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妻子范氏,范氏会意,忙就笑道:“几个孩子感情向来极好,玩闹也是有的,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好孩子们,还不快来跟老太太赔个不是,再晚,可就没你们饭吃了。” 老太太就先掌不住笑了,指着范氏笑骂:“你个没皮没脸的,哪里有个长嫂的沉稳样子?” 顾清得了自家母亲的眼色,早收了脸上的委屈神色,恭恭敬敬的端起茶盏跟顾老太太赔罪:“祖母,是孙女儿的错,吵扰了祖母跟姑母的兴致,还望祖母饶了我这一回罢,以后再不敢了。” 顾老太太就满意的接过她的茶,微笑道:“你有心了。” 王氏就推顾满:“你还不快去?” 面子上里子上都做足了,还要再赔罪,她究竟做错了什么?顾满有些急躁起来,但是在看见顾博齐脸上那越加鄙薄的神色时,心里那股子急躁莫名的就被压了下去。还不等她收拾心情上前,顾烟就端着一碟子点心走到顾筠面前,面上带着些恰到好处的害怕跟不安,深深的福了下去:“姑母,都是侄女儿的错,请您别跟我计较。” 顾筠心中确实有气,刚才自己针锋相对,明明白白的表示了对王氏教女的不满,到头来做下错事的却是五房的人,她只觉得面子都在王氏跟前丢尽了,此刻见顾烟来道歉,就奇道:“这是怎么说?好端端的,你有什么错处?” 顾烟就羞红了脸:“姑母慈爱,才会把那样贵重的簪子赐给我,我没有拿稳让簪子掉在了地上,不怪姑母生气。只是这却并不关母亲的事,是侄女儿自己的错处,求姑母别生我母亲与我的气。” 她态度恭敬,面上的为难与委屈也正好,不让人反感也不让人觉得太假,屋子里的众人就都各有想法。 这顾烟这句话一出,可就是明明白白的把顾筠方才骂顾满跟王氏的话全揽到了自己头上,还为顾筠的刻薄找了个合理的借口,顾筠看了一眼顾老太太,就满脸是笑的将顾烟扶起来,一边又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顾满,才夸道:“好孩子,姑母也不是心疼那簪子,只是你这样不小心,可不是在众人面前落了你姑母的面子?下次可就改了罢?” 顾烟自然满口答应,又有些不安的看向王氏。 王氏却一无所觉,还以为顾烟这是在为自己跟顾满开脱,就笑呵呵的道:“吃饭,吃饭。” 顾烟的唇角就有些讽刺的翘起来,转瞬却又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那抹嘲笑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顾满却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总是这样,在觉得对手已经入瓮之后,就喜欢用嘲笑来表达自己心里的喜悦还有跟对对手的不屑,两世的经验告诉顾满,她一这样笑就没有好事。 该道歉的都道歉了,自觉没面子的也已经找回来了,这顿饭女眷这边吃的也算是相安无事,王氏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饭罢,顾老太太就看了一眼众人,道:“都散了吧,六姐儿(顾筠排行第六)跟然儿陪我回去。” 顾筠应了,又笑道:“母亲,既是要住在这里,总少不得安置些东西,我的事情多,恐怕还得麻烦二嫂了。” “里头的迎春居早已收拾出来了,是你以往住着的地方,前头扩建的时候那房子也没动,如今却正好在后花园卷棚后头,就住在那里罢。”顾老太太不假思索,又道:“老二媳妇儿也别躲懶,六姐儿好容易回来这一趟,可别给我委屈了她!” 听见点了自己的名,王氏就忙唯唯诺诺的应了,又小心翼翼的问顾筠:“姑奶奶上回要的大观窑的梅瓶已经寻出来摆上了,赶明儿姑奶奶兴致好了大可以往园中去采些梅花插上。姑奶奶喜欢水仙,也已经让人将催开的花搬过去了,还有姑奶奶喜欢的粉蝶戏牡丹的八扇屏风也预备下了,炕上还如以前一般,放的是双面绣白鹭绿水的炕屏。若是还有哪儿需要添置,姑奶奶现在尽可告诉,我着人去办。” 不等旁人表态,四太太就瞪大了一双三白眼,夸张的啧啧了几声,又阴阳怪气的道:“可见我们是那等没脸的,上回求了二嫂多少次,说把那油冻枇杷摆件添在我房里,二嫂总也没答应。这次姑奶奶一回来,二嫂倒是舍得。” 顾老太太就哼了一声,斜睨着她:“依你的意思,六姐儿就该当那没脸的?素日你房里要什么没有?我可记得上回老四千般求万般作的将我那件寿阳公主用过的梅花榻给你求去了,你还有什么不足的?再不然,把我的嫁妆都搬去,把你二嫂那件昭阳公主的水晶镜也送你如何?” 媳妇儿跟女儿,当然是女儿亲近,顾老太太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女儿一边,又觉得还不够精巧,问王氏:“那鲛绡帐,百合香都准备好了?若没有,我们六姐儿可睡不着。” 在南府呆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在家里做姑娘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了,哪里还有这么多讲究?虽如此说,顾筠却还是觉得脸上有光,面上的笑意就再也遮不住。 王氏就忙着人去添。 又听顾老太太道:“倒是然儿的房间怕是来不及收拾出来,不如随便去哪个姐妹房中住上一段时日,她们姐妹都是会打扮的,房间勉强能住。” 陆玉然早就听自己母亲说过,外祖家跟别家不怎么一样,因为已经百年的望族,就是那朝中大官怕也不如外祖家讲究,但百闻不如一见,此刻听顾老太太这么说,又见识了顾清的漱玉阁精巧富贵不能尽数,已经很是惊讶,此刻听顾老太太说她们的房间只是勉强能住,她心中就更加震惊。 此刻接话让陆玉然来自己女儿房里,固然可以得老太太欢喜,但是看这样子,这陆玉然可是尊大神,若是受了一点儿半点儿委屈,可就要被数落死了,几位太太都是精明人,见状就都默契的不说话。 三十一 居心 总算来了!刚刚顾满还疑惑,为什么这一世老太太好像改变了想法似地,都没有往自己房里塞这么一个麻烦。 没错,上辈子陆玉然确实没有在明面上为难过自己,也没有做出什么太对不起自己的事,但是顾满看的清清楚楚,自始至终,陆玉然都想尽了办法要把自己塞给她那个哥哥,陆翰轩。 这不仅仅是陆玉然自己的想法,当中也有顾老太太的作用在。 二房将来看样子是要承袭爵位的,顾博齐虽然无能,但到底是嫡子,又没犯下过什么大错,现今这个世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很好了,所以老侯爷从没想过别的心思,而顾满,顾昭日后就是侯爷亲女。 顾昭比陆翰轩年长,年纪不对,顾满却比陆翰轩正好小那么一两岁,用来配给陆翰轩,给他在侯府甚至是京城,都能增添许多方便----要知道,顾满可是王太傅的嫡亲外孙女,平日里多得王府宠爱的。 老太太跟顾筠打的,大抵是这个心思。 难怪以往陆玉然总要时不时的就把她哥哥引到明月楼去,名义上是探视亲妹,其实却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她作为明月楼的主人,又是表妹,怎么好不见客人? 她沉默的立了一会儿,就是不顾顾老太太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死活不松口。有些耻辱是能刻在心上一辈子的,她至今记得邱苍梧谈起她跟陆翰轩时那鄙视的表情,还有飘扬在盛京的无数闲话。 而她,不想再这样了。 众人都看的明白,顾老太太这是想把陆玉然安置到明月楼了,偏偏那顾满却跟头牛似地,半点不通人意,被盯着看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主动说句话,不过就是添个人而已,还是得老太太意的外孙女,这样的好事落在头上还不要,顾满是脑子有毛病吧? 王氏虽不得老太太的意,此刻却出奇福至心灵的懂了老太太的意思,她知道老太太向来不喜欢顾满,此刻见老太太有把陆玉然安置在明月楼的心思,忙跟顾满使眼色,示意她答应下来。 在她看来,这真的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被人刻薄惯了,就会觉得一个和善些的眼神也至为难得。 顾满不答应,眼观鼻鼻观心的只顾看脚下,王氏就忽然答话道:“阿满的明月楼倒是宽敞,那院子收拾的也极干净,就是不知道表姑娘住不住的习惯?” “母亲!”不等别人反应,顾满就忽然尖利的叫出了声,直勾勾的看着顾筠道:“我屋里可没有鲛绡账,也没有明珠照亮,更兼,我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也蠢笨,眼里心里都只一个主人而已,怕是不能好好伺候表姐!” 这样决然的态度!顾老太太乃至顾筠陆玉然,都愕然不已,她们只当顾满会毫不犹豫的应下,感恩戴德才是,这可是证明二房地位的好时候啊,可是顾满这副样子,显然是从心里抵触的,惊愕过后,老太太跟顾筠的脸色就全都沉下来,连陆玉然也尴尬不已,含着一汪泪要落不敢落。 王氏并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捅了马蜂窝,一时不知所措,看着顾满喝到:“阿满!怎可如此无礼?” 确实,她可以有一千种不伤和气的解决办法,但是她偏偏不想用。这府里盯着自己的眼睛还少么?等到陆玉然住进来,这明月楼肯定就又要添置一批人,甚至是换掉很大一部分人,她好不容易把那几个人赶出去换了新人,才不想再给自己添这些麻烦。 何况陆玉然,她并不是省油的灯! 不让陆玉然入住的决心已经表示的这么清楚了,不管是向来骄傲的顾筠母女,还是自觉丢了面子的顾老太太,肯定都不能再让陆玉然屈尊明月楼了,顾满就一脸歉意的对着顾老太太福下身去:“老太太、姑母见谅,不是阿满不让表姐住进来,实在是因为阿满房里换了新人,规矩都还没完全学好,若是不小心冒犯了表姐,不就得罪了贵人么?阿满又有梦魇的毛病,一晚总也要醒个两三回,实在是怕惊了表姐啊。” 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总算没很离了格儿,也总算给顾筠母女找回了些面子,顾老太太就面色不善的冷哼了一声,朝着双胞胎道:“你们二人住的院子大,不如就让然儿暂时跟你们挤一挤,如何?” 双胞胎对视一眼,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揽了老太太的胳膊,笑道:“求之不得呢,早听说表姐的针黹极好,这回可得好好讨教讨教。” 众人心里就都微微松了一口气,范氏看着老太太赏双胞胎一人一对扣金包银的福文镯子,心里就有些遗憾,或许这真是一个得老太太欢心的好机会。 顾满不管她们的想法,她心满意足的带着沛音出了德安居,准备往自己的明月楼去,只是才提步,就见面前多了一双白底黑靴,她微微的退后了两步,抬起头来,就发现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年。 少年眉目疏朗,正是十二三岁的时候,面上却丝毫没有少年人的浮躁,取而代之的是惹人喜欢的沉稳,此刻他浓厚的眉毛皱在一起,薄唇微微不悦的拧在一起,看着顾满的眼神很有些不虞。 顾满就更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沉声问他:“原来父亲那边也散席了,表哥这是要往迎春居去么?若是认不得路,我可以使人带你去。” 态度礼貌而生疏,她记得这个陆翰轩是个很死心眼很偏执的人,而她最怕的就是这种人,在她眼里,这样的人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上一世陆翰轩纠缠喜欢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她额间有个小小的窝,他说这是百福自汇的相貌,他喜欢。 上一世见他是在十一岁的时候,他那个时候已经十六岁了,这一次他才十二岁,自己更小,才八岁,陆翰轩不知道会找个什么样的理由? “表妹这额上怎么有个这样小的窝?”陆翰轩噙了笑靠近她,伸手就想往她额间摸去。 ---------------------------我是分割线--------------------------------------------------- 厚脸皮求收藏求推荐~~~~ 三十二 如何 又来这招!顾满微微冷笑,不给他继续借题发挥的机会,转身就抓着一个步伐匆匆的小丫头,笑道:“这是往哪里去?” 她对丫头们向来没什么脾气,那小丫头就站定了回她:“回九姑娘,奴婢往姑奶奶的迎春居去。” “那可巧了!”顾满拍掌而笑,余光瞥着讪讪收手的陆翰轩,却向着那小丫头道:“正好表少爷也要回迎春居,你不如就为表少爷带路?表少爷正生了场大病的时候,这样冷的天气,哪里好一直站在这冷风里?” 陆翰轩就背着双手好整以暇的看着顾满,眉目间含了冷意:“我只是想跟表妹你好好的聊聊天,怎么表妹就这样拒人于千里?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赶表哥走么?” 鬼跟你有交情,聊个毛线的天!顾满心中腹诽,这具身体不过是个八岁的小丫头,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这个表哥,之间能有什么交情?至于这样纠缠不休么?她想着,就有些惊奇的看着陆翰轩,笑道:“原来表哥只是想找人聊天而已,那为何不进去?我身子不好,此刻是要回明月楼去了,里面的姐妹们却正热闹得很。表哥还是千万别为了一个表妹,得罪了那样多的表妹才好啊。” 倒是个有趣的小家伙,陆翰轩阴沉着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顾满,不顾沛音戒备的目光,缓缓的摸了摸顾满的头,借机冷笑道:“表妹,你懂什么是嫁人的意思么?想来你应该是懂的,以后你可是要嫁给我的,怎么还不对我好一些?” 这样欺负一个才八岁的小女孩! 顾满一把拍掉他的手,大声的哭起来。 不妨她会这样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陆翰轩再沉稳,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就有些惊慌的骂她:“别哭了!真是没用,一句话就把你吓成这样!” 顾满不理他,哭的越发的用力,像是要哭死自己才罢休,不一会儿,她的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周围很快就有丫头去禀报里面的主子们。 见这是要惊动大人了,陆翰轩更加烦躁起来,指着顾满威胁道:“哭!再哭我就打死你!” 顾满很清楚陆翰轩人前绵羊人后饿狼的性子,此刻见他暴躁起来,就哭的越发的大声,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陆翰轩就有些忍不住了,他上前两步用力推搡了顾满一下,顾满接坚持不住倒在地上,碎石很尖利,一下子就磨破了她手上的皮。 沛音就拼命上前推开陆翰轩,见顾满形容凄惨,也忍不住哽咽的质问他:“表少爷这是怎么说?好端端的欺负我们姑娘不说,还动起手来了!难道这就是大家公子的做派吗?” 德安居的门前一时大亮,是丫头们提着灯笼在门前给各位主子照明。 王氏匆匆的疾步奔走过来,一把揽起顾满,心疼的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回明月楼去的么?怎么就摔倒在了这里?” 顾满见到王氏,就哭的更加厉害,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扑在她怀里,死命的哭。 王氏就少有的疾言厉色起来,指着沛音道:“你来说!你们姑娘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沛音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在场的众人目光就有些不同起来。 不是说这个表少爷最是温文尔雅的吗?不是说连蚂蚁也不舍得踩死一个的吗?怎么听起来很有些不符? “母亲!”王氏就看着顾老太太:“阿满还小,表少爷何必如此暴躁?她再怎样不好,表少爷也不该动粗的啊!” 这是正理,大家少爷,可没有动手打人的道理,顾老太太脸色阴沉沉的,吼道:“你给我住口!” 王氏吓了一跳,虽然看着陆翰轩的眼神还是不算好,但到底也不敢再多说。 老太太就接着呵斥道:“都还把事情弄清楚,就这样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小九也是,表哥跟你玩闹,是兄妹间的情分,你怎么就能当真?真是不懂事。” 真会避重就轻,顾满不说话,埋在王氏怀里的脸上却挂着毫不掩饰的嘲笑。 顾老太太就接着问沛音:“你刚刚说,表少爷对你姑娘说了句话,你们姑娘就拍了他的手?那究竟是句什么话,才能让你们姑娘连表哥也敢打了?” 打?自家姑娘可没打他,沛音有些不平的瞪了一眼陆翰轩,朝老太太道:“回老太太,表少爷说的轻,我们却也听的清楚,表少爷说······”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半日了才咬了咬唇,似豁出去了似地,道:“表少爷问姑娘懂不懂嫁人的意思,他说姑娘以后是要嫁给他的,让姑娘对他好一些!” 此话一出,就连顾老太太也紧皱了眉头,范氏方氏刚刚心中还打的算盘立时就都给打消了。开玩笑,这样一个人,女儿嫁给他能有什么好? 王氏心中愤怒,就立起身来,梗着脖子气愤难平:“这是什么话?!这是当表哥的该说的话么?这样的话······亏他说的出口!还请姑奶奶给我个交代,他这些混帐话,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矛头直指顾筠,顾筠自己看着几个嫂嫂脸上的不屑跟不满,心中也恼恨儿子沉不住气,忍不住就呵斥陆翰轩:“从哪里学来的混帐话,就敢学给你表妹听?哪里还有大家公子的样子?回去仔细你父亲拔了你的皮!” 王氏却还自不平:“这话传出去,我们阿满的名声还要不要?不成不成!男女七岁不同席,日后我们阿满还是远着些表少爷的好!这样罢,阿满园子里就设个小厨房,也不必日日跑来我房里吃饭,这些日子,闭门不出罢!” 态度摆的很端正,处理得也说不上不合理,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所有人,她没半点让二人结亲的意思。 经过这一遭,之前的打算跟计划可就算泡汤了,王氏将话说的这般明显,日后陆翰轩怕是见到顾满都得绕道走了。 大人们各怀心思,陆翰轩却死死的盯着顾满,似苦恼又似怀疑,更多的却是怨忿,顾满察觉,回头朝他毫不客气的一笑,对他比了个口型:“如何?” 三十三 利害 迎春居灯火通明,在山水画罩面里的烛火摇曳,将层层幔帐里的脸照的越发不分明。 “你就不能改改你的脾气?”沉默了将近半响,陆墨之终究先开了口,他三十多岁的样子,面皮白净,留着一圈胡须,气质儒雅。 顾筠就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自家丈夫,欲言又止的沉默。 屋子里越发的安静,外间上宿的丫头婆子们一声儿咳嗽也不闻。 见丈夫闭目养神,一副极度烦闷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顾筠带着些期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底气一点:“就算得罪了我嫂子又怎样,她最好拿捏的,当年就斗不过我,现在还想翻了天去?好歹还有我母亲跟二哥呢。” 陆墨之就有些气结的看了一眼着了绫子面中衣,斜躺在靠枕上的妻子,冷笑道:“你们家的规矩我懂,你母亲自是以你为重,你二哥也的确是耳根子软。可你也别忘了,就是泥人还有三分血性,被人欺负到了头上,说不得什么时候你二嫂就爆发了,到时你又打算怎么办?” “何况,你可别忘了她哥哥王庭然,这回我回来若不是靠着他,还能全首全尾的回来?也就是因为你心眼多,非要让你舅舅撺掇着岳母去求王庭然帮忙,让他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们算计了别人,别人反倒当真半点不含糊的帮咱们的忙,我这面皮上,可怎么过得去?” 听着这话,顾筠心里就不服得很,她心里清楚得很,陆墨之虽然功利心重,但是这文人的酸腐气却也一点不少,想想之前的打算,她将面上不以为然的神色尽都收了,又问他:“先前的事总算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只是我跟二嫂之间多年的恩怨,哪能说算就算?就算我肯,怕二嫂也不会信。现在咱们还是着眼眼前才是正经,你回来述职候缺,想留京还得靠着考功司,这考功司是内阁的人把持,咱们就算想走门路,也走不通,关键还是得靠王家。若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千方百计的要让咱们翰轩娶我二嫂的女儿了!” “你还嫌弃?!”陆墨之就有些恨铁不成钢:“天底下多的是人想攀附王太傅,偏你们家奇怪!这话也不说了,我做女婿的不好插嘴的,只是你既知道咱们要靠着王家,又为何还要做下那等事?现在是还没事发,等那人找上你二哥了,这事情可就闹大了!” 听陆墨之说到了这件事,顾筠的脸色就真正的变了,她又想起了在南府发生的那件事,也想起了顾老太太明显的排斥态度-----在顾老太太心里,王修盈的确有千般万般不好,但是却是不可代替的媳妇人选。 心中忐忑,想到顾博齐那志在必得的模样,她就有些担忧:“当时你自己不也支持我促成这件事么,现在好了,你来怪我?” 陆墨之就不耐烦起来,翻过身去语气不善的倒:“睡觉睡觉!” 自然也没有人要去扒了陆翰轩的皮,可是他还是心绪不宁并且端着一张冰山脸跪坐在坐榻上发呆,面前的棋盘乱成一片。 他的贴身丫头小心翼翼的提醒他:“公子,时候不早了,该歇下了吧?” 半响没有动静,那丫头有些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去给他收拾棋盘,谁知手才碰到那棋盘,陆翰轩就一把将她的手给按住,冷笑道:“我有说要歇息么?” 陆翰轩不笑的时候,那温文尔雅的模样就有些渗人,那丫头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在他面前跪下求饶。 陆翰轩的脾气外人不知道,她们这些陆家的家生奴才却都清楚,最是阴沉不定的,前一刻他还在笑,指不定下一刻就要大发雷霆了,因而她们这些在陆翰轩跟前伺候的人都格外的小心,谁知今日陆翰轩从头至尾都冷淡着脸,看得人战战兢兢的,自己已经够小心了,不知道这位主子是又怎么了。 陆翰轩没顾上这个丫头在想些什么,他满脑子就是顾满那充满挑衅而又嫌恶的眼神。 他不明白,很不明白,为什么这样深刻的厌恶会出现在顾满对自己的眼神里,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说的那句话么? 可是她分明只是一个八岁的小丫头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深的心思。 还是说,真的如同母亲说的一样,盛京里的侯门闺秀,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母亲说,这个顾满是王氏教养出来的女儿,王氏从小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蠢人,这个顾满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聪明的,但是今天晚上,不管是跟母亲说的那般真是个巧合,还是顾满幸运有个护短的娘,顾满都真真切切的在所有人面前,坑了自己一把。 更何况,临了时顾满对自己比的那个口型,分明就是在挑衅。 他死死的攥住几个棋子,直到那几个棋子将手铬的生疼,开始因为摩擦而滋滋作响,他才一把将那棋子扔在跪着的丫头脸上。 棋子兜头兜脑的打来,那丫头吓了一大跳,脸上的表情委屈又惊恐。 陆翰轩缓缓的一掀袍子立了起来,也不去看跪在地上手足无措的人,就拔步往卧房去,边走还边洒了一路的棋子-----这是他的爱好之一,爱下棋,也爱糟蹋棋子。 夜渐渐的沉下来,本来已经没了动静的陆墨之在翻了几个身之后还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着棋子,软言道:“事已至此,想必刘知府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还得早做打算才是啊。” 顾筠就知道陆墨之这是服软了,面上忙不迭的带出笑来:“说来其实也不必太过烦忧,虽然不可能真的如同当初答应刘知府的那样让他女儿来当二哥的平妻,但是当个贵妾,也还使得的。想必我那贤良二嫂也不会反对。” 陆墨之却心知刘知府不是那等可以随便敷衍的人,又想这样还是得得罪了王家,一颗心就沉沉的提不起回话的兴致来,只好望着敞开的窗寮外边的树影发呆。 ======================================================== 难道是因为最近很少来的原因咩?还是我的文真的很慢热······为嘛最近好像数据都涨的好慢······ 厚脸皮求收藏求推荐,多谢多谢~~~~~ 三十四 征兆 盛京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寒冷,树上的雪花扑簌簌的落在树梢上又掉在地上,瞬间就给冰凉坚硬的地砖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白毯。 寅时一刻,天边微微露出些白色来,清江院的下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有下人端着水盆跟青盐进了正房,三层幔帐被掀开,王氏由着蒙雨给自己穿戴整齐,又回头去伺候顾博齐梳洗。 正了冠带,又系好了腰封,顾博齐方才接过一旁的月桐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手,又回头向王氏道:“今儿我晚些回来,部里同僚相约为我接风。” 王氏手上的动作停也没停,乖顺的应了,又问他:“带哪个小厮去?” “跟着的人不需多,只汪三儿一个,再加个薛立罢!”顾博齐皱了皱眉,转身接过丫头递过来琉璃盘里的笏板,又朝王氏道:“今天跟着去上朝的小厮定了么?” 王氏一愣,转而就想起昨日晚上顾博齐喝醉了交代自己给他寻个妥帖的小厮替还没从南府回来的随从崔英的班,她思索了一会儿,就回头问蒙雨:“外院报进人来了?” 蒙雨忙回道:“安排下了的,补上来的是门房上的小厮发子,此刻想必已经在外边跟轿候着了。” 顾博齐想了一会儿,觉得无所谓,也就淡淡的应了,临出门前又回头来看着王氏:“天冷,现在又还早,你再去歇会儿罢,早饭让丫头婆子伺候我吃了也就是了。” 从成亲到现在,好像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王氏有些受宠若惊的应了,转眼就湿了眼眶,忙对蒙雨道:“给老爷准备好披风跟暖炉,交代发子要用心伺候着。” 顾博齐皱了一会儿眉,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往外径自去了。 王氏开了一扇窗,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外边顾博齐的身影已经越行越远了,渐渐的缩成了一个点,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了目光,和衣躺在床上发呆。 蒙雨从外边进来替她下帘子,就见她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她是王氏嫁过来时的陪嫁丫头,跟王氏自小感情就好,见她这般,就忙道:“太太这是怎么了?天气凉,也不盖床被子?” 王氏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发了半个多时辰的呆,再起来时头就有些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来。 蒙雨伸手探她的额头,就惊呼道:“有些发热,可要请个太医来看看?” 王氏摇摇头,招呼她:“着人去老太太房里,看看老太太可起身了,再来回我。今日姑爷要去吏部报道,我还得替他备下东西,好送他出门。” 蒙雨见她有些恹恹的,言谈间却还见欢喜,也就犹豫着应了。 谁知卯时二刻,还未等到蒙雨回话,顾满就先来了,她穿着大红羽缎的披风,风帽罩住了大半张脸,她一边掀帘子,一边问一旁要替她打帘子的小丫头道:“不用你,你可知母亲为什么病了?” 那小丫头哪里知道房中的事,就忙摇头,说罢又有些犹豫的添上一句:“许是今日老爷起的早,太太开了窗,受了风。” 顾满就点点头,又看她一眼,才折进了房去看王氏。 屋里的烛火早就已经熄了,房里蔓延着百合香的味道,王氏躺在榻上,眉头还皱着。 她就慢慢的替王氏把被子拉起来,才刚动了一下,王氏就惊醒了,也不看是谁,就问:“可打听出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再使人去看看姑爷姑奶奶起了不曾。” 顾满就蹲坐在窗前的脚踏上,柔声道:“母亲,蒙雨还未回来。姑父跟姑母都还未给老太太请安。”她有些心疼的看着王氏乌黑的眼圈,又有些愤怒,她心知王氏这样都是为了什么。 就好像王氏一辈子都无法再脱离顾博齐了,这个认知让她很难受,心里好像有块大石头压着,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如果她知道一切的过去,也知道现在所有身边人的结局,却不能改变,那她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可是偏偏她改变不了王氏,在王氏的心里,她的丈夫就是天,就是她的一切,就算顾满知道顾博齐有多负心跟自私,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她无意识的往王氏身边靠了靠,又紧紧攥住她的衣裳,抬头问她:“为什么病了也不歇着?这府里也不是只有你一人管事,难道四婶五婶就不能做这些么?” “你呀。”王氏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轻声道:“怎么又犯这样的牛脾气?好歹现在是我管着这府里的中馈,哪里能把事情都丢给别人去做,何况也是你祖母信任我,才把事情交给我呀。” 她似乎是在哄小孩子,可惜顾满再也不是那个八岁的一无所知的小孩,顾满知道这些事再拿来说也没有意义,顾博齐于自己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从小没有尽过什么当父亲的义务,上一世甚至还漠视着自己被整死,这样的人,这样可以对跟自己有血缘至亲的人冷漠如斯的人,很难想象王氏上一世的死亡跟他没有关系。 可是顾博齐对于王氏的重要性又不一样,他是王氏的丈夫,也是王氏的爱人,更是王氏孩子的父亲,在古代的一切规则里,都很难让王氏不以他为天。 她将王氏额间的碎发拂了拂,又脱了鞋子爬上床靠在她的身边圈住她的腰,现在才八岁的小身体刚刚好能拥抱着王氏又不让她有负担。 王氏脸上带笑,却又忙不迭的赶她:“快下去,染了风寒怎么好。” 顾满却不管不顾,只是藏在她怀里,然后过了许久,或许也不是特别久,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扬起脸央求王氏:“母亲,你能不能不要病?” 小孩子,童言无忌,王氏失笑,点头哄她:“好的,娘亲不生病,一辈子也不生病。” 顾满就点点头,又极认真委屈的告诉她:“你要说话算话,一定不能病。若是病的重了,就要死的·····母亲死了,父亲就要娶新夫人,新夫人不是亲娘,会打骂我跟姐姐,我跟姐姐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王氏就大惊失色,忙问她:“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顾满似乎有些害怕,双眼闪烁不定,眨了眨湿了的睫毛,才犹豫道:“是姑母房里的绿荷。” 王氏就长久的安静下来。 ================我是分割线=============================== 嗯,可以确定的是,这一世新帝还是会出现,但是当然,他绝对不可能再有机会坐上那张龙椅。 呃,还有亲很讨厌王氏的,其实我想说,真的是有原因的,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慢慢看好吗?我会给出个合理的解释的······ 三十五 妨碍 顾博齐从部里出来,就见对街跟轿的发子跟一个熟面孔聊的正欢。 他心中一动,挥手叫二人近前,又使唤发子:“去醉仙居跟房员外说一声,就说我待会儿就过去。路上再回家换你薛立哥跟汪三儿哥过来,就说跟老爷跟前使唤。” 发子人虽小,却机灵得很,听话就知道顾博齐这是要打发开自己,忙不迭的应了一声,脚下却早已跑远了。 顾博齐就拂了胡子,满意的笑了笑,又朝跟前风尘仆仆的随从打扮的人问道:“何时回来的?一路上可还太平?” 这句太平自然问的不是他,崔成机灵的应了,又小心翼翼的从包袱里掏出一封锦笺来,讨好道:“这是六姑娘拖我带给您的,说她盼望着您那!” 他在南府的这几个月里,那个刘知府的六女儿六姑娘一直对他很是不错,因而他不自然的就为她多说了几句话:“自您走了后,六姑娘整日的闭门不出,平日间也只是闲着跟丫头们做针线,不然就是跟姐妹们打双陆玩耍,从不曾出门的。只是想念您的紧,这回使我来,还让老爷您回去呢!” 顾博齐就拿那花笺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头,打完了自己又忍不住笑了:“就你这猴子油嘴滑舌!你六姑娘可曾怨我来?” 顾博齐虽然出自侯府,却向来没沾染上什么暴躁脾气,待下人不算苛刻,崔成就偷眼瞧了一眼顾博齐的脸色,忙回他:“没有没有!六姑娘专一盼着您去呢!又说若是您舍不下盛京富贵,她宁愿抛家投奔了您来,给您当个丫头也使得!” 这话就大大的满足了顾博齐的虚荣心,他满意的点点头,又低头看一眼那信封上秀气精美的小楷,将那信往袖子里一笼,也不去看,就指着崔成:“给老爷备轿,再不去可又要迟了。” 崔成跑这一趟,可是得了那六姑娘不少的好处,听闻此言就抓耳挠腮了半日,但到底也不敢拂逆了顾博齐的意思,只好苦着一张脸跟在顾博齐身后,去了醉仙居。 一行人直到宵禁前半个时辰才散,幸好顾博齐带着侯府的名帖,才磕磕绊绊的回了侯府。 王氏还未睡,听闻他回来,披着衣裳就带着蒙雨月桐接了出来,微黄的扽光下,王氏精致的眉眼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晕,顾博齐难得的心软了一次:“出来做什么?天晚了我自己不会找地方住吗?快回去!” 王氏只当他是心疼自己,脸上火烧似地的红,低声应了,就要迎他进房。 谁知都快进门了,顾博齐习惯性的一笼双手,才摸到了那封信笺,他吓得七分醉意去了四分,忙站住了瞧着王氏:“这样晚了,何必去你那里搅得你不得安静?我往马氏那里去罢!” 马姨娘向来得宠,生的儿子女儿又都得顾博齐的意,平日里虽然在外从来不乱了礼数,但是对自己到底不算太恭敬,王氏听闻此言,心里就有几分落寞,怕顾博齐不满,忙又道:“那让蒙雨给您打灯笼,天冷路滑,老爷小心着脚下。” 顾博齐挂念着怀里的信,胡乱的应了,就抓着蒙雨的手往马姨娘的小院子去。 马姨娘见他这早晚还不来,原只当他睡在正房或者书房的,此刻听说来了,忙重施脂粉,再挽云鬓,娇娇弱弱的就迎了出去,又满面堆笑的问他:“怎么这样晚还朝我这里来?也不怕太太生气?” 马姨娘得了顾烟这个心灵手巧的女儿,总有与别人不同的妆容,一回是梅花妆,一回是桃花妆,反正不带重样又新奇别致,天长日久的,顾博齐倒也真的费了几分心思在这马氏身上,此刻听马氏这样明显不敬的话,也只当没听见,顺手在她下巴上抹了一把,又笑她:“连你老爷也敢打趣。” 马氏就欢天喜地的去替他备水,顾博齐这才觑着空儿将那信拿了出来看。 却原来是一揪女子头发,又有一只造型精巧的香囊,还有一首小令儿,是那寄生草。词里殷殷切切的叮嘱他莫要忘了旧人,最后又有一句:“远了千山,近了娇妻,想必要把奴家抛。”无数女儿家情态,读的顾博齐满面笑容。 却还没把那信给焐热,就被人劈手夺了去,顾博齐慌忙抬头,却是马氏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怪道老爷这样晚了还能想着来我自己,却原来还有个这样缘故!想必过不久,我们可又要添个姐妹了罢?” 顾博齐心里就有些愧疚跟尴尬,忙央着她:“好人儿,给了我罢!老爷求你了。” 马氏扬着头不理他,过了一会儿才闷声道:“来往几遭儿了?” 顾博齐心里有些打鼓,半响才道:“什么叫做来往几遭儿?人家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是那南府刘知府的女儿,人又长得好看······” “哦!原来是在南府惹上的事儿!”马氏有些愤愤不平:“原来就瞒着我们!老爷你好狠的心!”一边又假意嘤嘤嘤的哭起来。 顾博齐面上就有些挂不住,忙撇清道:“哪有的事?明明是那刘知府非要······你也知道老爷的身份,我原不要的······” 马氏最是会看人脸色的,见状就忙收了脸上的凄色,重新又绽出明艳的笑容来:“说的倒是好听,妾身还会不知道您么?见到那好看的,又温柔的,自然就把我们这等人忘在脑后了!” 顾博齐看得心神荡漾,忙一把揽了她亲了个嘴儿,笑道:“就你这小蹄子磨人,可不许把这事儿到处嚷嚷去!仔细你老爷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马氏自然是千答应万保证,隔日却将二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全告诉给了顾烟。 顾烟的嘴角就有些讥诮的翘起来:“姨娘,我早就说过了,凭爹爹那性格,不愁没麻烦找上门。” 马氏有些惊喜,却又还是有些担忧:“可是若是此事不成,怕是······怕是刘知府会扒了你舅舅的皮啊!” --------------------我是分割线----------------我是分割线----------------------------- 推荐我好朋友一方宁的书 这是一个堕落与魅惑的故事 《堕落与魅惑》 直通车:/book/ 请多多关注哦 三十六 螳螂 屋外寒风凛冽,掀帘子进来的入画带进来一阵寒风,将马姨娘冻了个哆嗦。 她就皱眉看了屋子里的布置,又朝那屋子中央的大铜炉内瞧了一眼,方才责备入画:“怎么伺候你们姑娘的?炭火不添,香也不添!上哪儿瞎玩去了!” 入画正要请罪,就见顾烟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好了!是我不让她添的,熏的人头都疼了!” 见顾烟隐隐有不耐烦的意思,马姨娘就住了嘴,想了一回还是道:“这事儿,你到底有几分把握?若是不成······” “不会不成!”顾烟就冷笑道:“姨娘信不过我?这两年来,爹爹往谁处去的最多?这还不是我教姨娘的!怎么,现在时机成熟了,该谋求点大的东西了,姨娘这胆子就变小了?” 她当了马姨娘几年的女儿,自然知道马姨娘的心思,也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能有效的刺激她。 果然,马姨娘见她不高兴,忙摇手道:“哪里就不信姑娘了!只是······只是这事情毕竟太重大了,姑娘啊,您可想清楚了?毕竟,毕竟太太的娘家势大,若是这事情有个什么偏差,那咱们可就都要栽进去了!” 顾烟就皱眉,来到古代以后,她就经常习惯性的皱眉。 左也是娘家右也是娘家!是不是会投个好胎就注定要高人一等啊! 可她顾烟偏偏不信,在现代那样群狼环伺的情况下她也能接手家族企业,也能牢牢的站在峰顶俯视众人,在这样落后的古代如何就不能了?她偏要让所有人都看着,她顾烟,是如何缔造庶女变凤凰的传奇! “栽进去?我们若是还不抓紧打算,那才叫真正的栽进去!”顾烟很明白现在的环境,也清楚马姨娘的娘家是很好利用的工具,于是她依旧按捺住不满跟她解释:“难道姨娘真的要甘心当一辈子姨娘不成?难道姨娘真的甘愿一辈子服侍太太给她铺床叠被?”顾烟问的一句接一句,让马姨娘歇气的功夫也没有:“还是说姨娘甘愿看着我嫁个中山狼或者是随随便便被扔给个男人嫁了,还是让哥哥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句句都说到了马姨娘的心里,马姨娘转动了一下眼珠,就明白顾烟说的是真的,她并不是安分的人,不然也不会搭上顾博齐了,既然有更好的路走,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那······那姑奶奶真的靠得住吗?”马姨娘想想嚣张跋扈的顾筠,心里就有些犯怵,她谁也不怕,就是怕从来不把王氏放在眼里的顾筠,何况现在还得跟顾筠联手,她信不过。 顾烟就冷笑了一声:“自然靠不住,姑奶奶可不是什么好人。那个时候是因为想先搭上刘知府,又想讨好爹爹,姑奶奶才会想到给爹爹塞人。现在么······现在姑奶奶的麻烦过去了,还是靠太太娘家人才解决的,她又想靠爹爹和太太娘家给姑老爷谋个前程,自然就不会这样热衷了。” “那可怎么办?那咱们的计划不就全泡汤了?”想起跟刘知府连了宗的亲兄马房皮,她就忍不住心里发凉,当初可是千难万险,才搭上了刘知府这个亲戚,若是这事情不成了,影响了刘知府的前程,那刘知府可不会善罢甘休啊! “泡汤?”顾烟拿过针线筐,找出个鞋样子开始描花样,一边胸有成竹道:“刘知府为人贪婪,平日里连穷亲戚的钱也要骗的,他会舍得放弃侯府这条大鱼?爹爹就算只能让那六姑娘当个妾,那刘知府拿乔一阵也会巴巴的送过来的。” 马姨娘就想起当初连宗时马房皮从自己这里求去的五十两银子,心里就肉疼起来,骂道:“可不是么!那就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 顾烟余光瞥了一脸忿忿的马姨娘一眼,好笑的摇摇头,又接着道:“现在爹爹可有露出要接那六姑娘来的打算?” “没有!”马姨娘就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不迭的道:“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老爷他好像对这六姑娘并不算上心,言谈间也没说要接她回来。连崔成都急的跟个猴子似地呢,他却没反应!” “不是不上心。”顾烟想了一想,就道:“恐怕是这次的事情让他意识到了太太的厉害,若是太太不高兴了,那王家就更不高兴。他以后要倚仗王家的事多了,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得罪她们?何况上头还有祖父跟祖母,这两位可全不是省油的灯,还能答应爹爹娶个平妻回来恶心太太?” “既然这么说,那老爷又怎么才能把那六姑娘迎回来?”马姨娘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差顾烟太多,习惯性的去问她的意见。 顾烟早就想好了对策:“这有什么难的?爹爹跟祖母姑奶奶她们确实是想捂着,但是刘知府呢?咱们知道那六姑娘死活也当不成平妻,可是那刘知府不知道啊!随便使个人去跟刘知府说一声,那刘知府还不敲锣打鼓的宣扬有女儿要嫁进侯府去?等闹开了,不愁事情没人知道。事情被人知道了,难道爹爹还能不给人家一个交代不成?好歹人家可也是个官家千金呢!” 好奇巧的心思!马姨娘先就赞叹一声,然后将那心中的大石头不自觉的都去了,整个人都活泛了几分,忙道:“姑娘说的对,就是这般!到那时,可就不知道老爷能决定接不接的事了!说起来,这事情若是闹开了,怕是太太这样好的性子,也不会跟老爷善罢甘休罢?” “自然不会了。”顾烟瞥一眼正换锦褥的入画,冷笑道:“但是她不善罢甘休又能怎样?等六姑娘来了,她怕会连伤心的时间也没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马姨娘就拍掌而笑:“姑奶奶怕是万万想不到,咱们巴不得那六姑娘来跟太太斗个你死我活!这回姑奶奶可是要被雁叼了眼啦。” -------------------------我是分割线-------------------------------------------------------- 厚脸皮求收藏求推荐~~~~ 多谢多谢啦、 三十七 事发 顾博齐最近很郁闷,三天两头的就跟上峰请假,找各种理由不去部里做事,原因就是因为现在每每见了自己,部里的同僚就要别有深意的恭喜自己一番,说是什么时候娇妻进门了,要请他们喝个喜酒。 他吓得脚也发软了,不说顾老太太那样严厉的拒绝了自己的要求,就是远在辽北的老侯爷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怕也得揭了自己的皮,他忧心忡忡的日日躲在家里,就怕麻烦什么时候找上了门,自己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他一边烦闷,心里就不免想起这些麻烦归根究底都是因为顾筠给自己搭上的线,就很有些埋怨她的意思,平日里见到,干脆连个好脸色也不给她瞧了。 倒是顾筠或许知道六姑娘的事是她自己做的不地道,三天两头的二哥长二哥短的,给顾博齐道不是,把顾博齐念的心软了不少。 顾博齐闲下来,王氏就不得闲,顾满冷眼看着王氏忙来忙去的为顾博齐准备这些那些的东西,就心惊胆战,她虽然穿越又重生,但是八岁的事情她上辈子也并没有经历过,也并不知道王氏究竟是为什么才难产而死的,想到王氏怀孕的时日越长,她的心内就越烦躁,生怕王氏一个不小心就出事,奇怪的是顾博齐这些日子却出奇的正常,既不出去花天酒地,也不在家里寻她们的晦气,倒是在让她放心了许多之时又隐隐有些不安。 不安的不止她一个,这日王庭然跟几个同僚相约同游,本来谈着谈着好好的,忽然就有个姓张的官员来跟他道喜,言语间颇有些讥诮,让他很不舒服。 他就淡淡的问他:“也不知喜从何来?” 那个张监事就一脸的诧异,问他:“听闻顾员外要娶南府李郡的刘知府的女儿当平妻了,您不知道?” 王庭然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炸响,他当然不知道。 “人家的家务事,你们倒是知道的清楚。”想着顾博齐往日的做派,他心里其实已然信了,却还是勉力装出一副不信的样子来。 见他脸上的表情讥诮,像是随时就要翻脸,那些人也就不敢再逗他,忙道:“王侍郎您不知道?我们部里早就传开了啊,那个刘知府上回还写信去考功司,让人预先给他留个职位呢!我们还以为,您早就知道了······” “混账!”王庭然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掌拍在桌上,将茶水也打翻了几杯。 顾博齐!很好,你居然敢这样羞辱我的妹妹! 他当下就撇下了所有人,连仆从也没有叫,就抢了匹马往定远侯府飞奔而去,只剩下其他几人在原地一脸惴惴。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那个刘知府信上不是说王家以后也跟他们是通家之好了么? 王庭然却什么也顾不上,到了侯府门前,他也不管门房如何看,如何作揖求饶,就是一句话:“将你们二爷给我交出来!” 能在门上上混着的,要么就是背后有人的,要么就是极精明的,发子就是这种人,看着眼前明显火冒三丈的人,他迅速的明白了取舍-----王庭然可是兵部侍郎!他远比顾博齐有能力得多。 因此他不顾其他人或推脱或是往后缩的行径,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大人稍后,我去请!” 王庭然就停在门前看了他一眼,然后默认的点头,又交代:“先把你们二老爷给我叫出来,别惊动你们太太。” 发子快速的应了一声,就往后院跑去------顾博齐在书房的日子远比在后院的少的多。 果然,在他就快要累死的时候,终于打听到,顾博齐在马姨娘的院子里。 彼时顾博齐正在马姨娘的院子里小憩,听见丫头传进来的消息,抬脚就踹了她一脚:“什么样的亲戚这样了不得?就不能等老爷我歇够了再回?没眼色!” 那丫头疼的眼泪都在打转,却又不敢哭,只好闷闷的回他:“老爷,是太太娘家的人,是舅老爷来了啊!” 是王庭然!顾博齐一惊,片刻后才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往外走。 马姨娘见他一脸惊吓,就知道这回王庭然找上门来,十有**是因为六姑娘的事事发了,心里倒是有几分快意,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王氏知晓这个消息以后的表情,想到这里,她挥手叫丫头:“彩蝶,跟我寻太太去!” 顾博齐却不知道自己的爱妾还存着看好戏的心思,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紧赶慢赶到了大门口,那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汗。 谁知王庭然见了他的面也不跟他说话,也不答话,只是冷眼瞧着他,瞧得他心慌。 他心内本来就有心病,此刻就颇有些心虚的问他:“原来是舅兄来了,可知会过修盈了,不如请进去喝茶?” 王庭然听他提起王修盈,心里的怒火就勉强压了下去,他沉着声音问他:“喝茶?喝什么茶?你先给我解释解释这刘知府女儿是怎么回事是正经!” 顾博齐就只觉得眼前一黑,头嗡的一下就懵了! 果然被他知晓了,他不由得害怕起来,等这个杀神告个状,自己可就惨了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前就出现了一辆精致的清油小车,那带路的小厮见这门上有人,不由得大喜,朝着顾博齐就迎了上去:“六姑爷让我们好找!来了几番了,这些门上的奴才就是不放我们姑娘进去!这下可好了,姑爷,我们姑娘此刻正在马车上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顾博齐只觉得五脏俱焚,连要狡辩的心思也没了。 王庭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那个小厮在原地转了好几个转儿,这才转身瞪着顾博齐,卷起袖子就二话不说的先给他几拳,一边还骂:“我打死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王八蛋!” 顾博齐一介书生,全然不是王庭然的对手,被打的哭爹喊娘,又不死心的骂一旁讪讪围观的门房:“不帮主子的混账奴才!” 三十八 无后 这里王庭然只管赶着顾博齐要打,顾博齐吓得连逃也不会逃了,只哭爹喊娘的在原地又挨打又挨骂,模样狼狈透顶,那边却早有人把消息报进去给老太太知晓了。 王氏原本在窗台下给顾满缝新衣裳,听闻马姨娘来,就深色淡淡的让蒙雨打发她:“只说我睡下了。” 蒙雨应了,正要出去,就见马姨娘一脸慌张匆匆忙忙的就跑进来,一边还大叫让王氏救命。 王氏就皱了眉头,斥她:“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马姨娘才不管她是什么脸色跟心情,就住了脚做出一副哀哀的样子来,娇娇怯怯的回她的话:“回太太,不是婢妾我没规矩,实在是出了大事啊!” “什么大事?”王氏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于是直截了当的说她:“有什么事赶紧说了就是,这样闯进主母的房间有什么规矩?” “太太!老爷他,老爷他现在被舅老爷追着打呢,您快去救救他罢!”马姨娘心内冷笑,面上却还是那副哀怨的样子,见王氏愣住,才接着道:“刚发子进来找彩蝶时说的,舅老爷把老爷打的可惨呢!” 王氏听说是王庭然打顾博齐,就站住了脚,问她:“可知道是什么缘由?” 马氏就做出一番为难的姿态来,磨蹭了半响,见王氏隐有不耐烦之态,才犹犹豫豫的说道:“听说······听说门上来了个姑娘,说是老爷在南府认识的,答应要娶回来当平妻的······” 王氏脚下一软,差点就跌倒在柔软的地毯里,她只觉得信跳的厉害,噗通噗通的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可是更多的还是疼,心疼。 她居然一点儿也没有怀疑马氏话里的真假,她知道顾博齐的为人,也知道,顾博齐能干出这种事情。 她只是不明白,这样多年的夫妻了,她忍气吞声甚至是卑微到了泥土里,心甘情愿的跟在顾博齐身边,怎么就换来了这样一个对待? 她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想哭哭不出想喊喊不出,脑子一片空白。 可是她总算存着一丝理智,极力的扶住蒙雨的手站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受影响,吩咐马姨娘:“不要总是听风就是雨,先回房去罢。” 马氏这才绽开了笑靥,明艳又快意得肆无忌惮:“诶呀呀,婢妾就说咱们老爷不会这样荒唐,定然是下头的人传错话了,咱们太太这样好,老爷又怎么会娶平妻进门来呢?既然如此,婢妾就先回房去了。” 王氏,哭吧,现在才是开始,等六姑娘进门来了,你才会知道,到时候连哭都是一件难事! 顾老太太听闻消息,怒气冲天的就一叠声的让人准备小轿,一边又吩咐自己身边的徐嬷嬷:“你去!传我的话,让把所有人先都请到前头花厅去!别让他们在外头给我侯府丢人现眼!” 徐嬷嬷应了,又看了一眼一旁明显心虚的顾筠,斟酌着问顾老太太:“那个六姑娘呢,怎么处置?” 顾老太太瞪了一眼顾筠,沉思了一会儿,就道:“先一起带进来!” 王庭然已然失去了理智,就算是被连哄带拉的拉进了花厅,他也没停下过打顾博齐的动作,顾博齐头上束发的玉冠早也被打的不见了踪影,散着一头乱发,额上还有乌青整个人狼狈不已,看的顾老太太满心的火气。 “住手!”她用拐杖重重的剁在地上,总算喝止住了乱作一团的众人,想着是自家儿子的不是,她还是抑制住了满心的火气,朝王庭然和颜悦色的道:“舅老爷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儿说,非得动手动脚的失了身份?” 毕竟是长辈,王庭然努力压抑下了满腔的愤怒,忍气道:“我正要问问老太太您,为何会有个莫名其妙的要当平妻的六姑娘跑出来?” 还不等顾老太太回话,顾博齐就先抢着道:“并不是的······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后来我想开了的,只要当个二房就好了,二房就好。” 顾老太太瞪他一眼,又朝王庭然道:“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家的状况你也知道。毕竟,二媳妇她没给我们老二留个后,老二在外面糊涂些也是有的,舅老爷有什么话好好说罢!” 王庭然看着她那看上去就透着精明事故的脸就冷笑:“好好儿说?我不屑!不过有句话您老还真说对了,对他动手动脚都失了我的身份!他根本就不配!他就是个贱坯,一天不做点伤风败俗的事儿就会死的贱坯!” 这话骂的难听至极,顾老太太跟一旁的顾筠都黑了脸,连在隔间里听动静的刘六娘也禁不住变了脸色。 再也不能维持表面的和气了,顾老太太就冷笑了一声,气急反笑:“我们老二也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舅老爷何故这样红口白牙的骂他?!舅老爷是姻亲不错,却也该修些口德,免得死了还因为恶口业下阿鼻地狱!” “下地狱?!”王庭然红了眼,指着顾博齐就大骂:“我下地狱?要下地狱也是你们!修口德?现在你来跟我说修口德了,从前骂的修盈流产之际你怎么不修口德?顾博齐他其身不正觊觎我的妾侍时候你怎么不让他修德?我们帮你把淮安侯的爵位保下来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想着要积些德对我妹妹好一点?现在见把我们家利用完了,就想搭新亲家,就想让我修口德了?你做梦!” 没想到他会把话说的这么明,顾老太太再精明的人一时间也没了发子,只是气的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连站也站不稳了。 顾筠跟顾博齐就忙抢上前去扶她,顾老太太回转神来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就哀嚎起来:“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都说嫁女嫁高,娶妇娶低,谁让咱们不听,娶了个高门大户的媳妇儿,反受她们娘家人的气啊!” 才刚踏进门槛的王氏愣愣的把所有人都瞧了一个遍,余光就见一个穿着烟笼百花褙子,白色绫子袄,底下大红裙的少妇打扮的女人柔柔弱弱的凑进顾博齐,又听闻顾老太太这句话,她身子一软,顿时摔倒在地上。 ========================================================= 推荐阿里芝麻的小说《本源禁锢》 /book/ 东方玄幻,精彩尽在《本源禁锢》 三十九 心寒 王庭然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恨过顾博齐,原来当年挑来挑去,自己却给她挑了一辈子甩不去的一个负累。 他有些颓然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觉得每根手指都累得慌。 顾博齐倒是真急了,他慌忙跑过去查看,一边又吼着刚跟进来愣在一旁的蒙雨跟月桐:“还不快把你们太太扶到房里去!” “不用扶!”顾老太太却忽然气势十足的沉声喝住众人,一边又环顾了一圈众人的脸色,淡淡的牵起嘴角:“横竖王家家大势大,看不起咱们侯府,也看不起老二这个女婿。现在反正也闹开了,不如就请王大爷将她带回王家去罢!这个媳妇儿,我们是不能要了!” 顾老太太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双吊梢眉微微上挑,整个人都散发出凌厉的气势来。 刚刚才醒转的王氏听闻这句话,顿时五内俱伤,她只觉得心一阵阵的抽疼,疼的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一次这样恨眼前这个面目刻薄的老太太,没有一次恨这样花心自私的顾博齐,她恨啊! 想起才八岁,整日间都惴惴不安心事重重的顾满,想起虽然年长,却从来不苟言笑谨言慎行的顾昭,她忽然从心底里升腾起一股恨意来,那恨意越来越膨胀,激的她几乎要忍不住蹦起来挠花这些人的脸。 王庭然只愣住了一会儿就迅速的反应过来,这个老虔婆是在威胁他!她是看准了王氏不会舍得两个孩子跟自己走,算准了顾博齐吃的定王氏,也算准了,自己一切都拗不过王氏这个妹妹。 他忽然觉得很无力,折腾来折腾去,再怎么忍气吞声跟侯府修好,王氏也过不了自己跟父亲希望她过的那种日子。 顾筠却跟她们兄妹俩的心思都不同,此刻她快意得很,看着王氏的眼神怜悯而嫌弃,同情她遇见个这么自私又无能软弱的丈夫,遇见个这样刻薄不讲理的婆婆,嫌弃她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一副柔柔弱弱娇娇怯怯的模样。 王氏没有说话,这一次却并不是因为顾博齐了-----顾博齐也没有心思理会她,她清清楚楚的看见,顾博齐满心满眼都已经黏在了那个美丽少妇的脸上。不过如此,她这样想,什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什么结发同枕席,全部都没有了意义。 以前还可以欺骗自己,她至少是他唯一的妻子,而今,她却连这个妻子也不能当唯一的了,很快就会有个美貌少妇跟自己同列妻子的位子,她恨,她觉得羞耻,可是她偏偏不能真的就这样被侯府休了。 若是真的因为无后被休,那她的顾昭顾满怎么办? 就像小小的顾满一脸忐忑的跟她说:“新夫人不是亲娘,会打骂我们,会折磨我们。” 她不会把自己的孩子单独留在狼窝里,绝对不能。 何况被冠上这样一个恶名被休的话,那以后顾昭顾满又该如何自处?以后又能有什么好的归宿? 她火速的想通了这一切,就忽然拉着王庭然的衣袖站了起来,看着顾老太太的眼神生疏而冷淡:“很好,老太太既然这么说了。那哥哥你明日就去衙门递状子罢,就告顾博齐停妻另娶!” 众人的神色各异,顾老太太的嘴角都在抽筋,顾筠跟顾博齐却都愣住了,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王氏让众人惊讶的话显然不止这一句,她嘴角一勾,就勾出一抹冷笑来,看着顾老太太道:“另外,哥哥,劳烦你跟刘七八说一声。以后咱们王家,可就跟陆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只要她王氏不再是侯府的人,那很自然,之前跟刘七八的求情全都要作废,刘七八爱怎么对付陆墨之就怎么对付,他们王家才不会再为他多说一句话! 顾老太太手里的拐杖都快要握不稳,她没有料到这个一向温顺的媳妇儿居然会说出这番决然的话来,这让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手掌心,再也无法控制,她开始有些害怕,若是······ 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难道还能收回么?她一时间觉得恍恍惚惚,立在原地连动作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倒是王庭然听的痛快无比,看着王氏的眼神温暖而怜惜,他扶着一旁的王氏,就柔声道:“好!哥哥都知道。你放心,昭儿如今在我们那儿很好,我们现在就带着阿满一道回去!再也不回这个地方来!” 顾老太太已然没了章法-----王庭然不是好对付的人,他说了一,就不会做出二来。 她绷着一张脸,在王庭然的腿即将跨出门槛时冷声道:“她要跟着你走是正理,昭儿跟阿满却是我顾家的人,容不得你们带走!” “母亲!”顾筠惨败着一张脸尖锐的叫了一声,身子就扑到了她脚下:“母亲要为女儿想想啊!” 前阵子进诏狱的陈翰林,昨日尸体就已经被拖到了乱葬岗,连张席子也没给!罪名仅仅只是莫须有,她实在是怕了,怕死了这种心狠手辣的太监。 顾老太太恼恨她不会看时机,正骑虎难下之际,就见拐角处迅速风一样的跑过来一个小身影,却是顾满。 顾满看也没看众人,径自就扑在了王氏身上,凄厉的喊她:“母亲!”除此之外,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上一世穿来的时候俨然已经有了新夫人,正是这个刘六娘,而现在,这一世,她才知道,一切悲剧都源于这里。 她抱着王氏,心里纠结不已,她是想王氏走的,离开这个狼窝绝对是好事。 但是若是走了,王氏日后就只能伴着青灯古佛,而侯府也决然不会允许自己跟顾昭跟着王氏一起走,她们是顾氏的女儿,死也只能死在顾家,那以后她们就要跟王氏骨肉分离······ “你就这么狠心么?丢下昭儿跟阿满都不要了?”众人都纠结沉默之时,顾博齐终于开口了。 四十 结果 矛盾激发到了这一步,显然唱了红脸的顾老太太是不适合再来开口挽留的,那一直没开口又是犯错了的顾博齐显然就格外的合适,顾老太太满意的牵起了嘴角。 王氏心底奇怪的再也没有波纹。 她现在心乱如麻,有对未来的担忧,有对顾博齐的痛恨,有对顾昭顾满的担忧,有对娘家的愧疚,偏偏没有对顾博齐的不舍。 仔细回忆,她也想不出来顾博齐究竟有什么好值得自己留恋,抛开丈夫这层关系,顾博齐于她而言,根本连个陌生人也不如,这些年自己与其说是他的妻子,还不如说是他的奴仆。 她忽然有些灰心,这些年的坚持跟执着,她究竟图的是什么啊? 这还是第一次,顾博齐从她脸上找不到唯唯诺诺和眼里的爱意,他看见的是一张近乎冷淡的面孔,眼底甚至有些嘲讽在。 他有些害怕,就不死心的再说了一句:“我不计较你哥哥的失礼了,你莫走了罢?以后······以后还要你多多教导六娘规矩呢。” 是啊,她的职责不过就是为了他安排好每一个小妾,让她们都和乐融融的伺候他,他只要享受齐人之福就可以。 刘六娘咬了咬唇,一双秋目水汪汪的,过来给王氏行礼。 王庭然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眼角,他想一脚踹死这个不知羞耻的妇人,可是他到底没下这个手,不能啊,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觉得对不起妹妹。 这个恶人谁都不能做,那自然只有让合适的人来做合适的事情了。 顾满冷笑了一声,唰的一下朝刘六娘扑过去,伸手在她脸上重重的挠了一下。 她今日新修的指甲,很尖锐,用来挠人刚好。 刘六娘凄惨的叫了一声,正不知所措,就见顾满恨恨的又扑上前来,她诶呀了一声,忙飞快的爬了起来躲到顾博齐身后。 顾博齐皱眉,正要出声呵斥,就见顾满泪流满面的拉着他的衣袍,哭的让人不忍:“爹爹为什么要护着她!是她让祖母生气了,是她让母亲要离开这个家,是她害的母亲不要爹爹跟我了!都是她!” 顾博齐听的心底发酸,同时心内又有些委屈,确实啊,若不是这个女人不会挑时候,偏偏这个时候追上门来,自己哪里会闹这样一场笑话,一向跟自己没红过脸的妻子哪里又会说出要走的话来? 若是真的把王氏给休了,自己日后定然是没好果子吃了,若是和离,冲着王太傅的面子,王氏或许还能有个好归宿,自己恐怕却要背负这负心人的罪名一辈子了!想到这些,他就撇开了身子。 顾满看的真切,眼里不动声色的闪过一抹讥诮:惯常的,她爹爹顾博齐永远都是这个模样,谁都能错,他自己却是永远受委屈,永远无辜的人。他只爱他自己,其他人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刘六娘最终还是没能逃脱,顾满不依不饶,伸手在她的身上划下了一道道的痕迹。 她看着这个八岁的小孩都忍不住发慌。 简直似乎是有······灭门之恨似地,这样不遗余力,这样疯狂,疯狂得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小孩子啊! 最后还是她的乳娘扑过来才救了她,她的乳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她不断的哭:“六娘啊!我可怜的六娘!您也是官家小姐,从小金尊玉贵的,哪里就受过了这些羞辱!顾二老爷,当初您可是当着我家老爷说过的,跟您家夫人一点感情也没有,要讨我们家姑娘当平妻的!现在变了卦了,还由着您女儿这么糟蹋我们家姑娘,这叫我们上哪儿说理去啊!” 她在那里一口一个天老爷的叫着,顾博齐只觉得脸上火烧似地,越发低垂了头。 倒是顾老太太,经过顾满这一闹,顿觉有了开口的时机,淡淡的吩咐王氏:“好了好了!闹成这样成什么样子?老二媳妇,先带舅老爷后边休息去罢!九丫头这哭的也不像,还不快哄哄!她可只听你的话。”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大家都在等王氏的反应。 若是她按照顾老太太的话做了,那自然还是侯府的媳妇,前面的话就全部只当气话,反正也只有自家人听见,不怕外传。 若是她不肯,那事情可就真的没这么好收场了。 刘六娘握着她乳娘的手,攥的死紧。 顾博齐眼看着别处,看来看去就是不敢去看那刘六娘,他不是不喜欢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惜他更爱这高床软枕生活。 他已经这样生活了一辈子,不能就这样因为一个女人放弃了吧? 王氏垂了眼,半响后才轻轻的冲顾老太太福了福身子:“那媳妇就先带阿满下去了。” 王庭然没有讲话,这一场胶着的战争他很明显全部站在王氏一边,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 何况他清楚,自家再有权势,也的确没有道理让顾昭顾满这两个顾家人带到自家养着,而偏偏,这两个孩子是王氏的命根子。 王氏已然当作没了顾博齐这个丈夫,再也不能没了两个视若生命的孩子。 他极轻极轻的叹了一口气,抱起顾满慢慢的跟在王氏身后去了后院。 顾满趴在王庭然的肩上,眼看着顾老太太,顾筠还有顾博齐、刘六娘都渐渐模糊在了视线里,心中从没有一刻这样安稳踏实过。 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氏对顾博齐的依赖,终于让顾博齐自己亲手给扼杀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会伤害到王氏而畏首畏脚。 顾老太太却没心思管顾满跟王氏的心思,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此次矛盾爆发的引火线刘六娘,轻哼了一声,才朝顾博齐道:“给我跪下!” 顾博齐虽然自私,但是在母亲面前却一向没脾气的,闻言也没有二话,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你做的好事!”顾老太太就拿起那根拐杖不要命的往顾博齐身上打去:“今日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今日我就打死了你,省的死了也没面目去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四十一 双喜 刘六娘要进门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顾满正站在穿廊下看着雨滴一遍遍冲刷廊上的柱子,视野一片迷茫,她转头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帘子,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王氏已经越发的消瘦,她的爱情,她的天,她的尊严都在同一天被同一个男人敲得粉碎,这样大的打击,让从来就不知道其他,只会服从丈夫的她大受打击,她整日间虽然不至于以泪洗脸,情况却也好不到哪里。 顾博齐要走了王氏的半条命,顾满低下头这样想,整片心都好像浸在了雪水里,冰冰凉凉没有知觉。 她并不恨王氏从来都不能很好的保护自己跟姐姐,也不恨王氏好像有了丈夫就能忘记了自己跟姐姐,有时候母亲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最大的恩赐,至少王氏的存在才让她确信这个世界还有温暖。 有个人毫无理由不带丝毫功利的爱着你,多么难得。 她低着头的时候,整个人的背影萧索而沧桑,顾烟这样想。 彼时顾烟站在穿廊的另一头,她穿着跟顾满同色的大红色羽缎披风,风帽边细碎的茸毛被风刮得倒向一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顾满会是最大的敌人,她盯着一动不动仿佛木雕一样的顾满看,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充满了不安,那种感觉就像很多时候做的噩梦那般,会有个面目不清的女人拿着一根滴血的簪子,冲着自己阴阴的笑。 笑的让她即使是在有汤婆子和地龙的暖房里,也觉得冰冷至极。 她愣在原地没多久,就见顾满回过头来看她,眼里的内容她根本读不出来。 顾满站在那里,迎风而立,分明单薄的身体却绷得笔直。 然后在她几乎要起鸡皮疙瘩的时候,顾满缓慢的绽开了一个笑,问她:“十一妹来的这般早。” 是很早,才卯时一刻。 顾烟不受控制的点头,然后下意识的道:“九姐的气色看起来怎么这样差?是哪里不舒服么?” 有哀哀的叫声传来,顾烟下意识的偏头去看,就见几个粗使婆子匆匆忙忙的拎着一只割了头的鸡朝右边的小厨房拐去。 那鸡头歪歪的垂在一边,居然还能发出叫声来,顾烟忽然惊悚的大叫,躲在入画跟楚琴后头瑟瑟发抖。 顾满却不然,她镇定自若的只瞥了一眼,就若无其事的去安慰顾烟:“不过是一只垂死挣扎的死鸡罢了,并没什么好怕的。十一妹这样大的胆子,连人尚且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一只鸡。” 顾烟就眯起眼朝顾满看去,顾满仍旧一副没有表情的脸立在原地看她,眼神里说不上是厌恶还是冷淡,疏离得让人讨厌。 她想起昨晚傍晚时分跟着马姨娘一起跑到自己房里找对策的刘六娘的乳娘,忽然就冷笑不止。 怕是知道了什么吧? 也怪那个刘六娘心狠啊!居然故意想把自己也拖下水,以为让人知道她顾烟是站在她一边的人就能增添几分砝码了?笑话,关键时刻连自己也可以背弃,何况这个不相干的棋子? 她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来,讷讷的跟顾满解释:“昨晚没有睡好,那位刚进门的二娘派乳娘来给我送东西。” 很好的解释,那个刘六娘也派了乳娘送东西给自己,甚至还没回来的顾昭那里,也有人送去,顾满却不以为意的冷笑,若是上一世,或许她还会相信,可是这一世,在看清楚了顾烟的真面目之后,她清楚的知道,顾烟的嘴里,从来不会有一句真话。 “是么?”顾满不置可否的点头:“想必是知道十一妹在父亲心里的分量,迫不及待的来讨好罢。” 上一世那个刻薄又无所出的新夫人就对顾烟跟顾承宇两兄妹分外的另眼相看,对她们就像是对亲生子女一般的珍惜。 她才不信,顾烟会跟那个刘六娘毫无牵扯。 而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刘六娘虽然进了府,却不再是新夫人,只不过是个二房而已,王氏也好端端的活着。 她冷淡的瞥了一眼顾烟,就又接着道:“既然如此,十一妹不如先去拜二太太如何?” 顾烟就惊在了原地。 二太太!那个刘六娘确实可以被称呼一句二太太,但是正经的二太太却永远是王氏,这个称呼在知情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笑料罢了,现在顾满却郑重的告诉自己,还不如先去拜见那个二太太。 这怎么可能?她慌忙凑近几步挨近顾满,泪汪汪的咬着下唇看她:“九姐!二太太是二太太,母亲却是母亲,我如何会分不得这个轻重亲疏?你······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不等顾满接着说话,王氏房里的帘子就唰的一下被打了起来,蒙雨领着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灰色下裙的婆子缓缓走了出来,脸上全是喜色,朝她弯腰道:“恭喜姑娘啦!姑娘要添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顾烟的头就轰的一声响了,在这个节骨眼,在这个关头,王氏居然怀孕了! 顾满却似乎并不惊讶,她只是冷淡的点点头,看着那个婆子的眼神讥诮而厌恶:“七婶娘还是这般老当益壮,多谢七婶娘了。”一边又吩咐沛音:“还不快带婶娘下去喝茶?另外着人去通知老太太跟二老爷。” 那个被称作七婶娘的妇人连声道不敢,整个人弯成卑微的姿势朝她千恩万谢:“姑娘真是活菩萨!这样小就把人照顾得这般周到,啧啧啧,不是我夸,真是难得啊!” 顾满却不再听她废话,这个人从此以后都会离王氏远远的,凡是跟马姨娘或是顾烟有牵扯的人,这一世都别想接近她们任何人。 “十一妹怎么愣住了?”顾满回头才见顾烟不知何时已经倒退了几步,站在一个鸟笼底下发着呆,她笑了一声,就别有深意的道:“不开心么?这可真是好事啊。二太太跟父亲珠胎暗结进了府,原打算母凭子贵的吧?真是可惜,现在府里可不止她一个惊喜。” 双喜临门呢! 四十二 临门 是双喜临门! 顾烟在心底冷笑,难怪当日王氏死赖着不走,难怪王氏能忍下这口气,却原来早就留好了后招。 子嗣,若是她这个尊贵的嫡妻有了子嗣,那顾老太太再找什么样的理由来刁难她?那还有什么能动摇她的地位。 若是王氏真的产子,除非是做下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不然除非她死,刘六娘才会有上位的可能。 顾满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一点,对自己的敌意也开始毫不掩饰,她难堪之余还是不解,除非顾满真的是有千里眼顺风耳的本事,不然的话怎么会知道自己算计她的事情,又怎么会跟表面一直依赖她的自己生疏? 这本来就说不通啊,她看着一脸淡定进房去了的顾满,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绝不可能的念头。 难道顾满也是穿越的? 可是没有道理,就算同是穿越的,又怎么可能这么巧,穿到一处做了姐妹,纵然真的有这么巧,那也没有理由这样毫无理由的就嫌恶上了自己啊。 她越想越头疼,却连踏进王氏房里的勇气都没有了。 顾满这个时候却顾不得她,她踮着脚在王氏的额头上摸了摸,片刻后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还好,并没有发热。” 王氏纵使再心灰意冷,见到这样小的女儿小心翼翼的照顾自己,也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哄她:“当然没有啦,娘亲住的这样暖,怎么会得风寒?倒是你,天天这么早的往我这里跑做什么?” 顾满的手顿了顿,却并没有停下动作,她顺势爬进王氏怀里,轻声问她:“母亲是不是很伤心?你最近都不笑了。” 富贵人家就是这点好,怀孕了就会被当作菩萨供起来,什么活也不用干,只要安安分分的把孩子生下来就可以。 王氏自嘲的牵了牵嘴角,将顾满藏进自己的被子里,才认真的看着她叮嘱:“母亲不伤心,现在母亲不仅有你跟姐姐,即将还会有个新的孩子。母亲见到你们,就很开心了。” 屋子外不知何时开始又飘起雪来,顾博齐的出现把这一室的温暖驱逐得干干净净。 他带着满身凉意进了屋,习惯性的想把脱下来的大鼈交给王氏,就发现王氏只是坐在床上视若无睹的跟顾满聊天,一点儿没有下来给自己接衣裳捧热茶的打算,他讪讪的唤清音进来替他挂了衣裳,才走过去没话找话的问王氏:“天儿越发的冷了,可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 顾博齐就是个祸害,顾满早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下炕来给顾博齐行礼。 无可挑剔,无论是礼数还是态度,都很恭敬,顾博齐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对。 在他就像想到了什么的时候,王氏却忽然淡淡的打断了他的思绪:“并没什么不舒服,多谢老爷关心。” 没有感激没有感动,连多余的情绪波动都好像没有,顾博齐就有些尴尬,尴尬过后却又是恼怒。 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尤其是他这样日后还要继承爵位的侯府准世子?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做的没有道理似地?他还不是为了侯府不至于后继无人,还不是也为了侯府着想? 想到这里,他那嘘寒问暖的心思也就淡了些,朝她点头:“那就好,怀着身子自己也要小心些。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尽可拿了帖子却请太医,别神神叨叨的去请什么神婆,那些都不可信。六娘从来不信这些,偏你们这些妇人养在深宅大院里无知,还只当她们是个好的······” 他说着说着就滔滔不绝,从批判王氏到夸奖刘氏,说了个畅快。 王氏放在被子里的手攥的死紧,偏偏面上还不肯露出分毫怨恨或者不满的神色来。 没有必要的,她一直这样劝自己,顾博齐就是这样,都已经习惯了,就没有必要去改变什么。 没有人搭理他,他就自己讪讪的住了嘴,喝了一回茶又期期艾艾的跟王氏提:“能不能把六娘的居所就定下来?她的嫁妆也该选个日子搬进来了,依我看,总要跟那些个姨娘的居所有些不同,毕竟是二房,又是官家小姐······” 王氏看着他的眼神满是讥诮,从头到尾都没有搭腔。 他就自顾自的说了一通,见没人理他,少不得有些愤怒-----就算自己有什么错,也挨了王庭然跟顾老太太的打,怎么王氏还要这样看着他冷着他?他可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老爷在跟你说话呢!” “我知道。”王氏的声音毫无波澜:“所以我在等老爷给出个决定啊,如今咱们府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居所拿来安置这位二太太。若是二老爷有合适的地方,不如就现在提出来,我这就着人去准备。” 一句话就把顾博齐噎住了,确实,就是因为侯府现在没有多余的居所了,他才来找王氏想办法的,而王氏以前也总有办法-----无论多难,只要是自己交代的事情,她总有办法做的尽善尽美。 可是现在,她好像根本一点为自己解难的打算也没。 真是被宠坏了!他这样想,就不该拦住她不让她走的,自己一片好心,她倒是好像吃定了自己似地,变得这样倨傲。 “反正她临门的日子也就这几日了,你总要寻个地方给她住!当了这么多年的家,连这点本事也没?”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心里只想着快速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临走之前,他又停下脚,闷闷的加上一句:“这可是娘的吩咐,尽快办,别耽误了。” 顾满忽然不知道这样的夫妻算什么,还有什么维持这份关系的必要。 顾博齐除了折磨王氏,就不会做些别的事情了。 她想着虎视眈眈的马姨娘还有城府极深的顾烟,再加上这两天就要放假回来的顾承宇和新进门的刘六娘,忽然不知道支持王氏留下来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四十三 预兆 刘六娘终究还是进府了,在天寒地冻的冬日,一乘小轿从偏门抬了进来。 到二门的时候,有才总角的小厮来抬轿子,轻手轻脚的,刘六娘很满意,这侯府果然就跟普通的富贵人家不一样,处处都透着精致。 执画跟抱玉却都急红了眼,她们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顾满非得在这样的时刻要去迎接刘六娘,那刘六娘面上说的好听,是什么二房,说到底还不是个妾?有什么资格让顾满这个正经主子去接她? “姑娘,就算是二老爷喜欢她,也不过图个一时的新鲜罢了,姑娘却不必去讨这个人情啊!”执画人小,心却大,一门心思的只为顾满打算,这些日子狠得顾满的意。 顾满就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冰天雪地里,唯有远处的一株青松活的还正好,铺天盖地的白色里总算有了一点生机,她躲开执画要来拉她的手,笑嘻嘻的自己套上了木屐,又斩钉截铁的道:“给我取鼈衣来!” 抱玉是跟着沛音的,学的人也沉稳了几分,见状就悄悄的扯了一把执画,转身给她取大鼈去了。 顾满就满意的点头微笑,这两个人看样子都不是养不熟的人。 不一会儿帘子被打起,却是搓着手满脸通红的沛音跟沛琴二人,见顾满朝她们看过来,二人就都会意的朝她点点头。 顾满由着执画跟抱玉系上了鼈衣,才将她们四人看了个遍,笑道:“走罢,跟姑娘瞧热闹去。” 执画一脸迷茫的跟在她身后,不明白她要去看哪门子热闹。 太阳已经西沉了,顾满抬头瞧了一眼天色:大周人成婚,大多都是选在黄昏时候---婚同昏,娶谐音意。 刘六娘被安置在了缀月阁,地方挺偏的,从二门进来,绕过卷棚跟锦翠苑,又要经过胧月湾才到,胧月湾的水早已结了薄冰,时不时的就有水流冲破薄冰的清脆响声传来,跟胧月湾两旁种着的两行柳树交相呼应。 站在拱桥的最中央,借着还未全暗的天色,就能看见不远处的缀月阁已经灯火辉煌,不少奴仆进进出出,一片忙碌景象。 顾满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中途就是看见了一脸惊疑瞧着自己的婢仆们也一脸笑意,只当没看见。 倒是刘六娘不知从哪儿听了消息得知她来,忙带着一群人迎了出来,又一脸不安的朝她行礼:“见过九姑娘。” 顾满并没躲,她笑嘻嘻的受了这个礼,才示意沛音扶她起来:“姨娘不必客气,虽说姨娘您也是姨娘,但父亲也说了,终究跟一般的姨娘不一样,日后见了我,也只行半礼罢!不然我怎么受得起?” 一句话就戳中了刘六娘的心病,想到以后自己的子女也不可以叫自己一声母亲,她就懊恼起来,当初就不该挑那个时候上门的呀!可是,她转念一想,就算是改了时间上门又怎么样?王氏有个这样厉害的大哥撑腰,自己什么时候怕也越不过她去。 本来还以为只要自己有了子嗣就好,可是现在王氏也怀孕了,若这一胎是个男丁,那自己可就没什么指望了,怕是一辈子也只能当个贵妾。 除非,没了王氏。 这个念头在她心内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听见顾满惊恐的叫声,声音尖锐至极,惊得她打了个冷颤。 她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才看见自己跟顾满中间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遍体青色的小蛇,正悠闲的在地上乱爬。 是竹叶青!她面色微变,瞥了身后的乳娘一眼,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她乳娘的意思。 这个顾满太难缠,总是想找麻烦,不如除去! 顾满已然往后退了好几步,她面色虽然惊恐,眼睛里却全然没有恐惧,她只是怀疑的盯着刘六娘-----现在是冬天,蛇都在冬眠,怎么可能忽然钻出一条蛇来?何况她们站着的地方可是缀月阁的门口,二老爷新宠的居所,早应该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只蚂蚁也没有的,怎么可能会有蛇? 很快,她就见刘六娘变了脸色条件反射一般的去看她那个乳娘,而她那个乳娘,看也没看那条蛇一眼,就好像它不存在。 她想起上一世刘嬷嬷跟她说起王氏的死时,还曾提过有条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蛇咬了顾博齐一口。 蛇,都是蛇。 哪里有这么巧? 刘六娘却顾不得去想顾满究竟会想些什么,只是回头轻轻的朝她的乳娘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姑娘就亮出底牌,要弄死一个小姑娘轻而易举,哪里会需要动用这种东西,想到这里,她就微微又有些埋怨乳娘太过自作主张。 幸好,估计谁也猜不到这蛇会是她乳娘贴身带着的。 既然主人都已经拒绝,那个乳娘就盯着顾满瞧了一眼,极轻极轻的挥了挥手,那蛇就飞快的溜进了不远处的树丛里。 顾满被她那一眼看的浑身冰凉,好像所有的毛孔都被堵住了不能呼吸,是蛇一样冰冷的目光。 她开始努力回想这个貌不惊人跟那些泼妇一样的婆子没有丝毫两样的乳娘-----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个平常人,她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的飞快,好像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 若是自己的猜测真的不是空穴来风,那······不要说是王氏,就是自己,或者说是任何对刘六娘有威胁的人,怕是都能死的非常悄无声息。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刚刚一闪而过,她就听见几个丫头急的快哭了的声音,七嘴八舌的都在安慰她。 她总算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刘六娘,就假作被惊吓住了似地,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落地的时候,她听见众人惊呼的声音,还有沛琴跟执画气急败坏叫人去请大夫的声音,还有······一声极为奇怪的,有些尖锐却又响亮异常的呼哨,很短很小声,急促得很,如果不是假装晕倒,怕是也不能听见。 这不是个好的预兆,她想,然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是分割线================================ 瀑布汗,不知道居然没有传文,吓死我了,差点就要断更啦~~~~ 亲们,求下收藏求下推荐,多谢各位~~~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四十四 软肋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外的月亮已经高高挂在了树梢,偶尔有轻微的响动传来,顾满知道那是沛音跟执画在外间做针线。 日子如果真的可以这样一辈子过下去也不错,顾满揉了揉额头,却又马上自嘲的笑起来。 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就算是自己想风平浪静,也未必没有人无风起浪。 想起傍晚时分的那条青蛇,她至今还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往外冒。 如果古代真的有人可以用这种方式杀人的话,那真的是太可怕也太恐怖了。 上一世临死前不久,她问过顾烟,王氏的死跟她们究竟有没有关系,顾烟是这么回答她的:“九姐,难道你以为母亲会容忍你娘把儿子生下来么?” 她一直以为她嘴里的母亲是马姨娘,现在看来,却很有可能是已经登上平夫人之位的刘六娘。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瑟瑟的往里面灌风,如果是刘六娘,那自己不是引狼入室么? 她再也不能安稳的坐在床上,细细想了一通就叫沛音:“沛音,执画!” 沛音跟执画就忙推门进来,见她已经自己坐了起来,才都松了一口气,执画就抱怨:“都跟姑娘说了,那样的人,咱们何必看她去?白白的受了一场惊吓!” 顾满顾不得听这些,她探身抓住沛音的手,问她:“我叫你跟沛琴将那刘六娘带来的人,和咱们分开她的人都查了一遍,可有查出些什么?她身边那个看似跟她很亲近的乳娘又是谁?” 沛音不妨她忽然这么激动,一时被吓了一跳,等听清楚了,才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们将人都认认真真的排查了一遍,其他人都是她上京之后二老爷给她配的,本也没什么特别,至于那个乳娘,似乎一开始就跟在她身边的,实在是查不到,我只知道平日缀锦阁的人都叫她刘妈妈。” 刘妈妈,这样称呼的人在侯府就不下十个,有什么特别的? 她有些泄气,却又马上意识到自己不止家里打听这一个渠道,想到这里,她就问沛音:“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堂兄,是跟在外院十二少爷身边伺候着的?” 沛音点头,像是知道顾满在想什么,又问她:“姑娘是想让我哥哥做什么?” “让他往太傅府走一趟,找我大舅舅!”顾满迅速下了床,在凉意袭来的同时却又分明清醒了几分:“你哥哥确定可靠么?” 最近顾满的疑心病好像重了很多,小小的一个人,却整日间显得阴沉沉的,没有半点孩童的调皮跟淘气,沛音习以为常的点点头,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分量还特意道:“我哥哥从小就老实。” 顾满看她一刻,就点头:“我信你。你让他替我走一趟太傅府,让我舅舅查一查这个刘六娘。” 沛音觉得奇怪,转瞬却又释然,毕竟这个刘六娘可害的王氏跟顾博齐大吵了一架,顾满想查查她的底细也没什么奇怪的。 于是她听话的应了,正要出去,就听见帘子唰的一声响,却是清音进了门来。 见顾满已经苏醒,清音略显疲惫的脸上就绽出笑来,忙携了她的手问她:“姑娘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么?” 顾满摇头,又忙叮嘱她别跟王氏提。 清音就拍拍她的头,轻声叹了一口气:“我们倒是想瞒着,但是又怎么能瞒得住?太太她早知道了,才刚派人去园里细细的搜寻了一遍,却也没发现有什么蛇。可煞作怪,好端端的,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蛇?” 顾满听说,就更加确信这条蛇不是偶然出现的,忙摇摇头,就拉着她的手:“既然来了,正好我也一起过去。” 顾满到清江院的时候,王氏却已经着了大鼈裹得摇摇晃晃的正要出门,身后跟着一大堆满脸惊慌的丫头婆子。 她有些惊吓,几乎是飞奔一般的扑过去扶住王氏,又责备她:“母亲这么晚还要去哪里?要再要紧的事情也可以明日再做啊!” 王氏就攥紧她的手,蹲下来替她将风帽理好,又柔声问她:“母亲不去哪里,母亲只是在等我的阿满啊。阿满是个乖孩子,为了不让我担心,一定会过来看我的。” 顾满想起上一世素未谋面的王氏留给自己的那些十一岁的棉衣,忽然就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 她知道不能失去王氏,就算王氏再软弱也不能。 她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所谓的亲人其实更多不过是带着血缘的陌生人,只有王氏,只真真切切一颗心,没有任何杂质的只为了她。 这样一份真心,就算是负累,她也背负得心甘情愿,愿意要这样的软肋。 她忍住心里的波涛,扶王氏进房,一边又故意板起脸教训她:“就算要等,不能在房里等吗?您现在还怀着小弟弟呢。” 小小的人儿面上的笑明明很勉强,眼睛里全是水雾,好像下一刻就能哭出来,王氏看的心疼,就忙应她:“好好好,母亲知道了,日后再也不这么晚还出门。” 清音跟蒙雨早送茶上来,见状就笑道:“咱们九姑娘怎么好像大人似地,思虑起事情来比我们还周全许多。” 还没打趣完,月桐就紧跟着进来回王氏:“除夕那日的菜式已经定了,初一拜祖宗祠堂的年,初二往各房太太娘家去,初三赵王府摆宴,邀了咱们府里几位太太一同去。” 年关将至,府里的事物越发的繁杂,王氏害喜厉害,每日还要为了这些事烦恼,幸亏最近她好似变了个人,逢事也不比从前能避就避,能遮掩就遮掩,倒是比从前还精神了几分。 听月桐回禀完,王氏就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跟月桐交代:“那咱们就十五日设个元宵宴回席,到时候赵王、周王、吴王的家眷都请,十六日再让二老爷在外单设几席专请几位贵人跟朋友罢!” 赵王,那个亲手将自己儿子绑上大殿,告儿子谋反,大义灭亲的赵王? 顾满想起上一世这个赵王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就有些愣神,等回了神才听见王氏在耳旁道:“既是请了内宅女眷,不如阿满也去,成日憋在家里,人也要给憋坏了。” =======================我是分割线========================= 先前的都是些开胃小菜,现在开始,真正的好戏要慢慢上演啦~~~ 嘤嘤嘤,求收藏求包养~~~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四十五 姐妹 赵王府给侯府递了帖子,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 顾老太太捏了一串佛珠,一颗颗的数着,微垂了头仿似睡着了,顾筠就冲旁边的几个嬷嬷们努努嘴,示意她们都推出去。 人老了,就格外的爱一些老人旧事,看着就觉得安稳,觉得踏实,也觉得还没有彻底的被抛弃,顾老太太这样多疑的人,更加如此。 “娘。”顾筠拖了长长的尾音,一声娘叫的如同莺啼,娇柔软糯,听的人心也有软几分。 顾老太太就抬头瞥了她一眼,沉声道:“现如今我在她那儿说话是不管用了,若想去,那你自己去。” 给侯府发了帖子是不错,可顾筠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自然不该算在顾家人里头,何况大家心里也都清楚,眼睛一贯长在头顶上的赵王之所以会下帖子请素来无甚交情的侯府,全是因为王太傅如今巡游辽北。 王氏这一次可真成了全侯府侧目的对象,毕竟赵王的帖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多少王亲贵族,那天全聚在赵王府呢。 顾筠自然也盯着这个机会,陆翰轩需要多结识一些朋友,陆玉然更需要被人认识,她向来很懂的为自己的儿女打算。 可是赵王府毕竟没给陆墨之发帖子-----盛京的大官一抓一大把,而外任回来的陆墨之显然没有这个资格被邀请,顾筠听顾老太太这么说,先就灰了一半的心,要她腆着脸去求王氏,她自问做不到。 屋子里长久的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顾筠以为老太太不会再回话了,顾老太太才语气沉沉的道:“赵王府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咱们府里元宵宴请的贵客也不算少,到那日在自家出风头,又有什么不同?” 盖棺定论!顾筠伏在老太太的肩头,深恨自己丈夫不争气,也恨当初把自己匆忙嫁出去的父母,可是没有办法,若是她还不想死,若是她想自己的儿女不走自己的老路,就必须还得好好的对待顾老侯爷跟顾老太太。 顾筠在动这个心思的时候,其他的人也没有闲着,顾清将头上的簪子一一的都拔下来,脸因为兴奋而涨的通红,不断的问后方的丫头:“哪根簪子更好看一些?” 十二三岁的少女,长得清秀又漂亮,花儿一样漂亮的容颜上带着明丽的笑意,戴什么也好看,后面的几个大丫头们纷纷出声恭维,将她夸上了天去。 顾清就更加开心起来,挑完了首饰又开始挑衣裳,忙的不亦乐乎。 正着忙的时候,外面就有个小丫头兴高采烈的打起帘子,告诉她:“姑娘,十一姑娘来了!” 侯府上上下下提起顾烟的时候,从来都把她当嫡女看待,语气跟态度都尊敬的很,顾清习以为常,听见这话,眼睛就骤然发亮,连声喊道:“蠢货,还不快请进来?” “姐姐还是这样的脾气。”说话间珍珠帘子被撩起,顾烟一张比珍珠还要光彩夺目几分的笑颜就盛开在了眼前,好像把整个屋子都给映衬得亮了几分。 顾清有一瞬间的愣怔,心中几乎有些嫉妒起来。 居然有这样好的相貌,她怔怔的瞧着微笑着的顾烟,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可接下来顾烟就说了一个更让她嫉恨的消息,将她震得愣在了当场:“四姐不必忙活了,听说赵王府只给母亲下了帖子,母亲已经决定只带着三姐跟九姐赴宴了。” 顾清手里正捏着一只步摇,脸上还残留着来不及褪下的笑,样子滑稽又可笑。 像极了现代喜剧里周星驰傻乎乎的笑,顾烟这样想。 片刻后顾清才挣扎着将步摇狠狠的摔了出去,厉声道:“她凭什么!”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顾满,顾烟心知肚明,却仍旧含了淡淡的哀怨,蹙眉道:“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是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 顾清就越加的觉得愤恨! 庶出庶出,真是一个魔咒,就像她父亲在家里做的再好,就算再有出息,也不是二叔的对手。 她疾走几步,狠狠的一脚将那只摔坏了的步摇踩进地毯里,仿佛这样才能稍微缓和一下她的愤怒。 “还不是沾了王太傅的光!不然她算什么!”她望着顾烟,杏眼圆睁,脸上的红晕越加的明显,一甩手就将桌上放着的杯盏全部扫落在地:“好!既然要挡我的路,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不自量力!” 顾烟却只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怯怯的看着她,仿佛是被吓着了,半响才讷讷开口:“四姐······九姐毕竟是母亲亲生的,母亲偏袒她也情有可原。何况,何况她还有个那样厉害的舅舅。” “混蛋!”顾清越发的暴躁,只觉得看所有的人都不顺眼,心中有一团火越烧越旺,她几乎想立刻就拿把刀将顾满这个绊脚石给砍得七零八落,她努力将心里的怒火压下去,说出来的话却仍然含着无限的愤怒跟委屈:“就算她外祖父是太傅又怎么样?这些年因为她那个外祖父,咱们家不是已经将她们母女当菩萨一样的供起来了么?都已经这样了,还要我们怎样!这帖子是下给咱们家的,又不是给王太傅的!” 她的声音因为太激动而有些破音,本来甜美的嗓音也染上几分沙哑,听起来格外的尖锐。 顾满才九岁!她现在什么也不需要,出去散散心就能抢走自己需要的一个机会么?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不公平的事!自己已经十三岁了,母亲也不止一次的说过该出去见见世面,为什么最该去的自己却不能去?难道二房的子女就更高贵一点吗?凭什么!现在的侯爷还是自己的祖父,自己还是侯府的小姐! “十一。”她忽然重重的吐出一口热气,转头笑意盈盈的盯着顾烟:“你甘心被她踩一辈子吗?我知道你胆子小,人也善良,可是你要知道,她们可不会因为你善良就对你好啊。这一次的宴会,她们不也没想着带你去么?” 她循循善诱,满意的看着顾烟慢慢咬紧了唇瓣,委屈又难堪的低下了头。 “你看,你自己也知道。你可是庶出,将来若是二婶随意找个不成器的男人将你给嫁出去了,你也不能怎么样,是不是?” ============我是分割线==================================== 一周又快过去了~~~ 亲们周末愉快。 另外另外,王氏又要怎么和离呢?说到底她自己也是不愿意离开顾博齐的,她不是我们现代人,毕竟从小受到的教育跟影响也和我们不一样,她如果真的和离了走了,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她还有个两个女儿,未来还要有个儿子,她舍得下这三个儿子吗? 现在还是顾家人顾家的人尚且这样对待她,如果真的和离了,她难道还能见到自己的儿女们吗? 女主的思想究竟是怎么样后文会有交代的,请亲们有点耐心等一等哦~~~ 好啦,继续努力的卖卖萌,求收藏求推荐啦~~~ 乃们不要这样对我,我以后会拼命码字加更的哦。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四十六 走水 天色完全的暗下来,马姨娘走在通往自己院子里的林荫小道上,忽然觉得四周都是阴森森的气氛。 顾烟不带丝毫感情又冷酷的声音还不断的在耳旁响起,她想着那句:“她不死,难道咱们死吗?”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狠毒心肠,她的心一抖一颤的,觉得没半刻的心安。 四处都很安静,连自己跟后面两个丫头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她越发的觉得恐怖,不禁回头催促道:“还不走快些?!”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慌忙跟上,忽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喊叫声。 好像很混乱的样子。 马姨娘回头望去,就见远远的看过去,德安居的方向火光冲天。 开始了! 她只觉得脚下的地都在晃,紧张得嗓子又痒又干,几欲作呕。 她果然动手了! 马姨娘想起顾烟对自己的交代,却又慌忙转身喝住两个着急的丫头:“看什么?大年下的,还嫌不够乱?回咱们自己的地儿去!” 两个丫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一人一边搀扶着她回房去了。 德安居着火了! 王氏睡的正香,就听见外边喧闹无比,正要出声喝问,就看江蒙雨跟清音一脸惊慌的过来帮她撩开帐子:“太太,老太太那儿,走水了!” “什么?”王氏惊得整个人都懵了,半响后才反应过来,一边由着蒙雨给自己穿衣裳,一边就问:“怎么好端端的会走水!长胜家的进来了么?!吴嬷嬷跟徐嬷嬷又在哪里?” 蒙雨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就忙回道:“来了的,长胜家的现下正带着人救火,吴嬷嬷跟徐嬷嬷早就护着老太太往大太太的屋子里去了。” 王氏听说顾老太太没事,先就松了一口气,又问:“二老爷呢?他可听说了消息?” 蒙雨跟清音对视了一眼,半响才看觑着回答:“二老爷今日似乎并不在府中,派去缀月阁的人回来禀报说.....刘姨娘说二老爷不在。” 不在? 王氏有些嘲讽的勾起嘴角,谁不知道最近二老爷顾博齐日日盘桓在缀月阁,跟丢了魂儿似地,谁又不知道这大节下的,顾博齐就是再大的胆子,也没胆子跑外头胡混去。 怎么可能不在? 她冷笑了一声,就丢了这话不去问,又问:“可去其他几个老爷太太房里禀报过了?” 蒙雨点头:“月桐跟花颜都已经去了。” 王氏就不再说话,匆匆着好衣裳,套上木屐就疾步往漱玉阁去。 顾老太太显然受了很严重的惊吓,老人家么,越是老就越是胆子小。 见到她来,顾老太太就倒竖了眉毛,厉声道:“毒妇!” 王氏虽说最近不再对她唯唯诺诺,但是这服从跟软弱的性子已经成了习惯,听她这么一吼,顿觉心慌,只觉得魂魄都被喊去了几分,只能慌忙垂首侍立在一旁,声音细若蚊蝇:“不知道母亲何以如此?” 顾老太太越发恼怒,好容易才顺了气没厥过去,见王氏一脸委屈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就恨恨的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一个东西向王氏的面门砸了过去。 “枉你自诩出自世家,居然这样狠毒的心肠,你竟...你竟是要害死我啊!”顾老太太余怒未消,有些肥硕的身子灵活的从炕上站了起来,指着王氏哭道:“我虽然对你严苛了些,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何以起这样恶毒的心思!” 王氏被骂的一愣一愣,半响也不知道老太太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那突如其来的东西砸到了脑门上,她才疼的一激灵,抬手将那东西捡起来仔细一看,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居然是她的耳坠! 是她三十岁生辰时她三哥特意从西域寻来的粉色珍珠耳坠,听说这是珠民们费尽心思也难得一遇的鲛人泪,当年这份生辰礼送的奇巧又贵重,又因为她三哥不久后就出使西域后失踪,她一直将这耳坠当命根子一样的保存着,从来不曾拿出来示人。 可是现在,它怎么跑到了老太太那里去? 顾老太太见她显然是见了这东西后愣住了,就怒极反笑,朝她啐了一口:“打的倒是好主意,指望着烧死了我,你就能掌控这份家业了?你做梦呢!我就是死了,也在天上看着你!天收的不得好死的混账女人!你会不得好死!” 老太太气性上来,越骂越难听,周围原本存了几分心思看热闹的大太太也忍不住心下发凉发虚,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 正说话间,顾筠就从外边飞奔了进来,一见顾老太太,就哭喊道:“娘啊!” 顾老太太见她来了,就更加觉得又心惊又委屈,沉着脸道:“哭什么?我今天若被烧死了,你再哭不迟!” 话音刚落,外边就又断断续续涌进来几个人。 原来是几个媳妇儿们都来了,还有大儿子跟三儿子四儿子,顾老太太见了别人还犹可,一见三儿子立在了跟前,就忍不住老泪纵横道:“兴儿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惹来了这么个祸害,平时说不得骂不得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起了这么恶毒的心思,竟想烧死我!” 三老爷顾博兴向来是个温文的人,见状就柔声安慰了她一番,又劝道:“二嫂不是这样的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老太太啐了一口:“她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是我冤枉她?现在有她戴的耳坠子在这里,又有她房里的秋兰,说她派了人去买了火油,你说不是她,还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自己害自己?” 三老爷见自己母亲如此生气,少不得也按捺住了那说话反驳的心思,不断的作揖道歉,讪讪道:“母亲息怒,儿子没有那个意思。” 这家里,看样子还是只有老五跟老大心里还有自己,顾老太太愤愤不平的瞪了他一眼,就跺着拐杖厉声质问五太太柳氏:“你丈夫呢!我出了这样大的事,也不来看看我吗?他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五太太还完全没搞明白情况,听闻婆婆这么疾言厉色,先就吃了一惊,忐忑道:“五老爷今儿没回来,想是,想是有事耽搁住了。” ===================大家猜猜,怎么就忽然着火啦~~==================================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四十七 陷害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简直剑拔弩张,就连大太太跟四太太对望了一眼之后,也都心照不宣的沉默着退后了许多。 要说一向软弱,又是被名满天下的王太傅亲自教养长大、性情和顺的王氏敢对婆母做出纵火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她们自然不会相信,但是要她们真的跟顾老太太说这些,她们也不是傻子,自然也不愿意。 反正这个家里,除了自己人,其他人谁受灾受冤枉都无所谓。 “啪!” 一片静谧声中,顾筠忽然伸手给了王氏一巴掌,那声响亮的耳光顿时让屋里的人都回了神,紧接着,顾筠就哭喊着朝王氏扑了过去,一边还骂道:“王修盈!你好狠的心啊,就为了一个小妾,就为了几句斥责,你竟要纵火害死我娘!” 王氏的发髻瞬间被扯得七零八落,头上的金钗顺着头发滑落在地上。 清音跟月桐不妨这位姑奶奶突然动手,一时间也懵了,等回了神才都扑过去护住王氏,一边又不断朝顾老太太磕头,替王氏辩解道:“老太太明鉴啊!我们太太向来孝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弄错了!” 王氏此刻才回了神,顿时也顾不得头上的疼痛,膝行着爬过去揽住顾老太太的腿,哭诉道:“不是的,老太太,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不是我做的!” 她定了定神,也不去看顾筠逼视的眼神,接着道:“这耳坠珍贵,我平常从来不戴,都好好的放在屋子里叫人收着,又怎么会这么傻巴巴的带着去老太太那儿,还扔在老太太屋子外头?何况我根本没出过屋子啊!” 三太太就别过了脸,有些不忍的去看三老爷,想让他帮着说话。 跟顾筠做了这么多年的姑嫂,顾筠的脾气她最清楚,大周风俗,未出嫁的小姑子跟出了嫁回娘家的姑奶奶在家里的位子都极尊贵,当媳妇的人自然比不得,从嫁进来开始,她也不知道吃了顾筠多少的亏,每次丈夫都劝自己忍,婆母更是全当没看见。 王氏跟顾筠的恩怨她也都看在眼里,深知顾筠没事也要找事的性子,她见三老爷面上现出渭南之色,就试探着开口:“娘,二嫂说的也有道理,不如······” 但是根本没人听她说话,顾老太太满心都是惊惧跟后怕,心中已经认定了是王氏记恨报复自己,怒道:“快叫人来!叫人来将这个毒妇领回她家去!若是到时候王太傅跟侍郎大人来跟我要公道,老婆子自有分解!” 屋子里所有人的人就全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顾满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咬牙道:“你再跟我说一遍!” 秋兰怯怯的低着头看也不敢抬头看她,总觉得这个九姑娘没有主子们说的那么好对付,但是她转念一想家里还要讨媳妇的傻哥哥跟刻薄的娘,就咬咬牙接着说道:“您还是快些去救救太太吧!恐怕,恐怕现在太太已经做下错事了!” 顾满忍得牙都疼,两只眼睛却亮的出奇,她盯着秋兰,又再次问道:“你跟我说,太太想不开,深夜派人去老太太那儿纵火了?” “是啊是啊!”秋兰以为她信了,心中雀跃,忙要接着再继续煽风点火,就见顾满猛地一转身,顺手抄起旁边案上摆着的大观窑的梅瓶,没头没脑的朝自己砸来。 她顿时觉得肩头火辣辣的疼,经不住“啊”的尖叫了一声,才茫然失措的捧着自己的伤口,哭道:“姑娘!” 顾满不理她,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瞧,目不转睛。 好恐怖!秋兰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上下都跟有蚂蚁在爬似地,全身不自在,为什么九姑娘的目光看起来就好像是小时候闯进家里来,为了偷鸡而咬狗的狼一样,看起来渗的人头皮发麻? 梅瓶碎了一地,地毯上到处都有碎裂的碎片,顾满手里还剩的半截染着血的瓶口仍然架在秋兰的脖子上,似乎随时都能刺进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的连根针也听得见,沛音早自觉的肃了容色,轻声出去吩咐刘妈妈守好门户,又吩咐执画:“你对这府里处处都熟得很,快出去探听些消息。” 执画应了,转身要出去,却又忽然回过头来,轻声在顾满耳边说了些什么。 顾满就盯着秋兰发笑,目光冷淡。 “你听好了,我只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就告诉我,究竟是谁指使你的?!”她将手里的瓶口威胁性的在秋兰面前晃了晃,又冷笑道:“你今年也不满十岁吧?过两年也该是提等的时候了,你真要这样死在我的房里吗?!” 九姑娘不是在开玩笑!秋兰缩起脖子,小心翼翼的避开顾满手里的凶器,这才理顺了舌头,抖抖索索的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这个九姑娘太奇怪了,她比自己还小啊,居然就敢拿着东西杀人!难道就是因为仗着自己是主子吗? 顾满眸子里的淡漠越加的明显,“哐啷”一声,她将手里的半截瓶子狠狠的砸在一旁的博古架上,顿时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好多珍贵的摆件,看的秋兰的心脏一阵阵收缩,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顾满却还不罢休,她伸手将自己梳妆台上摆放着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又从中捡起几盒东西,冷冷的冲沛琴道:“沛琴,将这些东西都塞到她身上。” 秋兰更加猜不透她要做什么,只觉得连呼吸也有些困难,一紧张,居然两眼一翻眼看就要晕厥过去。 顾满却忽然抬腿狠狠的踹在她的腹部,见她理智尚还清醒,才扯开一抹笑,凑在她耳边道:“你手里缺钱对吧?我听说你家里为了给你哥哥娶媳妇,已经穷到要卖女儿的地步了?既然你这样缺钱,那为了钱,来小主人这里偷窃被发现,就恼羞成怒的挟持伤了主子,也很合理。对吧?” =============================我是分割线===================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四十八 逼死 “你确定这招有用?”顾清的脸被屋子里的熏笼熏得红通通的,看起来格外可爱。 “若不能一击必杀,当心后患无穷。”静默了半日,她又忽然闷闷的吐出一句,然后抬眼看着屋子中央站的笔直的人。 是个女人,大概三十左右的样子,脊背挺得直直的,脸上的皱纹却格外的多,抬头就有大片的皱纹布在额头上。 那女人近乎麻木的抬起脸,恭敬答道:“姑娘放心,九姑娘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听见母亲受苦,哪有不去救的道理?何况,她跟二太太的关系那样好。” “那就好。”顾清点了点头,想起顾满惊慌失措奔去救她母亲,却刚好坐实二太太纵火的罪名,就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执画匆匆忙忙的推开了门,见顾满背对着自己立在秋兰身前,就道:“姑娘!老太太叫人呢!说要让人把太太送回娘家去!” 顾满心上一疼,本能的就伸手按住左胸的位置,然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强烈的逼迫感来,慢慢的逼近秋兰,冷淡道:“我数三下,要么告诉我背后指使的人是谁。要么,我母亲回了娘家之后,你跟你家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王氏可以走,这个狼窝呆着也没有意思。 但是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若是现在被送回王府,那么就算王氏跳进了黄河怕也洗不清身上的污点了,这简直是不给她活路,要把她往死理逼! 既然看不得她们好过。那阻拦她们的人就全都去死! 偷窃,袭主......全都是重中又重的罪名!更何况。更何况九姑娘的外祖父是太傅啊! 四姑娘身边的那个大嫂不是说,九姑娘一定会上当吗?可是为什么九姑娘眼皮也不眨的就识破了自己。还这样逼迫?! 她正纠结忐忑,就听见顾满咬字清脆的道:“一!” 心脏猛地一跳,她抬眼看去,却只望见一汪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半点情绪波动也没有,空洞的令人害怕。 “二!” 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顾满又轻轻吐出第二句话,炸的她几乎要跳起来。 顾满绝对有能力让她死在这里,这不是骗人。她甚至不用为杀死自己担上任何坏名声-----自己怀里有这样多的东西,到时候怎么说也说不清楚了! “三!” “我说!”再也经不住这样恐怖压抑的气氛,她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我说!” 顾老太太最后盯了王氏一眼,就道:“我对你可谓已经仁至义尽,事已至此,侯府你是留不得了!” 王氏心中闷闷的疼起来,像是有人拿了没有开刃的刀捅她的心,钝钝的疼。 她不能走! 不说她嫁给顾博齐时老侯爷跟父亲的约定。不说她爱了顾博齐这将近十五年,她还有顾满,还有顾昭,还有这即将出声的新生命。何况是以这样不光彩的罪名被休弃!她只觉得全身的血脉都凝结了,半响后才找到了自己声音:“老太太!您不能这样对我,我什么也没有做过啊!” 顾老太太恼怒。厉声指着徐嬷嬷道:“还不快给我拦住她!” 徐嬷嬷忙就小跑过去劝王氏:“二太太,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呢。什么都听不进去。您还是先顺着她,等过几日她气消了。再慢慢跟她解释吧?” 顾筠没料到老太太居然会真的要将王氏扫地出门,面上不自然的现出些犹豫来:若是王氏在这个节骨眼被赶走了,那赵王的帖子究竟是算王府的,还是算侯府的? 她正要说话,就听见顾老太太怒道:“我给你留脸你不要,那好,那就让你丈夫过来!看他是怎么说!” 顾博齐? 他跟本靠不住啊,王氏几欲崩溃,正无计可施之际,就听见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响起来:“老太太,九姑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嫌这儿还不够乱吗?”顾老太太沉着脸,呵斥道:“让她回她自己屋子去,我这儿用不上她来操心!” 那小丫头哆哆嗦嗦的应了,正要出去,就见顾满自己掀了帘子进来,顿时回头看了一眼顾老太太,才伸手拦她:“九姑娘,请回去罢!” 顾满看也不看她,闪身避过她的手,就朝顾老太太道:“祖母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生这样大的气?” “怎么了?”顾老太太才转头,就见她披头散发的站在不远处,顿时怒从心中起:“你这是什么样子?这是来见长辈该做的形容吗?!” 顾满却不慌不忙的跪下身去,波澜不惊的依旧发问:“孙女儿正是来回禀这件事情的。刚刚听说祖母要请父亲来,难道祖母是已经知晓这件事情了?” “什么事?”顾老太太见她说的奇怪,就忍不住问道:“你父亲那儿又怎么了?” 顾满正要说话,王氏忽然挣开徐嬷嬷的手,疾步跑过去抱住她,又朝顾老太太求情:“阿满什么也不知道,她还小,老太太,老太太别对她说!” 顾老太太狠狠的啐了她一口,冷笑道:“现在知道要脸了,你做那见不得人的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想想你女儿还小?!有爹生没娘教的混账老婆!” 王氏自幼失母,未曾得母亲教养长大,这一直让她自卑得很,现在听顾老太太这样说话,顿时一个趔趄,连站也站不稳,脸色苍白得可怕。 顾满猛地抬头,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顾老太太,纵然是久经风霜人事,但是被一个小孩子以这样诡异的眼神盯着,顾老太太也不自觉的起了鸡皮疙瘩,不自在的咳嗽了几声,才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顾满沉默的冲王氏摇摇头,就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疾走几步到顾老太太跟前,淡淡的道:“刚刚祖母说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顾老太太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恼羞成怒道:“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 “我娘教我要守孝悌,教我要孝顺长辈,友爱手足啊。”顾满冷笑道:“倒是父亲,从小到大什么也没教过我。祖母,我真是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孩子,对不对?” “混账!”顾老太太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差点要一口痰噎死,顺了半天的气才缓过来,指着顾满道:“你敢诅咒你父亲?!” “不是我诅咒!”顾满就忿忿的从地上站起来,瞧着顾老太太一字一句道:“我说的只是事实而已。父亲没有教养过我们兄弟姐妹中的任何一人,我难道说错了吗?!祖母怕是还不知道吧?父亲此刻就在府中,不仅在,而且还软玉温香在怀,有了情人忘了娘呢!您的德安居起火这样大的事,我母亲派人去三催四请的,也没能把他请过来,难道父亲就是这样的教养吗,这样当我们的榜样吗?!他这又是谁教养的结果?!” 什么?顾老太太被她噎的说不出话,一下子倒退了好几步,等反应过来才伸手给了顾满一耳光,怒斥道:“满嘴胡言!” 顾满却不闪也不躲,挨了一巴掌也没露出什么恼色,她只是嘲讽的勾起嘴角,以一个九岁孩子不可能有的淡然跟语气,讥诮道:“我胡言?祖母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缀月阁走一趟,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个顾满,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众人都诧异的看着她,半响也回不过神来。 场上众人心思各异,有巴不得顾满再多说几句激怒顾老太太的,有希望顾满好好的骂这偏心的老太太一顿的,也有作壁上观的,却都没人敢在这关口说话-----煽风点火也不能,看这小丫头这架势,好像是来拼命似地。 “祖母说我母亲纵火是吧?”顾满不等顾老太太接着说话,就连珠炮似地冷笑:“祖母怕是要失望了,这纵火的人,可不是我的母亲。我将清江院的人都带来了,一屋子上上下下二十多个人,个个都可以为我母亲作证,证明她并不曾离开过清江院。若是这些还不够,我还叫人将这府里巡夜的婆子们也都叫来了,她们的话老太太总信吧?说来还真真是好笑呢,她们没看见我母亲,却看见了另一个人,祖母你猜猜,是谁?” “谁?”顾老太太被她的话牵着走,顺口就问。 顾满就把屋子里的人都看了一遍,才张口道:“正要禀告祖母,老太太房里失火不久,她们就看见一个女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四姐的院子。还有人说,曾见那女人在您的德安居外边徘徊了许久呢!” 是顾清?“是小四?”顾老太太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小九!你别血口喷人!”大太太一听闻跟自己女儿有关,忙沉声道,一边还紧盯着她,满含威胁。 对于一个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儿子的女儿尚且还有几分信任,为什么对自己母亲却没半点呢?顾满不知道心内是愤怒还是悲哀,毫不客气的还击道:“怎么不可能?!我有证人!”XBaoShu.com ps: 忐忑不安的上架首更,求包养求订阅~~~~  拜谢 四十九 成谜 顾满的神色一直很平静,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大太太却惊慌的发懵,忍不住抛了一贯的温文,怒骂道:“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来?纵然小四之前有得罪过你的地方,你也不该这样污蔑她!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心眼这样多?” 能逼得大太太发怒,这倒是另一重惊喜呢,顾满冷眼看她一眼,正要回答,就见顾筠满脸讥讽的道:“她你还不知道?她的心思要是不多,怎么我的翰轩也吃了她的苦头?” 顾老太太却仍是满脸的惊疑不定。 刚刚盛怒之下,她倒是真的有把王氏休弃回家的念头,但是现在听顾满这样一说,想起王氏这么些年尚算安分守己,她就有些犹豫起来。 若是最后查明不是王氏,而自己又这样不给她脸面,那就算王太傅跟老侯爷再要好,怕是也不会甘愿吃这个暗亏。 何况王氏还有个当兵部侍郎的哥哥呢。 见顾老太太不说话,四太太迟疑了一会儿,就尖锐的笑了几声,翻着一双三白眼斜瞪了顾满一眼,阴阳怪气的笑道:“咱们小九呀,到底是王太傅的外孙女儿,这样的能干。嗯,看这嘴皮子利索的,真真是说的人哑口无言呢,黑的也能给她说成白的去。二嫂,你究竟是怎么教出这等八面玲珑的妙人儿的?叫我好生羡慕呢。” “原来四婶这样羡慕我娘。”顾满不去看顾筠,转身盯上了方氏,冷笑道:“我娘倒是大方不藏私的。但是四婶就算要学,也得有地方教去不是?哦。难道四婶是想学了,让那丁香姨娘交给十四去?” 王氏嫁给顾博齐这么些年。虽然未曾生育男丁,却好歹给顾家添了两个女儿,但是方氏却不然,从嫁进来,就没下过蛋,就因为这个,顾老太太向来不待见她。 股满这样毫不客气的往她最疼的地方扎针,她顿时暴怒,等要怎样。却知道自己根本不能怎样,她说的句句都是对的,毕竟自己没儿没女的,难道说的不对? 顾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问顾满:“好了!还嫌不够乱么,你说的证人呢?” 顾满大有深意的瞥了一眼范氏,就朝身后的沛音挥手,沛音点头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个身量不高的小丫头子进来。 王氏一见那小丫头。就先吃了一惊:“秋兰?” 秋兰见了王氏这等形容,又瞥了顾满一眼,只觉得腿肚子都在发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别人不知道秋兰这等小丫头。但是范氏却知道,这小丫头还是自己房里的浣洗婆子领进来的,后来才被分去了二房。 见了这秋兰。她先就心中一突,暗暗捏了把汗。方才她还以为是顾满信口开河,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秋兰还真可能是顾清使唤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顾满冷冷的冲秋兰道:“还不给老太太跪下?!” 秋兰听了这句话,更加觉得肝胆俱裂,忙双膝一软,立马跪在了地上,不断的朝顾老太太磕头求饶。 顾老太太就冷眼盯着她瞧,道:“你要我饶你,饶你什么?” 秋兰就哆哆嗦嗦的道:“求老太太饶命!其实......其实太太的耳坠子是我给偷出来的,也是我交给四姑娘的啊老太太,老太太饶了我吧!” 范氏的脸就陡然黑下来,她阴沉着脸,稳定了心神去呵斥秋兰:“你敢污蔑主子?!” 秋兰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当初能答应顾清来陷害王氏,也看准了自己不过是跑个腿偷个东西,以为顾满好糊弄,后来被顾满半点不犹豫的识破,又被顾满整治了一番,已经要吓破了胆,如今听范氏这么说,倒是已经有些麻木了,只不断的以头碰地,求顾老太太饶恕。 顾老太太此刻却格外的清醒,她冷冷的盯了一眼范氏,淡淡的道:“你急什么,我这不还没定罪呢么?是不是真的,把小四叫过来当面对质一番,不就清楚了?” 说着就让人去传顾清。 “你说什么?”顾清本来悠哉的在等着消息,谁知最后等到的不是自己认为的好消息,却是顾老太太传自己过去对质的消息,她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呆在原地几乎忘记了动弹。 前来传话的是老太太身边服侍的秋鹤,见顾清这个模样,就恭敬道:“老太太说让四姑娘过去一趟。” 顾清心里就更加忐忑起来,一双眼骨碌碌的转着,本能的就想起刚刚那个女人来,扯着嗓子喊她:“刘妈妈!刘妈妈!” 她的丫头很快就跑进来,奇怪的问她:“姑娘叫的是哪个刘妈妈?” 顾清的动作一滞,发现自己居然回想不起来那个女人的模样和具体的姓名,只知道她叫刘妈妈而已,心里就有些发慌。 她努力的让自己平复了心情,才对那丫头道:“去找十一姑娘,越快越好!” 一边却跟着秋鹤出了门,穿过回廊进了范氏的院子。 一进门就发现家中的人几乎都来个齐全,见她进门,众人的都眼神就都定在她身上,让她如同芒刺在背。 还是范氏先开口:“小四,你九妹说是你纵的火,还让人诬陷你,你快点跟老太太说,说不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 她自认为做的隐秘,怎么可能会这样就被顾满发现? 而且,顾满怎么就避过了秋兰? 顾满究竟是怎么知道是自己纵火的?她想的有些头疼,直觉性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怎么想也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等她想明白,顾老太太就先开口了:“小四,你房里的人都好好呆着么?” 顾清有些想不明白这句话,然后等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她才察觉到了老太太的用意-----问她是不是她派人去纵的火。 她禁不住心中窃喜,以为自己能过了这一关-----那个女人可是从二房的刘姨娘身边找来的,就算到时候被人认出来是那个女人纵的火,但是她又不是自己的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她就干脆的摇摇头:“回老太太的话,孙女儿今晚歇得早,房里的人也早就睡了,并没人出外乱走。” 顾老太太没说话,顾满就冷淡的笑了几声,质问她:“四姐确定自己没乱走,房里的人也没乱走?”顿了一顿,就又道:“可是,却有人看见四姐的贴身丫头鬼鬼祟祟的大半夜在老太太屋子外头晃呢。” “你胡说八道!”顾清大怒:“你别信口雌黄的污蔑我,我的贴身丫头也就墨棋墨画,今晚是墨画值夜,一整晚她都好好的呆着,哪里又能去老太太那儿?” 顾清心中有些小得意,幸亏没用自己的人去纵火,河阳就算出了事,就算秋兰这丫头反口,自己也能撇干净。 顾满却一点不急,她淡淡的问她:“那墨棋人呢?” 墨棋? 顾清绞尽脑汁的想了许久,也想不通墨棋究竟去了哪儿。 因为今日事情特殊的缘故,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贴身的两个丫头,生怕她们会去自己母亲那里透露自己的计划,想想今天一天,好像墨棋都没有出现。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秋兰就尖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墨棋姐姐吩咐我去偷的耳坠,想必也是她去老太太那里点的火!她一定是被四姑娘送走了!” 墨棋!范氏心里有些发慌,她在前两个时辰还看见过她,那个时候她慌慌张张的从后花园那边怪进来,还被自己骂了一通。 难道真的是墨棋? 顾老太太把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敲,就怒道:“来人!把那个墨棋给找过来!” 很快就有人去找,墨棋灰头土脸出现在大厅里抖抖索索的话都说不完整的时候,顾清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然后墨棋竟然就真的指着她跟顾老太太哭:“老太太!老太太饶命啊,一切都是四姑娘指使我去做的,我也不想,我是被逼的,老太太饶命!” “好!好!”顾老太太是真气,这么些年她对顾清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是真真正正称得上好的,她没有料到顾清居然敢派人来烧她的屋子。 就算她的本意或许不是为了烧死自己,而是要嫁祸其他人,也不可饶恕! 四太太看谁都不顺眼,谁倒霉都跟她没关系,因而见事情急转直下,就马上冲着顾清横眉冷目:“小四也太大胆了,这样的事情也能随便做的吗?” 范氏却一下子扑了上去,搂着顾清心肝儿肉的大哭起来,好像顾清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一边又不断的求老太太网开一面-----要是这件事情被坐实了,那顾清的将来基本就完了。 顾满没说话,她在看热闹,也准备冷眼看顾清的下场。 顾老太太宠她不错,但是像这种富贵了一辈子而越发惜命的人,最重视的还是自己,顾清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在所有人都还在沉默的时候,顾清却猛然回过神来,她一把抓住范氏的衣袖,忽然大哭起来:“不是我,不是我!分明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吩咐过墨棋去做这种事啊,我没有!明明就是那个刘妈妈,明明是那个刘妈妈!”XBaoShu.com ps: 呜呜呜,求收藏求订阅求粉红,求包养~~~ 成绩各种悲催,求读者大大们包养~~~我会努力更新的。 五十章 连环 “刘妈妈?”范氏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忙问她:“是哪个刘妈妈?” 顾清也激动起来,她不是不怕的,顾老太太真发起狠来,说不定就要因此把她送去家庙青灯古佛的过完这辈子了,她可不想落得这个下场。 “是刘姨娘房里的!是刘姨娘房里的刘妈妈!”顾老太太的脸色已经很不耐烦了,顾清见状,再也顾不得犹豫,慌忙就把刘妈妈给招供了出来。 刘姨娘? 顾老太太的瞥了一眼王氏,冷笑道:“是哪个刘姨娘?” 顾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王氏也目瞪口呆的看向了自己,慌忙就道:“是......是二叔房里的刘姨娘,新进来的那位。” “糊涂!”不等顾老太太做出反应,范氏先就恨铁不成钢的当众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直把顾清扇的一个趔趄,两眼泪汪汪的才罢休,打完了这巴掌,自己才又转身抹了把泪,朝顾老太太直直的跪了下来:“老太太,是儿媳教导不善,才会让我们小四搀和进了二房妻妾之间的争斗去。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小四犯错不假,但是她又哪里真有那个胆子,敢谋害一向疼爱她的老太太您?还请老太太把那刘姨娘带过来,以还我们小四一个清白啊!” 顾老太太只觉得头上的抹额勒的头生疼,目光阴沉沉的看了一眼顾清,才又去看一直呆着的王氏,冲她道:“看你惹出的这一大摊事!”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是不忘记刻薄刻薄王氏么? 顾满不等王氏回答,就嗤笑了一声道:“祖母说的。好像是我母亲把那个女人弄回来似地。” 顾老太太听她这么说,顿觉脸上挂不住。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满并不把她的怒气放在心上,接着道:“只是觉得好笑而已。我母亲什么也没做,尚且要承受老太太的怒火,而四姐就算做下了这样大的错事,祖母不过听大伯母哭诉几句也就算了,老太太不觉得不公平么?更何况,大伯母口中的妻妾争宠殃及池鱼好没道理,这侯府谁不知道我母亲对那刘氏仁至义尽?谁又不知道我父亲偏宠那个小妾?这个争字,用在她身上可以。用在我母亲身上,不觉得太过牵强吗?” 好利的一张嘴,范氏跟顾筠就都朝她看去,见她虽披头散发的站着,但是脊背仍旧挺的笔直,整个人隐隐透出几分不可侵犯的气势来,一时有些百感交集。 这个顾满,这几个月变得也着实太多了些。 顾筠不喜欢顾满,从见到的第一眼起就不喜欢。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觊觎她背后王太傅的势力,也因此,就算要陆翰轩把她娶回来当祖宗供着,她也没半点意见。 毕竟是女人。顾满再趾高气昂,她就不信嫁人以后顾满还是这个样子,就算到时候她还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陆翰轩大可把她扔在一边,纳几房妾。甚至娶个平妻。 就算上次王氏当众表示没这个结亲的意思,但是这不代表真亲事就真的成不了。毕竟以后侯府作主的是顾博齐,他点了头,还怕王氏不肯么? 想到这层打算,她也就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并不出言搭话。 “反了!”顾老太太被气的老脸通红,整个人都靠在顾筠身上往后倒仰。 “啪!”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顾满就被闯进来的顾博齐打了一巴掌。 顾博齐是匆忙赶来的,连冠也没带整齐,他刚进门就听见顾老太太骂顾满,因而也不犹豫,抬手就是一耳光,还慌忙凑上去问顾老太太:“母亲没事吧?” “没事?”顾老太太见他来了,就冷笑道:“我倒是想没事,只可惜我没养几个好儿女,个个都巴不得我这老不死的早死!” 顾博齐听闻这话,就又是羞愧又是尴尬,慌忙就跪了下去:“儿子惶恐!” 顿了一顿,他就又喊顾满过来请罪:“为什么气着了你祖母?你素日学的那些......” 他并没有机会把话说完,反应过来的顾满怒不可遏,她挣开沛音拉她的手,跑到顾博齐身边冷笑:“父亲大人凭什么就认定是我气着了祖母?祖母屋子里走水被惊吓的时候,我可没见着父亲来安慰,反而是我母亲最先赶来的,此刻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是四姐姐派人去纵火又要人栽赃在我母亲头上,父亲不说来帮我们讨个公道,倒是当着这么多叔叔婶婶的面动手打人,父亲不觉得失礼吗?!” 顾博齐被顾满说的有些无地自容又有些迷茫,他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此刻听顾满这么说,心中浮起些愧疚,但是转瞬间却又觉得丢脸:这个丫头太不会看人脸色,就算自己打错了,不能留着回去再说么? 因而他就愤愤的抬头还想再说些什么来挽回自己的绝对尊严,谁知一抬头就看见了顾满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神,那里面有嘲笑有讥讽,竟是一点也找不出女儿看父亲的尊敬来。 “好了!”顾老太太有些受不住的捂住了胸口,怒道:“深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张利嘴吗?” “老太太误会了。”顾满深深的给她福了一福,紧接着就道:“难道祖母觉得父亲做的很对吗,您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却还是在刘姨娘那里盘桓留恋着不肯来,一来就动手打刚刚还受了冤枉的我,若祖母觉得孙女儿该一个字也不说,那好,孙女儿闭嘴就是了。” 王氏就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袖子,顾满心中仍然有气,此刻禁不住就趁势蹲下身将王氏给扶起来,冲顾老太太道:“老太太。现在您该相信这事跟我母亲没有关系了吧?既是洗脱了嫌疑,现在事情又攀扯上了父亲的爱妾。我们母女就不再这碍事了。不如老太太准许我们先回去吧?” 顾博齐刚刚还满肚子的气一下子就消了,慌忙问道:“什么爱妾?这跟六娘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就要四姐跟您说啦。”顾满有些幸灾乐祸的瞧他一眼。 这个刘六娘怕根本就不是普通人。普通人谁身边能跟个能驱使毒蛇的奴婢的?又有谁这样不安分,一进来尚不足十天,就想着设计这个设计那个的? 她相信顾清说的话,这件事肯定跟刘姨娘和顾烟脱不了关系,她也知道等会儿的结果肯定会是顾清诬陷了刘姨娘,这个想都不用想。 顾烟不用说,就算主意是她出的,人也是她调唆的,甚至刘姨娘跟顾清之所以有勾结。也是她牵的线,到最后肯定整件事都跟她扯不上一点关系,她惯于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借刀杀人是她一贯的作风。 而刘姨娘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最后吃亏,为这件事替罪的,也只能是顾清这只又蠢油笨却又心狠的羊了。 顾清果然就尖叫着朝顾博齐嚷嚷:“二叔你要救我,是刘姨娘身边的那个刘妈妈,是她唆使秋兰偷了二婶的耳坠,又自己拿了耳坠去老太太那里纵的火啊!” 顾博齐一脸惊愕。片刻后他就沉着脸斥责道:“胡说!刘妈妈昨日就跟我告假回南府老家了?如何又能去纵火?” “二叔你骗人!”顾清双眼瞪大,许久才反应过来顾博齐说的是什么,直觉他是想帮自己的小妾撇清关系,一把扑上去哭道:“就刚才。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她还在我房里!她怎么可能回了南府,二叔。是你们,是你们二房联起手来设计我!是你们联合起来设计我!” 顾博齐有脾气。而且这脾气还不仅仅是对自己人,见状就恼怒的一甩袖子。将顾清给甩开,这才背起手呵斥道:“这样哭哭啼啼的,哪里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刘妈妈昨日就跟我告了假回南府,只怕还得一个多月才回来,想必林成家的也知道,若你不信,大可找人问去!我还怕你查不成?” 范氏不比顾清,她非常清楚,顾博齐既然这么说,那这个顾清口里的刘妈妈就绝对找不到了,她有些心灰,她有儿子有女儿,但是顾清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再有一阵,就是能嫁出去来帮顾博轩或者是儿子顾承远巩固实力的时候了,偏偏在这个时刻...... “你还有什么好说?”顾老太太又不是傻子,她是偏宠大房不假,对这个孙女儿也的确有真心疼爱不假,但是谁又比的过自己的性命重要?她居然敢来害自己的性命,那就饶恕不得。 三老爷看的有些云里雾里,他迟疑了一会儿,就道:“这事儿说到现在,毕竟也还没个明证,不如等那刘妈妈回来了,再做定论吧?” “用不着!需要什么明证。她自己也都承认了!”顾老太太一锤定音:“将她送去通州的庄子上先养着!” 顾清有些不敢置信,分明半个时辰以前那个刘妈妈还跟自己在一起,准备庆祝胜利的,分明现在被送去庄子上的应该是顾满和她娘,为什么短短的时间里,什么都变了?她木木的朝顾满看过去,就发现顾满也正盯着她瞧,明明笑意盈盈的眼神,却无端让她觉得心慌。XBaoShu.com ps: 是不是上架太早,情节还没展开,订阅让我都不敢看...... 另外,要多谢草潭小路的桃花扇、香囊和平安符,还有拂晓的一个平安符,和页小侑的一个香囊,多谢多谢.....  另外,求订阅求包养,求打包带走 特长,能卖萌能写文能吃饭~~~(我神志不清醒,嗯,觉得我不正常的亲们忽略我吧。) 五十一 挑明 有那么一瞬间,顾清真的被那样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但是心内的悲愤终究还是战胜了这一点害怕,她忽然猛地纵身跳起来去抓顾满,手背上的青筋都看得十分明显。 顾满自她有动作起就防着她这一手,见她纵身扑过来,早迅速转了个身躲开,一下子让顾清扑了个空又失去了重心摔在了地上。 顾清又气又恨,见顾满仍然淡漠的站在一旁,就恨恨的道:“我被你算计了!” “你错了。”顾满伸手去扶王氏,淡淡道:“从一开始就是你设计的我,而不是我设计的你。四姐,既然你都要走了,姐妹一场,我就送你几个字,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顾清被她说的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反唇相讥,就见范氏忽然扑了过来,在她耳边道:“你还不罢休吗?闹到这样了,你再说什么都是要吃亏的!” 顾满见顾老太太出了门,就蹲下身来与顾清对视,冷笑道:“大伯母说得对,四姐,乖乖去通州养着吧,再犯错,当心一辈子回不来!” 说完,也不顾范氏跟顾清在身后难看的脸色,扶着王氏往回走。 风很大,一出门就感觉有股寒风猛地往面上灌,顾满抓着王氏胳膊的手略紧了些。 王氏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她:“你是怎么让秋兰反过来为咱们说话的?她不是小四的人吗?” 顾满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就抬头看她,许久后才极认真的反问她:“母亲。你生气吗?气不气父亲会为了刘姨娘说话,却不管我们的死活?” 王氏不妨她忽然这么问。想了想眼里的色彩就黯淡了一些,她不是不介意的。心胸再宽广也没用,那是她的丈夫啊。 可是这个丈夫最先关心的不是自己,事关自己,他张口就是责怪,事情扯上了他的爱妾,他反而倒是义愤填膺了。 真可笑不是么? 她只是忽然的,有些想念自己的父亲跟家人。 低下头,她将顾满搂在怀里,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更加欢快一点:“以前会气。但是以后就不会了。” 就是这样。 人的心,不会一直没有裂缝的,顾博齐亲手,将王氏对他的爱恋一点一点的磨光了,这是好事情。 她仰头微笑,正要说些什么,就见王氏已经转过了头去看前方。 她顺着王氏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顾烟正泪眼汪汪的站在不远处,一见到她们。就不管不顾的跑了过来,一把揽住王氏的衣裳:“母亲!我听说母亲被老太太叫去了,母亲没事吧?” 这样小的孩子,还在这样冷的天里等着自己。说心里没有一点感动那是假的,王氏心一软,声音也就跟着软了下来。柔声安慰她道:“母亲没事,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还在这里等着?” 顾烟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恩赐似地,笑的更加灿烂。眼里又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本来已经睡下了的,听见外边吵嚷,一问才知道老太太那儿走水,母亲也赶过去了,我不放心母亲,就想过来看看。” 王氏就叹了一口气,连个庶出的女儿也会担心自己,可见顾博齐的冷心冷性。 领着两个女儿进了大厅喝了热茶,她才觉得身上稍微暖和了一点,身子又有些乏,就吩咐清音:“天也晚了,干脆让两位姑娘都歇在暖房罢。” “月桐姐姐也是这般说,暖房如今想必已经收拾好了。”清音一边过去扶她,一边就笑道:“待会儿就带两位姑娘过去歇息。我先伺候太太回房安置了罢。” 王氏点头,走了一段路又回过头吩咐沛音:“晚上就在外间榻上睡,好生照看你们姑娘。” 顾烟手里正捏着一枚果子,听闻这话就连忙道:“有我呢,我会照顾姐姐,不抢她被子。” 王氏就禁不住笑:“好好好,这样就最好了。” 顾满却由始至终都不曾动过,她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不吭声,直到王氏出了门,撑着下巴做思考状。 顾烟觉得好奇,就问她:“九姐,你在想什么?” “啊。”顾满好像才回过神来,看着她笑道:“在琢磨些事情,没想到想着想着就入了神。” “什么事情想的这样入神?”顾烟仿佛不经意,笑的人畜无害。 顾满不动声色的避开她朝自己伸过来的手,状似无奈道:“在想四姐呢,她也是个可怜人。” 顾烟就越发的心急,她虽然确信自己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被扯上关系,但是到底也急于知道结果,因此就呀了一声,惊讶道:“四姐她怎么了?” “妹妹不知道吗?”顾满就也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叹气道:“秋兰说四姐指使她去偷了我的娘的耳坠,又让墨棋烧了老太太的屋子。老太太大怒,如今说要打发她去通州的庄子上养病呢。” 去庄子上养病!来古代这么些年了,顾烟自然知道这去庄子上养病意味着什么,意思就是,顾清就这样被放逐了? 她不是可怜顾清,本来么,设计不成就要担后果,这没什么好说的,是顾清自己的命不好,她只是觉得这古代的规矩未免有点太吓人。 “四姐怎么敢做这样的事?!”震惊过后,她就迅速的反应过来,感叹道:“也难怪老太太生气,四姐真是太糊涂了。” “她是糊涂。”顾满就迅速的接话:“但是不是糊涂在惹怒了老太太,而是把主意打到了我们头上来!” 见顾烟惊愕的盯着自己,顾满就冷笑了一声,凑过去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我最厌恶的,就是把手伸的太远的人。很显然,四姐就是这样的人。你说是么?” 顾烟的心猛地一跳-----顾满竟然好像什么都知道。 这一次王氏没事,她就已经很惊讶了。而潜意识里,她就意识到王氏能走出这个困局,唯一的解释就是顾满。 或许这个圈套,唯一不该的就是拉上了顾满,都怪顾清跟自己,想着要一举两得,想要一下子击倒王氏跟顾满两个人,才给了王氏生机-----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定然是顾满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不然顾满也不会让沛音带着清江院的奴才们去作证。 想通了这一点,她的心却又忽然安定了些,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她打着哈欠道:“九姐在说些什么呢,我全都听不懂。” 装小孩子吗?顾满冷笑了一声,或许上一世的自己毫不犹豫的会相信,毕竟有个这样天使外表的小孩子,谁会相信她会有多深的心机?但是现在的顾满,一个字也不会相信。她淡淡的吩咐执画去铺床,淡淡道:“听不懂就罢了,天也晚了,十一妹还是早点睡吧。当心夜路走多了,遇见些不该遇见的东西。” 夜深了,顾博齐一出德安居的门就觉得有些冷。他禁不住一把夺过旁边跟着的丫头手中的暖炉,又打了个哈欠。才跟三老爷夫妇道别-----幸亏顾清不是真的要害死老太太,这火烧的根本就不厉害。德安居只是一间二房烧的严重了些,顾老太太已经住回去了。 他们一大帮人劝也劝了,安慰也安慰了,顾老太太总算是歇下了。 “最近事儿怎么就这么多?”顾博齐领着一帮人走在路上,想着王氏方才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顾满更是当没自己这个人,越发觉得心中烦闷:“往年也没觉得日子这么难过啊!” 马姨娘忐忑不安,刘姨娘却异常平静,她如同没事人一般,迎着冷风出了门,站在门口准备迎接自己的丈夫。 这一次没成功没关系,多的是机会,多的是下一次。 何况这一次,怕是那些蠢蛋都不会猜到这件事居然还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她想起方才顾博齐听闻王氏被指纵火的消息时那震惊却又嫌恶的表情,略微的扯了扯嘴角。 连个男人都看不好,这样一个软弱又蠢笨的女人,除了那高贵的身世,还剩下什么? 她正出神,就听见旁边的绿意忽然道:“老爷回来了!” 果然见不远处隐隐绰绰的有许多人影,她脸上带笑,忙迎上去嘘寒问暖:“天儿这样冷了,老爷怎么还巴巴的跑这么远到我这里来?合该在太太房里呆着的,何苦受这样的苦?” 看她脸上冻得通红,在昏黄的灯笼映照下越发楚楚可怜的模样,顾博齐的心早已软了一片,忙道:“你呀!既是要老爷到她房里去,那这样晚了怎么还站在这风口里等着,若我不来,你可不就得冻上一夜?怎么这样傻。” 刘姨娘就娇羞一笑,抬手将顾博齐头上的雪花给扇去一些,又替他脱了大鼈,安置他洗了脚,才服侍他上床躺下。 “怎么闹成这样?”她趴在顾博齐胸口玩着他的头发,又抬起头看他:“太太没事吧?” 顾博齐正享受着怀里的软玉温香,听闻王氏,就有些不快的道:“提她做什么?见了我就横眉冷目的,她以为她是谁?若非过几日赵王妃请她,老爷索性禁了她的足,省的看着就烦!”XBaoShu.com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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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儿!”她挥手止住还在喋喋不休的顾清,问她:“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跟刘姨娘牵扯上的?你平常对其他的姨娘从来都不屑一顾的啊!” 范氏心里隐隐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但是她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一个那样小的孩子,就算再聪慧,也不能有这样的心机呀。 顾清仔细一想,就道:“是十一妹带我去的。十一妹说刘姨娘那里的茶是从南府带回来的,最好喝,还说刘姨娘跟二婶之间结怨已深。我想着让二婶跟刘姨娘鹬蚌相争......谁知道顾满那个丫头!对!”提起顾满,她忍不住更加激动。连声骂道:“都怪她!若不是她,这件事怎么不能成?!” 范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就这样轻松的掉进了刘姨娘跟顾烟。甚至很可能是顾烟一个人设置的圈套里。 鹬蚌相争? 恐怕顾烟才是那个真正的渔翁吧!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听见门从外边唰的一下被推开。进来两个穿着青布衫的婆子,恭恭敬敬的道:“大太太。天色不早了,老太太交代我们先带四姑娘去歇息,明儿一早再上路。” “我不去!”顾清如同见了鬼一般,手舞足蹈的不断推拒两个婆子的靠近,朝范氏一头扑过去求救:“母亲救我!我不要去那鬼地方,我不要去!” 范氏有些着急,一把揽住顾清,朝那两个婆子道:“两位嬷嬷,老太太的吩咐不敢不听,但总得给我们母女二人一点儿时间,我也好给她收拾些东西!” 到底是大太太,大老爷如今当的官也不小呢,两个婆子就自动的住了脚,巴望着看着范氏,范氏自然知机,挥手令一旁的彩华送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才转头带着顾清进了内室。 待第二日清晨时,顾烟来送行,顾清就瞪大了双眼,满脸愤怒的呸了一口,恨恨的道:“小人!” 顾烟不以为意,仍旧笑眯眯的看着顾清上了马车,看着马车咕噜咕噜的驶出了二门,才转头回来。 她其实也有一肚子的火气跟憋屈:好不容易哄着顾清做了替死鬼设计了一回,谁知道这样容易就被顾满逃过了,这还不算,连大太太跟顾清都好似对自己起了怀疑,今早范氏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要吃了自己一般。 况且还有个顾满在身后虎视眈眈。 想起顾满,她就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一回额头,顾满真是不好对付。 她远远的看着顾满站在梅树底下,漫天的白雪覆盖下来,反而越加衬得她风姿高华。 见她来,顾满微微一颔首,转身就走,半点不留恋。 好像有自己在的地方,顾满就不屑于落脚似地。 她恨恨的咬着牙,将手里的帕子拧的成了一团。 等着吧!总有一日,我要你也尝尝妒忌的滋味儿! 日子过的飞快,在又一场大雪覆盖盛京之际,大年三十总算到来了。 侯府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庆,下人们或有赏钱,或有新衣,也有放假的,脸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给侯府增添了几缕年味儿。 顾满推开门窗,就见外边又似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白毯,有早起的婆子拿着大扫把在扫雪。见她出来,都满面带笑的给她请安。 顾满被这样的气氛染得也高兴几分。禁不住也高兴起来。 这是重生以来的第一个年,该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好。 只可惜等她进了清江院,脸上的笑意就禁不住又都散了:王氏趴在桌上,旁边是熏笼,炕上还放着一套整齐的新衣-----是顾博齐的。 想必王氏又熬夜替顾博齐赶制新衣裳了,她就有些心酸,顾博齐根本就不缺也看不上这些,今早他还炫耀似地穿上了刘姨娘娘家送来的银狐皮斗篷,哪里又看得上王氏的针线。 她正犹豫要不要叫醒王氏,就听见王氏嘤咛了一声。缓缓的醒转过来。 见是她来,王氏就满脸是笑,忙朝她招手道:“阿满,快过来!” 顾满亦步亦趋的过去,就见王氏从炕上放置的一箱里翻出一套衣裳来,催她道:“快试试,看喜不喜欢!” 顾满心里有些发酸。 王氏的针线向来很好,这回给她做的是白绫袄子,外搭着葱绿的右荏褙子。下配着鹅黄色的绫子裙儿。 很精致,精致得她有些想哭。 她忍了许久,终究还是吐槽她:“这些衣裳之类的东西,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为什么又自己动手?父亲今早意气风发的穿上刘姨娘给的衣裳访友去了,母亲这样辛苦替他赶制新衣,他也不会在意的。” 王氏脸上的笑意就渐渐淡下来。她面色淡淡的瞥了一眼桌上成套的新衣,垂眉敛目道:“这是分内应当。” 顾满沉默了一会儿。就听王氏道:“今日你三姐回来,别提这些让她伤心。待会儿就跟你三姐一处玩儿罢。母亲还要忙晚上的年夜饭。” 顾满憋了一肚子的气,就腾的一下站起来气冲冲的往门外闯。 她知道王氏生气,气自己对顾博齐没有女儿对父亲的尊重。 但是那样的父亲,自己要怎么,才能对他尊重得起来? 顾昭正忙着整理送给各房的礼物,见她气冲冲的进门,就看了她一眼,示意花颜跟叶玉二人出去,自己替她倒了杯茶,道:“这是怎么了?” 算起来,这是今世顾满第一次正面跟顾昭对上话。 顾满就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上一世的顾昭嫁的很好,成了北安王妃,却并不曾跟自己还有王氏多么亲近,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位亲姐。 顾昭见她不说话,就亲自过去抓了她的手,叹气道:“又是在生父亲的气吗?” 顾满就有些诧异的看了顾昭一眼,她还以为顾昭是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只想着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 顾昭见她一脸惊愕的样子,就扑哧一笑,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俏皮道:“让我来猜猜,方才母亲是不是生你的气了?” 顾满从来没有见过顾昭这样亲和的样子,她一直以为顾昭不甚喜欢自己的,可是顾昭这样笑起来的时候两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看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生她的气,她就有些丧气的趴在桌上,道:“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只喜欢外祖他们吗?” 顾昭脸上的笑就转换成无奈,她伸手摸摸顾满的头发,语气颇有些萧瑟:“阿满,有些事你还不知道。你不喜欢父亲是不是?我也不喜欢。”她看着有些惊讶的顾满,接着道:“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为什么我们的父亲不能跟舅舅一样对我们好,我甚至还妒忌过四妹她们,至少她们的父亲对她们,的确是关心的。” 顾满就瞪大了眼睛。 “我们父亲啊,他最爱的不是任何人,是他自己而已。”顾昭眼里透着讥诮,嘲讽道:“所以我从不在他跟前献殷勤,因为我知道那都没有用。”XBaoShu.com ps: 咦......刚刚打的一大段话都没了  我刚刚说的话是传了还是没传啊....  各位亲,求包养求订阅。 五十三 撞破 初三的时候,顾昭没有跟着出门做客。 剩下顾满一个人坐在装饰华丽的华盖朱缨车里一个人发呆。 顾昭的话言犹在耳。 她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宁愿在舅舅家住着也不愿意回来么?不是我不担心母亲,也不是我不跟她亲近。” “我实在是,觉得心力交瘁啊。”顾昭说那话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她叹气,一声比一声悠长:“从记事起,我就活在父母亲的阴影里,母亲爱父亲,她的生命里好像就只有父亲这一件事是要紧的,每回她坐在窗前做针线等父亲,我就坐在炕上看她。她等父亲,我等她。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我从小就比别的姐妹懂事,我甚至觉得自己从小就能察觉到父亲对母亲的那种隐隐的不耐烦。” “我很害怕。”她说:“我的日子从小就过的无比压抑,压抑得让我甚至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我甚至觉得,面对祖母都比面对父母来的轻松。” 接踵而来的颠簸感把顾满迅速的拉回了现实,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为王氏,还是为顾昭,亦或是为了顾博齐跟王氏这段本就不该结成的婚姻。 赵王府坐落在繁华的朱雀街,多数皇亲国戚的府邸都位于此地,乃是工部统一督造的。马车驶过王府正门,很快从旁边的偏门进入,里面早已有许多宾客的马车停着。 侯府的名帖递上去,就有下人领着马车进了垂花门。 换了青布小轿进了后院,再行了一阵。有粗壮的婆子上来接过轿子往前再行了小半刻,才到了赵王妃居住的兰亭居。 兰亭居正厅极大。四扇门全开,进门便是十二扇的石榴穿花屏风。 已经有许多打扮精美的姑娘太太们在里边坐着闲话。或有三三两两聚在一堆耍子的。 王氏就笑着冲顾满道:“成日间在家里闷着,也该出来多认识几个朋友。” 顾满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先被人从后边拉住,她回头一看,却是王庭然的妻子魏氏,见是魏氏到了,她就马上甜甜的扑上去,笑道:“大舅母!” 魏氏唉了一声,就将她揽在怀里。问她:“怎的昨儿没往家里来?小没良心的,想必是忘记舅母了。” 顾满就忙解释:“本来要去的!父亲嫌我碍事,就不带我了。” 魏氏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转头见王氏脸上现出尴尬,就一笑而过,推她道:“好啦,舅母知道。你采薇表姐在后头呢,去找她吧。” 顾满就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她反正无所谓。就点头往外走,走到门口,果然见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女娉娉婷婷的漫步而来,她绽开笑。就唤她:“表姐!” 王采薇见是她,就先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逗她道:“小滑头。亏你还认识我是你表姐。姑母在里面么?” 王采薇身上既没顾清的娇纵,也没顾烟的深沉跟顾昭的谨慎小意。顾满很喜欢她,见她问就回道:“在呢。舅母让我出来找你说话。” 王采薇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就招手唤来一个丫头,吩咐她:“这是我表妹,你们领着她逛逛去。我稍后就来。” 王采薇好像,对赵王府很熟悉。 顾满还没回过神,王采薇已经俯身交代她:“我往里面去找个玩伴,待会儿就来陪你。王府后边种了许多海棠,现在想必都已经开花了。我让人带你去看罢!” 顾满就有些疑惑,魏氏支开自己还可以说是大人间有些事不愿让小孩子知道,但是王采薇也这样,好像就有些不对劲了。 但是她知道问了也没用,于是就乖巧的点头,装的像个乖巧的小娃娃,乖乖的跟着那丫头往花园那边走。 王府的花园有专门守门的婆子看着,今日府中宴请女眷,却不得不开花园的,因而门上并没什么人。 那丫头见左右无人,就道:“反正门也没锁,不然我带姑娘先进去瞧瞧?左右待会儿客人们也都要进来的。” 顾满自是无所谓,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 王府的风景果然不一般,跟侯府的景致不一样,王府建筑宏伟,院落与院落之间错落有致,栽种的花草树木也都恰到好处的起到了点缀的作用。 走不多远,就见前面有成片成片火红的花,好似把天也染红了半边。 顾满有些吃惊,就问道:“哪里来这样多的花?” 那丫头就自豪的看了一眼,颇有些与有荣焉的道:“那是我们王府的梅花林,种了有几百棵梅树呢!” 见她问了,那丫头就又道:“不如我带姑娘进去逛逛吧?我们园子里什么花都有,但是这梅花一直是王妃最喜欢的花呢。” 沿着河走不多远,前面就出现一座造型精巧的木质拱桥,上面还缀着许多常春藤,那丫头就指着拱桥道:“姑娘,穿过这座桥,那边就是梅花林了。” 顾满点头,正要应,就见前边风一样的窜过来一个人,重重的撞了一下自己。 她吃痛,禁不住后退了几步,一把扶住身后的抱玉,站稳了才来得及往身后看:是一个跟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少年,他的发髻跟衣冠都散乱着,在奔跑的时候还不忘不断回头看着身后。 好漂亮的眼睛! 顾满在看见那双眸子的时候,先就不自觉的失神了片刻。 那个少年的眼睛是很典型的桃花眼,眼睛亮的失神,此刻他眼里满满的却都是惊慌,眼角微微上挑,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顾满这才惊觉那个少年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她有些讶然的回头。就见不远处又窜过来几个衣饰华丽的孩子,其中有个胖子好像跑不动了。跑到自己身边不远处就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但是他还是鼓起胖乎乎的腮帮子。指挥另外几个人:“快!快给我抓住他!抓住他!” 这个距离不算近,那个少年应该可以跑脱的。 顾满驻足,正惊讶那个少年的身份,就听见自己身旁的丫头惊呼了一声,又怯怯的给自己身边的小胖子行礼:“见过小世子!” 那个小胖子气喘吁吁的,根本就答不上来话,只是疑惑的偏头瞥了她们一眼,就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前边的人身上去。 就在顾满打量那个胖子的时候,抱玉忽然惊呼了一声。顾满往前面看去,就发现那个少年不知为何竟被什么绊倒了,很快就被跟上去的几人给抓住。 还不等她说话,就见那个丫头有些不忍似地转开了头。 接着,那个少年就被几个人合力给抬了起来。 那样的姿势......好像抬着一头猪似地。 抬人的几个少年好像很高兴,不断的摇晃着,好几次都似乎要脱手把那个少年扔进河里,又不断的高声唱些不知所云的童谣。 顾满看着奇怪,就问那个丫头:“这是怎么了?” 那丫头有些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旁边绽出笑容来的胖子,就为难的道:“顾姑娘,不如先回去罢!待会儿奴婢再伺候您。” 这一切弄的顾满云里雾里,但是她也知道这是人家的家事。因而并不多问,只点了点头,就准备跟那丫头往外走。 就在这时。那胖子一把撞上来,把她撞了个趔趄之后。又雄赳赳气昂昂的奔到那少年面前,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顾满被撞的有些疼。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那个小胖子不知从哪儿攀下来一根树枝,挑衅似地往那少年脸上轻轻扇了好几下,等那少年放开了捂着脸的手,这才眼疾手快的一树枝猛地抽在了他的脸上,怒道:“蠢猪!给我跑啊!你再跑!” 那少年显然被激怒了,大叫了一声,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硬生生的抓住那个小胖子的脚,一下子把他掀翻在地,又迅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胖子这一下估计被摔得不轻,躺在地上诶哟诶哟的叫唤了半日才在同伴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 那少年有些愤恨的咬唇看了他们一眼,就又转头往顾满这个方向跑,孰料还没跑到几步,就被反应过来的几个人给追上了。 那小胖子明显很不爽,就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揪着他的衣领逼着他双脚跪地,这才耀武扬威的拖着他行了一段路到拱桥上,垂头对他说:“孬种!下去把我的核桃捞起来!” 少年仰着头,奋力的想脱离他的掌控,却力气不够,根本挣脱不开、 顾满不知道为什么,被他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悲愤惊了一下,不由自主道:“住手!” 可是已经晚了,那死胖子早就松开了手,笑呵呵的看那少年从拱桥上的孔里落下去。 顾满惊呼一声,狂奔两步上前,扒着栏杆往外看,才见那少年正死死的攀住了拱桥上的一根木头。 她松了一口气,伸手冲那少年道:“你抓着我,我把你拉上来。” 旁边的几个人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哄堂大笑。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拉了顾满一把,顾满惊呼了一声,就头朝下倒翻出了拱桥,跟少年一起直直的往水里落去。XBaoShu.com ps: 骑单车摔坏了颗牙,好几年了,长出了新牙,我以为事情就这么停止了,结果去看牙医,医生说我的牙全部偏向了右边,关节都出问题了...... 我光荣的要拔牙,然后带一年半的牙套啊~~~  泪奔  求安慰 求订阅求包养..... 我缺了的一颗牙在漏风...掩面遁走 五十四 重遇 在落水的那一瞬间,顾满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停顿。 直到现在这个时刻,她才知道命有多重要。 她后悔了,后悔为了一时的恻隐之心把自己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如果就这样死了...... 她猛然在水里睁开眼睛,水漫过她的脸,灌进她的鼻子,耳朵,眼睛里,将她浇的有些昏昏沉沉。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刺骨的水蔓延进四肢百骸,她反而觉得头脑清醒了一些。 因为是人造的景致,这条河流虽深,旁边却有不少凸起来的石头,她极努力的攀住一个有些尖锐的石头,努力让自己不被水流冲走,这才有空看身旁的情况。因为这条河是从护城河引进来的活水,因而冲力极大,也不知道被水流冲出了多远,她抬头的时候才发现,竟然再也看不见那座拱桥了。 她有些惊慌,抬头就发现自己下首不远处,那个比自己先落水的少年也卷住了一根柳树垂下来的枝条。 水流一波一波的冲过来,一个不小心她又喝了好几口冷水,在她试图松开一只手抹掉眼睛上的水时,又一**浪袭来,她另一只手一滑,就又被浪卷着抛出去。 死定了,她有些悲哀的想,却在以为快死的时候被人拉了一把。 “快,抱住那个石头!这旁边的水深,中间的好一点!快抓住!” 顾满已经有些昏昏沉沉,听不清究竟是谁在说话,但是她仍旧凭着本能抓住了自己旁边的石头。然后费尽最后的力气爬了上去。 直到此时她才看见,刚刚那个少年仍旧攀着那根柳树枝在河岸旁浮沉。石壁是滑的,根本攀爬不了。他又站不起来,只好咬牙死死的攀着那根枝条。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还不忘记朝自己伸出一只手吗?顾满有些感动。 抱玉吓得魂都丢了,一看顾满落水,立马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扯开嗓子就冲那几个仍旧幸灾乐祸的纨绔子弟大吼:“你们可知我家姑娘是谁?!还不快去找人来救命!” 说完编一头扎进了水里。 那几个纨绔被这一幕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等过了许久,才有一个穿着月白绸缎袍子的少年犹犹豫豫的问一旁那个吓得不会说话了的丫头:“刚刚掉下去的那个丫头有什么来历?” 那丫头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又惊又怕。忍不住扯开嗓子就号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大声道:“那是顾姑娘啊!是采薇姑娘的表妹!” 是王采薇的表妹! 众人顿时一惊,连那个最嚣张的小胖子也忍不住变了神色。 王采薇是谁,是兵部侍郎的嫡女,祖父是王太傅,外祖父是镇远大将军!平日就算多玩笑话说重了几句,回家也要被父母训斥半天的! 还是那个穿月白绸缎的少年最先惊醒过来,忙冲另一个少年道:“苍梧!还不快去叫人来!再晚,那丫头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咱们都得完蛋!” 一旁的邱苍梧穿着玄色衣衫,他愣了一会儿,才抓着那个丫头问:“你说刚刚掉下去的是谁?是顾家的姑娘,是九姑娘吗?!” 那丫头已经哭的没力气说话。知道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她有些崩溃的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她是跟着二太太来的!” 来做客之前父母亲的话言犹在耳。 顾满,顾满。那个掉下去的女孩居然是顾满! 他有些兴奋,禁不住推一把自己身旁的人。冲他道:“阿远!这出事的可是你家,你还不快去找人!” 说完就迫不及待的迈开步子顺着河往下游跑。 众人不敢耽搁。全都跟着往下游跑。 抱玉的父亲以前在庄子上做事,因而她以前也在河边长大,水性不错,潜了一段,她抬头就看见顾满已经趴在一块大石头上。 松了一口气,她加紧速度游到顾满身边,这才忍不住叫了声阿弥陀佛,又忙着问顾满有没有事。 顾满见是她来,眼里就禁不住漫上些泪水,紧接着就道:“抱玉,快,快去救救那个人!” 抱玉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少年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跟顾满。 少年的面色很平静,平静的好像不是被浸泡在水里随时性命垂危,他睁着两只漂亮异常的眼睛,好像感觉不到面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被冰凉的水浸泡着的疼痛。 她有些诧异,紧接着就忙游过去想拉他。 少年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微微的借着树枝的力避开抱玉的手,然后平静的道:“你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能把我拉到哪去?” 确实,自己游了一大段路,早就没什么力气了,抱玉被这么一说才觉得四肢有些发力,果然人就是不能松懈,她有些担忧:“那你怎么办?你这样随时会被冲走的!” 少年的手指因为攥的太紧有些发白,上面的青筋清晰可见。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岸上传来许多人声,抱玉抬头一看,就看见刚才的几个人都出现在了面前,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玄色衣裳的少年公子,瞧着面上的神色很是焦急。 “顾姑娘!你没事吧?”邱苍梧有些紧张,生怕顾满认出他刚才也是有份参与这件事的一员。 顾满顺着声音抬头,就看见少年邱苍梧的脸猛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趴在石头上奄奄一息狼狈不堪,他站在岸上神采飞扬玉树临风,多么明显的对比。 多像上一辈子那样。 她觉得心好像被什么揪住了又狠狠的撕扯开来,疼的揪成了一团。 然后她忽然觉得冬日里的阳光也无比刺眼,她的眼睛都差点被刺瞎。 她想过很多这一世遇见邱苍梧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相见。 邱苍梧有些着急,他在岸上看见顾满好像很难受似地趴在石头上缩成了一团,就着急道:“顾姑娘!你别急,我这就下来救你!” 顾满摁着腹部,有些难受的看着邱苍梧,这种还需要借着他的帮助才能站起来的感觉让她想吐。 她死死的盯着岸上作势要跳下来的邱苍梧,脑子飞速的运转。 如果她被邱苍梧救了......那以后,邱家是不是又要以救命恩人的名义永远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纠缠不休? 来不及了,邱苍梧已然站上了护栏。 顾满一惊,就不自觉的松了手,又被铺天盖地的河水淹没。 然而她并没在水里浸多久,刚刚还抓着柳树枝的少年抛开树枝游到她面前一把托住了她。 邱苍梧根本没来得及下河,身后已经赶来了许多下人,有擅水性的婆子接二连三的跳下河,将顾满跟那个少年还有抱玉都捞了上岸。 王氏跟魏氏闻讯赶来的时候,就见顾满被泡的脸色发白,嘴唇都已经青紫。 顾满只觉得自己的四肢都没什么只觉了,冰冰凉凉的发麻,她握住王氏跟魏氏的手,在她们耳边耳语了几句,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王氏大急,魏氏却镇定许多,她站起身来朝四周看了一眼,就淡淡的冲刚刚赶来的赵王妃道:“王妃,这件事情,还请王府给个解释!现在还麻烦王妃快烧些热汤,请个大夫来罢!” 赵王妃精致的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然后又极快的转换成了焦急,忙道:“顾姑娘没事吧?我这就叫人去找大夫!”一边又忙着吩咐下人:“快去把长春凳抬来,然后叫厨房多烧些热汤,再热热的做几碗姜汤,要快!” 她身边的人匆忙去了,魏氏就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小胖子,冷笑道:“你长本事了啊!” 那个小胖子正要说话,魏氏就怒道:“跪下!” 小胖子有些委屈的撇撇嘴,但是终究还是乖乖的跪在地上,央求似地的叫她:“姑母......” “我没你这样不知轻重的侄儿!”魏氏越发恼怒,沉声道:“你也不必再叫我姑母,待会儿你父亲来了,看他怎么教训你!”说完了这些,魏氏才走到一旁冲正抱着双臂发抖的少年面前,轻声道:“世子,这件事,多谢你了。” 赵王妃的脸色就变得异常的难看。 顾满当场就发起了高热,大夫诊脉后开下方子也没被赵王放走,要他等顾满退热了才行。 抱玉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刚刚那个漂亮少年竟然是赵王的长子,赵王世子谢庭。 她有些讶然,不知道为什么堂堂一个世子居然会被欺负到这种程度,正讶异的时候,就听见赵王当着她们的面,训斥他另一个儿子:“顾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得给我偿命!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谢远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就忙着撇清:“不是我!是大哥拉着顾姑娘,顾姑娘才掉下河的!我们只是想跟大哥开个玩笑,谁知道大哥竟把气撒到了顾姑娘头上!” 赵王半信半疑,他瞥了谢远一眼,就回头来问抱玉:“你来说,是不是这么回事?”XBaoShu.com ps: 当当当~~~~ 渣男出现鸟  话说亲们猜猜接下来渣男跟女主还会不会有戏份?(呃,我在问废话,没戏份怎么虐渣男......) 求下订阅啊~~~ 五十五 作证 曾经顾满一直以为,再遇见邱苍梧的时候她会大哭,会崩溃,会举刀把他五马分尸。 可是现实是,她除了如鲠在喉,什么也没有做。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样重复回忆过去的过程,等于把她的心撕裂了然后用针线一针一针的重新缝起来,让她,想死。 可是她终究没有死,这条命还是要留着。 她知道许多人都厌恶她的存在,但是别人越厌恶,她越要好好的在她们身边,用尽一切方法让她们自取灭亡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看着仇人在自己面前低下那高贵的头,是一种多么快意的报复! 邱苍梧方才那样的焦急,表现的那么殷勤,绝对没有好事。 现在自己的身份还有利用价值吧,攀上了自己,对他那个爹想必也是很好的助力。 原谅她这样恶意的揣度才十几岁的邱苍梧的心思,心理阴暗的人就是那样,向你示好除了想利用想得到好处,绝对没有其他可能。 她有些困难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屋子里已经围了一圈的人,王氏正坐在床前关心的看着她,见她醒来,就忙道:“总算是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一边又忙伸手探她的额头。 她摇摇头,有些困惑的看向自己屋子里的人,不解的眨眨眼。 魏氏看出她的疑惑,就忙道:“阿满,方才王爷已经责骂过他们几个了。听阿远说,是世子一时不小心,才将你拉落河中的?” 魏氏问的有些小心翼翼。顾满抬头看她一眼,又慢慢的垂了头。 她明明在昏迷之前还跟魏氏说过的。是那些人推她下的河,而那个少年救了自己。 魏氏既然明明知道。现在却还是要再来问一遍......是想得到什么不一样的答案吧? 可是,为什么呢? 上一世自己跟王府接触的虽然不算少,但是对这个舅母一直不是特别了解,只知道她无论出身还是脾性都是无可挑剔的,而这一世看样子,魏氏跟赵王府的关系出乎意料的好,甚至,跟赵王府的人都很熟的样子。 她还没打定主意要怎么回答,就见一个俊俏的丫头掀了帘子进门来。笑道:“顾姑娘醒了?我们王爷有几句话要问您,还要劳烦您跟我走一趟。” 魏氏就慌忙道:“她才刚醒,还是让她先喝口茶罢!” 那丫头也是个识趣的,脆生生的唉了一声,就道:“那我去外间等着。” 顾满还是满肚子的疑惑,但是她也不是傻子,到了这个地步,自然知道魏氏的意思了。 于是她就装作疑惑的抬头问她:“舅母,阿远是谁?世子又是谁?” 魏氏愣了一会儿。就有些焦急的道:“好孩子,先别问这么多,你暂且按照舅母说的做罢!” 王氏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顺着魏氏的话劝她:“既是你舅母都说了。你照实说就是了。” 顾满不置可否,反而先问王氏:“抱玉怎么样了?” 王氏就道:“她并没大事,喝了热茶换了干净衣裳就被王妃带出去了。说是赵王传去的。” 顾满就看了一眼魏氏,微微点头出门。 一进正院的门。顾满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院子中央直直的站了一排人,从高倒矮。个个都跟霜打了似地茄子,蔫蔫的站着。 见她来,那些人就齐刷刷的都看过来。 其他人都像是斗败的公鸡,唯有邱苍梧跟另一个少年,脸上都没多少惊慌之色。 邱苍梧有些兴奋,见她来就忙着介绍:“顾姑娘!是我啊,我本来准备去救你的!你记得吗......” 顾满目不斜视,直直的穿过他,看也没看他一眼。 一旁的少年们都有些幸灾乐祸,不少人斜睨着他。邱苍梧有些挫败,心中就想,果然父母说的还是对的,这个顾满,跟她那个姐姐一样,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 赵王在正厅上首坐着,王庭然跟顾博齐也在,见她来,顾博齐就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的问她:“可好些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何况还有外人,顾满恭恭敬敬的给赵王和他们二人都行了礼,才回:“多谢父亲关心,女儿没事。” 顾博齐摸着山羊胡子,嗯了一声,就抱怨道:“又让这么多人为你一个人操心!你怎么这么能惹事?” 顾满脸不红心不跳的认错:“爹爹责怪的是,若是我不来做客,他们也不会把我推进河里了。都是女儿的错。” 赵王卷起手放在唇边咳嗽一声,就问她:“顾姑娘,方才我问过你的丫头了,她说当时她并未看见是谁将你推下河的,你自己可知道究竟是谁?” 顾满想起魏氏的交代,就摇头:“回王爷的话,我并没看见究竟是谁推的我。” 赵王面上的神色就有些轻松之意,偏头冲王庭然道:“看来的确是他们小孩子玩闹,不小心所致。” “我不知道是谁把我推下河的,但是,”顾满有些困惑似地,接着道:“但是我有个问题不明白。” 赵王就说:“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王爷,还有个跟我一起掉下河的人,他是谁啊?” 赵王就叹气:“你说景行啊?这小子不懂事,等他醒了,我就狠狠的罚他。”一边又急着叫下人:“去!去看看大爷醒了没有,醒了就把他给我架过来!” 大爷,世子,景行...... 原来那个少年,居然是赵王世子,谢庭。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堂堂一个世子会被这么对待了。 上一世的赵王就敢绑子上殿,而且传闻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顾满觉得心里微微发凉,她有些难过,为那样漂亮而倔强的少年。 就算被推进河,那个少年也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求饶的话,有那样干净眼神,又愿意在自己都漂流不定的情况下伸手拉住自己,真的会是上一世天下人唾骂的不忠不孝的叛贼吗? 然后她迅速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赵王道:“王爷为什么说他不懂事啊?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掉进河里的。” 赵王有些惊愕,在中年人里面,其实他算是个很有精气神的人,站在那里就比顾博齐多出几分精神来,他有些疑惑的道:“可是我听阿远说,是他......” “王爷误会了。”顾满落落大方的朝他微笑,极坦然的道:“那个时候他们打闹中不小心把我推进河里,是世子最先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就跳下来了呢。那样冷的河水,世子真是个好人。” 顾博齐就忙站起身来,道:“还不早说!若是再晚一会儿,王爷就要罚世子了。” 赵王摇摇头,点头道:“既是这么说,这个兔崽子倒还没坏的无可救药。” 顾博齐有些尴尬,他本来还要好好夸赵王世子一顿的,谁知道赵王却好像不甚待见这个儿子的样子,他刚要说出口的话就那样堵了回去。 王庭然面对这一切的反应却平静得很,他看了一眼顾满,就起身冲赵王道:“王爷,事情弄清楚了就好。”停了一停,他又道:“我们阿满也该去见见世子,亲自跟他道谢的。” 赵王点点头,站起身有些愧疚的拍了拍他的肩,道:“没想到闹出这样的事,大过年的,真是不好意思。” 王庭然就摇头:“阿满不是说了么,是世子救的她。虽说受了些惊吓,到底没出大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博齐觉得被忽略了,想想顾满也没什么事,就撂开手潇洒走了。 王庭然经过院子时,就冲那个穿着月白衣裳的少年道:“王念远,回家自己去七叔那儿领二十个板子。” 王念远......顾满心中一动,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才转头跟着赵王跟王庭然往谢庭的院落去。 他们到的时候,谢庭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脸上的伤口也都涂了药,见他们都来了,谢庭就站起来行礼,面上的表情恭敬。 王庭然亲手将他扶起来,然后看着有些诧异的谢庭,道:“景行啊,真是要多谢你救了我们阿满。” 谢庭有些惊讶,他顺着王庭然的目光看去,顾满正几不可见的朝他点头。 与此同时,正在偏厅坐着等消息的赵王妃也松了口气,忍不住冲身旁的王采薇道:“真的是要多谢你母亲了。” 王采薇面上现出些不自然,却又很快掩去,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阿满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王妃放心罢。” 哪里有那么简单? 赵王这次可是有大事要求王太傅的,这回请王庭然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若是在这个关头出了问题,别说谢远,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正说着,就见赵王妃的贴身丫头碧荷进来禀报:“王妃,王爷带王侍郎跟顾姑娘往世子那里去了,让我跟王妃说,替他好好招待各位贵客。” 这个时候去,总不会是什么好事,赵王妃心总算落了地,道:“知道了。”XBaoShu.com ps: 今天肚子疼了一天,连饭也吃不下,亲们要晚上记得盖点被子在肚子上啊,不然冻得肚子疼...... 五十六 阴谋(求订阅) 马姨娘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顾烟了,她看着正悠闲的在窗边描花样的顾烟,有些急躁的问她:“姑娘,二老爷说要带您去赵王府,您为什么不去?这是多好的机会呀,您这......” 顾烟手上的动作不停,眼里却有些微的不耐烦。 过了一会儿,她见马姨娘还有喋喋不休的架势,就揉了揉眼睛,道:“姨娘的事情都做完了吗?怎么这样有空?” 马姨娘刚要说出口的话就全部说不出来,只好闷闷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姑娘瞧不上我,我没什么能耐,也帮不了姑娘。”她面上有些哀伤,接着道:“可我是真心为着姑娘好的呀!姑娘做事越来越......” 顾烟都知道,不然她也不会这样扶持马姨娘。 可是她现在心中仍旧烦躁无比,顾满的态度这样奇怪,而且次次都有惊无险的躲开危险。 她又不是傻子,才不会相信次次都只是巧合。 更何况,她听说,秋兰这丫头被顾老太太发卖了,可是一放出去,就不见了踪影。 众人都说秋兰是逃了,她却知道并没这么简单。 眼睛又涩又疼,她闭上眼睛转动了一会儿眼珠,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一些。 静了一会儿,她忽然睁开眼睛问马姨娘:“姨娘,哥哥此次是不是就留在京城读书了?” 顾承宇此前跟着大房的二少爷顾承先去江浙游学,年前才回。提起顾承宇,马姨娘的脸上就多了笑容。忙道:“正是呢,二老爷已经说要去帮他找先生。” 顾烟就蹙眉。 找先生有什么用? 进的了国子监。那才是本事。 可是她也只是稍微一想,就道:“哥哥既然回来了就好。他也该在功课上多用些心。” 这一双子女都是有主见也不用自己操心的人,顾承宇更是二老爷到现在唯一的儿子,马姨娘难免觉得面上有光。 可是转念一想,现在王氏跟刘姨娘都怀了身孕,她就又笑不出来。 王氏是正室,若是这一胎真生了个儿子,那可就是堂堂正正的嫡子,就算顾承宇到时候再优秀也没用。 顾烟跟她想到了一处,想起怀孕的王氏。她就有些烦躁的将手里的针线都摔到了桌上。 王氏的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 她盯着自己绣了一半的牡丹花,忽然拿起一旁的剪刀唰的一下剪了下去。 马姨娘被她吓了一跳,好半响才敢出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顾烟觉得说不出的心烦,她仰头看着头上的雕梁画栋,好一会儿才忽然吐出一句:“这孩子不能留!” 马姨娘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本能的往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连声音也有些发抖,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是有野心,曾经也想过主母若是不在了自己能得些好处。可是后来的事实让她越来越清楚,怎么样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妾。 大周朝对官员妻妾这一点管的极为严格,仁武帝那会儿,有个二品官宠妾灭妻被言官弹劾。结果直接就被革除官职。 到了现在这一朝,虽然比那时候要好些,但是宠妾灭妻仍然是忌讳。顾博齐才不会为了自己去犯忌讳。 何况现在,顾承宇是顾博齐唯一的儿子。顾博齐自小就疼他,她相信就算到时候我王氏生了孩子。跟顾承宇相差近乎十几岁也没什么大用处。 顾烟见她一脸的惊慌跟不满,就先冷笑道:“姨娘在我面前摆出这幅姿态有意思么?还是说姨娘当真是想安分守己一辈子当个姨娘了?” 马姨娘有些招架不住顾烟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顾烟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却对自己没一丝感情也就罢了,偏偏还极有主意,根本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对顾烟,隐隐是有些害怕的。 见马姨娘沉默着不说话了,顾烟就收了脸上的冷笑,道:“姨娘,一次是做,两次也是做,不如你再帮我一次吧,如何?” 马姨娘觉得心里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会儿,就道:“你要我做什么?” “这一次可不能过家家似地了。”顾烟握紧了手中的剪子,思量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道:“母亲身份那样高贵,若不是跟别人苟合,父亲又怎么狠得下心休了她?!” “什......什么?!”马姨娘这回是真有些愣怔,半日也没能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顾烟已经站起身立在了窗前,她慌忙扑上去劝她:“姑娘要三思啊!这可不是小事,上一次四姑娘的下场您没看见吗?!” “所以这一次我必须赢!”顾烟说的斩钉截铁,半点犹豫也没有就道:“姨娘愿意帮的话就帮,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二人正僵持着,就听见楚琴在屋外道:“姑娘,刘妈妈来了。” 刘妈妈! 马姨娘的心咯噔一下,跳了半天也没能缓和下来,她可没忘记这个放了火最后却又能置身事外的刘妈妈。 还是顾烟先反应过来,让楚琴带她进来,自己转身在炕上坐了喝茶。 刘妈妈还是原来那副样子,两鬓间有些许白丝,整张脸布满了皱纹,她就像完全不记得十天前发生了的事似地上前给顾烟请安。 顾烟特意盯着她看了两眼,才若有所思的绽出一个微笑来:“妈妈不是回乡探亲了么?怎的回来的这般早。” “走到一半,遇见大雪封山,不得不又折回来了。”刘妈妈脸不红气不喘,就开门见山的问顾烟:“十一姑娘,上回的事情不成。我们姑娘让我来问。您可甘心?” 来的真是时候,难道会掐算人心不成?马姨娘心里有些嘀咕。 顾烟却有些惊讶似地啊了一声。吃惊道:“妈妈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刘妈妈洗的发白的青布衫因为乍一接触这暖房里的暖气发出些摩擦声来,她仍旧笑着点点头。道:“姑娘的意思是,不信我们了?” 顾烟就盯着她看。 这个刘妈妈不简单,她一早就知道了,上回顾清派她去纵火,她转头就假传命令吩咐了墨棋去做,且让墨棋安安分分到最后也不敢供出她来,手段可见一斑。 更何况,她早前亲眼见过她袖子里钻出过一条蛇来,这可不是普通妇人可以做到的事。 微微炸了眨眼,她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就笑道:“妈妈既然这么问,定然是有了万全之策了?” 刘妈妈满脸的皱纹笑成了菊花,就直接问道:“我们姑娘问,不知道若是太太妇德有亏,可还能坐的稳这个位子?” 果然想到了一起,也不是什么善类,顾烟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轻声道:“那不知道,妈妈是想我做什么呢?” “姑娘是个聪明人。”刘妈妈抬起头看她:“我们奶奶是进不了太太院里的门了,但是姑娘可多的是机会呀。” 大宅院里害人的招数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招,顾烟迅速明白了刘姨娘跟刘妈妈的意思。就道:“姨娘她的胃口真大,我一个小小的庶女,怕是不能帮她。” 刘妈妈听见这回答倒也不急。她皮笑肉不笑的抬头:“姑娘是怕落得四姑娘的下场罢?” 顾烟不置可否,微笑道:“妈妈若是愿意这么理解也可以。”顿了顿。她又接着道:“我不过是个毛丫头,让我做这样关键的事怕是做不来。但是。若是只需我放几样该放的东西,我想我还是做得到的。” 果然是个狡猾的丫头。 刘妈妈抬头瞧她一眼,就低头道:“奴婢知道了,既是如此,我先回去禀报我家姑娘。晚上再给姑娘答复罢。” 等楚琴送刘妈妈出了门,马姨娘才从屏风那头出来:“姑娘忘记四姑娘的教训了吗?怎么还敢答应她?!” “答应她?”顾烟就惊讶的说道:“我答应了她什么?我可什么也没答应,她们怎么做是她们的事,与我何干?” 人总算都送走了,赵王妃转身回了院子,进门就问:“三爷呢?三爷在哪里?” 很快就有人来回:“三爷才从王爷书房里出来,正往王妃这里来呢。” 赵王妃冷哼一声,由着碧荷给自己换了见客的大衣裳,换了家常穿的藕粉对襟上衣,系了条雨过天青色裙子,就见谢远有些瑟缩的上来请安。 看见他那个样子赵王妃心里就来气,忍不住喝到:“畏畏缩缩的像个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天家贵胄的风范!” 谢远本来胆子就不大,平时也最怕这个母亲,当下就忍不住倒退了好些步。 赵王妃瞪她一眼,冷声喝退想要求情的人,开口就问:“我问你,我早说过只要惹起那魏瑾然的火就走,你为什么还呆在那里?若是你早些走,哪里会牵扯进顾姑娘落河的事,哪里又会让你大哥抢了风头!” “来不及走开......那个顾姑娘已经掉进河里了。”谢远觉得有些委屈。 赵王妃沉吟了一阵,就张口问他:“真是你推那顾姑娘下的河么?” “不是我!”谢远激动道:“绝对不是我,当时我只站的远远的,就算大哥掉下去也不是我动的手,何况那个什么姑娘。我恍然看见...,看见大哥伸手拉了她一把,她才掉下去的。”XBaoShu.com ps: 订阅好少啊~~~  难道我写的太慢了吗?  求包养求带走求打包(忽略我的语无伦次吧)  再这样我的脸也要皱成一朵菊花了啊肿么办。 五十七 错综 赵王妃漂亮的丹凤眼就微微上挑,迸射出凌厉的光来,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头看了一眼茶盏里沉浮的茶叶,冷笑道:“是么?” 这样看来,谢景行这个小子果然跟父亲说的一样,少小老成奸诈啊。 在那样危急的时刻把顾姑娘拉下水,再当好人救她一命,任谁也罚不了他,甚至还得对他感谢几分吧? 她冷笑了几声,就讥诮的将手里的茶盏放置在桌上,招手叫过谢远来,抚摸着他的头意味深长的教导:“所以啊,你这下可知为何外祖父跟母亲都不喜欢你哥哥了?你瞧他的为人跟城府,你这个傻小子可比得上?” 谢远心中有些不服,但是想起谢庭掉下河时那冰凉又嘲讽的眸子,就觉得心里微微的发寒,他转了转眼珠子,就乖巧的点点头。 赵王妃这才欣慰的笑了笑,垂头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掩去眼里的那一抹厉色。 谢景行,姜还是老的辣,你躲得过一次,可不代表次次都有贵人愿意帮你。 你就,慢慢等死吧。 王庭然携着魏氏将顾满送上马车,在魏氏转头去跟王氏道别之时,就眼疾手快的敲了敲顾满的头,取笑道:“你这丫头,白白害你舅舅欠了个人情。” 顾满灿烂一笑,有些讨好的逢迎他:“那也是因为舅舅疼我啊,我才敢。话说回来,舅舅,为何赵王世子的境况这样不好?” 王庭然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你一个小丫头不知道这些也罢。这回你也算是帮了他了。不然赵王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 顾满就下意识的往王府的门前看去,少年谢庭正站在廊下注视着自己。目光清冷而干净。 他站在那么显眼且繁杂的地方,却无端端的显得孤寂。 她微微的朝他点头。就看见不远处一条大黄狗摇头摆尾的跑过去,亲热的扑在他身上又亲又舔。 谢庭朝她颔首,就拍拍大黄狗的头,转过头带着大黄狗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顾满别过头,就见顾博齐也正满面笑容的朝人打招呼。 她瞥了一眼,就大惊失色的瞪大了眼睛。 那人的她认得,上辈子甚至天天见面。 竟然是他,邱世安。 那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上辈子他那阴鸷的眼睛一直深深的刻在自己心上,每晚夜里也总被这双眸子惊醒。 而现在。他终于要正式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了,带着他那个刻薄的妻子跟软弱又奸诈的儿子? 顾满缓慢的放下帘子,嘴角微微牵扯出一抹冷笑。 来吧,很快你就会知道,被人当作踏脚石,粉身碎骨家破人亡的滋味。 不远处的邱苍梧察觉到顾满的目光,顿时朝她绽放出一个蓄意讨好的笑容来。 顾满愣怔半刻,就也甜甜的露出个笑来。 前者是因为有利可图的虚意逢迎。 后者是权衡利弊的权衡之策。 以前自己的眼睛是不是长到了脑后面,这样一个把心机都写在脸上的人。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把他当成了风度翩翩的良人? 她收回目光,轻轻的问跟同僚打完招呼回转头来的王庭然:“舅舅,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王庭然见她脸上的表情严肃,就有些好笑的道:“什么问题这样严肃。说出来我听听?” “为什么舅母要我跟王爷说,是世子推我下的河?”顾满见王庭然一脸茫然,全然不知的表情。就接着补充道:“我晕过去之前就跟舅母说过的,是世子救了我。是那些人推我下的河。” 王庭然双手背在身后,俊朗的眉目有些忧郁的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也随之严肃许多,他看了一眼正跟王氏相谈甚欢的妻子,就沉声道:“这件事我也不知,回去我会替你问她。” 顾满就轻轻舒了一口气,总要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被亲人当枪使。 以前的魏氏对自己总算不错,她不想就因为怀疑或者是误会,又失去一个亲人。 刘姨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柔软的大引枕上,接过刘妈妈递过去的参茶就笑:“我就说那个丫头是个聪明人,妈妈你还不信。” 刘妈妈脸上没了假模假式的笑,整个人越发显得阴沉,她极尽职的从丫头手里接过来捧盘捧着,就道:“一个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儿学来这么多心眼,倒是不好拿捏。” 刘姨娘啜了一口参茶,就往捧盘里捻起一颗梅子吃了,这才道:“她不好拿捏又怎样,心眼那么多,她可不会放过咱们这个助力。” 刘妈妈没有接话。 刘姨娘顿了顿,就道:“这回的事情太冒险,咱们还是先看看风向罢。” “那姑娘就要屈尊在这妾侍之位上了?”刘妈妈这才有些着急,忙道:“其实也不难的,只要......” “住口!”她还没说完,刘姨娘就厉声喝住她,责怪道:“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是盛京,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用这些手段!” 她说着脑海里就忍不住浮现出家里那个得罪过自己的姨娘嘴唇乌黑,在水里浸泡得发白的样子,忍不住就探身干呕起来。 刘妈妈忙不迭的认错,就慌忙替她顺气。 刘姨娘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吐,靠在大引枕上休息一会儿,才道:“王氏那人,不需咱们出手。光是她那些妯娌,还有那个小姑子就够让她筋疲力尽了。先慢慢来罢,我进府不过个把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姑娘您是说,那个姑奶奶?”刘妈妈恍然大悟,想起她那个对顾满虎视眈眈的儿子,就笑道:“姑娘说的是。” 刘姨娘白皙的脸上浮现一个讥诮的笑,顿了顿,她吩咐刘妈妈:“这个点儿了怎么二老爷还没回来?着人去打听打听。” 她从南府带来两户陪房,加起来也有十几口人,男的在外头帮顾博齐跑跑腿,在书房里跟着做事,女眷管着这个缀月阁,用起来顺手得很。 刘妈妈得令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神色有些兴奋的朝她道:“姑娘,听说九姑娘掉进王府的河里了!” 刘姨娘脸上的神色总算有了些变化,她猛然坐起来,问道:“可是真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掉到河里去?” 刘妈妈就满脸兴奋的将从小厮那里听来的话又添油加醋的转述了一遍:“听说是九姑娘不小心被推下河的,还是赵王世子跳下河去救了她呢。” 刘姨娘就撇撇嘴,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运气却总是出奇的好。 她这里觉得可惜得很,顾筠那头也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太可惜。 “你说说,若是让我们也陪着去,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然儿最稳妥不过的人,跟着去也可以照应几分的!”她一边为顾老太太夹了一块点心,一边抱怨。 顾老太太就回头去问徐嬷嬷:“有没有说为何会掉进河里去?好端端的,一个大家闺秀跟人家公子哥们胡闹什么!” 徐嬷嬷知道她的意思,忙回道:“九姑娘只是去赏花,不小心被推落河里的。想必是那些公子打闹起来不小心。” 顾老太太就绷着脸,两只因为皱纹而显得越发小的眼睛不满的瞪了一眼顾筠,道:“去什么去?人家既然没请你,去了有什么意思?你几个嫂子不也安安分分呆在家里么?偏你是非多!” 顾筠没料到顾老太太忽然生这样大的气,一时之间愣在那里,半日后才反应过来,禁不住红了脸,一嘟嘴气呼呼的站起身道:“女儿没用,女儿是非多,给母亲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出去寻房子住,不在这里给母亲添麻烦了还不行么?!” 说着拔腿就出了门。 顾老太太被气的不轻,忍不住指着她连声道:“这个......这个......这个不孝女啊!” 徐嬷嬷对周嬷嬷使个眼色,忙上前安抚她,等她气顺了,才道:“姑奶奶她就是这么个脾气,直来直往的,心思又重,老太太您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跟个小孩子置气?” 顾老太太愤愤的将手里的梨扔回盘子里,气道:“你不说她怄的人发慌!这丫头自小就眼高于顶心高气傲的,总以为大家都要让着她。这回的事你也知道,本就是人家王家的事,咱们侯府跟着沾什么光?过几日咱们家也开宴,那些王亲贵胄的还能不来?这丫头就是想不明白这个理!” “是是是。”徐嬷嬷忙替她顺气,一边又捧过茶来,待她喝了,才柔声劝道:“姑奶奶小孩子脾气,等气消了也就没事了。您这样疼她,还跟她计较这些?” 顾老太太闷闷的哼了一声,吩咐她;“待会儿过她那儿去看看。” 正说着,就听见人进来回报说:“二老爷二太太回来了,正要进来请老太太安呢!” 顾老太太哼了一声,就道:“让他们进来罢。” 帘子掀开,满面红光的顾博齐就领着王氏跟顾满进来给她请安。 瞥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顾满,顾老太太淡淡的道:“听说不小心掉进河里了?” 消息倒传的真快,顾满暗叹一声。XBaoShu.com ps: 求订阅求打包~~~ 五十八 复杂 王氏忙着打圆场,又将原来的话又解释了一遍。 顾老太太就有些不耐烦,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左顾右盼的顾博齐,冷哼道:“这回玩的还不足?请个安也这样别扭,你竟不如不来!” 顾博齐刚刚还在想着邱世安承诺送自己的美女,心中一片向往,冷不丁被顾老太太一呵斥,顿时打了个冷颤,这才回过神来,不断低头赔礼道歉。 顾老太太越看他们一家越觉得碍眼,就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胸口,怒道:“还不出去呢!要气死我不成!” 顾满一声不吭的跟在顾博齐跟王氏身后出来,就听见顾博齐不满的骂王氏:“话也不会说,也不知道哄哄娘开心?” 顾满冷笑一声,就隔在王氏跟顾博齐中间,仰头装作不解的问他:“爹爹,我母亲可并没有说错话,祖母是生您的气吧?” 顾博齐讪讪一甩袖子,越发觉得顾满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有些发毛。 顾满冷眼盯着他,想起今天他跟邱世安在一起交谈甚欢的模样就在心底冷笑:是时候了,父亲,你不是喜欢结交权贵么,不是喜欢美女么,很快你就会知道,他们给你带来的麻烦! 月光有些清冷,顾满跟王氏分别之后刚转进花园,就见陆玉然跟陆翰轩朝她结伴而来。 都碰上了,现在躲开显然不现实,她只好端起笑脸朝她们打招呼:“表哥表姐这么晚了还没回房休息吗?” 陆翰轩看她的眼神阴鸷,脸上还隐隐有些不屑。 不是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么?怎么听说还跟那些公子爷们玩耍不慎掉进河里了?怕嫌贫爱富才是真吧? 陆玉然脸上却全然都是笑意,一把拉住顾满就缠住她问她王府的趣事。等听说她死里逃生,又忙拉着她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连声叫阿弥陀佛。 闹了一回,陆玉然就哎呀了一声。自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我怎么把这样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该死!真是该死!” 顾满心中警惕,面上却半分不露,微笑道:“忘记什么事了,这样紧要?” “方才我们跟七妹她们一块儿望月亭烹茶,七妹她调皮,非要去采梅花,身上的袍子都湿啦。我现在往她房里去取。”陆玉然面上全是焦急,就道:“跟九妹一聊起来就忘了,耽误不得了,我先去吧。” 顾满还没来得及说话,陆玉然就带着丫头风风火火的走远了,她回过头来,就见陆翰轩背着双手站在不远处,嘴角微微翘着。 她想了一想,就道:“表哥。还请让一让,我该回房去啦。” “天色还早。”陆翰轩不动声色的挡在她面前,诱哄道:“表妹不跟我们一起去烹茶夜话吗?” 谁愿意跟你烹茶夜话!顾满退后了几步,就沉了脸道:“今日刚做客回来。已经很累了,还是改日吧。” “择日不如撞日啊。”陆翰轩身上的袍子在月光照射下微微泛着冷光,他见顾满跟她身后的抱玉都一脸警惕。就笑道:“这可是在家里,表妹这么怕。难道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顾满的右眼皮一直跳,跳的有些心烦。就直截了当的回绝他:“表哥也说是在家里,我有何好怕的,我若是出了什么事,表哥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交差不是么?我累了,表哥还是让路罢!” 陆翰轩被她惊得一愣,顾满就趁机绕过他穿过梅林,往明月楼去。 夜深了,邱府四处的灯笼都亮了起来。 邱世安立在抄手游廊里看月色,看了半天之后才对一旁的邱夫人道:“今日说的好好的,全叫那个混小子给搅乱了!” 邱夫人适时的给他披上大鼈,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儿子,笑道:“他还小呢,知道些什么?再说谁也不是神仙,怎么猜得到在那个关头那个顾满会蹦出来?” 邱世安瞪了邱苍梧一眼,斥责道:“早就叫你别跟那魏瑾然混在一起,你偏偏不听!盛京中谁人不知他是个混世魔王,跟他在一起有什么好事?” 魏瑾然是定远大将军的孙子,年纪轻轻的已经被立为世子,自小金尊玉贵长大的,被惯坏了,谁见了他都要头痛几分。 邱苍梧垂着头不敢辩解,唯唯诺诺的应是。 邱世安这才觉得气消了些,就又问他:“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闹起来?世子再不被待见,那也是世子,谁准 你冒冒失失上前起哄的!” “原也没闹起来。”邱苍梧就老老实实的一五一十的全部给他解释:“魏瑾然得了两颗蛇皮纹核桃,正跟我们炫耀,喝茶的功夫核桃就不见了。众人都只见过世子的小厮进来过,就全去找世子,谁知就见到中途那个小厮将核桃扔进了河里。魏瑾然要报仇,我们就都跟了去,谁知......谁知途中遇见了来赏梅的顾姑娘,顾姑娘为了救世子,也不小心掉下去了。” 邱世安摸着胡子沉思一会儿,点了点头叹道:“也罢!这也是个人的运道,这回若不是遇见顾姑娘,他也活不成了!” 邱夫人听的好奇,问他:“您是说,世子?好歹也是王爷亲生的,难道为了那件事,王爷就真的能狠得下心不要他了?” “住口!”邱世安大惊,忙呵斥道:“你不要命了?忘记王妃身边那些人都怎么死的了么?还敢提!” 邱夫人也自觉说错了话,忙四处看了一眼,才拍着胸口转移话题:“也罢也罢,不提这些。老爷,咱们苍梧进国子监的事可定下了?” 邱世安摇头:“进国子监倒不难,咱们原本也有个名额的。我本想让他拜入王太傅门下,奈何太傅今年竟未曾回京,也不知明年是何光景。” 邱苍梧就讷讷的道:“不是听说王太傅平生最爱重这个外孙女儿了么?连名字也是亲自取的,取‘圆满’之意,可见偏宠非常啊。” 邱世安就点头赞叹:“也算你有心,还知道这些。确实啊,这个顾家九姑娘是跟去世的王夫人同一日生日,生下来就得太傅的意,当年降生时连今上也金口问过的。” 他在院里立了一会儿,就转头去问邱夫人:“那个婢子可调教好了?过几日也该开个席面请你玩的好的女眷过来坐坐。” 邱夫人会意,就道:“那我去准备帖子。” 刘姨娘替顾博齐换了里衣,就引他上了炕替他揉肩,见他闭着双目似乎很是享受,就试探着问他:“听说今日做客做的不甚太平,九姑娘掉进河里去了?” 提起顾满就想起她那双让人不舒服的眼睛,顾博齐冷冷的嗯了一声。 刘姨娘手上的动作越发的轻柔,按住他的肩将头放在他肩上靠着,柔声问道:“怎么意气风发的出去,倒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这饭吃的也真奇了。” 顾博齐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横抱在怀里,坏笑着将手探入她的衣襟里去乱摸,一边还笑道:“还不是想着你这磨人的小淫妇,我走神被老太太骂了,心情又哪里好的起来?” 刘姨娘经不住一阵颤栗,害羞的将头埋进他怀里,娇羞道:“这话您也说的出来?老太太该更不喜欢我了。” 顾博齐见她含羞带怯,粉面含春,忍不住就捧起她的脸亲了一口,将她放置在腿上摩挲着,一边好含糊不清的道:“怕什么,有我在,看谁敢给你脸色瞧?” 刘姨娘就娇喘吁吁的探起身子去放幔帐,又故意问他:“若是太太给我脸色瞧呢?老爷也敢替我作主不成?” 顾博齐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两手摸到她身后,狠狠在她臀上捏了一把,沉声道:“都说夫为妻天,难道她还敢违背我不成?若不是......” 接着的话就淹没在女子的娇笑声里。 顾满眼皮跳的越发厉害,埋头走了一阵年,抬头就见明月楼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发着暗黄的光,在夜色里摇晃不清。 她这才觉得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拔步进门,接过沛音递过来的暖炉,就低声问她:“事情办的如何?” “姑娘放心,那些婆子为了钱哪里还会管秋兰的死活?才花了三两银子,就把她买了。”沛音替她将披风下了,又将热水注入铜盆,伺候她洗脸。 热热的湿气扑面而来,顾满觉得脸上的毛孔都张开了在呼气。 她舒了一口气,就牵起嘴角:“我舅舅是如何说的?” “听说是您举荐过去的人,就安排在后院当了普通的粗使丫头。”沛音回她:“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姑娘。” 顾满脱了鞋子将脚放进热水里,就问她:“什么事?” 她梳洗都不习惯别人伺候,沛音也就只是捧着帕子站在一旁,听她问,就压低声音道:“舅老爷说并没查到那个刘妈妈是什么来历。不过,他说,这个刘姨娘并不是刘知府的嫡女,传闻她是刘知府与一个苗女所生,过后刘知府才把她接回府中抚养的。” 苗女? 顾满不动声色的掩去了眼里的那一抹惊讶,早就该猜到的,可以驱使毒蛇,普通人哪里可以做到? 正说着,窗户那边就出现了细微的响动,像是有猫在蹿动。XBaoShu.com ps: 在加油存稿~~~ 更新绝对稳定加准时, 存稿完毕更新就会多起来的,求订阅~~~ 五十九 骨肉(求订阅) 顾满冲沛音使了个眼色,沛音就仍旧陪着她聊天,沛琴却静悄悄的朝窗户那边去,猛然间一把将窗户推开。 “诶哟!”窗户外边传来妇人的叫唤声。 沛琴就故意大声道:“哎哟哟!怎么是妈妈您哪!这大晚上的,妈妈怎么跑到墙角来吹冷风?” 顾满就猜到是那个脸上有痣的刘婆子。 真是死心塌地帮顾烟在做事啊,她目不斜视的问沛琴:“嚷嚷什么呢?” 沛琴就故意大声道:“姑娘不知道,我见这屋里太闷,想开窗透透气,谁知刘嫂子在外头,一不小心就夹了头。” 顾满朝窗外看去,刘婆子站在窗外仍旧木着一张脸,见她看,就讷讷的道:“奴婢来请齐嬷嬷。” 顾满点点头,就道:“既是找人,就小心着些罢。” 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说话的声音也极温柔,但是不知怎的,刘婆子看着她那幽深的目光就觉得心底发凉,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满却不管她,自顾自的由着沛音伺候自己睡觉。 第二日早上,顾满去给王氏请安,就正听顾博齐跟王氏商量:“老五也不小了,该是上学堂的年纪,你这个当母亲的也该上心。改日跟你哥哥提提,找个门路替他引进国子监去......”如此如此,絮絮叨叨个不停。 顾满去看王氏,见她面上虽无甚表情,眼里却透着不耐烦。就微微的牵起嘴角。 顾博齐,继续这样下去吧。你越混蛋,王氏就越快对你死心。 王氏心中果然不忿。她有些闷闷的将手附上自己的小腹,幻想起自己的儿子来。 听了半响,她就招手叫过顾满来,揽着她问她:“昨日睡的可好,有没有发热?” 顾满一一摇头,就笑着问她:“母亲,宴席上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我要吃荷叶羹。” “有有有。”王氏回头吩咐清音;“听见你们姑娘说了?跟厨房说,那日再添上一道荷叶羹罢。” 顾博齐见她们母女二人故意冷落自己,就忍不住怒道:“住嘴!大人在说话。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嘴!没规矩。” 王氏脸上的笑就淡了,淡淡的道:“行了,二老爷这话,我会转达我兄长的。二老爷还有旁的事么?” 顾博齐自觉丢了脸面,看着王氏的眼神就越发不善,哼了一声骂道:“有狗屁的事!再大的事见到你这张脸也说不出来了!” 说完就甩袖而去。 王氏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狠话,顿时就红了眼圈,半日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满咬唇往顾博齐的方向看了一眼,站在脚踏上替王氏擦了眼泪。安慰她:“母亲不哭,你还有我们呢!父亲不好,咱们不要他!” 王氏心里堵了块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听顾满这么说,就勉强笑着摸摸她的头,道:“阿满说得对。母亲知道。” 正好顾承宇跟顾烟一起过来请安。 王氏见了他们就没什么好脸色,闷闷的道:“都起来吧。” 顾烟察言观色。就知道今日必定不受待见,因而也不给自己找罪受。落落大方的请了安,又道:“母亲,女儿给您绣了一条汗巾。” 王氏叫月桐接了,就看着顾承宇道:“你这回从外边回来,就老老实实呆在家罢。功课也要抓紧,当心你父亲教训你。” 顾承宇满不在乎的朝她磕了个头当是答应,就笑嘻嘻的道;“孩儿知道了。” 顾满见王氏一脸倦怠,就主动起身告辞,又冲顾烟道;“母亲忙,咱们还是往别处去罢。” 于是几人也就一起告辞出来。 正巧顾承栋摇摇晃晃的过来向顾博齐要竹编蛐蛐儿,见了他们就立住脚,朝顾满呸了一口,骂她:“坏丫头!” 顾满全当没看见,灵活的闪开就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顾承宇就在一旁拉住顾承栋,道:“小八也忒不懂事,上次的教训难道忘记了么?九姐姐可厉害着呢,你还敢惹她?” 沛琴跟执画都知道这位公子爷的脾气,忙挡在顾满身前,生怕他又忽然扑过来。 顾承栋果然气急,他恨恨的跺了跺脚,就拿手指着顾满,骂道:“小蹄子,你给我过来,看看咱们谁修理谁!” 顾满心烦,就冷冷的盯了顾承宇一眼,冷笑道:“看来五哥在外边也没长进多少啊,这都多长时间过去了,五哥怎么还是老一套的法子,又想借刀杀人吗?” 心思被看穿,顾承宇却一点儿尴尬的意思也没有,他挤眉弄眼的朝顾承栋怪笑:“呀呀呀,你看,九妹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你还是小心些罢。” 一边说,一边就故意推了顾承栋一把。 顾承栋趁势撞在执画身上,将她一把撞开,就拿手要去挠顾满。 顾满忙侧身躲开,朝顾承栋冷声道:“你要是再动手,小心我不客气!” “听见没,九姐说要对你不客气呢!”顾承宇满面笑容的继续煽风点火,一边又朝顾烟使了个眼色。 “住手!”这回事情却并没有跟上次一样,顾昭带着几个人远远的过来,见状就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承栋早被顾昭身边的婆子拉开,见顾昭问,就嚷嚷道:“九姐要欺负我!” “欺负你?”顾昭冷笑了一声,就道:“我只看见你一直追着你九姐打!” 她冷冷的看了顾承栋一眼,就忽然转身挥了顾承宇一个耳光。 众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惊呆了,半日后顾承宇才捂着脸忿忿道:“三姐!你做什么打我?打九妹的可不是我!” “打人的当然不是你!”顾昭毫不犹豫的截断他的话,冷笑道:“你只会躲在背后煽风点火罢了!一个男子,怎么也学后院闺阁妇人一般长舌?你当我没听见方才你那些煽风点火的话么?” 顾烟冷眼瞥了一眼顾满,忙过去拉顾昭的衣袖求饶:“三姐,五哥他不是故意的......” 顾昭对顾烟向来很好,此刻见她来求情,瞪了一眼顾承宇就骂:“你也不小了,居然还跟小孩子过不去!说出去你也好意思?” 顾承宇咬的舌头都快掉下来了,捂着自己的左脸仍旧阴沉的盯着顾昭,心内早已将她们骂了千遍万遍,表面却还是先低了头,认错道:“三姐,我错了,我不该贪玩看好戏的。” 见他低了头,顾昭就道:“你知道就好,我们总算是一家子骨肉。” 骨肉? 众人心中都禁不住冷笑。 这家子究竟谁把谁当骨肉? 顾承栋最回不过神来,见顾昭打人,就机灵的挣脱开婆子骂她:“三姐也坏!三姐打五哥,我去跟祖母说!” 他啪嗒啪嗒的跑远了,顾昭就招手唤过顾满来,替她整理头发,吩咐她:“乖乖回房呆着,中午跟我一起用饭。” 顾烟跟顾承宇在原地站着,冷眼看她们姐妹亲近,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往回走。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顾烟轻声问他:“五哥,疼不疼?” 顾承宇眼里闪着光,低头摸了摸顾烟的头发,沉声道:“谁让我们不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疼不疼又能怎样?” 顾承宇从小就对顾烟极好,因为是一母同胞,顾烟也对顾承宇有些真情在,见他受辱,就道:“哥哥......” “骨肉?说的好笑!”顾承宇打断顾烟的安慰,冷笑道:“谁跟她们是骨肉!”他说完这句,又看着顾烟,一字一句道:“妹妹放心,我迟早有一天会把我们受的一切都还给他们!让她们都跪在地上跟我们求饶!” 顾烟看着他走远,就恨恨的擦了擦眼睛。 顾满! 很好,又是你,又是所谓的嫡庶规矩给了我们一巴掌! 我穿越到古达来,不是来受苦的,不是来给你们小心翼翼的当奴隶的。 既然你们这样的等不及,我少不得该用些心送你们上青天。 她想起方才王氏小心翼翼的按着小腹,脸上那满含期待的神情。 很好,我很快就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她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急匆匆的回了房,就吩咐楚琴:“往缀月阁去一趟,找她屋里的铃铛,就说九姑娘已经起疑心了,让她跟刘姨娘说已经拜托王侍郎往她们老家查去了。” 楚琴见她脸色极差,就忙不迭的应了去了。 找到铃铛吩咐了一番,就又叮嘱道:“可机灵点儿,别把我们姑娘给抖出了。” 铃铛自然应了,想了想措辞,就找了个机会上前告诉刘妈妈:“妈妈,刚才我往三姑娘院子里去送花样,正好听见九姑娘身边的沛音跟执画悄悄说,派了人去求王侍郎查咱们姑娘的底细呢!” 刘妈妈看了她一眼,就急忙问道:“你可听明白了?她们是怎么说的?” 铃铛为人机灵,就编的合情合理:“听说是因为九姑娘思来想去,四姑娘不会无故攀咬您一个下人,且您回乡的时候也太巧合了些......说是让王侍郎派人去南府了!” 刘妈妈眯了眼,虽慌张却也强自镇定的进屋去说与刘姨娘听。XBaoShu.com ps: 求订阅求包养~~~ 六十章 骨肉 刘姨娘的目光陡然狠毒起来,她一摔袖子,面目狰狞道:“她果真去查了?” 刘妈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清楚明白:“看来是真的,那天她看我的眼神就不一般。” 屋子里安静下来,隔了一会儿,刘妈妈又道:“上回秋兰的事说起来也怪,那丫头一开始说的好好的,想来应该是攀咬九姑娘才是,可是最后时刻却反口了,若不是因为秋兰先反口,事情也未必不成的。这个九姑娘,看起来倒真的不一般。” 刘姨娘有些嫌恶又有些不屑的冷笑了一声,道:“不一般?她这是自己找死!” 一进来这个顾满就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还只当她是个小孩子,暂且放过了她。 自己本来只想先对付王氏的,现在,既然这个顾满自己要来找死,那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刘妈妈见她发狠了,就做了个手势,问她:“要用毒吗?” 刘姨娘拥被而坐,一头青丝披散在背后,显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但她面上阴狠的表情却格外的渗人,思索了一会儿,她摇摇头,道:“在家里做太引人怀疑了,我们要做的没有丝毫痕迹才可以。” 刘妈妈知道她一向不喜欢自己的毒虫毒蛇这些东西,也就不再多劝,只是问她:“在外头又如何?她身边可时时刻刻都跟着人呢。” “跟着人又如何?”刘姨娘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接着道:“这世上哪里还有收买不了的人?实在不行,你就用老一套。我就不信有人敢不听话!” 刘妈妈会意,点头答应了。又问她:“什么时候动手?” 什么时候动手,这还真是个问题。 顾满好像并不喜欢出门做客。除非是王氏特别要求,否则轻易不出门的。 但是,若是有什么事不得不出去呢? 想到这里,她微微的笑了,抬头对刘妈妈道:“你不是一直想着王氏碍眼么?借这个机会,咱们一箭双雕如何?” 一箭双雕?刘妈妈眼睛发亮,问她:“如何一箭双雕?” “王氏现在怀胎才三月,坐胎才稳,若是这个时候听说了自己女儿遇害。又亲眼目睹了女儿的惨况,你说,她这胎还保得住么?”刘姨娘低头浅笑,耳边一缕头发落到颈边,越发显得肌肤洁白如玉。 刘妈妈深觉主意麻烦,需要筹备的事情多,但是想想这样是最好的方法,也就一一的点头应了,就道:“我这就去打探打探明月楼的消息。”又对刘姨娘道:“姑娘。这事可需要知会......” “不用!”刘姨娘毫不犹豫的拒绝,就又道:“你先去看看那丫头身边有谁更好收服,至于她什么时候出门这些,我自然有办法。” 刘妈妈就出门去了。她出去不久,顾博齐就喝的摇摇晃晃的进来。 刘姨娘忙上前扶住他,闻了闻又皱眉道:“又喝酒了!” 顾博齐喝的醉醺醺的。却还认得出她来,就捏了捏她的脸蛋。扯着她就往内间走。 刘姨娘猝不及防,就被顾博齐猛地扔在了床上。 她刚要起身。谁知顾博齐已经俯身压了上来,一边还迷迷糊糊的喊她:“芷柔,芷柔,你就从了我吧。” 她禁不住心头火起,狠狠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又恨恨的道:“顾博齐!你醉的人也不认识了吗?!” 顾博齐果然连人也不认得了,不管不顾的拉着她说些不堪入耳的混帐话,又道:“芷柔啊,你可别不识好歹!我是什么人?我可是定远侯府未来的主人,盛京谁不给我几分面子?连那知府的女儿......那知府的女儿都给我做妾了!你还不从了我。” 窗寮没关好,有微风透进来,吹的人精神一震。 刘姨娘任由他为所欲为,等他浑浑噩噩的睡过去时,才一把将他从身上推开,等坐起来欲给他几个耳光时,到底是不忍心。 她想起自己在家中时众人又嫌恶又害怕自己,唯有顾博齐愿意接近自己,还对自己体贴温柔,只有他不曾对自己口出恶言又避如蛇蝎啊。 她尖锐的指甲从顾博齐白皙的脖子上来来回回的轻划,过了许久才慵懒的将衣裳披起来,朝门外叫道:“来人!备水。” 顾博齐彻底清醒时已经是傍晚,看着坐在窗前做针线的刘姨娘,他迷茫的晃了晃头,就揉着眼问她:“我怎的在你这儿?” 刘姨娘就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顾博齐自觉不对,只是苦思冥想了半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走来这里的,就讪讪而笑,赤脚下地从背后将她搂住,又拿胡子去扎她的脖子,问她:“老爷哪里得罪你了?怎的也不理我一理?” “老爷也需要我理吗?”刘姨娘将手里的绣架往一旁一扔,就回头质问他:“亏老爷还认得我,我只当老爷只记得那个芷柔了!” 听见芷柔这个名字,顾博齐就有些心虚,禁不住讨好的哄她:“我们六娘才是老爷的心头好,其他的女人,我哪里真的放在眼里?” 方芷柔是邱世安家里的歌女,听说早前也曾是官家女儿,谁知后来家里犯了事,就被充作官奴了,人长得水灵灵的,鹅蛋脸,细长眼睛,妩媚得让人心动。他只见过一面就被迷住了。 想起今早那方芷柔对自己爱理不理的,顾博齐就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摩挲刘姨娘的动作就忍不住重了些。 刘姨娘吃痛,哼了一声又想起正事,只好又收敛了心中的火气,柔声问他:“太太的肚子都大了,我的却还没些反应,老太太她们迟早要知道的,到时候我可怎么办?你整天拈花惹草,却从不知人家的担心!”说着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顾博齐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心先就软了,忙揽住她安慰:“咱们时间还多着呢,说不定现在就怀上了呢!无需这样担心。” “你说的倒是简单!”刘姨娘拿帕子擦泪,一把将他推开冷笑道:“你又不是我,怎知我的心?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你却还只管浑浑噩噩呢!” 顾博齐又是心疼又是忧郁,就问她:“那有什么法子?” 总算问到正题了,刘姨娘就趁机道:“我听说罗云庙里的送子观音最灵验,只要诚心去求,没有不应的。”等看顾博齐一脸喜色的时候就又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可惜别人都以为我已经怀了身孕,不然怎样我也要亲自去迎一尊送子观音回来的。” “这还不简单?”顾博齐就拍掌而笑。 王氏自然是不能指望了,不能让她知道。 那些姨娘轻易也不得出门,绝对不能让她们去。 那就只能几个女儿了,一则她们也小,只要骗她们是去烧香,迎一尊送子观音回来给王氏保胎,她们必定是会答应的,二则她们每年正月也都要去庙里的。 他就顺口道:“那就让三丫头带着九丫头跟烟儿去!”他一锤定音,就着人去吩咐几个女儿。 正要这样! 刘姨娘冷笑,顾满,你不是机灵么? 你这回再机灵也没有用,你已经没命活着回来了! 我要让你知道,得罪了我,究竟是什么下场! 顾满正从顾昭处道别出来,就见顾博齐身边的雪翠笑嘻嘻的迎上来问好。 她也就顺势住了脚,道:“雪翠姐姐有什么事么?” 雪翠就将去庙里祈福,迎送子观音的事都一一的告诉她,又道:“三姑娘十一姑娘也要去呢,这也是为了将来的小少爷的一点心意不是?” 顾博齐居然也会有这份心?顾满觉得惊奇,想了想就道:“既然已经定了,那我跟着去也就是了。” 刘妈妈正从明月楼出来,远远的见她带人回明月楼,就闪在树后紧盯着她跟她身后伺候的两个丫头。 刚刚那个刘婆子说,圆脸,杏眼的那个是沛音,尖下巴的是沛琴,这两人都是她身边最信任的丫头。 想必那天跟着她出门的也非得是这两个丫头了,听说这两个丫头一条心只为着顾满,好像不好收服呢。 刘妈妈在树下沉思了一会儿,就回去报给刘姨娘知晓:“那两个丫头听说是她的心腹,想必轻易收服不了。咱们还是没必要那样复杂,转头收买了出门的那些婆子家丁也就是了,至于这两个丫头,到时候人不知鬼不觉的被蛇咬了,也就罢了。” 那两个丫头是死是活根本就不重要,刘姨娘皱了皱眉,就吩咐她:“最好是出门遇上了强盗,或是贪玩跌下山崖摔死了,越自然越好,否则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刘妈妈也跟着点头,道:“我会计划周详的,就不信她还能活着回来。我听说那罗云庙的坡极陡峭,马车上去时有出事的。那里又没有修得多宽,路边也没什么遮挡,到时候九姑娘的马车打滑摔了下去,也只能怨她倒霉。” 就是这样,刘姨娘得意的看向窗外。 顾满,你就去死吧!你死了,你母亲也离死不远了。XBaoShu.com ps: 死命存稿的路过~  求订阅求包养啊,存稿准备双更甚至三更的人打滚求订阅~~~ 六十一 怀疑 初八的日子很好,适宜进香许愿,几个人出府的日子就定了初八。 顾博齐已经许久没进过马姨娘的门了,她少不得有些着急,这府里的奴才们可都是看碟下菜的,若是缺了顾博齐的宠爱,她可就只是半个主子。 顾承宇去看她,见她惴惴不安,就问她:“妹妹向来极有主意,您为何不去问问她?” 女子闺阁的事,他懂的终不算多,只好寄希望于顾烟。 马姨娘眼前一亮,等兴奋劲过了却又耷拉着头,半日后才叹气跟顾承宇解释道:“你妹妹最近烦着呢,我跟她又闹了别扭,现在怎好去寻她的?” 顾烟不是那等踩低爬高的人,也不学那等只认嫡母不认生母的庶女,怎的好端端跟自己亲娘闹起了别扭? 顾承宇称奇,就问她:“好端端的,怎么闹起了别扭?难道妹妹做了什么错事不成?” 他跟顾烟从小就只认马姨娘这个生母,一门心思的要帮她固宠,因而并不觉得对她用敬语有什么不对。 马姨娘不想告诉顾承宇这些。 顾烟最近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以前还好,只是小打小闹的算计,可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开始变本加厉,要的越来越多。 这样下去......她觉得心里有些发颤,就抓着顾承宇,急切的道:“你要劝劝你妹妹啊!” 毕竟顾承宇从小跟顾烟一起长大,且感情好,顾承宇又在外边游学过。见识也多,说不定他的话顾烟愿意听。 顾承宇见她脸色不好。说话又有些颠三倒四,就也收敛了笑意。认真的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说与我听,咱们两个人总也能想到办法解决。” 马姨娘沉吟了一会儿,就一五一十的将顾烟的所作所为都说与他听。 末尾又道:“看她那势头,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为何对太太跟九姑娘那样大的怨气,竟好像不死不休似地。前几日若不是我苦劝着,怕她真的就跟那刘姨娘联手了!” 那个刘姨娘顾承宇倒是听说过,从她能吃定顾博齐千里迢迢的追上盛京侯府来。顾承宇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何况她居然还怀上了顾博齐的孩子,连顾老太太也只能吃瘪放她进门。 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又怎么能信得过? 跟她联手?怕是到最后也要被卸磨杀驴罢? 说着,他又想起昨日受辱时,顾烟眼里藏不住的恨意,跟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就也有些犯怵。 仔细的想了想,他站起身来跟马姨娘道:“我去她那里一趟。您先放宽心等我消息。” 顾烟院子的门半掩着,有丫头抱着顾烟最喜欢的猫在穿廊边顺毛,见他来了,就轻声道:“五爷您来了?” 顾承宇也就顺势放轻了脚步。点点头,又问她;“你们姑娘呢?” 那丫头朝里间努努嘴,又悄悄告诉他:“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连入画姐姐也给骂了出来。” 顾承宇示意知道了,也不要人打帘子。自己掀起帘子进了屋,就看见顾烟倚在美人榻上闭目休息。 听见脚步声。顾烟唰的一下睁开眼睛,待看清来人是谁,就起身唤人倒茶,问他:“不是说今日根河父亲出去认认门子吗?怎么好端端的来我这里?” 顾承宇也不说话,只是往那里一坐,就问她:“听说你跟那刘姨娘很是有牵扯?” 算不上什么牵扯,只不过互相利用罢了。 顾烟眼珠滴溜溜的一转,就反问他:“是姨娘跟你说的吧?” 顾承宇也不否认,只是问她:“你可别犯傻,凡事自有我这个哥哥在,我会解决的!” 解决?怎么解决? 顾烟有些不相信,顾承宇再能干,再得顾博齐的欢心,也不过是个庶子而已,而自己却是拥有现代知识的现代人,熟读中国上下五千年,也看了许多勾心斗角的宅斗小说跟宫斗戏,她不相信谁还会比自己更工于心计。 刘姨娘是老虎又怎样,她是老虎,自己就是狐狸,谁也占不到自己的便宜。 她悠然的给顾承宇端茶,就神秘的冲他一笑:“哥哥尽管放心吧,我准备了一场好戏。哥哥只需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顾承宇见她笑的得意洋洋,就有些好奇,但是再问她,她却什么也不肯说了。 这边兄妹俩说些闲话,那边刘姨娘却紧锣密鼓的安排刘妈妈她们依计行事。 罗云庙在盛京边郊的圣石寨上,那圣石寨是座高山,山顶常年围着云雾,风景极好,却也极难攀爬,因而去那里的人多清早就去,第二日才有力气下来。 这回顾满她们也不例外,顾博齐早派人去跟那住持打好了招呼,让她们那天只招待侯府女眷,倒也便宜。 刘姨娘看着那粗粗几笔的地图,就问刘妈妈:“在山顶拐角处下手?这里可难走得很,统共也就只够一辆马车通行,怎么还藏的下人手?” 刘妈妈就笑,道:“不必藏人手,这路这样陡峭又滑溜,在那儿撒些豆子,保管那马要发疯,哪条路可实在是小,马匹稍微一动,摔下崖就是必然的了。” 这个办法倒是确实可行。 刘姨娘想了想,又担忧的道:“顾满那丫头鬼灵精怪的,说不定见那路小陡峭,就自己下来走了呢?何况那里只能通行一辆马车,顾烟那丫头可也在上面呢。” 哪里只有顾烟跟顾满?刘妈妈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提醒她:“那三姑娘可也要同去呢,自然也在的。” 刘姨娘会意,思来想去就有些犹豫:“迎个送子观音一下子就死了三个女儿。二老爷他怕是要怀疑,更别论王氏那个难产的兄长了。” 刘妈妈劝她:“正是要全都遇难了。才证明真的是巧合呀。不然三个姑娘去了,只九姑娘一人出事。才容易惹人怀疑。” 刘六娘转念一想,刘妈妈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就点头答应,然后吩咐她:“再多想几个法子,说不定那几个丫头运气好就躲过了呢?她们几个的丫头肯定也有一辆车,怕到时候丫头的车先出事。” 早在刘六娘确定要做这事之后,刘妈妈就想好了万全之策,此刻听她提起,就回她:“放心罢。就算这里过了,还有寺里呢。这大正月里的香火旺,罗云庙起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退一万步讲,这些就躲过了,还有下山呢,下山碰见几个山贼,那可真是有苦也没处说了。” 刘六娘总算满意的点头,这可真是万全之策啊。 顾满这个丫头绝不能留,而顾烟那丫头虽说有些用处。到底太狡猾,死了也罢,唯有那个顾昭,平时不言不语的。倒是有些可惜。 顾满的眼皮已经跳了好几天了,她有些烦躁的放下书拿手按着右眼皮,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 她正发呆。就听见有推门声,看过去却是执画抱着一卷书过来。告诉她:“姑娘,这是七姑娘说还您的书。” 顾满点头。看她把书都放在后面的书架上,想起顾七就笑:“那丫头倒是不比四姐,是个好相处的姑娘。” “可不是?”执画就回头笑:“才刚我过去,七姑娘身边的梅子还告诉我,刘婆子昨日去她那里送鞋样,却跟一个满脸皱纹的婶子说了半天的话,七姑娘也好脾气的没说一句重话呢。” 满脸皱纹的婶子? 顾满眼里就自动浮现出那个满脸都是皱纹的刘妈妈。 刘婆子本来就是顾烟派来自己身边的人,她跟那刘姨娘怎么又扯到一起去了? 她直觉有什么不对,就追问她:“那刘婆子是做粗活的,怎么轮得到她过去送鞋样?” 执画听说,就也疑惑的皱眉:“是啊,我们院子里的事一概不让她插手的,送鞋样这种事也是小丫头们的事,怎么倒是她去了?” 顾满就更觉得不正常,上回陷害王氏的事跟刘六娘和顾烟都脱不了关系,现在她们两个人难道又勾结在一起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觉得眼皮跳的越发的厉害,想了一想就吩咐她:“上回不是说让舅舅再仔细查探查探刘六娘的生母吗?你去问问可有消息了。再就是,把那刘婆子盯紧一些,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执画忙答应了去了,齐嬷嬷就推门进来问她:“姑娘,咱们这回出门要住一晚的,那些铺盖被褥的可都要带着,至于丫头们的,就不带了罢?” 顾满这才惊醒过来,后天就是去罗云庙迎送子观音的日子。 迎送子观音......好端端的,顾博齐居然也会想到要给王氏求这种东西,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刘婆子跟那个刘妈妈有了往来..... 是顾烟又在计划什么? 她的心跳很快,走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来顾烟要跟自己一起去进香。 没办法了,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会来。 如果是顾烟要算计自己,那总也得是在出了门之后,她想了想,就吩咐齐嬷嬷:“嬷嬷那日就不必跟着我去了,留在家里替我照看照看母亲罢。”XBaoShu.com ps: 我昨天好像发重了一个章节名......  也不知道是章节名还是章节也发重了,所以如果章节内容也是两章重复的话,麻烦哪位热心的亲告诉我,我会修改过来,或者发公众章补偿的,真是不好意思...... 六十二 失事 齐嬷嬷终究还是没能成行。 顾满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对顾烟的阴谋见招拆招,但是她却怕她们只是为了调开自己,对王氏发难。 事实上王氏身边最近添了好几个精干的嬷嬷,都是王庭然那边送过来的,顾满虽有些心慌,但是却也还是按照计划出了门。 你若是不先顺着她们的计划走,怎么知道她们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刀山火海,也总要先闯一闯。 三人上了一辆青帷油车,另有贴身丫头各两名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郊外进发。 先前一路还相安无事,到了半山腰的时候众人停下休息,顾满微微揭开帘子向外一望,赫然发现刘婆子木然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只觉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里,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顾烟的面色始终很平静,似乎对顾满的不安跟审视全然不知,轻松自在的只管闭目养神。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这回出来上香,她早就从铃铛那里得到消息,说是刘姨娘为了对付顾满才设计的局。 现在自己还是刘姨娘的盟友,她相信刘姨娘不会那么蠢,现在就对自己下手。 而顾满? 她早就该死了。 顾昭也发现顾满的不对劲,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她:“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顾满强自镇定下来,朝顾昭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心底却警惕起来。 三人正无话可说的时候。就察觉到马车忽然停了,有婆子赶上来隔着帘子禀报:“姑娘们。上山的路上陡,姑娘们可要坐稳了。” 顾昭应她知道了。那婆子就接着道:“后面也有几辆马车上来了,前面圣石寨有个罗云庙,峰顶还有个普济寺,他们想必是往那边去的。咱们的速度得加紧些,路可小着呢,过不了那么多人。” 大周朝崇尚佛法,善男信女尤其多,上一世的新帝听说就是个极为虔诚的信徒。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三人都没什么异议。让继续前行。 谁知才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顾昭跟顾烟正闭目养神,顾满攀着窗子往外望,就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竟是马甩脱了御夫发起狂来。 从顾满的角度看出去,只能看见陡峭的山壁和不远处深不见底的悬崖,她忽然察觉到大事不好。 外边传来一阵阵惊呼声,带路的那个婆子吓得命也丢了半条,忙就扯开嗓子号叫。死命让人前来帮忙。 顾烟被颠地狠狠的飞起来,撞在车顶,头上立即就起了一个大包。 刘六娘难道现在就要动手了吗? 她正要动作,就发现顾满已经扒着马车的窗子使劲往外探。她有些惊慌,就问她:“你在干什么?” 顾烟跟顾昭被震在了一边,顾满正好在她们对面。她此刻使劲儿往外探,刚好勉强能稳住平衡。她正无计可施之际,就发现山壁上垂下来许多藤条。看起来极为粗壮。 外边的人已经乱成了一团,现在靠她们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她就拼了命的往外伸手,总算拉住一根藤条。 可是还不等拿稳,外面发了疯的马仰天嘶鸣一阵,就立了起来。 她被颠地一晕,手上抓着的藤条也从手里滑了出去,还把手给刮烂了。 马车颠地越发厉害,再这样下去,顾烟心慌意乱的从这边的窗子看出去,就发现外边竟然已然就是悬崖。 她尖叫了一声,就死命的抱住顾昭,不知如何是好。 从这里掉下去,可就再也没活路了! 外边的丫头们也都只能干着急,那马发了疯起来乱踩乱踏,好几个想上前的家丁都被踩伤了。 顾满终于抓住了一根粗壮些的树藤,就回头拉住顾昭想要出去。 顾烟却异常的机敏,她朝外看了一眼,就死命的拉着顾昭不松手,一边还朝顾满道:“九姐!我也要活命!” 这是威胁吗? 顾昭回头看了顾烟一眼,就推顾满:“你自己先出去!” 马车好像就要散架了,重心也因为她们的僵持开始往一边偏,顾满再来不及废话,就咬牙道:“那你就先爬出去!” 从这里爬出去?顾烟被顾满踢了一脚,觉得浑身的筋都疼,看着有些高的距离发颤。从这里跳下去,若是一个没控制好力度的话很可能就要摔下悬崖的! 顾满却等不及了,她禁不住怒道:“你究竟去不去!马车要散了!” 顾烟最后回头看顾满一眼,发现她眼里居然黑黝黝的冒着光。 那是要放弃自己的意思吧、 她咬了咬牙,纵身一扑,就从顾满身边蹿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堪堪的在崖边停了下来。 马车里顿时一空,顾满趁机拉着顾昭也从车窗荡了出去。 藤条狠狠的一荡,将她们带到山壁上撞了一下,顾满才松手跟顾昭一起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那马不知是踩到了什么,竟哀鸣了一声,跟随散了架的马车一起摔下了山崖。 众人都惊呆了,几个婆子更是吓得人都傻了。 还是沛音楚琴她们反应快,各自飞快的扑了上来查看自己主子身上的伤势。 顾烟撞的额头一片乌青,身上的衣裳也被地上的碎石头给割裂了不少,头发散着,珠花掉了一地,她的头有些发懵,直到楚琴跟入画哭着抱住她,她才发现自己依然活着,从这里看下去,自己离悬崖就不过一米,自己离死,仅仅一步之遥...... 她禁不住后怕,放生大哭起来,全身都在颤抖。 顾满更是没好到哪里,她的唇都咬的出了血,手上也全部都是伤口,半日后才回过神来。 还好! 还好没死。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安慰扑在自己身上大哭的顾昭。 顾烟哭的很大声,事情好像并不是她做的......她也差点就要死了 顾满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和尤留着血迹的石壁,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顾烟哭了一回,缓过气来才勉强扶着楚琴跟入画要站起来,就在此时,她却发现自己身旁有不少的硬碎石头,同时还夹杂着许多硬黄豆。 谁好端端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做,会在这陡峭的山路上放黄豆? 难怪方才的马怎么也不肯走,马夫多抽了几鞭子就开始发疯...... 刘六娘! 很好,很好!你居然敢连着我一起算计,居然敢害我差点丢了命! 顾满只觉得两腿都在发抖,就算是沛音跟沛琴一起用力将她搀扶着,她也只是勉强能站稳而已。 马夫早已经惊吓得不会说话,站在一旁心惊胆战的看着几个伤痕累累的姑娘们。 这个时候显然不是顾及什么男女之防的时候,但是几个姑娘都受了伤,这里离山下还远的很,那就只能继续往山顶走了。 领头的王氏身边的王妈妈看了一眼那仅剩的一辆马车,就有些犯难。 正在这时,就见刚刚上来的坡上又出现了几辆马车,他们想必也发现出了事,就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不久就有个伶俐的丫头过来,问她们怎么了。 “我们夫人也是来普济寺烧香的,看这几位姑娘们都受了伤,就让我们来问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了,大不了到时候加倍还回去就是。 王妈妈当机立断,忙回:“我们是定远侯府的,我们几位姑娘往罗云庙去,谁知走到这里马受了惊,几个姑娘从马车上摔下来都受了伤。请回禀夫人,暂且借我们一辆马车,等回去我们主人定要拜谢的。” 那个丫头就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顾满等人一眼,恭敬的点头回去。 在那边窃窃私语了一阵,马车上就下来一个仪态万方的贵妇人,她朝地上一望,就皱眉吩咐身后的人:“李果,这地上这样多碎石头,难怪要伤人,快叫人都收拾了。” 一边又温言安慰她们;“我们车上有药,几位姑娘都受了伤,不如先去我那里上药吧?” 地上的碎石一时也清理不完,顾满示意王妈妈答应,一边就吩咐自家的家丁也前去帮忙。等看清了那马车上刻得标志,顾满才彻底放了心,让顾昭她们前去上药。 自己却留在车外盈盈冲那贵妇人一福,道:“多谢侍郎夫人。” 是工部侍郎府的马车啊,那眼前这个想必就是欧阳侍郎的夫人了。 贵妇人惊讶的看她一眼,随即就看见自己马车上挂的牌子,忍不住笑:“顾姑娘真是机灵,我看这路并不太平,顾姑娘这是要上山去上香吗?” 确实不太平,顾满看了一眼那陡峭的弯路,就问她:“夫人难道与我同路吗?这路确实不太平,我走的也发慌呢。” 欧阳夫人拍拍她的头,就道:“我去普济寺,既然这样近,不如就同路而行罢?待明日,让我家小子送姑娘回府,如何?” 这样自然是最好,就当欠一个人情,以后再还吧,现在路上就出这样大的事,显然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做法,那肯定就还有后招。 顾烟将她们的对话全部听在耳里,忍不住恨恨的咬牙。 居然被鹰叼了眼! 她将拳头攥的死紧,忽然就指着那地上点点的黄色指给顾满看:“九姐!你看那地上怎么会有黄豆?XBaoShu.com 六十三 起火 顾满瞥她一眼,有些嘲讽的笑了笑,就走过去捡起一枚黄豆看了看。 转身将那粒黄豆扔进悬崖,她趴在崖顶往下看。 风吹的她的头发全飘起来,衣裳也都灌满了风,整个人好像随时就要飞走。 顾昭正从车上下来,见状就大喝:“阿满!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想看看离死神的距离。 最后一次了,刘六娘,我对你的耐心都已经用光了。 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作茧自缚究竟是什么下场。 崖顶很高,从她那个角度看出去一望无际深不见底,她想起方才惊险万分的场面,又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顾烟,笑道:“没看什么,只是感慨而已。姐姐,若是掉下去的是咱们,可就真的是尸骨无存了啊。” 她脸上的笑跟她说出来的话一点不符合,顾昭跟顾烟都觉得有些起鸡皮疙瘩。 顾满却不等人再劝,自顾自的站起来一步步退后。 再也不要把自己跟家人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稍微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的生活,她已经受够了! 她慢慢回头,就发现除了顾昭跟顾烟之外,还有个比自己高出一个个头的少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少年穿着华美,腰间饰着晶莹剔透的玉佩,头发绾起来梳到脑后用玉带扎着,一派少年佳公子的模样。 顾烟跟顾昭只盯了一眼就红了脸。 陌上人如玉,翩翩少年来。 也大抵如此了吧? 顾满却有些玩味的朝他大方一笑,道:“欧阳公子,你是来送我们的吗?” 欧阳夫人说的小子,难道就是这个儿子? 可是他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十三四五的样子,让他护送这样多的人,也太儿戏了些吧? 那少年拱手朝她们一弯腰,就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在下欧阳灿。家母让我护送各位妹妹上山,各位妹妹请上车罢。” 等顾满她们都上了马车,欧阳灿就回头看了一眼已然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道路,微微米勒眯眼。 他招手唤来自己的近侍平安,低声吩咐他:“我看这事并不像是意外,若不是意外,凶手怕是还要对几位姑娘下手,你着人四处留意着。母亲既然做了这个好人,咱们就不能让她们出事。” 平安低头应是,就又问他:“咱们帮的了一时也帮不了一世呀。这几位姑娘都是往罗云庙去的,咱们可住在普济寺,若是这晚上出点什么事......” 欧阳灿双手负在身后,全然没有少年人的青涩,脸上全是意气风发的志在必得:“那我就看看,谁能在我手底下害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了许多人的护送,一路上终于平安无事的到了罗云庙。 罗云庙是尼姑庵,住持师太早已经带着庙里的女尼们在门口迎着,因见她们几人都有些狼狈。就问:“姑娘们这是......” 欧阳灿就不等她们回答,先行扔了马鞭迎上去朝那住持师太拱手:“师太有礼了,方才几位姑娘的马受了惊,姑娘们受了点惊吓。倒也没什么大碍。还要劳烦师太替她们备些热水,至于伤药,我们却自己带着。” 他说的这样亲热,那师太就以为他是这侯府姑娘的兄长。就忙应道:“使得使得,贫尼这就着人去备。姑娘们今晚要歇息的院子已经打扫出来了,清静得很。我这就顺路带姑娘们先过去罢。至于公子您......” 欧阳灿就笑:“我没姑娘们那么讲究,师太给我安排一间厢房也就是了。” 顾昭她们全都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她,连顾满也有些奇怪。 分明说是明天才来送她们下山的啊。 况且到底是外男,跟自己这些女眷住在一起,岂不是乱了规矩? 正想着,果然就听见王妈妈反对:“欧阳公子......这怎么使得?” 欧阳灿转头来看着王妈妈,轻声道:“妈妈放心,家父跟王侍郎也算的上是莫逆之交,我只是想帮帮忙罢了。这一路,可并不太平啊。” 王妈妈就犹豫的去看顾昭她们,却见她们全都点了头。 现在还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有人帮着总不会是坏事。 于是就这样定下来,欧阳灿就吩咐住持:“那就劳烦住持先带她们安顿下来,我出去一会儿,稍后便回来。” 欧阳灿去的当然是普济寺,他兴冲冲的进了寺院,就见欧阳夫人已经在大堂跪拜菩萨,他跟着在蒲团上跪了,又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自己母亲,装模作样的念念有词。 欧阳夫人觉得好气又好笑,就伸手捏他的脸:“菩萨面前也敢这样无法无天!我明明是让你哥哥去送,你怎的倒好,自己去了?你能有几斤几两,就敢揽这样大的事?” 欧阳灿抱着欧阳夫人的胳膊一路出来往厢房去,就道:“哥哥他也得傍晚了才能到,还不如我先送一程。再说我虽然武术不及哥哥厉害,这脑袋可比哥哥好使多了,说不定我还能比哥哥做的更稳当呢!” 欧阳灿自小就聪颖,时人都夸他少小有辩才。 欧阳夫人说不过他,就问他:“姑娘们可安顿好了?说起来也真真惊险,我看的真真的,若不是她们机智,可就真的全没命了啊。” 欧阳灿嗯了一声,想起那个小姑娘攀着树藤死命也要往山壁上撞时候的决然,就有些戚戚然,他恍然听见丫头叫她九姑娘,看来是行九了。 他就道:“说起来那个九姑娘真是跟我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同,这样小怎么就这么能干?她若是不让一个人先跳出来再带着人跳出来,那可三个人都得摔下崖去,那样千钧一发之际,咱们想救也救不了啊。” 欧阳夫人就回头戳他的额头,气道:“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你能见过几个姑娘,就敢说出她跟所有姑娘都不同的话来?” 欧阳灿笑嘻嘻的驳她:“至少表姐表妹们可都没这样厉害。” 天色渐暗。欧阳灿刚进罗云庙的门,就听见一直留在罗云庙的平安回禀:“公子,打听出来一件事......” 欧阳灿听完,嘴角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指挥平安:“去我母亲那儿要个丫头来,我有用处。” 这用处自然就是进内院跟顾满她们说上话了。 那大方伶俐的丫头正是下午才见过的李果,她看着脸色不善的顾满,问道:“事情紧急,姑娘打算如何做?” 原来刘婆子竟还有这个使命,难怪要跟着自己上山来。顾满牵了牵嘴角。就有些疑惑:这个刘婆子不是顾烟的人么? 左思右想,她就对李果道:“你替我去见我的十一妹,将你方才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的也对她说一遍,看她如何说。” 李果欠身答应,果然去顾烟的房间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顾烟就面色不善的进了顾满的房间,直视她的眼睛道:“这次的事情不关我的事。” 顾满点头:“我也知道不关你的事,谁会傻到杀人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顾烟冷然哂笑,就道:“自然是听姐姐的。现在我们可是一路的。” 很好,要的就是这句话。 顾满就转头吩咐李果:“麻烦姐姐跟你家公子说,请他派人在周围盯着,晚上一旦着火。一定要将她们抓个现行。” 原来是来纵火烧死自己的么?这本钱下的也真大,心肠也够狠,居然一下子就要拉上顾昭顾烟一起死。 李果答应去了。 晚上更漏刚敲响三更,顾满跟顾烟顾昭都藏在夜色里。冷眼看着仍旧一脸木然的刘婆子带着几个人一起趁夜将火油浇在院门口,又将院门给套上锁。 等火刚一烧起来,四周就亮起许多灯笼。刘婆子这才一惊,回头一看,却是顾满等人都立在不远处冷笑着盯着自己。 她知道事发,就四处一看,推出一个人来,猛地拔腿朝黑暗处狂奔。 但她显然已经成为人家的瓮中之鳖,还没大跑两步就被人强行抓住,她抬头一看,才发现竟是白日里那个公子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一场本来会要人命的大火就这样有些儿戏的被浇灭了,顾满推开院门,捂住鼻子不去闻那浓烈无比的火油味,这才对身后的众人道:“将他们全都抓住,一个也不许放。明日全部去见官!” 居然不给一点解释的机会,也不问问是谁指派的自己,那些人就都有些着慌,忙七嘴八舌的喊饶命。 其中那个架马的马夫忙大声朝顾满她们喊不关他的事。 顾烟跟顾满对视一眼,都去看那个刘婆子,才发现那刘婆子不言不语有些木然的呆在一旁。顾烟有些焦躁,就指着她问:“还不说么?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给对我们下手?” 刘婆子的喉咙咯咯作响,她发出几声渗人的笑声,就忽然七窍流血的瘫倒在了地上。 原本押着她的几个仆人大惊,通通放了手一蹦几步远。 顾昭啊了一声,就体力不支的晕在了花颜身上。 倒是顾烟跟顾满,居然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连句尖叫也没有。 欧阳灿抬头看她们一眼,就弯腰伸手去拨刘婆子的头。 “小心!”顾满却猛然冲上去推开他,然后指着地上让他看。 居然有一条乳白色的虫子,从刘婆子的耳朵里钻出来!XBaoShu.com 六十四 后招 周围的人都被惊呆了,那虫子摇摇晃晃的,眼看着就要爬进树丛。 却是欧阳灿最先反应过来,他抬脚‘啪嗒’一声将那虫子踩在地上,那虫子就猛地溅出绿色的血来。 这下连顾烟也忍不住弯身作呕。 欧阳灿没有时间顾她们的感受,一撩袍子就弯腰盯着那已然扁了的虫子瞧。 这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虫子,居然能从人的耳朵里活着钻出来...... 顾满后退了好几步,脑子里就想起沛音对自己说,刘六娘的生母是苗人这件事来。 她在现代也不是没接触过这些东西,曾经她有个朋友去了趟湘西,回来就莫名的生了病,皮肤一大片一大片的溃烂,去了各大医院也没有用。 后来还是一个老婆婆让她父母带着她又回了湘西,问清她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她这才想起曾经不小心在一户人家踩伤了人家的狗又不肯道歉的事。 后来知道了根源,她父母死活去求了人,人家才给她解蛊。 苗家的蛊术么、 顾满的脑子转的飞快,不由自主的就再一次怀疑起上一世的王氏的死因来。 如果一切都按照上一世的情况发展,如果是上一世的话,那现在的顾烟应该已经跟刘六娘结盟,不久之后就要害死王氏。 然后刘六娘扶正,等自己在十一岁的时候本主已经死亡的情况下穿过来....... 她想着想着,心里就禁不住有些发凉。 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想的这样,那就说明自己的死跟王氏的死,都跟那刘六娘脱不了关系。 她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开始熊熊燃烧。 这样的毒瘤,绝对不能留下来。 她瞥了顾烟一眼,就发现她脸色苍白,眼里全是惊恐,面上的神色也隐隐含了怨恨。 顾烟自然是怨恨的。 刘六娘这厮。居然敢连自己一起陷害! 她又不是这群无知又愚蠢的古代人,难道还能不知道刘妈妈不正常吗? 原本想借着她的力量替自己清理障碍,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谁知道,刘六娘居然这么心狠,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来。 她的目光逐渐变冷。 想要一箭三雕,把自己跟顾昭顾满都杀了,一下子又打击了王氏又给自己清理了后路扫清了威胁,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噼啪响啊。 可惜,她找错了对象。 刘六娘。既然我侥幸没死,那你就去死吧! 欧阳灿抬头看她们两个一眼,就问顾满:“这是怎么回事,人刚才好好端端的......” 古代人的信息量小,且这些贵族子弟怕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还是不要跟他提的好,而且这也算是家丑了,自然不可外扬。 顾满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道:“想必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罢。” 说完就转身吩咐家丁:“将这几个胆敢谋害主子的恶仆全都押起来!明日带回京城送官查办!” 那马夫吓得魂也没了。就忙叫嚷:“九姑娘!九姑娘你可要三思啊!这事儿可还没完呢,若是把我们都抓起来了,姑娘们明日还是逃不过一死啊!” 顾满充耳不闻。 顾烟却看了她一眼,出声道:“慢着!我有话问他。” 要的就是顾烟的这句话。 顾烟。你不是想跟刘六娘联盟么?出了这件事,我就不信你还能若无其事。 那马夫被塞了一嘴的泥,摔在地上就不停的磕头求顾满她们饶恕。 顾烟冷眼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就问他:“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们明天还是逃不过一死?” 那马夫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哭。同时还不忘跟她讨价还价:“小人贱命一条,说了就没命了!姑娘要宽恕了我的罪过,我才敢说。” “别废话!你若是说了还有一线生机。你若是不说......”顾烟顿了一顿,就忽然加重了语气,怒道:“我保证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这句话好耳熟,顾满有些意外的看她一眼,心里飞快的掠过一丝异样。 顾烟的声色俱厉,脸上的神情根本就不像个小孩子。 马夫哭丧着脸发现,这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厉害,犹豫了一会儿就对她们吐露:“姑娘们今日就算躲过了掉崖跟大火,明早下山时,也会有山贼等着你们的!” 山贼! 顾烟跟顾满同时瞪大了眼睛。 好周全好狠毒的计谋。 刘六娘,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你才进门多久啊,就敢下这么大的一盘棋。 顾烟冷笑了一声,继续问他:“可知山贼什么时候埋伏,又埋伏在哪里?” 欧阳灿抱着双臂兴致盎然的低头听着,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定远侯府的水还真是深呢。 两个不过**岁的小姑娘的脑子也这么好用,跟他见过的任何名门闺秀都不一样。 她问的就是顾满想问的问题,于是顾满好整以暇的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问他:“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主子的?吩咐你做事的人又是谁?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还有山贼埋伏的消息?” 那马夫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措手不及,待大着胆子抬头看顾烟跟顾满,就见她们两个极有默契的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那眼神......顾烟的狠辣又凌厉,顾满的虽不如顾烟凌厉,但那眼里的审视跟志在必得却也一点不缺。 他被她们看的发慌,脑子里轰隆作响,不假思索的就道:“是刘婆子!我全是听刘婆子说的!” 欧阳灿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刘婆子,就忽然问他:“那刘婆子有没有跟你说是什么人指使她的?” 马夫低头仔细想了想,一心要争个立功的机会,就道:“我只恍惚听刘婆子告诉我,这件事若是办好了,刘姨娘定然会厚待我们......” 总算问出了想要问的答案。 顾满跟顾烟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二人相视一眼就交换了默契。 既然刘六娘这头狼已然开始吃人了,那就先除了她! 山顶的夜晚都比外面的凉,不一会儿已经有山风猛烈的在院子里乱窜,欧阳灿看她们一眼,就道:“这里我来处理,两位妹妹还是先进去歇息吧。尽管放心,有我在,晚上绝对出不了事。” 顾烟朝他感激一笑。 顾满却站住了脚,问他:“那明日呢?山贼可不是好对付的,公子要不要......” 要不要先走或是去请救兵。 欧阳灿却不等她把话说完,调皮的笑了笑:“不用!因为我们明日根本就不从那条路下山,那些山贼会袭击我们家的马车,而我哥哥可带着二十多个锦衣卫呢。” 欧阳灿的面容本来就清秀无比,此刻粲然一笑竟比女子还好看几分,顾满身边的沛音沛琴都被他笑的一呆。 顾满的注意力却都在他说的那句话上,想了想就也心悦诚服的朝他欠身答谢:“如此就要多谢欧阳公子了,到时候怕是还要劳烦公子跟夫人去给我们做个见证呢。” 欧阳灿的意思是,让那些山贼被锦衣卫给抓住,再送去诏狱或是直接送去应天府衙,让那些官员去查这真正的幕后指使人,到那时,这可就不仅仅只是一件家事这么简单了。 很显然,那些山贼若是招认的话,真相就会通过不容置疑的方式被众人知晓,到那时,顾博齐,我就看你怎么面对你那风情万种的美妾。 地上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顾满心情大好的目送着欧阳灿带人出了院子,再看那些仆妇小心翼翼的把院门锁的死死的,才回房躺下。 欧阳夫人皱着眉问自己的儿子:“果真?” 欧阳灿替她将烛火挑亮了些,又捧热茶给她,道:“果真。” 欧阳夫人就叹了一声,又道:“定远侯府近年来闹得越发的不成样了,也是因为老侯爷不在,若是老侯爷在,何至于如此。” 顾老太太年轻时候的风评就不怎么样,人老了就更加的糊涂跟刻薄,不仅看不上别人,连自己家人也要挑剔。 她们老一辈的事情欧阳灿也不了解,就直言不讳的道:“这回定然是她们自己家内斗。说起来我早前就听姑姑提起过,侯夫人因为以前吃了爹娘不疼的苦,因而养成了自私自利的性子,听说她连娘家人也不大待见呢。” 岂止是连娘家人也不待见? 欧阳夫人想起早几年前,顾老太太的父亲因为误事被抓进诏狱,家人求她营救,她却硬是拖着什么也没做,等老淮安侯洗脱了罪名出来,活了几个月就因为在狱中受折磨太多而一命呜呼了,因为有这件事,盛京中人都很是看不起这位积年的贵妇。 听了欧阳灿的计划,欧阳夫人皱了皱眉,道:“何必这样麻烦?直接抓个人赃并获不就完了?” “这可不一样。若是那些山贼只是惊扰了侯府姑娘们,那若是侯府不追究,顶多也就是拦路抢劫罢了。但若是他们是要袭击朝廷命官,这可又不一样了。”欧阳灿趴在桌上看欧阳夫人绣花,道:“到时候应天府审出了什么,碍着里面还有咱们侍郎府的事,侯府也不会为了避丑就不了了之。”XBaoShu.com ps: 求订阅...... 六十五 一网 第二日清早,顾昭双手从住持手里捧过观音像,才一看就变了脸色。 顾满瞧她的脸色不对,就好奇的凑过去看。 住持手里捧着托盘,托盘正中央是一尊慈眉善目的送子观音,一旁的祝词写的却是:善女刘氏。 刘氏! 原来是刘氏,她也配! 原来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从来这里迎送子观音开始,她们就踩进了一个圈套。 顾烟的脸色也霎那变得极差。 还以为是为嫡母求个好兆头,谁知道到最后自己却为了一个要害死自己的妾侍来祈福。 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顾昭忍的脸都涨的通红。 顾满顾烟脸上也全是愤怒跟不满。 但是她们谁都不敢去动那尊菩萨像,毕竟是在神佛面前...... 她们三人正纠结间,后面的欧阳灿就‘不小心’撞了一下顾昭,顾昭手里的佛像应声倒地,碎了一地的瓷片。 这个欧阳灿,真真是个妙人儿。 顾家三姐妹都心有灵犀的做出一副惊慌的模样来,眼里却无一例外都带着笑。 那住持也不是傻子,惯常跟权贵妇人打交道的,就从善如流的道:“罪过罪过,贫尼再去为顾二太太请一尊吧。” 总算不是太傻。 顾满跟顾昭相视一笑,都满意的点头。 欧阳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领着她们从普济寺的岔路下了山,一路上顺风顺水,什么事也没有。 欧阳夫人那一边却又不同。 她们清早下的山,才走到半山腰,就被一群山贼给截住了。 带队的欧阳宣大怒,将那十几个山贼尽都绑了,听从欧阳夫人的意见。全都扔去了应天府衙。 应天府尹正为了几桩犯了宵禁的案子头疼,转头就听见有人报说,锦衣卫同知欧阳宣办差路上遭山贼袭击,现在山贼已经尽皆绑缚到府。 他猛然站起身来,就冲左右道:“先审这一桩!” 欧阳宣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工部侍郎的嫡长子,年少有为,前途无可限量,他被人袭击,这可是大事。 当下就升堂问案。 那些土匪山贼都不过是普通草莽出身。见了官先就已经吓软了腿肚子,还没等大刑上,就已经扛不住先招了。 一个穿着灰色比甲,头发拿两根筷子束起来的山贼先就扛不住,死拉活拽的要另一个山贼赔命,还骂道:“不是说只是打杀几个小丫头吗?怎么到最后却惹上了官老爷?你害死老子啦!” “住手!”府尹威严的一拍惊堂木,就问他:“快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莫非这背后还有什么别情不成?” 那山贼头子哭丧着脸几乎没被吓死,就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我们原是被一个婆子收买了。说是处理几个犯了事的丫头们。真不知道那居然是大官的内眷啊!老爷饶命!” 应天府尹听的有些不耐烦,就问他:“你说是个婆子指使你们的?那你们可知她究竟是谁?” 那山贼头子绞尽脑汁想了一想,就道:“我不认识那婆子,却听她旁边的丫头叫她刘婆子.....仿佛。仿佛是定远侯府出来的!” 怎么还牵扯上了定远侯府? 应天府尹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就道:“你又如何知道她是定远侯府出来的?” 山贼头子忙道:“我虽不认识她,但她给我们银子的时候,那荷包上有‘定远侯府’四个字。仿佛是内造的东西!” “你居然认字儿?”应天府尹沉吟了一会儿,就唤过两个衙差来:“你们!往定远侯府去一趟,就问问有没有什么刘婆子。传召过来,就说老爷这里要问话!” 顾昭三人的马车顺利的进了侯府的门,林成家的一眼就认出这不是派出去的那辆马车,先就吃了一惊,待看清那马车上的标记,就悄悄拉扯了一把王妈妈,问她:“这是怎么说?好端端的,出去是咱们自己的车,回来就变成了侍郎府的?” 王妈妈暂且没空理她,使唤了丫头去跟顾博齐报信,谁知顾博齐不在,倒是三老爷顾博庆在,因而她就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都说了,三老爷就请欧阳灿到花厅坐,亲自陪客。 顾满三人却先往王氏的清江院去。 王氏的清江院极安静,进了院门,穿过一个院落再进去,就有四四方方的穿廊,还没进门,就听见刘六娘娇柔软糯的声音:“哎呀,这么晚还不回来,可别是出了什么事罢?我可听说那罗云庙的陡坡惊险呢,若是一个不小心......” 顾满不等她说完,先就掀帘子进去笑问:“姨娘说什么呢?我们可不都好好的回来了?” 刘六娘脸上一白,回头就见顾昭顾满跟顾烟先后进来,都毫发无伤。 居然这样都被她们逃过了? 真是好硬的命! 她恨恨的咬牙,就又强自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了看顾满跟顾昭,就又故意问她们:“送子观音可迎回来了?真是要多谢姑娘们为我走这一趟。说起来二老爷也真是的。”她一边盯着王氏的脸色,一边笑靥如花的道:“我都说不用这样兴师动众的劳动姑娘们亲自去为我请,谁知他偏偏不听......” 王氏的脸色唰的一下煞白。 她就说顾博齐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好端端的居然会想到迎送子观音帮自己固胎,原来......原来都不过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顾烟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迎上去扶住王氏,对刘六娘盈盈笑道:“姨娘说什么呢?爹爹分明说是帮母亲请的观音像啊,我们拿回来的寄名帖,祝词也是母亲的呢!” 顾昭就笑着吩咐花颜:“还不快将观音像交给月桐姐姐供起来?我们姐妹辛苦一场,可全是为了我们母亲!” 刘六娘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正尴尬间,就见蒙雨掀帘子进来,神色古怪的看了刘六娘一眼,朝王氏道:“太太,应天府来人,说要绑刘姨娘身边的刘婆子去问话呢!” “什么?”王氏跟刘六娘异口同声的惊道。 顾昭跟顾烟三人却都只是心照不宣的笑着垂头。 刘姨娘,好好享受吧,这是精心为你准备的回报。 王氏狐疑的看了刘六娘一眼,就急忙问她:“可问清了是什么事?” 好端端的要从侯府宣人出去问话,到时候侯府可不就丢了大脸了? 蒙雨就道:“听说同知大人今早护送欧阳夫人下山,谁知在山下被山贼截了。山贼招供说,是咱们侯府的刘妈妈指使的。” “荒谬!”王氏并没想到其他地方去,就怒道:“无凭无据的,也敢开这个口?咱们侯府好端端的,招惹他们侍郎府做什么!” 刘六娘却惊得连手里的茶杯也差点打翻。 难怪这几个死丫头都好端端的回来了,半点事也没有,原来那群蠢货竟找错了人! 她脸色极差的附和王氏的话:“正是呢!我们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怎么能指使得了山贼?怕别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吧?” 顾满朝顾烟一瞥,顾烟会意,就惊奇的咦了一声,冲王氏道:“母亲,说来也真是奇怪,昨日我们上山,马匹不知道为何,忽然就在半山腰上发了疯,我跟三姐九姐差点没掉下山崖摔个尸骨无存......” 王氏的脸色就惨白起来,忙拉着她们几个左看右看,问她们有没有受伤。 顾满脸上一副委屈的神色,眼睛却看向刘六娘,然后道:“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大晚上的,我们院子里忽然就着了火,幸亏王妈妈机警,我们才跑了出来。后来庙里的人都说,是我院子里做粗使活的刘婆子伙同马夫他们点的火......” 王氏听的面无人色,就尖声道:“恶仆!恶仆!她们怎么敢!”又斥责她们:“怎么不早说?!王妈妈她们带上山的人也是死的吗?就看着你们被围困?” 顾昭哽咽着回她:“昨夜起火多亏了欧阳夫人她们,又救火又帮我们抓人的,忙活了半夜。王妈妈他们已经把人绑回来了,就等父亲母亲发落。”说到这里,顾昭就瞥了一眼刘六娘,接着道:“奇的是,那马夫死活也要说是刘姨娘身边的刘妈妈指使他们的......” 不等刘六娘出口反驳,顾烟就在一旁接过顾昭的话:“我们当时还只当他是胡乱攀咬,就没当回事。可是......可是母亲,今早欧阳夫人说要先行下山,我们借了人家的车马,因为怕从原来的路上下山又要出事,就特意从普济寺的岔路回来的,若是从原来的路下山,会不会......” 她没有说完,但是众人都已经清楚她的话中之意,会不会被山贼袭击的,就是她们? 王氏不傻,她立马转头盯着刘六娘冷笑了一声,朝蒙雨道:“跟他们说稍后。你带着几个婆子,亲自押着刘婆子出去罢。” “太太!”六娘大恨,就咬牙切齿的看了顾烟一眼,张口欲要辩解:“刘妈妈她那样老实的人,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定然是有人要故意污蔑!” “不必说了!”王氏厉声道:“她究竟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应天府自然会给出个结论!”XBaoShu.com 六十六 漏网 王氏甚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这样做,就证明是认可了这三个丫头的话,刘六娘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喉咙里也好像堵了什么东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听顾烟她们的意思,那些马夫都已经招认是刘妈妈指使的了,还有那些山贼...... 她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果刘妈妈被抓进去了,如果刘妈妈被定了罪......刘六娘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带着手套也能察觉到手心里直冒的冷汗。 正在这时,盟约带着刘妈妈进门来。 相比刘姨娘的愤怒跟不甘,她的脸上却波澜不惊,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她甚至还抬头冲刘六娘安抚似地笑了笑,然后就抬头飞快的盯了顾烟跟顾满一眼。 那样怨毒的眼神,像极了朝你吐信子,随时就要跳起来咬你一口的毒蛇。 刘妈妈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刘六娘非常肯定这一点,可是,真的见了官,刘妈妈就毁了啊! 她忽然觉得心里发慌,还没说话,就听见王氏冷淡的朝刘妈妈道:“应天府尹说有人告你指使山贼伤人,你现在就去那里走一趟吧!” 刘妈妈欠身应是,就转身跟着蒙雨出去,脚步很稳,一丝停顿也没有。 天空渐渐的飘起细雨,欧阳灿立在伞下朝身后的定远侯府看了一眼,就俯身跟顾博庆告别。 顾博庆挺喜欢眼前这个少年,谈吐有据为人又谦和,相比其他纨绔简直云泥之别,他于是就又笑道:“十五那日我们摆元宵宴,你可一定要来!” 欧阳灿大大方方的应了,又回头道:“到那时再带着文章来请顾先生赐教!” 说完就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版自然潇洒。让人看着就生欢喜。 顾博齐满意的目送他远走,回头就见衙差压着一个婆子模样的人出来,他皱了皱眉,就喊住他们道:“这是什么意思?我 竟不知什么时候起,除了锦衣卫,你们应天府的人也能从我们侯府长驱直入了!” 那两个衙差有些诚惶诚恐,就结结巴巴的把事情给解释了一番。 顾博庆听说,就冷眼盯着那个婆子,哼了一声道:“若没事是最好,若你真敢做出这样十恶不赦的事情来。那纵然死了,也给我们侯府抹黑!” 衙差出了一身的汗,唯唯诺诺的应声,也不敢给刘婆子上枷,只是将她围在中间,生怕她中途给跑了。 好容易到了府衙,几人都觉得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将刘婆子送上堂去。 应天府尹先将她打量了一遍,想必这刘妈妈的脸实在没什么特色。若硬要说有什么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也就是脸上那密密麻麻的皱纹了,他就皱着眉头一拍惊堂木,喝道:“现有山贼若干。说你指使他们某月某日在道旁掳掠打杀弱女,可有此事?” 一般的妇人上公堂,早也吓得话也不会说,哪个不是羞愤欲死?应天府尹有些不解的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一丝惊慌的模样,直挺挺的跪着,分外的平静。心中就不禁有些疑惑。 那惊堂木一拍,众人都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脖子,偏刘妈妈不,她像是没受到一丝影响,朗声道:“回禀大人,奴婢什么也不曾做过,也不认识什么山贼。” 应天府尹还是头一次见这样镇定上公堂的妇人,就大喝一声:“你还要狡辩!今有十三人画押认罪,一致认你为贼首,我只需召他们一认,你就无所遁形!还不快快招了,也免得受罪!” 刘妈妈一点也没受他的影响,仍旧跪得直直的大叫冤枉:“奴婢一向老实,且又不是这盛京人士,如何能认识什么山贼土匪?又如何能指使得到他们?只怕有人栽赃陷害,还请大人明鉴啊!” 她虽大叫冤枉,但是脸上跟眼里却全然没有害怕的意思,应天府尹禁不住就觉得身上有些发毛。 他想了想,现在是欧阳宣亲自告的案,还牵扯到了欧阳夫人,怕不是能敷衍了事的,就冲左右喝道:“将那伙山贼都带上来!让他们当堂指认,我看她招是不招!” 那伙山贼很快就被带了进来,一见到刘妈妈,那山贼头目就不顾手上的手钌,双手指着她大叫:“是她!就是她!大人,就是这个老婆子指使我们做的!” 其他山贼也都纷纷应和。 应天府尹冷哼了一声,问刘妈妈:“你还有何话好讲?” 刘妈妈直到此刻了,脸上也没多少惊慌的申请,只是死死的一口咬定是山贼胡乱攀咬。 “一派胡言!”应天府尹的耐心终于用尽,就重重的一拍惊堂木,喝到:“你也说你在侯府大院,若不是见过你,他们又怎能指名道姓的认出你来?且他们还有你当初用过的荷包!你......” 他正要叫人给她上大刑,就听见师爷咳嗽了一声,然后靠过来耳语道:“老爷,邱员外在后堂等您呢。” 大哥?他一愣,就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道:“退堂!将这婆子暂且押着。” 等紧赶慢赶到了后堂,他果然一眼看见邱世安在树下不停的打转。 见他来了,邱世安就忙迎上去,道:“世机啊!你现在可是在审那侯府的案子?” “大哥是如何知道的?”邱世机觉得有些奇怪,就道:“今早,指挥使同知就来告官,说是有一伙贼人袭击欧阳夫人,谁知我一问,又扯出了侯府的人。这不,那侯府的婆子现在才押过来呢。” 邱世安跟这个弟弟的感情很好,因而也就直言不讳的问他:“那现在查的如何了?” 邱世机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就答道:“还在审。但是那些山贼已经一口咬定就是那婆子指使的,且身上也有个荷包为证。那荷包是内造的,上面还绣着定远侯府四字,看那些山贼可以指名道姓又说的头头是道,我猜这件事跟那个老婆子脱不了关系。” 深宅大院里,谁家不是天天上演一场又一场大戏? 只是出这样大血本,居然连勾结山贼的招数也使上了的,还真是少见得很。 邱世机想了想自家乱成一锅粥的后院,就觉得有些心惊胆战,最毒女人心,还真是没说错。 邱世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就道:“欧阳指挥使来的时候,可有说其他?” 邱世机摇头:“这倒是没有,只是让我审出结果通知一声也就是了。毕竟欧阳夫人只是受了些惊吓-----同知身边跟着二十个锦衣卫呢,那帮蠢货哪里能从他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这真是万幸了!既然没受伤也没事,那就是说,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想起刚才听说,这件事时急急忙忙赶回家的顾博齐,就计上心来,冲邱世机道:“既然指挥使大人只要你审出个结果,那自然是只需个合理的结果就可以交差了。”他看了看一头雾水的邱世机,就朝他解释:“这个婆子是顾二老爷身边最受宠的爱妾的心腹,方才我正和他一起喝酒,听闻这件事他就坐也坐不住,立马回府了。你若是判她有罪,可不是得罪人的蠢事么?” 邱世机惊讶的问他:“那大哥的意思是......”顿了顿,又道:“是让我把罪名直接丢给这群山贼扛着就是?” 邱世安陪着伤了一回脑筋,这个指挥使可是在锦衣卫浸淫的人物,哪里有那么好糊弄? 可是顾博齐这边也同样重要,这回非得让他好好欠自己一个人情不可。 想了许久,他就道:“侯府那么大,婆子到处都是!那帮人眼花了认错了也是有的。我想那婆子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的。” 邱世机也眼前一亮,这个主意确实可行,反正指使的人也找到了,到时候给指挥使交代一声也就是了,自己也只是顺着山贼的指认立的案,就算他查出来了,顶多也就是自己受了蒙蔽罢了,何况想必他也没那个空来为个婆子烦恼! 他点了点头,就道:“这样也是个办法。那我现在就让那些山贼重新认罪画押。”一边就又召唤过自己的心腹来,交代他去跟那个婆子如此如此。 刘妈妈已经去了两个多时辰了,还是半点消息也没有。 刘六娘急的又心急又心慌,恨不得立时就派人打听消息去,顾博齐就扶住她劝:“总能查个水落石出的,你又何必跟着着急?” 顾烟跟顾满在他身后冷笑,到了现在,顾博齐还是一门心思的相信刘妈妈是受了冤枉呢。 这样多的信任,就算想先斩掉刘六娘的左膀右臂都艰难。 她们正各怀心思,就听见蒙雨跟顾博齐身边的发子进来,道:“刘妈妈回来了!” 什么?! 顾烟跟顾满都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在证据那样齐全的情况下,在有人指正的情况下,刘妈妈居然也可以从应天府里全身而退吗?!XBaoShu.com ps: 坏人会有坏报的,相信我...... 六十七 威胁 刘六娘只觉得心神俱疲,一时之间又是喜又是惊,面上也一片苍白。 片刻后,刘妈妈果然就闪身进来,仍旧面色平静的跪下给顾博齐跟王氏请安。 顾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手里攥着的帕子已经皱成了一团。 顾满也没有好到哪里。 怎么可能呢,明明已经计划好的,应天府可不是个普通的地方,谁进去不得脱层皮,何况这刘妈妈是在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进去的,更紧要的是,欧阳指挥使还亲自出面的啊! 连这样也没有用吗? 那这刘妈妈跟刘六娘,难道真的已经手眼通天? 她们在这边惊涛骇浪的不可置信,那边刘六娘就扑上去一把抱住她哭:“妈妈,您受苦了,受苦了!” 顾博齐看的心酸,就上前抱住她,安慰她道:“我都说了,应天府肯定会还刘妈妈一个公道。六娘你这样温柔善良的好人,身边一直服侍着你的乳娘又怎么可能会是大奸大恶的人呢?” 真是肉麻得让人想吐,顾满皱眉看了一眼顾博齐,有些不甘的咬唇。 王氏看不得他们在自己面前亲亲我我的肉麻,就问刘妈妈:“可有定论了?为何忽然就放了你回来?” 刘妈妈嘴角几不可见的弯出一个得意的弧度,回她:“原是那些山贼认错了。指使他们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在九姑娘院子里做事的刘婆子呢!因为同一个姓,又因为刘婆子交代她们说到时候刘姨娘留在最后对付,他们就听混了,听成了刘姨娘最后还有好处。” 真是扯淡的解释! 顾烟愤愤的看她一眼,才惊觉刘妈妈竟然也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她猛然心悸的往后一退,勉强才扶着楚琴站稳。 王氏心疼的看了一眼顾满顾昭几个人的伤,就道:“既然不是你,那就罢了!那个刘婆子死有余辜。居然这样大的胆子,敢朝主子下手!”说到这里,她就问:“那刘婆子看着也挺老实的,怎么忽然就变得这样丧心病狂?” 刘妈妈摇头:“听说是觉得九姑娘待下人苛刻,就一时起了歪念。” 顾满还没反应过来,刘六娘就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道:“折腾了这么一场,幸好只是虚惊一场,九姑娘,十一姑娘。我们错了,您们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话犹未完,就软软的晕在了顾博齐的怀里。 哈......真是把白花的姿态做足了啊,这个刘六娘还真是会举一反三。 顾博齐就恨恨的一瞪两个女儿,吼道:“你们这两个不懂事的丫头!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跟谁学的这般心狠手辣!” 顾满只觉得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发,正要还嘴,就听见顾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有些惊讶的看过去,就看见顾烟又惊又怕的哭起来。道:“父亲怎么能这样骂我们?我跟姐姐千辛万苦的上山替母亲求送子观音,路上差点就死了,晚上还被人纵火烧屋,若不是我们命大。早死了千百回了。那些马夫们都信誓旦旦的说是刘妈妈做的,难道也关我们的事吗?” 她长得本来就玉雪可爱,此刻一哭,两只大眼睛就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如同扇子一般抖动,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顾博齐本来就疼爱这个女儿,此刻见她这样一副可怜样。心中的一腔怒火顿时就去的无影无踪,就柔声安慰道:“烟儿别哭啦,是爹爹说错了,烟儿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 对付顾博齐这种人,还是顾烟这样的人最有办法,顾满看的目瞪口呆,同时却也不得不佩服起顾烟来。 懂的利用一切优势来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好处,自己可做不到。 她正发着呆,顾博齐就抱着刘六娘放在王氏的榻上,一边就吼王氏:“连叫个大夫来也不会吗?” 王氏从未试过被他这样温柔的对待,此刻心中又酸又悲,心中就越发憋闷的难受。 还是顾烟一边擦眼泪一边问他:“母亲怀着小弟弟,如何能操这些心?父亲近日只喜欢刘姨娘,再不喜欢我们了!” 这个小贱人! 刘六娘深恨她这样牙尖嘴利又装软弱可爱,偏偏还不能发火,就只好装晕躺着。 顾满却得意的朝刘姨娘的方向牵起嘴角,刘六娘,你现在怕是还不知道顾烟的恐怖吧?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得罪了顾烟却又不能彻底的把她打死,她就能成为你一生的噩梦。 这样记仇又有仇必报的人,暂时结盟利用,看来也是件好事。 顾博齐被她说的面上一红,就想起来自己确实已经许久没去看过顾烟,他放轻了声音,道:“父亲糊涂了!父亲不该朝母亲跟你大吵大叫的。”一边说,就一边愧疚的看了一声不吭的王氏一眼。 王氏才不稀罕他的愧疚,她什么没说,掀帘出去吩咐月桐请大夫。 大夫来的很快,王氏领着顾满跟顾烟闪至屏风后边,就呆呆的坐在榻上发呆。 顾满直愣愣的站着,脑海里一团乱麻。 顾烟却体贴的钻过去王氏身边坐着,亲昵的靠着她安慰:“母亲别伤心,父亲不好,还有我们呢。” 平常深宅大院里的贵妇们生病,来给看病的往往不是什么正经的大夫,一则因为是女子,不好见外男,二则因为妇人地位并不比男子,此次来给刘六娘诊断的,就是尼姑庵里的师傅妙圆,她诊脉完毕,就起身双手合十的冲顾博齐道喜:“二老爷大喜,这位太太有了大约两月的身孕了!” 顾博齐顿时喜得无可无不可,当着众人的面就大喜道:“真是天可怜我!” 刘六娘就抚着小腹处微笑。 虽然没害死那几个小丫头,但是刘妈妈没事,自己也没被牵扯进去,万幸的是居然还有喜了,到底算不得什么失败。 不是说因为怀孕才进的侯府的门么?那应该跟王氏一样,至少也有四个多月了啊! 原来竟都是假的! 顾博齐居然敢对顾老太太撒谎! 这个女人......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啊。 她们正沉浸在震惊里不可自拔,外边的发子就拖人进来传话:“欧阳指挥使亲自上门,请二老爷出去说话呢。” 顾博齐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刘六娘把屋子里的人都看了一遍,就翘起嘴角唤刘妈妈:“咱们回房去罢,省的过会儿你们谁不长眼又不小心被谁陷害指证,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顾烟看不下去,就腾的一声站起身来抢在王氏身前冷嘲道:“姨娘说的对,太太这榻珍贵得很,可不是一个姨娘就受得起的,在这儿呆久了......”她瞥刘六娘一眼,不紧不慢的道:“难免折服啊!” “你!”这明显是在咒刘六娘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刘妈妈难得喜怒形于色,指着她道:“姑娘这话说的太欺负人!” 顾满看见她那满脸皱纹的脸就觉得脚底一阵阵的发凉,这个老妈子的心机极深,发起狠来更是不留余地,她看一眼在一旁冲王氏怒目而视的刘六娘,就大声呵斥了一声,然后也冷笑道:“难道十一姑娘说错了吗!?她说得对,一个姨娘而已,就算有二老爷的疼宠,呆在太太的榻上也要折服的!你一个奴才不懂我们不计较,听着你这个做奴才的来指责主子,姨娘难道也无动于衷吗!” 刘六娘脸色有些发白,她放在腹部的指尖有些发白,抬起眼盯着顾满跟顾烟,半响不发一言。 王氏见她们之间颇有剑拔弩张的意思,就有些头疼的按住额角,道:“我有些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就告辞出来,刘妈妈扶着刘六娘,特意的靠近了些走在右边的顾烟。 顾烟余光见了,就机灵的靠近了顾满,装作不解的回头冲刘六娘道:“我跟姨娘也不同路,姨娘还是别靠我太近。” 现在就要站队了吗? 难道她真的以为顾满会把她当自己人看吗? 真是愚不可及! 刘六娘绷着脸看她:“十一姑娘真是好大的架子,想来最近跟九姑娘走的近些了,脾气也大了。只是姑娘要擦干净了眼,好好的看着前路,要长长久久的走的稳当,那才好,不然什么时候遇上了山崖失了脚,那时候再后悔,怕也来不及了。” 顾烟抿着唇微笑,笑意却完全没有到达眼底,她看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的顾满,回头盯紧了刘六娘:“多谢姨娘提醒,经过上次,我们以后要走的路固然要千小心万小心才好。在这也奉劝姨娘一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姨娘自己也小心些,别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看着她们相互威胁,相互奉狠话,还真是好玩,顾满最后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刘六娘的肚子,拉过顾烟来,波澜不惊的丢下一句话:“姨娘也别高兴的太早,小心乐极生悲。你对我们做的事,我们心照不宣就是了。心眼那么多,小心最后祸害的只是自己!”XBaoShu.com 六十八 反击 刘六娘这次怀孕真是怀的是时候,顾博齐这混球好像也要改做好男人,日日都在家里守着她。 王氏俨然已经没什么感觉。 顾满去请安的时候正好听顾昭提到这件事。 王氏的脸色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听顾昭谈起顾博齐就回她:“咱们过咱们自己的日子,老是想着那些不开心的做什么?” 顾满就在一旁笑;“母亲说得对,反正他也没把我们当女儿。” 从他对自己的遭遇不闻不问的那一刻起,这一世的父女亲情就已经彻底作废了。 王氏叹了一口气,默默地低头抚摸自己的小腹。 她跟顾昭就告辞出来,才出院子,就碰上前来请安的顾烟,顾烟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意,见了她们就极亲热的唤姐姐。 好像之前的算计全都不存在一样。 顾满眯缝着眼睛瞧了她一会儿,就问她:“十一妹最近好像闲的很。” 不远处的虎皮鹦鹉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顾烟听出那只鸟儿是在叫‘十一’‘十一’,就先忍不住笑了上前接过丫头手上的紫砂铂,捻出饲料来喂它。 顾昭就先告辞回去。 她似乎变得越发的沉默,在得到王氏一次又一次妥协的消息之后-----上一次刘妈妈的罪行实在是欲盖弥彰,就算那些山贼翻了供,那也还有马夫等人。 可是还不等顾博齐软硬兼施,王氏就直接说作罢。 “作罢作罢作罢,除了妥协我们还能做什么?”顾昭这样质问王氏:“就因为我们的外祖权倾天下,我们就该夹着尾巴做人吗?” 是的,顾满也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 可惜这个问题永远也没有解答。 王氏的服软跟软弱不知不觉间就好像是成了一块大石,压在了顾满的复仇之路上。 但她并不沮丧。 很多事情都可以绕过王氏去实行,若是她心善不能看,那很好。只要在一旁等着结果以后悲天悯人一阵罢。 她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没有心胸容忍刘六娘在自己身边蹦达。 而她相信,顾烟也是一样。 顾烟心里确实跟顾满是一样的想法。 现在顾承宇好歹是顾博齐唯一的儿子,可若是到时候顾博齐添了嫡子又再添一个宠妾的儿子,那顾承宇的地位,可就并不是那么无可替代的了。 何况,若王氏是烦人却又没攻击力的羊,那刘六娘毫无疑问就是一头饿狼,就算你不扑上去,为了自己的利益。她也要先来害你的。 她一个现代人,又怎么甘心被一个古代人给制住? 因而她叫住也要拔步离去的顾满,轻声问她:“姐姐,我听说元宵宴那日,刘姨娘也要出来待客啊。” 是啊,这可真是讽刺。 家里好端端的,有三品淑人的王氏在,有四品宜人的柳氏在,居然也轮得到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侍出来招待贵客吗? 顾博齐简直是想给盛京的人添个笑话。 她心念一转。就反问:“那又如何?与你我也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么?”顾烟伸手接过小羊毛刷替鹦鹉顺毛,顺手恶趣味的在它眼睛上刷了几下,鸟儿就大叫‘十一坏!’在笼子里四处闪避,顾烟哈哈笑起来。问顾满:“难道姐姐忘记当日的惊险了?还是说,姐姐如此有容人之量,卧榻之侧,也容他人安睡?” 顾满就一副被说动了的样子。犹犹豫豫了半天,终究咬唇问她:“那又能如何?那一日我已经用尽了办法,可是父亲仍然包庇她!” “那是因为父亲宠她。她又有了身孕!”顾烟见顾满态度松动,就忙接口:“但若是她得罪的是连父亲也不敢得罪的人呢?若是她的孩子不小心......” 顾满瞪大了双眼,失口道:“你是说......!”她心里当然一点儿感触也没有,前世的顾烟比这还要狠毒数十倍,她早已司空见惯。她只是禁不住有些奇怪,马姨娘看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心眼,顾烟到底是怎么学来的这些阴谋诡计? 顾烟点点头,微笑道:“姐姐可有兴趣往我那里一坐?” 清音匆匆从里间出来,见她们二人都在廊上站着,就有些奇怪的住了脚,问她们:“十一姑娘怎的不进去?” 顾烟还没答话,顾满就问她:“你怎么这样匆忙?” 清音就啊呀了一声,回她:“刘姨娘那边又出了事,说是肚子不舒服,我这着人给她请妙圆去呢。” 肚子不舒服?有顾博齐整日的守着还会肚子不舒服吗?看样子是生活过的太安逸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在王氏这里示威,顾满不怒反笑,一脸好脾气的冲清音道:“那你就快去吧,正好我身上也有些不舒服,到时让妙圆师傅也来我房里一趟。” 清音答应去了,顾满就回头冲顾烟道:“不如往我那里去坐吧。” 二人于是一路同行,中间很是让路上的丫头们议论纷纷了一阵。 真是奇了怪了,眼高于顶的九姑娘也跟十一姑娘走在了一起。 屋里就剩了顾满顾烟两人,顾满就直截了当的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听顾满这样问,顾烟的心先就安定了一半,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她微笑着摇头:“连九姐都没有好办法,我一个庶女,又能有什么办法?” 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装白莲花么?顾满心内冷笑,面上却一副麻木的样子,道:“既然想不出办法,为何还浪费我这样久的时间?你回去罢。” 顾烟有些吃惊,她看了顾满一眼,就慌忙低下了头。 顾满究竟是真傻还是装笨? 无论是哪个答案,这个门自己现在也是出不了的,刘六娘已经张牙舞爪,她只能反击,不能后退。 因而她忽然张口:“九姐,那天赵王妃也会来吧?我听说姑母一直很想结交赵王妃啊。若是那日招待客人的时候被人抢了风头,姑母应该会很生气吧?” 就算两个人发生摩擦,顶多也只能令顾筠跟刘六娘结仇罢了,顾烟绝对不是个能放人的人,顾满点点头问她;“接下来呢?” 自己一点办法都不愿意想么? 顾烟思量了又思量,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若是,那个不小心导致刘姨娘小月的,是姑母呢?” 真是好主意,那当然是只能认栽啊,顾博齐再生气,又能把顾老太太的女儿、自己的亲妹妹怎么样? 顾满已经预料到顾烟的计划,就点头道:“十一妹真是聪明的令人害怕啊,这个计划很好,我听说刘姨娘很喜欢喝苦菊茶,若是从现在开始在她的茶里下点功夫,我想到时候刘姨娘的身体定然不会很好。” 顾烟笑笑,就问她:“那姐姐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顾满抬头看她,笑道:“我只是胡言乱语罢了。” 这就是她不动手,要自己动手了?顾烟有些惊讶顾满这样强的防备之心,同时又很有些不解,她总觉得顾满对自己随时随地都充满了戒备跟不信任。 然儿她也非常明白,顾满耗得起,自己却耗不起。 谁让人家有个权倾天下的外祖父,而自己却只是个庶女呢?刘六娘若真的想捏死自己,自己靠着顾博齐暂时的宠爱,是躲不过去的。 她再一次的发现了自己的弱小,要强大起来,要强大到任何人都只能仰视自己,她直视着顾满回答她:“看来姐姐是不愿意做恶人了,那恶人只有我来做。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能让赵王妃也被刘姨娘得罪呢?” 顾满脑海里就很自然的浮现出一双漂亮得令人心悸的眼睛。 那个世子当然就是最好的人选。 顾满想了想,就道:“我母亲那里有宾客的名单,赵王府请的是赵王妃跟二爷谢远,我会让人再去送一份新的,就说当初那份是我母亲送的,不小心送错了,刘姨娘发现了,特地改请世子。” 顾烟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就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顾满低头看了看茶杯里漂浮的茶叶,若有所思的道:“世子是世子,二爷却是王妃嫡子啊。” 顾烟就了然,本来的宾客名单请的赵王妃跟二爷,但是刘六娘偏偏又送去新的,还指定言明当初的那份送错了,这究竟是觉得现在的世子将来一定会坐上王爷的位子,还是对二爷的蔑视? 顾烟听说过这个世子,顾满当日掉河里的时候她就听顾博齐抱怨过这个世子人嫌狗恶,可正是因为他这个尴尬的身份,他就是赵王妃心底的一根刺。 近些年盛京的人都刻意的想遗忘这个世子,这回顾满却打着刘六娘的名义去给赵王妃提醒,计谋不可谓不精准狠毒。 顾烟在心里迅速衡量了一会儿得失,就明白这件事她必须去做。 现在刘六娘跟她之间已经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关系,必须有人先死,不然这场宅斗就将不死不休。 可是,她在出门之前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仍然面色平静的顾满。 顾满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两只眼睛全是掩饰不住的势在必得跟厌恶。 好像......就算除去了刘六娘,顾满也是极大的威胁。XBaoShu.com ps: 唔,女主不是圣母白莲花,就怕接下来有人说她太狠...... 六十九 混乱 转眼就是元宵,一大早侯府门前就聚集了许多来送礼的马车。 门上的门房们收封包都收的手打了颤。 因为是晚宴,因而一直到傍晚时分,侯府上上下下的灯笼都亮了起来,才陆陆续续有客人登门。 王氏站在柳氏跟方氏二人旁边,一边问前来回话的婆子:“为何蜡烛费了这样许多?往年十两银子也够用上十天,今日竟一晚也不够用?” 采买可是个肥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王氏虽笨,但到底当家了这么多年,也都清楚的。可是今天,这火烛灯笼之类,竟统共耗费了四十余两银子,实在是闻所未闻。 方氏一边拿着雕刻得精巧玲珑的金簪挑指甲,一边拿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婆子,讽刺道:“二嫂这真是问的奇了,这府里横竖是你当家,难道这些婆子还敢坑了你去?” 顾满做了鸡汤来给王氏补身子,方才进门就听见方氏阴阳怪气,她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眼珠子一转就笑开了掀帘子进门来,朝几个人都问过好了,才一脸欣喜状的问方氏:“四叔母,我刚听十二妹说四房新踩进了许多布匹绸缎做新衣裳,不知道可有我的份?” 方氏为人刻薄小气,这布匹自然也不可能是她自己掏的腰包,是公中的钱,而公中该给的冬衣分例早就已经分派了。 果然,方氏听闻此言,就忙转过头去寻柳氏说话。 顾满见她知趣,也就不再多说,自己打开白底滚金边的瓷盅,亲手舀出三碗汤来,分别给王氏三人桌上都放了一碗。 顾满人小,但是汤却做的异常鲜美,侯府众人都知晓的。 柳氏尝了一口。就心满意足的叹道:“怪不得二嫂宠着九丫头,若她是我的女儿,我也爱不过来!” 王氏没答话,那跪伏在地上的婆子有些不耐烦的揉了揉已经发麻的腿,语气颇有些不善的问王氏:“太太可还有别的话要交代?这采购的香烛花费,都是给姨娘过目了的,若太太觉得有什么不妥,大可问姨娘去。” 方氏先就哼了一声,斜着眼瞪了她一眼,回转头问王氏:“二嫂你也太好脾气了些!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你也敢把这样重要的事交给她!” 柳氏看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王氏,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放下碗应和:“就是,虽说二伯宠着她,到底也该有个度,咱们公侯之家,可不是那些......” 王氏心中恼怒,又觉得在妯娌面前丢了面子,就将手里的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叫蒙雨:“叫人把这大胆的婆子拖去马厩捆着。等散席了再好好问着她!” 这还是王氏第一次如此严苛的处置下人,顾满看方氏跟柳氏一脸的意外,就几不可见的牵出一个微笑来。 才刚将这死乞白赖要找顾博齐刘姨娘讨说法的婆子架出去,就有人来回禀:“客人已经来了。老太太请太太们去花厅待客。” 顾满扶着王氏去了花厅,就见里面的屏风已经换成了烟雨桃花落碧涛的十二扇大屏风,穿过屏风就是极宽敞的花厅,左右各有许多桌椅摆件。一进门就觉得金碧辉煌,映的人眼睛也要花了。 顾老太太此刻慈眉善目的坐在正手第一排座椅上陪着几个打扮极为华丽的贵妇人说话,见王氏她们来了。就笑道:“快来!陈王妃正念叨你呢!” 陈王妃与王氏自小就是闺中密友,后来陈王妃随着陈王去了鲁地就藩,二人才渐渐少了联系,现在隔了十几年未见,双方又都已经有了子女,相见之下难免哭了一场,陈王妃见人不妨,就猛地拉扯了王氏一把,嗔怪道:“堂堂太傅嫡女,如何这样懦弱?方才你婆婆可没少在我面前念叨你的不是,喏,那个又是什么人物,也有资格来招待我?” 王氏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就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刘姨娘正春风满面的招呼宾客。 她颇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这些年家里并没安宁过,这个姨娘倒也不是那等轻薄人,也是正经官家小姐。” 陈王妃皱眉,正要呵斥她,就听一旁的赵王妃惊讶万分的提高了声音:“怎的贵府又多了位从没见过的太太?” 侯府众人都有些尴尬的垂头,唯有顾筠冷笑了一声抢着道:“这可不是什么太太,她是我二哥的妾侍呢。” 刘六娘见那边众人都偏头来看自己,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脸,就小声的问刘妈妈:“我脸上可有什么不妥?” 赵王妃听闻就不再答话,摩挲了自己的手镯半响,才扑哧一声笑道:“是了是了!我说并不曾见过。” 她虽未曾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是脸上那鄙薄的神情藏也藏不住。 顾老太太一张老脸顿时紫涨,深恨顾博齐没有规矩,太过纵宠妾室。 恰好周王妃带着女儿景县县主来了,见此场景就诧异的看了一眼王氏,问她:“修盈,你好大胆,也不来迎接迎接你名妍姐姐?” 周王妃小字名妍,此刻不过就是为了开个玩笑。 王氏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顾老太太,到底没有把那句:如今哪里有我说话的份这句话说出来,只好笑她:“都是做娘的人了,还是如此不害臊,你是谁姐姐?” 周王妃啧啧了几声,就回头冲身后的景县县主道:“你快把母妃教给你的称呼忘了,你这姨娘没心没肺,连姐姐也不认!” 陈王妃就笑着啐了她一口,拉着景县县主问:“你这母亲坏了良心的,你可千万别学坏了!”一边又将景县县主牵到顾老太太面前,笑道:“还不快给老太太行礼?” 顾老太太就连声道使不得,等景县县主行完了礼,才笑着叫人捧出一套头面首饰来:“这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县主不要嫌弃。” 景县县主收了,就红着脸躲到周王妃身后。 周王妃瞥了一眼四周,问王氏:“阿昭呢?算算日子,阿满也该九岁了罢!我还未见过这孩子呢!” 王氏听说,就想起刚才顾烟来拉了顾满出去,忙唤月桐:“去将三姑娘,九姑娘都叫来。” 顾筠看着月桐出去,立着想了一想,又看一眼还站在周王妃身后的景县县主,就想着要去叫陆玉然来,她左右看了一圈,又不想惊动几位王妃,就踱到台阶下,叫刘姨娘:“吩咐人去将然儿叫来!” 刘六娘阴沉的看她一眼,颇不满她这样的颐指气使,就扶着刘妈妈的手,左手扶腰,假装没看见似地逛开。 顾筠本就不喜欢这个刘姨娘,此刻一见她如此做派,顿时大怒:“你是聋了不成?我让你吩咐人领然儿过来,你也没听见吗?” 刘六娘这才站住脚,转头冲她笑道:“姑奶奶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伺候表小姐的丫头,一时半会儿的,让我上哪儿找人去?” 顾烟正好陪着顾满进来,见状就拿手碰了碰顾满,示意她看。 顾满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微笑着迎上去跟陈王妃、周王妃、赵王妃等见礼。 周王妃先喜得一把拉起她来,左瞧又瞧了半日,才抓着她的手问王氏:“你这样一个木头,居然也生得出这样漂亮的女儿来。”她说着,就向头上拔下一根满池娇分心的金玉满堂步摇来给顾满做见面礼,又叹道:“我走时,你还没有出生呢,谁知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顾满有些诧异,她上辈子根本就没见过这个这样和善的王妃。 她记得周王至死也不曾回过盛京的,周王妃亦然...... 陈王妃看的有些心酸,就将景县县主拉过来,跟顾满道:“这是你锦玉姐姐。” 顾满越发的摸不着头脑,这些王妃她除了赵王妃见过,其他人都是不认识的,面对这样的热情,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王氏。 王氏见她这样小心翼翼,就忍不住宽慰:“都是母亲的手帕交,你只管听着就是了。这是景县县主,小字锦玉,你该叫姐姐的。” 顾满这才绽出个笑来,挽着景县县主的手,唤她:“见过姐姐。” 景县县主慌忙摇头,又有些好奇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方才娇憨的去拉周王妃的袖子:“我与她外头说话去。” 顾老太太不意还有这么一出,看着顾满的眼神就和善了许多,忙道:“小丫头们都还有玩心呢,外头有梅林,也有几处景致,尽管逛去。” 周王妃也就含笑吩咐:“不许调皮,逛逛就回来。” 顾满于是只好领着她出门,临出门还特特的转头看了一眼,刘六娘仍然一脸兴奋的在招呼着姑娘太太们。 顾筠匆匆忙忙的进门,经过刘六娘身边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忽然脚一崴,整个人就朝扶着并不显怀的肚子的刘六娘撞过去。 终于要上演了啊,这场好戏。 顾满赶在里面一团乱之前,拉着景县县主迅速转过了穿廊,拐到眼界开阔的园子里。XBaoShu.com ps: 今晚被妈妈骂了,估计头发要掉的更厉害。 其实我也很伤心啊,什么都不如别人我也很难过。 七十章 小月 顾筠那一下撞的不算重,刘六娘斜斜的绊到了桌脚,顿时一个趔趄倒退了好几部,收不住脚又朝屏风上撞去。 这一打滑,刘六娘的肚子就重重的碰在屏风的横杠上,顿时疼的眼泪鼻涕一齐出来。 刘妈妈大急,忙蹲下身子扶着她,一边又大喊着要找大夫。 顾老太太自然没忽略这阵骚乱,不满的抬头看了一眼远远的蹲在地上的刘六娘,又发觉了周围窃窃私语的女眷们,顿时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只是好歹当着众位客人的面,她强忍着怒气,吩咐王氏:“还不快将她带出去!” 王氏答应了,才走不多远,就见刘六娘满脸泪痕的站起身来,指着顾筠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姑奶奶好狠的心肠!我可是有孕在身的啊!” 众人都吓了一跳,周围站着的人也纷纷避开,顾筠直愣愣的站在正中央对着刘六娘,脸色难看的不像话。 她这话越说越不像,顾老太太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赵王妃只是略往刘六娘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就冷嘲道:“二太太还真是好宽广的心胸,这样没规矩的小妾也能在正经主子面前耀武扬威的。” 被这么一说,顾老太太更是满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将那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敲,怒道:“贼淫妇!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快给我出去!” 她也是口不择言,刘六娘却不是那等可以受的这等侮辱的人。 在知府府里,她虽然是庶出,虽然是苗人的女儿,但到底也没人敢公开羞辱她,她当了这么十几年的姑娘主子,忽然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指着鼻子骂,顿时就觉得小腹坠坠的疼。整个人都如同筛糠似地抖个不停。 周围人的目光都带着嘲笑,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当初预想中的好对付的原配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自己爱着的男人是宠着自己,但是同时也宠着不少女人,她觉得喉咙憋闷得难受,忍不住死死的攥着衣襟大哭起来。 事情越闹越严重,完全出乎意料,顾老太太气的头脑发懵,一头晕就唰的一下又摔回了椅子上。 顾筠见状就飞快的瞟了一眼刘六娘,跑过去扶住顾老太太。 王氏见闹得越发的不像。脸上也尴尬又难堪,忙吩咐蒙雨跟月桐:“先将姨娘带回缀月阁去!” 刘六娘总算被半拖着拖了出去。 周王妃跟陈王妃看的目瞪口呆,等她处理完了刘六娘的事就一把将她拉过去,问她:“这样泼悍的姨娘,竟也没个人管着?你这婆婆可是出了名的严苛,她怕也没少为了这个责怪你吧?” 王氏看了一眼正沉着脸听顾筠说话的顾老太太,就默默的摇了摇头。 周王妃最是沉不住气,就恨铁不成钢的戳她一指头,骂道:“人都说为母则强。你怎的当了母亲也还是这样?你自己受苦也就罢了,看阿满那比阿昭好不到哪儿去的沉默寡言,怕也是被你连累的罢?” 她说别的还好,一说这句。王氏就闷闷的自顾自发了一会儿呆,连眼里都泛了泪光。 是啊,顾昭到现在还不愿意与自己说话,连一向听话的顾满。也为了这些跟自己闹了别扭...... 顾满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沉默寡言又可怜,此刻她正看着眼前的场景颇有些震惊。 前面不远处是望月亭,亭子四周厚厚的帷幕都已经被卷了起来。风吹过,帷幕迎风飘动。 将亭子里的众少年越发映照得飘飘欲仙。 还不等顾满说话,刚刚还文静的景县县主就卷起手大呼:“庭哥哥!庭哥哥!” 顾满顺着如花笑靥的少女的眼神看过去,就看见伤痕尽消,玉面黑发的漂亮少年转过头来。 是长得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谢景行。 顾满察觉他的目光,就笑着颔首。 众人都被惊动,就纷纷转过头来,见是景县县主跟她,脸上就都露出复杂的神色来。 唯独一袭玄衣的欧阳灿笑的最灿烂,他扔下手里的棋子,双手撑在栏杆上翻出去几步腾跃到少女身前,问她:“一切可还顺利?” 顾满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听他问,就下意识的拿手遮挡了眼睛。 自这之前,她从未试过看一个人的笑容都觉得炫目,跟天上的太阳一样绚烂得不可直视。 等反应过来,她又忍不住的觉得自己这样的可笑,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道:“欧阳公子的动作真快!” 欧阳灿笑笑,就问景县县主:“金子,你又来干嘛?” 景县县主的母亲周王妃正是欧阳灿的姨母,二人自小感情就不错,听欧阳灿在新认识的朋友面前这样叫自己,景县县主又气又急,就忍不住拿手去打他:“你i又没规矩,我要跟姨母告状去!” 顾满看的好笑,忍不住嘴角上扬。 邱苍梧正好盯着她,见她脸若朝霞映射的花瓣,一笑间梅花也失色几分,就忍不住看直了眼。 唯有谢庭一人,仍旧气定神闲的跟同行的魏瑾瑜对弈,连神色都不变。 顾满看邱苍梧的眼神跟见了什么金银珠宝似地,就觉得一阵恶寒,冷哼一声撇开了脸,问欧阳灿:“欧阳夫人怎么没来?刚刚并不曾见到她,我母亲总念叨着要跟她道谢呢。” 欧阳灿就回她:“母亲她受了风寒出不得门,只好等下次啦。”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问她:“我哥哥回来说,应天府尹随便扔了个死人来凑数,你可知这变故出在哪里?” 顾满对这个也是一头雾水,就摇头道:“已经是铁证如山了,谁知刘妈妈往衙门里去了一趟,倒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了,我们也正好奇呢。” 欧阳灿就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抓耳挠腮的邱苍梧,道:“你怕是不知道罢?这应天府尹邱世机,可是邱员外的弟弟。” 顾满终于恍然大悟,邱世安现在正是一门心思想攀上自己,好依附王太傅这棵大树的时候,那个邱世机的风评在上一世也不怎么样,这样一来,看样子倒是邱世安投错了地方,拍错了马屁。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邱苍梧,就问欧阳灿:“欧阳公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欧阳灿有些自得的扬扬下巴,故作神秘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啦。” 他这副孩子模样颇有些好笑,锦玉伸手隔着栏杆敲了敲他的头,又笑嘻嘻的问顾满:“你们在说什么?” 顾满笑而不答,正要说话,就见周王妃身边跟着的一个美婢远远的寻了过来,见了景县县主,就一脸喜色的迎上来:“王妃寻您呢。” 顾满就朝她颔首,看了一眼有些不情愿的锦玉,问她:“宴席要开始了么?” 美婢脸上出现了颇为古怪的神情,片刻后就又笑道:“正是,我们王妃让我来寻县主过去。” 顾满点头,欧阳灿就探过身子来,道:“正好正好,我母亲有话交代我告诉姨母,我就同你们一起过去罢。” 于顾满他是客人,于美婢他算半个主子,自然谁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欧阳灿就理所应当的与她们同行。 美婢领着景县县主走在前面,欧阳灿落后几步,正好与顾满同行。 看出他有话要说,顾满就索性站住了脚,问他:“欧阳公子有话对我说吗?” 欧阳灿点点头,就问她:“若是我说我让我哥哥威压应天府尹,让他重审此案,非得给出个子丑寅卯来,顾姑娘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刘妈妈本来就是阴差阳错才逃过去的,若是有机会把她重新绳之于法,自然是最好了。 顾满朝他点头,微笑道:“欧阳公子这是特意在帮我吗?” 欧阳灿不置可否的朝她笑笑,就背着手飞快的往前去了。 才进门,顾满就察觉到气氛不对,花厅里摆了大约九桌宴席,众人都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脸上还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在,她觉得好奇,就皱眉去问身边的蒙雨:“出什么事了?” 她想起方才出门之前,顾筠的那一撞,隐约也猜到了些。 蒙雨凑在她耳边,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方才姑奶奶跟刘姨娘起了争执,姑奶奶不小心......听说回去就见了红,此刻哭昏了过去,二老爷也赶过去了。” 顾满面不改色的道了声知道了,就朝王氏在的那桌走过去。 这次还要多谢顾筠的嫉妒心,连个比自己风光些的妾室也忍不了,还没等顾烟想办法激怒她,她就自己先耐不住要给刘六娘些厉害瞧瞧,谁知刘六娘早就已经虚弱得了不得,加上为了这场元宵宴又劳心费力的准备了许久,自然受不了她这一撞。 侯府真是在元宵宴当日给众人上演了一场好戏,王氏跟几个妯娌送了客人出门,都有些筋疲力尽。 方氏就忍不住抱怨王氏:“二嫂也真是太软弱了些,一个妾室而已,也能让二伯纵容到这种地步!今后我们还怎么出去见人?”XBaoShu.com ps: 多谢飞翔的小糖的粉红票,多谢潜卢跟小霞还有影舞的打赏~~~ 七十一 秋后(求订阅) 王氏脸色有些苍白,见了她,就勉强笑着往珠帘那边指了指,道:“你三姐她们都在里边呢,你也去罢。” 周王妃看一眼锦玉,就冲顾满道:“把你锦玉姐姐也一块儿带去,她自小就不在盛京长大,也不认识几个人。” 顾满答应了,携着谢锦玉的手往姑娘们做的地方走。 顾家的姑娘们许是为了分散照顾女眷们,顾昭随着几个玩得好的一桌,顾烟则随着十二十三坐,顾六跟顾七又是另一桌。 顾满就拉着谢锦玉坐在顾昭边上。 陆玉然见她们两人携手进来,眼睛暗了暗,就又恢复如常,笑着唤她:“九妹。” 顾满点头应了,就自然的跟谢锦玉介绍:“这是我表姐,陆玉然。” 谢锦玉点头跟她问好,就黏在顾昭身边,嗔怪道:“昭姐姐近年大了,性子也大了,连正眼也不瞧我一瞧?” 顾昭常在王府走动,跟谢锦玉的关系不错,但是今日不知道为何,她始终沉着脸,谢锦玉来亲近,也没太大的兴致。 顾满觉得奇怪,禁不住多瞧了她几眼,这才发现她时不时的往右边张望,顾满也随着看过去,才发现那是顾家兄弟们的所在。 她心下一动,就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问她:“是怎么了?县主与你说话呢。” 顾昭拍拍她的手,有些忧心忡忡的嘱咐她:“待会儿千万别四处乱走,散席了也别先回房,只管跟在母亲身后。” 顾昭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她会这么说就一定是有事,顾满的眼皮一跳,正要再问的仔细些,肩上就被人重重的一拍。 她觉得有些恼怒,反应极快的闪开。就发现陆翰轩正站在身后朝自己笑。 陆玉然看出顾满脸色不虞,就笑着缓和气氛,唤他:“哥哥,你们的席面在那边呢,你可别是走错了罢?” 陆翰轩今日着了一身宝蓝色直身长袍,腰间配着玄色腰带,整个人看起来倒也清爽俊朗,见陆玉然问,他就道:“忽然听到些传言,就过来找表妹问问。” 陆翰轩现在在顾满的心里跟个神经病没什么区别。听见他这么说,顾满干脆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直截了当的问他:“我跟表哥并不算熟稔,表哥有什么传言需要巴巴的跑来找我问?” 一桌子的人都听出了顾满语气里的火药味,陆玉然的面色颇有些不好看,就咬着唇一副欲哭不哭的架势。 顾昭脸色一白,就伸手去拉顾满,呵斥她:“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也敢胡闹?” 陆翰轩的脸已经拉长。他眯缝着眼瞧了顾满一眼,就冷笑着问她:“是啊,我这个当表哥的跟你自然不算熟稔。跟表妹也能熟稔的,自然只能是世子。或是侍郎公子那样的身份才是!” 满桌的人都有些吃惊,但是随即就又都有些尴尬,这样的场景真是让人为难。 顾满正要反唇相讥,就听见顾昭忽然欣喜的道:“采薇!” 王采薇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仪态万方的到了顾满身边。就微笑着看了一眼陆翰轩,问顾满:“哟,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吃顿饭。也有人要来砸场子不成?” 陆翰轩心内憋着好大一团火,难怪顾满这个丫头不愿意跟自己亲近,却原来是鄙薄自己的身份,专挑那些高枝攀去了! 果然女人都是一样的,又贱又势力! 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的难受,总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摇尾乞怜的狗。 陆玉然晓得他的自尊心强,怕他当众闹出事来,忙绕过去拉住他:“现在是什么场合你都分不清楚吗?哥哥,别闹了!” 陆翰轩有些不甘心,但是也知道母亲方才出了状况,自己真是万万不能再出错了,于是只好愤愤不平的瞪了一眼顾满,转身大踏步回了顾承宇那桌。 顾承宇见他回来,就一脸的痛心疾首的去拍他的肩安慰他:“我这个妹妹向来都是目下无尘清高自诩的,我在她面前也没什么脸面可言,何况你呢?” 旁边桌上是二爷顾承东在作陪,听见他们二人这样大声,就有些恼怒的道:“坐得住就坐着吃喝,实在坐不住就往外头去,横竖没人拦着你!” 顾承宇无所谓的耸耸肩,顺便还朝陆翰轩使了个眼色。 陆翰轩心中就越发的酸涩,这就是寄人篱下的痛苦,表哥可以冲你吼叫,表妹对你也没好脸色,偏偏你还什么也不能做! 真是欺人太甚! 他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几乎想上去捏死顾满。 都是她!若不是她一开始就使诡计污蔑自己欺负她,众人哪里会这样轻视自己?王氏又怎么会以为自己轻浮而疏远自己? 都是她!他的脸气呼呼的鼓成一团,面色潮红,站起身有些摇摇摆摆的又朝顾满的方向走过去。 这回众人却都已经盯紧了他。 欧阳灿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似乎心不在焉的,嘴角却微微的上扬。 侯府的水,远比想象的深,也远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啊。 谢庭却仍旧面不改色的应付着顾承东的问话,余光瞥见顾满仍旧一无所觉的脸,微微皱起了眉。 一片静谧中,唯有邱苍梧唰的一下移开椅子站了起身。 椅子跟底下铺着的大理石摩擦出难听的声音,邱苍梧紧赶几步拉住马上便要靠近顾满的陆翰轩,拖着他将他扔回椅子上,才扬起笑脸冲众人抱拳:“他想必是喝的糊涂了。” 顾昭的脸色并不好看,她紧紧盯着嘴角的弧度恰好的顾承宇,瞪大了双眼。 王采薇却皱起了眉,问顾满:“你们家,平日也这样吗?” 这不是盛京皆知的事情吗? 定远侯府自从老侯爷戍边以后,就一直是这样一盘散沙,没有规矩,盛京的笑料啊,顾满不以为意,朝她点头。 景县县主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怒道:“真是太放肆了!他如何敢这样大胆?虽说咱们现在都还小,却也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子,他连避嫌两个字也不知道吗?” 陆玉然的脸色顿时羞囧得通红通红,睁着两只泪汪汪的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不远处的顾锦朝妹妹努努嘴,讥笑道:“看见了吧?我就说顾九是个惹祸精!你还偏偏不信。” 私下里,她们都直接叫顾满顾九。 顾槿乐得见顾满吃亏,就凑过去笑道:“说起来也奇怪,表哥谁也不找,非要找她的麻烦,可见她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满看不得邱苍梧那个样子,就按住顾昭的手,轻声往她耳边说了句“身体不舒服,先走。”就带着沛音沛琴出了门,也不顾身后顾昭的叫声。 出了门空气果然变得好了许多,不远处的樟树上挂着一盏灯笼摇摇晃晃的,顾满的心情这才好了些,带着沛音快步的往明月楼的方向走。 园子上看门的婆子早就趁着机会溜得不见了踪影,顾满有些筋疲力尽的等沛音去开门,领着沛琴呆在雪地里看着雪景发呆。 她有些头昏脑胀,不知道是因为邱苍梧还是因为顾昭看顾承宇的那个眼神。 顾昭平日里都是冷静的,从来没有那样慌张惊恐过,除非是知道了什么,不然,她怎么会对前几天还不屑一顾的顾承宇露出那个表情来? 可是顾昭怕,她自己却是不怕的,从上一世起,她就知道顾承宇是个可以六亲不认的变态,已经对他做的任何坏事都提不起一丝一毫惊恐或者慌张的兴致。 她又想起上一世的大雪纷飞,又想起顾承宇那嘴角含笑的阴沉又可鄙的脸,顿时觉得恍如隔世。 还不等她从思绪里反应过来,她就忽然听见身后的沛琴几乎可以说是不要命的尖叫了一声,然后就迅速没了声响。 她吃了一惊,连忙回头,才发现沛琴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 而本来应该呆在缀月阁的刘妈妈,却正好就站在沛琴不远处的地方,带着一脸阴恻恻的笑容看着自己。 顾满直觉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好,却马上又镇定下来,问她:“刘妈妈是觉得上次没有成功,这次要破釜沉舟了吗?” 在侯府内院里动手,亏她想的出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为什么刘妈妈这样狗急跳墙,说来说去,怕还是因为刘六娘流产小月的事情。 她不着痕迹的往一旁退了退,想上去扶起沛琴,就发现沛琴躺着的地方忽然爬出一条光溜溜的小蛇来,好像就是上回见过的那条竹叶青。 刘妈妈像是看不见顾满煞白的脸色,伸手将那条蛇捞起来盘了几圈盘在手腕上,又拿嘴去碰碰它,这才抬头盯紧了顾满,道:“你该死!” 顾满见那条蛇溜走了,就迅速上前将沛琴拖到自己身边,这才抬头看到刘妈妈亲蛇的疯狂举动,她觉得胳膊一阵发凉,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紧接着刘妈妈就将手腕一抖,蛇顺着她的手从她的腰上溜下来,一扭一扭的朝顾满爬过来。 雪地上留下一条浅浅的滑痕,顾满有些绝望的往后退,才发现园子的大门还没开,已经是退无可退。XBaoShu.com ps: 更新更新啦~~ 求订阅 七十二 算账 顾满觉得自己到了绝地。 她总算想明白了方才为何顾昭那样小心翼翼的叮嘱自己,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执意出门要走的时候她脸上那遮掩不住的心慌。 可是为什么顾昭在最慌乱的时候,看的居然是她平日里最鄙视不过的顾承宇? 更甚的,如果是刘妈妈有问题,为什么不能直说? 她觉得头有些晕,看东西也有些模糊不清。 后面已经没有退路,前面就是刘妈妈那麻木又有些嗜血的眼睛,她第一次觉得茫然失措。 千钧一发的时候,路边忽然闪出一个玄色身影,他的动作极快,伸手就将顾满拉到一旁,险险的避过了一击。 还没等反应过来,顾满就又被极大的力道推出老远,等她站定了,才发现那个玄色影子,居然是本来应该在偏厅里的欧阳灿。 又是他! 顾满心脏突突的跳,转过头就发现刘妈妈怨毒的盯着自己,作势欲扑。 她一惊,飞快的往旁边一闪,才堪堪的躲过了刘妈妈。 她现在的身体才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力气自然比不了常年做粗活的婆子,何况这个刘妈妈的来历不明,谁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可怖的东西,避开她,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她正有些纠结,就听见‘唰’的一声,不远处的欧阳灿拔出剑将那条蛇砍成了两段,然后飞快的又追到自己前面,一脸愠色的看着前面的刘妈妈。 欧阳灿白皙的面上出现一丝不合时宜的红晕,他转过头问身后的顾满:“你没事吧?” 顾满摇头,正要说话,就发现刘妈妈拔足狂奔,很快就绕过了树林,不见了踪影。 这下子。又死无对证了,顾博齐那样见了美色就忘记一切的性子,肯定死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她深深觉得刘妈妈就跟暗处的毒蛇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纵出来咬自己一口。 她心有余悸,有些忐忑不安的想去扶沛琴,就发现前面的欧阳灿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然后就跟他那把剑一块儿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那把剑残余的血迹已经将剑身染成了暗黑色,顾满第一反应就是那蛇有毒,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往刘妈妈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敢相信刘妈妈居然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她真的是抱着杀了自己的决心来的吧? 周围很空旷,明月楼的地方本来就可以算的上偏僻,因为是是宴席,留下的几个看门的婆子们也都各自找乐子去了,顾满正觉得毛骨悚然之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沙沙沙沙的脚步声...... 顾烟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出门的顾满,那声想开口的叫喊终究没叫出声,她走到顾承宇面前拉了拉他。低声问他:“九姐其实聪明的很,若是这次不成,那咱们......五哥,你是不是做的有些武断了?只要九姐没事。那肯定就能猜到这中间是你......” 顾承宇面带微笑的给顾承栋夹了一筷子菜,才跟她走到大花瓶背后,冷笑道:“十一你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放心吧,那苗疆的蛊毒我见识过。只要是人,就没那个命逃过。” 那是因为曾经亲眼见过顾满面对一步之遥的悬崖迎风而立的样子,见过她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她觉得脚下有些发虚。 顾满的运气简直不可以只用好来形容,而她能从万丈悬崖处还全身而退,用现代的话来说,简直就叫做开外挂。 顾承宇见她自顾自的出神,就安慰她:“放心吧,没有人的运气会一直这么好。这回她就算不死,也得脱下一层皮!”说完这句话,他又有些斩钉截铁的肯定道:“就算这次不成又怎么样?动手的又不是咱们,有本事她就找出证据来!没本事,那就是她命不好,能怪谁?” 顾烟自然不是犹豫要不要对顾满动手,她只是觉得时机未到。 经过这么多事,她已经意识到如果要想对付顾满,光凭这些小动作,是没多大用处的,她要的,是一击必杀! 但是她也知道顾承宇的心结,顾承宇对二房的嫡女们的恨已经遮掩不住,如果不让他发泄出来,顾烟真担心他会心理变态。 她觉得有些头疼,正要说话,就听见外边一叠声的叫出事了。 眉心一跳,她几乎是本能的看向顾承宇,就发觉对方的脸上蔓延的全部都是兴奋,遮掩得再好,眼睛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听了消息进来的美婢颇有些惊慌的跟周王妃求助:“王妃!我们公子被蛇咬了!” “什么?”顾老太太先慌了神,问她:“世子被蛇咬了?” 那美婢慌慌张张的,只知道朝周王妃哭:“公子的脸都黑了!恐怕是毒蛇啊!” 周王妃就有些站立不住,也顾不得追究什么,就问她:“在哪里?!”一边又拉着王氏:“快快快!不拘怎样,先找个大夫来!” 欧阳灿是欧阳夫人的命根子,本来欧阳宣就因为身在锦衣卫,让她提心吊胆的,如果这个幺子真出个什么事,那她可也就活不了了。 王氏此时处事倒是格外的雷厉风行,她喝住慌张失措的众人,直接分派任务:“蒙雨,拿咱们府里的帖子往太医院去请胡太医,要快!月桐去我那里拿解毒丹来!让发子带几个手脚轻快的小厮,将欧阳公子挪到卷棚里去!我们这就过去!” 众人领命而去,王氏就面带不虞的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今天这场宴席出了这样的事,定然是要不欢而散了,只希望场面不要闹得太难看才好。想了想,她就拜托陈王妃:“我先陪名妍过去看看欧阳公子,这些太太姑娘们,还要有劳你多多周全了!”一边又郑重其事的看了眼柳氏跟方氏。 现在这种情况,柳氏跟方氏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方氏先前还有想看笑话的心思顿时也熄了,忙道:“二嫂放心去罢!我这就让人把三嫂也请来!” 范氏趁着元宵出门去通州看顾清了,府里也只有她们几个人在。 王氏点点头,领着周王妃疾步往假山后边的卷棚赶去。 好不容易紧赶慢赶的到了卷棚,一撩开帐子,欧阳灿青紫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周王妃啊了一声,几乎急的倒仰。 还是王氏镇定些,偏头见顾满也在,就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顾满也很着急,欧阳灿到底是为了救她才出的事,不管怎么说,最近这些日子欧阳灿确实帮了她不少,现在更是为了她才躺在床上生死未知,她思索了一会儿,就道:“母亲,不止是欧阳公子,连沛琴也被咬了!” 王氏跟周王妃都不是笨人,听她这么说,周王妃就问她:“这个季节有蛇就已经够难得了,那蛇居然还能连着咬伤两个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有没有事?” 顾满摇摇头,就绕过刘妈妈,只把蛇说了一遍。 听见欧阳灿拔剑去砍蛇,周王妃面色就更难看了一些,问她:“既然只是去砍蛇,怎么还会被蛇咬?” 正乱着,卷棚的门打开,刚刚那个美婢跟周王妃禀报:“赵王世子来了。” 周王跟赵王一向不和,周王妃跟赵王妃的关系更是不怎么样,但是赵王世子谢景行却又不一样,想起谢景行,周王妃烦闷的心情就缓和了些,轻声道:“快请进来。” 谢庭快步进来,往床上瞥了一眼,就冲王氏跟周王妃行了礼,道:“我来看看!” 还没等众人说话,他先一掀袍子坐在床沿上,左左右右的在欧阳灿身上检查了一番,就在欧阳灿右手手腕上发现了极小、已经发黑的一个伤口。 他面色严肃的看了一眼顾满,就冲王氏道:“怕是他自己玩心太重,将那蛇挑起来看,才会被蛇咬。” 周王妃有些慌张的拽着王氏的手:“若是他出点什么事,他母亲可活不成了!” 谢庭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来,手脚麻利的挑开欧阳灿守望的伤口,放出许多黑血来,才问王氏:“伯母,有解毒丹吗?” 王氏忙点头,就接过月桐手里的小瓶子递给他。 谢庭掏出几粒来一股脑的全部摁进欧阳灿的嘴巴里,又抬起他的下巴让他吞了下去,才让那个美婢给他喝水。 顾满的手有些发抖,看着地上暗黑的一摊血觉得有些眼花。 谢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面前,看着周王妃跟王氏都急着去迎胡太医,他就轻声冲顾满道:“是蛊毒,你得罪你那庶出的兄长看样子恨你入骨啊。” 顾满早就隐约猜到这件事跟顾承宇脱不了关系,听他这么说就更加确定。 算起来这还是谢庭第一次跟她说话,他淡淡的道:“这毒解不了,胡太医来了也没用。” 顾满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不假思索的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蛇我见的多了,自然知道。”谢庭的声音平淡异常,提醒她:“你最好有办法从蛇的主人那要到解药,不然欧阳灿怕是要去见阎王了。”XBaoShu.com ps: 推荐一个好朋友的书《重生农妇带着娃》,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哦。 七十三 蹊跷 似乎是为了印证谢庭的话,胡太医有些为难的转过头来,问王氏:“什么样的毒蛇有这样强的毒性,欧阳公子这中的毒不好办哪。” 事态紧急,周王妃都没有回避,王氏作为主人更加责无旁贷,就急忙问道:“能解毒吗?” 胡太医不负众望的摇头,叹道:“老朽无能,况且......”他顿了顿,就接道:“况且我瞧欧阳公子,恐怕不仅是中毒啊。” 胡太医是出了名的老油条了,说话办事都圆润得很,周王妃又急又气,忙道:“不仅是中毒又是什么意思?今日你不把灿儿给我治好,你这老匹夫的太医干脆也别当了!” 胡太医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谢庭,就有些期期艾艾的嘟囔:“我医术好,对着苗疆的蛊毒,也只能束手无策呀!” 周王妃跟王氏就都震惊的忘记了言语。 苗疆,蛊术...... 可能普通百姓不知道蛊毒,但是她们这些上层的圈子,多多少少,对这些东西都是有一些了解的。 当初本朝太祖还是常卫将军的时候,曾经带兵远至云南平乱,在云南的一个苗寨里中了蛊术,几乎要全军覆没。 从那时候起,大周就对蛊毒这东西尤为忌讳,机会是见到苗人就退避三舍,大周令,苗蛊之术罪同巫蛊,都是要吵架灭族的大罪。 这些年大周也不是没出过有人恶意搜寻苗人来炼制蛊来害人的事,但是那都是极少数...... 想起蛊术,周王妃有些心惊胆战的看了一眼面色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听见的谢庭。 当初的赵王妃、谢庭的亲生母亲,就是因为族人涉嫌以巫蛊之术诅咒当今太子,才会被夷三族的! 那宗惨案牵扯人数之多、打击面度之广,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里发凉。 周王妃觉得自己的手指在发抖-----不久前被幽禁的幽王,就是被刘七八以巫蛊诅咒的罪名呈报给当今圣上的。圣上龙颜大怒,命锦衣卫将幽王一家都拿下诏狱,至今也还没得个结果......她越想越觉得恐怖,就抓着王氏的手,有些声嘶力竭的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侯府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王氏更加慌张,但她不是皇家人,并没有跟周王妃那样草木皆兵,她回头盯紧了顾满,问她:“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关我们一家,你要如实的告诉我!” 胡太医说出蛊术两个字就开始后悔。直到此时听见这些,只觉得天旋地转,忙脚底打滑溜出卷棚,却也不敢走远,就呆在空地处发呆。 顾满本来没打算跟王氏说这些。 蛊术牵扯之大,影响之广,简直可以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上一世的时候,她记得曾经有个言官为了扳倒一个御史。就上书弹劾他的后宅不宁,有妇人用蛊术诅咒丈夫,结果那个御史官当不成了,还被下了诏狱。 这还只是后宅不宁。只是跟蛊术打了个擦边球。 如果侯府后宅有人会蛊术这件事传扬出去,被有心人知道,那真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胡太医已经说了跟蛊术有关。自己再不说,周王妃怕会更加觉得事有蹊跷。 王氏跟周王妃都紧盯着她,就听见床上的欧阳灿呻吟了一声。她们转头去看,就看见欧阳灿忽然猛地一个打挺坐了起来,脸色青紫得可怕,瞪着两只满是血丝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们。 周围的丫头们都吓了一跳,惊叫着四处散开。 还是谢庭反应最快,疾步过去摁住欧阳灿。 但是欧阳灿的力气忽然大的惊人,谢庭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背上还几次要被掀翻,正觉得吃力,他就觉得背上一轻,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他有点费力的扭脖子去看,就发现是满脸严肃的欧阳宣。 欧阳宣将他扔在一旁,就招呼手下的小厮打扮的人摁住欧阳灿,然后也不多做停留,直接就回头去看顾满:“我记得他说过,上回你们在罗云庙里,有个婆子就是因为耳朵里钻出来一条奇怪的虫子才死的?” 没料到他反应如此的敏捷,顾满沉思一会儿,就重重的点了点头。 欧阳宣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欧阳灿,就回头去劝周王妃跟王氏:“姨母还是出去罢,有我在,这小子死不了。现在时局敏感,这种事情您跟姨父都最好不知道。” 欧阳宣是指挥使同知,仁武二十三年的武进士出身,是当今皇帝身边的红人,他如此说,周王妃觉得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就迟疑的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确实不是她这样身份的人好插手的,她看了一眼王氏,就问欧阳宣:“你们锦衣卫,要从侯府抓人么?” 欧阳宣看她一眼,就冲王氏道:“二太太,您也一起出去吧,我有事情问问顾姑娘。” 王氏正要出言拒绝,欧阳宣就冷淡的瞥了一眼周围的人,道:“锦衣卫接到告密,说是侯府有人借宴请之名,行巫蛊之术害人!” 石破天惊! 王氏跟周王妃再一次目瞪口呆,这次连周王妃都嗅出了什么不对,几乎有些想落荒而逃。 顾满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欧阳宣。 告密,居然还去锦衣卫告密? 难道真的是顾承宇吗?那也太可笑了,他怎么有那个能力去向锦衣卫告密? 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侯府这个大背景了,想要连自己一起给毁了? 不可能的,顾满摇了摇头,顾承宇那样怕死那样自私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毁了自己的倚仗。 顾满还在纠结,欧阳宣就已经走到她面前,开口道:“带我去找那个去过应天府衙的刘妈妈。” 王氏有些不明所以,就见顾博齐背着手进来,看见欧阳宣的时候。表情微妙。 欧阳宣却目不斜视,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就闪身出了卷棚。 顾博齐往后缩了缩脖子,探头朝床上的欧阳灿瞧了一眼,就问王氏:“怎么好端端的,又在咱们家里出事?刚刚那个杀神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前几日还来找我麻烦,现在又碰上这回事......” 王氏心慌意乱,本就不耐烦他,就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了句不知道。带着周王妃匆匆往前面去了。 顾博齐自觉受到了侮辱,可是碍于周王妃在场,也不好怎样,只好恨恨的呸了一口,待想起欧阳宣那冷冰冰的脸,他难免又觉得有些伤神。 难道又是为了当初那事来的? 想起刘六娘的哭诉,他直觉的觉得刘妈妈不可能做那样荒唐的事,但是一想起刘六娘,他就又想起刘六娘的小产。顾筠的哭闹,顿时觉得头疼欲裂。 唉声叹气了一阵,他往床上瞥了一眼,就又背着手往缀月阁去-----到底跟自己有情分在。虽然她现在哭个不停,总也得看看。 谁知才过了桥,他抬眼就看见欧阳宣左手按着腰间的佩刀,面色冷淡的对着不远处低着头的刘妈妈。 好像浑身都散发着杀气啊。 他顿时被刺激的一激灵。第一反应就是邱世安去跟邱世机商讨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忙脚底抹油往前面去了。 刘妈妈低着头,脸上的五官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恨意。奇异的扭在了一起,偏到左边,看着嘴巴歪歪的,格外恐怖。 顾满有些受不了他们两人的沉默,就开门见山的跟刘妈妈道:“把解药交出来,或者救活欧阳公子。他若是死了,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主子,都没有半点好处的。” 刘妈妈听完这句话就咯咯咯的笑,看着顾满的眼神满是怨毒。 顾满大概猜到了这怨毒的来由,问她:“我知道你是苗人,但是你这样着急着要对我动手,不顾你才小月了的姑娘,是不是因为五爷跟你说,我设计害死了刘姨娘的孩子?” 听见刘姨娘和孩子,刘妈妈才沉思着看着顾满,问她:“难道不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顾满接的飞快,然后冷笑道:“你就是凭借他的几句话,就要来杀我吗?那你也太蠢了,好端端的,我为什么对她下手,就算我要害她,为什么五爷会知道,就算五爷知道了,我又哪里来的本事,特地让我姑母去做替罪羊冲撞刘姨娘?” 看着呆住的刘妈妈,顾满就又道:“还是说,五爷告诉你,我早就买通了你们院子里的铃铛,对姨娘下了药,姨娘才那么容易就被撞的小产了?” 跟顾承宇说的丝毫不差!刘妈妈惊奇的抬头瞧她。 欧阳宣听不惯她们的弯弯绕绕,就言简意赅的跟刘妈妈道:“有人跟我们锦衣卫告密,侯府有人用巫蛊之术害人。你脑子再笨,也不会想不到这是杀人灭口,永绝后患的把戏吧?聪明的,赶快把我弟弟救醒,否则你主子也要受你连累!” 刘妈妈会那么匆忙的驱蛇害顾满,也是因为知道被毒蛇咬死,只要没有证据,就没人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也是因为顾承宇说的信誓旦旦。 但是现在听见有人去锦衣卫告密......再想想当初自己已经因为顾满出事而去了应天府衙,这回无论是谁都要怀疑到自己身上。 顾承宇打的倒真是一手的好算盘。 ============================================================ 题外话,推荐个朋友的小说《重生农妇带着娃》 希望大家有兴趣的话多多捧场哦~~~XBaoShu.com 七十四 人情 冬天就要过去,侯府假山后头的桃花成片成片的发出嫩芽,枝头挂满了粉红的花苞,远远看起来,就如同画上的仙境。 顾烟置身于桃花林里,桃花一样娇媚的脸上却没半点笑意。 及至顾承宇逗着顾承栋笑着走近了,她才皱起眉头转过了身。 顾承宇见她站在身前,就有些不自然的住了脚,讷讷的道:“十一,你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 王氏生产在即,顾烟日日都要去清江院伺候尽孝。 顾承栋见她们二人只顾着聊天,就有些无聊的笑闹着去追蹿出来的一只梅花鹿。 见顾承栋跑远了,顾烟就立住了脚,提醒他:“今日是王太傅回京的日子,一大早,三姐跟九姐就去京郊迎接了。” 提起这件事,顾承宇就觉得脚底板有点发虚,他甚至觉得脚好像透过了脚底下的羊皮靴子,直接踩在了春寒料峭的地上,冰冷刺骨。 时间转回两个月之前。 欧阳宣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硬是逼着刘妈妈进了卷棚,替欧阳灿解蛊。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看热闹的人很多。 他跟在人群后混在人堆里,亲眼看着刘妈妈拿着一枚鸡蛋,在欧阳灿的额头来回滚动,然后又拿一个鸡蛋在他肚皮上滚动。 一个又一个,欧阳灿的脸色也渐渐由黑转白,恢复了正常。 他有些不甘心的。 本来以为无论怎么样,顾满至少不受伤也得被连累。 但是顾满的运气偏偏还真的就如同顾烟说的那样,好的出奇。 这样完美无缺的计划-----顾满毕竟是真的有意思要对付刘六娘,何况恩怨就摆在那里,刘六娘出了事,他随便说几句,没人会怀疑,包括刘妈妈。事实上刘妈妈也真的相信了。因此才露出了本来面目,不顾一切的要去杀了她替刘六娘报仇。 他本来算计的好好的,在刘六娘流产之后,把这件事嫁祸给顾满,然后顾满死在刘妈妈的手下,再让锦衣卫把刘妈妈抓去。 顾烟曾经说过,蛊毒,大概是这世上最有效的致人死地的方法了,当然,它的好处还在于牵连甚广。刘妈妈跟刘六娘是死定了的,但是侯府不一样啊,侯府的根基如此强,而且王氏的女儿又是受害者,谁会追究王氏,谁会追究侯府? 必死无疑的顾满,却偏偏半点事都没有。 他至今还觉得实在太过讽刺,就忍不住伸手狠狠的锤了旁边的树一拳。 当然,光是这样。根本就不足以让他感觉到害怕。 从出生以来,他只怕过三个人,一个是父亲,他掌握着他的前途。一个是顾烟,她聪慧异常,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还有一个就是顾满。 他至今还无法忘记顾满当时站在自己面前。甩自己一耳光的,冰冷又恐怖的眼神。 她带着嫡女与生俱来的气势狠狠的在顾家所有人面前扇了自己一耳光,到现在侯府的众姐妹还避自己如蛇蝎。 他记得她在自己耳边说:“从今以后。你就慢慢享受在火上煎熬的日子吧。” 顾烟见他一直不说话,心里禁不住有点烦躁。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她那个时候最怕的就是顾满又跟之前在山崖的时候一样,虽然惊险但是却也险险的逃过一劫,没想到到最后顾满仍旧是这样的好运气。 没道理啊,老天既然安排了自己穿越。 那这些外挂,这些光环不都应该是自己的吗? 为什么偏偏顾满有个厉害的祖父有个不能得罪的舅舅,还有欧阳灿欧阳宣这种贵人! 她现在还记得欧阳灿醒过来之后二话不说的先指明跟顾满没有丝毫关系。 也忘不了欧阳宣居然破例网开一面,只把事情定性为恶仆伤人。 这根本就不是锦衣卫做事的风格! 可是顾满,不管是因为她的背景还是因为欧阳灿他们,她终究还是跟此事半点不沾边的在一旁只需要看热闹。 周王妃跟陈王妃居然还都安慰她,说她受了惊吓。 受惊吓? 自己才受了惊吓好吧! 她忽然觉得心脏有些疼,穿越来这里也好几年了,可是,斗嫡母,嫡母有个能干的女儿,斗姨娘,姨娘有个忠诚的下人,斗嫡姐更是不用说,顾满根本就滑不溜手,连小小的痛脚都难抓到。 她觉得有些丧气,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就朝湖里扔了下去。 石头咚了一声就沉到水底,水面上的波纹荡漾开来,顾烟探出头去,在清澈的水里看见了自己明媚的脸。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时间不等人,古代的女子,到了十一二岁订亲的比比皆是,她也快了啊! 她不能就这样马马虎虎的以庶女的身份嫁出去。 更不能输给顾满。 斗就斗吧。 反正从穿越到侯府的那一天起,她就从来没有停止过斗争。 一切都还才开始,就如同挂在枝头的这些花苞一样,还没有盛开,哪里就有凋谢的道理。 城门不远处的凉亭很荒凉,有斑驳了的柱子,不远处的篱笆里围着竹子,看起来简直跟自己身处的不是同一个世界。 王采薇有些期待有些雀跃的频频踮起脚,等着祖父的回归。 连顾昭的脸上也带着全然的笑意。 顾满有些心满意足又紧张的站在台阶上,看着那几辆马车缓缓驶入视线。 好像隔了很久,又好像根本没有过多少时候,看着那个有些苍老,脊背却仍旧挺得笔直的身影下了马车,有些蹒跚的走过来的时候,顾满却惊觉自己根本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外祖父了。 这个终其一生,都清正又慈爱的老人。 王伯雍站定在城郊的土地上,有些欣慰又有些疲倦的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这才笑呵呵的朝孙女外孙女们招手。 “采薇漂亮了许多啊。阿昭的头发又黑又亮!”他将孙子们都赶到一边,才看见了站在最后头,已经泪盈于睫顾满。 他有些奇怪,就招手唤她前来伸手摸她的头发,比划道:“我们阿满如今也长高啦!” 顾满扑进他怀里,怎么也擦不干脸上的泪。 惊讶于她哭的这样伤心,王伯雍收了脸上的笑,问她:“怎么了?好端端的,谁欺负我们阿满了?” 顾博齐觉得右眼皮突突的跳,就有些烦躁的伸手按住眼皮,将手里的酒杯往桌上狠狠地一放,冲发子道:“给我备马!” 他最近的日子虽然美色在怀,却着实过的有些提心吊胆。 因为刘六娘身边的刘妈妈是个苗人,又用蛊术害了欧阳灿的事,顾老太太把他狠狠的骂了一顿,连远在边关的顾老侯爷,也亲自写信来骂他。 这些倒也罢了,反正自小到大他的脸皮也被骂厚了,不差这一遭。 关键的是,这回还没那么简单,欧阳宣自那以后就格外的看自己不顺眼,好几次故意找自己的麻烦。 最后自己的上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堪锦衣卫的压力,居然不顾侯府的面子,将他调到了行人司。 行人司啊! 除了那些没出身又没背景的人,谁愿意去这个鬼地方。 他想着,就越发烦闷的催促发子:“还不快些!再不快些,又害你老爷挨骂!” 邱世安正好进门来,见他这幅样子,就奇道:“这是怎么了?难道玲珑伺候得不好?世兄怎么这么大火气?” 见是邱世安说话,顾博齐脸上的不耐烦就少了许多,勉强缓和了语气叹道:“还不是因为指挥使大人!最近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居然处处打压我!” 提起欧阳宣,邱世安有些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就打哈哈转移话题:“许是因为二公子被蛇咬的事罢,这不过是一场误会,很快就会过去的。” “希望如此!”顾博齐任由玲珑给他披上袍子,抱怨道:“行人司也是我该呆的地方!” 邱世安不去接他这句话,反而问他:“听说首辅大人今日回京,世兄这是要去迎接?” 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王伯雍,擢升内阁首辅,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消息前日才传出来。 提起岳父大人的荣光,顾博齐的心情略略好了些,脸上也有了些喜气,道:“正是呢!岳父他老人家今日回京,我去迎接迎接。” 邱世安把他的手套递给他,状似无意的试探道:“我听说现今的国子监祭酒孔大人是王首辅的门生,世兄不是为了你那外甥的事着慌吗?既然如此巧合,王首辅一句话就解决了呀?” 提起顾筠的儿子陆翰轩,顾博齐就有些头疼。 这么妹妹真是一点儿也不省心,要给她丈夫提等,又要给她儿子挣个好前程,哪里有那么简单? 自己又不是三弟,虽然占着定远侯府世子的名头,到底没什么实权,有个好看的岳父,也只能摆着看罢了,那个岳父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根本就说不通。 他有些心烦。 邱世安就提醒他:“你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意思去跟岳父提,但是让世嫂去总行吧?她可是首辅的亲生女儿,有什么不好说的?”XBaoShu.com ps: 求订阅~~~ 七十五 争执 日子进入春天,侯府处处锦绣花开,但除了三房的三老爷跟三太太一如往常,其他院子里的主子们脾气都变得不怎么好,下人们多有抱怨。 绿荷刚传了饭进了院子门,就见一众小丫头们静悄悄的躲在穿廊后头逗雀儿玩,她皱了皱眉头,就骂她们:“小蹄子们好大胆!现在什么时候,也不进去伺候?” 一个胆大的,平日跟她玩的好些的丫头就壮着胆子回她:“我们倒是想伺候,也得让进门呀!” 绿荷听说,就不再言语的掀帘子进了门。 最近不知道为了什么,老爷太太吵的越发的厉害了。 想必也是因为这个,下人们才会连房门也不敢进。 案桌上摆着新鲜采摘的桃花,还娇艳欲滴的沾着露水,房里的百蝶穿花屏风后边微微露出个人影来。 她拐过屏风近前,就看见红梅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开口。 还没等她们二人说说话,里间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 红梅有些无奈的朝她耸了耸肩,示意二人又开始吵架了。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见顾筠尖利的哭叫声传来。 “你有志气,你有志气自己升官啊!别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厚着脸皮起求我娘家人!”她的声音刚落,就又传来瓷瓶碎落的声音。 陆墨之又羞又恼,白静的面皮上浮现出尴尬的红晕来,吼她:“你道我愿意在这里住!我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难道连自己都养活不成?” 顾筠穿着大红的丝绸中衣,一头青丝披散着,看起来颇有些杂乱,她听了陆墨之的这句话,不觉得更加生气,暴躁的道:“那你滚啊!现在就收拾东西滚!我倒要看看你能滚到什么地方去!养活你自己?” 陆墨之不耐烦听她说话。伸手推开她就要往外走。 顾筠的手腕被他捏的生疼,她禁不住有些生气的拿右手尖利的指甲狠狠的往他手上划了一道,怒道:“让你抓我!让你抓我!” 顾筠最近这些日子脾气变得越发的不好,以前再生气,她也不曾对陆墨之摆过脸色,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跟泼妇似地跟陆墨之闹。 绿荷有些苦恼的看了一眼红梅,想到待会儿还要进去收拾残局就觉得有些怵得慌。 陆墨之被她的指甲抓了一道,忍痛放了手就发现手背上的皮肉已经被她的指甲都掀了起来,正往外淌血。 他又是气又是恨,心中的怨气也腾的一下涌上心头。他伸出手,啪的一声将顾筠打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顾筠一下子被站稳,碰倒后面的屏风,屏风排山倒海一般的倒下去,里边的炕桌、摆设就哗啦啦的往下倒,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回过神来的顾筠尖叫一声就朝着他扑了上去,死拉着他不让他走,一边还手脚并用的踢他挠他。 绿荷跟红梅对视一眼,有些惊慌的想要去救场。就听见外边传来陆玉然清脆的问话声:“你们怎么都在外边站着?里面不用伺候吗?” 她们赶紧去掀帘子,就发现陆翰轩跟陆玉然并排立在门口审视那些小丫头。 掀开帘子,里间的声音就清晰的传出去,陆玉然的面上一白。咬着唇叹了一口气。 又这样吵闹不休! 她想起昨晚顾老太太有些埋怨顾筠最近的脾气越发的暴躁,就觉得头疼。 陆翰轩跟着进去,就推开门喊他们:“父亲!母亲!” 见了儿子,陆墨之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就一脸愠色的咳嗽了一声,沉着脸点点头。 顾筠还只穿着单衣,陆翰轩不着痕迹的转过头去。 陆玉然忙往衣架里取了外袍替她披上。就轻言细语的问她:“大清早的,母亲这又是做什么?难道咱们真的不过日子了不成?” 顾筠平生除了丈夫,最关爱的就是这两个儿女,听见这问话,就忍不住捂着脸嚎啕大哭。 她何尝想用这样的泼妇行径去对待丈夫? 可是最近一段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横竖陆墨之都有办法挑自己身上的毛病。 不够温柔啦啦,不知道跟王氏打好关系啦,到处树敌啦,二哥什么忙也帮不上啦......反正横竖连自己姓顾好像都有错处似地。 她一次两次还能勉强忍着,到后来索性想冷着他,谁知道越是这样,陆墨之就更加的数落个不停。 何况......她不小心还听见他的贴身小厮说他最近经常跟着人往花楼去混。 花楼是什么地方?他去也就罢了,去了回来还要挑自己的毛病,她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哪里能处处都忍着? 一来二去的,二人的关系就越发的不好。 今早才起,本来好端端的,说好今日带着陆翰轩去拜访国子监的祭酒,谁知陆墨之也要抱怨,说是若是有王首辅的帮忙,根本就不必还要这样厚脸皮的上赶着去求人家。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因为王氏即将生产,王伯雍又擢升首辅,侯府上上下下的风向都变了,现在谁人敢去说王氏一句不是? 连顾老太太都少挑她的不是。 她心中不平,就多说了几句,谁知陆墨之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粗俗举止,居然敢朝自己动手,这哪里能忍? 她抽抽噎噎的抱怨个不停,陆墨之觉得在儿女面前丢尽了脸面,就大怒着朝她吼:“住口!” 没料到他突然生气,众人都吓了一跳。 陆玉然眼里也禁不住含了泪。 若不是因为得罪了那个该死的太监,若不是御马监势大,她父亲又何至于要靠着侯府谋官职,母亲又何至于因为不能讨好昔日宿敌而受丈夫埋怨? 她想着,就觉得自己命苦。 还是陆翰轩最冷淡,他近乎冷漠的看了一眼她们,就沉声道:“还嫌不够丢人么?” 他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冷不丁的这样阴鸷的爆发,连陆墨之也有些惊讶的住了口。 陆翰轩有些烦躁的正了正冠带,就不耐烦的道:“我不去见那个国子监祭酒了!既然不爱贴着求人,何不干脆搬离了这里?难道没了侯府,咱们就不过日子了?” 见他这样暴躁,顾筠的眼泪也止了,忙下榻执了他的手,慌忙劝道:“怎么能不见?这可关乎着你的前程啊!” 她顿了顿,就盯着他问:“难道小时候教你的都忘了吗?虽然你那二舅妈讨厌,但她父亲毕竟是当朝首辅呀!何况,自小你外祖母就来信说过,长大以后就把九丫头许给你的!” 九丫头,顾满。 想起她,陆翰轩就握拳把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他沉下脸来,冷笑道:“她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除了她,我就娶不了别人了?总有一天,我要她知道,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 “你这孩子!你犯什么傻?”顾筠忍不住戳他一指头,质问道:“谁让你非只娶她一个了?娶了她,不喜欢搁着也就罢了。都说夫为妻天,难道生米煮成熟饭了,她还能跳出天去不成?到那时,你喜欢谁娶不得?!” 陆翰轩有些固执的撇开头,道:“不必多说!今日我绝不去见那个国子监祭酒!” 陆墨之有些烦躁,就骂顾筠:“现在满意了?” 陆玉然觉得头疼又心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温柔大方的母亲变得这样歇斯底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儒雅又风度翩翩的父亲,变得这样的世故。 她想起顾老太太,还是觉得她让人安心一点。 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她瞥了一眼陆翰轩,就拉他:“哥哥!你说的是什么话?父母亲这样委曲求全不顾脸面都是为了谁?这次还是求了二舅舅,你才有机会见孔大人,若是错过了,岂不是辜负了父母亲的一片好心吗?” 陆翰轩生来就是长子,生来就是顾筠跟陆墨之的希望跟命,作为女孩子的自己自然是比不上的,陆玉然暗暗下定决心要赶紧为自己谋一个好出路。 这里一片乱着,顾老太太那里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大清早的,范氏就带着哥嫂上门求情,说顾清生了重病,要把她接回来修养。 当初对外就是说顾清得了重病的,现在又拿这个当由头把她接回来?顾老太太不甘不愿的低头去啜茶杯里的茶,也不答话。 笑话! 那样狠毒的丫头,自己以往待她不好么? 她居然能为了对付王氏就纵火,若是那火来不及扑灭呢?那自己岂不是白白的被害死了? 她想着,就又有些埋怨王氏,谁都能得罪,真不是让人省心的。 范氏的嫂子江氏笑意盈盈,劝道:“都是一家人,小四纵然有做错的地方,到底也是个孩子。且这丫头还是一心向着您的,这孩子现在呀,瘦成了皮包骨头,我们看着心里都不落忍......”她话锋一转,就接着道:“何况这丫头也大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难道真要让她白白耽误一辈子不成?老太太是大度人,就请网开一面罢?”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那丫头到底是个狠心的,谁知道回来会不会继续惹祸? 再说前些日子老侯爷写信回来把老二大骂了一通,字里行间都是在责怪他没有好生对待王氏,行事举止太过荒唐。XBaoShu.com ps: 求订阅~~~ 泪奔 七十六 风云 邱苍梧直觉顾满不是很喜欢他。 就算她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是她看着自己的时候,目光里总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顾满知道王氏的性格,当所有人都是好人,也当所有人都没有坏心眼。 或者是说圣母过了头。 她眯眼望了一眼邱苍梧站着的地方,阳光大片大片的从亭子的边边角角洒在山坡上,天上的蓝天白云碧空万里。 多好的天气啊,如果没有这个人渣站着的话。 于是她有些不甘愿的点了点头,道:“既然母亲这样说,你就领着他去欧阳公子他们那儿吧。” 从这边的山坡穿过去有个鱼塘,平日里都是一些庄户里的婆子管着,如今是放鱼苗的时候,欧阳灿他们觉得捞河藻有趣,都去那边玩了。 清音看出她不喜欢邱苍梧,就顺从的点头过去要带邱苍梧过去。 谁知众人才消停了一会儿,抬头就见几个少年浩浩荡荡的从山坡上奔下来,场面搞笑又狼狈。 少年们身上无一例外都带着泥巴,头上的带的冠也都歪歪斜斜。 谢锦玉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觉得新奇又有趣,指着一个紫衣少年大笑:“欧阳表哥身上最脏!” 丫头们早看见了手里一团乌黑,靴子也跑丢了一个的欧阳灿,都又羞又好笑的转过头去忍着笑。 欧阳灿的形容狼狈,头上带的玉冠斜斜的扣在头上摇摇欲坠,紫色的衣裳上也沾满了浑浊的泥巴,脸上更是黑一块白一块,看着就令人发笑。 顾满她们本来都是随着顾家姐妹在亭子那头赏花垂钓的,是谢锦玉将她拖到了这山坡上看绣品,谁知看见这么一幕,她觉得有些好笑。眼里光彩流动,弯唇轻轻的笑了起来。 欧阳灿没料到她们两个在这里,看见她们两个笑的乐不可支就觉得有些尴尬,待看见顾满脸上深深的两个梨涡时又奇异的脸红。 幸好彼时他脸上泥巴糊了一脸,别人看不出来,否则定又要被嘲笑一番。 笑够了,顾满就尽职的做着主人的本分:“快领着公子们去二爷房里换衣裳,春寒还未尽消呢,冻着了可不是玩的。” 一个才九岁的小姑娘,心里装着的东西却好像比任何人都多。欧阳灿偏头往那边瞧了一眼,正好就跟顾满的眼神撞到了一起,他有些尴尬,只好又朝谢锦玉做了个鬼脸。 谢锦玉被他气的有些跳脚,拉着顾满就抱怨:“哪里有做哥哥的样子!半点都比不上庭哥哥。” 谢锦玉嘴里的谢庭跟顾满眼里的谢庭好像是两个人。 每次顾满见他,都觉得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年身上充满了生人勿进熟人也勿进的孤傲,他的话很少,为人也好像不怎么样。 其实他的为人是不算差的。 那个时候虽然混乱无比,她也知道不是谢庭将自己拉下了河。他那个时候分明在使力挣脱自己怕把自己带下去,后面有人推了自己下河。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谢远、邱苍梧,亦或是那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有可能的。 而谢庭。在他自己也那样艰难的时候,还愿意朝自己伸出一只手,就算是为了还人情,顾满也无法不感激他。 想起谢庭。她就又无法忘记他的结局。 他最后要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杀死啊。 若是他知道,他偶尔对着赵王流露出来的向往又崇敬的眼神,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一定会很伤心吧。想到他漂亮的眼睛到时候或许充斥的全部会是不可置信跟绝望,顾满觉得有些难过。 邱苍梧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欧阳灿玩得好的朋友跟他都有些格格不入,顾满更是连正眼也没瞧他一眼。 他觉得被忽略了,旁边丫头递上来清香扑鼻的毛尖,他端起来啜了一口,就看见亭子那边又走下来几个身影。 顾清很不高兴。 她从庄子回来去给老太太请安,可是老太太居然不愿意见她。 她看着顾满的眼神简直要喷火,若不是她们二房,她也不会落得个这样的境地。 出来玩?有客人?这些客人都是冲着顾满来的,自己算什么?来凑数的么? 她强忍着气跟顾六顾七呆了一会儿,就吵嚷着要回房。 顾六顾七平日都让着她,虽然不愿意浪费这大好的春光跟游湖,也只好跟着她往回走。 冤家大抵都是路窄的,她们走了才不到几步,就看见不远处的顾满跟谢锦玉临风而立,正低头看着什么东西,脸上全是灿烂的笑意。 顾六看顾清的脸色不好,就有些小心的去拉她:“四姐,母亲交代过了,让你千万别惹祸......” 顾清却听不进去,她提起裙角下了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的唤顾满:“顾九!” 这样嚣张的叫法......顾满有些疑惑的转头,就发现顾清穿着水红色的上衣,下身系着雨过天青色的裙子,满脸怒容的盯着自己。 算算日子,顾清被送去通州的庄子也差不多大半年了,被接回来也是情理之中,她也就顺势唤她:“四姐,原来你回来啦!我正想跟老太太求情,让她把你接回来呢。” 一副亲亲热热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谢锦玉皱了皱眉,问顾满:“你四姐怎么这样横眉怒目的?” 顾清看不得她那个样子,她就是见不得顾满比自己过的好,春风得意众人围着众星捧月的场景,因此她将范氏的千叮咛万嘱咐都抛到了脑后,疾走几步靠近了顾满怒斥她:“少假惺惺的做什么好人!我会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你!” 怎么在那样的地方呆了大半年,脾气还是一点没收敛?不是听说已经改了许多么,顾满正要搭话,就见眼前的顾清忽然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猛地往外一推。 她觉得脚下一松,好像踩空了,紧跟着就失去重心从山坡上滚落了下去。 顾清的动作实在是出人意外,站在一旁的谢锦玉吓了一跳之后就有些莫名又有些气愤的瞪了她一眼,等往外看时,顾满已经顺着坡滚落下去了。 山坡下面就是湖,因为这里要放船,都是没有围挡的,若是...... 众人都迅速反应过来,跟着摆放桌子的婆子们都战战兢兢的深一脚浅一脚的朝下面跑。 谢锦玉也想下去,但是身旁的人哪里敢让她去,都死死的拉住她,她也就只好探出头去问下面的人:“阿满怎么样了!” 那些婆子们都知道这下面没有围栏遮挡,怕是掉下水的可能性极大,就都有些愁眉苦脸,到时候要下水捞人不说,若是这九姑娘真的出点什么事,那自己这帮人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啊!她们心里正抱怨,下了山坡就见顾满正被人拉起来,身上的衣裳好些地方都沾上了湿泥,整个人灰头土脸。 一个婆子先就念了声阿弥陀佛,就机灵的跑过去问她:“九姑娘!您怎么样?” 顾满滚下来的时候脚磕在了石头上,觉得有些站不住,但这不是重点,顾清的脾气本来就暴躁,会忽然动手也不是太不能理解,她有些不能理解的是眼前这个人。 谢庭。 居然又是他。 她勉强站定了,迅速从他身边退开一点,冲身边的婆子摇摇头,解释道:“还好,就是扭了脚,幸亏赵王世子救了我。” 几个婆子对他千恩万谢,谢庭淡淡的摇了摇头,就从一旁的小径上坡去了。 谢锦玉急的要命,听不到婆子们回话,就打算自己下去找,谁知才走到一半不到,就见一袭黑色滚金镶边的锦袍的谢庭缓缓从下面上来。 她有些愣怔,就问他:“庭哥哥,你怎的也来了?” 谢庭见是她,就住了脚点了点头,道:“承庆邀我来的。” 谢锦玉目送他上去,就有些疑惑的继续往下走,谁知又才接着走了一段,就听见扑簌扑簌的滚落声,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顾清哀叫着也滚下了山。 一旁的丫头婆子们吓了一跳,都围拢过来,生怕她脚下一滑也不小心滑下去。 谢锦玉自己却不怕,她探头往顾清滚落下去的地方看了一眼,才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刚才谢庭消失的方向。 虽然明知道谢庭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顾清会摔下来跟谢庭脱不了关系。 事实上山坡上人很多,众人听说顾满被推下了山都聚在了一堆,人乱得很。 谢庭靠近也没多少人注意。 让众人又吃了一惊的是顾清,谁也没怎么碰她,她忽然站不住脚,自己滚下去了。 这可真是怪事,谁也没碰她,她自己倒是心慌的站不住脚了,果然是报应啊。 欧阳灿他们都去股承庆房里换衣裳了,这里聚着的大多都是侯府的人,顾六跟顾七没料到顾清推了人之后自己又摔了下去,忙赶人下去救人,都觉得有些心慌意乱。 顾清身边的翡翠、茱萸吓得半死,扒着草就探身下去找人。 谢庭仍旧面色平静的站在人堆里,往邱苍梧的方向瞥了一眼,就又转身往亭子那边去了。XBaoShu.com ps: 国庆到啦,大家节日愉快~~~ 七十八 突变 他以为没人看见,其实还是有的。 顾烟站在花树底下,有几片桃花飘飘洒洒的落在她的肩膀上,微风拂动,像是马上就要展翅飞走的蝴蝶。 少女都是爱美的,她今日化了桃花妆,手上带了顾博齐专程从云南弄来的古镯,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彩,一如她娇美精致得没有缺陷的脸。 但是她的脸上依然没有笑意。 她目送谢庭一步步远去,觉得心里就像压了几块大大的石头,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嫉妒要人命。 她这样想。 不自信或者是说自卑的人都是这样,自己手里握着再好的金子,也觉得旁人的石头要精致可爱些。 于她而言,顾满就是这个对象。 顾满笑一笑,她也觉得她比自己幸福。 人各有命啊,她又想起这句话。 顾满就算被人仇视,就算不受祖母父亲喜欢,就算时时刻刻都要提防众人的陷害,可是那又怎样? 看,她旁边站了多少人。 甚至还有人愿意为了她去玩这种幼稚小孩的把戏不是么? 她要是死了就好了。 她看着众人四散开来,目光空洞的望向天空。 老天让自己穿越而来,不是当陪衬,也不是为了见证另一个人有多好的。 对不起了顾满,你去死吧,拜托你,快去死吧! 范氏听了消息赶来,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甩手就给了顾清一个耳光。 顾清冷不丁的摔下山坡吃了许多泥土,心里正委屈,就被这呼入起来的一巴掌打懵了。 她捂着脸声音尖利的嚎哭起来。 范氏捂着额头,怒道:“够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 前日顾博轩还有些犹豫说接顾清回来,不知道她的性子改没改,若是没改怕是又要惹祸,她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 以为自己的那些语重心长的教诲总会有些效果。以为这大半年的苦日子总能让她学会些心机,谁知道这丫头还是这么不成器! 连忍一忍也不会吗? 顾清被她凶的一惊,就委屈的缩了缩鼻子,小声的抽噎起来。 顾满就在隔壁换装,自然能听见她们母女二人这番动作,就无声的牵了牵嘴角。 顾清,经过那么一件事,你居然还是没带脑子回来。 她现在不想跟顾清斗,也没必要跟她斗,她实在是个没脑子不足为惧的傻蛋。 但是没脑子的傻蛋却有一颗狠毒的心肠呢。这个还是需要警告警告的。 她于是耐心的等范氏给顾清分说完了,才推开隔间的门,跨过门槛站在顾清对面。 顾清被这猛地一声吓呆了,转头见到顾满就有些结巴的问她:“你想...想做什么?” 顾满不看她,对着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道:“出去!” 顾清身边的大丫头已经换了人,翡翠跟茱萸都是范氏挑了送去庄子上陪顾清的。 听见顾满这样说,她们二人对视一眼,有些犹豫的站着不动。 顾清猛地站起来,怒斥她:“我的丫头。凭什么要听你的使唤!” “那四姐你就看着,她们究竟是听还是不听!”顾满将眼神从她身上转到两个丫头身上,沉声道:“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翡翠跟茱萸都觉得腿肚子有些打颤。也顾不得顾清的脸色,就低头应是,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顾满脸上带着些小得意,缓缓靠近顾清坐着的椅子。俯身逼视顾清的眼睛,特意加重了嘲讽的语气:“怎么样,四姐。现在你看清楚了吗?在这个家里,你斗不过我的!” 顾清被她看的头皮发麻,条件反射的想要挥手打开她。 顾满早已经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你脑子还不够清醒吗?我从来就不是你该对付的敌人,坦白说我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若不来招惹我,我是不会动你的。但是顾清,你最好明白,我不想,不是代表我不敢!你以为,在我外祖父回朝的情况下,你还有资格跟我斗吗?你信不信,你若是得罪了我,第一个放弃你的,就会是祖母跟你父亲!” 范氏在她被送到庄子里之后还想办法去过好几次。 但是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寒了心,一次也没去过,连封信都没给。 父亲...... 他怕是都不知道有个女儿已经不在家里住了罢。 儿子才是他的重中之重,嫡女在嫡子面前,连颗沙子也不如。 她觉得有些心灰。 顾家的男人们其实都是这样的。 顾满的爹也不例外,他甚至是最严重的,看顾承宇一个庶子看的比嫡妻嫡女还重。 只要顾三老爷好些,对儿子女儿都好的没话说。 门外有人敲门,执画的声音紧跟着就响起来:“姑娘,县主跟欧阳姑娘来了。” 顾满于是拍拍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顾清,带上门出去了。 她没心情把注意力花在没关系的事情身上,尤其这样的事情还完全可以避免的时候。 顾清,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了,你最好想的明白。 沛音跟执画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就道:“姑娘,四姑娘没有难为您吧?” 执画一脸的愤怒,颇有些不服的嘟囔:“一回来就找麻烦,可见是个麻烦精。” 欧阳曦跟谢锦玉携伴而来,顾满就叮嘱她们:“快别说了。她欺负不到我。” 她跟欧阳曦认识不久,关系却很不错。 欧阳曦同谢锦玉不一样,谢锦玉更多的贵气跟温婉,欧阳曦却浑身上下都充满阳光气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看得人如沐春风。 顾满很喜欢她,见她焦急的围上来,就转个圈示意自己没事,又自嘲的笑:“我命大。摔不到我。” 欧阳曦听欧阳灿说过罗云庙的事,闻言就有些佩服的道:“真的呀!为什么你每次都有惊无险的。” 邱苍梧觉得有些无聊,望了半天不见顾满,母亲那边也没有派人来找,就只好自顾自的仰头看枝头上的鸟儿。 顾烟盯着他仔细瞧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眼熟。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才想起他似乎就是欧阳灿被蛇咬当天出现的,那个替顾满解围的邱苍梧。 他好像,很刻意的在讨好顾满啊。 顾烟勾起唇微微冷笑。 好像是兵部员外郎邱世安的儿子,她想起顾承宇当日提过。顾博齐带着他去过好几次邱家,就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顾博齐被邱世安家的一个歌姬迷得晕乎乎的,她是知道的,马姨娘也为了这件事情在自己跟前抱怨过许久。 邱世安,前途不怎么样,出身也不怎么样-----听说并不是靠科举当的官,而是蒙祖宗的庇荫,今上看在他祖宗的功劳上,才赐了个五品员外郎出身。 如果。权倾天下的首辅外孙女,最后挑来挑去,却被一个兵部员外郎、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儿子给娶了糟蹋,那一定很好玩。 是的。顾满一定不能嫁的比自己好。 绝对不能。 可是以顾满的身份,想要不嫁的好也是难事。 当然了,这一切都得是没意外的前提下。 可是人生这么长,意外总是会有的。 她走到亭子脚下。故意问他:“邱公子,你看见我九姐了么?” 九姐? 邱苍梧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她嘴里的九姐就是顾满。忙摇头道:“不曾看见,想必是换装还未回来呢。” 顾博齐不怎么样的人,生的女儿们倒是个个如花似玉。 顾昭虽然不苟言笑,举手抬足间却也风姿绰约,顾满一颦一笑都是风景,眼前这个与顾满差不多大的顾烟,居然也生的如此出挑,眉若远山,眼含秋波,长大了必定是个了不得的美人儿。 他想着最近学的诗经上的《关雎》,再对上顾烟灿烂的笑脸,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顾烟只当没看见他局促的笑,有些可惜的叹气,蹙眉道:“九姐定是生我的气了。” 她那可怜的小模样实在是惹人心疼,长长的睫毛垂下去遮住眼睛,看上去可爱又娇俏。 邱苍梧不自觉的啊了一声,问她:“九姑娘生你的气吗?这是为什么?” 顾烟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有些狡黠的冲他眨眨眼,道:“因为我不小心知道了九姐的秘密呀。” 受她的笑容影响,邱苍梧也情不自禁的微笑,道:“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不然九姑娘怎么忍心生你的气?” “是了不得的大秘密呀。”顾烟仰头看她,脸上的笑容天真又灿烂:“因为我知道父亲跟母亲都很喜欢你,九姐生我的气啦。” 邱苍梧之前的遐想唰的一下被打碎得干净,但是却并没有因为顾烟这件事而觉得有什么失望。 重要的是,他听见顾烟说,顾博齐跟王氏,都很喜欢他。 这代表了什么? 他可不是傻子。 他觉得刚才的无聊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说不出的畅快。 难怪顾满以前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而且看起来还有些抗拒呢,想比是年纪小,不懂事罢? 顾烟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满意的绽了绽唇角。 顾满,这样多的人觊觎你。 你就嫁给他们吧,一辈子都活在别人是为了你外祖父的权利,还是为了你自己呃人接近你,喜欢你而苦恼。 一辈子活的心惊胆战小心翼翼 。 这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XBaoShu.com 七十七 隐患 顾老太太想起戍边多年未回的丈夫,心里很不是滋味。 已经很多年了啊,若不是因为觉得皇帝会不放心他,他又何苦在那苦寒之地苦熬了这么多年? 想着想着,她就觉得心里不自觉的有些憋闷。 每次就不能去想到这些,人老了,就越来越喜欢回忆过去啊。 叹息了一声,她疲倦的摆摆手,冲范氏道:“随你去罢!只是有一条,让她回来了以后好好思过,暂时也不必来见我了!” 范氏没料到她答应的这样轻易,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日后才忙道:“是是是,儿媳一定会严加看管她的。” 一行人就欢欢喜喜的出了门,范氏放下了心头的一块石头,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就冲身边的丫头道:“快送舅奶奶出门。” 大房的心头大石总算放下了一块,顾博齐这里却没好到哪里。 他今日在行人司又受了气,做的全是些不愿意做的事也就罢了,日日跑腿还要看那些同僚的眼色,他实在有些做不下去。 邱世安见他烦闷,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左右伺候的人都知趣的退了出去。 邱世安替他倒了杯酒,问他:“世嫂不曾为世兄在首辅大人面前美言几句么?世兄这样尊贵的人,何必去吃这种苦?” 这么一提,顾博齐心里更加烦躁了,他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挥手道:“别提这些了,提起来就烦躁!” 他最近的日子过的很不畅快。 刘六娘就跟中了邪似地,对着自己不是要死要活就是横眉冷目的,叫人瞧着就来气,马姨娘倒还跟从前一般,但言谈之间总求着自己替顾承宇找个好些的老师,他只觉得烦不胜烦。 找找找! 也要他能啊。 王氏一心扑在即将出世的孩子身上。只要一听自己有提到去求王首辅的意思,就立马拿出一堆话来堵自己。 王首辅不知道是不是听了王庭然那家伙的话,对自己虽然没什么不满,但是也是淡淡的,叫他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 何况还有顾筠跟陆墨之那档子事,他真恨不得自己就是当朝首辅,能一下子将事情全都给解决了,也省的受气。 邱世安拍拍他的肩,皱眉道:“论起来,世嫂是过分了些。纵然世兄你有天大的错处,也是她的夫君啊,都说夫为妻天......唉,想必因为世嫂出身尊贵,所以脾气大了些。” 王氏的脾气倒是不大,就是唯唯诺诺的让自己心烦,又不知道哄人,怎能怪人不喜欢她?顾博齐闷闷的又喝光杯里的酒,昏昏欲睡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邱世安的夫人费氏在外头探头看了一会儿。就唤跟前的丫头圆月:“去把老爷叫出来。” 等邱世安出来,她朝里头看了一眼,努努嘴问道:“又喝的睡着了?” “是啊。”邱世安拉着她往回走,随口吩咐后头伺候的小厮:“待会儿好生送回去。若问,就说是在酒楼里喝醉了,我们特特送回去的。” 费氏有些不满,骂他:“咱们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功夫?到头来他连自己都事也办不成。咱们还能指望他?你的算盘怕是打错啦!” 提起这个,邱世安很是不舒服,顾博齐这家伙确实不靠谱。当初还以为他至少能让王氏心甘情愿的帮忙呢,现在看来,还不如直接求到王氏头上去。 想到这里,他问费氏:“寄望的功课怎么样?先生怎么说?” 邱苍梧前些日子刚起的字,寄予厚望的意思。 邱苍梧平日乖顺,且极为听话,读书也用心刻苦,费氏提起他来就笑的合不拢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他还需要老爷您担心吗?就算不督促着,也恨不得一心扑在那书本功课上呢!” 儿子上进,邱世安总算觉得有些一丝安慰,摸摸下巴的山羊胡子满意的笑了笑,就道:“也不能一直只呆在家里,不然可就成了个书呆子。闲暇时间,你也该带他到处去走走,顾二太太上回就与你挺投缘的嘛。” 因为邱苍梧在众人面前替顾满解围,顾王氏对自己跟儿子的印象都不错,费氏对邱世安的话心领神会,就忙点头道:“夫君说的是,我怎么连这个也忘了?上回还说过要给她带些花样子做春衫的!” 费氏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话办事都不喜欢拖泥带水。 如此一说,她第二日就带足了礼物,带着邱苍梧上门做客。 王氏即将盛产,因为肚子太大,双脚也是浮肿的,不好下榻,就坐在榻上让月桐跟蒙雨带她们进来。 费氏进门跟她客气一番,也不先坐下,瞧瞧她的肚子,就笑道:“诶哟,这样圆滚滚的,怕是个大胖小子罢!” 好话谁人都爱听,何况是想要儿子已经想的头发都要掉光了的王氏,王氏兴奋又难掩幸福的道:“大夫也是这般说,我只盼着他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也就罢了。” 言罢又问她:“不是说令公子也来了?怎么不就请进来?” 费氏打:“他没轻没重的,怎么敢进来冲撞了您,我怎么拉都拉不进来呢。” 难为这样小的孩子就想事这么周到,而且上回还特意给顾满解围,倒真是个实诚老实的好孩子,王氏有些感叹:“邱夫人真是会调教孩子,我们家的孩子们......”她说到一半,就意识到顾承宇他们不是自己该说嘴的,就顺势住了嘴,又笑道:“既不进来,难道在外边干站着不成?快让他进来罢,今日有客来,我们家的孩子们都往花园里去了,我让人带他过去,岂不是正好?” 费氏没料到这样巧,忙笑道:“正是呢,这孩子在家读书都快读成个呆子了,正好跟着哥哥们散散心。” 王氏不以为意的笑笑,唤他进来给了他一副文房四宝。就让清音带着他往花园里头去。 花园门前的迎春花都开了,星星点点的黄色点缀里碧绿的藤蔓之间,沿着大门跟柱子垂下来,密密麻麻的遮住了大部分阳光,看起来格外漂亮。 邱苍梧穿过月亮门,抬眼就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摆着许多桌子果品,亭子里也换上了轻柔的帷幕正迎风摆动,不断有衣着精致的女孩儿们笑闹着走动,右边的湖边放置着许多鱼竿,显然是准备垂钓。 他往前走。就见亭子下面的山坡上站着几个背影窈窕的女孩儿,正看着不远处的船婆们布置画舫。 还要游湖吗?他有些诧异的问一旁的清音:“今日是来了什么客人,这样隆重?” 清音笑着看了一眼周围,要寻顾昭或是顾满,正好就听见他问,便笑回:“今日景县县主跟侍郎府的欧阳姑娘来做客,所以热闹些。” 提起欧阳跟侍郎府,邱苍梧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欧阳灿。 欧阳灿跟他互相是不理睬的。也可以换个说法,欧阳灿这个人实在是有点太过目中无人,或许是因为他显赫的外家,他似乎看所有人都不顺眼。 他曾经跟谢远在狼毫店抢一块砚台大打出手。到最后惊动了大人也死活不肯把砚台让出去,从此盛京中的权贵子弟都有些怕他。 他自然也对欧阳灿的印象好不到哪儿去,因而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问她:“那欧阳公子也来了吗?” 惊异于他会这样问,清音嘴角的笑略微停滞。就点头道:“是呀,因为欧阳姑娘跟景县县主都来了,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也陪着来啦。” 邱苍梧脸上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他总觉得欧阳灿好像对顾满的态度有点特别。一向说话损的让人发指的欧阳灿,上回却听说帮顾满的时候被蛇咬了一口-----欧阳灿可不是什么好人,许多女孩儿都被他损哭过。 单单对顾满特别......他冷笑了一声,就嘲讽似地扬起了嘴角。 装什么清高?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想攀附上王首辅这棵大树。 他昂着头看向不远处已经准备就绪了的画舫,思索着该如何跟顾满亲近些。 清音找了半日,正好就抬头见顾满跟一个穿着碧绿衣裳的姑娘一起,站在桃花树底下看什么东西。 邱苍梧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顾满。 她今日上身穿着素白绢衣搭着鹅黄的纱衣,底下穿着葱白的挑线裙儿,头上的金雀衔珠步摇顺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清爽又不失娇美,看的人都呆了。 春日的阳光温和又不耀眼,这样透过桃花洒在她的身上,看起来美好得如同一幅画。 顾满跟谢锦玉正在看欧阳曦绣的钱塘湖秋色,不经意的一抬头,就看见一脸茫然的邱苍梧。 他好像又神游天外了。 上一世他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表情。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自己仰望的心态却已经没有了,因而她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就招手换清音过来,问她:“谁还另外邀请了人?” 清音见她面色不是很好,就斟酌着回她:“邱夫人来拜访太太,正好咱们这里热闹,太太就说让我领着邱公子过来。” ==================================================== 很抱歉各位,昨晚弄错了章节。 昨晚的内容本来应该是今天的...... 我现在把昨天的内容发上来,麻烦大家先把这两章倒着看,到时候我再联系编编修改。 真的是...很抱歉很抱歉XBaoShu.com 八十 往事 太阳的光芒发散开来,绿油油的叶子镀上一层金光。 顾满站在桃花树下,眼神略带嘲讽的看着不远处相谈甚欢的顾烟跟邱苍梧。 这么久了。 这两个人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啊。 这说明什么? 臭鸡蛋再怎么隐藏,终究还是会吸引苍蝇的,这是怎么躲都躲不开的事情。 只是这一世,臭鸡蛋跟苍蝇再也不要想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看着邱苍梧略带稚气的脸对着顾烟露出些又觊觎又可惜又向往的神情,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顾烟对自己的恨意,就算重生也改变不了。 而从她跟顾承宇联手对付自己的那一刻,她的耐心就已经到了极限。 就从现在开始吧。 在这个危险又没有什么倚仗的地方,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顾烟,你现在一定很想很想把我推给邱苍梧,想迫不及待看我落魄的样子,然后等自己寻到了更好的归宿来我面前炫耀,或是见到我即使嫁的不好过的却好,再来抢邱苍梧吧? 那就让我帮你省掉这所有的步骤,坏人跟坏人本来就应该凑做一堆的不是麽? 如果你们真的能凑在一起,然后再一次的把我打倒万劫不复,那我就承认我的重生也是一个笑话! 邱苍梧没有察觉到藏在树底下的顾满,他有些羞赧又有些为难的启口:“九姑娘人很好,可是我却并不喜欢。她总是高高在上的站在云端,我觉得......在仰视她。” 顾烟心念一动,觉得心脏里有许多蚂蚁在爬。 是啊,自己是一个现代人,按理来说本来应该是人见人爱所向无敌的。 可是为什么,她要背负着庶女的出身。仰望高高在上的顾满? 她不服,也不甘心永远匍匐在谁的脚底下小心翼翼的讨好,她的志向远比这些要大。 邱苍梧的脸色很有些难看。 顾烟就善解人意的叹气,问他:“我也曾听母亲抱怨,说是邱员外请我父亲请的也太频繁了些,这样一想,难道......难道是伯父他逼着你来讨好我九姐吗?” 邱苍梧有些尴尬,可是面对顾烟的眼睛完全没有抵抗力,他有些无奈的道:“父亲也是为了我好。” 顾烟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附和到:“是呀。我姨娘也说过呢,若是娶了我九姐的人,可就有福了。” 邱苍梧脑海中又浮现出顾满细腻如白瓷的肌肤跟葱黄柳绿的曼妙身影,一时有些忘形:“谁说不是呢,若是九姑娘的脾气如同她的美貌一般,那该多好?” 男人就是这样永不知足。 顾烟牵起嘴角,提醒他:“脾气大又怎么啦?我母亲可说过的,出嫁从夫,若是九姐嫁了谁。定然也是贤淑知礼的。我们顾家的姑娘,能差到哪儿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邱苍梧茅塞顿开,无比畅意的舒了口气。 自己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想的明白。他点点头,暗暗下定了决心,就有些恋恋不舍的拉着顾烟下棋。 若是有一日,这两姐妹能成娥皇女英。该有多圆满,他执棋微笑,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天边。 欧阳灿站在山坡上看着下人支烤架。回头想去叫钟子期来看致仕,就看山坡下面顾满立在桃花树下。 她的脸色在阳光的阴影里有些看不真切。 他莫名的有些惆怅,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惆怅究竟是为何而来。 正要转动步子,他就见她身后不知从哪儿钻出一个黑色影子来,驻足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 凭着他的眼力跟对这黑色衣裳主人的熟悉程度,他连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人是谁。 谢景行。 跟顾满一样,小小年纪就跟一潭死水一样动也不知道动的人。 他曾经看见过赵王当着所有皇亲国戚的面对他动手,赵王是上过战场的人,下手狠厉,可是谢景行从小时候开始就好像练就了极厚的脸皮。 他面不改色近乎麻木的站在左顺门,任由赵王的拳头跟巴掌招呼在身上或是脸上,根本没有想过躲闪。 当时周王、陈王都纷纷出来阻挡,那时还未被牵扯进叛逆的幽王反应最强,他挺身站在谢庭前面,瞪圆了眼睛冲赵王吼:“拿儿子的命表什么忠心?谢玄安,你就是个莽夫!” 然后幽王又转身冲谢庭吼:“你老子会打,你就不会躲吗?” 那时欧阳灿还小,站在姑姑身后有些害怕。 左顺门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在这里杀人是不犯法的,连刑部跟大理寺都放弃了这里。 他隐约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的境地危险。 可是谢庭终究也没有动。 在他脸肿的像猪头,赵王就要拔刀的时候,他都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皇帝结束了这场闹剧,他冷冷的看着赵王,说了一句:“有一日景行的尸体在你赵王府出现,你跟你那混账老婆随后就去陪他!” 这一句话,定死了一切。 从此父子再不是父子。 少年谢景行在小小年纪的时候见显现出惊人的耐力跟毅力,他对赵王既不反抗也不辩解,就那样沉默着盯着他。 这世上没有人承受得了谢景行那样的目光。 他漂亮的眼睛总是出现一种冷淡的情绪,似乎看着任何人都是一尊泥塑。 后来混熟了以后,欧阳灿问他:“为什么你父亲要那么对你?” 或许是熟悉了,或许是那时在佛堂上,有谢景行最尊敬的普济大师在。 谢景行第一次泣不成声。 那是他认识谢景行十年,谢景行第一次哭。 也是迄今为止的最后一次。 谢景行对着赵王妃的灵牌,第一次有了孩子的样子。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谢景行,原来的字是,谨行,取自谨言慎行的意思。是他的外祖亲自取的。 赵王妃的死,不是什么意外,也不是什么畏罪自杀,她不过是替罪羊,是这天底下最冤屈的替罪羊。 所以欧阳灿在众人都疏远谢景行的情况下,成了他第一个朋友。 他觉得谢庭的愿望一辈子都不会达成。 因为只要有脑筋的人都知道这不现实。 可是这并不妨碍他跟谢庭成为朋友。 至少,他跟这些纨绔子弟都不一样。 谢庭站在顾满身后,脸色一如既往的平淡。 他开口问她:“如果我告诉你,你在不久的未来很可能掉进一个陷阱,你信不信?” 顾满回头。见是他就微微颔首,然后文不对题的感叹:“我还以为世子是个木头人,没料到世子也会小孩子的那一套。” 谢庭并不否认,满不在意的道:“只是顺手罢了,总要看见人倒霉,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因果跟报应。” 真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顾满想着王庭然说过的谢庭的事,就觉得有些心惊。 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就算每天为了保命而小心翼翼,但是真的能从小就浸淫出这样惊人的忍耐力么? 她觉得这很有些不科学。 然后她不动声色的转头正对着他。 风飘过。有桃花飘飘扬扬的洒下来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 “我信不信不是重点,重点是世子要不要告诉我是什么陷阱。” 谢庭背着手远眺,领口刺的一株梅格外抢眼。 他沉吟一会儿,就问她:“能不能让首辅见见我?” 连这个人都是为了外祖父的势力才特殊对待自己的么? 顾满不知道心中是失望还是释然。斩钉截铁的道:“不能!” “我只能说,或许很多人在打我的主意,但是我对我外祖父的影响力真的没那样大。世子的身份特别,我不认为我有必要为了一个不必要的忠告。而让我外祖父陷进更大的旋窝里。” 她拒绝的比自己想的还要干脆。 谢庭觉得心中有些掩饰不住的失望。 若是可以,他也不愿意拖进这样多的人。 可是想到外祖父,想到赵王妃。他还是觉得很挫败。 他现在的处境不是一个艰难就能形容的,可是再难他也总能躲得过去。 他失望的,是母亲永远要背负那样一个骂名。 而自己,永远只能望着曾经亲近的祖父----高高在上的皇帝日益的疏远自己。 这就像是一个死结,而能帮自己打开这个结的,只有王首辅了。 可是赵王跟现在的赵王妃不遗余力的在众人面前抹黑自己,现在盛京的大部分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不加掩饰的鄙视。 他知道王首辅也不例外。 “多谢。”他蹙眉背过身,一步步走开。 顾满觉得自己的同情心最近很是泛滥。 她居然有些后悔之前太过干脆的拒绝,虽然理智告诉她她现在这么做是对的。 赵王世子跟赵王之间的家事,王伯雍就算是首辅也不该多加干涉。 现在已经够多人盯着他,他也很快就要面临上一世所要面临的大风暴,实在是不适宜再添上这些麻烦。 让她觉得有些懊悔的,是因为谢庭的背影。 他行走在缤纷落英里,却并没有沾惹上半分本应有的热闹。 顾满转过头,看见欧阳灿从山坡上奔下来追着谢庭的背影过去。 一红一黑,两个极端看起来居然也和谐无比。XBaoShu.com ps: 最近搬家啦~ 还在拉网线 更新有点少 请大家见谅了。 八十一 隐情 ps: 谢谢大家的订阅~.大家一路的支持~. 谢庭走在前边,嘴唇有些发白。 忍了一会儿,欧阳灿还是有些犹豫的劝他:“其实顾满这样做也可以理解,毕竟王首辅现在的处境也不是很轻松,而你的事也不是小事......” 谢庭没听清欧阳灿的话,他觉得耳朵在嗡嗡作响,头有些晕。 现在没有退路了。 如果连王首辅也不能帮忙的话,那这一辈子,他的外家都要背负着罪名过活。 他勉强扶着桥边的栏杆站稳,看着底下川流不息的河水发呆。 沈乔。 还剩沈乔。 谢庭心心念念的沈乔这会儿的确没有辜负他。 沈乔几乎有些声嘶力竭的看着面前面容慈祥,眼睛却亮的出奇的老人,问他:“老师!为什么要派我去巡按江西?!你明知道在这个时候,我是不能离开的!” 王伯雍皱紧了眉头看他,没过一会儿就将手里的奏折扔在案上,反问他:“不能离开?那你要做什么?留下来在翰林院做一辈子侍讲吗?还是打算豁出命去上折子给陈氏平反?你以为就凭你,你能做成这样的事吗!” 沈乔脑子一空,觉得眼前发黑。 他隐藏了这么久的往事,王伯雍都知道吗? 那也就是说,王伯雍的势力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庞大! 他一直,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而不自知吗? 王伯雍见他脸色不好,就放缓了声音,道:“去江西吧,历练一番再回来。你实在不适合再呆在盛京了。” 被人看破企图,本来应该很惊慌的,可是或许因为被看破的人是恩师,或许是因为已经憋了太久。沈乔并没有觉得惊慌,他理直气壮的问眼前的老人:“老师既然知道了一切,定然也知道我是陈起先的义子。就算是这样,老师还是要我走,要我远离盛京远离一切吗?” 王伯雍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沈乔,脸上的表情始终平和,他看着他,仍旧从容冷静的回答:“没错。就算是知道一切,我也要你巡按江西!” 停顿了一会儿,他追问沈乔:“就算你不走。一个从四品侍讲,你又打算做什么呢?给皇子们讲一辈子的课吗?还是你以为可以因此做些什么?你又有机会做些什么?” 沈乔有些颓败的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 是啊,就是因为什么都做不了,所以老师的地位显得尤其重要,这几年他费尽心机的跟随王伯雍,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么? 可是现在...... 他仍旧有些不死心:“可是世子呢?难道要我放任世子不管吗?赵王已经全然不顾父子之情,上次左顺门之事老师也亲眼看见了!更甚者,连您的外孙女也差点遭受池鱼之殃。老师也都当不知道吗?” 赵王本来就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 他的母妃出身贫寒,对他的身份地位并没什么助益,他全是凭着自己,在越西战场刀尖上滚着过来。获得了当今皇上的亲睐。 在他眼里,从来就没什么血脉亲情吧。 所以当年才能毫不犹豫的推陈氏一门出去顶罪,才会造成赵王世子今日尴尬处境的后果。 就算是如此,他也没有因为愧疚而对谢庭好一些。 他的眼里。除了地位,怕是没有其他。 王伯雍叹了口气,就背过身去不再看沈乔。 待沈乔失魂落魄的出去了。王庭然颇有些感慨的进门来:“父亲,他还是不愿意走么?” 王伯雍正在写折子,闻言就将手里的动作停下,道:“他再这样下去,要出大事的。” 王庭然点点头,又问:“为何不将我们怎么知道的告诉他?若是他知道他周围随时也有眼睛盯着,或许就不会这样冲动。” 顿了一顿,他看了一眼王伯雍花白的头发,又接着道:“其实,景行那孩子,也挺不容易。” 当然不容易,日日生活的心惊胆战,随时要担心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成了叛逆,会不会被自己亲生父亲亲手了结,会不会在还没给母亲洗清冤屈的时候就先被现在的赵王妃害死,他要担心的事情实在太多。 对于一个才十三岁的少年,这些包袱的确显得过于沉重了。 王伯雍看他一眼,就道:“担心他之前,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我听说左都御史上了折子,弹劾你包庇下属纵人行凶?” 左都御史王坦,没事就喜欢弹劾弹劾大臣,以显示他的公正无私。 王庭然嗤笑一声,讽刺道:“怕是因为上次七八的事情吧?赵王看不惯我了?” 赵王的野心越来越大了啊,王伯雍想起皇帝近日的状况,觉得心惊。 毕竟是亲生儿子,幽王现在已经因为谋逆下了诏狱,若是赵王再牵扯进来,皇帝本来就已经不甚乐观的身体状况,怕是会更差。 而今东宫悬而未立,众王都心怀希望而虎视眈眈。 王伯雍想了想,就吩咐王庭然:“将给事中林凤仪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林凤仪是辛酉年的三甲进士,王伯雍的门生之一。 将他叫来,王庭然前前后后一联想,就有些奇怪的问他:“父亲打算怎么做?难道是想让他上折子弹劾赵王吗?” 王伯雍见他一副惊恐的表情,就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他的头,反问道:“弹劾赵王什么?现在赵王什么也没有做,咱们上折子弹劾他什么?” 再说,他也没有非要帮谢景行的理由,没必要冒得罪赵王的风险。 可是这一次,就算是为了让沈乔安心,也为了杜绝更大的隐患,不得不给赵王点颜色瞧了。 王庭然对自己的父亲还是很了解的,听他这么说,思索了一会儿,就问他:“您的意思是。让林凤仪弹劾王坦吗?” “王坦素日就宽于律己,严以待人,跟右都御史秦舱向来不和。这次他上书弹劾你,想必是眼红你连刘七八也有交情,轻易就帮陆墨之脱了困。” 王庭然点头:“父亲的意思是,让林凤仪弹劾他什么?” “我记得上回曹国舅家准备建省亲别墅的地,是王坦给的。你说按他的俸禄,从哪儿来这么多钱?”王伯雍将手里的笔搁下,接着道:“在咱们大周,贪污可是大罪。何况,王坦曾经得罪那么多人,到时候朝中的言官不用吩咐,也会自觉上奏折弹劾他的。” 王庭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就答应:“我马上派人去找林凤仪。” 等吩咐完了,王庭然又转过头来,道:“我听说,最近顾博齐帮着陆墨之去求孔祭酒,想让他帮着让陆墨之的儿子陆翰轩进国子监。” 顾博齐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团。怎么捏都成不了形状。 王庭然想到即将临盆的王氏,很是不忿。 想起总是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女儿,王伯雍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就叹了一口气。道:“随他们去吧,你别插手就是了。” 王庭然见王伯雍叹气,到了嗓子眼的那句邱世安跟顾博齐走得近的那句话也就不自禁的噎了回去。 第二日上朝,给事中林凤仪弹劾左都御史王坦贪污受贿、钻党营私。 皇帝大怒。却将折子留中不发。 第三日,众言官纷纷上书弹劾王坦,罪名不一。 王坦困在府里。急的嘴角都起了泡,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就深夜跑去赵王府求助。 赵王正为了他的事心烦,听见他来不禁大怒,兜头浇了他一脸的茶水,怒问:“你没有脑子吗?现在毛超的人眼睛都盯着你,你怎么还敢跑来我这里?” 王坦觉得有些委屈,若是他现在不来,只怕明日过后头就不在脖子上了。 想到这里,他难免有些惊慌,就问赵王:“为何林凤仪忽然就弹劾我?明明我跟他平时并无仇怨啊。” 这哪里还需要仇怨? 赵王冷笑着提醒他:“不久前你还上书弹劾过王庭然吧?当初你怎么就没想到会有这一天?王首辅手下可是管着所有言官!” 王坦上回私自弹劾王庭然,他本来就不知情,现在王坦这叫做自作自受。 说不定王伯雍会认为王坦这么做全是出于自己的授意,是在威胁他。 赵王觉得有些头疼,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滚出去!” 王坦没料到赵王是这样的态度,一时被吓得屁滚尿流,觉得天都要塌了,忙拉着赵王的裤腿求饶:“王爷,王爷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是赵王府出去的,我若是出事,王爷岂不是也要被人耻笑吗?” 不听这些还好,。一提到这些,赵王就更加心烦,忍不住一脚蹬开他,道:“你为了那块地诬陷李大石头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是我赵王府出去的?现在事发了,你倒是想来我赵王府避难了?滚开!” 打发走了王坦,赵王就坐在椅上发呆。 赵王妃送参汤进来,见他脸色不好,就明知故问:“王爷还在为了那王坦烦心吗?” 赵王见是她亲自送汤来,脸色舒缓了一些,接过汤喝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叹气道:“这头蠢猪怕是要害了我呀!” “没那么严重。”赵王妃轻笑着劝他:“魏姐姐说,王首辅之所以要拿王坦开刀,是因为王坦为人自私刻薄,因为一己私欲耽误了许多事情。这里边并没牵扯到王爷您。” 王庭然的妻子魏氏,赵王精神一振,道:“哦?”XBaoShu.com 八十二 生产 ps: 对不起各位读者大大,朋友大大,昨天太累了。忘记更新了。今天双更补回来 第二更会在晚上10.左右。请大家见谅吧~.....泪奔.. 朝堂的风波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侯府,顾博齐仍旧日日风雨无阻的跟着邱世安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连家里的刘六娘都给冷落了。 刘六娘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笼络顾博齐。 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重要的,是什么。 她现在心里心心念念挂念的,不是什么顾博齐,而是从小陪伴在身边的人。 可是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刘妈妈早就被判了死刑,只等秋后处斩。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好像被藤蔓给团团的缠绕住,被闷的喘不过气来。 都怪顾博齐,如果不是为了留住他,如果不是为了可以光明正大无所顾忌的陪伴在他身边,刘妈妈就不用为了自己冒那么大的险。 母亲已经死了,为了刘知府而被苗寨抓回去,经历了那样多的酷刑。 而从小服侍在母亲身边,跟姐妹差不多的刘妈妈,那样忠诚的跟着自己,无论是什么都事事以自己为先,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要为了那样薄情的一个人,死了吗? 她并不后悔自己吩咐刘妈妈所做的一切,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如果自己不出手,顾满也不会坐看她母亲王氏受委屈。 她们,本来就不是可以和平相处的对象。 从她勾引顾博齐开始,这事情就已经停不下来,注定要成为顾满跟王氏的敌人了。 想到这里,她又不可抑止的恨起刘知府。 她自己对顾博齐至少还有几分爱意。 可是刘知府之所以心甘情愿的把女儿给顾博齐做妾,目的却一点也不单纯。 前几日他还催着自己找顾博齐给他打通关节呢。 哈,真好笑。找顾博齐打通关节。 对于盛京来说,顾博齐算什么啊,他连自己的三弟大哥都比不上,完全没有半点发言权。 他若是没有一个那样显赫身世的妻子,他就什么都不是。 所有人都押错了宝。 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就拖着步子走向梳妆台。 镜子里的女人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却根本没有了当初的勃勃生机,嘴唇的皮也都因为干燥而变得**的,贴在唇上铬的难受。 她拿起黄杨木梳缓缓打理起自己的头发。 就算没有了刘妈妈,日子也还要过下去不是吗? 毕竟。已经不顾一切的嫁进来了,刘妈妈也因为这个而死了,自己,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她打开簪子,将里面的胭脂挑出来抹在脸上,看镜子里的自己有了几分颜色,才唤人进来换衣裳。 自从刘妈妈走后,她这里的人也都换了一批。 新来的丫头很有些看人下菜碟,或许是因为自己被顾博齐冷落了。她们的态度颇有些不敬。 “姨娘这几日都不曾下床,今儿倒是会挑时候,我们还有许多事情做呢!”旁边的秋菊有些不满的抱怨,顺手将翻出来的衣裳扔在床上。冲刘六娘道:“喏,衣裳在那儿呢,姨娘还是自己换吧,我们还有许多针线活没做好。外边的衣裳也还没拿去浣衣坊......” 冷言冷语最近听的多了,好像没了个刘妈妈,所有人的态度都瞬间变了。 秋草见秋菊这样说。就也应和道:“就是就是,反正二老爷也不爱往咱们这儿来,姨娘又何必费神打扮?” 刘六娘没有说话,她站起身来推开门往外走。 天光大好,太阳的光芒遍地都是。 她转过拱桥,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当时刘妈妈放蛇咬顾满的地方。 毕竟都过去了不是么? 她有些自嘲的牵了牵嘴角,然后看见守门的婆子慌慌张张的开了门,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奔出来。 正有些疑惑,她就看见顾满带着几个丫头出来,直奔清江院的方向去了。 清江院...... 是啊,算算日子,王氏确实已经到了要生产的时候了。 如果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出意外,很快自己也应该有一个孩子了的。 都怪顾筠,如果不是她,自己就不会摔倒。 也怪顾满跟顾烟,如果不是那两个丫头,自己的身体也没有理由会这么虚弱。 不过没有关系,会有的,都会有的。 她相信,死去的母亲会在天上护着她。 因为临产的日期就在这几天,因而产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王氏清早发作,但是因为早就有了准备,清江院的一切还是显得井井有条。 顾满进清江院的时候,顾昭已经等在院子里了,见她来,就拉着她有些焦急的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顾满觉得有些慌张,上一世,王氏可没有平安度过这一关。 心脏好像被谁捏住了,都不能呼吸,她颤抖着握住顾昭的手,安慰她:“肯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可是老天似乎就是为了给她们添堵,顾满的话音还没落。产婆就从里边慌慌张张的冲出来,告诉她们:“不好了!太太她、她难产了!” 顾满觉得心里的石头啪嗒一下子重重的砸在了心上,砸的她晕头转向。 顾昭已然六神无主,惊慌的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真恨自己在现代不是当医生的,顾满恨恨的跺了跺脚,就冲产婆问:“太太现在怎么样了?”一边就想起魏氏当日提过的净慧师太最擅长接生。 她拉住沛音,就匆忙的吩咐她:“快!你快去请净慧师太来!” 沛音晓得厉害,忙点头答应去了,就去二门上寻发子。 发子今日没跟着出门,因而听了消息就忙道:“我听说净慧师太最近都在赵王府给赵王妃讲经呢!” 毕竟是大事,耽误不得,也顾不得其他,沛音就直接吩咐他:“那就拿着老爷的帖子。直接去请!快去!” 早就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顾博齐,可是他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居然迟迟都不出现。 王氏的状况越来越危急,顾满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推开旁边的人就闯进了产房。 王氏已经没什么力气的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没有半分血色。 顾满扑过去在她身边半跪着抓住她的手,有些颤抖的唤她:“母亲......” 蒙雨跟清音不时的往外端一盆一盆的血水,看的顾满头都发晕。 王氏虽然没什么力气了,但是神志却还清醒。见了顾满,就忙推她:“产房这样脏,你进来做什么?快.....快出去!” 顾满不肯,死死的攥住她的手:“母亲,我陪你聊天吧,你不要睡着好不好?” 下身很难受,王氏觉得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她有些明白顾满为何这样泪流满面的呃呆在旁边不肯走了,就伸手帮她把耳边的碎发拂开。轻声问她:“好,阿满要跟母亲聊什么?” 产婆像看怪物似地盯着顾满:哪里有小姑娘进产房的......别说是这样的大户,就算是民间,也没这个规矩啊。 但是人家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也没有硬是把人赶出去的道理。 她接过月桐递过来的参片,冲顾满道:“给太太含着吧,不然晕过去了可就更麻烦了。” 明明是娇生惯养的侯门千金,做起这些事情来却一点儿不生疏。王氏喝完水,心里的愧疚不知为何忽然就堵得有些难受。 如果不是有自己这样什么都不能做的母亲,她也不会受这些苦啊。 她觉得下身的热流一阵一阵的。忽然就想通了许多事情。 孩子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其他人比起来都只能算外人吧? 在这样艰难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也不是什么天一样的丈夫。 他此刻,还不知道睡在哪个美娇娘的身边。 “阿满,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拉紧顾满的手,问她:“会不会怪母亲太没用?连累你们在老太太面前也失了欢心?” “不会。”顾满慌忙摇头:“老太太的欢心有什么用呢?若是没有母亲,就算有十个老太太来疼我也没用,母亲才是我们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母亲一定要坚持住,净慧师太很快就要来了,她来了,母亲一定会好起来的。” 王氏觉得眼皮好像在打架,酸酸的很想闭上眼睛。 但是顾满攥住她的手,郑重的告诉她:“母亲,若是您有什么不测,未出世的弟弟也会因为您来不了这个世界上,我跟姐姐以后可能也会沦落到赵世子的境地的!母亲,您难道还想继续软弱下去吗?!” 王氏有些艰难的睁开了眼,看着顾满泪眼模糊的模样,忽然好像有了力气。 是啊,把她们生出来或许就是错的决定,之后因为要迎合丈夫跟婆婆,而让她们委曲求全,她们已经够可怜了。 难道还要她们跟以前的赵王世子一样,被自己父亲厌弃吗? 绝对不可以。 为了孩子也不可以。 她正要说话,蒙雨有些慌张的冲进来:“太太!九姑娘,净慧师太来了!” 顾满觉得喉头哽咽,已经要不能呼吸了,见到白白胖胖的净慧师太,就不管不顾的扯住她:“师太!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母亲!” 在产房见到一个小姑娘,净慧师太颇有些吃惊,反应过来之后就忙道:“我一定尽力,姑娘还是先出去吧。”XBaoShu.com 八十三 新生 ps: 昨天的补上了 求大家原谅~ 5555 顾博齐喝的有些高了,房里的火炉烧的够旺,他将外衣脱了放在一旁,有些神志不清的冲着邱世安嚷嚷:“谁不敢去?宝庆庄我去的多了,那里谁不认识我?” 宝庆庄是专门给公子哥们玩乐的地方,多得是豪门贵子在里面一掷千金。 前阵子为了能讨得安庆郡主的欢心,承恩公世子在宝庆庄包下了整整二层的楼面,将安庆郡主心仪已久的焦尾琴以三千两黄金的价格买了下来。 他呼吸之间的酒气很重,因为喝的太多而显得油光满面,言谈之间完全不似什么贵家公子。旁边作陪的玲珑捂着嘴略显嫌弃的看他一眼,不着痕迹的偏了偏头。 邱世安注意到,就有些责怪的瞪她一眼,对着顾博齐笑脸相迎:“既然世兄对那里熟可就正好,小弟正愁没有门路进去呢。我听说宝庆庄新得了件龙纹玉,听说世上只此一块,珍贵得不得了呢,真是想一睹为快。” 龙纹玉不仅珍贵,而且有用处得很。 听说现在的御马监太监刘太监极为喜欢这些,手里也有许多官员送的私藏。 他想了许多办法也没能跟刘太监搭上关系,希望能凭借着这块玉,跟他表示表示亲近。 最近御马监的动静越发的大了,还有传言说是刘太监很有希望都统三大营,若真是如传言说的那般......那自己要做的这件事就更加的有价值了。 听说王庭然跟这个刘太监都很有些交情,那如果这次的事情成功,说不定以后还能跟王庭然也顺便搭上关系。 他揉着自己的额头有些烦躁。 一个五品官,又没什么世袭爵位,出身也算不得顶好,若是不再卯足了劲往上爬,日子可真的要更加难过。 顾博齐见他说的话中听。就更加有些得意忘形起来,拍着胸口就给他承诺:“这有什么?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罢了,说是不准私自带外人,但是有我在,难道他还敢阻止你进不成?你尽管跟着我。” 这点能耐他还是有的。 邱世安也知道他有几斤几两,去这个宝庆庄看的就是一个身份,身为炙手可热的王首辅的女婿,定远侯的儿子,顾博齐自然有资格进。 他点点头,示意玲珑再给他倒酒。自己就端起酒杯敬他:“那这件事就全拜托世兄您了!实话跟您说,那块龙纹玉小弟真的是志在必得......” 顾博齐听的有些发晕,就摆手阻止他,问他:“你也对那块玉感兴趣吗?” 邱世安自然不好跟他说是为了献给刘七八,就只好打哈哈:“小弟自小就对玉感兴趣,何况龙纹玉听说是用蓝田玉制成的,精巧程度可谓巧夺天工,犬子自小身上就很有些不太平,有大师说过。若有这样的古玉压一压会好许多。我也是一片苦心呐。” 已经喝的完全没有什么理智的顾博齐闻言就毫不犹豫的点头:“既然是这样,也不难,只是,那里的东西可都贵得很。碰上什么王孙公子为了美人一掷千金点天灯的话价格更是了不得啊,贤弟要做好准备才是。” 关于钱,邱世安从来都不烦恼。 他祖上经商,很早以前就在江南富甲一方。后来是因为经商不在五行之中,实在是受人鄙视,商人没有地位受人白眼。他的父亲才死命读书,好容易挣了个前程。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有资格考科举。 他胸有成竹的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冲顾博齐神秘的笑笑,就道:“这点世兄可完全不必为我操心,这点钱我还是有的。那块玉的价格虽说高,但是因为是古玉,听说很有些邪门,许多人都不愿意碰。我准备了五万两银子,想来那块玉已是我的囊中物啦。” 五万两! 他一个侯门世子也拿不出来五万两现银啊,顾博齐觉得醉意瞬间去了几分,看着邱世安的眼神都在放光。 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邱世安倒是有些吃惊。 还没等邱世安反应过来,包厢的门就唰的一声被推开,顾博齐的随从发子踉踉跄跄的进来禀报他:“二老爷!太太她......她难产啦!” 这下连邱世安的三分醉意也去的个干干净净,忙起身拱手让顾博齐:“既然世兄家中有急事,愚弟实在不敢久留世兄了!世兄快回去看嫂子吧!” 顾博齐觉得胸腔中憋闷得很,好像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自己怀里噌噌噌的往外掉。 真是晦气! 没想到邱世安有这样多的钱,他本来是想借着带她去宝庆庄的机会,借机扣些钱来花花,谁知道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 他有些不满的问他:“我又不是大夫,我回去了又能怎么样,真是糊涂!请了大夫不成?” 发子见他脸色不好,就战战兢兢的道:“已经请了!去赵王府请了静慧师太亲自前来,现在正在家里呢。” 听说是去赵王府请的人,顾博齐这才从银子的刺激里回过神来。 是啊,银子虽然重要,但是这个夫人也是少不了的。 要是没有了她,以后不仅是外边,怕是家里都没什么人正眼看自己了。 他总算找回了理智,就拿起一边的帽子戴上,骂发子:“糊涂东西,既然是这样重要的事情,为何现在才来这里禀报?还不快家去!” 邱世安眼睁睁看着他夺门而出,禁不住失笑。 玲珑见顾博齐走了,就问他:“老爷您笑什么?” 玲珑是个很出色的歌姬,长得漂亮不说,生的一副好嗓子,说话时如同银铃叮当作响,听的人五脏六腑无不熨帖。 邱世安招手示意她坐下,就自顾自的一边品酒一边笑:“老爷是在笑,顾世兄他真的是幸亏天生好运气,生在定远侯府,又娶了个这样有来路的媳妇儿,不然早被吃的骨头都不剩啦。” 说的这么好听,什么运气,不过就是一个草包,玲珑嘟了嘟嘴,就问他:“那老爷是真的要跟着他去宝庆庄买那什么龙纹玉吗?” 玉是自然要买的,那可是好东西呢,但是么......今日顾博齐的反应还真是强烈啊,看他平日出手,钱都花在青楼或者赌坊了,想必手头肯定经常羞涩才是,难怪对自己说出五万两的时候,眼珠子都瞪得老大。 他想了想,就很满意的微笑。 既然缺钱又没脑子,那就好办啦、 五万两? 如果五万两能买到王首辅这样的岳家,那别说是五万两,就算是一百万辆,倾家荡产也要凑足啊。 说起岳家,说起王首辅,他就又自然而然的想起儿子来。 听寄望说,前些日子在侯府,那个顾十一姑娘说过王氏对他也很满意...... 若是那顾满能够成儿媳妇,王首辅不就是同自己挂了钩么? 原先还担心顾博齐怕是不会轻易将女儿许配给人,现在看来,女儿妻子在他心里可都不算什么的,若是给他钱,说不定事情也能成啊、 他在这里算计个不停,把头顾博齐却什么也不知道。 他慌慌张张的闯进门,就看见顾昭面色苍白的靠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心虚,就努力的哈了几口气,问她:“你呆在这里作甚?天气凉了,快回房去,这里又用不着你。” 这样突如其来的关心和父爱,却在他满脸红光,略微有些浮肿的的脸上显得滑稽又可笑。 顾昭牵起嘴角冷笑一声,就目不斜视的低头。 顾满失魂落魄的被推出来,房里的王氏每叫一声,她就觉得心被揪紧一分。 顾博齐见她从产房出来,就厉声问她:“你好端端的去产房里做什么?那里也是你能去的地方吗?简直胡闹!” 顾博齐脸上的胡茬还沾着些鱼刺,顾满仰头看他一眼,就被天空上挂着的太阳晃花了眼睛。 这样的父亲啊 如果没有了母亲,如果这个世界上维系着自己生命的人都没有了,那以后怎么办,那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觉得心慌又难受,好像就要死了。 就在此时,产房里传来王氏凄惨的大叫,随后就传来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好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顾满有些心慌的看着满脸喜气出来报喜的产婆,有些颤抖的问她:“我母亲呢?我母亲怎么样?” 产婆见她脸色煞白,想起方才她不管不顾冲进产房握住王氏手的样子,不知怎的就将那对她的不悦冲淡了几分,好像是对着自己的女儿,她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大人孩子好好好的!母子平安!” “是女儿还是儿子?”顾博齐不管不顾的抢上来一把推开顾满,问抱着婴孩的产婆。 那产婆将手里的孩子递给他,欢欢喜喜的恭贺道:“恭喜恭喜,是个小少爷呐!” 是儿子!是儿子! 顾博齐兴奋的有些口齿不清,抱着怀里还未睁眼的小家伙就猛地一阵端详。 顾满缓缓撇头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婴儿白白胖胖的,皱着一张小脸,扯着嗓子不要命的哭。 王氏拼了性命,才换来这个小生命啊。 上辈子未出世的弟弟也出生了,母亲也还完整无缺。 她捂着嘴,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一般。XBaoShu.com 八十四 预谋 顾老太太随后赶来,听见王氏生了个儿子,脸上的皱纹都忍不住皱到了一起。 幸好啊,不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好歹还是给老二留了个后,让他不至于被人耻笑。 她颤颤巍巍的从顾博齐的手里接过小婴儿。 白白胖胖的小家伙藏在厚实的襁褓里,粉嫩嫩的嘴巴还吐着小泡泡,她觉得心肠都软了,忍不住就把他贴到自己脸上,一叠声的叫着小心肝。 顾满觉得好像洗了个澡,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等顾昭过来拖她,她才发现她居然差点就要迈不动步子。 好容易挣扎着进了屋,她就看见王氏散乱着头发,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好像因为太过劳累,已经睡过去了。 王氏的奶妈崔嬷嬷叹息着将粉红色的软纸垫在她身下,就有些心疼的冲她们道:“二位姑娘先回去罢,莫吵着她,她也该好好睡一觉啦。” 顾满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却懵懵懂懂的朝她点头。 静慧师太在一旁净手完毕,也过来劝她们:“二太太可在阎王殿里走了一圈才回来,姑娘们让她好好修养吧。” 见到是她,顾满就忙起身朝她施礼:“多谢师太!今日若不是师太您,只怕......” 静慧师太捏着手里的佛珠只是摇头微笑,待外边来人说顾老太太有请,才低声笑道:“姑娘实在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罢了。不然姑娘也知道我的脾气,寻常不轻易替人诊治的。” 她说完,就接着道:“也亏姑娘敢叫人来,莫非不怕我不来么?” 当然怕啊,可是怕又有什么办法,到了那个千钧一发的境地,再没希望的事情也要放手去做。不然要看着人死么?顾满摇头,有些好奇的问她:“那师太又是为何这样轻易的就来了呢?”沛音曾经说过她叫发子拿去的是顾博齐的名帖,她知道,静慧师太多出入王孙贵族之家,顾博齐的名帖在她那里,怕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那么,究竟是什么理由,让她还是来了这一趟?难道是因为王氏的身份么? 静慧师太拈着佛珠但笑不语,半响才提醒她:“我说过是受人之托呀。” 受人之托? 总不会是赵王妃吧? 赵王妃最近好像很是不喜欢自己跟王氏,怕这里面也有赵世子谢景行的原因。 赵世子...... 她眼前一亮。就问她:“难道是赵世子托您来帮我的吗?” 那名帖因为打着侯府的旗号,很快就送到了她手上,但是赵王妃当时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她又跟王氏没什么交情,因而并没有想到要去帮忙。还是赵世子托了个丫头告诉她,让她走一趟,不然,这一趟她还真不必来。 静慧师太见她明白了,就微微点头。 谢景行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向来都因为以前的赵王妃对他另眼相看,自然不想夺了他的人情。 听见是谢庭帮的忙,顾满有一瞬间的呆愣。 难道谢景行还是没有死心吗?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他确实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她出了门。迎面而来的不是房里憋闷的异味,而是柔软的带着叶子气味的清风,她仰面闭眼,忽然觉得老天还是眷顾自己的。 顾老太太见了她。就唤她:“九丫头,你在里面做什么?” 顾博齐还为了她刚才的态度耿耿于怀,见她站在那里。又见顾老太太发问,就冷笑着道:“谁知道她在那里做什么来。越大越没了规矩,一个女孩子,巴巴的往产房里跑,不知道是谁教的规矩!没听见老太太叫你?” 王氏慢慢醒转,觉得有些头晕,睁眼就听见顾博齐在院子里喝骂顾满。 这样的人,当初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她微微蹙眉,就吩咐崔嬷嬷:“去将小少爷抱来给我瞧瞧。让你们姑娘回房去休息吧。” 崔嬷嬷听命出来,见顾博齐横眉冷目的,顾老太太面色也不算好,就忙笑道:“二老爷您回来啦!哟,瞧这一身的酒气,奴婢吩咐丫头们服侍您更衣吧?” 顾老太太就有些责怪的瞪他一眼,骂他:“从哪里喝的这样醉醺醺的回来?快去快去,别熏着我的乖孙。” 顾博齐被骂的讪讪的,又不敢还嘴,就道:“是是是,这就去。” 等他去了,顾老太太将孩子递给一旁的徐嬷嬷,就冲崔嬷嬷道:“你去,吩咐下去,将要送人的红蛋都煮好,再拿些碎米做个小搭袋,那镇邪的玉呀也给准备一块。” 大周的风俗,盛京的贵妇人们生了儿子,都要煮红蛋送亲戚朋友,崔嬷嬷忙答应了,就笑道:“我们太太醒了,想看看小少爷呢。” 顾老太太就着徐嬷嬷的手往襁褓里看了一眼,满脸喜气的道:“她也劳累了,孩子还是我先带着吧,你让她暂且好好休息。” 什么叫做暂时她带着? 顾满这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忙问道:“可是小弟弟要吃奶呀。” 她说这话有些造次,但是又符合一个八岁小女孩的身份。 连顾老太太也掌不住笑,嗔道:“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我带他回去,自然会有奶娘喂他,哪里需要你母亲亲自喂?” 顾满犹自不死心,道:“可是小弟弟才出生,他会赖着要母亲的。” 才出生呢,才剪了脐带,连澡也还没洗,顾老太太就要把孩子从一个才从生死关头挣扎过来的母亲身边带走,哪里有这种道理? 顾满心知肚明,顾老太太这是怕王氏以后有了儿子挺直腰杆,存心不想让孩子跟王氏亲近。 顾老太太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来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若是王氏这胎生的还是女儿也就罢了,若是个男胎,她非得自己抚养不可。 王氏这女人虽说这些年对自己也算恭敬,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发现她的不同寻常之处,连老侯爷也时时的写信回来说要好好对她。 好好对她? 这样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也没什么用,只是仗着出身好就得让自己这个婆婆也投鼠忌器的媳妇儿,若是有了儿子撑腰,以后哪里还会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想到这一点,她心里刚刚还因为孙子的健康可爱而涌起的喜悦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板着脸道:“你母亲现在身体不好,我这个当祖母的照看乖孙难道也不行吗?” 崔嬷嬷见她要带走孩子,先就着急了,忙道:“可是我们太太说想看孩子呀!” 王氏在房里听的清清楚楚,一个字也没漏掉。 真是可笑,孩子才刚落地呢,婆婆就开始预谋着要抢走了。 她冷着脸吩咐清音:“你出去,同老太太说,孩子现在还小,我先带着才稳妥。再替我磕个头,说媳妇儿现在不方便,就不出来行礼了。” 清音见她面色坚毅,知道违拗不得,忙答应了出去跪在顾老太太跟前磕了头,这才道:“老太太,我们太太说了,她现在虽然身子不方便,但是抱着孩子还是放心些。再者,我们奶娘还没挑好呢,孩子呆在娘亲身边总是要好些。老太太若是想小少爷了,随时可以过来看呀。” 这就是不准自己带走的意思了? 刚刚还说担心她因为有了儿子而挺直了腰杆呢,现在就开始跟自己对上了。 她有些不悦,正要发火,就见顾满忽然跑过来,兴冲冲的从崔嬷嬷手里摇摇晃晃的抱过孩子,亲昵的蹭了蹭孩子的额头,就道:“那我就带小弟弟先进去看母亲啦,省的母亲她着急呀。” 现在不想让也已经被抢走了,顾老太太觉得顾满很有些可恨,就板着脸斜睨了她一眼,冷冷的道:“也好,等你们太太身子好些了,再让她把孩子抱来吧,我给小十六寻个信得过的奶娘去。” 王氏生的这个儿子排行十六。 这也是顾满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去看王氏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小生命。 他嘟着嘴巴在睡觉,嘴巴里不时冒出几个泡泡,像一只还没睁眼的小猫,软软的一小团。 她忽然察觉到,或许,很多事情,都要因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而改变。 崔嬷嬷见她发呆,就忙从她的手里接过孩子,一边劝她:“姑娘快回去沐浴罢,这一身这样狼狈。” 从看见这个孩子的第一眼起,王氏就知道,这辈子,再也不能这样软弱下去了。 这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啊,自己折腾了足足一天,才把他生下来,他是自己的命,是顾昭跟顾满以后可以依靠的根,她把小十六抱起来,觉得天都亮了。 受煎熬的不仅仅是王氏跟她的女儿,马姨娘跟顾烟也在屋子里呆坐了一天,坐立不安的等待消息。 等听说难产时,顾烟很有些解气。 她多希望王氏从此就这样一尸两命的消失啊。 可惜到最后还是要有人出来搅局,她有些烦躁的双手托腮趴在桌上等消息。 好容易,楚琴冲进来,连气也来不及喘一口,就道:“太太生了,是个小少爷!” 真是好大的命,这样也能生出个儿子! 马姨娘不必说,顾烟更加烦躁,挥手就将桌上的杯子茶盏全部摔了个粉碎。XBaoShu.com ps: 来了来了~..更新了。 八十五 居心 真是好命啊。 顾筠对着满院子盛开的梨花,觉得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 为什么会这样呢? 王氏已经有了那样能干的一个爹,有那样一个哥哥,她什么都有了。就算没有婆母的喜欢,没有丈夫的眷顾,也没有人敢把她怎么样,就算顾老太太再不喜欢她,她不是照样掌管着这个侯府 的中馈吗? 现在连她唯一的缺陷-----子嗣,她都有了。 而自己呢,却还要为了儿子跟丈夫操心。 梨花已经开的很好了,不时有风带着细碎雪白的花瓣吹落到地上,远远的看好像是在下一场梨花雪,美不胜收。 有丫头们兴高采烈的出去采了几株回来想放到花瓶里图个鲜,顾筠看的直皱眉,就吩咐她们:“把这花拿出去!我这屋里什么花也不许摆!” 明明素日顾筠都是很喜欢这些鲜花的,还时时要园子里的婆子们送最新鲜的来呢,这回是怎么了?丫头们都有些犯嘀咕,却也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并不敢去招惹她。 她正生着闷气,就听见红梅缩头缩脑的进来,小心翼翼的回道:“少爷回来啦。” 听见说是儿子回来了,顾筠才稍微收敛了脸上难看的神色,点头道:“知道了,快去沏茶来。”一边却已经起身迎出去了。 陆翰轩穿着月白色的锦袍,腰间配着好看的镶边金带,见了她,就少有的露出笑来,唤她:“母亲!” 陆翰轩一直是个阴沉的少年,平日里不仅话不多,连笑也少的可怜,这回听见他这样和煦的唤自己。顾筠觉得如同一阵春风吹来,将她所有的烦闷都吹的没了踪影。她忍不住也感染了几分儿子的喜悦,笑逐颜开的问他:“今儿可是有什么好事?咱们翰轩可许久不曾这样高兴啦。” 陆翰轩摘了头上的帽子递给一旁的绿荷,就着红梅的手喝了一口茶,这才挤出空来回她:“母亲!您可知道谢远?” 谢远?赵王最受宠的儿子。 顾筠自然知道,就迟疑着点头:“翰轩如何忽然提起他?” “我今日出门正好遇着。”陆翰轩满脸都是得意的笑:“我们一同论诗呢,极为投契。” 顾筠听的有些欣慰,随即又担忧的问他:“听说他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啊......” 陆翰轩看出她的担心,破天荒的安慰她:“母亲不必忧心,那都只是外边的传言罢了。我看他是个极好的人。为人处事也并不骄矜,他明年就要进国子监。” 成为监生,这也是陆翰轩自己的愿望吧? 顾筠听的有些伤心,就问他:“说起来,你已经是童生,若是你父亲不这样没用,你大可进国子监读书去的!” 提及这些,陆翰轩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阴沉。 他想起今日在外边酒楼上,看着谢远他们一行人纵马而来。在雕栏画栋里穿梭,真可谓意气风发。 而自己呢,何时才可以有那样肆意潇洒的一日? 他站起来望向不远处。 不用很久了,总会有这样一日的。他要让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匍匐在他脚下! 也包括顾满。 他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 跟意气风发的陆翰轩不一样,回了家的谢远很是觉得不平。他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跑去问赵王妃:“为什么留京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是我们去那苦寒之地?我们熬了这样多年,难道就是为了替他铺路的吗?” 他口中的他,就是谢庭。 今早接到诏令。各地藩王都该启程回封地了。 赵王决定让谢庭留京,带着其他儿女们回封地辽北。 谢庭不喜欢,他很喜欢盛京,盛京三日一市,什么都有,热闹得很,而且这样繁华,是辽北拍马也及不上的。 赵王妃就摸着他的头劝他:“你怎么这样笨?你以为留在盛京是件好事吗?你父王也是为了你好。” 留在京城可不是为了养尊处优的,是当质子啊,若是一旦有什么异动,首先遭殃的就是留在盛京的这批人。 因此都是世子才会留京。 见谢庭气有些消了,赵王妃又柔声说服他:“盛京虽好,但是咱们终究要回辽北去的。难道你想独自一人呆在盛京不成?你皇爷爷可并不喜欢你,若是你一个不慎做错了什么事,我跟你父王又远在辽北,怎么替你补救?你已经长大了,这些事情还要母妃教你吗?” 谢远还是有些不明白,他其实也不过才十一岁而已,又一直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根本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正独自生着闷气,他的妹妹就跌跌撞撞的从外边闯进来兴高采烈的唤赵王妃:“母妃母妃!快替我看看要带什么去!咱们可以把皇爷爷赐的小八哥也带走吗?” 八哥是一只鹦鹉,总是学着她说话。 谢远冷眼瞧她,阴阳怪气的讽刺:“怎么不可以?皇爷爷可宠着你,岂止是这只八哥,我看你干脆将皇爷爷也一起带去吧!” 赵王跟现在的赵王妃一共有三个孩子,唯一的一个女孩子最受皇上的宠爱,才落地就封了县主,人称‘咸宁县主’。 咸宁县主很不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说话这样阴阳怪气,还是赵王妃先反应过来,忙呵斥他:“快住口!这样大的人了,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懂吗!” 咸宁看了他一眼,就摔开赵王妃的手跳上去抓住谢远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 谢远被咬的哇哇大叫,忙按住她的脑门狠狠一推,把她推出老远,踉踉跄跄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才罢手。 咸宁就开始大哭:“为什么咱们要带着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一起上路?他最讨厌了,我不喜欢他!我要告诉皇爷爷砍他的头!” 这两兄妹生来就不投缘,跟冤家似地,无时无刻不在吵架,连赵王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就只好把她们两个尽量给分开。 赵王妃见两人又闹了起来,就忙拉住谢远,这一拉才看见他的手腕上有极深的一个牙印,已经青紫了,就忍不住回头去呵斥咸宁县主:“咸宁,你怎么这样不听话?看把哥哥的手咬成什么样了?” 咸宁的顽劣是出了名的,听她这样说,就又不服气的起身将身旁的椅子一脚踹翻,怒道:“母妃你又偏心!明明就是他不对,他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对我。一点儿也没有哥哥的样子。他还不如远安哥哥好!” 谢远安,名谢广,字远安,是周王世子,景县县主的哥哥。 谢远安这回并没有随着周王回来,听说等周王回了封地才赶回盛京来,他平时与谢庭玩的最好。 谢远平时就听不得他的名字,这回听见咸宁拿他跟谢远安相提并论,就将咸宁踢倒在地上的椅子抬起来狠狠的往地上一砸。顿时将那椅子砸的四分五裂,这才冷笑着指着呆愣的咸宁威胁:“觉得你家远安哥哥好就滚去找他啊!滚去山东去!” 咸宁被他暴戾的样子吓了一跳,回过神就扒着赵王妃的衣裳问她:“为什么其他的哥哥们都比他好!他就是个坏蛋,锦玉姐姐跟远安哥哥。还有景行哥哥都不喜欢他!我们都不喜欢他!母妃,我还是喜欢小允,咱们不带他回去了!咱们跟景行哥哥一起回辽北看小允罢?” 谢允就是赵王现在最小的嫡子,这回并没有与赵王一起回盛京来。 赵王妃见他们闹得实在不可开交。就只好唤过碧荷来:“将你们县主带回去!让她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许去!” 好不容易打发了女儿,她就回头怒视谢远,沉声道:“给我跪下!” 她这一喝真可谓威严十足。本来谢远平时就最怕她跟皇上,一见她是真的生气,就惴惴的跪倒在地上。 赵王妃见他跪下了,才冷笑着问他:“你心里究竟有什么?你妹妹还小,不过说几句气话你就至于动这样大的肝火?你可知道,你们一母同胞出来的,在我心里一样的重要,你现在的作为,真是让我寒心!” 谢远很有些不服气,但是他也知道赵王妃说得对,咸宁毕竟是他的亲妹妹,而且在皇帝跟前也是很讨喜的,但是他现在实在听不得谢远,听不得跟他有关的事。 真是倒霉,若是谢远干脆在那一日掉进河里死了,死的干干净净的,那也就什么麻烦都没了。 偏偏他命大! 他恨恨的一甩头,忍不住提拳砸在地上。 赵王妃见状,就又循循善诱:“谢远安好歹是你四叔的嫡长子,若是能与他结交,总比跟他当仇人好。你妹妹她还小,说话做事难免任性,你今天说的这些气话,若是她气性上来去学给你皇爷爷听呢?你预备怎么样?” “盛京是好,但是总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本来也不预备跟你说这样多,怕你不懂。但是你想一想,你六叔幽王罢!” 谢远浑身一震,忽然觉得后怕。 他刚刚说的把皇帝也带到辽北去,还有关于谢远安的那席话,句句都可以让皇帝再也不正眼看他啊...... 他忽然明白了赵王妃的意思。 现在还不到争抢那些东西的时候,皇帝还不是他的父亲,对他也不过平平,他没有多大的资本跟他谈条件。 ================================================================ 题外话 昨天停电一整天,搬了新家各种不方便,各种琐事把我弄的有些筋疲力尽。 很抱歉没能按时更新,今天照例两更。XBaoShu.com 八十六 启程 谢景行再一次到达城门口送行的时候,只觉得心中麻木的很。 他实在没有办法如同其他送行的人一样,哭的涕泪纵横,也实在没有办法跟景县县主一样难舍难分。 他的父亲,对他不过是一个名词,没有多大的意义,而他根本没有母亲。 这世上似乎没有人需要他。 他仰着头看天,觉得无聊又冷清。 咸宁扒着马车上的窗子看他,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人群里,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心酸,就挣扎着下了马车跑到他身边,唤他:“大哥!大哥!” 彼时谢远策马而来,见了咸宁扯他的衣裳,就冷冷的一把捞起她目不斜视的穿过谢庭,将咸宁扔到了马车上。 许是谢远的嫌恶跟排斥有些过于明显,连远远的正跟管家说着什么的赵王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还是谢锦玉看不过去,抹着眼泪过来拉他的袖子:“景行哥哥,别怕。”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怕赵王怕的战战兢兢的小孩子了,谢庭远远的看了咸宁一眼,就回头朝谢锦玉宽慰的点头。 周王妃隔着人海目睹这一幕,就回头朝周王叹气:“景行这孩子,端的可怜。” 周王推开窗子看出去,少年谢景行就算什么也不做,端端正正挺直了脊背立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他拍拍周王妃的手:“父皇都明白的!” 咸宁不防突然被扔上马车,忍不住扒着马车探出头瞪谢远,怒道:“你混蛋!” 幸好来送行的军士的家人也多,并没有什么人太注意这边,谢远狠狠的回瞪她一眼,沉声道:“给我安分点。” 今日回封地的也就只有周王跟赵王,陈王定的后日走,因而他带着世子谢陵一道来给兄长们送行。 谢陵一来。就看见谢远策马将咸宁捞走,顿时皱了皱眉。 他虽然跟谢庭也算不得交好,但是看着他公然被排斥,也忍不住为他有些不平:“父王,谢远也太过分了些!好歹景行是他的兄长,他居然对景行半分尊敬也无。” 不断的有随行的军士们的亲属们因为别离而哭的肝肠寸断。 四月的天已经不是很冷了,但是军士们的母亲大多还是大包小包的给他们递东西。 周王的小儿子谢峰拉着周王妃的袖子就是不肯松手,赵王妃的母亲也赶来与女儿叙话。 在这样伤感的别离境地里,唯有谢景行一人与这情景格格不入。 他穿着与谢远一模一样的衣裳,看起来俊秀挺拔。却不知道为何无端的显得可怜。 连陈王看的也忍不住有些心酸,就叹了口气,冲谢陵道:“罢了!这也是他们自家的事,咱们怎么好管的太多?你若是看不下去,以后跟着他多来往来往罢。是个可怜的孩子,你皇爷爷其实心里也疼他呢!” 谢陵偏头往谢景行的方向瞧了一眼,才发现谢景行正好也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清冷而干净,他一愣。就微微冲谢景行颔首。 咸宁扒着马车窗子,任凭奶娘婆子们说破了嘴也不肯关上,等赵王妃得了消息过来,她就拉住她的衣摆。可怜巴巴的求她:“咱们带景行哥哥一道走好不好?不要留他一个人在盛京,他一个人多可怜啊!咱们连小八哥和阿黄也带走了,他一个人会难过的!” 赵王妃没料到咸宁会这样说,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蹲下身替她整理头发,笑道:“咸宁说什么傻话呢?” 她还是忍不住朝谢景行站的地方看了一眼,他一个人立在人群里。的确怎么看怎么可怜。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谁让她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谁让他自己有个不喜欢他的父亲。 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赵王妃再看被自己母亲还有众哥哥围住嘘寒问暖的谢远,就觉得格外的骄傲。 赵王把事情都跟管家吩咐完了,终于抽出空来看了谢庭一眼,冷冷的嘱咐他:“在盛京要谨守本分,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就别做。若是让我发现你跟那些不成器的东西混在一起,仔细我回来扒了你的皮!滚回去吧!” 这一日是个好日子,黄历上说适合远行、祈福。 顾满跟顾昭刚从城外的家庙回来,经过安定门时就被人潮堵住了。 顾满掀开帘子,恰好就看见正在赵王面前受训的谢庭。 他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就算被赵王指着鼻子,也不曾弯过腰。 可是不知道为何,她从谢庭的身上,看到的全是浓浓的心酸。 她忽然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就叹了一口气。 咸宁才站定,就听见赵王大声训斥谢庭,最后又让他滚,她觉得不忿,就撒着腿迈步跑到赵王跟前,仰头道:“父王为什么要骂哥哥?他什么也没做错啊,谢远那样混蛋父亲都不骂,却来骂要一个人留在盛京的哥哥,父王你太坏了!” 没料到在赵王面前自己的妹妹还这样指责自己,谢远觉得有些气急败坏,若不是因为周围众位舅舅围着,他真恨不得上去撕了咸宁的嘴。 赵王被咸宁骂的一愣,等回过头来就不由失笑,轻声呵斥她:“小孩子家家的插什么嘴?父王在教训你哥哥呢,快回车上去,不要胡闹!” 谢庭冷眼瞧着他们在自己面前上演父慈女孝的戏码,睁大了眼盯着自己的鞋尖-----他知道赵王还没有吩咐完。 咸宁不肯走,她有些难受的扯着赵王的袖子:“我求母妃不要把庭哥哥一人留在这里,可是母妃不理我,父王,咱们把庭哥哥也一起带走吧,不要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该多可怜呀!别的哥哥姐姐们会欺负他的,就跟谢远一样,他们会打他,会追着他往河里跳的!” 原来那一天的事情咸宁也知道,谢庭抬眼看了她一眼,却又面无表情的垂下了头。 是好人又怎么样? 她终究有一个那样的母亲和哥哥啊。 陈王跟谢陵正好过来辞别,听见这话就都有些尴尬。 尤其是谢陵,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一眼被人围住的谢远。 赵王见女儿越发的胡闹,就忍不住也沉下脸:“在你陈王叔面前也这样胡闹!还不快住嘴。” 陈王拍了拍她的脑袋,就朝赵王拱手:“三哥一路顺风!” 兄弟这样一聚,下次就不知道是在何时何地了,赵王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也是!” 顾满看的有些吃惊,她没料到赵王跟陈王的关系原来还是不错的。 上一世对这些王爷的事情其实她知道的也很有限,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这些王爷各自的下场,只知道周王跟周王妃都老死在封地上,再也没回过盛京。 想起这些她就忍不住叹气。 沛音见她有些恹恹的,还以为是为了被堵住的原因,就劝她:“姑娘莫心急,这些人都是来为赵王、周王他们送行的,很快就会散去。” 咸宁见他们大人说话,全然不理会她,就气愤的抓住谢庭:“庭哥哥,你跟我们一起走!我带你一起去辽北!” 赵王侧着身子听陈王说话,并没注意到咸宁跟谢庭。 谢远被咸宁折腾的没了任何耐心,见她这个时候还不忘记给自己添乱,就纵身上马直奔谢庭这边而来,等马到了咸宁旁边,他就猛地勒住缰绳。 因为拉的太急,马儿被惊得往前滑行了好几步方才刹住了脚,就吃疼的扬起蹄子嘶鸣。 咸宁被谢远再次捞上了马,高头大马扬起蹄子,恰好对着谢庭就要落下。 这可不是开玩笑! 顾昭惊讶的啊了一声,全然没料到谢远敢当众这样做! 他是傻子吗,这样的情况下,他这么做,就算谢庭死了,他也没有任何好处的,相反还得背上弑兄的骂名啊。 这个谢远是真的被宠坏了,被宠的连脑子都没了吧!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她条件反射的去看谢庭,觉得心脏好像忽然被揪紧了。 她还没因为竟会失态的事跟他道谢呢。 因为谢远来的太突然,且众人都还以为他只是来抓咸宁的,没料到他的马失控冲向谢庭,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个谢远可真是个狠角色,明明是他故意的,拉缰绳拉的那么死,否则根本就不至于如此! 赵王妃隔着人墙远远的看着,就觉得心好像要跳出嗓子眼。 那马上可是坐着自己的儿子跟女儿啊! 如果从马上摔下来...... 谢庭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马蹄已经就要从半空摔下来了,他几乎是本能的弯下腰就地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躲过了被踩死的危险。 谢陵从短暂的失神里回过了神之后,就不管不顾的从马腹底下将谢庭拉了出来,指着马上的谢远道:“你这是做什么?!” 赵王有些尴尬,看了一眼额角明显被蹭破了皮的谢庭,淡淡的问:“如何?可有受伤?” 手腕好像在擦地的时候脱臼了,谢庭用左手握着右手手腕,也波澜不惊的摇头,道:“看看妹妹有没有受伤吧。” 都一句话不提谢远。XBaoShu.com 八十七 用心 咸宁没事,她哭喊着拿拳头去砸谢远,骂他:“你个混蛋!你是坏人,庭哥哥摔倒了,庭哥哥因为你摔倒了!” 谢远并没有耐心应付她,听见她哭喊个不停就厌烦的将她一把扔在地上的奶娘怀里,沉声道:“你够了!再闹就滚回去,别回辽北了!” 也许是他表现的实在太过疾言厉色,咸宁愣愣的看了他一眼,就极委屈的瘪瘪嘴,埋头在赵王妃怀里大哭。 赵王妃也没料到前几天才谈过心,跟他说了一大堆骨肉同胞他还是这个样子,就有些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但是到底是在这样多人面前,又害怕赵王真的迁怒他,只好柔声哄依旧哭个不停的咸宁。 陈王的脸色变了变,看了一眼握着右手的谢庭,再看看在马上仍旧还满脸怒色的谢远,越发的觉得赵王实在太过偏心。 赵王也察觉到周围人的眼色,心中暗骂谢远不会看时候,就遥遥的冲谢庭道:“没事就回去罢,我们这就动身了。” 顾昭看的分明,随手放下了帘子,叹道:“赵王对世子也太过严苛了。” 顾博齐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天底下啊,多的是不负责任的父亲。 顾满往窗外看了一眼,谢庭脸上淡淡的,低头间眼里却全是讽刺的笑意。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比自己更惨的,上辈子再怎么不好,至少自己有机会重来。 而谢庭,他似乎生来就注定了失败,估计从来没有过过好日子吧。 至少自己还有母亲,而他,什么都没有,还要背负着那样重的包袱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她觉得自己虽然有了还算硬的心肠,却还是避免不了的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既视感。 谢庭觉得有很多目光落到了身上。抬头不自觉的往左一偏,不知道为什么就看见了挂着定远侯府牌子的马车上,一闪而过的目光。 居然是顾满,他有些惊讶,随即就想起静慧师太带来的消息,说是王氏喜得贵子,想必是因为这个去还愿的罢。 已经决定不剑走偏锋,他却仍旧没有放弃顾满这个希望。 两世为人,他很明白顾满对于王家的重量,也很明白越到了关键时刻。王家能发挥出来的能量。 说实话,他很想不择手段的用尽一切办法来让王家帮助自己。 至少,这一辈子,不能死的那么冤枉了啊。 大街上仍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痛哭声,离别对于哪个家庭都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顾昭让沛音放下帘子,有些不耐烦的伸了个懒腰问顾满:“何时才能进去啊。” 茶桌上的茶盏散发出一阵阵的幽香,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升腾起来。 顾满在发呆,她有一瞬间觉得在谢庭身上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像一条落水狗被人痛打还不能还手。求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自己。 顾昭隔着桌子拿秋扇打她,毛茸茸的触感在脸庞划过,痒痒的,像极了许久许久以前的某日。顾烟的波斯猫趾高气扬的睡在她的榻上,扬爪抓向她的脸,她心有所感,本能的大力拂开团扇。唰的一下坐起身来打翻了茶桌。 顾昭被她的样子吓住,就问她:“怎么了?” 还没等顾满想个像样点的理由来搪塞,外边忽然传来阵阵疾驰的马蹄声。带起的风将厚厚的帘子都吹的飞飘起来,过不多久,顾昭顾满就听见外边传来阵阵尖叫声。 有妇人惊慌失措的哭声、有男人们的吼声。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有些奇怪,紧跟着就察觉自己的马车‘蹬’‘蹬’两声巨响,紧跟着居然塌陷了下去。 顾昭吓得尖叫,顾满伸手扯住她,将她往自己这个方向拉,才勉强在马车内壁站住脚。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马车头顶就又传来重物锤击的重响。 这可是在藩王赴封地的时候,难道也有人敢来捣乱吗? 她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可是很快事实就告诉她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马车车顶连续的被重创以后,几乎就要被掀开。 她们这才发现,外边的人,好像是专门冲着自己的马车来的。 居然有这回事? 还有人敢公然的行刺吗? 顾满跟顾昭正觉得莫名其妙又不可思议的时候,外边传来带队的林成着急忙慌的声音:“三姑娘!九姑娘,你们没事罢?” 正在这时候,外边的敲击声好像也停歇了,马车又从摇摇晃晃状态下勉强稳定下来。 顾满稳住了声音答他:“我们没事,不过马车坏了!外边出什么事了?” 林成家的不敢多问,就回她:“小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刚才有队黑衣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飞马就朝着咱们的马车来,将咱们随行的家丁踩伤了一大半,还想掀咱们的马车,幸亏小爵爷在,带着人将他们都抓了。” 又从哪里冒出来什么莫名其妙的小爵爷? 她的声音放低了一些,问他:“既是这般,不知道我们现在该如何回去?” 林成见车内没半点动静,就试探着问道:“小爵爷现已将这帮人抓住,九姑娘冰雪聪明,不知道是不是亲自审问审问?再者,也该好好谢谢小爵爷。” 还没等他说完,顾昭就先呵斥他:“混账!说的是什么话!纵然是小爵爷帮了咱们,该谢,难道就让我们出去抛头露面吗?还有没有规矩!她一个小姑娘,难道比官老爷聪明?你将人押到应天府去吧!” 这番大动静早就吸引了众人注意,几个王爷的护卫也早已纷纷拔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谢庭冷眼看着,诧异的发现那就是顾满的马车。 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公然在这样的场合袭击侯府的马车,不要命了? 谢陵见他愣愣的出神,就伸手将他拽到自己旁边,轻声道:“想什么呢?” 没想到他会伸手将自己拉到安全地带,谢庭有些吃惊,片刻的迟疑过后就道:“我好像看见熟人了。” 赵王跟陈王短暂的出神后,就对视了一眼,招来人问:“那是谁家的马车?” 定远侯府的标志早就不知道被弄到哪里了,下人看了一圈后回来,才道:“是定远侯府的马车,听说里面坐着的是顾家两位姑娘。” 赵王就皱了皱眉,问他:“难道是顾行人的两位明珠?” 谢陵听见是顾家的马车,就碰了碰谢庭:“你可知道定远侯要回京了?” 谢庭摇头,心里有一丝疑惑一闪而过,转头就看见刚才看见的熟人等在侯府的马车旁,脸上带着笑意在跟车内的人分说什么。 谢陵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边,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有些奇怪的问他:“那个是不是许知远?” 是啊,许知远。 车里的顾昭看了一眼顾满,就朝林成道:“替我跟那位小爵爷说这回仓促,下次一定重谢,咱们回府罢。” 连顾昭也觉得这次的事出的莫名其妙吧? 还有赶得这样巧来灭火的所谓的小爵爷,真真是好笑得很。 车外久没传来林成的答话,过了一会儿,反倒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传进来:“在下建宁侯许知远,两位姑娘的马车已经坏了,纵然马没跑,到现在想必也套不上了,不如换乘许某的马车如何?许某也正好护送二位姑娘回府。” 真是藏也藏不住的心机。 顾满听的反感至极,就冷冷的道:“不劳烦了,我们就在此地等着家人再派车来,索性离得也不远。多谢小爵爷搭救,我们两个实在不方便现身道谢,改日家父定当登门拜谢小爵爷盛情。” 言罢就厉声吩咐林成:“快马加鞭往府里报信!若是嫌远就往我外祖府里去,想必他们不会不舍得借辆马车!” 没料到一个小姑娘居然这样厉害,许知远眯了眯眼睛,就冲林成使了个眼色。 林成却知道顾满的脾气,也知道顾满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还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会儿,就听见顾满的声音又从里头传来:“来人!” 后头立马就涌上来几名家丁,顾满就点名:“既然林管家不去,牛四你去!也别往府里去了,去学士府走一趟,其余的事也不用你管了!” 许知远心中不耐烦,没料到一个小姑娘这么不好糊弄,就耐着性子柔声哄道:“许某与顾世伯是忘年交,今日本来也是往醉仙居去赴世伯的约,想着既然帮人就帮到底,这才唐突了二位姑娘。二位姑娘不必紧张,若我是坏人,也就不会出手相救了......” 真是越描越黑。 顾昭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就抬头道:“我听舅舅说过,建宁侯与宝庆庄的付老板很熟,咱们父亲最近跟他们都走的很近,这回咱们出来还愿,除了家里人没什么人知道,又怎么会有人特特的来行刺咱们的马车?” 宝庆庄?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顾满有些意外的问她:“你是觉得这个所谓的行刺,是有人安排的?” “喏......”顾昭将帘子掀开极小极小的一条缝,露出个弓着背的背影来,道:“这个奴才的反应不就说明了一切吗?”XBaoShu.com 八十八 面目 顾满没料到顾昭看的如此明白,有些诧异的问她:“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这个小爵爷之所以会来,而且赶得这么巧,都是有人提前告知他的?” 顾昭牵起唇角冷笑两声,就直截了当的告诉顾满:“就在前不久,母亲跟我提过有人上门提亲,她要去跟祖母还有父亲商量商量。在这个关头,父亲想拿我换几两银子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说起这话来,还是有缘由的。 前些日子顾博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再不往妓院青楼跑,倒是一个劲的出入宝庆庄,回来就跟王氏添油加醋的诉苦,言外之意就是缺钱,想让王氏给钱花。 王氏也变了性子,再不对他百依百顺,加上家里又多了个小弟弟,王氏不耐烦应酬他,很是坚决的跟他说没钱。 顾博齐自此就对她们母女没了好脸色,听说这阵子在盛京到处借钱,也不知道预备做什么。 顾昭对他已经寒了心,也不把他当做长辈,因此几乎想把这天底下最恶毒最恶心的词通通都用在他身上,加上因为顾博齐这样凉薄,她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也顾不得避讳妹妹,又嘲讽道:“可惜他打错了算盘!我身上不仅流着他的血,还有一半血脉是王家的呢!哪里是他想卖就能卖的!” 顾满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一段曲折,冷笑道:“原来咱们父亲不仅人坏,最近还长本事了。这主意都打到自己女儿身上了。” 她就着顾昭的手往外边一瞧,就瞧见附耳在马车壁上偷听的林成的背,她心中恼怒,加上恨这个奴才在这样多人面前害她们姐妹出丑丢人,就招手唤来沛音,将她头上的绣花针一拔,对准林成青灰色的衣裳就狠狠的栓了下去。 顾满可没留情。林成正费尽心机的偷听她们二人说话,冷不防背上被这样一狠刺,惊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伸手拼命去够伤口。 沛音有些咂舌,看着顾满怡然自得的将绣花针重新插回她脑袋上,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许知远正等着她们姐妹二人出来,谁知等了半天没等到,反而被林成的鬼哭狼嚎吓了一大跳,心中不免有些生气,就地踹了他一脚。怒道:“鬼叫什么?狗奴才!” 林成又惊又痛,对着许知远又不敢放肆,只好死命的伸手往背后掏。 许知远等的不耐烦,自觉已经好话说尽,就冲马车拱拱手,语气有些生硬的道:“二位姑娘莫非怕在下吃了你们不成?我虽是个粗人,好歹也学过几分文墨,做不出那等粗俗之事,二位姑娘快跟我走罢!” 这番话说的着实不伦不类。顾满顾昭对视一眼,都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个许知远顾满着实不甚了解,上辈子也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顾昭就让花颜:“告诉他我们等自家马车来接,不劳烦他。” 许知远却跟块牛皮糖似地。怎么也甩不掉,听了花颜的话还不甘心,居然试图去掀马车上的帘子:“二位姑娘实在顾虑太多了,事急从权。顾世伯也不会怪罪的!” 她们在这边僵持,周围多得是看好戏看的肚子都笑疼了的人。 谢陵也忍不住笑,皱眉道:“许知远这人的脸皮真的比城墙还厚。” 许知远的脸皮么......谢庭耸了耸眉毛。他早就知道他的脸皮无敌的厚。 不过,许知远除了脸皮厚,还有个特点就是出了名的暴戾。 听闻他在一次宴会上,就因为主人家的丫头送草纸时掩了鼻子,他就蹦起来将她的鼻子割掉,并且将她的头摁在粪坑里。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忽然跟顾家扯得上关系? 而且又怎么会忽然死皮赖脸的扒着顾家姐妹不放? 他有些好奇。 谢远也不可避免的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伸长了脖子一望,见是许知远在那边,又听说是顾家姐妹的车马,就没了多大兴趣。 倒是赵王若有所思的朝许知远望了一眼,然后眯着眼让人将谢远给唤到身边来。 许知远觉得自己被这么多人围着看猴子耍把式似地,血都直往脑门上冲,眼睁睁的盯着马车帘,指望顾满跟顾昭下一刻就能掀开帘子出来。 他觉得两只手都没了地方放,眉头也越皱越紧,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林成看出他面色不对,心里有些着慌,背后不知道被什么刺了一下跟马蜂蜇了似地,又痒又疼,他一边伸手沾了唾沫使劲的想去涂在伤口上,一边小心翼翼的瞧着许知远的脸色慢慢往后退。 谁知他也是不长眼,只顾着看一边,余光却没瞥见暴躁得不行而背起手准备踱步的许知远换了个方向,这一不小心,他就在许知远白色的靴子上踩了一脚。 许知远的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又因为顾昭跟顾满的拒绝憋了一肚子的气,于是格外的暴躁起来,伸腿就重重的踹了他一脚,压低声音道:“滚开!” 林成也免不了觉得有些委屈起来,他也难做啊,又不敢彻底得罪两个姑娘,又不敢违背出门时老爷的交代,还不敢得罪眼前这位主,真是哪头都冒烟。 许知远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大踏步上前抢过自己车夫手里的马鞭,狠狠的一鞭子抽在马车帘子上,顿时将厚厚的帘子抽破了一条缝,从里面冒出许多白色的棉絮来,在空气里纷纷扬扬的散开。 顾满反应快,忙拉着顾昭往另一边躲闪开来,完全搞不明白这个许知远究竟想做什么。 按理来说,他前面那样费尽心机的接近并且扮演英雄救美的好戏,应该是想取得姐妹二人的好感才是,可他这一动手,可就前功尽弃了,他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知道吗?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能跟顾博齐混在一起的人,对他也实在不能要求太多啊。 顾昭恼怒不已,冷声喝道:“小爵爷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们脸不要脸!”许知远额头上的青筋都全部凸显出来,整个人如同一头将毛发都竖起来的暴怒的狮子,扬着下巴出言不逊:“叫你们几声姑娘,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吗?!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许知远在这盛京究竟是什么来头!连你们那个爹也得死乞白赖的求我借银子,你们俩又装什么清高仕女!给我滚出来!” 他这几句话可谓字字诛心,顾昭不必说,脸早已紫涨得如同剥了皮的柿子,顾满这个穿越又重生的人也不免觉得他嘴贱得很。 一时气性下来,顾满也顾不得许多人在看,冷笑道:“我们何必装什么清高仕女,我们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女子罢了,比不得小爵爷这般高贵典雅出口成章!小爵爷出言不逊在先,举止无礼在后,威逼不成现在想要动起手来了么?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我相信这盛京天子脚下,总有王法!无端端的让未嫁女眷抛头露面,难道就是规矩了吗!” 这闹得也太过了! 赵王跟陈王都不悦的皱眉,阵阵惊呼终于惊动了马车里的周王妃,她问清了婢女事情经过之后就冲周王道:“许知远越来越不要脸了!当街调戏人家侯府姑娘,就不怕遭言官弹劾吗?!这闹得太不像了,以后两个姑娘怎么做人?鸣凤,快去阻止他!” 周王见她态度坚决,本来本着赴封地不欲多事的打算也只好作罢,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赵王冷哼了一声,叫过谢远来,道:“刚刚你不是很厉害么?现在,我让你去将那疯子给教训一顿!快去!” 谢远有些犹豫,许知远是魏金轩的好友,间接也是他的朋友..... 谢庭知道赵王的打算,无疑是想来个黄雀在后,借机跟王伯雍修好关系罢了。 他没忘记方才顾家下人跑去学士府通风报信。 见谢远迟迟没有反应,赵王不由有些恼怒:“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吗?既然我让你去,你还在顾忌什么!” 许知远像是吃了火药一般,听见顾满的话,整个人就如同醉了酒的醉汉,口里越发的不干不净起来。 这还不算,他居然二话不说就上前去扯马车的车帘! 谢陵吃惊的啊了一声,就二话不说纵身跃上马,疾驰到他不远处,扬起马鞭将许知远卷起来,又重重的往旁边的马车上一砸。 许知远被砸到人家的马车车轴上,摔得整个人头晕眼花,捂着肚子哀哀的直叫唤。 顾满握紧了手里的簪子,做好了插死许知远的准备,谁知事到临头外边居然没了动静,过了许久外边就又是一阵叫好声,沸沸扬扬的。 顾昭觉得奇怪,正要问个究竟,就听见又有马蹄声传来,紧跟着就是王庭然熟悉的声音:“阿昭阿满!舅舅来了,你们没事罢?” 听见是王庭然的声音,二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忙回答他没事。 王庭然看了一眼周围,让她们姐妹二人带了帷幕上了自己身后的马车,这才背着手转身看了一眼地上的许知远。 许知远捂着肚子在一旁的地上躺着,眼睛却盯着顾家姐妹的身影,见了他,就从嘴巴里吐出一口血唾沫,龇牙笑:“哟!原来是王侍郎来啦!”XBaoShu.com 八十九 求荣 地上的许知远嘴角还流着血,笑起来的时候活像一条受了伤的土狗。 顾满被那样的笑声惊住,忍不住回头,就这样一不小心撞进了许知远狭长又促狭的双眼里,他的眼睛斜长上挑,不同于谢庭那样惊心动魄的漂亮,更多的是让人不敢直视的邪魅, 有抑不住的嘲讽从他的眼睛里冒出来,多的让人足以心惊胆战。 但是顾满不怕。 让她震惊的走不动路的原因,是眼前这个许知远,在上一世并不叫做许知远。 在上一世,这个人,是她的姐夫,北安王。 这个认知多少让顾满有些不知所粗,她震惊的看了地上的许知远一眼,在木木的瞧了瞧顾昭,忽然觉得人生这个词当真是奇妙。 上一世顾昭的下场也不甚好,连死讯,也是到最后关头才透露出来的,可见北安王也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宠她。 其实顾满从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全明白,她们一切的荣光,都来自她们身后屹立着的王家,没了王家,她们就什么也不是。 她只顾着发呆,许知远却误以为她是在嘲笑,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阴阳怪气的道:“哎哟哟!顾姑娘舍不得我呢!” 他说话的语气太过吊儿郎当不正经,王庭然冷眼瞧了他一眼,手里的马鞭卷在手上蓄势待发。 很多人因为这句话对许知远的印象又更差了一层。 赵王跟陈王对视一眼,尽皆冷笑了一声。 谢陵沉不住气,朝着地上的许知远又是一鞭,见陈王没打算来阻止,就越发的认定自己做得对,冲他冷笑道:“许知远,冲着人家姑娘家这样算什么本事?!” 顾昭顺着义正言辞的声音望过去,少年穿着一身黄色衣衫。袖口有一圈极好看的刺绣,离得太远,看不清绣的究竟是些什么。 在这之前,顾昭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其他同龄的男孩子们都或多或少沾惹上了纨绔气,大多没什么正义感跟担当。 可是眼前这个人,却好像完全不一样。 许知远不服气,他从来就没服过谁,鞭子抽在脸上带出一条深深的血痕,他有些阴狠的看了一眼顾满,忽然朝着谢陵的方向拔足狂奔。 其实这都无所谓。谢陵坐在马上,他就算冲上前,谢陵也有的是机会跟时机躲开。 但是许知远显然并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正常人,他扑上去,一把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就朝着马的眼睛刺下去。 这手段太过暴烈,连王庭然也吃了一惊。 马儿被这样一惊,顿时发狂的嘶鸣,四处乱撞。 谢陵死死的拽着缰绳也几番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街头的很多人都自发的散开。马匹一路带着谢陵横冲直撞,撞翻了不少行人跟轿子,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谢庭就朝赵王的车夫道:“快点!拿绳子套住它!不然一定会摔下来的!” 顾昭开始尖锐的尖叫。 顾满愣愣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心脏突突的一跳,然后就是长久的疼痛。 不是那种被尖锐的器物刺伤的感觉,是拿钝刀在割肉,不剧烈。却心慌又恐惧的难受。 她从许知远的眼里,仿佛看见了当年的邱苍梧,邱苍梧也不能给她这样的感觉。 只要一想到顾昭嫁给了他。每天要对着他这样的脸色和暴戾,顾满就觉得恐惧。 对顾博齐的恐惧。 她原来以为她是不怕的,重活了一辈子,她以为对顾博齐她已经有免疫力了,可是事实上顾博齐上一辈子对她们表现出来的冷漠就在那里,每次只要一想到她就觉得心寒又哀怨, 自欺欺人的说不在乎,可是来来回回到最后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顾满惊觉自己就算重活了,却好像什么作用也没起到。 王氏依旧小心翼翼的做人,顾博齐仍然随心所欲。 而现在,她跟顾昭又要面临上一世的命运。 顾博齐跟上一世一样,还是打算把她们当做摇钱树或者踏脚石交易出去。 她觉得憋屈又无力,整个人就死气沉沉的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又好像丢了魂魄。 顾昭的眼睛都被正在马上的谢陵吸引了,并没有注意到顾满的不对劲。 谢陵在马背上摇摇欲坠,一路上不知道挂到了多少东西,等到了一个岔路的时候,那马忽然刹住了脚,脖子一仰就又拼命的往顾满她们这个方向跑。 花颜跟叶玉都死命的拽着顾昭往一旁退,沛音跟执画落在后头,一时也没看见顾满。 于是顾满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宽大的道路中央,好像是一具失去了生气的木偶,失魂落魄的让人心惊。 谢陵在马上看见,就抱着马脖子,死命的吼道:“快让开,快让开!” 其实顾满是听见了的,只是当时那个时刻,她完全已经忘记了闪躲和反应,直愣愣的盯着疾驰而来的马,觉得自己一定必死无疑。 可是她当然还是没能死成。 毕竟主角都是会开挂的,她觉得谢庭一定就是上天送给她的外挂。 因为谢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居然就已经带着车夫和仆人站了一堆,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拖住顾满就地一拉,将她拉的一趔趄摔在沛音身上。 在那样一个时刻,顾满忽然从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道里清醒过来。 她看清了眼前的形势,也忽然明白了自己处在什么地位。 要想好好的活着,要想变得更强不这么倒霉,那就要有跟许知远这个人渣一样的狠心。 王庭然心里的震怒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见顾满好歹踉踉跄跄的躲开了那匹马,他大喝了一声,让人上前套马,自己却移步到许知远面前,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许知远仍然固执得让人觉得可恨,他见王庭然一脸怒气,就一边擦嘴角的血一边把唾沫吐在王庭然脸上,贱兮兮的继续瞎嚷嚷:“哎呀呀!我说两位顾姑娘的架子怎么比的花魁还大,原来是因为背后有王侍郎您撑着啊!” 他说话这样刻薄又这样讨人厌,王庭然却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就将他扔在地上,像是踩一坨狗屎那样,狠狠的在他手上转了几个圈。 许知远疼的死去活来,嘴里就更加的不干不净。 对于古时候的女人来说,许知远那几句话真的有巨大的杀伤力,顾昭已经满面通红泪水盈盈,几乎要泫然欲泣。 顾满面前才站稳,听他说了这几句话,就不管不顾的一把推开沛音,也不顾头上的帷帽,快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然后用平静而又冷淡的语气让他:“你再说一遍。” “怎么?你以为我不敢啊?我说了又怎么了?”许知远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就只好仰面躺在地上冲顾满笑,就算说着这样的狠话也仍然带着嘲笑:“我又没说错,顾姑娘你连个面也不敢露,当然没人家花魁漂亮......” 顾满没让他接着说下去,她伸出脚,积蓄了所有力量,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揣在他的腹部,许知远疼的弓起身子,像是被滚水烫了的虾米,滑稽又可笑。 顾满就冷声提醒他:“大周令,凡有惊扰官员女眷并加以言语侮辱的,可凭女眷或家人当场处置!” 刚才死里逃生的谢陵看着那样的顾满有些发怵,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多管闲事,这样看来这个顾姑娘根本就不是好欺负的主,就算他没有出手,她应该也不会坐以待毙吧。 谢庭亦然。 再后来,他才恍惚明白,顾满原先隐藏在心里的仇恨、冷酷都开始慢慢的爆发出来。 顾满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自觉又一次被众人围观而觉得耻辱,因此她忽然就抽出旁边的护卫的刀,道:“我要切了你的手,让你一辈子也没机会再去掀人家马车上的帘子!” 她说到做到,刀整齐的在许知远手上切出切口又滑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众人都被惊呆了,没料到一个小女孩竟然这样的......凶残。 是的,很多年以后赵王都对这个小女孩心有余悸,就像她切许知远的手指时,眼里冒着凶狠的光,跟狼一样。 顾昭尖叫了一声,头脑一片空白的倒在了花颜身上。 王庭然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早就发觉顾满身上有一般孩子没有的那种阴沉,偶尔还散发令人觉得压抑恐怖的特质,可是他没料到,原来她还有这样偏激的一面。 但他毕竟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就咳嗽了几声,极力装出一副应该如此的认同感:“好!今日阿满算是为众位姑娘们除了一大害!建宁侯今日敢公然调唆人来打砸马车,又对你们出言不逊,很该如此!” 顾满觉得两眼有些发晕。 有些事情,做了是一回事,做完之后会害怕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看着地上的断指,和已经疼晕过去的许知远,忽然又害怕起以后来。 许知远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如果以后有了机会,怕是永远都不会放过她了。XBaoShu.com 九十 心魔 她猜的没错,许知远从高床软枕上醒来时,手掌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目眦欲裂。 他阴沉着脸,冷冷的问一旁伺候的丫环:“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我的手这么裹着?!” 屋里的气氛很沉闷,屋外似乎要下雨了,黑云乌压压的在窗外堆了一层,风雨欲来。 丫环有些不敢答话,居然还莫名的倒退了几步,眼里全部都是惊恐。 许知远就盯着自己的手,有半刻钟的沉默。 紧接着他就开始发起疯来,从床上几乎是蹦着起身,将周围的炕屏炕桌全部打翻,人家都说十指连心,他此刻只觉得五脏俱焚,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居然会被一个小那么多的丫头斩了手! 那个丫头居然真的敢动手! 他有些颤抖又有些不可置信的拿右手去触碰自己的左手,等摸到那空荡荡的四根手指的位置时,又红了眼圈,死命的叫嚣着要去杀了顾满。 他觉得没办法了,这回如果顾满不死,那他也可以不用活了! 当着盛京那样多人的面,被一个姑娘斩了手指,当时她还是那么居高临下又态度倨傲,他觉得满心都是耻辱跟疼痛,疼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顾满碎尸万段。 才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等砸累了,他又拖着被子一个人蹲在唯一完好无损的桌子底下闷头大哭。 下人们全都面色沉重的躲在外面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都颇为害怕。 最后还是他的贴身他丫头咬了咬牙,奔去后院找他的后母求助。 等许三太太赶来时,就见许知远缩成一团,在桌子底下不要命的哭,鬼哭狼嚎似地,没片刻的停歇。 她叹了口气,就将人全部都赶了出去。这才在他旁边蹲下来,柔声哄他:“知远,你又闹什么脾气?这番你闯祸可不小......” 听见许三太太的声音,许知远像是一下子找到了救命稻草,居然也顾不得钻出桌子,就地顶着桌子就站了起来,然后发觉桌子挡住了视线,才有些暴躁的将它费力的举过头顶,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就一把将许三太太扯进怀里。 许三太太很是有些尴尬的看了左右几眼。才推他:“外边有人在看呢!” “在看又怎么了?!”许知远不自觉的居然有些哽咽,抱怨她:“我就知道,现在你心里只有老头子了,根本就看不上我!” 许三太太见他一脸的痛苦,眼里又满满的都是小孩儿对大人的依赖,心肠就禁不住软了几分,有些认命的软了声音:“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静默了一会儿,她又劝他:“知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孩子气,你究竟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呢?”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一点悲凉。 许知远一把抱住她,将她的头摁进自己怀里,不管不顾的嘶吼:“我就是要胡闹!反正我也不愿意活在这世上了。我就是要拉几个人垫背!” 他的额头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难受,有汗水慢慢渗出来。 许三太太极温柔仔细的拿着帕子都给他擦拭干净,才抬头温柔的注视着他,问他:“那你想如何呢?真的想你父亲死吗?就算他死了。我也还是你继母!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这个事实打击到了许知远,他有些狂躁的将她一把推开,指着她骂:“对!你还是我的继母。你居然成了我的继母!” 他觉得有些崩溃,抱着头蹲在地上忍不住大哭:“你总是不信我,你总是不信我!你居然还从了老头子!李韵容,你没有良心”! 很久没有人叫她的闺名了,许三太太愣了一会儿,就也委屈的大哭:“我又能怎么办?我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弱女,我舅舅要拿我配人,难道我能说不要吗?那时你又不在京城,我能怎么办?我一个人又能怎么办!” 许知远觉得心里有些疲倦,他呆坐在地上,想着想着,就拉过许三太太抱在怀里,两个人抱头痛哭。 李韵容是个举人的女儿,父亲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奈何在家乡大水中被洪水卷走,阖家就剩了她与她一个奶娘,奶娘千辛万苦将她送到了盛京舅舅家,她就一直在盛京长大。 许知远的父亲老建宁侯跟她舅舅是老相识,相互经常走动,许知远常常跟着去做客,一来二去的也就与李韵容熟识了。 二人因为青梅竹马,感情一直极好,中间只差层窗户纸没被捅破。 谁知许知远去江南读书了三年,回来之后本来的媳妇儿就无端的成了继母。 他本来就是很偏执的人,又听说李韵容是没办法被逼着嫁给他父亲的,他心中因为母亲的死而一直积存的恨意就彻底的爆发了出来,从此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阴险毒辣又喜怒无常。 老建宁侯都被他给折腾怕了。早已瘫痪在床,爵位也由他继承。 可是再怎么样,李韵容从情人成了他的继母这一点,还是让他无比无比的痛心跟绝望。 这辈子是不可能再跟李韵容有什么结果了,他知道,不然言官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何况是这天下的悠悠众口。 因为这些,他很恨老建宁侯。 当然,他更恨的,是顾博齐。 当初就是因为顾博齐嘴贱,一再的说服老建宁侯纳了李韵容,李韵容的舅舅才会一力要将李韵容送进建宁侯府的。 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把顾博齐给生吞活剥了,连块肉都不留。 他原本想着,要把他的女儿给娶过来折磨,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他的一辈子已经等于毁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好过,可是...... 可是顾博齐这个人似乎没有心肝,那样毫不犹豫就为了一块玉,把自己女儿给卖了。 他又不由得觉得有些茫然,呆呆的靠在许三太太怀里。 顾满也在同一时间听说了这段故事,她冷眼盯着眼前唯唯诺诺的仆妇,问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仆妇叫做秋儿,听说是许知远的奶娘。 王庭然见她面色苍白,就劝她:“不然,阿满你先去休息一会儿,稍后我问出个所以然来,再把你叫来如何?” 堂里坐着好几个人,谢陵、谢庭都赫然在座。 谢庭的手臂已经被很好的接起来,绑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顾满环顾了一圈,就坚定的摇头:“我总要知道为什么无冤无仇,那个混蛋却要找上我。” 她略微消化了一下得到的资料,才斟酌着问她:“那你可知道那李韵容为什么会又嫁给老建宁侯?她不是对许志远死心塌地吗?” 秋儿犹豫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和盘托出:“其实,其实那李姑娘是不愿意的,奈何她在舅舅家寄人篱下,婚姻大事自己也做不得主,她舅舅见老建宁侯格外喜欢她,就作主将她许配了!” 那就不是李韵容的问题了,顾满沉吟一会儿,就问她:“中间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王庭然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呆在一旁带着些研究的眼神盯着顾满。 他总觉得现在的顾满完全没有小孩子该有的样子,而他不知道这一点是福还是祸。 “其实......”秋儿低头,过了一会儿才似乎下定了决心:“其实我们老侯爷当初虽然喜欢李姑娘,但是总觉得自己人至暮年,不想耽误了人家亭亭玉立的姑娘,是......是您的父亲,他再三劝说,我们老侯爷才下定决心的。” 果然! 顾满捏紧了手里的镶金边的白瓷茶盏,心里遏制不住的冷笑。 又是他,次次都是他! 顾满整理了一下思路,就按住脸色煞白的顾昭,接着问她:“我还有个问题问你。” 秋儿见她全然不见惊讶与慌张,而是先一脸镇定的问她问题,心里就有些刮目相看,欠着身子恭恭敬敬的道:“姑娘尽管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满满意的点点头,问他:“我们的行程,也是我父亲透露给你们小爵爷的吧?他为什么会把我们的行踪透露出去,又认同小爵爷这样荒谬的行为?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秋儿这回倒是不再犹豫,不假思索的道:“宝庆庄有块龙纹玉很是珍贵,我们小爵爷自己掏腰包,花了三万两银子买了那块玉送给了您父亲顾二老爷,您父亲就主动将消息给了我们小爵爷,并且,并且那先派人劫车,再装作英雄救美出现的主意,也是顾二老爷帮我们小爵爷出的。” 谢陵听的有些咋舌,不明白为何还会有父亲帮着外人算计自己女儿的。 顾满跟顾昭自己倒是淡定得很,她们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虽然心里做好了准备,但是顾满仍旧不可抑止的恨起顾博齐来。 够了,真的够了。 既然顾博齐非得不仁,那她也没有必要对他留义了。 顾博齐,既然你那么喜欢银子,那就抱着你的银子,下地狱去吧!XBaoShu.com ps: 来了来了~今天发上了。 九十一 交涉 ps: 来了来了~之前的补一章先。不好意思了各位读者大大~ 谢陵跟谢庭都算是外人,王庭然让他们来也是因为方才他们二人救了顾昭跟顾满。 此刻涉及到顾家的事情,他们很显然不适合再继续听下去了,于是二人都识趣的站起来跟他们告辞。 王庭然似乎才回过神来,听见他们二人起身告辞,才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笑道:“这么快就要走了?那我也不多留你们了,赶明儿有空,我再邀你们踏青去。” 大周的文人雅士最爱踏青,这也是一种示好,谢陵跟谢庭对视一眼,都笑着答应。 等他们都走了,王庭然转过头来,就问秋儿:“你说的这些,确定都是真的吗?” 秋儿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的道:“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奴婢不敢撒谎。” 王庭然就不知是嘲讽还是冷笑的牵了牵嘴角,沉声道:“好了,你下去吧,回你们府去伺候你们主子,以后他们再有什么动静,直接想办法告诉我外甥女就是了。你们外院的琴童,传递消息就很方便。” 顾昭还沉浸在顾博齐的冷血无情里,顾满已经开始震惊于王庭然的能量了。 她第一次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认知来,上一世,她好像整整一世都认为王家是新帝上位的牺牲品,现在看来,王家的势力显然真的庞大的令人觉得可怕。 难怪新帝那样忌惮王家,她外祖父的确有让人忌惮的理由。 王庭然见她面色不怎么好,还以为是因为顾博齐,就斟酌了一会儿,才委婉的问她:“你父亲这样做......你是如何想的?” 他不去问更年长些的顾昭反而去问顾满。 顾满就抬头直勾勾的跟他对视,然后告诉他:“舅舅,我要给他个教训!” 这个是自然的,就算顾满不说。王庭然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顾博齐。 顾博齐简直就是个人渣,顾满这样想,脸上就浮现出极讽刺的笑来。 她可不信顾博齐是什么为了一块玉卖了女儿,不是因为顾博齐舍不得,而是因为顾博齐不是什么喜欢玉的人。 他说到底就是为了银子吧? 王庭然听顾满这么说,就问她:“那你的意思是?” 顾满的意思很简单,让顾博齐一文钱都拿不到。 她想了想,就问王庭然:“舅舅,你可知道我父亲最近与谁走的近么?” 顾博齐的狐朋狗友很多,但是顾满很清楚他身边最别有用心的是谁。邱世机绝对不是个单纯的人。 果然,王庭然很快就回答她:“他与兵部员外郎邱世机走的近些。” 都在顾满的意料之外。 上一世顾博齐吃了秤砣铁了心,死也要她嫁进邱家去,现在想来,很是不正常。 她的悲剧,或许有一些是因为邱家父子,但是顾博齐,却绝对也逃脱不了关系。 想了想,她决定先把顾博齐的那块玉给拿走。 于是她问王庭然:“舅舅。你在我父亲身边应该也有人吧?若是从他身上拿走一点东西,你说会很难么?” 她说这句话,王庭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有些害怕的问她:“阿满。你不会是要我们切了你父亲的手指吧?” 说到手指,顾满就又想到许知远掉在地上的四根血淋淋的手指。 她晃了晃脑袋,阴森森的笑:“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是我父亲,我倒是真想这么做。但是现在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舅舅,我只是想把那块换了他女儿的玉给拿来。” 顾昭有些不明白,问她:“你要那块玉做什么?” 自然是换钱啊。 顾满神秘的摇头微笑。问王庭然:“舅舅,能拿到么?” 王庭然沉吟了一会儿,就也微笑着点头。 顾博齐此刻并不知道她们在背后也打算算计自己,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推门进去质问王氏:“贱妇啊贱妇!你究竟是怎么教的女儿?!” 王氏彼时正在给小儿子换衣裳,见他不管不顾的闯进来只顾指着她的鼻子骂,就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也生了气,怒道:“好端端的,你这又是做什么?” 顾博齐见她还嘴,忍不住更加生气,冷笑道:“做什么?这你该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去呀!问问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很久没看见顾博齐这么怒发冲冠的样子了,可王氏再也没有跟以前一样担惊受怕的感觉,她极镇定的去接过在奶娘怀里,受了惊吓的小儿子,才转头去问顾博齐:“阿满做了些什么让老爷这么生气?我记得今日她们去城外上香还愿了,老爷这样也能看见她?” 顾博齐每次怒发冲冠,多半都是因为顾满惹他生气。 顾博齐见她一副冷淡的样子,忍不住更是怒上心头,一把扳住她的身子往自己身前一转,讥笑道:“怎么?你女儿对你不是很上心吗?你现在倒是全身心都扑在你儿子身上,难怪把女儿养成了那副德行!” 他口口声声都说什么‘你女儿’‘你儿子’,让王氏听的又心寒又愤怒,忍不住就反唇相讥:“子不教,父之过!别说阿满没什么不好,就算是有什么不好,那也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从来没见过这么牙尖嘴利的王氏,顾博齐先是一个愣怔,然后就更加的暴躁起来,怒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王氏回过头去旁若无人的指使丫头们做事,等顾博齐等的实在不耐烦了,她才回过头去盯着他的眼睛,冷淡的问他:“阿满究竟做错了什么?老爷要是想说就说,实在不想说,那我就等她回来再问。老爷大可不必在我这里撒气,她是我的女儿没错,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这话说的未免让人寒心,还是别让阿昭跟阿满听见才是。” “我还怕她们听见?”顾博齐冷笑:“你女儿早已经练得刀枪不入了,胆子比天还要大,你可知道她今日究竟做下了什么可怖之事么?” 王氏见他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就道:“老爷你说罢,我洗耳恭听。” 顾博齐巴不得她这一句,就添油加醋的把今日顾满个许知远的手指头给切了的事添油加醋的都说了一遍。 末了又道:“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狠毒心肠,想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她一个才九岁多的孩子,居然敢拿刀去砍人的手!” 王氏没料到今日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听见他这么说,她就想起下午仿佛是有个王家的人来报信,说是顾满跟顾昭半路上遇见了王庭然,改道去了王府。 现在想想,原来如此。 她愣了愣,想起顾满的性子,就问顾博齐:“阿满可不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人的人,若不是那小爵爷欺人太甚,阿满是不会动手的!想必,老爷还有许多事未曾说罢?” 顾博齐自然不肯将自己跟许知远之间的那些事给拿出来晒,于是就顾左右而言他:“你还说这些!你女儿现在就敢拿刀伤人,以后还不知道做出些什么伤风败俗骇人听闻的恶事来!你只管惯着,惯着吧,我知道你们娘家厉害!” 王氏听的满肚子火气,心里又气又怒,就冷笑道:“我娘家厉害?再厉害哪里有老爷厉害,我娘家如果真的厉害,老爷你还能左拥右抱美人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抱吗?” 王氏轻易不跟人吵架,一开口就每句话都踩在人的痛脚上。 顾博齐听的面红耳赤,就口不择言的喝骂她:“贱妇!贱妇!” 王氏转头盯着他:“老爷还是好好说话,不是也是读书人么?听说昨儿还去赴诗会了,怎么说话竟还是这般粗鲁?” 奶娘怀里的小家伙适时的扯着嗓子嚎啕大哭,王氏满脸心疼的接过他来哄着,转头又冲顾博齐道:“我这房里吵,老爷呆的不舒服,还是往别处去罢!阿满的事,回来我自会问她。阿满不是那没分寸的孩子,她既然敢下手,自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就不劳老爷您操心了。” 顾博齐觉得她不可理喻,心里又气又恨,冷笑道:“好!好!好!现在真是母女连心了啊,一个个对我红眉毛绿眼睛的,你们以为我稀罕你们?你娘家好,你娘家好你就滚回去啊!” 他说完,又有些害怕王氏真的一耍性子真的走了,自己会被顾老太太跟王家联合起来戳脊梁骨,就不等王氏反应过来,转身也不要人打帘子,一摔帘子自己没头没脑的往外冲。 等他走了,王氏回过头来,就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抱着小儿子坐在榻上发呆。 她有些惊慌,不知道顾满究竟我i额和居然敢动手砍掉人家的手指。 这在她看来,简直就可怖又不可思议。 可是听说王庭然也在,并且将她们姐妹二人都接到了王府,她就又安慰自己: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然的话,哪里就有这么简单,顾博齐也不只是回来骂骂她就算了。 顾博齐横冲直撞的乱走,不知不觉的就又走到缀月阁旁边的拱桥上。 望着缀月阁错落有致的院落跟满目清爽的柳树,他又觉得心里的烦闷少了些,忍不住就又想起刘六娘的温柔小意来。XBaoShu.com 九十二 失玉 王庭然亲自送顾满跟顾昭回侯府,并特意在顾老太太面前详细的解释了一番缘由。 顾老太太原先被吓得不轻,听说顾满敢当场动刀子,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丫头终究是个祸害,正想着回来如何收拾她一番,谁知王庭然就适时的带了她们回来,还把前因后果都一一的说足了,到最后连她也不得不附和道:“真是欺人太甚!莫非真的以为我们侯府无人了么?!” 王庭然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瞟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顾昭跟顾满,又笑道:“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我记得前朝就有个纨绔子弟硬是要去骚扰德川县主的马车,结果被德川县主当场杖毙街头,阿满这番,已经算是小惩大诫了。” 顾老太太看了一眼顾满,就象征性的安慰了她几句,最后又不知是自嘲还是别有深意的冷笑:“亏得你没丢了我们侯府的脸,那起子小人,就算当场杖毙也不足以平愤!” 这不知道算不算是夸奖? 顾满知道现在就算是装出天真无辜的样子来,顾老太太这人精也只会嫌她虚伪,因此就极为坦然的一笑:“多谢老太太夸奖,若不是因为那日众人在场,我一时被气昏了头,也不敢那样大胆。” 顾老太太于是哼了一声,冲她道:“虽说你这样做有理,但是人家到底是个爵爷,这回你闯的祸总是不小,既然你父亲与他走得近 ,不如让你父亲去帮你说说情罢。” 说情? 还是让顾博齐去?顾满几乎要失笑:许知远见到了顾博齐,也不知道会不会一时激动咬死他! 正在这时,外边有个丫头送新鲜的李子进来给顾老太太尝鲜,顾老太太瞥了一眼,就冷淡的问道:“这是哪来的?” 老太太房里的丫头珍儿是刚提等的,见问就忙不迭的回道:“是二太太送来的呢!听说是二太太娘家送来了一筐。二太太就先赶着送来老太太这儿了。” 顾老太太对王氏最近的表现很是不满,最近这个媳妇儿因为生了孩子好像越发的脾气大了,自己说要将小孙子抱来养着她也拒绝的干干脆脆的,一点儿余地都没给留。 再看看顾满跟顾昭,一个个都跟个木头人似地,连哄哄老人也不会,就面色阴沉的皱眉。 其实最初的顾满是发过誓要讨好她的。 但是有些人天生就是走不到一起,这是没办法的事,何况顾老太太的心长得就是偏的,她已经放弃改变她了。 顾老太太见场上的几人都不说话。就怒气冲冲的一推,将珍儿手里的琉璃盘推出去老远,啪嗒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才冷着声音问她:“你连个盘子也拿不好了么?这样笨手笨脚的,当差也不尽心!” 珍儿心里清楚自己这是遭受了池鱼之殃,也只好认命的低头认罪。 王庭然不耐烦留在这里看顾老太太的脸色,于是顺水推舟的告辞。 顾老太太点头不冷不热的应了,又装模作样的吩咐顾满跟顾昭:“我身上不好,你们就代我送送舅老爷。” 顾满跟顾昭伴着王庭然出来。到二门上王庭然就让她们:“好了,就到这儿吧,你们先回去。” 二门上王庭然的伴当看见,就忙出来帮王庭然整理车马。 王庭然见顾满有些欲言又止。就笑道:“舅舅办事你还不放心么?尽管放心回去吧,我保证,等你回了房,那块玉就会送到的。” 顾满这才欢喜的应是。 顾昭有些担忧的骂她:“你这丫头的脑子里又在想什么?这块玉若是丢了。父亲一定会很着急的。若是在你这儿被找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满不以为意,笑道:“我才没有那么笨,这样轻易就让他发现龙纹玉在我手里。这个你就放心吧。” 顾昭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有些犹豫的问她:“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 顾博齐这么贪钱,那就让他尝尝钱没了的感觉呗。 而且,顾满没有告诉顾昭的是。 她一直不相信顾博齐要这一块玉有什么用,这所有的事情都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块玉不是顾博齐自己需要的。 顾博齐只是爱钱,没有这么风雅。 王庭然见她们姐妹拌嘴,就笑着打岔:“好啦好啦,都别吵了。你父亲不会发现的,就让他好好担忧一阵子吧,就当是你们受惊的惩罚。” 顾昭这才答应,又有些瑟瑟的去问王庭然:“舅舅,父亲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这一次他可以为了一块玉就打算把我们推开许知远,下一次呢?” 王庭然见她目光里全是害怕,就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深恨顾博齐没有当父亲的担当。 顾满就握了握顾昭的手,像是安慰又像是自言自语:“不会的,他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王庭然见她们姐妹二人这样,心中更加怜惜,就安慰她们:“放心吧,舅舅会回去跟外祖父商量,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你父亲他上面还有老侯爷呢,这些事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作主的。” 听到老侯爷,顾满心中才安定了一些。 顾老侯爷与顾博齐不一样,顾老侯爷是个带过兵打过仗的枭雄,他跟顾博齐简直就不像是父子。 顾满仰头问他:“舅舅的意思是,要把我们的婚事交给祖父作主吗?” “这也并不一定。”王庭然摸着下巴底下浅浅的一圈胡子,思索了一会儿就道:“我记得过不多久就会举办春日宴了,到那个时候阿昭你去好好挑一挑,挑中了哪个跟舅舅说,舅舅把他抓来提亲!” 春日宴是盛京上层贵族们的联谊会,性质有些类似现代的相亲会。 算算年龄,顾昭也确实是参加的时候了。 顾昭有些害羞,不自觉的羞红了脸,唾骂道:“舅舅!你说什么呢?” 把王庭然逗得开怀大笑。 王庭然笑够了,就有些严肃的停下来跟她说:“舅舅是说真的。你们那个父亲实在是不靠谱,只要想到他可以为了三万两银子就打算把你送给许知远,我就恨不得将他给大卸八块。阿满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很快有第二次,这一次是为了一块玉,下一次呢?下一次若是什么**十岁的老头子给他几万两,他是不是还要把你们送去?春日宴可是个好地方,那儿若是有人来提亲,大多都是你父亲惹不起的人物,又有什么不好?” 顾昭手里的帕子攥的很紧,叹息了一句,她眼前却不知道为何,总是浮现出谢陵的身影来。 姐妹二人送走了王庭然,各自转身回房,等到了明月楼,顾满才一进门,就见抱玉抱着个描金的黑匣子,满脸喜气的告诉她:“姑娘,舅老爷派人给您送礼来啦!” 一说到礼物,顾满就心知肚明,这定就是那块龙纹玉了。 她点点头,打开匣子,就见一块晶莹剔透的玉映入眼帘。 那玉洁白无瑕,放在手里触手温润,倒真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她将玉扔回匣子里,交代抱玉:“好好收藏起来,姑娘以后还有大用呢!” 她这边喜气洋洋,刚回了书房的顾博齐却只差没有急的一口血喷出来。 本来因为在缀锦阁呆了一晚,跟刘六娘缠绵留恋了许久的暧昧心情突的散去,转换成极大的惊吓,他按着自己的胸口,气急败坏的叫人进来。 跟在他身边的林成忙躬身进来,小心翼翼的呆在一旁。 林成觉得自己最近过的也不是很好,在街上被顾满刺了一簪子,伤口之深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止住血,回来顾博齐也对他横眉冷目。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他每次想到顾满的眼神,就觉得不寒而栗。 此刻见顾博齐发火,他忙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顾博齐见他进来,就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问他:“我原先放在书桌上的锦匣呢?里面的东西呢!” 林成觉得很无辜,他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锦匣,就提醒他:“老爷!我不知道啊,下午我跟车送三姑娘跟九姑娘呢!” 经过提醒,顾博齐才发觉眼前这个奴才并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就一把推开他,一叠声嚷嚷着叫发子。 发子很快就进门来,见大家都屏声敛气的,不自觉的就放慢了步子,跪在书桌旁边不敢说话。 顾博齐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才问他:“我的锦匣呢!昨晚我把匣子拿回来的,那时可只有你跟着我!” 发子抬头往他书桌上看了一眼,就疑惑道:“老爷,那个时候您不是放进书房了么?我跟着在您身后见您放下了就出门替您办事了,就先前才回来呢!” 顾博齐这才想起他昨晚一跟着回来立马又被派出去给玲珑送玩器去了,就面如死灰的倒在椅子上,连声道:“快!将昨晚当值的人都给我叫来,一个都不许漏!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家里出了贼了!” 想起邱世机给自己的五万两银子,顾博齐只觉得肉都痛了。XBaoShu.com ps: 来晚了 不好意思。 九十三 问罪 九十三.问罪 顾博齐的心脏跳的飞快,看着外边的月亮都觉得眼前发晕。 那可是五万两银子啊! 他有些惊慌的拿起茶盏喝茶,才发现茶水太烫,烫的舌头都去掉了一层皮,他又抖抖索索的把茶盏扔在一边,整个人都不知道置身何处了。 一开始他本来是打算带着邱世机一起去宝庆庄,到时候邱世机真的买下了那块玉,自己再收他些答谢银子罢了,但是后来碰上许知远,二人本就以前熟识,只是近些时候没什么交 往。 见了面,许知远倒是热情,非得请他去盛京最富盛名的神仙居喝两杯。 神仙居可是好去处,他想到里面国色天香的美女们就乱了阵脚,立马答应。 席间二人相谈甚欢,谈着谈着谈到宝庆庄的那块龙纹玉,许知远几乎二话不说,就直言要送给他。 当时他只觉得天上掉了块大馅饼,砸的他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当下就又有了新的想法。 一方面,邱世机对宝庆庄没什么兴趣,自己也跟他说过宝庆庄不太好进,他想着把玉给他就完了,让他给自己五万两银子。 另一方面,天底下可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他虽然跟许知远的父亲老建宁侯交情不错,但是许知远却不是这么大方的人,于是他试探的大笑:“哪里有让贤侄出钱的道理?已经定 了要卖,倒是白送给我,这怎么敢当?” 他当然敢当,在心里还无比的期待。 想到这些钱可以拿去神仙居或者的逍遥许多日子,他就觉得浑身都舒坦。 顾博齐想到银子,心里的石头就忽的一下不存在了,他脸上露出垂涎三尺的笑容来。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发子忽然推门进来打断了他的幻想。告诉他:“老爷,昨儿当值的都在院子里呢!您要亲自去过目吗?” 废话! 顾博齐怒目而视,要是让他知道究竟是谁拿走了他的玉,他恨不得在那人身上当场咬下一块肉! 院子里站了七八个人,从丫头到才总角的小厮都有,顾博齐背着手有些焦躁的把她们都看了一圈,就直截了当的问:“你们,有谁看见老爷书桌上的黑匣子了没?上面还带着锁的!” 那几个当值的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很坚定的摇头。 顾博齐就更加的生气,生气之中又觉得有些心慌。 如果找不到。那五万两银子可就没了!玉也没了,要打水漂了啊!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心脏都在颤抖。 顾博齐努力稳定住自己的心情,就吼他们:“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老爷面前撒谎!这书房昨晚就是你们在当差,不是你们偷了,他还能飞了不成?那东西你们这些人就算拿了也 没用,拿到外边去,人家看见这东西也不敢接手的!到时候再发现。我就打断你们的腿,再送到官府去!都给我听清楚了,若是现在交出来,老爷还能对你们网开一面!听见了吗 ?” 顾博齐这番话软硬兼施。说的还是很到位的,可惜下人们好像并不买账,虽然脸上都有惊慌的神色但是却一口咬定没有见过。 明明还是春天,顾博齐却觉得额头上脸上都出了汗。 他看着底下一群装着好像一无所知的下人。就怒喝道:“好!好!好!我好言相劝你们把东西交出来你们不听,那就给你们点厉害瞧瞧!”他说完,就偏头去喊发子:“快!请家 法!今日我就要找出家贼。替咱们家除害!” 发子一溜烟的带着人去请家法,底下跪倒了一片下人,都痛哭流涕的求顾博齐饶命。 顾博齐摁着胸口问他们:“既然怕死,就快把东西交出来!老爷保证不会再追究!” 他觉得自己给的条件已经非常的宽容了,可是底下的下人们却个个都直呼要命,毕竟她们连黑匣子的面也没见过,怎么去交出来? 眼看着是躲不过这一顿打了,外边原本去请家法的发子却又屁颠屁颠的抛进来,还一边跑一边颤着声音叫他:“老爷!老爷!不好啦!不好拉!” 顾博齐现在内心脆弱得很,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觉得心里一颤一颤的,被发子这么一喊,觉得大地都在颤抖,没好气的道:“叫魂啊!什么事又不好了?” 发子被骂了一句,就耷拉着头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道:“老爷,邱员外来啦。” 这回顾博齐是真的不好了。 明明不热又有风的天气,他却忽然觉得闷得喘不过气来,啪嗒一下软在了旁边的林成身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顾博齐觉得有点心虚,难道是邱世机知道自己把玉给弄丢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却又想到邱世机还不知道自己手里已经有了龙纹玉,邱世机现在八成还在等着自己到时候去宝庆庄给他把这块玉买下来呢。 这样一想,他就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努力让自己站直了身体,无精打采的冲发子道:“知道了!将邱员外请到偏厅去罢,跟他说我稍后就来。” 发子点头答应,正要转身,顾博齐就又嘱咐道:“记得小心伺候着。” 邱世机今日着了一身藏蓝色的长袍,略微有些清瘦的身子却越发显得他精神矍铄,相比之下顾博齐就不怎么样了,脸上挂着很明显的乌青,哭丧着一张脸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邱世机惯会察言观色的,见状还以为他是出了事,就好心的问他:“世兄出了什么事大可说与愚弟,愚弟一定鼎力相助的!” 这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顾博齐就觉得自己腿都软了,还以为是邱世机发现了什么,就忙打哈哈道:“出事?我哪里会出什么事啊?” 邱世机见他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还以为是因为昨日大街上顾九姑娘当众砍了小爵爷许知远手指的事情,就安慰道:“顾九姑娘说不定也是一时意气,再说昨日应天府尹也说她做 的完全合乎律法,世兄大可放心呀。”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别说合乎律法,就算不合,她自己做的事自己担着就是了,就是她担不了,她身后也有王伯雍跟侍郎舅舅呢,侯府反正吃不着亏。 顾博齐颇不以为然,但是转念一想,就忙附和道:“贤弟说的是!说的是啊!只是就算合乎律法,一个小姑娘就如此大胆,我这个当父亲的实在是管教不周,管教不周呀!” 邱世机就忙着劝他。 劝着劝着,邱世机就无意的感叹:“宝庆庄的龙纹玉听说过几日就正式要出手了,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看看那龙纹玉的风采啦。” 顾博齐到了嘴边的茶差点没忍住一口喷出来,随即又怕邱世机怀疑,忙陪笑道:“是啊,我也挺想看看。” 看什么看! 昨日还在自己手里摸了半天呢! 除了花纹好看些、温润些,他也没看出来还有什么别的特别的地方嘛。 真是搞不懂这些人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为了一块玉把白花花的银子全都拱手相让,银子拿来做其他的不好么? 邱世机见他半响不答话,好像在神游,就道:“世兄怎么这样心不在焉的?莫非今日还有别的事情么?若是您还有别的事,那我就不打扰啦。” “啊!没有没有!”顾博齐忙否认,又笑道:“还不是为了我那个让人头疼的混世魔王!”他最近在邱世机面前,总是称呼顾满混世魔王。 好像这样就能显示自己究竟对这个女儿有多么无奈似地。 但是偏偏邱世机却总是在这一点上不以为然,多次对他说顾满多么勇敢多么果决。 果然,这一次邱世机又哈哈的大笑,劝他:“世兄莫要过于自谦,我看顾九姑娘就很好,大有当年的德川县主之风啊!这也是您跟王首辅的功劳。” 被人夸本来是很好的,但是这里面一牵扯到顾满,顾博齐就自动的难受,他总有种以顾满为耻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她不如顾烟乖巧可爱、听话懂事,或许是因为她身后有王庭然撑腰,根本没自己这个父亲教训的分,他跟她少了那份父女间的亲密感。 反正他就觉得顾满各种讨人厌。 于是他只好勉强的跟邱世机打哈哈:“哪里哪里,是贤弟你过誉了,小小孩童懂什么。” 他的兴致实在是不高,连一旁的下人们也尽都屏声敛气,邱世机这个人精哪里还看不出来不对劲,见顾博齐只是一味的推脱,就顺水推舟的笑道:“既然世兄没事,那我就告辞罢!过几日再来等世兄的好消息。” 他自认五万两银子买一块龙纹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么说也不过是想缓和缓和气氛。 顾博齐听在心里却惊悸不已,只好摆着一张笑脸不断的附和:“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贤弟尽管放心等我的好消息。” 送走了邱世机,他就骨头一软瘫在了椅子上。 五万两啊!这可不是开玩笑。 他想着找顾老太太要,但是想到顾老太太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再把这事报给老侯爷知道,就又赶紧熄了这个念头。 想着想着,他觉得实在没有办法了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又想起王氏来。XBaoShu.com 九十四 巧计 听着邱世机说要走,顾博齐只觉得心里的石头啪嗒一下落了地,简直是求之不得,因而非常热情的站起身来笑容满面的带着邱世机往外走。 往日说要离开,他没这么大的反应啊,邱世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忧心忡忡的人怎么忽然就喜气洋洋的。 但是顾博齐一脸的欣喜状,他也不好意思煞风景,因而一头雾水的上了轿子。 送走了财神爷加讨债鬼,顾博齐的心情无疑好了许多,但是一走回书房,看见干净的书桌上空落落的,就忽然又堵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憋闷得紧! 唯有求王氏,也只能求王氏了。 他这样想着,在屋子里不断的踱着步子,思索要怎么跟王氏说。 想当年,王氏的陪嫁可是闪花了多少盛京贵妇的眼? 王首辅将自己得到的赏赐通通给了他,一点也没藏私。 这还不算什么,王氏得到的添妆才是真的了不得。 连皇上跟皇后都专门有赏赐下来给她添妆,你说王氏手里握着多少东西? 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对王氏这些年的态度,和以前从没断过的零花钱,就又有点尴尬。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狠了狠心,豁出去了! 五万两银子呢,自己就算是神仙,也不能一下子点石成金呀! 总归是一家人,自己还是她丈夫,难道她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死不成? 抱着这个打算,他叫人关了书房的门,自顾自的带着个丫头一路往清江院去。 他正思索着如何跟王氏开这个口,迎面就撞见打扮得千娇百媚的马姨娘。 其实马姨娘并不是冲着他来的,今日是因为顾烟送了她一件挺难见的新衣服,她有心穿着到处晃悠晃悠。谁知就遇上了顾博齐。 顾博齐这家伙最近可是很少进自己的房门了呀,马姨娘见到顾博齐,就跟街上的乞丐见到了金子,简直连眼睛都在放光。 可惜顾博齐似乎并没接受她的莹莹秋波,苦着一张脸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姨娘忍不住有些幽怨,就期期艾艾的唤他:“老爷......” 顾博齐这才睁着两只眼睛茫然的看向她,见是马姨娘,就含糊的应了一句。 这可怪不得她,最近家里有刘六娘的百般风情,外边有玲珑的娇媚可爱。他可没心情再应付马姨娘了。 何况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记得屁股都冒烟了,哪里还有心情顾及她? 马姨娘可不是傻子,能在这个家里立足这么些年又不被主母嫌弃又生下一双儿女,这别的不说,可是看人眼色这一点上,可绝对不差,因此她几乎是马上就察觉到了顾博齐的心不在焉跟忧心忡忡。 诶呀,真是怪了哟喂。 什么时候没心没肺的顾博齐居然也知道烦恼了? 她自认跟顾博齐关系不错。也讨顾博齐的喜欢,就上前对他万千风情的盈盈一福,柔声问他:“老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顾博齐这才有机会细细的看她。 马姨娘今日着了一身丁香色的衣裳,下配着紫罗兰的百褶裙。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几岁,在这软语莺啼的春色里,越发的惹人怜爱。 顾博齐心神一荡,就不自觉的绽开了笑意。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告诉她:“老爷今日有事,去跟你太太商量商量。你去做什么?” 马姨娘眼珠子一转。就娇滴滴的一推他,抱怨道:“还能做什么?老爷忘了奴家,奴家自然只能把心思放在女儿跟女红身上啦,每日家的除了去看看十一姑娘,也就只能呆在屋子里绣花。” 她居然称顾烟是女儿,这不可谓不逾矩,但是顾博齐却全然没注意到,被马姨娘这样一推,他的魂似乎也丢了一半,就有些心猿意马的捏了捏她的手:“放心,回屋去等着老爷,老爷今晚就去你那儿。” 旁边伺候的丫头早红了脸跑到一边不敢看。 马姨娘心中高兴,面上却还含嗔带怯的嘟囔:“看老爷说的是什么话?不知道还抱怨我轻狂呢!既然要去太太那儿,好歹该在太太那儿过夜才是!” 这不提不要紧,一提,顾博齐心里的一湖春水就霎那间被风吹乱,他想起还没着落的五万两银子,才刚拨云见日的心情立马又阴转多云了。 诶! 真是遭哪门子孽啊! 他想到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的玉,想到那些不肯承认的奴才,就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的全部大卸八块算了。 可是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若是这件事传扬开来,那邱世机不就知道自己是骗他的银子使了么? 顾老太太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他脸上愁云满面,诶了一声就放开马姨娘的柔荑,背着手唉声叹气的道:“去她那里过什么夜、老爷是跟她去商量事情!” 马姨娘见他忙忙的往清江院赶,心里的疑问就一下一下的冒出来。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博齐也会去找王氏了,而且看样子还是要求她办事。 马姨娘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于是就转身静悄悄的跟上去。 清江院很安静,也没有小孩的哭啼声,想必那小家伙是睡着了。 顾博齐面前觉得有些放心,让清音撩开帘子,就慢慢的进了屋。 王氏正斜倚在美人榻上看书,听见响动回头,就见是顾博齐。 她觉得有些惊讶,放了书就吩咐清音倒茶来,一边问他:“老爷是有什么事么?” 没事他也不会踏进这门来,近日他们的摩擦越发的多了。 顾博齐听见问,心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问她:“你那里可有银子?先借为夫五万两使使。” 五万两?! 王氏面色一沉,心中警铃大作,马上就问他:“五万两?!我去哪里找这么多银子?” 顾博齐见她一脸的警惕。好像他就是个无耻的骗人银子的无耻之徒似地,就觉得有些烦躁,抱怨道:“你的嫁妆可不少,这么些年了也没用什么银子,五万两对你来说也不难吧?” 不难? 王氏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冷笑着反讽道:“不难?老爷以为我是什么?挖银矿的么?去哪里给你找五万两去!这些年老爷的月例什么时候够用过,日日都在我这里拿钱,那些都不是银子了?今日跟同僚出去喝酒要银子,明日去公堂上找人办事要银子,我的银子早就用光了!没有!” 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顾博齐的面子很是挂不住。但是一想到到时候若是还不了邱世机的银子,可得惹出大事来,就只好按捺着脾气哄她:“为夫也知道往日用了你不少银钱,我保证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也不成?这回是真有用处,若不是因为有用处,我也用不着伸手跟你要钱了呀!” 想到当初为了表示这件事绝对水到渠成板上钉钉,自己给邱世机写过一份收条,他就懊悔又惊悸。 或许是因为有了儿子。下半生有了依靠,也有了寄托,王氏这回再不轻易动摇了,就摇头道:“不是我不给。是我真的给不出来呀!五万两银子呢,你出去问问,就算是王公们也未必就能一下子拿的出来,何况你我?咱们以后还得准备几个女儿的嫁妆。儿子的聘礼,能有多少进项?你不说省着点花,竟然这样挥霍。反正我是没有这个银子!” 顾博齐听的满心窝火,想到毕竟有求于人又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脾气。 自己当然不能去找顾老太太要银子,那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还是王氏比较容易说服一点。 他一点都没有考虑过王氏会有钱不够的状况,也没有想过王氏会不给。 他对自己在王氏心里的影响力有足够的自信。 顿了顿,见王氏真的竟然没有反应。 他咬咬牙,于是将邱世机给了自己五万两银子替他买玉,自己却不慎将银票弄丢了的事情说了一遍,自然,省去了中间许知远的那一段。 马姨娘借口手帕丢在了清江院又回身来找,在隔壁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她一脸幸灾乐祸的将手里的帕子收起来往外走,装作什么也不知晓的样子,回头就把事情添油加醋的给顾烟说了一遍。 “这下太太可有的亏咯!也不知道她心疼不心疼,那可是白花花的五万两白银呀,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说完后,她还是忍不住再加上一句话来强调。 顾烟倒是不在乎是多少银子。 她只知道这笔银子对顾博齐来说很重要,也知道王氏不会给这笔银子。 这其实是很简单就能看出来的事,王氏以往或许还对顾博齐抱有幻想,但是在顾满被蛇咬伤之后的一系列行为,已经足够让王氏不对她死心也要对他大尺度的减分了。 何况现在王氏还有了个儿子。 儿子可比丈夫靠得住的多啊,他长大了以后不要聘礼么? 王氏才不会当个冤大头出这么多的钱。 而顾博齐,若是得不到银子,那怎么面对邱世机呢?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计谋。 =============================================================== 题外话 - - 貌似最近很少写感想啦,我整天忙的要命,搬了新家又各种不适应,所以连文有时候都没能正常更新。 真的好抱歉。 另外,要多谢小居士还有龚羽茜的粉红,多谢小页的打赏。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哦。 另外,虽然最近我可能有点懒,但是还是看在我这么努力正常更新的份上,还是弱弱的厚着脸皮求下订阅哦~~ 顶锅盖逃跑。XBaoShu.com 九十五 死地 顾烟越长越漂亮了。 就算作为她的生母,马姨娘也有些不可置信,自己为何能生出这样美丽无端的孩子。 不过小小年纪而已,但是眉眼却都已经舒展开来,无论从哪里看,都无比的漂亮又粉妆玉琢。 看着看着,经常连她自己也往往看愣了神。 尤其是顾烟挑眉微笑的时候,那眼里透出来的光简直要穿透人的心底。 于是马姨娘微微的走神了。 顾烟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的回应,就有些不满的转过头来看她,唤她:“姨娘,你怎么了?” 马姨娘这才回国了神,想到自己刚刚告诉顾烟的消息和顾烟说过的绝好的计谋,忙问她:“姑娘说的绝好的计谋不知是指什么?” 顾烟最近很不舒爽。 王氏成功的产下了一名男婴,连顾博齐这样混蛋的人都对她多了几分退让,更别说顾老太太。 虽然王氏的日子依旧过的不是很顺心,但是却比以前要好太多了。 更何况顾满。 顾满这个人未免也太幸福,什么也不需要做,一生下来就投了个好胎,前些日子在大街上当场斩断了别人的手指,过后却屁事都没有。 这让她很郁闷。 她也想过这种日子,谁看见都得胆战心惊怀着崇敬而羡慕的心情看着她。 她是穿越过来的,她值得被别人这样崇拜! 于是她又想起顾满来,禁不住从喉咙里冷哼了一声,她道:“父亲可不是有那么好心的人,会那么热忱的跑去给人家买玉?赔本的买卖他是不会喜欢做的。我猜,这中间一定还有 些什么,姨娘你跟了他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他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向来都只能信五分么?” 事实上好像就是如此。的确顾博齐没什么优点,一诺千金在他那里根本就只是个笑话。 可是顾博齐毕竟是她的相公啊,她有些尴尬的应和了几句。 顾烟也看出她的不自在,转而说起了正题:“若是我没有猜错,父亲他不是想替邱世机买玉,他或许是根本就有那块玉罢,然后他收了人家的银子,却不知道为何,玉出了问题, 他那性子你还不知道?我听说他可又在外边置了外室呢。” 说到这里。顾烟停了停,看着马姨娘一脸尴尬的神色,问她:“他是不是还找你要过私房钱?” 没错,顾博齐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这一辈子除了女人,好像没有其他爱好,可能吃饭都没女人重要吧。 马姨娘否认不得,只好愣愣的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顾烟为自己的洞察力满意的一牵嘴角。 马姨娘为了扯开这个话题。忙问她:“姑娘的意思是,老爷是把银子提前用了,又没有玉来交给邱员外了?” 除了这个理由,顾博齐还有什么理由去低声下气的求王氏?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怕是顾老太太听了这笔银子也得颤上两颤吧? “除了这个,姨娘还想得到别的可能么?这个猜测对于旁人来说可能太过绝对,但是对父亲,这可就是能板上钉钉的呀!”顾烟毫不犹豫:“既然没了银子。母亲又不可能把银子 给他,那你说父亲现在是不是走投无路了?” 马姨娘有些跟不上顾烟的思路,茫然的看着她:“太太或许还是会给的。” 每次王氏都嘴硬心软。说着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但是最后一次之后还是有最后一次。 这些年王氏的银子怕是用了过半了罢? “不会的,这次不会给。”顾烟说的斩钉截铁:“首先,咱们太太现在可有了宝贝儿子呀。其次,九姐她想必也会想尽办法捣乱的。” 顾满跟顾博齐越来越对不上眼,大家都知道。 而顾烟还能看出来的是,顾满对顾博齐,那不仅仅是鄙视那样简单了,她那样爱自己的母亲跟弟弟,肯定不会甘愿让母亲把这五万两银子白白送给顾博齐使的。 这些原因就足够了,王氏虽然以前没有原则,但是不代表现在也还跟个小白兔似地予取予求,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再说顾昭的婚事也已经提上日程,最近不少人都来递帖子求亲了,这很多人都知道。 出嫁不要嫁妆么? 王氏没这么多钱给顾博齐擦屁股吧? 分析的这样清楚明白,马姨娘觉得自己已经很能领会了,擦了擦眼睛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问顾烟:“那姑娘您究竟打算怎么做?” 她时长不知不觉的就对顾烟用上敬语,可是奇怪的是她明明对着顾承宇也没有这般诚惶诚恐。 想怎么做? 想看着顾满死呗。 看来嫁给邱苍梧还不是最坏的选择嘛,至少邱苍梧家居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万两银子来,这可比许多只能在家里呆着领俸禄,终生不得做事的某些王公贵族强多了。不过也没办法啦,顾满不喜欢就行,她不顺心,那自己就会很顺心的。 “父亲既然没钱,自然不能变出银子来呀。”顾烟笑的一脸天真烂漫状,似乎只是在跟马姨娘谈论今天的茶水好不好喝:“那就父债女偿嘛!邱员外不是也很乐意看见这个场景么?他一定会很满意的,说不定还会给父亲又添一笔横财呢!” 顾博齐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只要能偿还这笔债,卖个把女儿他是不会在意的。 马姨娘有些担心:“可是......若是老爷先打姑娘您的主意呢?” 毕竟一个庶女抵这五万两银子可比一个嫡女划算许多。 “不会的。”顾烟就一脸的淡定自若:“就算父亲想,邱员外他也不会答应啊。他也不是傻子,怎么肯用五万两去换一个庶女回去做嫡妻?这不是笑话么?” 她说这话说的一脸坦然,马姨娘禁不住为自己的女儿觉得有些心酸。 是啊,顾满嫌弃的,却正是她顾烟得不到的! 想想就让人愤恨。 马姨娘完全同意了:凭什么她女儿就要过的比太太生出来的差? 顾烟于是淡淡的附耳过去交代了一番。 顾博齐果然气的直跳脚,因为他无论是怎么说,王氏就是死咬着不肯松口。 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就拂袖将桌上的花瓶扫落在地,发出哗啦啦的碎响,惊得王氏怀里的小家伙呜呜呜呜的啼哭。 王氏很心疼,她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柔声安抚了许久,就是故意不去看顾博齐。 顾博齐觉得自己耐心到了极致,就恨恨的问她:“我好言好语的来跟你商量,你怎么如此狠心?你这样不近情理,哪里像个做妻子的人?!” 王氏听的觉得好笑,就问他:“那老爷您又哪里像个做丈夫的人?我平日难道忘记给您发月例了?大伯跟叔叔们都是与您一样的分例,怎么人家就从没不够用,轮到二老爷您就这样拮据?” 顾博齐按着自己的额头,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给王氏一巴掌。 可是他终究是不敢,这一巴掌打下去,肯定要出大事,自己的银子也泡了汤。 王氏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对他下了逐客令:“二老爷您还是走罢,我这里横竖没银子!” “你......!”顾博齐觉得自己实在是丢光了面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涨红了脸半日才憋出了一个哼字,一摔帘子自出门去了。 这回王氏这妇人也不知道是干嘛,居然真的吃了秤砣铁了心? 他想起王氏的冷漠来,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没底。 这个钱究竟去哪儿凑啊? 邱世机若是知道了一纸诉状告到大理寺去,那自己可真就得吃不饱兜着走了。 他越想越心烦,听见外边的叩门生就气不打一处来:“滚!我不是说过了别来烦我么?” 可是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他大怒,正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不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就看见马姨娘袅袅挪挪的进来,含着一脸的笑柔柔的唤他:“老爷这是在冲谁生气呢?我煮了参汤,老爷喝一口罢?” 顾博齐见是她,就收敛了脾气,但是还是一脸烦闷的摇头:“不喝了,你先回去罢,老爷烦得很。” 马姨娘倒是不觉得生气,自动上前替他揉额头,娇声问他:“老爷遇上什么为难的事了值得这样烦恼?” 顾博齐想了想,觉得对一个妾侍说这些没有用又伤脸面,就摇头不语。 马姨娘见状就笑:“老爷,不如我说些开心的事给您听听?也省的您愁眉苦脸的不好看。” 顾博齐其实没什么兴致,但是马姨娘手下的动作确实很舒服,于是他就点了点头。 “最近家里都在传,邱夫人想要了我们九姑娘去做媳妇儿呢!”马姨娘丝毫不犹豫扭捏,一句话都将顾博齐震惊了半响。 顾博齐的脑子转了几转,本来想开口斥责她荒唐,但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急忙问她:“如何会这样传?” “老爷您不知道么?”马姨娘拿帕子掩了嘴笑:“邱夫人最近来我们府里可来的勤快,日日都带着她家小少爷来我们府里玩,似乎也很是中意咱们九姑娘,次次来都要拉着九姑娘瞧个不停呢!”XBaoShu.com 九十六 卖女 拉着顾满那个丫头夸个不停? 顾博齐不自然的撇了撇嘴,那丫头有什么好夸的,小小年纪忒多鬼主意。 但是这句话还是提醒了他一些事情。 他记得不久前曹国舅就因为欠吴提督六千两银子,把家里的庶出七女儿嫁了给吴提督。 这个办法也未尝不可,他捻着胡须闭目沉思。 虽说这事自己做的确实有些不地道,但是好歹......好歹自己不是生了她们么?也给了她们这样好的生活,她们为了自己出点力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呀,不然为什么别人家的女儿可以,自家的就不行了? 再说了,自己可没少在她们身上花钱。 这样一想,他又有些理直气壮的觉得此事必须可行了。 可是要选哪一个呢? 他直觉性的觉得顾满必须排除在外。 这丫头不知道怎么了,从自己从南府回来之后就怪怪的,浑身上下好像都带着刺,吓人的很。 他不愿意去碰这个钉子,因为这丫头不仅古怪,还总是特别不怕家丑外扬,动不动就爱跑去外家告状。 虽然儿女婚事由父母说了算,但是她那个舅舅还真不是好惹的,惹急了到时候说不定真的闹出些事来。 想来想去,他又想起了顾烟。 烟儿一直是他的贴心小棉袄,小小年纪的,不仅人长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为人处事也都挑不出错处来,对自己也亲近有加。 他的心肠软了。 就摇摇头,烟儿还小呢,况且人家也并不一定就要自己的庶女啊。 他觉得头又有些疼了,想来想去,忽然又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几乎觉得有些惊喜了,他睁开眼睛。两只眼睛都忍不住在放光。 这个木讷又不善言辞的三女儿,跟自己交流不多,为人也木讷,似乎很是适合。 马姨娘见他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皱眉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了几转,故意试探他:“老爷......老爷,您好点儿了么?” 顾博齐这才从沉思中惊醒,满意的道:“哦、哦,好多了,你服侍人的功夫越加长进了。” 马姨娘得到夸奖也不客气。笑了一阵就道:“老爷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顾博齐没想那么多,只觉得马姨娘比刘六娘还要体贴许多,握住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捏了捏,叹道:“老爷想的事多了,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只管把老爷服侍舒服了就行。” 二人耳鬓厮磨了一阵,外边忽然一阵裙角声,马姨娘有些慌乱的拢了拢衣裳。忙闪进屏风后边,外边的门被推开,却是刘六娘。 顾博齐嘴上还留着马姨娘的胭脂,看来鲜艳欲滴。刘六娘多聪慧的人,不过一眼就猜出先前在这屋子里发生过什么,她自嘲的笑了笑,就拱着鼻子嗅了一会儿。调笑道:“哟哟哟,哪儿来的骚气呀!将我的鼻子都熏坏了。” 这个书房管的可不如侯府其他几个老爷的书房那般严密,不准女人进出。她也来过许多次,自然知道哪儿才能藏人。 屏风一角透出些紫罗兰色的裙角来,刘六娘眼睛一瞥,就接着埋怨顾博齐:“亏太太还派人来我屋子里要人,谁知道你竟在这儿金屋藏娇呢,真真是忒知道享受!” 顾博齐听说是王氏找,心中气恼的哼了一声,僵硬的道:“她找我做什么?” “这老爷就得自己问太太啦,太太怎么又会告诉我?”刘六娘冷哼了一声,眼角微微上挑,活生生的就是一幅美人含怒图。 顾博齐有些痴了,就一把拉过她来放置在大腿上,双手不安分的在她背后游走,含着她的耳垂问她:“你这个小妖精既是不知道,又这样兴冲冲的来找你老爷的麻烦?” 刘六娘心知马姨娘就躲在屏风后边,本想推开顾博齐的心思也就变了,故作不知的嗯哼了一声,娇声道:“青天白日的,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千娇百媚的,顾博齐刚刚本就被马姨娘挑起了火,现在又被她这样一挑逗,哪里还经受得住,就双手提着她一转,让她背对自己,两只手已经极娴熟的往她衣襟里探去了。 马姨娘在屏风后边又羞又怒,听见刘六娘骂她骚时恨不得一头撞死,过后又为了刘六娘的不知羞耻而觉得愤怒,脸也禁不住涨的通红。 顾博齐倒是把马姨娘忘了个干干净净,他本就不怎么注意这些的,因此毫不在意的抱着刘六娘亲热了一番,才气喘吁吁的从刘六娘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来,戏道:“小**,还不给你老爷穿衣裳?” 刘六娘被他剥了个精光,上衣褪到了腰下,系着的石榴裙也早就散在地上,她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屏风,才将衣服穿好,含嗔带笑的骂顾博齐:“越来越放肆了,白日宣淫,若是给太太知道了,我的皮只怕也得被扒下来。” 顾博齐对她的新鲜劲本来就没过,之前冷落她也是碍着她得罪了两位王妃,现在事过境迁,他哪里还会在乎这些?就伸出手指在她下巴上一挑,调笑她:“将你喂饱了,你就又来怪我?好不知羞的小蹄子。” 刘六娘将他的腰封系好,伸手在他胸口画了几圈,就故意问他:“我看不止喂了我一个罢?老爷可天天做这等事。” 顾博齐哈哈大笑:“老爷就算天天做这等事,最喜欢的也是你这个迷人的小妖精。” 刘六娘卷着手指低头笑了一笑,催促他:“快些快些,太太该等着急了。” 等他们二人都走远了,马姨娘才有些魂不守舍的走出来。 顾博齐对谁都是一样的。 只要是女人,而且是年轻漂亮的女人,他最初的一阵都是对人家很好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 跟她比起来,顾烟显然更加关心其他。 “父亲被说动了么?” 马姨娘就又想到跟顾博齐亲热了一阵的情景来,脸禁不住红通通的,半响才惊慌着道:“似乎被说动了,一直皱着眉头想事情呢。” 说通了就好,以顾博齐这样的性子,她知道顾博齐绝对可以为了银子卖了女儿。 于是她有些懒散的拨弄了拨弄怀里的猫,紧接着就烦躁的对马姨娘下逐客令:“我乏了,姨娘先回去吧。” 马姨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唉了一声答应,转头又有些担忧的告诉她:“最近那位刘姨娘似乎又得宠了,二老爷待她不是一般的好......” 得宠就得宠吧,顾烟不乐意管顾博齐究竟喜欢谁。 那刘六娘没了那个能放蛇能出主意的刘妈妈,还能有什么害处? 她总得活着,活着就得讨好顾博齐,而顾博齐又那么喜欢女色,这个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马姨娘见她恹恹的,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好应了几声,依旧一脸通红的出门去了。 顾博齐很快也变得跟她一样一脸通红。 他站在清江院的正堂里,问王氏:“春日宴?!” 他自然不是不知道春日宴是做什么的,当年他与王氏还是在春日宴上认识的呢。 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些郁闷,这样早,顾昭怎么就能收到帖子了? 就那曹国舅家,也只能每三年才收到一两张帖子呢! 王氏见他反应强烈,就惊讶的咦了一声,道:“你惊讶什么?我前些日子不是刚跟你提过这件事么?” 当时她是好像说过最近挺多人来递帖子,但是他都只不当回事,毕竟王氏是个妇人,他觉得顾昭的婚事还是得自己拍板的。 所以当时他收了许知远的龙纹玉,第一反应就是要把顾昭送给他,为了让顾昭能接受他甚至还给许知远出谋划策打算让许知远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呢。 谁知道后来因为顾满,这件事算是彻底黄了。 他刚刚还想,既然送不成许志远,那就干脆去邱家算了,也算替自己还了这五万两银子的亏空,谁知这好死不死的,春日宴居然给顾昭送帖子来了。 他脸色有些发白,怒道:“这样大的事,你如何不跟我商量商量?” 王氏冷眼看他,反问他:“这种事还需商量?若是我之前跟你说,你不又要嫌我烦?这春日宴给阿昭送帖子来是多大的好事,你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开心呢!” 自然不开心。 顾博齐好像看见活生生的金佛从自己手里飞远了。 在屋子里乱转了一会儿,顾博齐斩钉截铁的告诉王氏:“这春日宴......不许让她去!” “为什么?”王氏不明所以,道:“这春日宴也是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的么?今年一品侯以下只给了六张帖子,你可知道我们家独占了两张?不去?你说不去,就能不去的?” 这可是由皇妃或者是公主们亲自主持的宴会,不去?找死呢吧。 顾博齐闷闷的呆立了一会儿,睁着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王氏,有些麻木的道:“那好,那就让九妹跟烟儿一起去!” 王氏不知道顾博齐心里打的小九九,但是她却看出来顾博齐对于顾烟的偏爱和对顾昭的漠视,她冷眼看着顾博齐,反问道:“凭什么?她也配?”XBaoShu.com ps: 来了来了~求推荐 求收藏 求订阅~ 九十七 仇恨 建宁侯府的气氛并没有比顾博齐家里好多少。 伺候许知远的下人们全部都夹着尾巴做人,整天小心翼翼的唯恐踩了地雷。 这也怪不得他们胆子小,实在是许知远近日吓人的很,好像完全疯了。 除了每日许三太太来的时候他能安静下来一会儿,其他的时候,他基本上都在不断的自说自话,严重的时候甚至要拔刀砍人。 于是下人们完全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主子最近很不正常,鲜少有人敢靠近许知远,每日的饭食也只敢远远的放在桌子上,等他自己心情好了再吃。 许三太太一样很为难,倒不是因为许知远的脾气,许知远从她嫁给他父亲老建宁侯之后,脾气就一直阴晴不定,但是无论他多疯狂,多难受,都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每次一想到那个 现在谁都敬而远之的许知远,她心中都只有满满的暖意。 那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她少年时代全心全意对待的爱人。 门外传来极轻的敲门声,她手里的梳子一顿,瞥了一眼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冷声问:“什么事?” 静默了一刻之后,又传来婢女的声音:“三太太,您......您去看看小爵爷吧!他又生气了。” 一般来说,下人们说的生气其实就是开始发疯了。 许三太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拂一拂裙子上的灰尘就要出门。 床上却传来微弱的声音,问她:“他......他怎么样了?” 许三太太原先的动作就停住,冷眼看了他一眼,才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看着他,冷笑道:“你也会担心他吗?” 床上躺着的人满面皱纹,看起来老态纵横,被许三太太这么一激。 有些艰难的深呼吸了几下,鼻子里就喷出浓浓的鼻涕来。 他似乎有些难堪,见许三太太满脸的嘲笑,忍不住老泪纵横的呜咽起来。 外边的声音静默了一会儿,迟疑着问她:“三太太,侯爷他怎么了?” 现在建宁侯府的人还是称呼老建宁侯侯爷,而叫许知远做小爵爷。 许三太太伸手从旁边拿来一块抹布,极惬意的伸手往他脸上覆盖着乱抹一气。 那抹布又粗又硬又脏,这一擦,老侯爷的脸上就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色来。额头上的几丝碎发都被生生的擦的掉了下来,他又痛又难受,几乎羞愤欲死。 还是许三太太眼疾手快,将那沾满了眼泪鼻涕的抹布往他嘴巴里一塞,见他狼狈的模样还忍不住火上浇油:“怎么了老东西?你也会难受呀,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被人羞辱是什么感受呢,记得当初娶我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吗?你对我舅舅说,你是有头有脸的人,若是让你丢了脸面。谁都不会好过。现在我不仅让你丢脸,这事传出去了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你倒是起来让我知道知道你究竟怎么让我不好过啊?” 老建宁侯气的浑身抽搐,半日才哆嗦着骂她:“你......你这个贱人!” “对。我就是贱!”许三太太毫不犹豫的接话,冷笑道:“我若是不贱,当初在你娶我的时候就羞得一头撞死了!抢儿子的媳妇儿,你也好意思提!若我是你。早就自己死了算了,哪里还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面对你儿子!” 老建宁侯的嘴巴随即就又被她塞上了帕子,一句话也说不成。只好拿眼神恨恨的去瞧她。 许三太太浑然不觉似地,仪态万方的推开门,冲那东张西望的丫头淡淡道:“带我去吧。” 顾烟对着镜子在看自己新长出来的一颗痘痘,满脸都是郁闷。 马姨娘却浑然不知她的心情不好,喜气洋洋的推门进来,就一把拉起她贺喜:“姑娘大喜,姑娘大喜啊!” 顾烟很讨厌古代人动不动就说大喜大喜,她微微皱皱眉头,问她:“难道父亲答应把顾满卖给邱家了?” 马姨娘听见她提起顾博齐就不自觉的想起那日刘姨娘的事情来,停顿了一会儿才把脸上尴尬的神色抹去,换上一副欢天喜地的表情来:“不是不是,我刚才从太太房里来,你猜太太才刚跟我们说什么了?” 听见有关王氏,顾烟才从镜子里把目光移开,淡淡的问她:“什么事?” 马姨娘知道她近日心情不怎么好,因而也不敢计较她的脸色难看,就忙告诉她:“太太让你好好准备准备,过几日跟三姑娘和九姑娘一起去春日宴呢!” 春日宴?顾烟的眼睛一亮,继而就有些疑惑的问:“春日宴的帖子那样难得,好端端的,太太怎么会让我去?” 以往也不是没听说过春日宴的规矩,极少一门可以超过几张帖子的。 马姨娘还是掩不住兴奋,告诉她:“听说是因为今年咱们三姑娘跟九姑娘都是淑妃指名要见的,因此都不用算在帖子名单里。咱们太太还收到两张帖子,想了想就说一张给你,一张给那姑奶奶家的表小姐呢!” 原来如此。 顾烟眼神变了变,但是到底还是绽出了笑容。 这总归是好事啊,能收到帖子,是不是证明自己跟那陆玉然还是一个等级的? 她沉思了一会儿,又看看镜子里眉清目秀的漂亮脸蛋,琢磨着那日要不要给众人一个大惊喜。 是时候要展露自己的与众不同了,她这样想,毕竟现在自己已经在挂带呆上了三五年了,总得替自己找点事做,也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将来了吧? 她觉得古代的日子用来修身养性真的太有用,但是她可不是愿意过这种平平淡淡日子的人。 外边的风很大但是天气却不冷,顾烟推开窗户往外边探头:桃花遍地都是。她伸手接住随风而来的几瓣桃花,忽然有点怀念起在现代的日子了。 马姨娘已经很习惯顾烟时不时的低头深思了,因此她自顾自的在一旁捻起一颗新鲜的杏放进嘴里。 过了不一会儿,顾烟就回过了神问她:“你知不知道三姐的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马姨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见她问三姐,就想当然的道:“三姑娘可是被淑妃亲自点名的,自然也得去了呀。” 是啊,就知道她们王家家大势大,没有这么容易就被一个顾博齐绑住。 她忽然有种直觉,这次顾博齐的事情可能顾满她也清楚。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顾昭如愿去了春日宴,也不要想能脱颖而出找到如意郎君。 不能一下子绊倒顾满,那很好,那就先从顾昭下手吧。 反正顾满这样护犊子,她自己是块难啃的骨头,她顾烟也不是个傻瓜,不会上去硬碰硬。 先从身边的人开始,顾满,我非得让你知道,一个古人跟我这样一个有着天然优势的现代穿越来的作对,是多么的失算。 点了点头,顾烟表示知道了,就又告诉她:“父亲他不是在打三姐的主意么?等着吧,若是有人上去提醒提醒他,再怕岳父,也不及自己的银子重要呀。” 马姨娘听出她的话外之意,问她:“可是,除了王首辅,毕竟还有淑妃在呢,这样做是不是不好?若是老爷惹出了什么乱子,说不定连你也要被连累......” 顾烟见不惯她的扭捏,冷然道:“他能惹出什么乱子?凭他,太太稍微强硬些他就什么也做不成了!我只是让他去给三姐他们添点乱子罢了,就算不能阻止三姐去春日宴,也能让她心里不舒服。” 房门被打开,许久不见的阳光放肆的成片成片的铺在地上,将已经披头散发许知远照的噗通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 许三太太有些吃惊,她不过两日没来,没想到许知远就已经没有人样了。 许知远被太阳照的有些睁不开眼,从许三太太吃惊的眼神里他已经很明显的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心中有悲有怒,他顺手抄起旁边的椅子往前一扔,怒吼道:“滚!都给我滚!” 许三太太从吃惊里回过神来,禁不住就大颗大颗的掉泪,早已扑进来关上门将许知远揽进怀里,哭着问他:“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自己?不过就是四根手指,没了难道你就要死给她们看吗?那不是更称了她们的心意?!” “我不会死!不会死!”提起四根手指,许知远就觉得钻心的疼痛,他睁着血红的两只眼睛,抬头盯着许三太太,一字一字的告诉她:“我不会死的,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他说的她们,除了砍掉他手指的顾满,还有顾满的父亲顾博齐。 他不会忘记这一切的悲剧都是他起的头。 许三太太觉得心中悲哀又迷茫,她也一样恨顾博齐,可是顾博齐虽然是始作俑者,但是到底她心中最恨的,还不是他。 而是朝夕相处的老建宁侯。 她呆呆的坐在地上,泪眼模糊的去问许知远:“那满腔的仇恨都是因为顾二老爷,就没有你父亲吗?” 提起老建宁侯,许知远抿了抿唇,依旧满脸阴狠:“他还需要我怎么样?我现在这样对他,难道不是最大的报复了吗?”XBaoShu.com 九十八 来信 许三太太很心疼,事实上以前的许知远完全没有这么阴郁,他以前是贵公子,从来都风度翩翩的。 许知远将头埋在她怀里,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哭的就像个小孩子。 他想起顾满就恨得牙痒痒,每次都要铆足了劲才勉强不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恨,恨所有人,甚至恨这世上的一切。 许三太太看着他的头发有些愣神。 事实上对于许知远的父亲,她恨不得吃他的血,喝他的肉的。 可是在恨他的同时她也悲哀的意识到,老建宁侯永远是她的丈夫,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更恐怖的是,他是许知远的父亲,这是一辈子都改不掉的事实了。 许知远也永远不可能跟自己一样的去恨他。 这一点快把她给逼疯了。 她常觉得脑海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告诉她:别计较那么多了,毕竟老建宁侯也只是因为听了别人的谗言才拆散了你们,他毕竟是你爱的人的父亲啊!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你忘记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吗?就是他让你永远都不能跟你爱的人在一起,就是他让你永远失去了幸福! 她深陷在爱恨的泥潭里抽不得身,这一点让她对许知远既爱又恨。 许知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走神,有些委屈又有些霸道的扯了扯她的衣裳,就抱着她问她:“你平时不是最讨厌那些不可一世的世家小姐吗?我把顾满娶回来好不好?” “你疯了?!”李韵容一把推开他,怒道:“难道你忘记是谁砍了你的手指让你这么痛苦了吗?你居然还想娶她回来!” 许知远很兴奋,兴奋的两眼放光,有些结巴又有些向往的告诉她:“不是的!我就是没有忘,才要她过来当我的媳妇儿。等到了那一日,让她天天在你跟前立规矩,让她生不如死!我要一点一点的折磨她,折磨死她为止!” 他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吓人。许三太太下意识的撇开了头看向别的地方。 许知远还以为她是不答应,就更加努力的试图说服她:“你要知道,韵容,哪个丫头毁了我!我不能出去见人了!若是我不把她娶回来,若是我不能报了这个仇,这个盛京还有谁看得起我呢?我就真的成了整个盛京的笑柄了!韵容,你帮帮我吧,你一定要帮我。” 李韵容觉得有些悲哀,她缓慢的掰开许知远抓着她肩头的手,缓缓道:“我累了。你早些休息吧,别再闹了。我回去跟你父亲说,给你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你们好好过日子吧。” 她是在赌气。 她自己已经不能决定自己的归属了,但是许知远现在却有绝对的自由,可是就算是有了这样难得的自由,他也愿意去娶其他人。 她其实是很生气的,无论为了什么,许知远终究是心甘情愿的要另娶他人了。 其实她也知道这个怪不得许知远。她自己现在的身份如此尴尬,是他的继母,可以说已经没有希望了,他娶别人是迟早的事。 可是就是因为这一点。她也更加的恨老建宁侯,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给扒皮抽筋。 许知远敏锐的察觉到了李韵容的情绪不对,他伸手拦住她,跟个小孩子似地嘟起嘴巴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他虽然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但是李韵容却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害怕跟愤怒。她知道许知远是什么样的人,自从她嫁给老建宁侯之后,许志远就极缺乏安全感。一点风吹草动也能把他吓得失魂落魄。李韵容实在是不愿意这样刺激他的,可是她现在很生气,顾不得这么多 ,也想不到许知远平时的好处。 许知远于是跟个牛皮糖似地粘上去,可怜兮兮的问她:“韵容,你生我气了吗?” 李韵容已经不想跟他对话了,她有些费尽的转开头,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外边就有人敲门,试探着问他:“小爵爷,小爵爷......” 李韵容有些担心的回头去看许知远,就发现他忽然收了方才的脆弱样子,一脸沉静的问外边的人:“什么事?” 听见他回答,外边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马上接话:“小爵爷,谢二爷给您送信来了。” 谢二爷? 许知远马上反应过来是谢远,想到谢远,他微微眯起眼睛,就道:“送进来。” 李韵容想去后边躲避,却被许知远有些蛮横的一把拉住。 送信进来的是许知远旁边得宠的小厮夏山,进来的时候见到许知远抱着老侯爷的夫人,他差点把眼珠子都给吓出来,但是到底是跟在许知远身边伺候的人,他很快就平静下来,目不斜视的上前将信递给许知远,就垂首退到一旁等吩咐。 很满意夏山的表现,许知远难得的牵了牵嘴角,就当着李韵容展开信细细读起来。 谢远在信里很是关心的询问了他的近况,又详细的说明当日来不及救他的无奈,言语里颇有些埋怨顾满的狠辣无情。 重点在最后面,谢远说收到消息,今年春日宴淑妃点名邀请了顾昭跟顾满。 许知远才拨云见日的心情瞬间又风雨欲来,他皱着眉头将手里的信纸揉成了一团,恨不得将信纸给磨成灰。 淑妃,淑妃不就是欧阳侍郎的嫡亲胞妹么? 怎么?欧阳灿这是打算帮小情人扬眉吐气吗? 他之前也认识欧阳灿,也听说过他很是偏帮过顾满一阵子。 这回自己受伤了,欧阳灿作为同窗也有来瞧过,但是开口就是责怪他行为卑鄙。 他很不服气的,于是阴阳怪气的讽刺了欧阳灿一通,并且说过不会放过顾满。 没想到还没过去多久,还没等到自己先不放过顾满,欧阳灿倒是迫不及待的通过淑妃去给顾满正名么? 因为砍人手指的事情,顾满就算是依据前朝旧例挑不出错处来,也因为出手狠辣而被不少人所忌讳,在这个关口参加什么春日宴,有什么目的可想而知。 李韵容将信里的内容看的一清二楚,见状就问他:“谢二爷好端端的,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做什么?他许知远自认跟谢远的关系没有好到他千里送信的地步,想必谢远也看顾满不顺眼,想借刀杀人罢了。 其实他这一点还真是说的很对。 自从年初顾满救了谢庭的那次开始,谢远对顾满就没什么好感,加上上次谢庭跟谢陵救下了顾昭顾满,赵王却一反常态的大夸谢庭会做事,他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很明显,顾满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欺负兄长没什么好感,后来更是跟谢庭有不错的关系(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他不得不觉得谢庭是在借着顾满打什么主意。 顾满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说不定随时要爆炸的。 以他现在的智商,没想到要怎么样好好利用这颗炸弹来排除异己,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担忧,他巴不得这颗炸弹彻底不存在。 “你打算怎么做?”看出许知远眼睛里的不甘心,李韵容揉了揉额头问他。 许知远将信纸随意的扔在地上踩了几脚,站起身吩咐夏山:“吩咐灶上烧些热汤来,你们小爵爷我要沐浴更衣。” 许知远从受伤以来到现在,几乎没洗过澡,听说他终于打算修修边幅,夏山欢脱的答应了,飞一般的出门去准备。 “我当然不是打算去给顾满贺喜啊。”许知远想到顾满,就冷笑了两声:“我现在先去找找顾伯父,想必这么久不见了,他会很想念我的。” 当然想,想的战战兢兢食不安寝。 顾博齐因为这块龙纹玉还有邱世机的五万两银子,已经急的嘴巴都起泡了。 马姨娘在一旁替他揉肩,见他忧心忡忡的,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去摸老虎毛,就婉转的劝他:“老爷,姑娘们近日都要去参加春日宴呢,您怎么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开心?” 开心? 煮熟的鸭子眼看着就要飞了,让他怎么开心的起来? 顾博齐忽然觉得右眼皮跳的厉害,烦躁的将桌上的《论语》撕下来一角,随便的黏在眼皮上。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现在用白纸把你们粘起来,看你们是不是白跳! 跟他完全相反的是顾筠,他想起最近顾筠眉飞色舞的,就觉得自己可怜得紧。 现在玉没了,银子也没了,众人却都只是顾着自己的事,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他正自顾自的在房间里生着闷气,外边就有发子进来禀报他:“老爷老爷!小爵爷派人送信来了!” 什么?!顾博齐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跳了一拍,睁大了眼睛跟个受惊的兔子似地,有些结巴的问:“你.......你你你,你说谁送信来了?” 以往他每次听见说许知远送信来就很开心的,发子似乎有些不解的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就憨厚的笑:“是小爵爷呀!他说晚上请老爷在醉仙居一聚!” 等发子出去了,马姨娘从屏风后边出来,试探着问顾博齐:“老爷?你怎么啦?” 顾博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第一反应就是找自己算账来了。XBaoShu.com 九十九 反转 春日宴定在四月十六,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御花园的风景美不胜收,淑妃有心让众人玩的开心些,因此提前交代了宫女们将御花园收拾出来,作为春日宴的场地。 顾博齐还是没能阻止顾昭参加春日宴,心中憋闷无比。 他倒是想开心些,但是组日许知远的一席话实在是让他不仅不开心,甚至有抹脖子上吊的冲动。 许知远告诉他:“伯父,我一向是敬重您的,但是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我的伤到现在也还没好,若是被人知道我还将龙纹玉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你,怕是从此都不能抬头做人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要收回龙纹玉。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许知远这人实在是让人恐怖的紧。 “我知道伯父喜欢这块玉,但是过几日宝庆庄就要卖这块玉了,还请伯父好好考虑考虑,别让侄子难做。”许知远当时一脸的笑容,右手还包着纱布,顾博齐都有些不敢直视他:“另外,伯父不会现在就把这块玉送给邱员外当人情了吧?若是送了,您又不好意思去要,那小侄很愿意代劳的!” 他当时心肝脾肺肾都不好了。 还以为把自己的目的藏的很好呢,原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心中又紧张又难受了一晚上,第二日看着容光焕发,打扮得精神奕奕的顾昭,自然就没了好脸色,压根就当没瞧见她。 顾昭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他这样别扭的态度是为了什么,只是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就依偎在王氏身边,听王氏训话。 没过一会儿,顾满顾烟都相继来了,陆玉然也在顾筠的陪伴下进了屋。 王氏看了她们一眼。就笑:“今儿要到宫里去,你们几个可都不许捣乱!” 王氏极少说这些调皮话,这回是因为顾昭的原因才这样开心,顾满见她开心,也跟着笑的很灿烂。 这回陆玉然可以参加春日宴,顾筠已经高兴的不行,自然也没有现在惹王氏不开心的道理,就一个劲的附和她,教训陆玉然:“你进宫了多看看你表姐表妹怎么做,千万别给你二舅母丢人。” 王氏近来已经不怎么把顾筠当回事了。以往是因为在乎顾博齐,现在顾博齐在她心里没那么重要了,跟顾博齐有关的人自然也跟着没 那么重要了。因此,见顾筠这般作态,她也只是摇摇头不出声,看了看脸色难看的顾博齐,问他:“老爷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今儿老爷沐休,不如送她们几人到宫门口罢?” 顾博齐哪里有心情管她们的事,有些烦躁的将她们都给瞪了一眼。就道:“我事情多着呢,不耐烦!” 王氏早料到他的反应,也不觉得尴尬,笑笑就吩咐月桐:“马车已经备好了。四位姑娘共坐一顶朱轮华盖八宝车,待会儿你们送姑娘出去。” 等吩咐完了月桐,王氏才又携着顾昭的手告诉她:“你表姐也去,说是来邀你们。等时间到了,你们再出发。” 顾昭才刚答应,月桐就满脸喜气的进来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采薇姑娘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身着碧绿衣裳,外罩烟笼百花披帛的王采薇就笑意盈盈的进来给王氏请安;“给姑妈请安,妹妹们可都准备好了?” 顾博齐已经趁乱溜出去了,王氏也不管她,只是笑着将王采薇扶起来,跟她介绍:“这是你筠姨。” 魏氏与顾筠也算得上是熟识,因此王采薇对顾筠并不陌生,大大方方的朝她福了下去,口称筠姨。 等众人都准备好了,王氏交代了一番,就带着顾筠看着几人都上了车,才回转来。 事实上王采薇很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顾满,就招手将她唤到了自己马车上。 王采薇长得很漂亮,是古典美女的那种标准的美人,杏眼桃腮,粉面含春,一颦一笑间都有种独特的味道,是顾满这种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所没有的特质,想到这一点,顾满又觉得有点晕,她总觉得好像身边也有人是这样,虽然外表上都没什么差别但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古代人的那种感觉。 可是一时之间她真的想不起究竟是谁,也只好作罢。 王采薇察觉到她魂游天外,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才责怪她:“你呀!胆子怎么这么大?” 一说起这个,顾满就知道她是为了许知远的事情来的,就有些无奈的道:“我也没有办法呀,大街上那么多人,还有几位王爷在呢!那么多眼睛看着,我若是不做出点什么事来,还不知道要被传的多难听!” 王采薇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金色的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根翡翠飞花的簪子给她簪上,叹气道:“这个道理我自然也知道,但是你也太厉害了些,现在盛京谁提起你不啧啧两声?你这小妮子太大胆!” 不止盛京了,皇宫里也有人听了这段经历就愤愤的啧啧了几声,讽刺道:“这是哪家的疯丫头?心狠手辣又不讲道理!” 说这话的人是皇帝的第十六女:昌平公主,自幼深受宠爱的。 许知远坐在一旁的摇椅上,将手上的纱布掀开给昌平公主看,一边还道:“你表哥从此之后可再不能带你抓蛐蛐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昌平公主看的眼眶都红了,听见许知远这么说更加对顾满深恶痛绝,问她:“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连你也敢伤?你没叫人把她抓起来五马分尸么?!” “五马分尸?”许知远自嘲了一声,小声叹气道:“谁敢把那位姑奶乃给五马分尸呀?她没把我给五马分尸,就是手下留情了!” 昌平公主从来也没曾见过温文尔雅的许知远这副模样,心中的怒气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见他可怜兮兮的垂着头,连眼圈都红了,自己也忍不住哭了,掉了一会儿眼泪之后却又气道:“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你可不这样!六皇兄欺负我你还帮我出气呢!连六皇兄你都不怕,那野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来路,你居然被人家欺负成这样!” 许知远一听她这话就更加委屈了,抬头跟个小兔子似地看着昌平公主,道:“人家可是首辅大人的外孙女!当时赵王叔、陈王叔都在,却就是没人敢上来帮我!” 昌平公主平日最是嫉恶如仇的,闻言就怒道:“首辅的外孙女又怎么样?她外公见了我也得磕几个响头呢!她算是什么东西?公然欺负皇家人,她反了吗?我这就去告诉父皇,让父皇将她凌迟处死!” 因为她的母妃跟老建宁侯是表兄妹,因此她很自然的把许知远也当成了皇家人。 “你去了也要挨骂!”许知远就忙拉住她,将自己拦顾满的马车一节说了一遍:当然,说的都是好的那一方面,只说是自己帮了顾满的忙,为了看看她有没有受伤才想让她下车来看看,谁知道顾满不但不领情还骂他,他一时生气就想掀开帘子跟她讲道理,谁知道顾满仗着有王侍郎在场,当着众人的面狐假虎威的砍了他的手指,又趾高气昂的扬长而去等等说了一遍。 听的昌平公主简直义愤填膺,她怒道:“那又怎么样?!她就可以出手伤人了?你怎么这样蠢笨,都不知道把她给绑了,扔到应天府去吗?” “可是,可是我毕竟当街拦住人家去路了呀!”许知远小声的嘟囔:“人家非说我是拦路闹事,搬出前朝的德川县主来压我,连应天府都没权管。”许知远无比委屈的抬头看了一眼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自然也听说过德川县主的事,也知道当街拦住女眷的车轿可由人家任意处置,但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他一指头,道:“你可救了她们!又不是拦住她们欲行不轨!” 想了想,昌平公主心里实在不忿,就站起身问他:“今日那疯丫头可会来?” “自然会来的。”许知远低下头闷闷的,声音也极小:“还是淑妃亲自点名邀请的呢,所以我才来让你帮我跟丽妃娘娘说一声,今日就不来了,免得碰上......” 那委曲求全的模样看的昌平公主难过得紧,就恨恨的道;“为什么要不来?就是有她在,你才应该呆在这里,好好看看今日我怎么替你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咬了咬唇,磨刀霍霍的盯着许知远看了一会儿,就道:“好好看着吧,淑妃不就是为了替他儿子拉拢关系吗?今日我非得让她们都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丽妃跟淑妃的关系一直不好,因此昌平公主也从小就讨厌淑妃,此次听说是淑妃点名请的顾满,心里就更加不满。 她决心在春日宴上狠狠的闹一场,让主持春日宴的淑妃还有欺负了许知远的顾满都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怎么做么,她一个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公主,自然多的是法子!XBaoShu.com ps: 求订阅~求打赏~嘿嘿~. 一百 公主(求订阅) 许知远一直都很相信昌平公主使坏的能力。 毕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丽妃的手段那样了得,昌平公主也不该是个笨蛋才对。 事实上他猜对了,昌平公主完全继承了丽妃的狠毒与聪慧,该致人死地的时候决不手软。 顾满扶着沛琴的手下了马车,这丫头依旧活泼得很,半点没受当初蛇毒的影响,见她下来,就偷偷告诉她:“姑娘,我刚刚看见欧阳公子啦!” 她大概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女生们都喜欢为自己出头的哥哥们,顾满觉得好笑,就戳她一下,嗔道:“你呀!” 王采薇见她们二人说悄悄话,就俏生生的立在湖边看风景,待顾满上前来了,才替她整理整理了发带,笑道:“来,趁大家都还没来齐,我先带你去见见淑妃娘娘。” 王采薇的四姨-----也就是魏氏的亲妹妹就是现在颇得皇帝宠爱的德妃,因此王采薇与宫里许多娘娘的关系都不错,也经常进宫来。 顾满点点头,就提醒她:“不是我跟姐姐们一起去吗?” 王采薇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顾昭她们,忙道:“诶呀!光跟你说话,都把阿昭给忘记了!”就吩咐旁边的丫头绿茵去找顾昭跟陆玉然她们。 顾昭带着陆玉然跟顾烟才下车,就见绿茵来找,她在王府住的时日长,跟绿茵她们也熟,见状有些惊讶的问她:“你姑娘呢?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绿茵惯和她们玩的,也不认生,上前搀扶了她,道:“我们姑娘在前边儿等着呢,说是带你们一起先去拜见淑妃娘娘。” 这原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淑妃娘娘点名要见她们。 等众人都聚齐了,王采薇看了她们一眼。才笑道:“都来齐了,那走吧。” 她这声走吧才说完,旁边的凉亭上就风一样的蹿出来一身火红的影子,把顾满撞的倒退了好几步。 王采薇大怒,还以为是哪个小宫女不长眼,正要训斥,抬头就见那穿着一身火红骑装的人抬起头来,趾高气昂的瞪着她们。 居然是昌平公主! 王采薇有些吃惊,因为丽妃与淑妃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昌平公主也向来不待见淑妃这边的人的。连带着也不喜欢常来淑妃这儿的自己,以前见了面只把自己当空气就算了,她正有些奇怪昌平公主突如其来的怒气,就听见昌平公主怒气冲冲的问:“谁是顾满?” 听见是找顾满的,不知道为什么,王采薇第一反应就是不好,她知道许知远跟昌平公主的关系不错,正要出声替顾满说话,就见昌平公主冲上前拽着顾满的衣裳。道:“你就是顾满?” 她哪里是来问话的,分明就已经知道了谁是顾满,来找茬的好么? 顾满仰头,她认识眼前这位长得有些男孩子气的公主。上一世见过的,因此她想了一会儿,就不紧不慢的跪倒在地口称公主。 倒真是个会看人眼色的家伙,昌平公主并不觉得她认出自己来奇怪。见她跪倒了,就摸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拿脚尖踢了踢她。趾高气扬的道:“起来吧。” 她明显是冲着顾满的膝盖去的,顾昭见顾满吃疼,有些愤愤的要上前,却先被王采薇给拉住了。 昌平公主很得皇帝的喜欢,若是她惹点什么事出来,那还真不好收拾,王采薇皱起眉头,终于上前隔开顾满跟昌平公主,问她:“不知公主忽然找我表妹有何事指教?” “指教谈不上!”昌平公主将手背在身后,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转头冲顾满道:“就是听说你命还挺大,胆子也大,本公主喜欢得紧,想见识见识你究竟有多大胆罢了。” 骗谁?顾满也不是傻子,她退后几步将自己被她弄皱了的衣裳抚平,就不紧不慢的问她:“那不知道公主要怎么考验我呢?” 她自然听说过这个昌平公主,上一世昌平公主可是亲上加亲,嫁给了许知远呀! 这不就是绝配么? 也知道她是冲着自己来的,因此她反而淡定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倒不如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虽然重生不久,也被很多事情磨得少了许多棱角,但是心里那团火还是烧的旺旺的,谁敢来碰,就是自己找死! 王采薇没来得及拦,等要拦时顾满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昌平公主于是跃跃欲试,略带挑衅的一扬下巴:“你祖父可是定远侯呀,镇守边关这样多年,你这个当孙女的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不如咱们就比试比试骑术如何?” 上辈子自己压根就没机会出过府门,比个毛线的骑术。 顾满因此淡定摇头:“公主明鉴,小女子不会骑术。” 答的倒是干脆,昌平公主皱了皱眉,道:“那你会什么?” 昌平公主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就道:“那你唯一的特点就是胆子大。” 这好像不是一个问句,顾满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这位公主的心意,只好低着头装娇羞。 王采薇觉得有些头疼的再想上前当和事佬的时候,昌平公主结束了思考,斩钉截铁的道:“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那你陪本公主去散步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这么简单,王采薇想了想,就上前拦住顾满,抬头冲昌平公主道:“公主,今日淑妃娘娘特意让我带两位表妹去给她瞧瞧,我们恐晚了去不恭,就不耽搁公主的时间了。” 昌平公主哪里会把淑妃放在眼里,当机就满不在乎的抽出腰间的鞭子在王采薇旁边的地上一抽,嚣张的扬着下巴问她:“那你的意思是,不准你这位表妹陪我玩了?” 王采薇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位刁蛮公主,正要说话,昌平公主却自己换了副嘴脸,上前拉着顾满的衣袖问她:“你自己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去玩?” 其实昌平公主长得挺可爱,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弯弯的,前提是她眼睛里的算计不要那么明显...... 顾满知道她不会轻易罢休,干脆就附和她:“好啊,不知道公主想带我去哪儿?” 见她答应了,昌平公主才真正的笑开来,挥着手赶王采薇她们走:“好了!你也听见了,是你表妹自己说要跟我走的。既然要见淑妃娘娘,你们就快自己去吧!” 王采薇跟顾昭都一脸的不放心,一旁的顾烟垂着头玩头上的发带,好像完全没有注意这边似地,只有陆玉然有些不耐烦,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站在一旁恹恹的看着昌平公主跟顾满。 昌平公主见王采薇跟顾昭她们没有动静,先没了耐心,伸手拽着顾满跟拽牛似地往旁边的柳树那里走。 顾满倒是不紧不慢,一脸轻松的跟在她身后,看样子完全不费力。 等走了一段路,不停的越过不同的宫墙之后,昌平公主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她拉着顾满,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门,道:“走吧,进本公主的寝宫去,本公主有事跟你商量。” 顾满被她拉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就停在原地问她:“公主不是说散步么?现在步也散完了,我该回去了。” 她知道这不是昌平公主的寝宫,她身后的黄衣宫女在听到昌平公主说寝宫两个字的时候分明诧异的看了昌平公主一眼。 既然这不是昌平公主的秦宫,那她说这句话很显然就没那么简单。 她扒着门不愿意进去,昌平公主却执着得很,道:“本公主说让你进你就进,我亲自邀请你,你还怕什么?” 昌平公主旁边的人很多,顾满明白就算自己反抗也没用,只好站起来似乎有些无奈的问她:“公主,这么邀请人似乎很少见吧?” 昌平公主才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伸手重重的推了她一把,终于彻底的把她推进了屋子。 然后她趁顾满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迅速的把门从外边关上了。 顾满还没彻底缓过神来,就听见里边传来声音:“谁?!” 是男人的声音,她当机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昌平公主究竟是把她带到了哪里? 这里又是谁?里面的不会是许知远吧? 她有些警惕的站起来迅速的靠着门站了起来,正打算拉开门出去就听见里边屋子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起来好像比她还慌忙。 到了这个时刻,她手边的们却忽然怎么拉也拉不开了,身后的门倒是吱呀一声开了,还是原先那个男声,喝到:“你是谁?” 不知道昌平公主打的是什么主意?顾满在心里飞快的盘算,里屋却同时又有女子忽然惊慌失措的跑出来,白嫩的手搭在她旁边的门上...... 就算是再笨也猜到了些东西,顾满悄悄偏过头去,就发现那女子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宫装,眉眼精致,额间有一粒朱红的胭脂痣,看起来格外显眼。 当然,若是她的衣裳整齐些的话,大概顾满会觉得更自然些。 女子的手才刚触到门闩,后边的人就噌的一下窜上来将她一把拉开,同时又伸手指着顾满,道:“给我转过头来!”XBaoShu.com 一百零一 宫闱 还没等顾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揪住她的肩膀哗地一下将她转了个身。 顾满还没回头的时候大概已经猜到了昌平公主打的主意;昌平公主很明显知道这里面是有人的,或者很大的可能她不仅知道,还是故意将自己推进来,好让自己发现某个秘密,而外边的门又已经上了锁,自己根本逃不出去。 被人知道自己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或者说是,不得不死? 在顾满看见那个男人的脸之后,才真正确信了,昌平公主果然是丽妃的女儿,一来就想彻底的解决了自己。 这个跟女子偷情的人并不是别人,居然是上一世最后登基做了皇帝的的人! 上一世自己跟皇室接触得不多,因为被保护的太好也从来没被扯进过什么争斗里面。 但是皇位的由来她也极为清楚,新帝的帝位来的蹊跷得很。 新帝很不喜欢王家,更不喜欢王伯雍。 上一世的王家的悲剧可以说是新帝一手造成的,因此顾满对眼前这个人很没有好感。 她上一世曾经远远的见过这个年轻皇帝,永远都是笑意不到达眼底,浑身看起来都阴鸷得很的人。 就像此刻,他盯着顾满看,眼神很像是看见了猎物的野兽:凶狠得让人害怕的那种猛兽。 顾满知道这个新帝的心理很有些不正常,上一世她就听说过就因为宫中一个美人说了句梨花丑,他就把这个美人剁成了肉馅,埋在梨树底下当肥料。 因此她极为小心的往旁边挪了挪。 她还不算是最慌乱的,那个眉眼精致,衣衫不整的女人好像比她还要慌乱,美女见顾满注意到了她,就唰的一下转过脸去。谁知动静太大,腰间的玉佩铛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下顾满跟那个男人都条件反射的往地上看。 那玉佩玲珑精致,最重要的是,上面刻着的花纹居然是龙凤呈祥。 顾满听说过,大周位分较高的妃嫔们都是可以佩戴这种玉佩的,而且,顾满曾经在周王妃、陈王妃身上也看见过类似的玉佩。 美人......穿的是宫装,脸上的妆容也明显不是外朝贵妇们流行的妆扮,头上还带着满堂娇八凤娇分心的步摇,还有额间那样显眼的胭脂痣...... 顾满很快就联想到最近的很得宠的宠妃:秦歌 皇帝去年新纳了一个妃子。听说是山西孟氏家主的女儿,孟秦歌,自幼聪慧,三岁能识文断字,天生一股风流态度,令人看着就心驰神往。 新帝很是宠爱她,给她定封号:婉 男人的反应极快,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玉佩,转眼看见顾满一脸的惊讶。手已经飞快的掐住了顾满的脖子。 他用的劲很大,顾满被掐得不能呼吸,就两手并用想抓开他的手,但是两个人的力气实在相差太大了。顾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掐得脸都憋红了。 这人完全没有留半点余地,明显是想杀人灭口啊! 顾满心思一转,抬脚狠狠的踩在那男人的脚上。趁他吃痛松手时迅速的转到了旁边扒拉着门。 还没等她喘过气来,那男人就反应了过来,立马又要上前。 顾满伸手阻止他。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脖子问他:“你以为杀了我你们的事情就不会败露了吗?!” “什么意思?”听出来顾满的言外之意,男人稍稍迟疑。 顾满见他仍旧满脸的杀意,就先自我介绍:“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动杀人灭口的念头,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王伯雍的外孙女,今天我若是不能活着出去,你说我外祖父他们会不会觉得蹊跷?” 王伯雍的外孙女!男人果然收敛了脸上的杀意,换上了一脸迟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漂亮女子更是惊呆了,双手抓住男人的胳膊,看顾满的眼神跟看见了鬼没有差别。 这件事情麻烦了! 这是他们两的第一反应,不杀,眼前这人要是把看到的一幕说出去,那自己就完蛋了,但是若是杀人灭口显然更加危险,王伯雍可不是好惹的主,他的外孙女在皇宫丢了,想必皇帝也会被惊动...... 见男人总算不急着动手,顾满再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些距离,才道:“我也不是故意闯进来的,你若是杀了我麻烦想必更大。而且......就算杀了我,你们的事情也会暴露的!六皇子跟婉妃都是聪明人,想必不会对我动手的,是吧?” 听见她清楚点明两人的身份,六皇子跟婉妃更是吃惊,尤其是六皇子,才按捺住的杀意又开始蔓延-----这件事情牵扯的太大,若是走漏了消息出去,自己跟婉妃就都别想活了! 顾满不顾六皇子要吃人一样的眼神,极简明扼要的告诉他:“六皇子,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对揭发你跟婉妃的事情一点兴趣也都没有。我是被人设计的,而且你信不信,很快就会有人进来发现你们俩偷情又杀我灭口的!” 六皇子长得很女气,跟其他几个皇子的俊朗大不似,他皱起眉,道:“你说有人设计你?那人是谁?你又有什么证据?” 顾满知道他有几分信了,就试探着引导他:“六皇子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仇人都有谁吗?我倒是知道我最近得罪了昌平公主的表哥,昌平公主对我很不满,刚刚就是昌平公主将我从御花园拉到这里来的!想必六皇子也很清楚,我一个从来没进过宫的人能自己闯到这里来的可能性有多低吧?” “至于证据么......”顾满微笑,伸手将手里攥着的证据亮给六皇子看,问他:“这个算吗?” 算!当然算,六皇子一眼就看出顾满手上的那颗南珠耳环是皇帝上回赐给昌平公主的赏赐。 昌平......六皇子的薄唇抿了抿,就背着手冷笑,原来是丽妃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昌平公主表现出来的算计实在是太明显了,不做点准备,又怎么应付到时候的陷害?顾满掂了掂手上的耳环,顺手就放进了袖子里。 他扬了扬下巴,问顾满:“那依你之见,本皇子现在该如何应对呢?” 昌平这家伙人小鬼大,从小就知道使各种计谋坑陷争宠的姐姐妹妹们,长大了更是不得了,是她母妃的好帮手。 尤其,昌平向来跟十二皇子走得近,很多次都为了十二皇子的事看自己不顺眼,六皇子很相信昌平能做出这种事来。 事实上,丽妃也很不喜欢受宠的婉妃.....若是能揭发自己跟婉妃的私情,又趁机解决了顾满,昌平是很愿意做的。 什么叫依你之见? 上辈子都能从那么多皇子之间脱颖而出,不顾首辅跟两朝元老反对的情况下登上帝位,又大清洗了朝堂的六皇子,会没有解决的办法么? 顾满有些警惕的看着他,挺直了脊背摇头:“我不知道,若是六皇子您也想不出办法来,那咱们就只好一起等死了。” 她很不喜欢眼前这个永远能都散发着阴气,跟鬼一样的六皇子,再加上上一世他夷了王氏三族,顾满自然也不愿意帮他出主意。 以她对六皇子此人的了解,他永远都是以权利跟利益为主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没有理由还要冒险杀死自己。 只要自己没有危险,她又何必管他人死活? 顾满拿手轻轻的拉了拉门,示意门已经被关死了:“六皇子,你最好快些想想办法,不然到时候咱们三个就要一起被发现在这里了。” 那时候,自己这个才九岁的小孩子很容易脱身,何况自己手里还有昌平公主的贴身饰物,而六皇子跟婉妃么.....那就难说了。 婉妃果然很着急,她看了看顾满,再看了看六皇子,咬着唇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格外美丽。 六皇子脸上的杀意跟慌乱都褪得干干净净,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就问顾满:“昌平虽然是想一箭双雕,但是很显然也想杀了你,不如你跟我合作当作对她的报复,如何?” 现在这种情况,帮还是不帮,对自己的威胁显然不是很大了。 六皇子是那种,在没有失去性命之前都觉得一切还有转圜余地的人,一定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的。 顾满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她也沉思了一会儿。 她觉得有必要让人知道,她顾满不是好欺负的。 不是早就立誓了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灭一双,所有想害她的人,都要自己先下地狱。 于是顾满靠着门,抬头冲六皇子道:“怎么帮?” 见她这样说,六皇子先松了一口气,吩咐道:“听着,很快昌平就会带着丽妃甚至皇上过来上演一场无意捉奸的好戏,你要做的,就是告诉她们,什么也没有发生,你是被昌平困在这里的。” 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啊。 顾满微笑,略有些猥琐的点了点头,问他:“那六皇子拿什么来回报我呢?好歹我要帮你们这么大一个忙,六皇子总不会半点表示都没有吧?”XBaoShu.com 一百零二 演戏 专业替人擦屁股也是要收费的,顾满觉得自己就算要报仇,也不该便宜了眼前这个不讨喜的六皇子。 六皇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刻意盯了顾满一眼,却见她完全不怕自己的目光迎着自己连眼睛也不眨,就问她:“那依你的意思呢?” 这位六皇子好像很喜欢问这句话。 顾满一点儿也不客气,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两圈,道:“我没什么意思,六皇子看着给就是了,时间也不多了,六皇子还是抓紧时间比较好,你说呢?” 六皇子确实从来没见过顾满这样的女孩子,其他的豪门千金似乎并没有这么鬼马,看见自己不躲得远远的就是凑得近近的,顾满好像这两样都不占。 最诡异的就是她居然面对自己跟妃嫔偷情这事也能这样镇定自若,若是她刚刚没踩那一脚,自己已经把她给掐死了。 他眯着眼瞧了她一眼,就从婉妃头上拔下那只步摇来扔给她,问她:“够了么?” 顾满偏头一躲,那步摇就叮叮当当的掉在顾满脚边不动了,顾满也不管那步摇,就冲六皇子摇头:“内造的东西我拿出去,不是太缺心眼了么?” 顿了顿,她又笑的一脸无害:“何况.....我怎么知道过几日会不会有锦衣卫来我家搜查,说是我偷盗内宫女眷的饰物,将我就地处决了,成为永远不会泄露秘密的死人呢?” 她知道六皇子绝对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解决了昌平,他的目标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六皇子这才真正算的上认真的瞧了她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问:“既然你不放心,那你说,你要什么?” “银票!”顾满这回答的倒是毫不犹豫:“我要银票!我知道六皇子您有了自己的封地和供奉,蜀地可是天府之国呢,六皇子的手上一定很宽裕吧?” 银票? 身为一个贵女,还会缺银票这种东西么? 六皇子跟婉妃都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婉妃蹙着娥眉。眼里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鄙薄:同样是贵女出身,自己跟自己的姐姐妹妹们可比眼前这个人强多了。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六皇子也没心思跟她继续扯淡,就伸手在怀里掏出些银票来递给她:“我身上只带着这么多。” 顾满也不看,将它们卷了卷放进袖里,伸手指了指里间,对他们道:“我知道六皇子是谨慎人,绝对不可能在只有一道门的地方做这种事的,不送。” 婉妃有些吃惊的盯了她一眼,就被六皇子拉着进了里间。 屋子里顿时又只剩下了顾满一人。 顾满抬头。看着太阳光渐渐的从窗子中央升到了门中央,就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依昌平公主看来,现在的时间,刚好够六皇子发现自己,再杀人灭口,再准备毁尸灭迹吧?趁着这个时候,她也该带人来了。 她低头有些百无聊赖的玩着指甲,忽然就听见门外一阵飞快又匆忙的脚步声从远至近而来。 其间隐约夹杂着昌平公主的叙述,大略就是她带着顾满出来。谁知顾满却自己乱走以至于丢了,她听宫人说顾满可能到了这里,但是这里已经被锁上了,宫人说六皇子跟婉妃都在这里面。她不敢拿主意云云。 顾满低头抚了抚裙角,门就啪嗒一声被推开了,还带来大片大片刺眼的阳光。 等她终于从刺眼的阳光里看清楚了来人,才发现果然有个穿着黑色龙袍的中年人脸色肃然的带着一大片人看着自己。 大周尚黑。黑色向来都只有皇室贵族穿,用以象征身份。 昌平公主见她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心中已觉得万分惊讶。 要知道。六皇子可是连手足亲情也不认的人,对他有威胁的人他非得斩草除根才罢休的! 丽妃也说过了,婉妃跟六皇子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确凿的奸情。 花了那样大的力气才确认了婉妃会趁着春日宴这日来这里跟六皇子私会,她才会想到把顾满也引过来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的。 可是眼前顾满却好好的站在这里,一根毫毛都没掉,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六皇子改吃素了? 她有片刻反应不过来。 还是淑妃最先回过神来,极轻的打破了沉默:“诶呀,顾姑娘原来真的在这里。” 顾满低头,冲着皇帝就盈盈下拜,口称万岁。 任何时候,在古代都是不能直视皇帝的,顾满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她并没有看清楚皇帝究竟长什么样子。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皇帝终于出声:“起来吧。” 顾满行礼起身,就听见皇帝波澜不惊的问她:“就你一人在这里?” “回皇上,这里只有臣女一人。”顾满依旧垂着头,答话答的战战兢兢的样子。 皇帝一双眼睛盯着她瞧,忽然转了语气问她:“你是伯雍的外孙女?” 皇帝问的倒是奇怪,顾满于是仍旧老老实实的回答他。 昌平公主却忍不住了,她伸手指着顾满,道:“你把我六皇兄跟婉妃娘娘藏到哪里去了?!刚刚分明有宫女说六皇兄跟婉妃娘娘也在这里的!” 陷害人还想突出自己是白莲花么? 顾满假装出一副听见是她的声音很欢喜的样子,跟个小孩子似地扬起笑脸,欢喜的唤她:“公主!你回来找我啦?” 眼前的人身量不足,长得粉雕玉琢,樱唇玉面的,就是个还未懂事的小姑娘,皇帝略微耸动了几下眉毛,低声问她:“回来找?昌平,你不是说她丢了么?” 自古以来,拥有生杀大权的皇帝的疑心都是很重的,很轻的一句话在他的耳朵里也或许会有千百种想头。 顾满很清楚这一点,而今天,她也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昌平有些惊慌,故作镇定的指着顾满道:“谁让你乱走的?”又道:“对了!我六皇兄跟婉妃娘娘不也在这里么?你又不会少块肉,快让他们出来!” “什么?”顾满皱着眉头,一副茫然的模样。 第一次进出宫廷的小女孩子,哪里会认识什么妃嫔皇子? 皇帝正要说话,昌平公主就怒道:“你装什么傻?快把我皇兄跟婉妃娘娘交出来!” 她怎么就每句话都非要扯上六皇子跟婉妃? 众人都有些诧异。 顾满茫然失措的看着她,一脸惊慌的道:“公主,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婉妃皇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 她一脸的莫名其妙还有茫然,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昌平公主犹疑一会儿,就斩钉截铁的否认道:“不可能的!” 是啊,不可能的,自己当时还确认过,婉妃跟六皇子都进了这里,才把顾满推进来的!除非六皇子他们长了翅膀飞走了,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她瞪着顾满,一路走进里屋一把推开门。 两扇门被推开,里边屋子里整整齐齐的,空旷得很,那屋子并不算大,一眼就能收进眼底,里面确实空无一人。 皇帝觉得丢人。 他居然就因为宠信这个女儿,来这里抓奸来了? 他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 但是昌平公主却显然没有意识到,她忽然冲上去问顾满:“你究竟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快点,快把他们交出来!” 真是没有长脑子,顾满在心里冷笑。 明明在这里面的人却不见了,本来该被杀人灭口的人也好端端的站在这房间里演戏,丽妃一眼就看出有什么不对,忙想喊住昌平公主。 可是她还是晚了那么一步。 顾满咦了一声,懵懂的抬头问昌平公主:“公主让我来这里找耳环的呀,怎么又变成了什么皇子跟婉妃了?公主没这么交代我呀!” 她扬起脸的时候,萌萌的包子脸有些委屈和茫然的嘟起来,完全一副小女儿情状。 这样小的孩子,又是王伯雍的外孙女,是没有必要撒谎的。 皇帝就沉着声音,道:“什么耳环?” 顾满献宝似地将手里攥着的耳环拿出来,道:“喏,就是这颗呀!公主邀我散步,走到这里的时候说耳环掉了,让我进来帮她找,我一进来门就被锁上了......还好耳环找到了!公主,还给你。” 耳环! 这东西怎么会在顾满手里,当时她分明是带在耳朵上的呀!昌平公主大惊,来不及思考就一把从她手里将耳环抢过来,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带你来过这里了?分明是你自己进来的!还偷了我的耳环!你这个贼!” 这颗南珠很多人都认得的,是西夏国进贡来的宝物,当时因为正值昌平公主生辰,皇帝特地赐给她的。 而且她的反应也未免太过强烈了。 顾满觉得有些委屈,指着那颗已经被昌平公主抢走的耳环,讷讷的道:“我不认识路的......当时公主您真的带我来这里的!我一转身门就被关上了......我以为公主心急,去别的地方找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俨然一副委屈到极点的样子。 眼看着皇帝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昌平公主却浑然不知,一把扯住皇帝的胳膊,道:“父皇!她在撒谎!她还把六皇兄跟婉妃藏起来了!她肯定是在撒谎!”XBaoShu.com 一百零三 圣意 皇帝本来没想来的,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丽妃。 他去御花园,遇上焦急的昌平,再听说婉妃不在棠梨宫,听说六皇子跟婉妃在一起,听说王伯雍的外孙女丢了...... 这一切越想越觉得巧。 宫里是没有这么多巧合的,他偏头再看了一眼神色焦急的昌平公主,将她的手挪开。 昌平公主有些焦急的再次拉住他,道:“父皇!您相信我,这个丫头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她一定是偷了我的耳环......” 皇帝甚至还没有对这件事给出一句话,昌平公主倒是一个人说了这样一大堆话。 再看顾满,她泫然欲泣的立在原地,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全然无措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装出来的。 如果六皇子跟婉妃真的在这里,她为什么不说? 而且,就这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六皇子都会对付不了么? 不要把人当傻子,特别是那个人还是拥有这全天下的皇帝。 后宫之中的争斗从来众多,手段各异,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屑于参与罢了。 女人之间耍些手段没什么,宫里闷么,就当自己上场演戏好了,但是让他也上去唱大戏,扮个角,这却是万万不能的。 他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道:“含凉殿离御花园可不近,人家小姑娘若是没有人带路,确实是不可能进的来的。” 话里的不悦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若是昌平公主知趣,此刻认个错也就完了。 但是昌平公主显然不是习惯于看别人脸色的人,不知道她是刻意还是装傻,居然还是一口咬定自己从来不曾带着顾满来这里,顾满是自己来的,她不过是听宫人禀报。觉得事关重大才请了皇帝一起过来。 她大概不知道,越牵强的解释越容易引起人的怀疑和不悦。 皇帝仍旧目无表情,但是周边的气氛却越来越压抑,丽妃有些担忧,又有些头疼。 她们显然都错估了皇帝的态度。 而顾满明白。 上一世的失败还是有好处的,至少顾满知道,看似不得宠又不被喜欢的六皇子,其实很得皇帝的意。 丽妃跟昌平公主这次把主意打到六皇子谢振轩身上,一开始就是错的。 谢振轩的生母身份低微,生下他之后就去世了。皇帝于是给她找了个养母。 这个养母地位可不低,正是四妃之首的贤妃。 贤妃自己也有个儿子,在生下那个儿子之前,她真的把谢振轩当亲生儿子来养,天知道这个孩子帮了她多少忙。 当然,生了自己的儿子之后,她也没有怠慢过谢振轩。 她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皇帝对这个六皇子经常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关心。 而丽妃之所以要对付六皇子,不过是因为六皇子把贤妃视为亲生母亲。又跟德妃走得近,觉得他之后肯定会是丽妃的儿子十四皇子的帮手罢了。 其实她不知道,谢振轩从来就不是甘于替他人做嫁衣的人,他的心思。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重。 顾满牵起嘴角微笑,等着谢振轩出现。 她终于找到机会好好利用一下自己先知的本事,怎么能不看看结果? 没有人说话。毕竟皇帝都不说话,谁又敢多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抬头看着昌平公主。问她:“你方才说,你没有带这小姑娘来这里?” “父皇......”昌平公主方才也被静谧的气氛给感染了,不自主的就停了话,现在听见皇帝这么问,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皇帝却再问:“你方才说你振轩与婉妃也在这里?” 皇帝终于问出来了,很好,昌平公主,快答吧,按照你想回答的那个回答来说,按照你的计划来。 昌平公主愣了愣,她揉了揉因为太久没休息而有些痛的眼睛,道:“是啊.....我亲耳听见宫人这样说的。” 皇帝咳嗽了一声,道:“那好,你现在去把那宫人给朕找来,朕亲自来问。” 一边说,他却已经腾出空来去吩咐旁边伺候的内侍:“你去看看六皇子在哪里,婉妃又在哪里。” 宫人都是瞎编出来的,现在这个时候要去哪里找? 昌平公主觉得有些焦急,愣在原地一时居然忘记了动弹。 还是皇帝的人办事效率快,不过是一盏茶左右的时间,那出去的内侍气也喘不匀的跑进来回话:“回皇上,六皇子此刻正跟赵王世子他们在一块儿呢,奴才刚刚听赵王世子身边的人说,他们才从藏书阁回来,此刻去了六皇子的寝殿。!” 六皇子之前的几个皇子们都比他大许多许多,赵王、周王、陈王他们的长子都十几岁了,算算,六皇子也只比他们大了那么六七岁而已,玩在一起也不算稀奇,何况谢庭这孩子跟谢振轩也着实有几分相像。 皇帝难得的舒展了眉头,可惜这样微妙的表情变化,只有顾满看了出来。 顾满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的六皇子到最后可以打败那么多甚至已经有军功,有兵权在身的哥哥们登上帝位了,皇帝真的不是一般的偏宠他。 可是,若是皇帝知道,他最爱的儿子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眼睛里看到的那样子呢? 若是今天他跟婉妃的事情真的被发现了呢?皇帝还会不会这样纵容他? 顾满不知道,但是顾满知道这回昌平公主要倒霉了。 永远不要试图去欺骗身居高位的人,就算他是你的父亲。 皇帝古怪的笑了一声,面上仍旧看不出喜怒:“那婉妃呢?” “婉妃今日被德妃娘娘请去种茶花了,现在还未回寝宫呢。”内侍的语气总算缓和了一些。 一个在藏书阁,一个在德妃的宁寿宫,这么远的两个人也能扯得上关系? 于是原先丽妃跟昌平公主经常在他耳边说的那些关于六皇子跟婉妃的坏话的缘由,到了今天好像就都理所当然的串接了起来。 想拿他当刀去杀人? 这个女儿倒是不笨么...... 皇帝盯着昌平公主看了一眼,问她:“那宫人还去找么?” 语气嘲讽又阴冷。昌平公主心头一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推顾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六皇子的腰带啊! 而且都是已经确认过几万遍的消息的...... 可是现在人呢? 难道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因为笃定这回的计谋会成功,她甚至让淑妃她们都跟着来了,而且在所有人面前把话挑的这么明,她觉得皇帝的话有些恐怖,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 六皇子跟婉妃倒是人缘好得很,这个嫌疑顿时去的干干净净的。 倒是谢庭真奇怪,一个地位岌岌可危的世子,居然会跟谢振轩也扯得上联系,真怪。 想到日后他们二人截然不同的结局。顾满又有些纳闷,既然新帝跟谢庭的关系不错,那谢庭为何还会被当成叛贼被赵王亲手砍杀? 皇帝的老虎毛果然不能乱摸,他自觉丢了脸面,又因为此次昌平公主连带着还算计上了人家首辅的外孙女,更加觉得平日乖巧可爱的女儿让人失望。 此刻就算是个木头人也该察觉出皇帝的怒意了,昌平公主自然也有所觉,禁不住拉着顾满不肯放手,口口声声的问她是不是跟六皇子勾结在了一起。 皇帝于是回头看了一眼丽妃。 那一眼的内容也足够让丽妃胆战心惊了。丽妃忙伸手去拉住昌平公主,呵斥她:“昌平!别胡闹了!” 她心中其实更加郁闷,这一次的消息 明明很准确的,可是到了最后居然也没能成功。还白白让昌平惹皇帝不痛快。 顾满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退后瘪了瘪嘴就真的大哭着要找母亲。 皇帝此时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九岁小姑娘跟别的同龄人有什么不同,觉得顾满这个反应才是正常人家受了惊吓的孩子,心中的烦忧也去了几分。 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嘛。到时候外边人闻起来,这小丫头大概也只会说公主欺负她。 那些家仇不能提才是真的。 于是皇上缓和了脸色,眼睛却看着淑妃:“人是你请来的。小姑娘被惊吓成这样,你也不好好安慰安慰人家?” 淑妃掩嘴笑了一声,顺从的将顾满拉到自己身边柔声哄她。 皇帝见状才转过头去冲丽妃道:“以后收收你的心思,实在闲的无聊了就教教昌平道理,省的她这样大了还只知道胡闹!堂堂公主,连人家臣子养的女儿也比不过,真是让人失望!” 说完,他又看了昌平公主一眼,下了吩咐:“你以后就呆在你那屋子里好好反省,哪里也别去。” 这就是变相的禁足了。 昌平公主觉得无比委屈,以前皇帝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的。 她有些慌张,伸手去拉皇帝的衣袖,可怜兮兮的哭的不能自已,抽噎着重申:“父皇,我真的没有说谎......” 皇帝冷哼了一声将她的手甩开,带着身边的人干脆利落的去了。 淑妃跟丽妃的关系原本就算不得好,见状也不多留,客套了几句就带着顾满走人。 =============================================================== 手机掉了又坐错车,某人最近都很倒霉好不好。 话说我是不是犯太岁啊XBaoShu.com 一百零四 惊艳 到傍晚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雾气蒙蒙的雨滴从檐角落在地上,声音清脆悦耳。 众人却大都无心欣赏。 今年的春日宴没有往常的好玩,既没有戏班子,也没有比试之类的可以调气氛,现在又下起了雨,真是格外的伤风景。 也亏得今年请的人多,大家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园子里或是戏水,或是描画,也有男孩子门聚在一起下棋的,看着还不算太凄惨。 顾烟生的好看,又会做人,很快就与江御史的女儿江雨微走在一起。 顾昭自然是跟在王采薇身边的。 王采薇人缘好,自幼就跟着魏氏出门的,因此对这种场面驾轻就熟,带着顾昭很快就融入了环境。 过不多久,顾满被一个宫人带过来,满脸笑意,看起来并未受那公主的欺负,顾昭心中的担忧这才好歹消散,嗔怪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顾昭笑着摇头,抬头往八宝亭上看,只看得到淑妃飞扬的头发与旁边丽妃有些难看的脸色。 她略微偏了偏头,见谢庭远远的穿着一袭黑色衣裳跟在谢振轩后边往她们这边来,面上的神色是从来没见过的那种轻松。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谢庭会帮谢振轩圆谎,现在见他们两走在一起,还很和谐的样子她就更加忍不住有些惊讶,怎么也不该走在一起的两个人,看起来怎么看怎么怪异。 顾昭没注意到她,倒是注意到了她旁边不远处的谢陵。 谢陵今日还是穿着一身白底蓝边的袍子,看起来清爽俊朗,越发的显得剑眉星目,此刻正站着伸手招呼谢庭。 他与谢景行似乎因为城门那一次之后关系变得不错,谢庭抬头见是他,竟轻声招呼了一句。才带着谢振轩过来。 天上的乌云散开,雨后的空气清新好闻,清风裹挟着几缕亮光荡过亭子来,顾满抬头去看,一时有些被晃花了眼。 见她发呆,王采薇就顺势推她一把,问她:“方才出什么事了?昌平公主如何没来?” 提到昌平公主,就不可避免的回忆起方才六皇子与婉妃的那一幕场景,顾满这才觉得周遭的事情真的是一件又一件,家里还有个顾博齐的事情未完呢。 谢振轩似乎也听见王采薇的问话。隔着一张石桌看向她,嘴角的弧度有些诡异的嘲讽。 谢庭离谢振轩近,见他那副表情,就问他:“你说的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就是她?” “怎么 ?你也认识她?”谢振轩手里拈着一只杯子,偏头看着他。 谢庭迟疑了一会儿才点头,抿唇重复:“她也只是误打误撞被人当了刀使才撞见你们的......” “你这算是替她说话么?”谢振轩饶有趣味的盯着他,勾起唇无所谓的一笑,温暖他:“还是你放眼这满天下。觉得所有有爹生没爹疼的孩子都跟你自己似地,觉得可怜?” 他毫不客气的戳人家的伤疤,但是谢庭却似乎早已习惯一般,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半响后才将目光移开,缓缓叹了口气。 顾满将他们二人的神色收在眼底,越看越觉得奇怪。 其实经过这样多的事情,谢庭这个人的为人她其实觉得还算是了解的。这个人虽然看着冷冷清清呆呆傻傻的,但是却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看他那样执着的要给自己外家洗刷冤屈就知道了。但是他又是怎么才会跟完全跟他不搭的谢振轩走到一起的呢?她还是觉得很想不通。 谢庭在谢振轩面前简直就跟老鹰爪子里的小鸡崽似地,弱弱的充满着畏惧感,看着就让人疑惑,谢陵很明显也看出来,就笑着将谢庭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将他跟谢振轩隔开。 顾满正看的一头雾水,欧阳灿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撑着下巴问她:“方才你做什么啦?” 比起谢庭来,还是欧阳灿要让人觉得舒服些,顾满不看他,镇定自若的给自己倒了杯水,道:“没做什么呀,陪淑妃逛了逛园子。” “行了,收起你那副样子来。”谢振轩手里的筷子极准确的敲在谢庭头上,发出蹦的一声响。 顾满与欧阳灿都愣了。 这样不客气...... “六皇叔!”谢陵又惊又怒,一把将谢振轩的手拂开,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教训晚辈啊!”谢振轩冷笑了一声,摸着下巴朝谢庭问道:“是不是?” 态度太居高临下,一点也没有个长辈的样子,分明就好像对着一个自己的奴才那样,颐指气使。 欧阳灿冷冷的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整个人看起来都无比阴沉。 谢庭沉默了半响,终究头也不抬的应道:“是。” “景行!”谢陵不可置信的盯着他,有些愤怒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圆了眼睛。 谢景行不是这样卑躬屈膝的人,顾满隔着花架看他的侧颜低的不能再低,就快要淹没在光线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忍。 气氛忽然变得很压抑,众人一时都没有开口,只听得见不远处的凉亭里不断传来高呼声。 王采薇站起来看,就忽然拉着顾昭问:“那个不是你......” 顾昭跟顾满都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不远处的八宝亭上,顾烟迎风而立站在淑妃身边,居然一点儿也没有被淑妃的美貌抢去风头,站在那里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坦白说,真不像是庶出的女儿。 顾昭一时有些呆了,愣愣的点了点头之后就不知道是震惊还是迷惑的回答她:“是十一......十一怎么会跟淑妃在一起?” “这你们大概得问我啦。”欧阳灿的脸色瞬间又阴转多云,略微带了些嘲讽的笑:“我发现你们家的人都挺特别,一个个的都不可小觑啊。” 顾满知道顾烟的本事,本来就没多大兴趣,因此只是淡淡的盯着地上的蚂蚁看,全当欧阳灿讽刺的不是她。 欧阳灿倒是不介意,手指在桌子上叮叮当当的敲,面上却一副平淡的语气:“那丫头送了我姑母一盒叫什么女儿香的香粉,我姑母喜欢的不得了。” 顾昭渐渐的放下心里:若只是因为一盒香就得了淑妃的喜欢,那也是顾烟的缘分。 淑妃笑的很开心,偏头对旁边的黄衣宫女说了句什么,就招手唤他们上前:“今日可是你们有福,才刚我想听曲,恰好顾姑娘说会,我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唤你们一起来听如何?” 淑妃向来行事雷厉风行的,果然就命人领着他们过了翡翠轩,经过蜂拥桥,往沁芳轩去了。 沁芳轩造的精巧,位于湖中央,左右各有小舟以摆渡。 众人下了船,才发现这沁芳轩分两层,第一层比第二层宽敞许多,第二层临窗看去,就是巍峨宫殿。 倒是极漂亮的风景-----若是没有谢振轩的话。 谢振轩下了船就开始啧啧啧的围着四周的窗柩打量,打量了半天之后用拿手去捅旁边的有些恹恹的谢庭,轻佻的问他:“当年你娘死的时候跳的是不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谢庭忽然抬头盯着他,那目光冷然又怨毒,看得人情不自禁的打哆嗦。 谢振轩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话说到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等回过神来之后颇觉得有些丢脸,就伸长了手啪嗒一下又敲了他一个爆栗,威胁道:“你最好别这么看我,要知道,唯一的证据可在我这里!” 他越来越不客气,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像话,谢陵看不下去,就将谢庭扯到身后,再一次义正言辞的的道:“六皇叔!玩笑也要有个度,你怎么能这样对景行?” 谢振轩知道谢陵的脾气,也不与他计较,冷哼了一声就勾出一个微笑来,看向别的方向。 周围再次静谧下来,天空中不知何时又漂起了雨。 有微风裹着飘飘扬扬的花瓣落到湖面上,打了个转旋即又消失在旋窝里,更多的仍旧成片成片的聚集在湖面上,啥时漂亮。 对面的琳琅斋忽然传来极轻的拨弦声。 听得出来弹琴的人琴艺不错,听起来就如同新月初升时旁边的徐徐清风,吹的人心头无一不舒爽。 但是琴技好的人宫里多得是,一点儿也不缺。 令人惊艳的是弹琴的人的歌喉。 对面的窗子缓缓拉开,入目的是轻拢慢捻,极为娴熟又专注的顾烟. 顾昭从来没有一刻觉得顾烟原来这样出挑。 她眉间的那好看的额饰随着她的动作不时的晃荡,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狼狈,反而美丽得让人觉得眩目。 无视众人惊呆的眼神,孤雁仍旧不紧不慢的吟唱。 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微风一阵又一阵。 顾烟在这样的时候唱:“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词,好曲、与好景跟美人相得益彰。 连谢振轩的目光也有一瞬间的迷蒙。 远处阁楼上的那个女孩子,在春日宴上惊艳了所有人的眼。 顾满也被惊呆了。 原因是因为那首《明月几时有》,这分明是几百年后才会出现的词,顾烟一个古代本土人怎么会? 她想起上一世处处占优处处出彩的顾烟,想起她无所不能的人生,忽然觉得心脏有些疼。XBaoShu.com 一百零五 双穿 在之前,顾烟她一直是顾满的噩梦。 顾满承认她其实是很不服的,她一个好歹带着穿越者名头的人,在上一世输的惨不忍睹,她也很不服气很不甘愿、 儿今天,顾烟惊艳的出场还有这一曲明月几时有,彻底让她明白了个彻底。 原来她也是穿越者,原来穿越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 同是穿越来的人,顾烟显然比她隐藏的还要好,做的比她漂亮几百倍。 她勾勾手指就毫不费力的将邱苍梧弄的死心塌地,她抢走了自己本来该有的所有的一切...... 这一切的种种,到现在都有了答案。 顾满觉得胃极不舒服,她趴在栏杆上,觉得头疼欲裂。 往事一幕幕的跟放电影似地在她眼前回放,逼得她差点就要喘不过气来。 上一世输的是有原因的,碰上比自己厉害的人,有什么办法? 她抬头看着对面飘飘欲仙的顾烟,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不知道到时候顾烟知道自己也是穿越者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或许是长开了,现在的顾烟一颦一笑看起来都是风景。 谢振轩拿手去碰了碰旁边的谢庭,问他:“你不是与那顾家九姑娘关系不错么?怎么也没听你说过顾家还有个这样的妙人儿?” 倒的确是极好的曲子,听的人心肠也要软几分。 难得的是曲里透出来的胸襟,一个深闺里呆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居然也能做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词来,真是少见,比京城中的才女冯久怡还要强上那么几分呢。 谢庭看了顾烟的发丝随着柳树带起的风纷飞,水面上偶尔有鱼起来吐几个泡泡,因为这一首曲子,众人都觉得似乎到了天堂。 王采薇似乎有些惊呆了。她站在一旁看着,连前额的头发乱了也不知道,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去拍顾昭的手,问她:“平日里并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庶妹还这样有才华呀,这回真是让人惊艳。” 在顾昭的记忆里,顾烟就是个长得不错,普通的庶妹罢了,她也不知道顾烟有朝一日也可以这样耀眼,因此一时间居然也无言以对。 一曲终了。沁芳轩的众人才仿佛从梦境里出来,皆忘乎所以的拍红了手掌。 真是美景美人相得益彰,谢振轩负手而立,冲着顾烟难得的绽开了微笑。 顾烟在黄衣宫女的搀扶下从阁楼上婉转而来,衣袂翩翩宛若天仙,惊艳了众人的眼。 淑妃也没料到顾烟这样了得,一时居然有些呆了,半日后才点头微笑夸赞她:“果真是心灵手巧,难得的好曲。”一边又吩咐旁边的侍婢:“去。将我刚得的珊瑚串送给顾烟姑娘。” 淑妃可不是轻易就能赠送人礼物的人,尤其还当着顾昭跟顾满这两个嫡女的面,这简直无异于在她们面上扇了响亮的一巴掌。 顾昭瞥了一眼与朋友谈的正起劲的谢陵,觉得很沮丧。 她其实也准备了许多才艺的。在春日宴上大展风采,这大概是所有来参加的贵女们的梦想,但是这一次,似乎自己已经输了。 就算之后还有什么比拼的环节。她已经可以确定,没有人能超过顾烟的这一支曲子了。 陆玉然也不是空手而来,来的时候她也准备了歌舞。但是现在看来,再上去也无异于自找没趣了,她想起在家时顾筠的反复交代,也不由得觉得泄气。 果然,还没过一会儿,淑妃就别有深意的往顾昭这边看了一眼,将顾烟拉到自己身边,面向众人笑道:“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大家先用晚膳如何?用完晚膳,大家再移步清晖堂,好好玩一玩。” 女孩子们都被顾烟的表演磨得没了兴致,都有些恹恹的。 倒是谢陵他们仍旧兴致勃勃的,想着清晖堂后山还有些地方养着鹿,打算去看看。 顾满跟在王采薇和顾昭后边走,到拐弯的时候离顾昭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忽然看见许知远从左边的巷子里拐出来,面色阴沉沉的,看着就渗人。 顾满见他脸色不好,垂在腿边的手也攥的紧紧地,就自觉退后两步,打算绕过他往前边走。 偏偏许知远似乎完全不打算放过她,紧跟着上前了两步,冷笑着将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冷笑着问她:“怎么了?心虚啦?都不敢看看我了?” 顾满一直都觉得他是个典型的变态,此刻也不打算跟他废话,冷眼瞥了一眼就面无表情的继续打算绕过他进清晖堂。 许知远最讨厌别人无视他,见到顾满面无表情不打算理他就觉得顾满是在嘲笑自己,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腾的从心底冒到了头顶,整个人都恼火的不行,伸手一把拽住她,将自己的的右手伸到她眼前使劲让她看。 顾满被他拽的死死的,想摆脱又摆脱不了,他那断了四根手指的手差点就要捅到她的眼睛里了。 她的尴尬还是被后来赶到的欧阳灿解决的。 欧阳灿才拐了个弯,就看见面容已经有些扭曲的许知远拧着顾满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顾满的脸都已经涨的通红了。 他也知道许知远跟顾满的恩怨,又清楚许知远的脾气,当下就疾步过去将许知远的手捏住往后边一拍,怒道:“你在做什么?” 许知远跟欧阳灿素日都互相看不对眼,此刻见他上来打抱不平,当下就冷笑道:“没干嘛,让顾姑娘看看我这可怜的手呗,你又来打什么抱不平?” 欧阳灿看他不顺眼,冷笑了一声就冲旁边的顾满道:“顾姑娘,咱们进去吧。” 顾满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许知远,忽然又停住了脚冲欧阳灿道:“欧阳公子,我还有几句话要跟小爵爷说,不如你先进去吧?” 这种人还有什么话好说?欧阳灿有些想不通,但是随即又点了点头,道:“那好,我在这儿看着,咱们一块儿进去吧。” 顾满于是点点头,走到许知远旁边看着他:“小爵爷,龙纹玉是您借给我父亲的吧?现在那块玉丢了,我父亲着急的很呢。” 听见她说龙纹玉,许知远倒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种事情顾博齐没脸对自己的女儿说呢,顾满倒是知道了,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低头瞥了她一眼,笑道:“是又如何?丢了就丢了呗,反正不过一块玉而已,你父亲自然会想办法赔我的,说不定还会拿你来赔,你说是不是?” 这当然,看样子许知远还是挺了解顾博齐的。 顾满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厚厚的睫毛,反问他:“赔?为何要赔?小爵爷跟昌平公主算计六皇子,现在不该是自求多福的时候吗?难道还有心情找我父亲的麻烦不成?” 许知远并不一定就知道昌平公主算计六皇子跟婉妃的事情,但是,好歹他肯定是跟着昌平公主要谋算自己的,反正差不离,这计划不是把六皇子跟自己圈到了一起么?那就一起算吧。 许知远果然恼怒,道:“放屁!我算计六皇子做什么?” 谢振轩跟他还有谢远的关系都不错,他们三人总算有些交情的,此刻听顾满这么说,条件反射的就先反驳:“谁跟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最好别乱说话,要知道祸从口出!” 顾满看着他不说话,片刻后转了个身往回走,最后还不忘记回头警告他:“这件事情想必昌平公主是很乐意告诉你的,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这回昌平公主算计我背后没有你的功劳。许知远,我并不想对付你,你要对付顾博齐就去找他,最好也不要拉上我。不然,下一次遭殃的不是你的手指,或许会变成李韵容的,你信不信?” 李韵容?! 许知远直到此刻才真正被吓了一跳,有些震惊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脚。 昌平公主跟他的关系很好知道,这个不打紧,但是李韵容......这件事或许连顾博齐那个蠢货都不一定很清楚吧,顾满是从哪里知道的? 许知远看着顾满的眼神跟看个怪物似地,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满却已经走到了欧阳灿旁边,跟他一起进了清晖堂。 欧阳灿有些好奇,问她:“你跟许知远说了些什么?那家伙不好相处,你下次碰见了,就远远的避开吧。” 远远的避开? 有些人是避不开的,就比如眼前的,带着一脸笑意迎上来的顾烟。 顾烟带着一脸的笑意,眉眼笑的弯弯的,上来挽顾满的胳膊,亲昵而自然的跟顾满撒娇,问她:“九姐,我方才没有给咱们顾家丢脸吧?” 就是为了王氏的那一句玩笑话,憋足了劲来表现的么? 顾满看着她,也绽出极温顺的一个笑来,道:“怎么会,好极了,我从来不知道咱们十一妹居然这样了得。是不是,欧阳公子?” 听见她忽然问自己,欧阳灿有些仓促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琴技一般,词曲确实了得。” 顾烟,我已经知道你也是穿越来的了,而你还不知道。XBaoShu.com 一百零六 围攻 顾烟脸上的笑意似乎一直都没有变过,从前世都今生,表情都是一样的。 她长发飘飘,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刚上一世的顾烟完美的重合在一起。 似乎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风,顾满略有些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战,欧阳灿见她猛然停下来,不由觉得有些奇怪,等看见了顾烟,才困惑的瞧了顾满一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忽然 变了脸色。 顾烟拖着顾满前行,不停的问她方才做什么去了云云,话题一转又有意无意的提醒她:“方才丽妃娘娘很不开心呢,说是因为你,九姐,你是不是又闯祸啦?” 这话题来的很特别又很突然,但是顾烟的表情自然无比,好像就是一个好奇的小妹妹。 顾满又有些摸不透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了,于是轻声哦了一声,有些困惑的仰着头回答她:“我能闯什么祸?” 她觉得每次看见顾烟都是一种折磨,尤其是还要面对她那各种装疯卖傻的演技,让她总觉得有些不堪重负。 顾烟于是停住了脚认真的盯着她看,直到把顾满盯得有些受不住了,她才笑嘻嘻的同时又略显夸张的大笑了一声,转而去谈论别的话题:“九姐!咱们好久没有亲密啦,你最近都 不怎么喜欢我。” 见顾满不说话,顾烟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就又甜甜的冲她微笑,将她拉着快步走了几步,越过了旁边的栏杆,才将她的手臂放开,斜斜的倚在一边看着她,问她:“九姐,你 喜欢我刚才的表演吗?” 因为下了雨,外边的空气有些凉。顾满直起身体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榕树,不开腔答她的话。 顾烟于是单手支着下巴看着顾满,眼里有莫名的光。 她其实很有些想崩溃。 顾满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赢得一切的认知让她几乎要疯狂,方才淑妃在她耳边说的话又一次出现在耳边,让她连看顾满,都觉得憎恶。 淑妃清楚的告诉她:“你很聪明,但是聪明人是不该出不属于自己的风头的。” 她承认这件事情自己做的其实很不明智,毕竟淑妃亲自邀请的人是顾昭还有顾满,自己这个庶女还是王氏心善,才跟了来凑热闹沾光的。 但是她不甘心。 越来越不甘心只能仰望顾满的身份。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打倒顾满。 在顾满还没有如今这个弟弟的时候,在刘氏进顾家的时候,在顾博齐还只有顾承宇这一个儿子的时候,她一直以为这是可以的。 事实上在顾满还不曾锋芒毕露的时候,她一直很有自信的在扮演一个甘于屈居人下的庶妹,她甚至已经计划好了之后要怎么样狠狠的踩在顾满的头上,把她的自尊骄傲全部都摧毁。可是时间慢慢过去,这些她期待过的内容始终都不曾实现,就算顾满一步步路走的艰难无比。就算王氏仍然呆在顾家,虽然顾博齐还是那副样子,但是至少,现在顾博齐再也没有那个资格对王氏大吵大叫。顾满甚至慢慢的跟别人交往接触,这些都是以前的顾满做不到的。 她觉得有些累,在发现很多计划都赶不上变化的时候。 而最让人觉得厌烦又讨厌的,莫过于顾满不管对于什么变化都永远冷眼旁观的模样。顾烟觉得自己受到了很严重的蔑视,这样的认知让她疯狂的想念起现代的生活来,想念那种一呼百应的荣耀感。 顾满无疑是这一切的绊脚石。 星光开始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古代的天不像现代的那样多彩,但是每一颗星星都亮眼又实在。 顾满站在原地看着顾烟渐渐焦躁的神色,心中却闪现她当初狠厉又不可一世的骄纵来。 够了。 在知道顾烟也是穿越来的之后,顾满总算明白为什么顾烟上一世对自己会有那么大的恨意,也开始明白为什么上一世顾烟究竟为什么可以一帆风顺,她开启了外挂 模式,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简直是所向披靡。 而到了这一辈子,顾烟,你再也不是受老天眷顾的那一个了。 之前就有上一世的恩怨在,顾满没有一刻停止过想报复她,再加上知道了她的身份,顾满更是坚定了斩草要除根的决心。 或许她一直都太心慈手软,顾虑的也太多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顾虑还有仁慈都无法成为别人停止攻击你的理由,既然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从今以后,若是我再避让一次,都算我无能。 二人沉浸在微风里,神色隐藏在灯笼明明暗暗的光影里,看不真切。 顾昭出来找顾满,见她跟顾烟站在一起,就有些奇怪又有些防备似地将顾满一把拉到身边,道:“里边很热闹,方姑娘在跟陈王世子下棋呢,你去看看么?” 顾满明白她在想什么,就轻轻的点了点头,路过顾烟的时候,假装没看见她翘起的嘴角。 她重活这一世,最大的目标就是狠狠的折磨渣男跟贱女,而当她真正的开始实行时,反而发现慢慢来更有趣。 里面的确如顾昭所说热闹的很,欧阳灿跟谢庭在一旁观战,谢陵却跟方姑娘斗得不可开交,二人难分胜负。 顾满见顾昭一脸的向往之情,再联想前几次她谈起谢陵时都一脸期待的表情,就笑着打趣她:“你的棋艺也很不错啊,为什么不去?” 提起这个,顾昭就有些沮丧的瘪了瘪嘴,道;“方姑娘的棋艺胜我一招,我比不过的。论起其他来.....也比不过十一的那支曲子,陈世子夸赞得很呢。” 谢陵似乎确实很喜欢顾烟的那首明月几时有,几次赞不绝口。 确实,那可是人家大文豪的词,顾烟信手拈来,能让人惊艳么? 二人正看谢陵他们下棋,淑妃娘娘身边的黄衣宫女却忽然过来,笑着冲她们道:“娘娘说今日邀二位前来,却并没时间好好与二位好好谈谈,未免觉得可惜,希望二位也拣那自己会的,琴棋书画都可,来给娘娘看看。” 谢振轩听见,就回头看了一眼顾满,冷笑了一声,道:“表演口技么?我觉得顾姑娘一定适合这个。” 顾满知晓他是在讥笑自己跟他讨价还价的事,也不理他,径直回头去望顾昭,问她:“三姐,这可是给你机会啦,淑妃娘娘果真与舅母关系不错,你要表演什么?” 顾昭看了一眼正跟方姑娘下棋的谢陵,咬了咬唇却最终摇了摇头,道:“我有些乏了......” 看出她是在打退堂鼓,顾满忙扯过她的胳膊,疑惑道:“三姐,你在琴棋书画女工针指这些事情上可一样也不差,你也清楚父亲他现在在打什么主意,咱们在家里不是说的好好的么?现下有了这样的好机会,你为何却又打退堂鼓了?” 顾昭的脸色有些难看,半日后才叹了一口气,声音细若蚊蝇:“再怎么精通也没用了,哪里比得过十一的那首曲子里,去也是给自己丢人......” 顾昭这样心高气傲的人都被这一首曲子给打败了么?顾满偏头看了一眼从夜色中蹁跹而来的顾烟。 此刻顾博齐在家中却也一样坐立难安。 今日他在醉仙居正享受着呢,许知远却鬼魂一样的飘进来,话也不多说当着众人的面就嚷嚷着让他还玉,他长了这么大,何曾丢过这种人?当下就红透了一张脸,觉得将头埋到地缝里也再难消那羞耻感了。 更糟糕的是,那群朋友里,邱世安也在的。 邱世安又不是什么蠢人,自然能听出许知远口口声声要的玉不会是什么普通的玉,再一联想起顾博齐最近这反常的表现,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下冷笑了两声,拔腿走了。 顾博齐一个人愣愣的,当时什么兴致也没有了,还被许知远奚落了一顿,只觉得羞愤欲死,想来想去就恨顾满和王氏恨的牙痒痒,觉得牙床都在打哆嗦。 许知远却并不放过他,任他好话说尽,威胁的话也说了一大箩筐,全然只是不接招,只是要他还东西。 甚至到最后还要下人备马送他回侯府拿钱...... 他当时吓得腿也软了,他哪里有这个胆子回家跟顾老太太要钱? 被老侯爷知道了,自己定然会被打的半死的,何况老大还有老四可都不是什么看着他好的人,他苦苦央求了半日,许知远才答应他,要他过几天再还。 他一个人呆坐在书房里想了半日,想破了头也没想到究竟该怎么办才能躲过这一关。 要知道,一块龙纹玉少说也值个三万两,再加上被自己花掉的,从邱世安那里拿来的五万两,自己总共可有八万两银子的亏空,这从哪儿找去?! 想来想去,除了王氏,他真的再也想不到旁人了。 不管心中觉得多委屈多难堪,他也被逼得没了办法,连个好脸色也没给马姨娘,就着急忙慌的往王氏的屋子里赶。 再怎么样,好歹自己也是她孩子的爹,她总不能看着自己真的被逼死吧?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不管了,直接抢吧!偷也得把这笔钱给偷出来呀!XBaoShu.com 一百零七 骗钱 顾博齐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若是有办法的话,他发誓,他真的再也不想看见王氏冷淡的脸色的。 他有些畏畏缩缩的进了门,站在一旁看着王氏哄小儿子入睡,半日也没能开口说话。 王氏觉得奇怪,在她看来顾博齐应该因为没有给他钱而生气冷落自己的,现在又看见他,而且他还难得的没有摆臭脸,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顾博齐在不说话,不生气,不摆臭脸的时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皱着眉颇有些可怜兮兮,王氏觉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顾博齐可怜的样子猛地击了一下,有些难受,就忍不住开口问他:“老爷这样晚来我这里,可有什么事么?” 他自然是不可能为了儿子来的,虽然嫡子也不是可有可无的,但是因为那笔银子,他至今还没有正眼看过王氏怀里那个小家伙呢。 顾博齐见她脸色和缓了许多,心中的忧郁也稍微随着减少了。 他跟王氏毕竟同床共枕了这许多年,知道她不是那等绝情绝义之人,也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妥协,于是就极为难的叹了口气,呆呆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家伙,半响才极深沉的叹道:“长得真像我啊。” 是啊,父子俩么,长得自然是相像的,王氏亲昵的抚摸小儿子的脸蛋,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道:“是呀,他跟老爷长得真像。” 百试不爽...... 用这一招来对付王氏,永远都是有用的,顾博齐觉得郁结难舒的心总算好过了许多:他竟忘记了怎么对王氏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真的是太该死了。 屋外的灯笼早就已经点亮了,清音进来拨弄蜡烛上的灯芯,见顾博齐没有走的意思。就顺势问他:“老爷今晚歇在正房么?” 顾博齐看了她一眼,再看看似乎仍旧心无旁骛在哄着小家伙的王氏,却哈哈一笑,道:“没见你老爷在这里坐了许久了么?自然是要在这里歇息,你去唤人进来伺候我洗漱罢。” 清音见王氏并不反对,轻轻一笑就乖巧的推门出去。 王氏却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冲顾博齐问:“你今夜不忙么?恐到时候他吵着你。” 顾博齐于是看了一眼已经安稳入睡的小家伙,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一边又叹道:“转眼他都要满百天了,该摆宴取名上族谱了。” 他对着小家伙看的时候眼睛里确实有父亲的慈祥。王氏一直紧绷着的心思总算放缓了许多,慈母本性尽显无遗,笑了一声就应道:“确实该摆宴了,当初洗三的时候就该摆的,奈何事情太多给耽搁了。” 顾博齐笑了一声,转而又忧心忡忡的站在窗子旁边发呆。 虽说已经是春天了,但是早晚天还是有些寒意,王氏见他愁眉不展,就劝他:“外边天冷。仔细站在窗边冻着。” 顾博齐于是无奈的笑了一声,将窗子拉上,脸上却还是没有笑意,愁眉苦脸的在桌子旁边呆坐下来。连茶杯里的水凉了也没反应。 王氏很有些舍不得,虽说她也恨顾博齐的花心和无情,但是到底她还是不能彻底的将顾博齐视若无物,因此她也跟在顾博齐旁边坐下。问他;“出什么事了?” 等了这么久,就是等这一句问话。 这一下顾博齐那积年累积的对付王氏的经验顿时有些用武之地,他盯着王氏看了半响。又很为难的移开目光,半响后再抬头时,眼里居然已经有了眼泪。 那副模样看的王氏纠结不已,顾博齐这家伙是混蛋不错,但是却也是个大男人,若不是真的没了办法,他是不会做出这幅样子给自己老婆看的,王氏垂着眼静默了一会儿,还是犹豫着拍了拍顾博齐的背,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顾博齐受了鼓励,眼睛里就溢满了委屈,眼泪唰的一下就摔在了王氏的手背上,将王氏弄的不知所措。 “修盈......我完了!”他有些哽咽的伏在王氏怀里,忽然哭了起来。 顾博齐居然嚎啕大哭,这令王氏不知所措之余更加觉得有些心酸,忙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忙着问他怎么了。 总算得到了王氏的安慰,顾博齐心中又有些信心,于是苦着脸告诉她:“修盈......我这回真的完了!小爵爷当初说的是将那块玉送给我的,可是如今那块玉莫名的不翼而飞了,他昨日却又气势汹汹的来找我,扬言若是我不还他的玉,他就要去告诉母亲,甚至还要去信告诉父亲!若是......你也清楚父亲他老人家的性子,若是真的被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打死我的!大哥跟四弟又在旁边虎视眈眈的,他们只会落井下石......我这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啊修盈!” 这件事情上次顾博齐已经跟她说过了,她心里也有数,但是上一次顾博齐一开口就是跟她要钱,并没说的这样严重,王氏一听说这件事情要惊动顾老太太还有老侯爷,也有些慌了手脚,忙问他:“怎么就弄的这么严重了?前些日子......” “还说前些日子?”顾博齐有些烦躁的撑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也不止是担心我自己,阿满当着那么多的人斩了小爵爷的四根手指,人家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的,说不定,说不定那块玉本来就是他弄走的呢?谁又知道?我是无所谓了,反正老骨头一把,活了这么些年,父亲也不看重我,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我担心你啊,修盈,还有咱们的儿女,咱们的儿子还没取名呢,若是小爵爷是来真的,告御状说我骗他钱财,我就算不死,也得被父亲他打死,到时候你们孤儿寡母的......” 王氏听不下去了,顾博齐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也没有这样可怜过,说句不好听的,王氏都觉得顾博齐现在活脱脱的一条丧家之犬似地,可怜兮兮的,一点儿也没有了咬人的气势,她直起身子,犹豫了半响,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昭和顾满显然已经被顾博齐伤透了心,尤其是顾昭,现在连话也不愿意跟顾博齐多说一句的,顾满更是从头到尾的给自己分析过了顾博齐的坏处,况且顾博齐偏心也是真的,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顾满和顾昭。 想到这些,王氏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但是又一看他现在的可怜样,不免又觉得他可怜,于是纠结着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帮他么? 自己的积蓄是有的,当初皇帝赏赐下来的东西不少,有良田也有几家店铺,若是都折算了,两三万两是不愁的,可是王氏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小家伙,又犹豫了,要知道,小家伙长大了是要娶媳妇儿的,公中的钱本来就少,很多时候她自己甚至还要贴进去-----顾老太太抠得很,其他几个妯娌也都不好欺负,往常她没少帮她们填亏空,公中的钱肯定是没多余的能拿出来替小家伙娶媳妇的,那就意味着肯定要自己拿。 这笔银子不算是小数目,自己要是真的拿出来了,剩下的钱又要给两个姑娘的陪嫁,剩下的就所剩无几了。 看出来她的犹豫,顾博齐就忙一把握住她的手,哭道:“修盈,我这人活了这么半辈子,什么事也办不成,也没能耐让你们娘几个过的好些,我也知道以往我没少给你气受,如今也好......我就是睡不着烦心,来看看你和儿子......” 王氏沉默了许久,她不是不恨顾博齐的,对顾博齐喜新厌旧的本性也不是不知道,可是王氏就是王氏,对着温柔的顾博齐就没了免疫力。 她为自己的认命觉得可耻,心中浮现的是顾昭沉默的面容和顾满泪盈于睫的可怜模样,但是她终究还是尽量稳住了自己的心绪,问顾博齐:“你欠小爵爷多少银子?” 见王氏问出了这一句,顾博齐才觉得真的活了几分,但是他也清楚王氏的软肋在哪,因此并不回答,只是愣愣的出了会儿神,才拒绝道:“算了,你知道也无益。上回是我自己疯了,才会跑来找你要银两,你的陪嫁为了我们家也用的差不多了,我怎么还能找你要?总归是我自己犯的错,小爵爷究竟想怎么样,随他的心意罢了。”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其实那东西不是不想给你的,但是你自己费尽心机的来要,只会让人觉得你讨厌,但是你一旦谦让了,人家反而想拱手上前来给你,王氏显然就是这种人,她见顾博齐恹恹的,就又沉默了半响,轻声道:“咱们不是夫妻么?你出了事,我跟阿昭阿满她们怎么办?说吧,小爵爷要多少银子?我这里还有些积蓄......咱们总得好好过日子才是。” 顾博齐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见王氏说还有些积蓄,就斟酌了又斟酌,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本来那块玉只值三万两的,但是小爵爷知道那块玉不见了以后狮子大开口,跟我要......跟我要九万两!” 九万两?王氏心里咯噔一下,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XBaoShu.com 一百零八 落空 她还以为只要三四万两,打算筹一筹的......可是现在顾博齐居然说要九万两这么多!九万两啊!自己所有的陪嫁还有这些年的家私加起来也不过这么多了,若是全部拿了出来, 迫在眉睫的顾昭的婚事可怎么办? 她犹豫了又犹豫,还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应承。 顾博齐见她犹豫了,就知道不能逼得过紧,呆在原地咬着唇不吭声,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王氏还以为顾博齐会跟上次一样,理直气壮的跟她要钱呢,但是顾博齐这回却不知道怎么了,真的到最后也没有说出要钱的话来,似乎真的一副洗心革面了的样子,她有些为难的 撑着头坐在顾博齐旁边,显得比顾博齐这个当事人还要难受许多。 她不知道该不该给顾博齐这笔银子,这毕竟不是小数目。 若是给了,顾博齐故态复萌,下一次自己要去哪里找九万两或者更多的九万两来给他?但是要是不给吧,顾博齐这回的坎怎么过?许知远的名头她也不是不知道,上回顾满砍了他 四根手指她就担心了足足半个月才放下了心。 她觉得这些事情都涌上心头,将她折磨的透不过气来。 许知远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自己也不能总依靠娘家。 她想起嫂子魏氏来,就觉得心头满心的都是愧疚:嫂子为了自己在这里受了不少气,看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肯定是记着的,不然也不会总是对顾满冷冷的。王氏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顾博齐对于对付王氏这一点上,从来都很有信心。 果然,没过一会儿,王氏就挣扎着道:“我这里凑一凑......勉强能凑的出来。” 她说这话说的十分勉强。脸上的表情也沉重得很。 毕竟是这么多的银子嘛,顾博齐心里乐开了花,也没大注意到她的态度,忍不住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大喜的握住她的手,问道:“果真么?修盈,你果真还愿意帮我吗?” 天轰隆一声响,春雷阵阵,王氏正要回答,床上正睡着的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惊吓。忽然大声哭起来,顾不得顾博齐了,王氏小跑着过去捂住小家伙的耳朵,轻声哄他入 睡。 顾博齐却再也听不见那烦人的雷声了,他一心都想着王氏刚才答应的话,觉得天也瞬间亮堂了许多,心情一下子就变的无比舒畅。 嗯,是好兆头,他这样想。 九万两银子......还许知远三万两。再还那邱世安五万两,自己还能剩一万两,听说天香楼有个新来的姑娘还没开苞,他摸着下巴。思绪早也飞走了。 夜风习习,顾满的衣裳和头发被风吹的飘起来,颇有些狼狈。 她看着眼前无精打采的顾昭,趴在她耳边道:“三姐。你很喜欢陈王世子吧?” 顾昭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忙着否认,伸手戳了她一指头。嗔道:“你说什么呢、小小年纪的,说的什么话?” 不小啦,足够看尽一生。 顾满想了想,凑在她耳朵旁边劝她:“三姐,你平日里的琴艺一直不错,不输给十一,我给你一首曲子,你试试好不好?” 琴艺是顾昭从小学的,她本来弹的就很不错,听顾满这么说,她扑哧一笑,捏着她的脸蛋道:“你呀,你有什么曲子是我没听过的?” “说不定真的有呢?”顾满看她一眼,站在亭子上望向远方半日,才道:“三姐,我唱一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如果你喜欢,觉得可以用,那你就去试试-----反正也没人说要自己作词作曲吧?如果你不喜欢,咱们再另当别论,好不好?” 顾昭还没有答应,顾满已经迎着细雨开始吟唱了。 那是一首极悦耳婉转的曲子,听的顾昭一时竟忘记了说话,等她反应过来,才满脸惊喜的道:“我竟从未听过这样悠扬细致的曲子,若是再佐以古琴,一定更加惊艳。” 顾满刚刚唱的曲子,词是李清照的一剪梅,曲是现代人谱的,是她最爱的版本。 顾昭听的太入神,回味了许久才觉得满口余香,她很爱这首词。 顾满见她喜欢,就推她:“三姐,快去吧。不管怎么样也要尽力一试才是,难道你忘记了父亲他面临的难题不成?” 顾十一固然出尽了风头,也的确很惊艳,可是就算这样,她的身份仍然也只是一个庶女,远不如顾昭来的容易。 有宫女来寻她们姐妹,见了她们,才道:“顾姑娘,王姑娘找你们呢。” 出来的也够久了,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笑着携手进门去。 王采薇刚表演完书法,见了她们,就取笑道:“啧啧,大家都聚在这里一展所长,偏你们二人特别。到哪里躲清闲去了?” 顾满哈哈一笑,推顾昭出去,笑道:“我自小就喜欢听三姐弹琴,现在让三姐也弹给你听听吧?” 顾昭这种本土女,对于古琴的熟知程度比自己这种现代人好的多,一首曲子只要唱给了她听,她自己很快就能悟出来的。 果然,顾昭才一坐下,就有了状态。 她的嗓音不同于顾烟的娇柔,更有一种天生的甜糯,听起来如同即将要浸酒的糯米,甜而不腻,将一首一剪梅唱的动听不已,如泣如诉。 顾满偏头去看谢陵的反应。 谢陵文质彬彬的,上一世就娶的盛京才女苏月华,这种人,注定对那些胸怀宽广的女子只是欣赏,他们总归还是喜欢温柔婉转的女人的。 谢振轩这回才真的提起了些兴趣,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顾博齐他人不怎么样,怎么生的女儿们倒是个个这样厉害?” 谢庭情绪始终不高,闻言也不过是抬头看了顾昭一眼,又闷闷的低下头。 谢振轩看不得他那副样子,抬腿踢他一下,才取笑道:“怎么?装死呢?” “对这个不感兴趣罢了,六皇叔你不也一样不感兴趣么?”谢庭瞥他一眼,顺势垂了头,道:“六皇叔什么时候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他要的东西自然是当年他母亲自尽的真相,还有他外祖陈起先被冤枉的证据。 谢振轩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就又转移了话题:“嗯,顾家的女儿们长得都不错,你看谢陵那呆子,听的都入迷啦!” 顾昭的这首曲子,听的又震撼又胆战心惊的,除了她自己,就是顾烟了。 顾烟隔着人墙站在人堆里,听的整个人都懵了。 这首曲子......这首词分明就是宋朝的,宋朝离这有多少年都不知道,顾昭她是怎么会的?! 她看着顾昭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事实上她已经把顾昭当成一个怪物了,再也顾不上其他,她只顾着盯着顾昭发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顾满装作不经意的看向人群,看见她不可思议的脸色之后才觉得颇为有趣。 顾烟,是不是觉得就你一个人开了外挂,是不是现在在古代听见人弹现代的曲子觉得很惊讶?你现在,是不是在想顾昭究竟是怎么会的,脑子里是不是乱成一团? 她猜的没错,顾烟吓得整个人都懵了。 顾昭居然会现代的曲子,会宋朝的词,这不是很离谱吗? 难道她也是穿越来的? 可是以前根本就一点征兆也没有啊,顾昭甚至很多时候都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她看起来完全就跟个正常的本土女,没有一点特别!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看向顾满,总觉得事情跟顾满有关。 让她相信顾昭是穿越来的,还不如相信是顾满来的有说服力。 顾满盯着自己的指甲看,全当没看见顾烟怀疑的眼神。 沛琴凑上来适时的告诉她:“姑娘,我刚刚听王姑娘身边的铃铛说,小爵爷一出宫就去找老爷了,听说老爷怏怏的回了府。” 顾满牵起嘴角笑,这不是很正常么? 许知远会去逼着顾博齐还银子,他还不出来自然就要想别的办法。 现在顾博齐要试的第一个办法,自然是去找王氏要银子了。 “知道了,让他去折腾吧,他能折腾的日子也不多了。”顾满想到顾博齐就觉得自然而然的厌恶,恨不得当他全然不存在。 这些日子过下来,虽然有了小弟弟,但是顾博齐却半点也没收敛,到现在了还做一切混账的事情妄想王氏来买单,她觉得当初让王氏留下来的决定根本就是错的。 不过王氏留下来的这段日子也不是全然没好处的,至少,刘姨娘成了个姨娘,只要王氏存在一天,就连太太两个字的边都摸不到,顾烟也没了机会再充嫡女的威风。 而现在,是时候让顾博齐也吃吃苦头了。 想到顾博齐为了银子焦灼不安的窘态,再想想他到时候希望落空的表情,再到顾老太太......她就觉得无比的好笑。 是时候了,把一切我该拥有的,都还给我。 所有欠我的,也都加倍还给我。 她抬眼看了一眼藏在人群里,表情严肃的顾烟,无声的微笑。XBaoShu.com 一百零九 背后 陆墨之坐在书案后边,天色已经大黑了,桌子上明明灭灭的烛火将他的脸色映衬的有些不真切,虽然看不清楚,但是顾筠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那样的陆墨之给惊吓到了,她看着陆墨 之越发阴沉的脸色,连话也说不利索:“墨之......翰轩他不是这样的孩子,你......你千万不要听信别人胡说,冤枉了他!” 顾筠其实不想这样在陆墨之面前陪小心的,最近因为陆墨之官职的事情她生气的很,又因为他总是跟着别人出去鬼混,她恨不得天天跟在他身边,随时准备大闹一场,已经许久不 曾这样和缓的跟他说话了。 这也是有原因的,若不是因为陆墨之今日风风火火的回来就要拿墨砚砸死陆翰轩,她也不会想起,陆墨之才是她孩子的爹,他才对这个家有一切的主权。 陆墨之不说话,静默了半日就一直盯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陆翰轩,那眼神吓人得很。 陆翰轩察觉到他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无所谓,又满不在乎的垂下了头。 从小陆翰轩这个孩子就有自己的主见,看他万事温顺,那是因为他愿意,他若是不愿意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愿意去做的事情,你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因为他这个别扭的 性子,好几次陆墨之都恨不得抄起手头的家伙将这个别扭的小子打死算完,可惜这个儿子是他唯一的香火,顾筠又一味的宠着,将陆翰轩的性子宠的也就越来越过分。 此刻,陆墨之见陆翰轩不止不回话认错,还一脸的无所谓,一副全然不将他看在眼里的态度顿时来气,伸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他脸上。将陆翰轩打的头往后仰,跪的姿势也变 成了跪坐。 陆墨之打人的时候可不会留情,这一巴掌下来,陆翰轩的嘴角都破了,流出鲜红的血来,将一旁的顾筠吓得魂飞魄散。 此刻也顾不得还在跟陆墨之闹冷战了,顾筠一把扑过去拦在陆翰轩前边,哭道:“;陆墨之!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们是仇人吗,下手这么重,他可是你的儿子啊!” “儿子?”陆墨之却目眦欲裂。眼里居然都是嫌恶,他一脚将顾筠踹开,指着陆翰轩的头反问顾筠:“你知道这个不孝子做了什么事吗?儿子?你还指望他来继承香火来孝顺我们 吗?别做梦了!他迟早要害的我们满门抄斩他才罢休!这个混帐东西!” 他说完,就又狠狠的一脚揣在陆翰轩的小腹上,脸涨的通红,指着陆翰轩大声斥问:“快说!究竟是谁带你去那种地方的?你平日读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许知远是什么人, 你也敢凑上去跟他来往?你还敢扯进这些人的恩怨里面?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你自己死了不要紧,难道你要让你妹妹还有我们也陪着你一块儿去送死吗?!” 顾筠听的云里雾里的,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是见他一次打的比一次重,才着急忙慌的又扑上去,忍不住泪流满面的哭道:“究竟什么事?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打你儿子,他 可是你们陆家唯一的男丁。你可要仔细!” 陆翰轩抬手擦去嘴角旁边的那一缕血迹,站起来背着双手,看陆墨之的眼神全是鄙视跟看不起,他冷笑了一声。道:“什么叫做肮脏的去处?难道你不是在那肮脏的去处看见了我 吗?要打人要教训,你怎么不干脆在那里就当着那些人的面教训我?怎么还要巴巴的把我骗回来才教训我?你怕死就说你怕死,别把这些帽子都往人家头上扣。那里坐着的。随便 抬出一个来都可以把你这个五品官给压死!你自己无能,就别阻拦我的去路!” 当时在座的那些人陆墨之当然也都见过,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越发的觉得头皮发麻。 许知远、刘同知、邱世安,这些人聚在一起,还有他们当时那谈的话,陆墨之只觉得自己的头在脖子上呆不长久了,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想到这里,他更加气愤的踢了陆翰轩 一脚,直将他踹的后退了好几步,才冷然斥道:“放屁!我怕死?我是怕我没及时掐死你这个不孝子,到头来让你害了全家!他们纵然位高权重,那又如何?邱员外不一样眼巴巴 的跟在你舅舅后边?那许知远不一样被你表妹砍去了四根手指,你以为这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王首辅,现在倒好,你这小子居然妄想跟他们一起来冤枉王首辅!他们异想天 开,你也跟着凑热闹么?你可知道,那王首辅究竟是什么人物?他门生遍布满朝,你们这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陆翰轩压根不为所动,他冷冷的斜睨了陆墨之一眼,只是固执的立在原地,昂着头一脸的不服。 顾筠吓得不轻,等她琢磨透了陆墨之刚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之后,就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的自言自语:“什......什么?冤枉王首辅?!”她回过神来,就一把抓住陆翰轩, 骂道:“翰轩,你糊涂了!你可知道你父亲巴结人家都巴结不来,你居然跟在那群异想天开的人后边害人王首辅?你可知道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皇帝又信任他的 紧......再说你现在不过是个童生,哪里管的了这些事情,你怎么会跟他们凑在一起的?” 想要凑在一起自然多的是办法,陆翰轩才不会笨的把谢远他们也招供进来,就翻了个白眼,索性呆在一旁装哑巴,不说话。 他的态度却让陆墨之更加生气,只要想到自己知道了许知远他们要陷害王首辅的打算,他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现在去报信,那就无异于得罪了许知远他们,甚至王首辅恐怕也不 会相信自己,更别提自己儿子还牵扯其中了。 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许多,他站在门口迎着扑进来的冷风,思索着究竟该如何处置。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说大了,那可是要谋害朝廷重臣,往小了说就是几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的恶作剧......他自己也知道后面那种可能性为零,许知远当时看他的眼神,还有他旁 边仆人那早已亮出来的刀......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指着陆翰轩道:“你,你快给我说,你们究竟在计划些什么?除了被我听见的那几句,后边肯定还有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你最好赶快老实点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趁没出事之前......” “没出事前怎么样?”陆翰轩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随即又转开了头:“没出事前你能阻止吗?别做梦了,你当你自己是谁啊?他们之中谁会给你面子,还要阻止呢,你现在该 担心的应该是怎么替他们保存好这个秘密才是吧?省的我们还没有因为异想天开出事,你自己就先被人杀人灭口了!” 陆翰轩以前也很偏执,性格总有些古怪,但是陆墨之从来也没有一刻觉得他有现在这么惹人厌烦,他心中也动了气,就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翰轩,如同在看一个怪物,他不知道陆翰 轩究竟从哪里来的这些执拗的念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跟许知远他们凑在一起,甚至也不明白为什么陆翰轩会对王首辅有那么深的恨意。 他实在是太过于注意自己的前途了,忘记先前陆翰轩一直不怎么正常的反应,和莫名的多了许多的朋友 。 顾筠倒是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陆翰轩似乎是有一段时间信心满满,总跟自己说自己不靠他们求人,也能出人头地,也能认识很多位高权重的人,她擦了擦眼睛,看着陆翰轩愣愣的 发呆。 她虽然为了儿子觉得心急,但是却只是担忧陆翰轩的前程,并不是因为他要去陷害谁还是怎么样,因此,她琢磨了一会儿,就出其不意的问他:“翰轩,你跟母亲说实话,他们打 算让你去做什么?不会是让你去当出头鸟,让你去帮他们做什么事吧?” 陆翰轩虽然看不起父亲,但是对母亲却是尊敬的,犹豫了一会儿就干脆的摇头:“母亲,你放心吧,我不过是个小人物,能起到什么作用?他们只是让我参与罢了。” 这倒是,他不过一个童生,且年纪也还小,哪里能起什么大作用? 顾筠于是放了心,伸手拍了拍陆墨之,又恢复了素日高贵冷艳的模样,道:“你要是真为了儿子好,那就好好保管这个秘密,省的出去到处乱说,到最后害死了你自己和你自己的儿子才对。现在儿子不是说了么,他其实最多也就算是个知情的人,又不需要去做什么事,哪里就十恶不赦了?许知远名声是差,但是你以为顾满那家伙就是好欺负的?许知远都能被她斩掉四根手指了,可知顾满有多狠毒,你为她们家担心做什么?只要不牵连到咱们自己家,你就全当没看见没听见!”XBaoShu.com 一百一十 计较 妇人之见! 陆墨之冷笑一声,王首辅又不是傻子,当今朝堂,除了他说的话皇帝还能听进去,还有谁能影响皇帝的判断?满朝都是他的门生,遍布各个部门,还有他那手握大权的儿子,甚至自己的岳父-----夏老侯爷,都是支持他的,这样一个屹立这么多年不倒反升的人精,真的有人能扳倒他? 更别提许知远那些不入流的人了! 他冷哼了一声,冲着顾筠怒目而视,以从来不曾有过的严肃语气,道:“你知道什么?他这是在玩火**!你还帮着他!你说的倒是简单,真的不需要他扯进来的话人家找他干什么,像他说的似地,他老爹不过是一个五品官,京城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都能压死我,人家难道还能图他什么?” 被他这么一说,方才还盼着许知远干脆整死王家她好看热闹看王氏落魄的想法又没了,顾筠有些着急的拉扯着陆翰轩,语重心长的问他:“儿子,你千万别犯傻,你父亲他说的对,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儿啊?” 世界上当然 没有这么好的事情,陆翰轩满脸的不耐烦,经不住顾筠和陆墨之两个人的纠缠,就冷了脸色,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怕什么?五哥他也在,你们看他可出了事?我就算再没利用价值,总比五哥那个庶出的好些吧?!” 五哥?想了许久,陆墨之跟顾筠夫妻两才反应过来他口里的‘五哥’就是顾博齐的庶子顾承宇,顿时吓了一跳。 陆墨之第一反应就是这事情真的复杂了,他瞪视着陆翰轩,恨不得从未生过这个儿子。 顾筠倒是跟陆墨之相反,她愣了一会儿,就问陆翰轩:“你五哥?你五哥怎么又被扯了进去?”问完陆翰轩,她又赶忙回过头拉扯陆墨之。问他:“你不是抓了翰轩回来么?可在那里见到了顾承宇?” 陆墨之仔细回想了一会儿,他当时是因为喝醉了有些头晕,如厕回来就靠在一扇门外边休息,等听着听着,听的门里的对话有些不像样,说话人的声音还跟陆翰轩一模一样,当下就闯了进去,他只将邱世安、许知远、还有自己的儿子看了个清楚,并没有心思去看其他的人,但是听陆翰轩现在这么一说。就又觉得似乎是在那里看见了顾承宇,他摸了摸脑袋,道:“他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我想好了,这孽子不能留,我今日就要把他送到应天府衙去,再留在家里,他迟早要给我们招灾的!” 没料到陆墨之是这等反应,顾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就本能的扯着陆墨之不放。嘴里却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陆墨之这回却并不怕她,也不在乎她一直哭喊不休,铁了心将她一把给拽开,就冷然道:“他疯了你也跟着疯么?你好好想想。你父亲他是为什么才在边关守了这么多年不得回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抱着侥幸想 看你那手帕交兼嫂子的笑话,但是你仔细想想,王家若是倒了。你以为你们顾家又能捞到什么好处?别做梦了,你们顾家现在早已经是中看不中用,除了你那庶出的哥哥还有你三哥好些。其他几个能当大任么?都是混吃等死的!到那时,人家扳倒了王首辅,还会放过失去了倚仗的你们?” 不得不说,陆墨之在仕途上或许没什么太大的建树,但是看人还有大局观还是很强的。 顾筠被他说的后怕不已,一时看着陆墨之死命的扯着陆翰轩也没了反应。 倒是陆翰轩自己知道自救,他死命的挣扎了几下,灵活的挣脱开了陆墨之的钳制,躲在一旁抓着柱子喘气,见陆墨之红着眼,一副不抓自己去见官不罢休的气势,陆翰轩也不着急,看了他一眼就冷笑道:“父亲,你抓我一个人有什么用?我顶多也只是个从犯,你要抓,应该去抓六皇子,应该去抓许知远啊,哦对了。” 他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的陆墨之,擦了擦脸,就一字一句的道:“顺便去把赵王也给抓了吧。” 然后他就站在原地看着陆墨之极为讽刺的笑,笑的陆墨之简直就要站立不住。 连顾筠也被儿子疯狂的样子给吓得动弹不得,夫妻两人眼睁睁的看着陆翰轩扬长而去,一时间都有些无力和仓惶。 陆翰轩走的虎虎生风,转眼间就转出了梨香院,往缀锦阁那边去了,谁知他还没上桥,就先被人用力拉了一把,险些踉跄摔倒河里去,他有些生气的回头去呵斥:“谁?!” 就发现顾承宇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的柳树旁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脸上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神态。 陆翰轩见是他,先就消了气,站在原地看了他半天,才闷闷的问道:“你来看热闹?” 顾承宇饶有兴致的点头,微笑了半响又补充道:“你不算个叛徒,这回做的还不错。” 陆翰轩见他不急不恼,又看他似乎知道了自己跟父母的对话,就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道:“可是我把你给供了出来,甚至还把谢远和六皇子都扯进来了,你不着急么?要知道,我父亲可信誓旦旦的要把我抓到应天府衙去,若是他真的狠狠心,咬牙大义灭亲去了呢?你也捞不到好处的,六皇子跟小爵爷肯定不会放过你。” “哈哈。”顾承宇不怒反笑,哈哈大笑了两声,才一把扳住他的肩膀,笑道:“你要是不把我们给供出来,进应天府还有可能,你真的把我们供出来了,你老爹顾及到六皇子跟赵王,才没那个胆子去告发。何况,别看他嘴巴上说的那么信誓旦旦,但是你总算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要把你先送到应天府去何尝不是怕你陷得太深到最后无可救药?现在事情涉及这么广,他怎么还有那个胆子?” 二人相对静默了一阵子,陆翰轩才迟缓的点了点头,又问他:“对了,你是如何跟六皇子认识的,你明明......”他本来想说,你明明是个庶子,哪里来的机会认识六皇子这种人物,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换了个说法问他:“六皇子可是皇子.......” 当今皇帝的儿子们,只有排行前五个已经封王就藩,其他皇子们都还住在皇宫。 六皇子也即将要封王了,到那时,他也要去就藩的。 顾承宇眯了米勒眯眼,又煞有介事的摸了摸下巴,笑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你只要知道,我认识六皇子,并且交情不错,至少,他是不可能抛下我这个棋子的,就够了。” 陆翰轩不置可否,转身冲他道:“喝酒去么?”他近日跟着顾承宇学会了爬墙溜号,如今怎么从这侯府里偷溜出去已经技术娴熟。 顾承宇却毫不客气的摇头:“不了,算算时辰,烟儿也是时候回来了,我得迎迎她去。” 顾烟是顾承宇的心头肉,跟陆翰轩对陆玉然不同,陆翰轩对陆玉然是有宠爱在的,但是也只是那些宠爱,没有亲密到哪里,可是顾承宇对顾烟,却是真正的好,无论何时何地都以顾烟为前提,陆翰轩已经很多次看见他费尽心机给顾烟找寻各种各样心仪的小玩意或者首饰。 于是他也不再多说,懒懒的摇了摇头,就道:“那就告辞了,我自己去。” 顾承宇也不多说,随意摆了摆手当是告别,径直往西角门去了。 果然,才转过了垂花门,他就听见夜风里有极醒目的马蹄声得得得得的声音响起。 马车停下来,顾昭先下了马车,紧跟着就是顾满跟顾烟。 顾满眼尖,转头就看见一道黑影在不远处站的笔直,就先笑着唤道:“五哥。” 马儿仰头嘶鸣,被旁边的小厮拉着往马厩去了,顾承宇笑着应了一声,见顾烟很有些心不在焉,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古怪,就不动声色的站在她前边,冲着顾满道:“三姐跟九妹回来啦?” 顾满将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也不作声,只笑了一句,就道:“十一妹似乎是累了,一路上连话也没有说一句,五哥是来接她的吗?” 哪里有他接的份?顾承宇连忙装出一副无措的样子来,颇有些慌忙的挠了挠脑袋,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给父亲书房里送了功课,正准备回房......” 顾昭不耐烦应付他,就咳嗽了几声,看他们兄妹二人走了,才回转头来看着顾满,道:“你忘记他陷害你了?怎么还是那么不长记性?” 顾满却只是笑,不说话,等顾昭也带着丫头们回房了,才接过沛音送过来的灯笼,偏头问她:“父亲找我母亲去了?” 沛音点头应是,将顾博齐如何表演了一番说了一遍,又有些担忧的道:“听清音说,太太很是心软,看来......” 九万两!顾满却被这笔数目给惊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才冷笑道:“太太就算是铁人,也要被他那张嘴给说化了,这也没什么。”XBaoShu.com 一百一十一 欲擒 进了明月楼,顾满就有些困倦的窝在美人榻上,一动也不动。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的脑子明显有些不够用。 六皇子看起来跟丽妃还有昌平公主的关系明显不好,甚或是有仇,但是顾满却也看的出来,贤妃却对这个养子不是一般的在意,她有些头疼。 那婉妃的来头不大,貌似是个御史的女儿,听说很是温婉,想到温婉这个词顾满就觉得好笑,真的温婉也不会在民风淳朴的古代做出这种足够浸猪笼的事情来了,简直有些丧德败行。 上一世新帝登基之后就有许多八卦传出来,说他居然留下了他父皇的许多妃子继续封妃,上一世顾满觉得那些传言太可笑,这一世的顾满却觉得完全有可能了。六皇子他长得就像个太监(原谅她对偷自己父亲女人的男人没好感。),而且综合上一世...... 说到上一世,顾满又忍不住想起这一世跟六皇子走的很近的谢庭来,她总觉得谢庭被赵王当众杀死很有可能是跟谢振轩有关,不知道是她自己想的太多,还是今日谢振轩对谢庭的反应太奇怪。 她不是没看见谢庭偶尔看着谢振轩时眼里的嫌弃,还有,谢庭跟他要的证据...... 顾满摇了摇头,就发现沛琴跟执画两人抱了衣物进来,准备服侍她沐浴。 她整个人泡在澡盆里,被温热的水覆盖,觉得疲倦跟烦躁都被一洗而空,就伸头问执画:“今日你们留在家里,除了老爷跟太太要钱之外,可还探听到了其他事情?” 沛音替她将衣服披上,想了一会儿又有些犹豫的道:“按理是没什么事了,但是我去接您的时候在缀锦阁那边看见表少爷跟五爷了......” 陆翰轩?顾满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太久没听见这个人的消息和名字了。她几乎都忘记了还有这个人存在。 陆翰轩跟顾承宇居然也能聊到一起去么? 顾满想起最近顾承宇格外的安静,心中就有些怀疑他们二人凑在一起的目的。 陆翰轩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好高骛远又偏激得可怕,似乎觉得整个世界的人都看不起他似地,而且跟别人结仇也节的特别可笑,而顾承宇,他就是一条毒蛇,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在暗处趁你不注意狠狠的咬你一口。 这显然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如果他们两个人真的凑在一起的话,顾满擦了一把脸。转头问执画:“上回明琴母亲家里出了事,还是你借了她十两银子吧?” 明琴是顾承宇旁边的大丫鬟,马姨娘打算抬她当姨娘的,执画知道顾满的意思,点点头,问她:“那我去打听打听消息?” 一个丫头,再受宠爱也拿不到什么消息,顾满深知顾承宇对于下人都不信任,因此也只是略随意的点了点头。吩咐她:“你明日往我外祖父家去一趟,告诉我舅舅父亲跟母亲要九万两银子的事。跟我母亲那儿就说是去还采薇表姐的帕子。” 想到顾承宇,顾满停顿了一下,就想起谢振轩来。 谢振轩......新帝。顾承宇,后来的锦衣卫指挥使......她只愣了一秒,就觉得寒意从脚底一直爬到心上,将她整个人都冻在了原地。她想她大概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顾承宇到后来给她带来的伤害。 而这一切。原来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么? 她想起顾承宇去江浙的这大半年,忽然觉得自己一定错过了什么事情,凭他一个庶子。他究竟是怎么认识谢振轩,又怎么可能跟谢振轩有那么好的交情的,说这里面什么事情也没有,谁信? 谢振轩凭什么这么信任一个什么也没有,又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人呢? 顾满想了许久,才重新在雾气环绕的屋子里睁开眼睛,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一世,再不能让顾承宇靠上谢振轩这棵树了。 若是她没有记错,明年就是立太子的时候,她记得登上太子位的,是幽王。 但是上一世成了太子的幽王这一世早就已经是阶下囚了,所以并不可能。 顾满在心里想了许久,也无法猜出明年立的太子究竟会是谁。但是可以确认的是,王伯雍在上一世一直都是太子的绝对拥护者,他后来被谢振轩忌讳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一开始并不承认他是合法的皇位继承人。 而这一世,在还没有立太子的情况下,王伯雍的立场究竟会是什么呢?顾满很担心。 她正出神,就见帘子被掀起来,抱玉有些迷惑的进来,道:“姑娘,大太太来了。” 范氏?她这样晚了还过来干什么?顾满觉得有些奇怪,嘴里却道:“快去将人请进来吧。” 范氏进的门来,先上前携了顾满的手,笑道:“我这么晚了才来,没打搅你睡觉吧?” 顾满忙摇头,笑着吩咐沛琴上茶,一边道:“大伯母这么晚了还来看我,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范氏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我哪里会有什么急事?就是来看看你,今日在宫里玩的可开心么?” 顾满不知道范氏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就只顺着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过了一阵,没了话题略微有些尴尬的时候,范氏忽然开口问她:“我听说你父亲他在做一笔买卖?” 买卖?顾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就将手里的茶端到她手里,笑问:“我父亲他能做什么买卖?这可真是闹笑话了,想必是下人们胡乱嚼舌罢?” 顾博齐也会做买卖了,那她就还能再重生穿越回现代去。 范氏却似乎根本不信她的话,摇头笑笑就意味深长的道:“不做买卖你父亲又来跟你大伯借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顾满手里捧着的茶洒出来,她将茶水放在一边,这才明白了范氏来的目的。 “三万两,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范氏提醒她,又自顾自的笑起来:“你也知道你大伯,他虽然位子高,但是俸禄少啊,就他那点俸禄,都不够养活他自己的,还能存下银子来?我们夫妻两这些年倒确实存了点积蓄,但是二叔他说去做买卖,也不肯说做什么买卖,我们也不能放心呀,你说是吧?” 顾博齐,看来你胃口还真的不算小啊! 原本还以为他只会贪王氏那剩余的一万两,没想到他居然还打算去他大哥那边借。 他究竟在想什么?顾满愣了一会儿,就吃惊的道:“可是我父亲并没有打算做什么买卖呀!他前两天还要从我母亲那儿拿钱呢!” 范氏嘴角的笑就凝固在了脸上,过了一刻,她才反应过来顾博齐借钱的事情是没经过王氏同意的,甚至王氏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原来还以为顾博齐借钱是真的因为要去做什么买卖,她又想着,顾博齐既然敢做买卖了,那肯定是后头有人帮着,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完全不是顾博齐说的那样。 她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顾满:“那你父亲怎么说要做生意呢?你大伯都已经去钱庄给你父亲领银子了!” 哪有这么快?顾博轩又不是傻子,范氏更是谨慎得很,哪里可能会把钱随便借给一个出了名的不靠谱的败家子?顾满知道范氏这是怕自己故意骗她,干脆就把事情跟她说的更清楚:“可是我父亲真的没有本事做什么买卖呀!他前几天要跟我母亲拿三万两银子,还是因为他弄丢了人家的玉,人家找他麻烦呢!” 什么?范氏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看。 不是看不起顾博齐,但是一开始听说顾博齐要做买卖她就先嗤笑不已,后来还是顾博轩劝她打听打听消息是不是王氏那边给他出的主意准备让他做点正事了,若真的是王氏家里要帮他了,那借他银子也不是不可以,说不定还可以跟他合伙,等着日后分钱,现在看来,真的还不如自己放钱出去呢! 等范氏出了门,顾满在房间里忽然又有些坐不住,领着沛琴出了门往王氏的清江院去。 她本来就回来的晚,等到了王氏的清江院,都差不多三更时分了,月桐本来已经睡下了,听见叫门声起来,见是她,先就吓了一跳:“九姑娘,您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顾满见她不让自己进门,就仰头问她:“我睡不着,过来看看母亲和弟弟,她们已经睡下了么?” 月桐点头,披衣出来道:“刚睡下不久,老爷才刚走呢!” 顾博齐么? 顾满觉得有些头疼,她现在真的恨不得宰了顾博齐这个混蛋。 在王氏这里骗九万两,又到范氏那里去骗三万两,他是打算让王氏再替他还三万两么? 静默了一会儿,她抬头问月桐:“那小少爷呢?他在奶娘屋子里么?” 月桐点头应是,问她:“姑娘要过去看小少爷?” 顾满点点头,往王氏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就冲月桐道:“你进去吧,我自己过去就是了。”XBaoShu.com 一百一十二 故纵 月亮渐渐的升上树梢,沉沉的夜色里,偶尔有不知名的昆虫鸣叫声,听起来惬意又悦耳。 跟顾满一开始得知顾烟是穿越者之后的反应比起来,顾烟显得更加的无措,她呆呆的立在房间里,像是一具失去了控制的提线木偶,脸色差的很。 她当然听得出来,今天顾昭弹奏的那首曲子,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唱的出来的,也知道,原来除了自己,这个世上还有跟自己一样,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可是知道归知道,她却迷茫的一塌糊涂。 她看了那么多的书,但是似乎没有一本穿越小说告诉她,究竟两个穿越来的人,谁才会是带着外挂所向披靡的胜者。 是她自己么?但是她最近做的所有努力都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什么也没有做成:刘姨娘一开始是跟自己结盟的,但是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自己不得不先跟顾满联手对付她,失去了一开始用她来对付顾满的初衷。 而顾博齐虽然对自己也疼也宠,可是他毕竟是一个没有用的人,若是没有王氏,他真的什么也不是,唯一值得些东西的,怕就是他那个未来世子的身份了......可是世子的身份又能怎么样?现在王氏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孩子生来就比自己的哥哥拥有的更多,世子的身份以后还不是王氏的儿子的! 她脑海里来回出现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脸色在苍白的月色里越显苍白。 窗外传来‘梆’的一声响,她被惊了一下,还以为是入画跟楚琴做事不谨慎摔了东西,推开窗户皱了眉打算呵斥,才发现是顾承宇立在那里,带着笑看着她。 顾承宇绝对是一个很合格的兄长。事实上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很努力很上进,也想出各种办法来逗她开心,就像是刚才那样,从马车里下来,内心惶惶不安的时候忽然看见立在不远处等她的顾承宇,她心内不是不感动的。 于是她微笑了一下,唤他:“五哥!” 顾承宇点头,隔着窗户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她:“什么事这么不开心?连个服侍的人也不肯放进房间里去?” 他看着顾烟的神色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顾烟平日的时候都是嘴角噙笑。永远没有焦躁神色的,但是方才,他分明瞧着她皱着眉看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承宇一脸的担心,顾烟淡淡的摇摇头,将头靠在窗上,叹了一口气道:“五哥,我觉得在这里生活实在是太难了。” 每天忙着勾心斗角,忙着凸显自己的主角地位,忙着打跟不倒翁似地顾满。她的生活真的很繁忙也很无趣,若是可以看到一点点光明,看到一点点即将要成功的希望也好,可惜她通通都没有看到,日复一日的过下来,顾满却仍然好好的,这让她怎么能不慌张跟烦躁。 顾承宇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立即将她代入受了欺负有苦不能言的庶女,心中一阵愧疚,就摸着她的头,郑重的承诺:“十一。别担心,很快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人都会消失的,到那个时候。整个侯府都会是我们的,到时候再没有人能欺负你!” 顾烟听他说的斩钉截铁,又听他口口声声都是整个侯府,心中禁不住有些好奇,其实在她心里,一直都没有想依靠这古代的任何人,在她看来,自己是穿越者这个身份已经注定了她是万能的,什么也能做,好像是从现在这个时刻,看着一脸镇定,脸上明显已经有了棱角的顾承宇,她才反应过来其实身边不止她一个人在变化,谁都在变。 她有些好奇的问顾承宇:“五哥,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整个侯府都会是我们的?”这明显就是不科学的,要知道,就算除掉了王氏的孩子,周围也还有那么些叔叔伯伯呢,他们未必就能心甘情愿的让出这个世子位,给一个庶子吧?何况,王氏的孩子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除掉的,要知道,再过三四天就是这个孩子满月了,到那时上了族谱,他就等于拥有了整个定远侯府。 顾承宇想到那些叔伯,从喉咙里冷哼了一声,轻笑道:“到时候可由不得他们不给。”停顿了一会儿,他又安慰顾烟:“十一,你再等等,这阵子你什么也不用做,以后你再也不用苦心孤诣的想着怎么讨那老婆子的欢心,也不用看父亲和母亲的脸色过日子了,很快,他们都要看你的脸色过日子。而你一直忌讳的顾九和顾三,她们更是不足为惧,到时候随你处置!” 这大概要等再投一次胎,自己变成嫡女以后了吧,顾烟正要自嘲,就忽然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问顾承宇:“五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过一阵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跟顾承宇相处这么些年,她深知顾承宇的抱负,也知道顾承宇从来都不是屈居人下的人物,她想起每回顾承宇都能极为轻易的挑动顾承栋跟顾满打架,又能轻易从这旋窝里逃脱,也想起一提起顾承宇就变成了一个慈父、以儿子为荣的顾博齐,心中禁不住升起许多希望。 顾承宇哈哈一笑,眼里瞬间迸出极自信的光:“十一,五哥自然有五哥的办法,再等一阵子吧,不需要太久时间了,再过一阵子,所有欺负过你我的人都要跪在我们面前求我们给她们一条生路,你等着就是。” 这一天想必不会太长,顾烟顺着顾承宇的目光看向天上,有星星点点的光,伴随着月亮,圈出一朵极漂亮的祥云来。 第二天辰时,顾满等顾昭给王氏请完安去看小家伙的时候,顺口问王氏:“母亲,我听说父亲昨天来我们这里看小弟弟了?” 她总是有意无意之间将顾博齐与她嘴里的‘我们’给 区别开来,王氏自然听得懂,手里拿着的东西就先顺势放在了桌上,有些犹豫的道:“阿满,你父亲他......他遇上了些难事......” 王氏想了又想,先将手里拿着的匣子打开,将一双勾着芙蓉花图案的毛线鞋递给她,这才接着原先的话,道:“我打算暂时借些银子给他应应急。” 她还以为顾满听了这话一定会很生气,可是事实上顾满的反应远比她想象的要平和的多,顾满只是哦了一声,紧跟着又笑着问她:“这些事情母亲做主就好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我知道母亲心软。我只是想问问母亲,过几日小弟弟的满月要怎么办?” 听顾满主动叉开了话题,王氏才觉得空气里的压迫感少了许多,忙笑道:“早说好了,帖子也都已经派了下去,请了你外祖父、舅舅舅母、其他总不过一些族里的亲属罢了,办个家宴。” 顾满点点头,再陪着王氏聊了一会子天,就带着沛音沛琴往奶娘住着的房间来。 才拐过了长廊,就见顾昭抱着尚在襁褓里的小家伙在葡萄架底下晒太阳。 她凑过去看,小家伙的眼睛半睁不睁,正笑眯眯的将手放在嘴里,时不时的发出些咿咿呀呀的声音来。 新生命都特别容易让人的心变得柔软,顾满伸手接过他来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伸手引诱他来啃,等他将嘴巴凑上来了又赶忙移开,逗得他哇哈哈的大笑,笑起来小脸就皱巴巴的,看的顾昭也忍不住笑。 重生了一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变化的,好歹,她上一世无缘来到这个人世的弟弟,现在也安安稳稳的呆在她的怀里晒太阳了不是吗? 她眯了眯眼睛,至于其他打算要破坏这一切的,那就都去死吧。 等奶娘把小家伙抱去睡觉了,顾昭才起身问她:“我听执画说,昨晚大伯母去你房里了?是不是小四又折腾什么?” 她若是不说,顾满都差点要把顾清给忘干净了。 顾满闻言就笑着摇头:“小四自从从庄子里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受老太太待见,没了老太太做倚仗她敢怎么我?大伯母来,是为了咱们父亲的事。” 顾博齐?顾昭皱眉,道:“好端端的,他又怎么了?” 想了想,顾满还是不打算把事情告诉她,就轻描淡写道:“并没什么,还不是为了他给咱们小弟弟办满月酒的事。” 等顾昭走了,顾满带着沛音沛琴回房,就吩咐抱玉:“你告诉发子,让他告诉我舅舅,我母亲的九万两银子,打算满月酒之后就给我父亲。再告诉他,父亲还借了大伯的三万两,但是大伯还没借。你让我舅舅再探问探问,除了我大伯之外,他还有没有跟别的人借。” 抱玉答应了出去,沛音就皱眉摇头:“老爷这回也忒不像话!十二万两银子呢!多大的数儿,他也敢借!” 多大数?不多,刚够压死他而已。 顾博齐,这么爱银子,就跟银子死在一起好了!XBaoShu.com 一百一十三 私语 顾博齐心情不错,望着窗外枫树下的阳光就傻乎乎的扯着嘴笑。 话说回来,心情也不能不好啊,他现在可再也不怕许知远那家伙的威胁还有邱世安偶尔投过来的冷眼了。事实上邱世安知道了龙纹玉的事情之后也并没有跟他急眼,甚至都没表现出来对这事情有什么不满,对他的态度也跟从前差不多。但是他自己就是觉得所有人都在冷眼看着他出丑,看着他在所有人面前丢人。而现在,有了王氏那九万两银子,自己就能还清许知远的三万两,还有邱世安的那五万两了。 他还是不明白自己的那块龙纹玉究竟是怎么不见了的,但是没关系,他有别的办法。 门被敲响了,他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将怀里的女人往床里面一推,也不顾刚醒来的美女嗔怒推他,就朝门外的人道:“进来吧!”唬的怀里的女人死命往被子里钻不及。 进来的是发子,他一进来就笑嘻嘻的冲着顾博齐行礼,口里还说着些贺喜的话。 顾博齐这才想起来,原来今日就是他最小的嫡子的满月酒,他一脸喜气的立起来,边自己拿过衣服来穿上,问发子:“外边都准备好了?家里现在都有谁来,老太太可有问我的去向?又是怎么回的?” 发子垂着眼睛,不敢去看床上艳光四射的美女,红着脸回他:“回老爷,外边的车马都准备好了,现在时辰尚早,客人里只有舅夫人先来帮衬,其他几位太太也都帮忙准备招待客人呢,现在就等老爷回去了,老太太昨儿晚上问了老爷去了哪里,还是五老爷代为回答,说您睡在刘姨娘那儿了。” 嘿。不错哈,果然是要一起做大事的同伴了,老五这家伙居然也有帮自己忙,不落井下石的时候!顾博齐喜气洋洋的看着旁边的侍立的几个丫头给自己穿好了靴子,站起身笑逐颜开的问发子:“行,老爷我知道了。那五老爷呢,他今儿可问起我来了?” 老五最近倒是变得挺好相处的,顾博齐整理了衣领,看了一眼身后还躺在床上的人,嗔道:“怎么。还不起来送送你老爷?脾气越发的大了嘛。” 他开心的时候,对待妓女和自己的妻子是没有区别的,调笑打闹都可以,被子里的人探出头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对着顾博齐啐了一口,佯怒道:“尽说这些不正经的!你再闹,我可要到你儿子的满月宴上去跟你老婆喝杯酒了啊!” 发子听着声音觉着耳熟,悄悄的抬了抬眼角。就发现床上那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就是不久前还在邱世安府里当歌姬的玲珑。 难怪顾博齐最近心情大好,却原来是得到了心头好啊。 发子想着又禁不住觉得有些奇怪,要知道。邱世安可是撞破了那块龙纹玉的事情,就算不生气,也该跟顾博齐生分些吧,怎么倒还把人往顾博齐怀里送呢? 他一个下人也想不通这些。心中却想着要不要将这件事情也禀报给顾满知道。 顾博齐只顾着开心,却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后边笑他。 除了邱世安,邱世安刚从许知远他们的饭局里脱身出来回了家。就见他夫人正皱着眉等在厅里等着他,见了他回来就责怪道:“还叫我等你,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你邱员外的官职很高吗?还跟人家摆架子晚去呢!” 邱夫人看他不顺眼已经好一阵子了,这阵子不是早出就是晚归的,当初商量好的跟顾家多亲近的事情他也甩手不管了,自己带着邱苍梧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日日尴尬得很。 好不容易碰上王氏的小儿子满月酒这回事,她备好了礼打算问问丈夫的意见,谁知道人影也见不着,心中的火气蹭的就都冒上来了,最近邱世安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以前还总拿着顾博齐来取笑,可是在她看来邱世安最近跟顾博齐也差不到哪儿去,家门都不回了。 知道夫人的意见很大,邱世安也不跟她打哈哈,面色不善的斥她:“你知道什么?你以为老爷我是什么人,当我也跟那顾博齐似地见了美色就移不动脚么?我还不是在为了儿子的将来铺路!” “为儿子?”邱夫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你还知道为儿子铺路呢?哟哟哟,真新鲜呀!最近你关心过儿子的课业吗?上回他们茶会,你知不知道就咱们儿子没收到请帖,瞧他那丧气样,我这当娘的看了都觉得心里难受!偏你还一无所觉,忙着那些不知所谓的事儿!” 邱夫人平日跟邱世安的关系不错,也算不得怕他的那种,此刻却是动了真怒了。邱世安也知道自己最近的确往家里来的少,面上先显现出几分惭愧来,叹了一口气,软言跟邱夫人解释:“为夫也知道近日确实疏忽了你们,但我真的在忙正事呢!你可知道,顾博齐拿了我的五万两银子,给玲珑买了一座四进的院子,养外室呢!” 拿了邱世安的五万两?邱夫人吃了一惊道:“这么多银子?!”随即又冷笑了一声,她是极看不起顾博齐的,虽然自己有身份有地位,但是做的都是丢人的事儿,要不是有定远侯跟王伯雍在他身后站着,谁会把他当回事儿? 随即她又想起了玲珑来,好奇的问邱世安:“玲珑那丫头也愿意?倒真真是奇了,她不是看不起银子么?什么时候也愿意为了银子伺候别人了?” 玲珑原先在他们府上当歌姬,脾气出了名的差,就是对着她这个当家太太,也时常是爱理不理的,打她骂她,她也不怕,就是那副样,后因为顾博齐看上了她,邱世安又说留着她有用,她索性也就当她不存在,眼不见为净罢了。 现在听说她居然愿意去当顾博齐的外室,她少不得觉得有些好奇。 呵,这妇人之见,她不关心五万两银子的去向,倒是关心起这些零碎来了,邱世安不由觉得好笑,随口就取笑道:“谁不喜欢银子?她不愿意是因为还没见到银子罢了,顾博齐将那白花花的银子摊在她面前,她还能不愿意?这世上不爱银子的都是傻子!” 这倒是,邱夫人点点头,心中亦有了思量,吩咐下人去将邱苍梧给叫来,一边又问他:“你送五万两给顾老二做什么?这些日子看下来,他实在不是个做正经事的料,在家里说话怕也顶不上用,还不如去讨好王氏呢!” 谁送他五万两了? 邱世安又不是傻子,送五万两给顾博齐,顾博齐就能有那个魄力将一个女儿许配给自己的儿子那倒是还罢了,这五万两他心甘情愿的捧给他,可是顾博齐有吗? 别说王家了,就是他自己那个女儿,怕也能让他吃不了兜这走吧? 邱世安笑了一声,回头取了丫头递过来的青盐漱了口,道:“我送他?我银子就算多的没地方花了我也不会一下子送他这么多啊,我这银子本来是想拖他帮个忙的,谁知道他竟然想两边通吃,这边收了人家白送的东西,回头就让我拿钱。我的银子给了他,他却又把东西给弄丢了,最后两头都不落好!他现在正为了这件事情焦头烂额呢!” 邱夫人没听懂他说的那些弯弯绕绕,但是却听懂了他说顾博齐是骗了他们的银子,就焦急道:“我就说信不得这个顾老二,你偏偏还不相信!这回这银子可怎么办?” 邱世安见她真急了,就忙笑道:“这怎么还真急了?你相公我是什么人,这么容易就能被人骗了钱去?放心吧,这银子还是咱们的,就当暂时借他使会儿了。况且,若是后面的事情办的顺利,就当送给他了也行嘛。” 邱夫人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有些无奈的道:“算了,你们的事我也不懂。你最近总跟小爵爷他们走的那么近做什么?小爵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自己多斟酌些。” 许知远的坏名声传的倒是挺广。 不过邱世安可不怕,他笑了一声,嘴角上扬,看着邱苍梧风度翩翩的进得门来,笑着抚了抚胡须,笑道:“寄望,过来到我这儿来!” 停了一阵子不见,邱苍梧好像长大了许多,个子长高了,人也变得壮实了许多,邱世安看的心里喜欢得紧,就拉着邱苍梧,问他:“听说茶会就你一人没收到帖子?可知道是哪家举办的?” 邱苍梧原先还笑着,听了他这句话就耷拉下了脸,半日才哼哼唧唧的道:“是欧阳侍郎家举办的,欧阳夫人亲自下的帖子。” 没料到居然是欧阳侍郎家举办的茶会,邱世安原先还满腹的斗志又一下子都消散了:欧阳侍郎虽然人看着文文弱弱的,但是那笔头可着实锋利着呢,更别提他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指挥使儿子。那可是能跟当今圣上直接夜话的人,轻易谁敢去动他?XBaoShu.com 一百一十四 家斗 见邱苍梧一脸的难堪跟尴尬,邱世安就严肃着一张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样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人家未必是看不起你,你倒是先自己看不起你自己了?你跟那欧阳灿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况且他本身就是个清高的人,没见他对小爵爷跟谢二爷那态度?你有什么好丧气的?” 邱夫人眼见他们父子两难得的这样谈心,忍不住一脸笑意的掩嘴出门去准备满月酒的礼物,留他们父子二人单独在房内说话。 邱苍梧见父亲难得的安慰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仰着头看着邱世安,哽咽道:“父亲!欧阳灿他就是看不起我,又假清高!人家顾姑娘都说了喜欢我了,他倒是好,天天在后头粘着顾姑娘,也不知道在后面究竟说了我什么坏话!” 邱世安最近很忙,也没来得及跟邱苍梧好好沟通交流,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有些好奇的打断他:“唉,你等等,你等等,你说什么顾姑娘喜欢你?哪个顾姑娘啊?” 邱苍梧见他忽然又严肃了起来,就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顾九姑娘啊!” “你说什么?”邱世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一把将正低着头玩弄手上的东西的邱苍梧给提溜了起来,问他:“顾九姑娘喜欢你?谁告诉你的?” 邱苍梧就想起顾烟那璀璨又娇艳的笑容来,一时竟有些晃神,过了半日才嗫嗫嚅嚅的回答邱世安:“是顾九姑娘的妹妹跟我说的,她还说顾伯父跟顾伯母对我也很称赞有加。” 邱世安倒是没料到顾满还看得上邱苍梧,愣了一会儿就问他:“那你自己觉得顾姑娘对你如何?” 邱苍梧撅着脖子想了一会儿,也摸不透顾满的态度究竟如何,但是看着邱世安满脸的希冀,就犹豫着道:“应该......应该还不错罢!女孩子总要矜持一些,有时候很容易口是心非的。” 邱世安没料到儿子还能一本正经的分析起女孩子的心态来。一时之间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他思虑了许久,就拍拍邱苍梧的肩膀,笑道:“好了,今日是你顾伯父的小儿子满月,你去准备准备,咱们待会儿过去庆贺庆贺。” 一向都是只请亲戚的满月酒顾博齐也不忘给他下个帖子,看样子倒真的把他当成了朋友,邱世安背着手想了许久,总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只好踱步出门,望着院子里的盆栽发呆。 此时的侯府一片热闹。 顾老太太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心了,她抱着乖孙坐在上首,总觉得今日怎么也笑不完。 好歹到了这个年纪了又添了一个孙子,是好兆头!她乐的有些合不拢嘴,看每个人都觉得顺眼。 顾清已经学乖了许多,乖乖的坐在顾老太太旁边就像是一座木雕,笑着都有些勉强。 范氏看不过去,拉了她一把。怒道:“你以往的那些伶牙俐齿倒是都丢了?好容易把你弄了回来,你倒好,整日里不是闯祸就是闯祸,现在老太太也不正眼看你了。你还在梦里呢!” 顾清被她说的难受,眼泪含在眼睛里泪汪汪的,就是不敢掉下来,看着都让人心生不忍。 顾老太太也知道最近冷落了她。此刻见她惨白着一张小脸,又被她母亲斥责,心中早已软了几分。就面色淡淡的往她那个方向瞧了一眼,唤她:“四丫头,过来给我剥核桃吃。” 这就算是在这么多人面前重新抬举她了?顾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老太太身边的汀兰笑着上来把核桃递在她手里,她才反应过来,忙含着泪坐在了老太太旁边,亲昵的替她拈核桃肉吃。 顾琳还是跟顾鑫一起进的门来的,及看见了一向不受老太太待见的四姐又重新坐在老太太旁边,貌似还哄的老太太很高兴,二人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都有些疑惑。 老太太今儿开心,看谁都顺眼,何况家里的几个女孩儿她一直都喜欢,就开口笑着唤顾琳:“小六,你总是躲懶晚来。” 范氏见顾清重新在顾老太太跟前得了脸,心中自是开心不提,忙上前来凑趣儿。 后进来的五太太柳氏见状,就先笑道:“哟,我来迟了!今儿没给老太太请安!”她身边跟着的双胞胎早已经甜甜的笑开来,依次给屋子里的长辈行礼,之后就凑在老太太身边,一脸好奇的看着襁褓里睡着的小婴儿,极甜美的唤他弟弟。 顾老太太高兴的要不得,忙道:“你们两个真真是得了你们母亲的真传,一张小嘴儿怎么就这么甜?客人们都快来了,还不往一边坐着?” 顾锦跟顾槿两人已经许久没见顾清,此刻见顾清正坐在顾老太太旁边言笑晏晏,先就有些不服,何况二人最近都是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旁边的,瞥了瞥旁边的空位,就故意去酸顾清:“四姐,我还以为今儿你又不来呢!今日你可不再去找九姐的麻烦了罢?” 顾老太太听见顾满的名字就烦,苦着一张脸瞪了一旁的顾满一眼。 顾烟全当没看见,安安稳稳的陪着王氏站在一边,脸上笑意满满。 顾清现在已经是草木皆兵了,谁欺负她都会被她记在心里的,双胞胎又是这样会落井下石的性子,以后怕又是有好戏看了。 顾昭却皱了皱眉,呵斥她们:“恁的胡说!好好坐着,这样多客人在,嚼什么舌根?” 在双胞胎心里,顾昭与顾满又不一样,老太太是不讨厌顾昭的,有时候对她也挺好,而且顾昭为人处事都挑不出错处来,她们几个都有些怕她,见她开口了,就只好冷笑了一声,退在一旁不说话。、 没过一会儿,玉书就笑意盈盈的进来,笑道:“回老太太,舅奶奶来了!” 魏氏极会做人的,再大的尴尬也能当作没事发生,此刻已经得了公公跟丈夫的话,更是摆足了姿态,全当以往跟顾老太太闹的那些不愉快都不存在,进门来就亲亲热热的给顾老太太请了安,唤她:“老太太万安!” 顾老太太心中也知道,陆墨之的事都是王庭然给解决的,虽说是让王氏的出的面,但是她到底也不傻,知道凡事不能做绝,就也含着笑答应。 魏氏往四处瞥了一眼,见顾满顾昭都站的远远的,在王氏旁边站着,其他顾家的姑娘们却大多都围着顾老太太,心中就知晓了状况,忙唤过自己的女儿来引见给顾老太太,笑着道:“采薇,还不快见过老太太!” 王采薇生的亭亭玉立,是顾老太太喜欢的长相,又因为自小在皇宫里走动,见识不比一般大家闺秀,就也大大方方的上来给顾老太太见礼:“给您请安。” 声音也甜美可爱,顾老太太笑着一把将她扶起来,夸赞道:“好水灵的小姑娘!” 又拉着她问她几岁了,爱吃什么玩什么,一边就吩咐王氏去准备。 别的不说,这回总算面子上没给王氏的娘家人难堪,王氏自觉心满意足,高高兴兴的出门去了。 倒是双胞胎可爱,两人相视一眼就又都跑过来拉了王采薇的手,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她些事情,等问的差不多了,就又笑道:“表姐与九姐不同。” 王采薇心念一动,嘴里却不解的道:“哦?哪里不同?” 顾锦就先抢话夸道:“表姐长得比九姐好看,脾气也比九姐好许多。九姐在我们面前可凶啦,她也不喜欢与我们一同玩耍。” 王采薇跟她们可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就只是笑,也不说话。 双胞胎却不罢休,看了顾满一眼,又问王采薇:“表姐与我九姐的关系好么?” 王采薇只把她们当小女孩儿,闻言笑道:“自然是好的,她可是我妹妹呀。就如同阿槿你也不是十二的妹妹么?” 她居然对她们家里的排行这么清楚! 顾锦有些错愕,要知道,就是她们自己的父母亲,也不能对她们两个分的那么清楚。 被她的这句话给震住了,二人都觉得王采薇心机之深沉完全不是顾清之流可比,就转头去找别人玩耍,再不敢上前去挑拨她跟顾满的关系。 这么喜庆的日子,本该全家到齐的,但是除了顾博齐迟迟不来之外,连顾筠也到现在都还没出现,顾老太太虽然面上不说,心中却多少有些埋怨,正迟疑着要不要叫人去请顾筠的时候,本来还洋溢着一片喜庆气氛的环境却突然被打破了,顾筠旁边伺候的绿荷忽然披头散发的狂奔进门来,哭着就跪倒在了顾老太太身前。 顾老太太只觉得心中打鼓,环顾了一圈见陆翰轩、陆玉然两兄妹也没见到影子,就忙颤着声音问地上跪着的绿荷,道:“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你主子呢?” 绿荷抽抽噎噎的哭了一阵子,才泪眼婆娑的抱着顾老太太的腿,哭道:“求老太太救命!我们姑爷要杀了我们太太呢!”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一个女婿,吃人娘家的穿人娘家的,现在还耍起威风来了?XBaoShu.com 一百一十五 心机 顾老太太从来都极心疼小女儿的,此刻听说陆墨之居然要杀了她,当下大怒,仰着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还是旁边的大太太范氏的反应快,一边忙着让顾清扶着老太太,自己却指着绿荷质问道:“好了!先别哭哭啼啼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都不会看场合的么?你们姑爷跟太太究竟是什么闹起来的?” 倒是知道见缝插针。 四太太方氏瞪着一双四白眼看着顾清扶着老太太,范氏站在老太太旁边替她发号施令,先就不开心了,冷笑了一声回头去看五太太,讽刺道:“哟,这回倒是摆出大嫂的款来了!” 五太太柳氏向来看范氏她们都不顺眼,闻言就去看双胞胎女儿,见她们虽然没有跟顾清似地搀扶着顾老太太,却也一脸担忧的站在顾老太太旁边没动,心中就有些安慰,嗤笑了一声当作是回答。 范氏自然也知道她们俩的小动作,却只管把头仰着,全当没看见她们。 绿荷紧张的连话也说不清楚,说了半日只说出来:“太太嫌姑爷今早才回来,说他不知又去了什么地方鬼混......” 顾筠的脾气大家都知道,说的不好听些,那就是个无理也能搅三分的主儿,肯定是对着陆墨之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不然按陆墨之的脾气,再怎么也不会做出打人的事情来。 但是那好歹是自己女儿啊!顾老太太可顾不得那许多,颤颤巍巍的扶了顾清的手,冲闫嬷嬷道:“走!走!带我去看看!六姐儿没事吧!” 闫嬷嬷知道她向来疼顾筠,就忙也上来搀她,应道:“好!好,老奴这就陪您过去!您放心,方才徐嬷嬷已经先带人过去了,想必没什么大事!” 在她们都着急忙慌的跟着顾老太太一群人往外走的时候。顾满适时的上前接过乳娘怀里的小家伙,面上噙着笑意。 她倒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墨之跟顾筠会打起来,但是这也算是好事不是麽? 谁让顾筠吃饱了没事做,一天到晚除了算计别人就是给王氏下绊子? 谁知她正低头逗弄怀里的小家伙,就被人推了一把。 她抬起头来,就发现王采薇正好气又好笑的盯着她。 她有些莫名,摸了摸脸,就问她:“表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这还用说?王采薇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戳,道:“看看你周围。大家都跟着你们祖母过去了,就你们特殊?” 顾昭倒是知道,这个时候怎么说也该跟在顾老太太后头过去看看的,好歹那也是顾老太太最疼爱的女儿,其他人都表现出热心跟担心来,只有她们姐妹特别的话难免到时候招老太太嫌。 但是现在这屋里丢下王采薇跟魏氏,她又觉得不妥,是以并没有动作。 此刻见王采薇也这么说了,就推顾满:“我在这里陪着舅母与表姐。你过去看看罢?” 魏氏倒是并不表态,就坐在那里,似乎完全没听见她们小姐妹的对话,始终微笑着。 顾满于是迟疑了一会儿。就将怀里的小家伙递给顾昭,回身带着沛琴跟抱玉往顾筠她住着的迎春居去了。 迎春居里热闹的很,看热闹的婆子丫头们围了一大堆,顾满站在人堆后面看了一眼。就沉声道:“都没事做了么?聚在这里看热闹?” 她最近的名声传的很远,大家都知道她现在不好惹,下人们回头见是她。早吓得四散开来,她因此就顺利的进的院子门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院门口摆着的两盆剑兰也被踩踏得一塌糊涂,顾满皱了皱眉,抬头就见陆翰轩站在正房门外,一脸抑郁的盯着自己。 她被陆翰轩那样阴沉的眼神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目不斜视的路过他进了正房的门。 她一直不明白陆翰轩为什么会被养的那么阴沉偏执,到后来跟顾筠接触多了才明白,她这样对世上所有人都存在敌意的人,教出来这样的儿子也是很正常的。 进了门就看见一向打扮的得体又美丽的顾筠正伏在顾老太太腿上哭泣,形容狼狈。 而犯了事的陆墨之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耷拉着头站在一旁,脸上被划了好几道印子,白净的面皮上愣是涨的通红通红的,站在那里居然红了眼眶。 想必顾筠也没少撒泼。 但是顾老太太显然是一个很护短的老太太,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陆墨之,搂着顾筠就瞪眼骂道:“哭?哭什么哭?你如今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人!你不说万事替你丈夫着想,倒是拦着他外边找人去!人家不打你打谁?!” 听的陆墨之更觉面红耳赤,羞愧不已。 陆玉然平时轻易不露喜怒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哭起来,看着父亲跟母亲两个人,止不住的掉眼泪。 外人都只说是父亲在外边胡来,母亲看不下去,二人才打起来的,但是她却知道,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她卯时就来请安了,那时父亲还笑着让母亲给挑选衣服,后来也不知道谈到了什么,母亲就忽然生了气,让父亲绝了那个念想,父亲恍惚说了一句:再这样纵容他,咱们会死的更惨! 母亲就发了疯似地阻止父亲,对父亲又踢又打,根本拦也拦不住。 其实与其说是父亲打了母亲,还不如说是母亲一直追着父亲在打。 她自己从小就生的聪明,按着刚才听到那些零碎的话语来看,她们争论的焦点完全就在自己的哥哥陆翰轩身上。作为妹妹,她也不是没有看出来最近陆翰轩不同寻常的表现,他不喜欢跟人家去蹴鞠了,也不再回来以后偶尔陪她下棋,甚至连给父母请安来的也少了,总是跟许多莫名奇妙的人走的亲近。 她恍惚知道陆翰轩似乎闯祸了,但是却不知道为何父亲宁愿被外祖母这样骂都不说出真话来,也不明白为何顾筠那么激动。 她回头去看站在门外发呆,似乎对这一切都一无所觉的陆翰轩,忽然很想去质问他究竟做了什么。 但是她没来得及,陆翰轩在门外停留了不过一刻,就拔腿往外走了。 陆翰轩边走边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自己的靴子,等走到一座亭子旁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伸手捡起一枚石子,狠狠的扔进湖里。 顾承宇跟在他后头,见状就哂笑道:“哟,咱们表少爷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什么事? 顾承宇就跟头狐狸似地,虽然看似吊儿郎当什么都不靠谱,但是其实他所有的事情都知道,陆翰轩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什么时候动手?再晚些,我怕我父亲就去告密了!” 的确,陆翰轩原来也不知道自己那个书呆子父亲居然还真的这么有正义感,也这么胆小,明明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摆在眼前也能坐到视而不见。 他也没料到,明明已经抛了狠话给他,他深思熟虑了这么几天之后,居然还是想要去王府告知王庭然,还美其名曰这是在帮他。 顾承宇一点儿也不着急,双手环在胸前盯着他看了一眼,嗤笑道:“放心吧!他好歹是你父亲,再说他也说了,他只是要去王府告知一声有人密谋陷害王太傅,又没打算把六皇子他们拖出来,是你自己杞人忧天。” 陆墨之被骂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来不及思索就脱口而出:“岳母,您误会了!我......”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顾筠就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陆墨之心中一顿,也知道这个时候说这话不合适,只好闷闷的又低下了头。 陆玉然却心中不平起来:每次陆翰闯祸母亲都拼了命的要维护他,这她自己也认了,谁让人家是要继承香火的?但是这一次,父亲都明说了,若是不及时制止陆翰轩,怕是她们一家都要被拖累的! 说的那么恐怖了,母亲却还是要维护哥哥,她有些灰心,看着顾筠的眼神不知不觉也有些古怪起来。 闷了半天,见陆墨之还是一直被顾老太太等于指着鼻子骂,她才自暴自弃似地,冲旁边伺候的莲茵道:“走!咱们去找五爷!” 这句话倒是把一旁站着的顾满给惊动了。 这是不是有些奇怪?陆墨之家里吵架,陆玉然怒气冲冲的去找顾承宇做什么?五爷、这家里还有别的五爷吗? 想着,她就装作担心的拉了拉陆玉然,劝道:“然妹妹,你去找五哥做什么?仔细待会儿老太太找不到你。” 陆玉然见是她,就缓和了动作,却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去问问五爷,为何我哥哥日日都跟在他后边!我们这个家,父亲整日不着家,哥哥也整日不着家的!” 顾承宇居然会跟陆翰轩有关系? 顾满一愣,由着陆玉然从自己手里挣脱出去,带着莲茵跟莲蓉往远处去了,也没回过神来。 屋子里的陆墨之倒是完全的耷拉下了脸,一句话也不再说,就是愣在一旁不吱声。XBaoShu.com 一百一十六 满月 说归说,顾老太太也不傻,心知自己女儿的火爆脾气,她也知道女儿应该没受什么欺负,眼见陆墨之脸色愈发的差,呆立在一旁,也就见好就收,咳嗽了好一阵才缓和过来。 顾筠见老太太气的这么厉害,先就乱了手脚,忙跪着替她拍胸口,忙了好一阵,倒是把范氏还有柳氏几个人晾在了一边。 别人还罢了,柳氏先笑了一声,回头小声的朝方氏道:“你瞧你瞧,待会儿定是又什么事都没了,还以为能看场好戏,谁知又这样平淡无味的要收场了。” 方氏睁大了眼睛一瞧,也阴阳怪气的附和道:“可不是吗,说的多严重啊!哎呀呀,姑爷要拿刀杀了太太!你看现在,不是瞎子的人就都看得出来是谁欺负了谁好么?老太太倒也真演的下去!” 顾老太太瞪了她们二人一眼,先缓了脸色,朝陆墨之道:“行了!再怎么心烦也不该拿老婆孩子出气!看你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去梳洗梳洗?” 陆墨之早就巴不得这一句,得了话就转身带着人往净房去了。 等人都走了,见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顾老太太又道:“好了!都散了吧,前边待客去!” 双胞胎热闹也没看够,本来还打算趁机调侃调侃陆玉然的,但是想想老太太的反应,加上陆玉然一直跟着她们住,也只好罢了,有些怏怏的跟在顾清身后出门去了。 顾清倒是似乎因为顾老太太的重新的亲热而又恢复了生气似地,对着双胞胎的嘲讽居然也能泰然处之了,与之前没有半点差别。 双胞胎没能得到好,就看着前面自顾自出神的顾满,一左一右上前揽了她的手,亲密的唤她九姐。 好像是从王氏踩在刘六娘的头上开始,顾锦跟顾槿对自己就换了态度,或者是说。是对整个二房的人换了态度。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们在后头使坏。 顾满现在的关注点并不在她们二人身上,附近又都只是她们同一辈的女孩儿们,就极灵活的躲开她们探来的手,似笑非笑道:“怎么?十二十三你们是在跟姐姐开玩笑么?我倒是不知咱们何时交情也变得如此好了?” 刚才又不是没有听见她们是如何挑拨王采薇跟自己的关系的,何必要惺惺作态? 双胞胎被她这样毫不留情的揭穿居然也不生气,顾锦笑了一声,扶着顾槿的手冲顾满笑:“九姐你误会啦,我们只是想跟着九姐你玩而已呀。” 顾满没心思应付这两个小女孩儿,正觉得心烦就见顾承允一路小跑过来。到她们旁边的时候就笑着停了下来,唤她们:“九妹,十二十三!” 顾承允是三叔顾博庆的儿子,是众人的二哥,对顾满一直很好,顾满因此也绽开了笑,冲他点头道:“二哥,你往哪里去?” 顾承允正要说话,远处就又咚咚咚的跑过来一个人。顾锦跟顾槿捏着鼻子看了半日,才相视而笑,道:“肯定是八哥来了!” 顾承栋活了这么大,居然还连两个小姑娘都不如。整日里只知道插科打诨,实在是被惯坏了。 双胞胎与亲哥哥顾承栋的关系一直都极好,见了顾承栋就忙笑着迎上去,叽叽喳喳的问他要偷溜到哪儿去。 假山壁上爬满了嫩绿的地锦。有小鸟在上面蹦跳着觅食,偶尔有叶子落进不远处的湖面上打转儿,又随着水流荡向远处。 顾承允笑着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道:“二伯吩咐我,替他去迎一迎邱员外呢!” 顾承允生的一表人才,因为三老爷教导的好,待人接物无不被人称赞,顾博齐总是叫他跑腿。 顾满就会意一笑,站在原地朝他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要辛苦二哥了。” 顾承允爽朗一笑,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极精巧的小篮子来,却是核桃雕塑,伸手递给顾满:“上回跟欧阳灿去踏青时买的,一早就想给你,但你最近都不见人影,我又没时间往花园去,没碰见。” 是很精致也很可爱的一个玩物,顾满拿在手里喜欢得爱不释手,忍不住抬头朝他笑:“多谢二哥!” 她们正说这话,才刚停下来喘匀气的顾承栋却忽然上前来一把抢过顾满手里的核桃放在手里看了看,然后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忽然扬手将那核桃一扔,甩进湖里去了。 这发生的太快,顾承允都没来得及制止。 双胞胎站在他旁边,就爱你他甩手扔了顾满的东西,就都有些震惊,及至见到顾满错愕的表情之后又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老八!你这是做什么?”顾承允没料到他如此蛮横,忍不住有些生气,斥责道:“我看你真是越长越回去了!怎么能这么对妹妹?” 顾承栋极记仇的,他才不管什么妹妹不妹妹,话说回来,侯府的女孩儿可不少,妹妹们也不少,但是只有双胞胎才是他亲妹妹,其他的算什么东西! 他自觉没做错,更是从来都看不惯顾满,昂着头挑衅的冲顾满牵了牵嘴角,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 几个人僵持在原地,谁也不肯先出声妥协。 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灿领着妹妹欧阳珊过来,正好撞上她们兄妹几个,就疾走几步迎上去,极熟悉的与顾满打招呼:“顾九!” 他因为欧阳珊的原因,与顾满接触的多了,因此也可以直呼其名。 顾满倒是没在意这些,她仰头看着顾承栋,冷言道:“捞上来。” 后来的没搞清楚状况,但是双胞胎可是把全程都看的清清楚楚,此刻见她冷了脸要顾承栋把一个小小的核桃雕塑给捞上来,都觉得简直天方夜谭,顾锦忍不住出声道:“九姐!那个核桃雕塑那样小,怎么可能轻易捞得上来?” 欧阳珊拉着顾满的手颇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就轻声问她:“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湖面上偶尔有鱼儿冒出来吐出几个泡泡。 顾满沉默了片刻,就冷声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八哥不懂事,故意将我要送给昌平公主赔罪的核桃雕塑给扔进湖里了,我让他将功赎罪,捞上来而已。” 她不说景县县主,却拿昌平公主出来当挡箭牌? 欧阳灿不用猜也能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见状就附和道:“就是上回在皇宫里,你答应过昌平公主的那个核桃雕么?” 很满意他的配合,顾满眼睛盯着顾承栋,一字一句的提醒他:“八哥,你记得昌平公主吧?就是上回来过咱们府里的那个昌平公主。现在你把人家的礼物给扔了,你说你这是看不起昌平公主呢,还是不敬呢?” 昌平公主自小被 娇纵长大,再加上丽妃一直得宠,自己的性子又合了皇帝的意,一直都深受宠爱,也因为这个,她的脾气也出了名的暴躁,曾经因为一言不合就鞭打了一个县主,而在盛京声名远扬,自此盛京的上层圈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避着她。 现在昌平公主自是被禁足不能再出来,但是这个消息外边的人可通通都不知道,顾满觉得,拿这个来吓唬吓唬一直胆大妄为的顾承栋,一点儿也不需要愧疚。 顾承栋虽然嚣张跋扈了些,但是年岁渐大,想的事情也多了,加上有个惯于出鬼主意的爹和想太多的母亲,对家里的这些门道也都看的清楚些,再不敢似往日那般直接动手,此刻听了顾满的话,忍不住也有些惊怕,但是他看见顾满那副样子就觉得可憎,忍不住嘴硬道:“那又怎么样?昌平公主手中的宝物岂止上千,对你那个核桃又怎么能看在眼里?大不了,我再赔你一个不就是了?” 欧阳珊人小鬼大,再加上自小与欧阳灿走的近,捉弄起人来却也毫不含糊,眼珠子转了转就极开心的来凑热闹,一脸懊恼的冲着顾满道:“顾九,昌平公主可不是好得罪的人呀!到时候说不定也会拿鞭子出来打人,这可怎么办?” 有了前车之鉴,双胞胎也禁不住慌了手脚,顾锦忍不住上前揽了顾满的手求情:“九姐!八哥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向来爱跟姐妹们打打闹闹,你也不是不知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九姐你就饶了八哥这一次好不好?” 这一次?可是顾承栋永远都还有下一次。上一次他闯进屋子里来莫名奇妙的闹了一场之后,五太太柳氏居然还来找王氏麻烦,这中间的点点滴滴她可通通都记在心里,这次他还自己上赶着来送死,那就别怪她心狠要成全他了。 次次都挑着二房欺负,是认准了王氏脾气差,也是认定了自己每次都要息事宁人么? 以前还要顾着顾老太太不敢动顾承栋下狠手,但是现在,得罪了顾老太太也没什么,顾满牵起嘴角,淡淡的将顾锦的手给拂开,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顾承栋:“八哥,你向来敢作敢当的,下次我去见昌平公主,就直接告诉她礼物已经被你扔进了湖里,如何?” 没想到她居然还真的这样冷酷无情,对着自己的求情也全当没看见,再加上此时又有外人在场,顾锦又羞又恼,忍不住恼道:“九姐!你怎么这样咄咄逼人?八哥他也不是故意的,难道你还要他现在跳下湖里给你捞出那个劳什子不成?”XBaoShu.com 一百一十七 激怒 有些人是不能给他脸面的,你让着他是人情,他反而觉得你软弱可欺,很显然,双胞胎跟顾承栋都是这一种人,这阵子忙着其他七七八八的事情,中间又连着刘六娘进府,顾清跟顾烟设计陷害王氏的事情在,就将双胞胎跟顾承栋给忘了,谁知安静了一些日子,她们故态复萌。 顾满冷眼看着她们两个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似笑非笑;“那依着十二妹你的意思,八哥是不该给我捞了?” 顾锦低着头没说话,旁边的常春藤垂下来偶尔触到她的发梢,又轻飘飘的荡到别处去了。 见姐姐都不说话,排行十三的顾槿更加不敢抬头看顾满-----顾满真正生气起来的时候,她们都是不敢硬碰上去的,可没人敢忘记她上次是怎么修理顾承栋的,自然更加不敢忘记顾满手起刀落就收了许知远四根手指头的事情。 倒是欧阳灿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好笑,忽然抬头嗤笑了一声,打断了横亘在几人之间的沉默。 顾承允为人最是正直,本就看不惯顾承栋总是动不动跟顾满过不去,这回眼见着全然是顾承栋的错,就也不劝,立在一边负着双手立着,也不发表意见。 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向着顾满,而是因为顾满在他的心里跟在顾锦她们心中的印象刚好相反,顾满在他的心中,就是一个极正常的小姑娘,而且父亲又不特别喜欢,整日里都闷闷的,看着可怜又可爱,他总觉得顾满只是心中不忿,想给顾承栋一点教训。 顾承栋眼见着亲妹妹不敢搭腔,其他几人也都在一旁光看着,不吐半个字,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扬着下巴挑衅道:“就不该给你捞!凭什么给你捞?你当你是谁?小婊子,你是哪个牌名上的人物?也敢跟你八哥我叫板?” 顾承栋一急,那些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脏话就爱往外冒,跟冒水似地,源源不绝。 欧阳珊听的脸涨的通红,连双胞胎也都禁不住红了脸,立在原地哑口无言。 正巧有一队丫头们嬉笑着过来,手里端着珐琅银碟盛着的豌豆黄以及一些精致小点心,顾承栋见了,就随手打翻了最前面那个丫头手上的东西。冲顾满冷笑道:“太久没收拾你了,你怕是忘记了我的厉害!我今儿就再让你见识见识!” 说实话,以顾承栋的智商,在这样的地方还能完整无缺活了这么多年,真的是奇迹。 五太太柳氏实在是太惯着他了,他亲爹又是个甩手掌柜,哪里会真的用心教导他,他整日跟在其他几个兄弟后头晃,学的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顾承允勃然大怒。伸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冷然道:“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顾承栋被顾承允推搡着后退了好几步,嘴上却一点没把他的问话放在心上,仍然不依不闹的指着顾满大骂。 日子过了这么久。顾承栋这个不会看人眼色,也不会顺应时势的毛病倒还是没改。 顾满冷笑了一声,昂首挺胸看着顾承栋,道:“我与你同宗同族。我是什么人,你就是什么人!除非你不是顾家子弟,否则你现在就该带着戒尺跟家法。去祖祠里跟祖宗请罪!” 现在又抬出了祖宗家法!顾承栋更加怒极,伸手推开顾承允,逼近顾满,盯着她威胁道:“顾九!你再说一句!” 他手上的动作不轻,顾承允被推了个趔趄,回头见顾满被他逼着退了好几步,就忙上前拉住顾承栋,呵斥道:“老八!你今日实在是胡闹!” 早已经有会看眼色的下人抽空一溜小跑着去通知大人了,五太太柳氏得了消息,先就在大堂里腾的一声站起来,大惊失色道:“什么?!”她倒不怕顾承栋闯祸,就怕顾承栋吃亏,顾满那丫头刁钻得很,只有让别人吃亏的份,顾承栋好几回了也没能从她那儿占到什么便宜。 一急起来她就没了章法,忍不住对着刚进门的王氏怒目而视,焦急道:“二嫂,这你可得给我个说法!你们家阿满现在是没了王法了么?在外边闹完了又回家来欺负自家人?” 一句一句都在戳王氏的心窝子,王氏最怕的就是顾满的名声会受影响,此刻眼睁睁看着柳氏咄咄逼人,句句话都直指顾满没教养,就忍不住喝止道:“好了!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五弟妹你倒是先兴师问罪起来了!小八就是个爱惹事的性子,咱们府里谁不知道?” 这话的意思,是认定了是顾承栋找的事了?五太太不服,就冷笑道:“二嫂,我可不是那睁眼说瞎话的人,你看看小九她这阵子做的事,真真说出来,这在座的谁不被吓一跳?” 方氏正拨弄着琉璃盏里装着的几颗小青橘玩,闻听这话就也不忘再浇点油:“这话说的是,上回阿满学那德川县主砍人手指的事,那可真的把我吓也吓死了。” 好端端的,又提起这事情来,王氏环顾了一圈,见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沉了脸,怒道:“好了!上回的事说的还不够清楚么?应天府也没来找麻烦,你们倒是打起抱不平了!咱们现在就去看看究竟是谁欺负了谁,若真是阿满不对,今日我轻易不饶她,若是小八又在故意找事......”王氏沉着脸冷冷的瞪了柳氏一眼,就接着道:“我就要请老太太给个说法了!咱们走吧!” 这边的双胞胎也急了,见事情越闹越大,就忙拉了顾承栋的衣袖,劝道:“八哥!你还不快住口!” 顾槿忍不住攀扯他的衣袖,急道:“八哥,你难道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事来吗?难道你忘记了父亲母亲是怎么交代你的了?” 这个他自然没有忘记,顾博勇跟柳氏都告诫过他,他现在也该跟着顾承允学习怎么待人接物了,不能再跟个泥猴似地到处跑。 但是他也不知是为什么,见了顾满就觉得自然而然的讨厌,当初她拿戒尺狠狠打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看了她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他怎么也忍不住自己的嘴巴。 顾满余光瞥见王氏跟柳氏带着众人往这边过来了,就趁着离顾承栋近,压低了声音威胁道:“八哥,怎么?你也害怕啦?不是说要教训教训我么?我借给你十个胆子,看你究竟敢不敢!” 她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看不起跟不屑,听的顾承栋将唇都快给咬破了。 他当时气的不轻,眼里又只看得见顾满轻蔑的笑,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伸手就狠狠的在顾满的肩上推了一把,将顾满推的一个趔趄,绊倒在湖边的一块大石上。 顾满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她面上露出惊惶的表情来,张大了嘴巴,几乎泫然欲泣,大声道:“八哥!你想做什么?” 顾承栋这人呢,除了脾气坏容易被激怒之外,还有另一个特点,那就是特别记仇,特别执拗,轻易不可能放过你。 顾满就是抓住了这种心理。 谁说一定要每次都做强者的,偶尔示弱,偶尔当当受害者,才能得到更多人的同情,人都是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的动物。 欧阳灿眼神一厉,伸腿对着顾承栋就想踹上去,视线触及到顾满时却又有些错愕的停下了动作,他看见顾满极轻极轻的摇了摇头,眼里哪里还有半分的害怕? 他这一迟疑,顾承栋已经趁势欺上,两手将顾满给抓了起来,嘴里还喊道:“跟你的核桃一起去死吧!”立即就将她推进了湖里! 才刚来得及赶到的王氏觉得心脏都要停了,再也忍不住,顺手就给顾承栋一巴掌,将他打的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早已有会水性的婆子们跳下湖去救人了,欧阳灿也跟顾承允都追到湖边。 幸好才掉下去一会儿,顾满马上就被捞了上来,怕她着凉,她的乳娘跟丫头立即围着她簇拥她回房唤衣裳,王氏就狠狠的回头瞪着柳氏,怒道:“五弟妹!这事你现在就给我个交代!” 王氏不生气则以,一生气居然也这样让人觉得负担十足,柳氏方才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顾满分明什么也没做,倒是自己的儿子一再步步紧逼,到最后还不顾顾满的哀求跟双胞胎的拉扯,将顾满推进了湖里,她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毕竟今日是王氏的小儿子的满月酒,自己的儿子却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将顾满给推进了湖里,这件事怎么说也是顾承栋的错啊!柳氏看着周围人的脸色,也觉得难堪的很,就狠狠的推搡自家儿子,嘴里还骂道:“你这个混账!我平日都是怎么教你的,你好端端的招惹人家做什么?!” 等折腾够了,她就又回转过神来。 自家儿子是顽劣不堪没错,是骄纵了一些也没错,但是却也不是个看见人就眼红上前打人的人啊!好歹是大家公子,丫头奶妈一大堆的,哪里会真的没有人教规矩?XBaoShu.com 一百一十八 小惩 怎么每逢碰上了顾满就必然失去分寸? 而且这事情还没清楚呢! 好端端的又为什么闹了起来?难道拌几句嘴,就能至于把顾承栋逼得动起手来了?想明白了这一层,柳氏却也不闹了,转过脸去瞪着顾承栋,道:“你给我说清楚,你究竟为何欺负你妹妹?今日你若是说不清楚!别说你二伯母了,连我也不饶你!” 双胞胎虽机灵,但是一来顾承栋先摔了人家的东西是事实,二来她们并没听见顾满究竟跟顾承栋说了什么,只看见顾承栋推人了是事实,因此也不敢说话,躲在一旁看着。 顾承栋倒是想说,但是他想来想去,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才能将话说清楚,索性就瞪圆了眼睛,怒道:“她骂我!我就要打她!” 五太太气的差点没有自己扬起巴掌给他一耳光,就怒道:“骂你?人家骂你你就敢对你妹妹动手了?你可知多少人看着,你二伯母差点没跟我翻脸?你这个不争气的......”她说了一半,就很委屈似地,忍不住掩嘴哭了起来,哽咽着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你九妹,你真是气死你娘了!你二伯母现在要我给她个交代。交代我是给不出来了,现在就只能把你打死,也好给你九妹来赔罪!” 好厉害的一张嘴!欧阳珊听的大开眼界,有些好奇的去看王氏。 王氏又不是傻子,她平日只是懒得跟这些人计较罢了,从刘六娘的事情之后,她对这些妯娌仅有的相安无事也屡屡被她们气的破功,如今见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要颠倒黑白,她禁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看了一圈,就温言唤过顾承允来。道:“老二,听下人说,你刚才一直在这儿,也是你差人去报的信,那你告诉二伯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柳氏抹黑惯了,但是还未出阁的女孩儿们却不能无缘无故背上这乱七八糟的骂名,王氏这回很坚定。 顾承允出了名的实诚,他也跟顾承栋不一样,没那么多的心眼。因此就朗声道:“我送了九妹一颗核桃雕塑,九妹喜欢得紧,说要拿来献给昌平公主的,谁知后来八弟来了,也不知道为何,扬手就抢了九妹手里的雕塑,扬手扔进湖里去了,九妹不忿,要他去捡起来。八弟他不肯,不但不肯,嘴里还全是一些......”他想了一会儿,总算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道:“全是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后来更是连推了九妹好几下,直到将她推下了湖。” 顾承允这孩子出了名的老实,再加上被教养的好。很是讨人喜欢,说的话自然有公信力。 在柳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时候,欧阳珊忽然从欧阳灿背后探出头来。轻声呼唤王氏:“顾伯母,我能去看看阿满么?她肯定被吓坏了。” 别人不知道,欧阳灿却清楚的知道顾满不但没吓坏,可能还开心的很,就忍不住掩嘴咳嗽了一声,以阻挡就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不过这家伙倒也真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欧阳灿有些困惑的想了想,才发现顾满似乎很喜欢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惩罚别人。 王氏见是客人,就先有些惊讶:先前因为太匆忙了,她并没看见这里原来还有外人,没料到欧阳珊她们来的居然这么早,听欧阳珊这么说,王氏就忙反应过来,笑道:“当然可以,让你受惊了,伯母该先给你赔礼才是。” 欧阳珊巧笑嫣然,露出两个小酒窝来,道:“不是伯母让我受惊的,这个哥哥吓到我了才对。” 她说着,极天真的笑眯眯的指着顾承栋,然后一蹦一蹦的拉着欧阳灿去远了。 柳氏先前还庆幸幸好没有外人,转眼就见欧阳珊跟欧阳灿蹦了出来,不觉有些吃惊,等反应过来,不觉更加羞恼,伸手真的狠狠的给了顾承栋几下。 侯府规矩众多,但是因为王氏掌着中馈,性子是个和软的,因此府里的人大多不怕她,再加上顾博齐风流,府里时不时就要添上新人,更加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众人对着顾博齐面上还有几分尊敬,有些房里的下人却敢对着王氏摆脸子。 顾满早已对这些很不满了。 趁着小弟弟满月,趁着他很快就有自己的新名字,顾满打算借着顾承栋的手,送他一份大礼,那就是她跟顾昭都没享受过的待遇:让这家里的所有人都不敢再轻视他,再欺负他。 王氏这回倒是没有再辜负顾满的一番苦意,她实在是无法再忍了。 她其实一直是个比较软弱的人,对着柳氏这几个妯娌,向来是能忍的就忍,实在不能忍的也忍,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这几个妯娌不仅没有收敛,反而个个变本加厉,不仅欺负她,连带着连顾昭跟顾满也时常受连累。上回是顾承栋带人闯进了顾满的房间,把她的手都抓的鲜血淋漓的,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对着顾满也不知道骂了多少脏话,但是那次好歹顾着柳氏的面子,也顾着顾承栋还小,她也轻拿轻放了。 谁知她的轻拿轻放丝毫没有唤来任何人的感激,她们似乎都把这当作理所当然。 难道她王氏的女儿就活该要被哥哥姐姐,甚至是妹妹们踩在脚下吗? 王氏若有所思的盯了双胞胎一眼-----这两姐妹俩平日里对着顾昭跟顾满也都是冷言冷语,要不就是讥讽嘲笑,几乎也没给过好脸色。 她王氏做了什么?不就是掌着这府里的中馈么,就要落得个被妯娌记恨的下场? 她们以为她爱做这件事? 王氏冷笑了一声,近年受的气都全部涌现在了眼前,她忍不住打断柳氏的表演,道:“咱们去找老太太罢!” 找老太太!柳氏眼前一黑,觉得蒙的一下头也懵了:以往这个时候,在老太太为了顾筠的事心烦的时候,王氏都是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的吧?今日居然在顾老太太因为心疼女儿而心烦的时候还要过去? 她隐约觉得此事确实没那么解决了,先前还因为没被外人看见的侥幸忍不住又转变成了心烦,忍不住就把烦躁之色摆在了脸上,冷笑道:“什么意思?二嫂你这是在威胁我了?不过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二嫂也要上纲上线吗?” “我倒不是上纲上线!只是要老太太给明话罢了!”王氏也学着她的样子冷笑了一声,倒竖了柳眉,道:“方才五弟妹还一口一个定是阿满又惹事了云云,句句话都戳我这个当母亲的心窝子!我们阿满不好,但她何时欺凌过弟妹?何时蛮不讲理满口胡吣?小八这回事情做的太不像!周围还有别人都看着呢,你看看这一地狼藉!” 柳氏顺着她的手指去看,地上果然全是五颜六色的珐琅碟子碎片跟一地的点心。 她面上也有些过不去,忍不住抚额道:“那二嫂你的意思是......?” 这回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王氏就抢先说道:“我没别的意思!我也不是要罚小八!为了公正,咱们还是去找老太太罢!” 顾老太太还在安抚着顾筠,就眼见着方才才离开的一群人又都涌了进来,见王氏脸上阴沉沉的,就淡淡的道:“这是做什么?客人不用招待了?你们倒是有功夫在这里闲逛!” 顾筠才擦了泪,脸上的红肿尤未消,见柳氏她们都进来,面色也不好,就先带着碧荷转进里边的房间去了。 王氏这回倒是不再唯唯诺诺,拿眼去看了一眼柳氏,就唤过顾承允来,也不多说,就冲顾承允道:“好孩子,将事情经过都跟你老太太说说。” 顾承允点头,又将牵引后果在顾老太太面前说了一遍。 顾老太太皱眉,看了顾承允一眼,就又怜爱的道:“快起来,地上冷,仔细冻着。你二伯父既是叫你去招待人,你还不去?” 顾承允见将事说清楚了,就先跟几位长辈告别。 等顾承允走了,顾老太太冷眼瞥了王氏一眼,指着已经自觉跪在地上的顾承栋,道:“老八!说说,你为何推你九妹下湖?今日可是你们十六弟的满月,我之前怎么吩咐你们的?” 都没先问一句顾满现在情况如何了,王氏深觉顾老太太偏心。 顾承栋一直都很受顾老太太的喜欢,见顾老太太脸色不差,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就上前几步跪在她面前,分辩道:“她说话惹人嫌,我也是忍不住!” 王氏冷哼了一声,就道:“方才老二也说了,阿满从头到尾什么不该说的话也没说,倒是你,污言秽语说了许多!最后还动起手来了,怎么到了老太太这儿,老八你就开始颠倒黑白了?” 王氏语气很是不好,顾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老二媳妇儿今日是吃呃火药?老八他不过是个孩子!” 她一向不喜欢王氏,自然也不喜欢王氏做的任何事,何况老八顾承栋是她一直极为宠爱的孙子,在她心里比顾满她们的分量可要重得多。此刻见王氏句句话都针对顾承栋,就忍不住心中有气。XBaoShu.com 一百一十九 大诫 顾老太太的态度已经摆的很明显了,明显就是要求王氏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王氏这回不知怎的,偏偏脾气也上来了,任凭顾老太太的脸色多差,就是不肯松口,装作全然听不懂,要老太太给个交代。 毕竟顾承栋先扔了人家的东西,后来又上来动了手,怎么说都是他的错。 原先顾老太太还以为跟从前一样,王氏只要被自己三言两语就会自动丢开这事,没料到王氏这回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这么坚定,她一时皱了眉,看着王氏道:“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值得你这样疾言厉色的?” 王氏咬着唇,看了房里的众人一眼,再看了看顾承栋,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顾满受了伤的手,和今天被推下湖的惊魂一幕来。 不能再纵容下去了,顾承栋自小就胆子大,平日里欺负顾满,她已经很容忍了,谁知道换来的居然是顾承栋的变本加厉。 这一次若是轻轻放下,以后顾承栋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因此她少有的昂着头,坚定的道:“老太太不知道,当时我们都在场,小八动起手来完全没把阿满当妹妹,阿满当时已经惊慌失措的求他了,谁知他还是无动于衷!这样小的孩子,哪里来的那么深重的仇恨,值得他喊出‘我要杀了你’这样厉害的话来?” 小八最近确实变得越发的骄纵了,顾老太太瞪了一眼柳氏,心中不禁埋怨起她不会教孩子,心眼太多起来。 论起来,这几个孩子里,自己偏爱老五一家也是有的,毕竟他是几个儿子当中最小的,老人一般都比较偏爱老儿子。 顾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里屋转了出来。头发也重新梳理好了,又重新匀了脂粉,再看不出方才的狼狈样子来,她缓缓走到顾老太太身旁坐下听了一会儿,就忽然扑哧一声笑了,看着地上跪着的顾承栋笑道:“小八,你二伯母说得对,你这样做可不是太过分了么?你九妹好歹是个女孩儿,你怎么能一见面就对人家喊打喊杀的?” 顾筠居然也会帮二房说话了?柳氏一惊,回过神来就在心内暗暗咬牙。恨顾筠是墙头草。 屋子里正谈论的热闹,外间的玉书就笑着捧进来几盏茶一一的奉了,转头冲顾老太太笑道:“老太太,欧阳夫人来了,说要来给您请安呢!” 这也是人家欧阳侍郎的夫人给面子,顾老太太深觉面上有光,点头吩咐:“让你三太太先替我招呼着,我这便动身过去了。” 吩咐完了玉书,顾老太太就转过头看了众人一眼。道:“行了!都别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有什么事儿晚上回来再说吧。别在外人面前丢人。” 柳氏巴不得这一声儿,马上就将顾承栋从地上拎了起来,让他给王氏她们赔礼道歉:“好了!你二伯母向来大人有大量。你快给她道个歉,就什么事也没了!” 顾承栋将脖子拧着,死活不去看王氏,被逼得急了。就唰的一下从柳氏的怀里挣脱开来,急道:“让我给二伯母道歉可以,但是我凭什么给顾九那个四丫头道歉?那丫头死了也活该。这回她不死,我下回弄死她!让她也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这话说的实在是嚣张至极,王氏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指着顾承栋,脸色煞白。 连顾老太太跟顾筠也被顾承栋吓了一跳。 方才顾老太太还觉得她们说什么顾承栋被娇纵坏了只是严重些的形容,也以为顾承允嘴里的污言秽语无非就是一些小孩子家的话,谁知道顾承栋真的能骂的这样粗俗可怖,她忍不住怒气,狠狠的跺了跺手机的拐杖,怒道:“小八!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嘴里说的是什么?” 顾老太太可以偏心,也可以偏帮偏宠着五房,但是她也不傻不聋,也知道大家公子该怎么养。 顾博齐再废物,他也不敢当着大人的面说出一个脏字来,可是现在,顾承栋这个小的,嘴里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些混帐话,说的居然还这么顺溜! 看来难怪顾满生气,换成任何一个女孩儿,也要被气的上吊吧! 顾筠却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柳氏,眼里的戏谑明显得很。 很显然,柳氏背后怕是没在顾承栋跟前说王氏的不是还有顾满的坏话,不然一个好好的孩子,能养的这么愤世嫉俗的? 她却不知道这回倒还真的是冤枉了柳氏,柳氏平日虽说小气了些,也爱在背后嚼舌头,但是在孩子跟前却向来注意,也从不让儿子过多的知道后院这些弯弯绕绕,因此顾承栋从前虽然也隐约能察觉到母亲不喜欢二房,却不至于对二房那样憎恨,他真正开始恨上顾满,怕还要从顾承宇调唆的那一次开始。 那一次虽然他骂了顾满许多脏话,也将顾满折腾的挺惨,但是他自己却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身后全是深深的戒尺印,脸上也被顾满挠了好几道深深的血痕,最后还被顾承宇他们笑了好一阵子。 柳氏也没料到儿子居然这样不知道看人眼色,一时之间又是尴尬又是羞恼,忍不住红了脸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现在可不是刚才,老太太还在上首坐着呢,自己逞不了威风。 王氏忍了许久也忍不住,终究还是怒着跟顾老太太道:“老太太!您瞧小八,他可一点也不认为他错!这回若是这样轻易就算了,那阿满日后怎么办?!” 小孩子的戏言其实并不能被当真,谁小时候没说过打打杀杀的,恨得不行的时候打人也不是没有的,但是这出现在一个有教养的大家公子身上确实实在是惊世骇俗,顾老太太也深觉不能容忍,但是她又觉得是顾满惹事,若是没有顾满,那小八也不会这么暴躁,平日里小八虽然调皮了些,但是却从来也不会无理取闹的!-----在她看来,顾承栋就是个极乖的孩子。 于是一时之间,她也有些矛盾,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候,外边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汀兰就打起了帘子,禀报道:“二老爷来了!” 顾博齐果然随后就进得门来,他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直裰,腰间系着暗黄色腰封,腰间配着玉饰,看起来比往日还神清气爽。 他见屋里气氛奇怪,脚步就停顿了一下,先给顾老太太请了安,才问王氏:“这是怎么了?” 因为王氏答应了给他九万两银子,顾博齐这几日对着王氏说话都变得轻声细语的,对她温柔了许多。 王氏见他第一次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先吼自己,心中稍稍觉得安慰,就轻声将过程都又给他说了一遍,末尾又道:“也不是我愿意挑事,只是小八这回也太不像话!方才还当着欧阳侍郎的千金呢,就那样凶狠的打骂自家妹妹,这如何使得?何况方才错也不肯认,口口声声下次要打杀了阿满......你说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这倒是实话,顾博齐这人别的不要,但是偏偏这面子,不仅不能不要,还重的很,再加上看在那九万两银子的份上,当场就勃然变色,指着顾承栋怒喝道:“小八!你欺人太甚!你是不是连我这个伯父也不放在眼里了?” 顾博齐从来不管这后院的事,就算管,也顶多是扯着自己妻子骂一顿,何曾这样疾言厉色的帮着自己妻子说话?众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顾家的规矩,都不怕女眷怕叔伯,男人们只要长一辈,那就是有绝对的威慑力的。 顾承栋一直都极怕几个伯伯们,此刻被他这么一吼,顿时失了气魄,忍不住红了眼眶,狠狠的擦眼睛。 柳氏不敢跟大伯顶嘴,更兼全然是顾承栋的错,就只好在一旁干看着。 “好了!”还是顾老太太看不下去,喝住了顾博齐,嘲讽道:“果然是亲父女,女儿受了一点委屈,你就这么忍不住要来给她抱不平了?你也这样大了,这样吓一个小孩子,也不觉得害臊!” 顾博齐被她说的老脸一红,就讷讷的回了几句,又道:“虽说小八他还小,但是到底也不能被教坏了!咱们侯府这么多年了也没出过一个纨绔(在他心内他自己是贵公子,并不是纨绔子弟),难道母亲愿意让小八坏了咱们家的家风么?现在他年纪小小的,教训了还来得及,等以后真的长歪了,再要纠正那可就难了!” 这倒也都是实话!顾老太太垂着头皱着眉,颇觉难办。 还是顾筠眨了眨眼睛,道:“二哥说的也有道理,顾家的家风可不能坏。不然等父亲大人回来知道了,怕也得怨母亲没能管教好几个哥儿啊!” 王氏有些诧异,抬眼见顾筠看也不看自己,就颇觉困惑的垂下了头。 老太太最怕老侯爷的,听了顾筠这话就瞪圆了眼睛,一锤定音道:“将栋哥儿带到祠堂去跪着,饿他两天,让他师傅好好教教他什么是孝悌!” =========================================================== 更新一直很不给力,很抱歉。XBaoShu.com 一百二十章 端倪 陆翰轩此时才从顾承宇那儿回来,一进门就见众人围成一圈还没散,他直觉以为是刚刚的事情还没完,心中就不觉有些烦躁。 顾承栋猛地被顾老太太说了一句,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就忍不住扯着脖子挣扎:“老祖宗!孙儿什么也没做,顾九......” 眼看着他还要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柳氏上前就挥手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这个孽子!惹了这么大的祸,还不知道错吗?!”一边又扭头吩咐人把他给架出去。 她何尝忍心这么对自己的儿子,但是现在局势明显是偏向二房一家,何况本来就是顾承栋惹出来的祸,她深觉头疼,心中对王氏的不满又升了一层。 眼见着柳氏自己也服软了,顾老太太心中倒还真的又有了几分不忍-----她向来是看重五房的,这回若不是顾博齐口口声声把老侯爷提出来,她倒真不忍心罚这个一向讨自己喜爱的孙子。 顾筠一时也静默了一会儿,盯着王氏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她刚才可不是真的为了什么陆墨之喝花酒才吵的架,为的还是上回陆墨之撞破陆翰轩跟小爵爷等人勾结陷害王太傅的事,她不愿意丈夫真的将儿子送进应天府,也不愿陆墨之退而求其次跑去先跟王家告密,陆墨之又气又急又担心,这才一怒之下跟她吵了起来。 此刻再看着王氏,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先前做的决定半分也没做错。 反正也不是她自己要去害人,自己顶多拘着陆翰轩,这段时间哪里都不许他去,只当潜心让他在家读书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她可没功夫管-----再说她凭什么要去得罪人家六皇子跟赵王? 想通了这一点。她准备站起来扶着顾老太太过德安居起,还才转了个头,就看见穿着白底皂靴的陆翰轩背着手立在门边,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烦躁。 想起方才她们夫妻二人吵了起来之后也没顾得上她们兄妹二人,顾筠不免觉得有些愧疚,就招手唤他:“翰轩!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 陆翰轩板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脸色并不好,顾老太太很自然的就以为他是受了惊吓,忍不住心疼的招手唤他上前来柔声安慰了一番,又回头去嗔怪顾筠:“这样大的人了。为人处事还跟个小孩子似地,当着孩子的面打起来,可不把孩子吓着了么?” 顾筠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顾博齐却什么也没察觉出来,见状就提醒顾老太太:“母亲,是时候过去了,客人也差不多都要来了。” 因为顾筠的事情耽误了不少时候,顾老太太看了一眼案上的沙漏,就点头道:“也罢,那你们都随我过去罢!” 顾满很快就换了衣服。索性现在天渐渐热了,在水里呆的时间又极短,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想想这短短几月之内接连两次掉进水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上一次为了救人,这一次却是要施展苦肉计。自己在顾老太太心里的地位自然不及顾承栋,因此自己受伤可比顾承栋受伤能让她接受的多,自己只有先倒霉了。顾老太太才下的了决心去罚顾承栋。 她看着沛音将最后一根簪子插戴在自己头上,才数着左手手腕上的珊瑚串的珠子,问道:“抱玉去打探消息这么久了。可回来了?” 正说着,抱玉就推门进来,笑道:“刚回来!” 跟着沛琴久了,她倒是渐渐性子也开朗了些,顾满见她一脸笑意,就问:“什么好消息,将你高兴成了这样?” 抱玉绘声绘色的将王氏发怒、顾博齐帮腔、老太太怎么罚顾承栋的过程都说了一遍,听的房间里的几个人都啧啧称奇。 这回顾博齐居然也能先帮着王氏说话,顾满猜到他大概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就颇觉好笑。 几人正念叨着,执画在外头敲门:“姑娘,欧阳姑娘来了。” 刚才欧阳珊跟欧阳灿也在,应该把欧阳珊吓坏了,想着,她站起身来,忙道:“快请进来吧!” 欧阳珊果然蹦蹦跳跳的进来,拉了她的手就先上下端详了一阵,见她确实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抬头有些疑惑的问她:“为何每次来你们家你跟你的哥哥姐姐们都要闹出点事来?上回是被你四姐推下山坡去,这回又被你哥哥推下湖,怎么你们侯府这样艰险?” 顾满见她睁着两只大眼睛只管盯着自己,就好笑道:“你这话可不能往外去说,你什么时候听见我们侯府生活很艰险啦?除了你,又有谁知道我们侯府关系都不和睦呢?” 这是正理,但是欧阳珊听着还是觉得有些费力。 顾满知道她们侍郎府是这盛京难得的干净地方,因为欧阳侍郎为官清正,家中关系也不复杂,欧阳珊又因为是最小的一直被众人捧着,自然不清楚这后院中的事,因此也不跟她多解释,拉着她往外边来。 等绕过了花园,她就在卷棚后头看见了本来该是去找陆翰轩了的陆玉然。 陆玉然带着丫头迎香站在旁边正不知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很是沮丧,眼眶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顾满正想着方才陆玉然说的,最近陆翰轩总是跟在顾承宇后头混,正有些出神,欧阳珊却已经先看见了陆玉然,扬起手唤她:“玉姐姐!”似乎与陆玉然关系也不错。 顾满有些好奇,就问她:“你认识我表姐吗?” 欧阳珊点头,欢喜道:“认识呀!上回来你们府里已经认识了,后来她去春日宴,我还替她选衣服呢。” 说话间陆玉然已经含笑迎了上来,笑道:“我才往这边来,谁知这么巧就碰上了你们。”又拉着欧阳珊道:“你今儿倒是来得早。” 欧阳珊被她拉着,就自然的从顾满的手里挣脱出来,嗔道:“还说呢!你答应了我的荷包到现在也没给我送来!我还等着你教我打络子,谁知总也等你不来!” 陆玉然想起这些,就忙哎呀了一句,道:“最近事情多,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该打,该打!” 欧阳珊见她果真一副懊恼样子,早把方才的事给抛了,扑哧一声笑了,又问她:“你究竟在忙些什么?怎么最近都不来找我玩?”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陆玉然不免就又想起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来,若不是为了陆翰轩的事,她这几日又怎么会日日被关在家里? 偏偏方才她一片苦心,追出去问陆翰轩究竟因为何事惹怒了父母亲,陆翰轩还一脸不耐烦,怎么也不肯透露半句。 可是她也不是没眼睛,这几天顾筠跟陆墨之两人日日板着一张脸她也不是没看见,今日更是因为陆翰轩打起来了! 她不急,这又怎么可能?可是去问陆翰轩,他还藏着掖着什么也不愿意说。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不是没看见陆翰轩的变化,最近书也不读了,画也扔下了,房里伺候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老爱往外边跑。 面色一变,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最近家里事多,所以别的都没顾得上。” 顾满见她脸色不似以往,鲜有的露出愁容来,就关心道:“方才你不是说要找表哥去么?怎么现在一个人站在这儿?表哥没事罢?” 她心中总隐隐约约的觉得陆翰轩的事情不简单,凡事跟顾承宇扯上关系,到最后都简单不了。 陆玉然摇摇头,有些赌气的道:“他如今哪里还会把心事说给我听?自己闯下那样大的祸,惹得老太太也惊动了,自己却一声不吭的跑了......”她说到这里,想起欧阳珊也在,就忙住口不再说。 顾满却听的一愣,陆玉然的意思是,顾筠跟陆墨之两人吵架全是因为陆翰轩?可是究竟是什么事,能让顾筠不仅跟陆墨之大打出手,还要瞒着顾老太太呢?-----大家都听的清楚,顾筠跟陆墨之吵起来可是因为陆墨之出去喝了花酒! 若是陆玉然说的这话才是真的,那显然顾筠在撒谎,想起那时陆墨之的欲言又止,顾满不禁疑窦丛生。 有什么事情,值得顾筠宁愿将屎盆子扣在陆墨之头上,也要替陆翰轩给瞒着?按着顾筠的性子和顾老太太对这个外孙的骄纵程度,就算是陆翰轩闯了再大的祸,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吧? 可是顾筠却偏偏瞒了,而陆墨之居然也能忍着顾老太太的责骂也不供出陆翰轩来,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要这样藏着掖着? 顾满不由自主的想陆玉然先前说过的,陆翰轩最近日日跟在顾承宇身后,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话来,心中涌上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她还在发呆,欧阳珊却一无所觉的拉了陆玉然的手,失笑道:“我说为什么你苦着一张脸,却原来是因为你哥哥?” 陆玉然见她问,就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是呀!你以为谁都有你那样的好运气,两个哥哥都那样厉害又那样宠着你呀?”XBaoShu.com 一百二十一 欠债 她们二人走在前边,自然看不见顾满在后头忧心忡忡的表情。 可现在最犯愁的明显不是顾满,而是顾满的爹,顾博齐。 顾博齐原先还在招待欧阳侍郎一行人,转头就见顾承允领着邱世安迎面来了。 再次见到邱世安难免有些尴尬,顾博齐想到自己骗了人家的五万两银子还被人家知道了心中就有些尴尬,更兼上回被许知远当众说破,那块龙纹玉只要三万两银子,自己却跟邱世安要了五万两,难免自惭,一时之间就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湖中央有对鸳鸯玩的正欢,岸上绿荫委地,顾博齐却只觉得失措。 邱世安倒是仍然如同平常似地,亲热的上前来叫他世兄,似乎只当许知远那回事没发生过。 虽说前几回顾博齐也碰见过邱世安几次,但是因为心中愧疚,他都是悄悄的避过了,顶多也就打个招呼,如今见邱世安一派平静,他反而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忙道:“近来一向少见!少见!” 邱世安见他面上惴惴的,心知他是在为了什么担心,面上却不露出来,拱手道:“近日世兄日忙,我也不敢前来叨扰。还未恭喜世兄喜得贵子呢!” 顾博齐见他一句不提银子的事,先自己就有些惴惴的,浑身也不自在,忙道:“哪里哪里,贤弟客气了,来来来,里边请。” 宴客的地方这回在卷棚内,卷棚里摆了五桌,都是些亲近的亲戚朋友,女眷们则在后花园里的听云轩里另设席面。 邱世安进了卷棚,就见顾承宇正乖巧的立在主桌前给人倒酒,脸上的笑意温煦。 真是邪了门了,他有些嘀咕:顾博齐这样缺心眼的蠢人,倒是生了一个八面玲珑的儿子。且做事思虑得比他们这些大人还要周到。 他看见顾承宇就不自觉的觉得慎得慌,等看见顾承宇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更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踩在了刚进来的顾博齐脚上。 顾承宇见状只觉得好笑,噙了一抹笑在唇角,端端正正的给邱世安行了个礼,唤他:“邱伯父您来了?快请上座!” 邱世安见了他就想起他阴森森的笑来,跟眼前这温润儒雅的少年竟似完全不相关,不由得有些惊恐,点了点头,木头人似地跟在顾承宇后头往席上坐了。 见邱世安入了席。顾承宇不觉有些好笑的假借倒酒的机会伏在他耳边,轻声笑道:“邱伯父,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来喝个酒也跟上刑场似地?我有那么恐怖么?” 怕顾承宇不是因为他让人觉得恐怖,更加重要的原因是,六皇子似乎很看重他。 若是顾满知道了顾承宇跟谢振轩的关系,怕是得感叹一番,变态都是惺惺相惜的。 六皇子很看重眼前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少年,而且连许知远这个目中无人的小爵爷,也对顾承宇要高看一眼。他邱世安惯会看人眼色的,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八面玲珑的少年得罪不起。 邱世安眼见着周围并没有人特别注意自己,就忍不住先松了一口气。才道:“才刚见着你父亲,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罢了。” 顾承宇只是微微一笑,颇为玩味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半响后眼见着顾博齐进来了。顾承宇就又拍了拍邱世安,轻声道:“待会儿吃完饭,府里还有戏看。趁那时候,你也该跟我父亲要要债了。” 邱世安瞥了一眼正被人绊住的顾博齐,就有些困惑。 这五万两银子他原本就打算送给顾博齐做人情的,那块龙纹玉虽然没拿到,但是他也没多大的不愿意,只是因为后来许知远知晓他也被骗了五万两银子之后,非得让他也跟着跟顾博齐要银子,他也是想靠着许知远的势,才勉强答应了。 谁知后来事情却越来越大,他万万没料到到最后,六皇子的胃口会那么大,居然一开始就想搬了王首辅这个绊脚石。 这个石头可不是随便就能搬得动的,搞不好很可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不愿意干,也没那个胆子。 可是人已经被牵扯进去了,他就算是再不乐意,好歹也知晓了人家的秘密,哪里能那么轻易脱身?是以他每次见了顾承宇,就恨不得跑的远远的,他总觉得顾承宇这人比起暴虐的许知远来还要惹人害怕。 他还没做出回应,就发现什么东西他越念叨就越上赶着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卷棚的打帘子就被人卷了起来,紧跟着顾承允冲了进来,冲顾博齐道:“二伯父,小爵爷来了!” 别人还好,这许知远也来?来做客的人们都不是傻子,也都听过顾满跟许知远的恩怨,此刻听说许知远来了,竟都齐刷刷的抬头望向了顾博齐。 顾博齐比起旁人来更意外:原先也都说好了的,到时候银子凑齐了给送过去就是了,这怎么还亲自来了?难道真是来砸场子的不成?他有些慌。 欧阳灿跟着自己的父亲欧阳侍郎进来,却没跟欧阳侍郎一桌,单独被分到了小辈们坐着的地方,此刻听说是许知远来了,他第一反应竟是以为许知远这是来找顾满报仇来了,别人还好说,这许知远的脾气最坏,也最古怪,最爱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没过一会儿,许知远果然自己掀了帘子进来,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的极为张扬,随意抽过一张椅子踩着,就痞里痞气的朝顾博齐道:“今儿顾伯父家公子满月,我这人一向喜欢热闹,跟在别人后头不知不觉的就进来了,顾伯父不会该我不请自来吧?” 他那副样子哪里像是来做客的,倒好像是来找茬的,顾博齐饶是再怕他也禁不住涨红了脸,指着他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欧阳灿站起身来疾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直到将他逼得把脚从椅子上放了下来,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原来你也知道不请自来这事儿挺丢人的,我还以为你又喝醉了酒,分不清哪扇才是你家大门呢!” 许知远脾气差,但是欧阳灿的脾气也未必就好的到哪儿去,满朝谁不给欧阳家几个面子,全是因为他那当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哥哥。 见是他出来,许知远伸手扳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笑道:“哟哟哟,我道是谁,原来是欧阳公子您哪?怎么,今日出来待客不是人家侯府的人,倒是你们这群外人么?我竟不知道,顾家没人了!” 他这摆明了就是来找麻烦的嘴脸着实可恶,顾承宇眯了眯眼睛,眼里的笑意却一时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顾承宇他自己确实看不起顾博齐,但是顾博齐对他也好的没话说,何况,他自己也是姓顾的,也始终姓顾,许知远这话摆明了将他也骂了进去,他很难不生气。 欧阳灿冷冷的盯着他,右手捏着拳头,两只手攥的死紧,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就出言讥讽:“原来你也是客人么?我竟不知道,不请自来什么时候不是贼,是谓客!”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眼看一言不合就要出事,顾博齐却仍旧愣愣的不知所措:他是很怕许知远的,没办法,顾满胆子大,他却不一样,更何况许知远还握着他的把柄。 还是顾承允反应快,上前几步将二人隔开来,又冲着许知远作揖道:“小爵爷赏脸光临,自然是我们的客人。客人就该入席,小爵爷这就请跟我来!” 许知远却站着不动,眼睛看也不看劝架的顾承允,反而看着欧阳灿,一脸不屑的大笑:“怎么?你欧阳灿什么时候也管起我的事来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也敢来质问我?” 要不说嘴贱的人活该呢!顾承宇站在边上冷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六皇子会挑上这么一个人,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不说,还总是喜欢逞口舌之间的威风。 上回是因为嘴贱,惹得顾满暴怒,将他的手指给砍了,这回......顾承宇瞄了一眼脸色极差的欧阳灿,不被揍成猪头那都是笑话! 没料到他嘴里吐出来的话越来越不成个样子,在上手坐着的欧阳侍郎也禁不住冷了脸色,旁人推他给欧阳灿说话,他却只是端坐着看欧阳灿的反应,并不打算上前插手。 “你以为我真怕你?你不就是有个指挥使哥哥嘛?怎么,有本事你让他来抄我的家啊?有本事你就让他来!让他来试试!”许知远见欧阳灿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就越发的来劲,也更加的嚣张。 居然还敢直接说人家欧阳宣? 顾承宇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心中却在腹诽他又是在哪里受了刺激,开始跑来这里胡闹发疯。许知远这人的脾气根本就不可控制,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喜怒无常,脸色时常说变就变。 在座的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哪里还会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人是在故意找麻烦?XBaoShu.com 一百二十二 报应 欧阳灿面无表情,白玉般细腻的脸跟那案上摆着的白瓷瓶,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的,许知远现在看起来就跟一条疯狗,逮着谁就咬谁-----他以前虽然也喜怒无常,但是他正常的时候其实是很会看人脸色也知道看人下菜碟的,以前就算给他几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欧阳灿这等人物的。欧阳灿是谁?他父亲虽然只是个侍郎,但是他父亲的亲妹妹可是当今皇上极为宠爱的淑妃,更别提他那年少有为的哥哥。 锦衣卫意味着什么众人都是清楚的,轻易没人敢得罪他们。他们不用对任何部门听命,直接听命于皇帝,谁知道一得罪了他们,他们会在皇帝面前说什么,搞不好隔日脑袋就搬了家。 许知远虽然疯狂了一些,但是还是要命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惜命,丢了四根手指就疯狂的恨死了顾满。 顾承宇冷眼看了一会儿戏,总算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几步大力将许知远给拉开,表面劝他:“小爵爷,您冷静一些!您是不是喝醉了?”暗地里却附在他耳边冷冷提醒:“你最好识趣一点!六皇子可没让你这个时候来打草惊蛇!到时候出了事,你一个人担待!” 顾承宇这人吧,面上向来是温和无害的,但是暗地里那就不一定,就像现在,他一边说话,一边就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在许知远的腿上连戳了好几下,将他戳的一个激灵。 许知远确实是忌讳着六皇子的,他努力让自己从狂躁中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急红了眼,几乎将这旁边的人都骂遍了。 尤其是欧阳灿,盯着他似笑非笑的,面色看起来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觉得渗人的很。 顾博齐呆在一旁愣愣的,他没料到好好的一个满月酒为什么许知远会这么不识趣的闯进来指着他的鼻子骂-----最关键的是还把帮着自家说话的欧阳灿也给得罪了! 这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错,他顾博齐是收了他许知远的一块龙纹玉,也是不小心弄丢了,但是都已经答应照着原价赔他了,这是怎么的,真的还欠了他不成?要挑这个时候来给自己难堪?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许知远无法原谅,就愤怒的涨红了脸,伸手将最近的一条椅子啪的一下甩飞出去。怒道:“够了!” 那椅子被顾博齐猛地甩出去,碰到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吓得众人一激灵。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土性呢,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不就是三万两银子么?他很快就能还上了,许知远却还要找来家里专挑他儿子的满月来闹事,简直不可原谅! 顾博齐已经准备撸起袖子亲自揍这许知远一顿了,外边却忽然又有顾承远闯进来,兴高采烈的道:“二叔,舅老爷来了!” 王庭然来的比自己的夫人晚一些。没料到一来就看见这副场景,一时禁不住皱了眉。 顾博齐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小舅子,但是到了现在他却不怕了,不仅不怕。还觉得小舅子来的真是时候-----现在自己可没什么错,是这许知远闯进来故意找的麻烦,小舅子难道还能不帮自己吗? 果然,王庭然先是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就冷声道:“这是怎么了?今儿不是我外甥的满月么?小爵爷您是有什么亲还是有什么故,怎么就来了?” 他不用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博齐丢了玉,还有那块龙纹玉究竟是谁的他都一清二楚。这里面顾博齐跟许知远当初的默契他也都猜得到,现在,许知远定然是恨死了顾博齐,打算日日找他麻烦了。 虽然自己也很讨厌顾博齐,但是今日毕竟是外甥的满月,毕竟是大事,他许知远跑来闹事算是怎么回事? 欺负顾家无人,欺负他外甥么? 虽说恨不得王家一家都死的光光的,但是真碰上了王庭然,许知远忍不住也有些犯怵,退后了好几步,硬是没想出一句话来回。 他现在的酒劲已经过了,也清醒了,自然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正尴尬着不知道该如何下台,跟着他来的下人都一窝蜂的闯了进来,其中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小厮走上前来,轻声在他耳边禀报道:“小爵爷,您快回府去看看吧!太太她......太太她闹得不成个样子了!” 许知远就是因为跟许三太太闹得不可开交才跑出来喝酒的! 听到许三太太李韵容又在家里闹了,他一时之间愣怔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他觉得现在自己简直是个笑话! 没错,他很恨,恨自己的父亲居然娶了自己爱的女人!可是父亲终究是父亲,他的父亲老建宁侯再怎么不好,再怎么坏,现在也只是个瘫痪了,手脚不能动的老人而已,可是李韵容日日都要折磨他来取乐。 他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不忍,但是他才只开口说了一句话,李韵容就跟疯了似得扑上去对着老建宁侯又打又掐,将老建宁侯折腾得狼狈无比。 他觉得整日间活在这些事情里,真的都要被逼疯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顾博齐现在居然还乐呵呵的在办着儿子的满月酒!这不是一个笑话吗? 一提到李韵容他就容易失了理智,忍了半天,他站在原地忽然又伸手将桌子捶的震天响,杯盘碗盏摔了一地。 这回真的是忍不下去了!顾博齐指着他,怒道:“你......你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许知远红着眼抬起头,不怒反笑:“你敢让我滚出去?!顾博齐,老家伙,你是不是忘记当初腆着脸求我的时候了?还是现在你已经筹到了银子,以为还了银子咱们就两清了?” 顾博齐不妨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忽然又旧事重提,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一时血气上涌,恨不得翻身吐出一口血来。 “你做梦呢!”许知远盯着他,连眼睛也红了:“这一世你休想好过!” 横竖这场子也已经被砸了,面子也算是丢了,顾博齐也怒气上头,伸手想推他。 欧阳灿却在此时伸手将顾博齐拦住了,他看了看许知远,回头去问左手边第二张桌子旁边站着的王庭然,问他:“王侍郎,咱们大周朝也不是没有王法的,你说他这种行径,够不够抓到大理寺去?” 当然够了,侮辱同僚,辱骂上峰,坏人喜事,哪一样都值得参他一本! 王庭然笑了一声,就朗声道:“那就麻烦贤侄你先将人带去大理寺了!” 好歹许知远也是有爵位的人,应天府现在是治不了他,只能把他扔进大理寺去了。 欧阳灿冷笑了一声,上前推了一把许知远,道:“走吧,没闹够就回大理寺接着闹!” 许知远一听到大理寺就急了眼,冷笑了好几声才道:“我要是去了大理寺,你顾博齐也别想脱身!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做了什么!要参我?那好啊,连着你也要一起被参!” 顾博齐气的不行,想了一想就也忍不住怒道:“我做了什么我当然清楚!我做了什么?我不就是弄丢了你小爵爷一块玉么,我照原价赔啊!我连银子都赔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柄!” 许知远心烦不已,看着谁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拉扯了一把顾承宇,怒道:“滚开!” 顾承宇猛地被他拽了一把,又当众被骂,心中早已经对他积了一肚子的火气也忍不住了,他面上不显,默不作声的退在一旁,内里却嫌他的不行。 许知远不肯走,站在原地跟生了根似地,仿佛跟顾博齐杠上了。 顾博齐气的几欲昏厥,站在一旁连气也喘不上来。 这里乱的不行,那边也有人往女眷那边去报信。 欧阳珊听的笑脸煞白,气的不行,怒道:“那小爵爷太不是东西!怎能如此骂我哥哥?” 顾满早就已经见识过了许知远那张贱嘴,此刻表现的极为镇定,她略微牵起嘴角笑了笑,就安抚欧阳珊:“你当你哥哥傻么?若是他不想被骂,依着他的身手,还能降服不了许知远?他怕是故意站在那里让人家骂他的。” 欧阳珊不解,想了半日也不得要领,就抬头道:“你莫不是哄我?哪里有人甘愿被骂的,何况我哥哥可不是愿意被人骂的人。” 当然不是,所以才要许知远骂个够本啊。 在同僚的大喜日子跑到人家家里去大闹,还对着上峰跟同僚出言不逊,甚至还出手打人,这放到皇子身上都足够被训,何况他一个小爵爷? 言官们早就已经看这个横行霸道的小爵爷不爽了,若是有个人带头上书参他,接下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皇帝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包庇亲戚的人,到那时许知远的处境恐怕堪忧。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顾满会心一笑,这也只是他的报应罢了。XBaoShu.com 一百二十三 商榷 欧阳灿看不惯许知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一开始关系就不好,在许知远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之前,他也是个脾气骄纵的有些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实在是跟欧阳灿这种人没有共同语言。 等许知远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更加不对欧阳灿的脾气,二人一直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他看着前面仍旧骂骂咧咧不停嘴的许知远,不知道为何总有些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从小在那样好的环境长大的贵公子,居然会跟市井上的粗人没半点区别。 看着许知远的不止是他,还有后面的顾承宇。 顾承宇的脸色不算好,盯着许知远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事实上他也确实认为许知远就是一个疯子。 陆翰轩看着轻笑了一声,不无嘲讽的笑:“怎么?是不是觉得他像是一个疯子?” “难道他不是?”顾承宇没好气的反问,将许知远看的比一滩烂泥都烂。 陆翰轩不置可否,站在一旁目送许知远被带出卷棚去,才耸耸肩膀,摊手笑道:“或许人家是聪明呢。” 许知远的表现确实比以前要相差许多,以前虽然他喜怒无常了一些,但是基本的脸色还是会看,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像现在这种硬闯进来找顾博齐算账的事情,他再笨也应该做不出来的。 这样反常的行为,看起来确实很值得商榷。 陆翰轩看了一眼顾承宇,淡淡道:“或许也有可能,人家因为什么后悔了之前的决定呢?”停了停,他又接着道:“要知道,许知远这个人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但是唯独有一个人。她说什么,许知远就听什么。” 什么意思?顾承宇皱眉思索了半日,才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他是为了李韵容么?” 为了李韵容许知远可以做任何事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问题是,李韵容又怎么会劝许知远好端端的来找顾博齐的麻烦,如果说李韵容是因为还记恨着顾博齐,那许知远早前多的是机会来演今天这一幕,但是他偏偏没有,而是挑了这个时候。 还是说。李韵容根本就不是因为顾博齐,而是想让许知远故意犯错进大理寺,好逃避什么呢? 顾承宇好像想到了什么,牵着嘴角冷笑了一声,仰头看着许多鸟儿从头上结伴飞过。 李韵容是个聪明人,实际上她可比许知远这个男人有算计的多,若是说李韵容给许知远出了这个主意,他还是会信的。 实际上当许知远明说他因为恨顾满而要答应替六皇子作证陷害王首辅的时候,李韵容就反常的表示了自己的反对。 她从小虽然养在深闺。但也不是没有见识的小女子,王首辅有没有那么容易扳倒,真的可以说用脚指头想也也想的到,他的门生众多。自己却洁身自好从来不拉帮结派,也不结党营私,无论何时都跟自己那当了兵部侍郎的儿子划清界限,甚至连入阁的资格也没给自己儿子。早已是天下人心目中清官好官的典范,再加上皇帝在位这么多年来,王伯雍一直规行矩步。从未犯错,深受皇帝信任,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是想除掉就能除掉的? 六皇子如果不是在说笑话,那就是有意要害人。 或者说,只是想让许知远之流先当当他的试金石,试探皇帝对王伯雍究竟是什么样一个态度吧? 她伸手剪掉了已经烧没了的烛花,将手里的剪子跟纸一起放下,抬头注视着许知远,认真的问他:“你知道六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许知远连沉思也没,就毫不犹豫的回答:“反正不是个好人,从小他就爱装,一边装着极可怜,一边使劲欺负别人。昌平吃过他不少的亏。” 这些事已经许知远都会当趣事讲给她听的,李韵容手里的动作缓缓停了,瞥了一眼许知远,笑了一声继续发问:“那你就该知道,六皇子至少也是个少年老成,又狡猾的一个人,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因为给你出气,就去对付可以说得上权倾天下的首辅么?” 这个问题把许知远给问住了,他昂着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按理来说,六皇子确实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他是个什么人许知远可清楚得很,以往因为实在是深恨顾满,并没有心思去想,但是现在细细一想,他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可怕。 李韵容见他沉思,就继续聚精会神的剪手里的纸,直到手上的那枚小像成型了,才轻轻一笑,将纸摊开来放在灯烛底下,抬头看着许知远道:“他在借刀杀人,而你,真的要蠢的当那把刀吗?要知道,刀拿的不好,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折的。” 早就知道李韵容聪明,可没料到会这样聪明,许知远看着她头上摇曳生辉的朱玉,一时有些呆了。 李韵容被他盯得看了半响,也不觉得脸红,由着他看了半日,才叹息一般的从嘴里溢出一句:“每回你这样看我,我就觉得你还是停在十五岁的时候,而我自己,却已经行将就木了似地。 ” 以往许知远这么盯着她看,她早就又羞又恼的跑了,哪里还能这般自然跟镇定?不管怎么说,当初就是当初,她们却早已不是当初的人了。 她跟许知远早就已经没希望了,这一辈子,不管怎么自欺欺人,不管她怎么爱着那个男人,也没有办法了。 。 担着母子的关系,他们早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这句话听的许知远眼泪都差点要出来,他上前两步想将李韵容揽在怀里,可是到了她面前却又不自觉的停住了-----除开手指断了,又因为报复无望而觉得绝望想死的那几次,他对李韵容,一直都不敢越雷池半步的。 李韵容也发现他的小动作和犹豫,有些自嘲的一笑,自己站起身来笼住袖子踱步到房里挂着的一幅山水画面前,仰头道:“一别经年,旧物犹在,人面早已全非了啊。”然后她转头看住许知远,道:“无论如何,我总是希望你好的。这个家还要靠你,你......你就把前尘都忘却了罢!” 窗台上的水仙花开的正旺,迎着月亮撒进一地的冷光来,许知远看着李韵容的那含着眼泪的粲然一笑,恍惚还觉得他们还是年少不知世事时那青梅竹马的时候,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时,眼睛里的水雾化成了泪滴落出来,原先的少女李韵容如今已是妇人妆扮。 他只觉得心痛难当,捂着胸口怎么也止不住眼里的泪。 李韵容鲜少跟他说这么多的话,事实上她对着自己一直都谨守着本分跟规矩,若不是那几次自己真的要死了,她想必也不会过来的。 这让他觉得无比心灰还有沉默。 李韵容抬手擦了脸上的泪,转过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提醒他:“回绝了六皇子吧,别再玩下去了。自暴自弃了这么久,阿远,你都已经不像你了。” 许知远听她说前面的话犹可,及至听了后面的那一句,终于再也忍不住的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他在心里憋了这么久,在父亲娶了自己心爱的人,自己心爱的人变成了继母之后,终于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憋了这么久,苦了这么久,他都快要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终于听见了李韵容的这句话。 见许知远愣愣的抬起头像是傻子一样了,李韵容面上也没太多的表情,等许知远终于不哭了,她才拿起桌上的洒金的暗八仙茶壶,给许知远倒上一杯茶,轻声道:“我知道六皇子没那么好拒绝,你又知道了他的秘密怕他对付你。那你就干脆先让自己陷入麻烦里吧,让自己被大理寺或者应天府给抓了,到那时候,六皇子甩了你都来不及,也会因为顾忌着你而不去陷害王首辅的。” 许知远见她的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更加熠熠生辉,情不自禁的就要伸手去摸,李韵容却先一步站起身来,抢先道:“很晚了,我先去了,你也早些安歇吧。我今日提的这事,你好好想想。我听说定远侯府后日就要给他们新降生的小公子办满月酒。” 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外边藏着月光倾泻一地,许知远借着光才看清楚,桌对面放着的人物小像,赫然就是即将远行去游学的、十五岁的自己。 再也忍不住,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扣的进了肉里也全然不觉得疼痛。 李韵容是在劝他放弃仇恨吗? 可是怎么可能?这几年下来,他什么也没做成,整日整日的在外边胡作非为,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气他的父亲,惩罚他娶了自己儿子心爱的人。 可是到现在,自己找到了活着的乐趣跟目的之后,李韵容却忽然抽身了?要他洗心革面? 他呆坐在椅子上,屋外的月光清清冷冷的倾泻在地上,映出他孤独的影子。 太累了,他伸手将眼角冰冷的眼泪抹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XBaoShu.com 一百二十四 居心 顾承宇觉得许知远还没笨到那种地步,毕竟他跟顾博齐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之仇,哪里有那么轻易说放弃就放弃的道理? 就讽刺的牵了牵嘴角,拍了拍陆翰轩的肩,笑道:“算了吧你,是不是最近跟我在一起呆的久了,急于证明自己变的聪明了?许知远那个人,说实话,你真的觉得他会演戏吗?” 确实不像是会演戏的人,看起来跟个疯子没有区别,反正陆翰轩自己是不愿意演这么狼狈的戏的,这么一想他随即又释然了,随意的一笑当作是回答,转头去帮顾承允安抚客人了。 欧阳侍郎脾气很好,遇见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也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劝说顾博齐放宽心。 顾博齐很是感激,其实他已经觉得焦头烂额了,许知远的三万两他不是不想给,而是打算过了儿子的满月酒之后再去找王氏要,谁知道许知远却这么不识趣也这么疯狂,居然真的趁这个时候跑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卷棚里摆着许多时新的鲜花,有几株丁香开的极好,他闻着扑鼻的花香跟酒香,脸色却更加的差。 这样被许知远一闹,许知远固然惨了,他却也没好到哪里,以后盛京的人该怎么看待自己,还有谁会正眼看自己?就是顾老太太,怕是也少不得对自己一顿痛骂了!他抚额长叹,正要说些什么,五老爷顾博勇却从外头兴冲冲的进来,见了他笑嘻嘻的道:“二哥!老太太找你呢!” 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见了顾博勇那样幸灾乐祸的笑,顾博齐恨不得上去先揍他一顿再说话。 道了声知道了,他意兴阑珊的站起身来随着顾博勇往外走,一边心存几分侥幸的试探着问顾博勇:“可知这好端端的,母亲找我有什么事么?” 顾博勇不耐烦理他,但是因为今日看他刚出了丑。心中也存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就怪笑道:“二哥自己心中难道不 明白吗?还能为了什么事,为了今天好端端的满月酒被闹的事呗!” 没料到原先以为一定能解决的事情终究还是被闹开,顾博齐觉得心中原本消散了的大石又重新压了上来,颇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这里邱世安眼看着欧阳灿将许知远给押走,脸上的表情就颇为复杂-----他也算是个会看人眼色,也惯能看透人的人了,这回哪里能看不出许知远的行为举止奇怪?许知远为人是荒唐不错,但是他好歹是个小爵爷,也是有身份的人。若是还有一丝理智存在,又怎么会傻到当众跑来侯府闹事呢?这样可羞辱不到顾博齐,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正跟欧阳侍郎相谈甚欢的王庭然,心中原本的小九九颇有些惴惴。 王庭然却似乎一无所觉,他放下酒杯问欧阳侍郎:“令郎被你教的真好,颇有你当年的风范!” 欧阳侍郎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就笑道:“快别拿我取笑,我哪里及得上他一半精力?他哥哥也没让我这样头疼!”顿了一顿他又放下筷子笑:“幸好虽然精力旺盛了一些,到底本性不坏。没飞偏。” 王庭然大笑,抬眼溜了顾博齐一眼,见他垂头丧气的跟着顾博勇出去了,才冲欧阳侍郎点头赞叹道:“你的两个儿子我看都不错。宣儿年少有为,我看灿儿日后也不是池中物啊。你可为他将来做了打算?” “哪里有什么打算?他哥哥的路也是自己走的,且看他自己爱怎么走罢!”欧阳侍郎若有所思,随即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光宗耀祖的。有一个就够了,他就是个跳脱的性子,不惹事也就是了。不指望其他。” 王庭然笑着应了一句,就低头去喝酒,并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欧阳侍郎忽然又抬起头开腔:“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 王庭然见他面色沉重,语气也郑重其事,就忍不住也严肃了神色,问道:“你说吧,什么事。” “我夫人托我问问你,你外甥女可曾......”他想了一想,似乎觉得很有些难开口,半日后才有些结巴的道:“想问问,你外甥女可曾......可曾许配了人家?” 欧阳夫人看出来自己儿子每次对跟顾满有关的事都极为热忱,虽说知道顾满年岁还小,也早想找机会探问探问顾满的事,可惜她与王氏来往不多,又不甚喜欢出门,因此竟一向没机会问,只好死活求了跟王庭然极熟稔的丈夫,让他帮忙着问。 顾满跟顾昭的将来一直都是王庭然的一块心病,顾博齐可真是让人放心不下的主,他能为了一块龙纹玉就出卖女儿的下落,甚至还主动示意许知远去讨好,王庭然实在不相信他能给顾满跟顾昭找什么好人家。 现在听欧阳侍郎这么问,他方才凑到了嘴边的酒差点全数喷在对面的欧阳侍郎身上,愣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欧阳侍郎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说话竟然也有些结巴了,半日才磕磕绊绊的把一句话给说完:“还......还没,不......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欧阳侍郎颇有些尴尬,白净的面皮浮上可疑的红晕,忙道:“就就就......就是问问,问问,贱内非要我问的。” 顾老太太伸手抄起自己手旁的青花瓷茶盅就朝顾博齐砸了过去,一边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指着顾博齐气的倒仰。 顾博齐被泼了一头一脸的茶水,心中自觉委屈至极,偏偏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跪着不敢出声。 柳氏跟方氏在一旁忙了半日,才算将顾老太太给安抚的顺过了气来,顾老太太往左右看了一眼,就怒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顾博齐知晓事发,也不敢争辩,唯唯诺诺的应是。 “我们家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吃了!”顾老太太却越想越气,恨不得狠狠的拿拐杖往他头上敲,冷笑道:“你说是,是什么?我说的话你何尝听进过耳朵里?当初你从南府回来,我就说别带那些脏七八乌的东西回来,可是你呢?你不仅把带回来了,让还差点害的你媳妇回娘家!到今日,你居然惹得人家闹上门来让你还钱!你这竟不是在给你儿子办满月酒,是打算给我送终吗?!” 这话说的太重了,连五老爷夫妻也止了脸上的笑意,恭敬的立在一旁,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顾博齐心中大急,忙跪着磕头:“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你不敢?”顾老太太眯着眼冷笑:“我看你很敢!你父亲教过你什么你怕是都忘了!再穷也不能找人借银子,这是当年顾家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这么多年了我没见有谁违背过!” 像一大盆凉水泼在了,顾博齐觉得冰冷的想要打颤,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母亲!儿子不敢!儿子错了!儿子鬼迷了心窍,才会去借人家的玉来玩,才会掉了人家的东西,儿子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求母亲饶了儿子这一遭,千万饶了儿子这一遭!” 若是顾老太太将这件事告知给顾老侯爷,自己就完了! “你也知道害怕!”顾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喘了口气,沉声问道:“现在人的银子也欠下了,你打算怎么办?三万两!那是整整三万两,你如何还得起?” 顾博齐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看着顾老太太的脸色回道:“儿子已经想好法子了,明日就能去小爵爷那里,将银子全数还给他!” 全数?顾老太太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他哪里来的三万两?怕是卖了他自己都筹不到这三万两。但是她随即就灵光一闪,顿悟道:“你媳妇儿又给你填上了?” 顾博齐点点头,就忙道:“母亲您放心罢!修盈她答应了不往娘家说去。” 三万两银子呢......顾老太太想起不需要自己给填,心中的不满稍稍舒缓了一些,但面上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冷笑道:“我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横竖你老婆有钱,你会骗她就愿意填!有我这老婆子什么事?” 顾博齐听的面红耳赤,一句不敢答话。 方氏心中暗骂王氏太傻,朝顾博文努了努嘴,顾博文却忍不住埋怨起柳氏不通情理,看钱看的实在是太紧来。 顾老太太见顾博齐吓得面色惨白,心中又气又恨又无奈,就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起来罢!别在这碍我的眼,这回的事既是你媳妇给你担待了,我这老婆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若是再有下次,再闹到家里来,你就仔细你的皮!” 总算是得了这句话,顾博齐心中的大石落地,忍不住眯着眼舒了一口气,手脚麻利的站起来给顾老太太行了礼,匆匆忙忙的往外头闯去了。XBaoShu.com 一百二十五 枉死 顾烟立在碧波亭吹风抚琴,抬眼间不经意的看见顾博齐匆匆忙忙的背影,就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等她想站起身叫住顾博齐的时候,却忽然被别人叫住了。 居然是邱苍梧!顾烟听见声音转过头去的时候,就看见身穿着一身白色内衬,外罩湖绿色长袍,显得玉树临风,温文儒雅的邱苍梧正站在岸边跟自己挥手,脸上挂着极高兴的笑。 困惑的想了一会儿,顾烟才想起来今日是王氏的儿子的满月酒,按着顾博齐跟邱世安的交情,邱世安必定是会来的,而邱世安既然来了,带着邱苍梧来也正常的很-----邱世安的居心简直已经要人尽皆知了,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儿子娶了顾满这个香饽饽,好往上爬,攀上王首辅这棵大树罢了。 想到上回跟邱苍梧说的话,顾烟回头朝他微笑点头。 顾烟本来生的就美,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两个小梨涡深深的陷下去,让人如同闻了刚出窖的女儿红,不喝也醉了,邱苍梧看的眼睛也直了,半日都说不出话来。 趁这个时候,顾烟已然过了桥,走到他旁边,轻声问道:“邱公子怎么站在这里?不用入席吗?” 顾烟身上的香味很特殊很好闻,邱苍梧不自觉的有些晃神,半日后才慌忙道:“啊......卷棚里太热闹,我出来透透气!” 见顾烟微笑着看向湖中央游荡来游荡去的天鹅,邱苍梧就大着胆子又问:“十一姑娘您呢?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后边玩,您......” 远处的牡丹花丛里飞来一只蓝色的蝴蝶,顾烟伸出手,那蝴蝶竟真的似乎有灵性一般,在她指尖上停了,片刻后又展翅飞走。 这一幕看的邱苍梧目瞪口呆。 顾烟余光见他眼珠子都快掉了,就掩嘴一笑。柔柔的道:“我也不大习惯热闹,就在这里散散心。”末了,又饶有深意的问道:“邱公子难道不问问我,我九姐在哪里吗?要知道,我九姐最近可想念公子得紧呢。” 饶是顾烟姿色过人,风姿也优美,但是邱苍梧想起一身鹅黄衣衫眼角含笑的顾满,也忍不住心神一荡,顺口就问道:“姑娘怎么这么问......不知九姑娘现在何处?” 早已经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了,顾烟也不觉得奇怪。就笑道:“我九姐那样别致的一人,自然不会随大流混在人堆里啦,我猜,她现在定是在花园里上回的那个山坡上呢。” 就是上回众人玩耍的那个山坡么?邱苍梧背着双手站着,随着时间过去而长得越发开的脸笑起来的时候倒是格外的好看。 饶是顾烟这样在现代见惯了帅哥的人,也不能说对这样一副好皮囊无感。 不过这古代皮囊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欧阳灿跟谢庭两人的脸都长得极好看。邱苍梧跟他们一比,也就显得不那么惊艳了。 邱苍梧晃了晃神,呆呆的问道:“在后头的山坡上站着?做什么?” “做什么我怎么知道?”顾烟扑哧一笑。弯起来的眼睛里满眼都是笑意:“我记得邱公子上回也是在那个山坡上站着的呢,你说我九姐会不会是在睹物思人呀?” 邱苍梧现在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自然也想不到为何一个才九岁的孩子居然能说的出这样令人吃惊的话来。 他满脑子都是顾烟说的睹物思人四个字,心中竟升起许多的甜蜜跟自得来:原来顾满平日在自己面前装的那样冷淡。那样高傲都是假的,原来顾烟说的都是真的,她果然还是对自己极为倾慕的。 顾烟见他发呆,就伸手将手里的帕子一甩。甩在他脸上让他回过了神,才转了转眼珠子,状似无意的提醒邱苍梧:“我才听府里的人说。已经有许多人上门来跟我父亲求娶九姐呢!邱公子可要抓紧机会呀。” 顾满身份尊贵,加之长了一副好皮囊,觊觎的人自然多,邱苍梧也知道,心中就跃跃欲试。 顾烟看他转身要走,才又笑道:“邱公子!待生米成了熟饭,可千万不能薄待了我这个小姨子呀!” 生米?熟饭?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邱苍梧脚下的步子一停顿,之后竟面红耳赤起来。 是呀!顾博齐那样一个势力的人哪里靠得住?说不定哪个有点权势的人来提亲,他就准了。 自己还不如先下手为强......顾满的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女孩儿,若是......她还能不跟了自己么?到那时候连顾博齐跟王庭然他们也得上赶着求自己收了顾满吧? 他越想越觉得斗志满怀,到后来嫌用走的实在太慢,居然拔腿狂奔起来。 顾烟在后头看着,就勾起唇哈哈大笑。 顾满,喜欢一个人装忧郁散心?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今日这样一个满月酒的大好日子,不如帮你把亲事也定下来如何? 她招了招手,将楚琴唤过身边来,就吩咐她:“带着你的小姐妹们尽管去看热闹罢,记得回来的时候说的精彩些,给你姑娘我好好听听。” 楚琴答应着去了,顾烟这才带着入画跟其余几个小丫头缓缓赶去德安居。 顾满确实是如同顾烟看见的那样,一个人呆在山坡上,但是顾烟可能断言的太早了,她只不过是一个人呆那么一刻,沛音沛琴很快就有些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姑娘,欧阳公子已经带着人回来了。听说大理寺少卿已经接下这个案子了!” 顾满闻言就微微一笑,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道:“坐下喝口茶罢!” 她在等欧阳灿,欧阳灿这人这样聪明,一定能猜到自己必然有话要问他的。 只可惜,她抬头的时候,看见的居然不是欧阳灿,而是跟个苍蝇一样的邱苍梧。 邱苍梧迎着风走近,见她果然只带着两名贴身丫头在亭子里品茗,心中对顾烟的话就不由得更信了几分,疾步上前拱手跟顾满见礼:“见过顾九姑娘。” 顾满瞥他一眼,嫌恶的皱了皱眉,就面无表情的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人带着就私闯别人府里后院的花园,这合适么?邱苍梧的家教果然是摆设吗? 邱苍梧只当她是因为丫头在而害羞,就轻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两块银子来抛给沛音给沛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吩咐她们:“好了,你们下山去候着吧,我有事要同你们姑娘说。” 简直是笑话!顾满不可置信的看了被沛琴躲过而掉在地上乒乓一声响的银子,抬头看邱苍梧的时候就冷笑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跑到人家府里的后院还做出这等让人误会的事,公子不觉得太失礼吗?” 邱苍梧觉得她的故作矜持有些可笑,上前两步就想起探她的手。 沛琴跟沛音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闪身上前挡在顾满前面。 沛琴气的连话也说不上来了,红着脸质问道:“好没道理!擅闯人家后院已经不对,现如今还上赶着欺负我们姑娘吗?!” 邱苍梧有些不耐烦的一把抓住了在左边站着的沛音,将她给狠狠的推开,自己就要上前。 毕竟男孩子的力气比女孩子的大,何况邱苍梧年长,沛音被毫不费力的推开了。 顾满后退两步,恍惚听见后头有人在窃窃私语似地,猛地回头去看,就见几个灌木丛后头露出几个脑袋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想明白了什么,猛地拉住沛琴就下了亭子打算往山下跑。 邱苍梧跑的也极快,几个起落就要追上顾满主仆了,眼看着猎物就在眼前,他涨红的脸更显兴奋,兴冲冲的就要伸手去抓,谁知手伸到一半却被人抓住了,动作被打断,他有些恼火的仰头,就发现眼前站着紫色广袖长袍的少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漂亮的眼睛淡漠而幽深。 顾满感觉到身后有人,猛地回头去看,就发现一人背对着自己立着,一只手拧着邱苍梧的右手。 不用怎么鉴别,顾满就看出那人是谢庭,能把挑剔的紫色都穿的那么出挑的人,除了谢庭,还哪里找人去? 只是,没料到他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在侯府,她略微有些出神。 邱苍梧眼见着顾满停在不远处却抓不到而显得更加烦躁,体内似乎有一股热流无处可去,到处冲撞,撞的他几乎要爆炸了。 顾满还没从谢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疑问里回过神来,就见自己刚刚跑过来的地方重新又跑出几个身影来,跟一团风似地刮近了,等近了一些,她努力睁着眼睛去看,才发现都是些女孩子,其中竟有个熟面孔------楚琴。 楚琴见她们都毫发无伤的立着,先是有些惊讶,到后来才反应过来准备给她行礼,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像是看见了顾满没事觉得很不可思议似地。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弯腰,就被几步远的邱苍梧给一把拖住了。 邱苍梧跟狼见了羊似地,狠狠的一把拽过楚琴,将她压在了身下!XBaoShu.com 一百二十六 白算 顾满跟沛琴都不约而同的被眼前的突发状况给惊呆了,等反应过来,顾满有些惊恐的退后几步,差点没有站稳摔倒。 谢庭皱了皱眉上前不动声色的挡在她们面前,沉声问她:“你准备怎么处理?” 邱苍梧就跟饿虎扑食似地,没一会儿就将楚琴的衣服给扒拉了个精光,楚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底下刺人的草给刺的又痒又疼,她惊恐而绝望的大叫,一边死命推着身上的邱苍梧。 顾满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能找到这里来,而且神志明显有些不正常,还想对自己动手动脚,更恐怖的是楚琴还带着几个人躲在草丛后头。 如果现在谢庭没有出现呢?那现在被扑倒的人应该会是自己。 如果,倒霉了的是自己呢?那现在楚琴应该跟一群小丫头在后头看着自己的笑话,然后准备回头去找人来观看这一幕吧? 她越想越觉得脚底发虚,本来已经快脱口而出的救人的话就不知不觉的又都咽回了肚子里。她不是一个圣人,若是今日没有谢庭出现,现在自己会多倒霉?以后自己的一辈子就算完全都毁了。 尤其是,对象还是这个上一世就毁了自己一辈子的人! 这种被陷害还无能为力的憋屈感让她几乎要抓狂! 她冷冷的眯了眯眼睛,转身冲沛琴和刚赶上来的沛音道:“我们走!今日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只是来了一趟山上,后来就被赵王世子叫走了,明白了么?” 她也是人,她也会害怕,也会有算计不到的时候。今天是她命大,总算躲过了一劫,而她凭什么去救一个一心要害她的人呢? 谢庭连眉头也没有皱,言简意赅的道:“快走!” 身后不断传来令人要发狂的声音,顾满沉着脸咬唇埋头往前走,等下了山,到了临湖的草地上,顾满才住了脚,有些脚软的靠着一棵树停了下来。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也没有任何预兆。她根本没有来得及想好要怎么应对。 如果今天没有谢庭,如果没有谢庭,自己根本就要死在这次的事情上了! 她回过神来,苍白着一张脸跟谢庭道谢:“今日真的多亏世子你了,多谢。” 谢庭看她一眼,缓慢的摇了摇头又迟疑着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邱苍梧今日显然是不正常的状态的,平日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干不出来这种事,而今天楚琴出现在那里总不可能是凑巧吧?楚琴......她是顾烟的贴身侍女,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出现在那里。 再说自己不过是在那里呆了半个时辰罢了。邱苍梧怎么会知道自己在那里而且巴巴的寻过来?她咬唇沉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上山的时候碰见了正往碧波庭那边去的入画...... 顾烟!她怒极反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就这么坐不住了吗?就这么想急着动手? 她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平复了心情,仰头冲谢庭道:“世子刚刚既然出手助我了,我等会儿要做什么也会帮我是吗?” 谢庭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头上的树梢,平静的点了点头。 顾满就点头微笑。 她想了一想。就抬头看着谢庭,道:“世子刚刚在山上看见我了吗?” 谢庭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顾满微笑。继续问:“那世子除了山上现在的那两个男女,还看见过其他的人吗?” 谢庭迟疑着看她,见她缓缓比了个口型,自己跟着读出来:“十一姑娘......” 他有些吃惊,片刻后才皱眉道:“是她设计你?” 这已经很明显了,除了顾烟,还会有别的人吗?现在的顾烟,想必一定是其乐融融的跟姐妹们一起在奉承顾老太太吧?顺便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她琢磨了一会儿时间,唤过沛琴来:“沛琴,你去替我问一问,十一姑娘什么时候才赶去德安居的。” 她自己在山上呆了才半个时辰不到,而邱苍梧赶来并且发狂,到后来被谢庭拦住,加起来也才不过半个时辰左右,顾烟这种爱看人出丑的人,大概不会去德安居太早的。果然,等了一会儿,沛琴回来回禀:“姑娘,十一姑娘刚刚赶过去不久,比别的姑娘都要慢些。” 很好,时间也刚好。 想陷害我?这个圈套你自己也钻一钻如何? 顾满勾唇微笑,眉眼弯弯的跟恶作剧得逞了的小孩子似地,抬头朝谢庭道:“这件事情我必须要置身事外,无论如何我不能跟这件事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世子,请你帮帮我。” 其实她总觉得不用求,谢庭也会答应帮忙的。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就是因为当初他自己都快死了的时候也不忘记拉她一把,也或许,是因为在皇宫内他就算听六皇子说了自己全程的坏话,到现在这个时候也依然愿意伸手帮忙。 谢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缓慢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那现在,我该生气的去找人了么?” 很惊喜于他想的居然跟自己想的差不多,顾满点点头,眼角上挑,笑的颇有些像狐狸:“没错,世子现在该大吵大闹起来,去找个附近的人闹脾气,最好是说山上闹鬼了什么的,让她们自己上山去发现究竟发生了什么。后面的问话,估计不用我教,世子也知道该怎么办吧?” 这个时候的谢景行跟在谢振轩面前一声不吭的谢景行完全不同,他思维清晰,遇事冷静,完全就不是跟在人后头的那种狗腿子,顾满看着他的背影,很是困惑。 邱世安听了消息火急火燎的赶去的时候,邱苍梧已经重新穿好了衣裳,耷拉着脑袋站在亭子里手足无措的站着,脸涨的通红,跟就要熟透了的苹果一样。 顾老太太带着几个媳妇儿坐在厅里,面色极差。 短短一天之内,女儿跟女婿打架、儿子被人找上门来找麻烦,现在又发生客人奸污婢女的事,她觉得头要炸了。 柳氏最先忍不住,抱怨道:“这是什么人啊?谁家做客有这样做客的道理,咱们这是后院,他就算因为进来了,也不该到处逛去!他可是个男人!” 方氏也赞同道:“这事情真是闹得太过了,传出去了也不像!” 可不是么?传出去了怎么说,侯府的婢女被客人当众就给奸污了? 一天之内连续给盛京的贵族圈子里添了多少笑料,都能拉去台上唱戏了! 顾老太太沉着脸冷笑:“这有什么?最要紧的,是让人家赵王世子给发现了!幸亏那是个好孩子,还以为是山上青天白日的闹鬼了,羞得人家一个男孩儿面红耳赤的!当着皇家人的面做出这等事来!简直是伤风败俗!”一面又赶着问方氏:“快去问问你姑奶奶,审出个结果了没!” 她话音刚落,顾筠就掀帘子进来,或许是因为这事儿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顾筠收敛了脸上一贯的笑意,沉着脸对老太太摇了摇头,道:“母亲,那丫头似乎是傻了,什么也没问出来。倒是闹腾着要寻死。” “死?”顾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要死了的人还闹腾着做什么?她这是怕我们侯府丢的脸还不够!” 随后顾博勇也掀帘子进来,他倒是没什么表情,仍旧惯常的笑嘻嘻的道:“我问过了,那哥儿是邱员外家的。” 好嘛!顾老太太觉得可气至极,就指着顾博勇道:“让你二哥去问问,他邱员外这是怎么个意思!这青天白日的是要唱哪出!” 顾博勇答应着去了,迎面见到侄女们都聚在外边院子里玩耍,就气呼呼的赶她们:“外边玩去!没看大人们这都忙着呢么?” 顾烟低头玩指甲,刚染过的凤仙花汁,越显得她的手如削尖了的葱段一般,水灵灵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一群人都聚在了一起,面色凝重,王氏的面色更是跟树皮一般。 顾满,这回你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吧? 我可为你寻了一个如意郎君呢,你不要太感谢我。 她伸手将腰间的帕子拿出来看了看,随手交给了身后的入画:“小心处理,烧了罢。” 这帕子上沾着马姨娘拿来留住顾博齐的催情药呢,邱苍梧沾了这个,再见到美人儿,哪里可能还把持得住? 鸟儿纷纷落到附近的地上觅食,她正起了兴致准备拿饲料去喂,老太太身边的玉书忽然急急忙忙的奔出来喊她:“十一姑娘!十一姑娘,老太太让您进去呢。” 叫她?她心中咯噔一下,按理说她跟这件事扯不上什么关系才是,难道是顾满发现了什么? 她随即又释然了,无论顾满说什么,也没有证据,嘴长在自己身上,自己难道不会辩驳么? 等进了门,她就看见顾老太太跟顾筠坐在上首看着她,见她进门了,顾老太太开口就问:“十一丫头,你打算怎么办?”XBaoShu.com 一百二十七 交易 顾烟确实是很想不通的,她站在顾老太太跟前老老实实的站着,一双眼睛目不斜视。顾筠正巧去替顾老太太取东西回来,见了她这幅模样就忽然扑哧一笑,调笑道:“十一怎的一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似地,你也别着急,老太太疼你呢,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她这么一说,顾烟心中更是觉得惊奇不已:今日出事的是顾满的话,何来给她自己交代一说?她心中直觉事情大概又出了什么差错,就僵直了脊背不知所措的站着,心中颇有些忐忑。 事情似乎根本不是她自己想的那样,那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呢? 邱苍梧定然是逃不过的,自己手上下的功夫可不少,那药又是马姨娘用来对付顾博齐的,哪里会不管用? 那就是顾满自己命好,恰好在邱苍梧去之前走了?还是说顾满连已经神志不清的男子也能降服?这个可能性也不大,顾满虽然称得上心狠手辣,但是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怎么也不可能跟邱苍梧抗衡才对。 她微微抬头,余光瞥见顾筠伺候着顾老太太漱口,心中一时千头万绪,却偏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觉得忐忑不已。 没过一会儿,顾老太太漱口浣手毕,才重新又回头来对着顾烟说话:“好了,你一个小孩儿家的,其他话我也不便再多说了,日后你旁边只得一个入画也不够,就让平安去跟着你吧,改名就云彩也就是了。” 换丫头?顾烟心中一惊,抬头看着顾老太太身边一个带着甜美笑容,容长脸儿,颧骨上带些小雀斑的姑娘正冲着自己笑,一时就有些懵了。是什么样的事情,居然要换掉了楚琴这么严重? 按计划的话。这件事根本就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啊,就算到最后查出来邱苍梧见过自己又怎么样?-----她可什么也没做过,从头到尾也就是跟他随意聊了几句而已。 可是现在顾老太太却要换了她身边的楚琴? 她短暂的惊慌过后却又忽然明白了过来:一定不是顾满出了事,若是顾满出事,家里怎么会这样平静-----顾老太太还有王氏早就该暴跳如雷了才对,可是她们都没有,不仅没有,脸上的表情虽然都不算好但是也谈不上多沉重,顾满可是王氏的命,若是她真的出了事。王氏绝对做不到这样平静。 还有一点,顾老太太找她来不是为了责问什么,也不是因为察觉自己算计了什么,而是满满一副安慰的口吻。 安慰啊......她困惑的摇了摇脑袋,脑海中忽然想起顾筠在自己刚进去的时候说过一句,老太太会给个交代什么的。 交代,老太太为何要给自己一个庶女交代? 除非......她睁大了眼睛,明白过来一件事情。 那就是,楚琴到现在都还没有半点消息。 她沉默了半响。抬头的时候已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的贴身侍婢被客人给蹂躏了,她们自然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所以说才会有交代一说。 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漏出来一丝冷笑,然后拼命的掩饰住了。 顾满!又一次逃脱了自己的设计。她觉得这屋子里的满堂金玉都亮的很有些刺眼,在听见顾老太太让自己出去的时候就怎么也抑制不住的阴沉了脸一路疾走。 见她出门去了,顾老太太才重叹了一口气,怒道:“这都是造的什么孽!若是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咱们侯府成了什么地方?只怕去哪都抬不起头!” 顾筠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并没有什么意见,这件事很明显就是那邱员外家的公子意乱情迷所致,也的确是让侯府面上难堪了。 顾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跺着拐杖问汀兰:“二老爷请来了不成?!” 一日之间出了这么多的事,先是顾筠跟陆墨之闹得不可开交,费心费力了一通之后好容易挨到了宴会开始,却又出了十二十三跟顾满的事,这也都罢了,到临了,那小爵爷还要来闹场,现在又摊上这么一摊子烂事,她的眉头皱的紧紧地,一双眼睛也尽都是怒意。 汀兰知道她的脾气,忙上前安抚她:“老太太放心,已经派人去催了,想必二老爷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顾博齐相比于顾老太太来说倒是完全不一样,他这样的事情做的也多了,是以也并不觉得邱苍梧这事情做的有如何过分,他有些扫兴的走在道上,脸上阴沉沉的。 今日真是什么倒霉事也碰上了,想起自己跟邱世安向来都是过从甚密的,他极担心待会儿会被顾老太太迁怒,所以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唉声叹气又忧心忡忡的走了一段路,就看见立在德安居外边,显得惴惴不安的邱世安正朝自己招手。 咦,他从嘴里溢出一声疑问来,忙疾步迎上前去,笑道:“贤弟如何来了这里?” 邱世安见他面色如常,显然对自己也并不生气,一时倒是有些拿捏不定他的态度,想了一会儿就如实的道:“犬子今日闯了大祸,本来我这张老脸也不该再来烦扰世兄了。”他恨铁不成钢的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就紧接着说道:“可是这个孽子是贱内的命根子,若是他出点什么事,贱内想必也活不成啦!我原先想着来跟老太太道声歉,奈何老太太现在正在气头上,并不肯见我......” 他越说越难堪似地住了嘴,眼圈红红的,几乎要溢出眼泪来。 顾博齐见不得他这样,好歹也是一起玩了许久的人,何况邱世安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因此他几乎是立马接了口:“贤弟言重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如此担忧?我去跟老太太分说分说也就罢了!” 没料到他居然真的这么容易就放过了,邱世安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了半日才愣愣的哦了一声,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福至心灵。 顾博齐这人跟别人是不同的,他想了一会儿,就有些责怪自己怎么居然忘记了这一茬,何况他还欠着自己的五万两银子呢! 想起银子,再联想起顾博齐如此轻易就放过邱苍梧,邱世安自以为明白了什么,就慷慨道:“世兄大量!愚弟实在所不能及。” 顾博齐话才出口就察觉说的不对,若是被顾老太太知道了自己居然这样轻易的就将邱苍梧的事给揭过了,还不知道该怎么暴怒呢。 谁知邱世安也是个极聪明的人,立刻就接着道:“那几两银子,权当我们那不孝子送给那位姑娘的罢!” 什么几两银子?顾博齐对于银子可是格外的敏感,方才被邱世安微微一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丫头,死了也不值几两银子,哪用得着几万两? 邱世安倒是个明白人,晓得自己得为这件事吃些挂落,他心中受用,面上的微笑就显得真诚起来,笑着推辞道:“贤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侄儿还小,慢慢教也就是了,很不必这样。” 邱世安哪里会不明白顾博齐的为人,忙着道:“世兄真是要让我无地自容了!老太太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不好进去的,还请世兄多多美言几句,我那不孝子,我也没脸替他说好话啦!” 顾博齐见他确实满脸尴尬,便从善如流的安慰道:“贤弟千万别这么说,侄儿想必也是一时糊涂所致,不必过分苛责。我这就进去见我们老太太,待会儿便吩咐管家放人,贤弟大可放心。” 得了顾博齐的这句话,邱世安心中才算踏实了一些,忙道好,目送着顾博齐进门去了。 早有小丫头排着队将帘子打开,顾博齐风风火火的进的门来,因为那五万两银子的外债没了,他显得心情格外的好。 只是这份好心情落到了顾老太太的眼里就显得格外的刺眼了一些,顾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句,讽刺道:“你倒是心情好的很,只可怜你媳妇儿,为了这件事费了多大的力,才压下了那么些流言蜚语!” 顾博齐见了顾老太太的脸色就腿肚子打颤,当下并不敢多说,斟酌了一会儿就往王氏所站的地方瞄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开口分说:“母亲不必动怒,说到底这事儿也只我们家的人知道罢了,外传到底不好。邱员外与咱们家又素来交好,倒是没必要因为一个丫头就闹翻,您觉得呢?” 一个丫头自然不重要,侯府的名声才重要!顾老太太愤愤的瞪了顾博齐一眼,就冷笑道:“外传不好,那你闺女的贴身丫头被糟蹋了就好了?这种登徒子你也敢放进咱们后院来!你这竟不是办儿子的满月酒,是在给这后院的女人们送葬呢!” 这话说的太重,顾博齐吓了一跳,忙道不敢,想了想就又委婉劝她:“儿子并不是为那兔崽子说话,只是为了咱们侯府着想,这事情也不宜闹大啊!母亲您想想,咱们定远侯府近来频频出事,外人早仰着脖子看咱们热闹了,若是再出点幺蛾子,到时候怎么跟父亲交代?”XBaoShu.com 一百二十八 秘密 顾博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若说他就是因为怕家丑外传就决定放过邱苍梧,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信的。顾筠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正说的头头是道的顾博齐,单手托着下巴看着他 顾老太太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就不冷不热的看了顾博齐一眼,冷笑道:“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竟也开始思虑的这么周全了。十一你不是向来都放在手心里疼着么,怎的她 的丫头出了事,你这个当老子的倒还为外人开脱?” 还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么?顾博齐心中嘟囔,却知晓这件事千万不能让顾老太太知道-----他还指望着王氏再给那九万两银子呢! 现在自己帮了邱苍梧,那也就是说,邱世安的那五万两银子就不用再还了,自己充其量也就还许知远的三万两,那还剩个六万两呢!再加上以王氏的名义跟大哥顾博轩借的三万两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乐不可支。 于是他就忙更加尽心尽力的帮邱苍梧说话:“母亲说的,儿子虽然不成器,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呀!您自己想想,这事儿外传是不是不好?关起门来这件事儿除了咱们还有 谁知道?大不了就将那几个知情的下人打发到庄子上去,远远的让他们步摇再回来,自然就不会泄露出去。” 这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想的到,顾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打量了他一眼,就沉默了半响,道:“随你罢!” 竟答应的这般轻易,顾博齐还以为必然会有一场好骂,却没料到顾老太太这回却不知为何答应的这样痛快,迟疑了一会儿就忙不迭的道:“既是如此。那儿子就出去料理了这件事 吧。” 顾博齐对于家里的事情何时变得这样上心?这回连王氏也不肯避免的看看他,心中颇为疑惑。 顾老太太嗯了一声,又道:“那楚琴那丫头呢?到底已经被糟蹋了,总不能还留在咱们家。” 知道老太太的意思,顾博齐思索半刻,就道:“那也好办,赏她几两银子,让她回家去罢。” 反正楚琴是侯府的家生奴才,倒也不怕她父母不服,顾老太太本就答应了让顾博齐轻拿轻放。对于这一点自然也没有多大的意见,点头表示答应了就指着顾博齐道:“那你便快去 罢,待会儿将十八的名字报给你四叔公。” 刚刚还要去做这件事儿呢,可巧就碰上了邱苍梧这档子事,顾博齐哎呀了一声,就忙转身答应了出门。 四叔公是族里的老人儿了,得把孩子的名字报上去让他添在族谱上。 因为儿子满月,又因为这即将获得的一大笔银子,他的心情好的很。风风火火的冲出门去,连在园子里站着的顾烟也没看见。 今日固然是个好日子,只可惜这些喜悦都跟她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顾烟冷淡的看着顾博齐的满脸笑意。几乎是带着愤恨的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却看见按照计划的话此刻 应该惨不忍睹的顾满正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身后。 顾满的脸色波澜不惊,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但是她却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忽然觉得周遭的温度都忽然下降了,手臂上方起了厚厚的鸡皮疙瘩。 二人静默着对视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或许是因为刚刚才算计过眼前的人,顾烟觉得有些不安,考虑了一会儿才主动开口,亲热的唤顾满:“九姐。”声音甜美,笑容可爱又恰到好处,不让人觉得假。 顾满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玩味的笑了两声就道:“十一妹脸上的神色不大好看,难道是出什么事了么?” 明知故问,顾烟退后一步,仰起头满脸迷茫的笑问:“九姐说的什么呀?今天可是小弟弟的满月酒,大好的日子呢,我哪里会不开心?倒是九姐你,怎么扔下了欧阳姑娘,来寻我了?” 装傻向来是顾烟的拿手好戏,顾满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站在顾烟对面饶有兴致的看着顾烟从笑意满满直到有些招架不住,才轻描淡写的回道:“十一妹说得对,是我多心了。只是十一妹还真是让我要刮目相看啊。” 谢景行刚好从顾博齐的书房里出来准备去找顾承允,抬头就撞见她们姐妹二人对峙。 刚才顾满分明是已经知道是谁算计了她,现在看来,难道就是她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么? 深宅后院的女人心机都不浅,他略微朝顾满点了点头,就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顾烟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眼前的这个人,难道又是他又一次将顾满给救了么? 可是,这也太巧了!难道这是现代在拍电视剧么?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次次顾满危急的时候眼前的这个世子就会准时的出来凑热闹,她咬牙看了一眼谢景行的背影,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看着谢景行的眼神也就格外的愤恨。 她百思不得其解很正常,连顾满也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谢庭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而且几乎每一次都是帮忙。 对于这一点,顾满还是很感激的,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害过自己。 顾烟的思绪飘忽,抬眼的时候见顾满似笑非笑的正盯着自己,就忙收敛了情绪,微笑着看着顾满发问:“九姐为何一直这么看着我?” “自然是有原因的。”顾满与她对视,决定不再与她绕圈子,直言不讳的道:“就是想看清楚,十一妹这样漂亮的躯壳里,究竟藏着多少秘密罢了。” 顾烟心中一惊,几乎是脱口而出:“九姐为何这么说?” “我为何这么说,十一妹应该很清楚才是!”顾满一步一步逼近她,直到把顾烟逼进了碧波庭,才镇定自若的笑道:“十一,你跟你五哥对我跟我母亲做过什么,难道还要我一件件数给你听么?我一直不挑明,只是想看你多蹦达蹦达罢了,就跟我看戏台上的戏子一样,不痛不痒,觉得好玩。” 她看着顾烟几乎发白的脸色,一字一句的道:“十一妹,别用力太猛,否则哪一日我觉得不好玩了,那可怎么办?” 顾烟盯着她瞧,想从她眼里瞧出什么来,但是顾满的眼里除了轻蔑还是轻蔑,她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嘲讽的笑来,几乎想笑掉大牙:顾满似乎永远都有这么强大的自信心啊,她算什么?一个顽固不化又愚不可及的蠢人而已,而自己可是穿越的天之娇女! 顾满难道还真的以为自己每次算计她都失败是因为她有多么能耐多么强大么?全都是她自己的自以为是罢了!若是没有了谢庭跟欧阳灿这些傻子的帮助,她顾满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么? 她几乎有些想笑,想指着顾满的脸,质问她:你究竟做过什么?你究竟哪一次真的完完整整的打败过我,居然也敢这样面不改色的说我是一个戏子。你大概忘了,你被你眼前这个你所看不起的戏子陷害成功过多少次。 顾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顾满,心中却从不曾这样强烈的希望顾满赶快死,最好死的尸骨无存惨不忍睹! 她脸色难看的盯着顾满的鞋尖,恨不得现在就让她跪倒在自己面前,叫她瞧瞧自己的厉害! 果然还是要激一激,顾烟这样的狐狸才会偶尔露出本来面目,顾满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愤恨,忽然轻笑了一声。 顾烟,你那完美的面具也开始慢慢的被撕裂了吧? 她看出顾烟的不忿跟不甘,就忽然伸手拿手背拍了拍她的脸,冷笑道:“十一妹不用觉得不甘心,我能走到今天还不被你给吃掉自然有运气的缘故,但是你也不想想,为何我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么?纵使每次都有人来帮我,但是我一样也逃过了很多次你的算计不是么?” 她在心底觉得有些可惜,顾烟总是喜欢打乱自己的计划-----顾满本来是没打算先斗顾烟的,大概是顾烟上一辈子是她的噩梦,她总觉得该让她蹦达着,多多的蹦达,到最后再给她致命一击就够了。何况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王家的事情迫在眉睫,最近又蹦出一个六皇子来,许知远的事情也还没有解决。 她本来想把这些都处理好的。 可是现在看来,顾烟已经不得不防了。 顾烟伸手毫不客气的将她的手唰的一声给拍开,嘴角噙着一抹笑,讽刺道:“是呀,所以我真的该羡慕羡慕九姐你的好人缘呢!” 她不装白兔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挑,一双杏眼里不再是春风融融的暖意,全然都是凌厉的愤恨。 顾满不以为意,将自己的手收回,道:“何必羡慕,你的运气不也好的很么?一次次的逃脱责任仍旧可以肆无忌惮的设局害我。这回楚琴出事也没攀咬你,可见你御人有术。” 楚琴果然出事了,顾烟面色一白,却只是盯着地面上的青草,并不出声。 ============================================================== 是不是我写的哪里出了问题,总觉得订阅越来越差......XBaoShu.com 一百二十九 狼心 顾博齐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要往德安居赶,他是要去给老太太捎个信的,今日怎么说也惹了老太太生气,自己又替邱苍梧说了一堆情,这件事若是再处理不好,那可真的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纵然心中对顾老太太还是有些忌惮在,但是想到了王氏手里的那五万两银子,他又觉得身心舒畅起来。 这样看来,最近的日子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很难过,虽然得罪了许知远,虽然自己的如意计划泡了汤-----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邱世安可是上赶着求着自己不要还他银子呢,可不是自己不愿意给,这省下的一大笔钱,正好给玲珑再添几件钳宝阁的首饰,自己喜欢了很久的那只常胜将军常州蛐蛐儿也可以买了,还有许多盈余,正好明年借着机会带着玲珑跑一趟江南,省的玲珑总是抱怨回不得家乡,只要一想起玲珑那柔软又招人的笑意,他脸上的笑就怎么也抑制不住了。 才转过了花园,他远远的就看见陆翰轩跟顾承宇两个人在湖中心的亭子里坐着聊天,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二人的脸色都不怎么自然。 虽然他现在觉得银子顶重要,但是顾承宇可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向来被教养的极好(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自己这阵子因为心烦意乱,倒是的确对他身上多有疏忽,这么一想,他的慈父心理就又冒了头,他站定在一颗梧桐树底下,抬手招呼顾承宇:“老五!” 顾承宇回头见是顾博齐在唤他,就忙答应,转身疾步过了桥转到顾博齐身边,给他请了安之后就恭谨的立在一旁听顾博齐的吩咐,今日是十八的满月酒。按理来说也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们去做,他倒是没想到别处去。 顾博齐见他态度恭敬,衣冠楚楚,心中更加满意,抚着下巴上问道:“你今日的功课完了?如何就坐在亭子里与人闲聊?” 他最爱的事情就是时不时的来充父亲的款,对于这一点顾承宇心中清楚的很,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应对,就轻轻巧巧的答顾博齐的话:“回父亲,今日因为弟弟的满月酒,学里放了一日的假。那边的是翰轩表弟。我正与他说明日一道去学里的事情呢。” 陆翰轩也跟他们顾家的人一样,上了族里的学堂。 听说是陆翰轩,顾博齐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问,只是嘱咐:“仔细别玩的太晚,待会儿前头跟着大哥二哥待客去。” 顾承宇忙答应了,站在原地目送顾博齐走开才回头,就见陆翰轩已经出了亭子立在桥上正朝自己这边看,脸上颇有些兴味。 他故作不知的走近前,就听陆翰轩悠悠开口:“你在二舅舅面前跟在我面前可完全不是一个人。” 陆翰轩一直都觉得自己看不透顾承宇这个人。他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温文无害,对着谁都谦恭有礼,又不会过于束缚在庶子的难堪里,的确算是一个与众不同庶子。可是在自己面前,他就变成了一个阴险狡诈的狐狸,叫人似乎永远都抓不住把柄。 顾承宇不置可否的往远处看了一眼,顾博齐还没有完全走远。背影显得格外的轻盈。 他看在眼里,嘴角噙着淡淡的一抹笑,他对顾博齐其实是跟马姨娘一样的。顾博齐虽然对女人向来薄情,但是对他们兄妹都很好,或许是因为自己跟顾烟都嘴甜又会哄他开心,他在自己和顾烟身上下的功夫和耐心远远比嫡出的那几个好的多。 这一点上,他不觉得他有什么可以恨顾博齐的地方。 陆翰轩等了一会儿,见他似乎并不想说话,就主动问他:“上回说好的计划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别总是跟我说马上马上,你到现在都还不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么?” 这种事情又不是过家家,哪里能说给答复就给答复的? 想起上回六皇子直言不讳的要求,再加上今日许知远来侯府大闹的这一场,他有些犹豫的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再看罢!这回的事情你也看见了,小爵爷这次可以说是打草惊蛇,他这么一闹,又有你父亲跟母亲知情,谁知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六皇子的意思是让他去参加武举考试,争取考个武进士出身,然后再上疆场建功立业。 可是这条路显然难走的很,他还是有些犹豫的-----家里虽然说嫡母宽厚,但是总归嫡庶有别,若是自己真的走了,那顾烟跟马姨娘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到哪里,何况顾烟虽然聪明,但是用心太急,他总觉得放心不下。 但是不走的话,凭着一个庶子的身份,再凭着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父亲,他又能谋什么出身呢?说不定到最后连个出身也谋不到,这样一想,他只觉得心烦的很,看着湖面的眼神也很是复杂。 陆翰轩见他这么说就是一惊,紧接着就怒气上头来,揪着他的衣服,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的好好的么,借着明年王伯雍去扬州上任督盐布政使的机会,找个机会陷害他贩卖私盐,与海盗勾结么?你现在的意思是,又不做了?” 王伯雍过几月就要去扬州查私盐一事了,六皇子先前的意思,也就是找人伪造他与海盗勾结的信件来当证据,再派人将盐都给偷运走,勾结官员联合上书弹劾王伯雍的。 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的计划显然都显得幼稚又可笑-----王家没一个傻子,王伯雍更是纵横官场三十余年,哪里还会看不透这些小把戏?人家早已经建言,请皇帝另外再派钦差与他同行调查了。 这个钦差可不是别人,正是六皇子自己。 六皇子难道还能监守自盗不成?若是这盐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六皇子自己可也罪责难逃。 这件事也就只好作罢。 顾承宇眉宇间尽是不耐烦,他拂开陆翰轩,皱眉道:“我可没说不做,你也知道我身后的人是谁,六皇子跟王首辅向来不和,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王首辅?不过是现在时机未到罢了。” 他们之前想好的局现在看来都只是小打小闹罢了,说不定到最后害的不是王伯雍,反而是他们自己。 六皇子说得对,自己跟陆翰轩他们都还太年轻,想跟老狐狸斗,还嫩的很。 陆翰轩恨恨的放开他,像个斗败的公鸡,立在一旁愣了半天。 过了许久,他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看着顾承宇问道:“那你在许知远来的时候还那样信誓旦旦,这才一天时间不到,你的打算说变就变了?王首辅难对付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之前计划那么久的时候你们就没想到这一点了?你们简直是在儿戏!” 可是,亏他居然还真的对他们深信不疑,还拿这当做往上爬的筹码。 现在看来,他真的天真的简直可笑。 陆翰轩转头看了他一眼,成功的让他不做声了,才冷静的道:“你说得对,我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难对付了,也没有打算过能把他一击即中。正因为如此,我们行动时才要更加谨慎更加小心,省的不能斩草除根,会后祸无穷。” 见陆翰轩仍旧是一脸的愤愤不平,他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安慰道:“别灰心,这次不成,还有下一次呢,咱们还年轻,还怕对付不了一个糟老头么?” 可是他跟父母之间的争执算什么?现在陆墨之整天提心吊胆的,恨不得真的把他这个儿子绑了去王家负荆请罪。 他一急,就真的脱口而出,抱怨道:“那我父亲偷听到的时候,你就该告诉他这都只是咱们几个开开玩笑罢了!何必让我父亲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我还差点被他送去大理寺!” 这有什么?顾承宇满不在乎的一笑,双手撑在护栏上,偏头看着陆翰轩:“六皇子总要知道你究竟是不是个可靠的人。不然你以为,你父亲他真的那么容易就能听到什么机密的对话?这才算真的儿戏吧?” 陆翰轩被他这句话给震得懵了,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是你在试探我?!” 顾承宇没有否认,他拿起石桌上的小盖盅啜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的道:“别这么气愤,你以为六皇子的亲信真的这么好当么?就算你是我的表弟,那也是不可信的,当然要先试探过了才能用。” 可是试探也不能持续这么久!他想起最近没日没夜的商讨,还有跟父母闹翻了的时候顾承宇的那些话,就觉得不可接受。 顾承宇当然能看出来他的不满,他淡淡的立在桥上,提醒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一关总要过的。就像我,也得出人头地了之后,才配得上当六皇子的亲信。” 他想好了,武进士这条路非走不可。 他倒不是因为对文举没把握,而是因为他想起了一个极好的去处。 =============================================================== 在存稿的人飘过.......XBaoShu.com 一百三十章 醍醐 欧阳灿送走了许知远之后赶回来,正好遇上正跟欧阳珊相谈甚欢的顾满。 彼时顾满站梧桐树底下,有阳光透过树荫密密的倾泻而下,光线落进她的眼睛里,让欧阳灿有种对上了满天星光的错觉。 欧阳珊转头看见他,极开心的招手唤他过去,他踱步过去,就听见欧阳珊缠着顾满问方才去了哪里。 他是知道的-----谢庭什么事情都不瞒他,他在来之前就已经碰上过正要回府的谢庭,也听说了刚才顾满碰上邱苍梧的事。 他以为顾满会觉得尴尬,正要想着叉开话题,顾满却已经自己轻轻巧巧的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引着欧阳珊去看不远处湖里养着的一群天鹅。 欧阳珊果然被顾满说的很有兴趣,一时顾不上再缠着顾满跟欧阳灿,顾满于是寻了个亭子坐下,偏头去看欧阳灿,问他:‘欧阳公子干嘛这样看着我?‘ 侯府的风景很好,林荫里时不时的会有清脆悦耳的鸟鸣传来,欧阳灿抬头看着那一抹黄色从树梢俯冲下来又瞬间飞去了另一棵树上,才咳嗽了两声,问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打 算怎么处理邱苍梧?‘ 虽然这一次邱苍梧没有得手,但是谁知道下一次他会不会再来一次呢? 斩草除根有时候很是必要的。 顾满有些惊异于他居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仔细的想了一想之后,就展颜笑道:‘还能怎么处理?我总不能看着一头狼在我面前虎视眈眈而毫不介怀。‘ 她刚刚才从王氏那里听到消息,知道顾博齐费尽心机的在顾老太太那里给邱苍梧说了情,顾老太太已经答应放邱苍梧一把了。 顾博齐打的是什么主意她真的不用想也能猜得到,邱世安肯定是拿了那五万两银子说事,承诺不用他还了,不然以顾博齐这冷心冷性的。哪里会去冒着得罪顾老太太的风险去给邱 世安说情? 欧阳灿见她面带冷笑,似乎对邱苍梧很是厌恶,便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要是想好了该如何,她还用在这里伤神么?顾满有些迷茫,她不是不恨邱苍梧的,可以说,对邱苍梧跟顾烟的恨,一直就是她活下去的支撑,她想看着邱苍梧还有顾烟都匍匐在自 己面前,付出她们应该要付的代价。可是她同样又觉得力不从心-----她现在还被禁锢在这一个四方庭院里,连斗一个姨娘也要费尽心机,何况是外面的事? 这回本来以为邱苍梧必定不能轻易脱身,可是最后邱苍梧却还是被顾博齐三言两语的就给放走了,甚至都没有惊动前边的客人,她每每想到这一点,就想从心底溢出来冷笑。 风飘过,树上的叶子纷纷的往下落,不多时就厚厚的铺了一地。 顾满拂了拂耳边的碎发。盯紧了一片在空中打旋儿的叶子,道:‘我还能怎么样?如你所见,退避三舍,能躲则躲。躲不过,就看运气好不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颇为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确实活的很压抑,也确实被周遭的环境所逼不能作为。欧阳灿蹙眉看了她一会儿,就点拨她:‘你这样时时刻刻的防着也不是办法,有个词叫防不胜防。我想你也很清楚。既然总 要被人设计,你为何不先设计别人呢?‘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谁会甘愿一直被人陷害一直被动呢?但是,保护身边的人都来不及了,哪里还分的开心去做其他的事情? 何况,家里还有一个永远都只知道坏事的顾博齐。 顾满觉得头痛,伸手将刚刚飘到手边的叶子狠狠的撕开又扔在地上。 顾家的家风-----提起家风这个词,欧阳灿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顾家似乎是没有家风一说的,顾老侯爷那样好的一个人物,偏偏养出来的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家子勾心斗角 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提起来就让盛京的人发笑。 若不是仗着有个王家做后盾,侯府的日子又岂能过的如此舒适?可是偏偏有些人不懂,还要一边拿着人家的好处,一边责怪人家太有钱有势,显得自己太过攀附了。 不管怎么说,定远侯府的确不是什么人该住的地方,欧阳灿挣扎了又挣扎,还是忍不住想多一句嘴,就脱口而出道:‘既然这四方墙让你觉得如此放不开手脚,你为何不能离了这 里?‘ 为何不能?顾满嗤笑一声,她自己离得开离不开那还两说,王氏又如何离得开?何况她现在还有了个小弟弟,王氏现在将这个小儿子看的命一般重,哪里还能真的离开顾博齐?她 心甘情愿的拿出九万两银子来给顾博齐填亏空,当中也有因为小儿子的原因在,由此可见,离开侯府的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 欧阳灿知道她在忌惮些什么,想了想又道:‘你父亲确实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但是有些时候,话是不用好好说的。你们自己求去,固然要被千夫所指,但是若是顾博齐犯错在先, 又无情无义在后呢?到时候又有你舅舅跟你外祖父在,求个公道难道还不容易么?你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竟忘记了最简单的一件事,那就是,你若再这样畏畏缩缩的下去,别 说熬到最后,怕是连你自己的弟弟也保不住。‘ 欧阳灿这人说的话向来都是有道理的,他忽然说出小十八也会有危险的话来,顾满先是一愣,紧接着就问道:‘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欧阳宣在锦衣卫做事,知道的消息向来比旁人多,再加上宫里有个得宠的淑妃姑姑,欧阳灿的消息向来都很灵通。 ‘我也是听我大哥说的,最近你们府里的老五跟表少爷,跟六皇子过从甚密。‘欧阳灿瞧了顾满一眼,见她若有所思,便紧跟着又道:‘说是过从甚密,其实也就是你五哥跟六皇 子亲近些,听我大哥说,大概是因为上回你五哥在南府游学时偶然结识了在南府巡游的六皇子,自此之后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六皇子似乎很想提携他。‘ 很想提携一个庶子?别逗了,这样的话跟谁说谁都不会信的。 顾满早就猜到顾承宇上一世那样受新帝的信任是有原因的,现在一想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个时候,顾承宇就已经那么有慧眼投靠了六皇子,也难怪六皇子成功当上了皇帝之后 那么信任他。 顾承宇是一条毒蛇,他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六皇子若是想要提携一个侯府庶子的话,那该怎么做呢? 顾承宇在什么方面都不是很突出啊,难道还能直接赐给他一个出身不成?这显然不实际。 上一世顾博齐继承了爵位,而他又只有顾承宇这一个儿子,顾承宇才能够成功被封为世子的,这一世顾博齐多了一个嫡子,再怎么轮也不会轮到顾承宇来接下顾家的爵位,难道说,欧阳灿方才说的,会连弟弟也保不住就是这个意思? 不管怎么样,欧阳灿说得对,要是再这么瞻前顾后的,那她势必活的会更加艰难,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家人,要风风光光的活着的自己,若是真的连家人都保不住的话,那哪里还有脸再说什么自己是重生的? 顾满已经想明白了,她转头看着欧阳灿,问道:‘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顾博齐犯下大错之后再也不被原谅呢?‘ 要的是再也不被王氏原谅的那一种。 只有这样,她才能让王氏心甘情愿的接受离开侯府的现实。 她称呼自己的父亲居然直接就用名讳,但是欧阳灿也不觉得奇怪,他思索了片刻就道:‘我听说你父亲在南府的时候因为那个刘六娘得罪过许多人,而这许多人里面又有一个极为特别的人。叫做焦路,焦路是前朝焦氏的后人。你大概也听说过前朝焦氏的,焦氏一门都是忠烈,太祖皇帝开国之时,焦氏一门为了南府百姓而主动开城门将太祖皇帝的军队迎进南府,其他成年男子全部自裁于城门前,殉国了。太祖皇帝感念他们的忠诚,破例封焦氏仅剩的血脉为异姓王,并且承诺永不削减爵位。到如今,已经传了第七代了。焦路就是最新一任的异姓王。‘ 说了这么一大堆,顾满还是没有明白这个跟顾博齐扯得上什么关系。 欧阳灿见她还是有些不明白,便笑道:‘我的意思是,他最近因为替皇上送贡酒,来了盛京。而他,也最喜欢去你父亲喜欢去的地方的。‘ 烟花之地?赌坊? 顾满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俩遇见了,焦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没错,焦路可不是什么能忍气吞声的主儿,而顾博齐,他虽然欺软怕硬,但是偏偏又沉迷于女色,若真是有美女在旁,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这样的两个人若是真的打起来了,那也是好事。 这两个人闹起来了,而且焦路还受了欺负的话,焦家能罢休么?XBaoShu.com 一百三十一 锦衣卫 有时候,你以为你的出路被堵死了,前行的路什么也没有,黑暗又迷茫,你以为已经走投无路,但是你往往忘记了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忽视的办法,那就是给自己一盏灯。 顾满或许就是这样,她一直都只顾着管王氏的感受,一直都在想若是没了王氏会怎样,却忘记了不作为,放任她在顾博齐身边才是对她最大的危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至少不能再心软顺着王氏的意愿生活。 她现在需要保护的不止一个母亲,还有才来到这个世界上才满一个月的弟弟和就快要被设计的王家。 不能再这么碌碌无为下去了,她拥被而坐,抬头看见窗外的满天星光,总算想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原先欧阳灿也想过主意的,但是她总觉得利用焦路是一件不怎么稳妥的事情-----焦路的脾气的确是出了名的娇纵和暴躁,但是更关键的是,这个二世祖虽然纨绔的很,但是心也比一般人大的多,上一世他竟然能拉起一支几千人的队伍响应六皇子,成功阻断了陈王的退路,将陈王就地斩首。 这样的狠角色,沾上了,怕是就没那么容易走脱了。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同欧阳灿说的那样,先将王氏从这个到处都是算计的侯府里脱离出去。 而在这之前,当然还得先将顾昭的事情也给解决。 顾昭已经十四岁了,在周朝,女子这个年纪已经足够谈婚论嫁了,顾昭本人也是知晓这一点的,所以最近总是因为这件事情忧心忡忡。 若是换做她是顾昭,也要担惊受怕的,顾博齐这个人这么不可靠,又没担当。为了一块玉就能出卖女儿的人,他有什么做不出来?说不定哪一日,他就能为了什么缘由将女儿给糊里糊涂的嫁了。上一世的北安王如今这一世变成了小爵爷,只是许知远再也不要想染指她们姐妹了。 他还是比较适合看着他那个已经成了他自己的晚娘的李韵容过日子,就不要再糟蹋其他的姑娘了。 说起来,顾满隐约的又想起,春日宴不久之后,一般礼部便会选定一份名单呈上去,供皇帝或者是妃嫔们挑选合适的皇子妃、王妃等等,春日宴那一日顾烟的表现固然绝佳。但是顾昭凭借着那首曲子也没被落下什么风头。 再加上她身为王首辅的外孙女,想必一定会被选在名单之内的。 既然在名单之内了,那许多事情就有了回旋的余地:顾满看的出来,顾昭似乎很是喜欢谢陵,而谢陵对顾昭即使说不上喜欢,也是有心的,那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试了才知道最后的结果......她眯缝着眼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里,王氏笑的很甜,离开了顾博齐她好像也并没有如同预期的那般生活不下去。 顾满正沉浸在梦境里。为了新生活而欣喜不已的时候,就听见外间忽然一片嘈杂声,今日给她值夜的是抱玉,究竟有什么事。会把这个一向安稳踏实的小姑娘惊成这个样子?她揉了揉眼睛,才算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还没等她开声询问,房门就忽的一下被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冷风。还有满脸愤怒的陆玉然。 顾满觉得无趣极了,她觉得这侯府的人似乎都是商量好了一样,挨个的来找她们的不痛快。于是她也没了好脸色,冷冷的看着随之进来的抱玉还有沛琴,扬着下巴看也不看陆玉然,就吩咐她们:“表小姐怕是走错了门,你们送她出去!” 陆玉然跟顾筠不一样,她也是被娇养大的,但是却没有顾筠那样娇纵的性格,平日里对着谁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很少跟人生气,何况是她一直以来都有些想讨好的顾满?可是她今日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在看到了顾满这样明显不欢迎的态度之后,居然还是没有动作,固执的站在原地不肯动,对着抱玉和沛琴更是没了好脸色。 顾满有些疑惑的往陆玉然身上看了一眼,就发现她居然连发髻也没梳,更别提上妆了,居然这样就过来找不痛快了,顾满不明白究竟有哪里得罪了她的地方,于是就站起身来瞧着她,淡淡的问道:“表姐出门之前,连镜子也没来得及照么?这样子就一路行过来了,想必待会儿你人还没到迎春居,就被人请去德安居了罢。” 陆玉然听她这么一说,才忙着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妆扮,顿时红了脸,眼圈也红红的,几欲掉泪,但是她仍旧恨恨的盯着顾满,哭道:“虽说我哥哥一开始得罪了你,你也不必非得这样记仇!” 这更是从何说起啊? 这几日,若不是因为有欧阳灿的提醒,再加上陆翰轩一直跟在顾承宇的背后让她起了疑心,她几乎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何况她现在什么也没做呢,陆玉然这样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闯进她的房里,究竟是想说什么? 她看着陆玉然,半点表情也没有的平铺直诉:“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陆玉然见她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更是冷淡的很,红了的眼圈就更加红了,她将手放在眼睛底下抹了一把,带着哭腔恳求顾满:“表妹,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哥哥,也知道二舅母她受了我母亲很多气,但是归根到底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你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真是哪跟哪?!莫名其妙,顾满冷着脸,出声阻止陆玉然的控诉,道:“够了!” 抱玉跟沛琴也很是不明白陆玉然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只好全神贯注的盯着她,生怕她一激动就扑上去挠花顾满的脸。 “表姐,我想你是弄错了。”顾满抚额,叹气道:“你说的道理我比你还明白,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又怎么可能会害表哥记恨姑母呢?以后这话还是少说为妙,你现在不如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不要忙着认定就是我害了表哥,好么?” 什么事情?一提起这件事情陆玉然就更加激动,她站直了身体,僵硬着脊背,哽咽着道:“还说不是你?除了你,又有谁能请的动欧阳指挥使?欧阳指挥使将我哥哥抓走了!” 欧阳宣?欧阳宣抓走了陆翰轩?顾满一时间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挥手打断她,问道:“欧阳指挥使抓走了表哥?什么时候的事,可知道是为什么要抓他么?” 这么问,好像跟她全然无关的样子,陆玉然很有些不满,就意有所指的道:“为什么抓他?自然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贵人啦。表妹,我们已经知晓了你的厉害,你就当是看在祖母的份上,放过我哥哥罢!” 她哭的越发的厉害,顾满听她话里带刺很是有些不耐烦,就冷笑道:“表姐这样一说,不知情还以为朝廷是我家的,锦衣卫也是我家的,竟是我想抓谁就能抓谁么?锦衣卫向来直接听命于皇上的,表哥若不是闯了什么滔天大祸,何至于被抓?表姐来求我又有何用 ,我可没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表姐真的太高看我了!” 陆翰轩是在昨日晚上三更时分被带走的,直接就被从带走了,听说的欧阳指挥使亲自带队去抓的人。 这个消息还是陆翰轩身边贴身伺候的书童带回来的,当时听了消息顾筠跟陆墨之就瘫倒在了椅子上,竟是连哭也不会了,都手脚打颤,连声直道这回是完了。 看的陆玉然也忍不住瑟瑟发抖,她觉得她再也不会有哪一日晚上会过的如同昨晚那样惊心动魄又难熬了,她安慰了半日,顾筠跟陆墨之却半点都听不进去,二人竟都死气沉沉的,一副绝望的姿态,将她吓得不轻,她没了办法,又以为是顾满求的欧阳灿,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好容易挨到了天色微亮,风风火火的就打算过来兴师问罪。 顾满其实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欧阳灿昨天的话,说最近六皇子跟陆翰轩还有顾承宇都走的很近,会不会是因为这一点?她暗自猜想,否则的话,区区一个什么功名都没有的陆翰轩,有什么资格劳动锦衣卫亲自抓捕? 但是现在朝中的局势还是一派平静,她记得要在自己十一岁的时候,六皇子一党才开始壮大的,皇帝之前也没显示过对六皇子明显的偏爱来。 现在这一幕是要说明什么? 她正发着呆,陆玉然却已经从刚才顾满的话里反应了过来,忙扑过来差点跪倒在地上,哭道:“表妹!我知道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能帮我们了,就算看在我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你也要帮我们啊!” 帮?怎么帮,顾满这么想,自然就这么问了。 陆玉然先是一愣,后来想了许久之后才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找王首辅帮忙!首辅大人出面的话,我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连自己的哥哥究竟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要人帮忙,还以为只要开口就一定能把人捞出来,这是怎样的天真?XBaoShu.com 一百三十二 筹谋 天色大亮,日渐温暖的天气里,定远侯府许多下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说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姑奶奶的儿子表少爷陆翰轩半夜在里被锦衣卫给捉走了。 在侯府,这可是个大新闻,平常在深宅大院里闷着的女人们一旦听见这样劲爆的消息,哪里还有心思做别的事?聚在一起议论了一回又一回。 一个眉眼细长,眼睛里闪着精光的矮胖仆妇挪了挪位子,让出一个凳子来给另一个长挑身材的年轻媳妇儿坐着,神秘兮兮的碰了碰那长挑身材的年轻媳妇儿,问她:“你可听说了?为了表少爷这事儿,咱们姑奶奶可是哭晕了过去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一波未平指的当然是前几日的满月酒上来闹场的许知远,还有刚跟陆墨之吵了一架的顾筠,现在她们夫妻二人方才吵完架不久,儿子就又招惹上了锦衣卫,真是比戏台上的话本还有精彩。 那长挑身材的媳妇子往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注意她们,才掩着嘴笑,道:“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姑奶奶哪里是哭晕了?她那是被气晕了的,今日正轮到我当值,替浣衣房送衣物过去迎春居的,谁知一进门,我连半个人影也没瞧见,就听见屋子里吵吵闹闹的,伸长了脖子一瞧,你猜怎么着?正好看见了拂袖而去的姑老爷,却原来是姑奶奶非得逼着姑老爷去想什么法子救表少爷,姑老爷不愿意,愤愤的出门去了!” 周围于是就唏嘘声一片,纷纷都感叹陆墨之实在是做的过分-----他不过就是一个没承袭爵位的五品官,到了现在还要靠着妻子的哥哥上位呢,怎的连对自己亲生儿子也如此冷情?女人们都是一样的容易怜惜弱者,顿时就替顾筠愤愤不平起来。 正说着。前边就来了一群人,领头的姑娘娇小玲珑得很,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见了她们一堆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就笑着道:“罢哟,嫂子们今日活儿都做完了?怎么都这么有空在这里嚼舌头?当心待会儿林嫂子进来,逮一个正着。那可不是好玩的!” 众人先是吓了一跳,等细瞧,才发现是老太太房里的汀香,随即就都放下心来。汀香这人是老太太的心腹,但是人却好的很,总是笑眯眯的,遇上什么事儿也总爱睁只眼闭只眼,对人也好的很,因此众人都很是喜欢。 听她这样说,那矮胖的仆妇就笑了一声,应和道:“是哟是哟!汀香姑娘都开口啦,大家还不快散了?!” 话音才落。众人就各走各的去了个干净,只剩下汀香跟领着的人和方才的矮胖仆妇,汀香见她还不走,就失笑道:“嫂子既让别人走了。怎的自己却还在这里磨蹭?难道有什么事情不成?” 确实还有些事情,那仆妇想了想,就凑过去拉开她,等看着离她领着的一堆人远了。才小声问道:“姑娘这是要往哪儿去?我听说姑奶奶家中的事很是不好办,老太太那儿也知道了?” 她问的这么细致,汀香先是偏头瞧了她一眼。过后才笑道:“嫂子问的这么多做什么?还是仔细干您的活儿吧,这哪里是咱们该知道的事儿?上头的事主子自会处理的。” 知道汀香向来都是仔细人,不想说的话怎么也问不出来的,矮胖仆妇也就死了心,讪讪的笑了笑,往远处去了。 汀香站在原地看着她走了,才苦笑着摇摇头,带着人往老太太的德安居去。 顾满刚好给王氏请了安,一出门就撞见了同来给王氏请安的顾昭,顾昭似乎没睡好,两只眼睛黑黑的,没什么神采,见了顾满,就拉着她,问她陆翰轩的事情。 欧阳灿跟顾满的关系向来极好的,顾昭总觉得若是顾满去求欧阳灿让他哥哥教训教训陆翰轩,欧阳宣也不一定会拒绝,因此还以为真是顾满的授意,心中就不禁很是担忧,再加上听说了今日陆玉然天未亮就去顾满房间闹了一场,心中就忍不住更加担心,一个劲的问她原委。 顾满失笑,任由顾昭牵着手问了一大堆,才解释道:“三姐,我像是那么笨的人么?众人都知道我跟欧阳灿的关系不错,但是关系再不错,锦衣卫又是普通的地方么?锦衣卫的人又怎么是我想指使就指使的动的?再说,纵然表哥他得罪了我,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之前都没记仇,现在倒是想起来要教训他了?我不怕引人话柄么,我又不傻。” 听顾满这一说,倒是也有道理,顾昭放下了一桩心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既然与你没有关系,那表弟这回倒是能耐不小,居然能劳动锦衣卫的人亲自出手,他究竟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顾满也挺想知道的,事实上陆翰轩并不是一个多能耐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每次都只能占占口头上的便宜,而不能动自己分毫,何况他虽然聪明,但是却都没有用在正道上,读书也不是很好,还让顾筠很是操心了一阵子。 这样一个没有权没有势,又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的人,究竟能因为什么,连锦衣卫的人都出动了? 想来想去,顾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或许还是跟许知远的事情有关。 欧阳灿提过,陆翰轩跟许知远还有顾承宇都跟六皇子走的很近过。 想到六皇子,她心中就咯噔一下,或许是因为六皇子会是未来的皇帝,她下意识的是不想得罪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总期待什么都会改变,包括六皇子会登上大位的这一点,也会改变。 “我也不知道呀!不过话说回来,”顾满瞅了一眼顾昭,笑道:“他犯了什么事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咱们紧张什么?三姐是不是听说了表姐今日来我房里闹事的事了?” 顾昭点点头,劝道:“你最近还是远着些姑母与姑父他们罢,否则到时候姑母在老太太跟前再说些什么,你又有的受了。” 顾老太太这么护短偏心的一个人,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外孙被锦衣卫给抓走了,会怎么做呢? 换位想想,顾昭跟顾满心中都透彻的很,知道她必然又跟从前一般,来找王氏,让王家的人善后。 顾老太太聪明着呢,知道顾老侯爷必然是不愿意插手的,而顾老太太的娘家人淮安侯家更是一样,与老太太并不亲近,老太太可以利用的,也只有王氏了。 不过这回的事情可不简单,中间还牵扯到了锦衣卫,这也不是王家想插手就能插手的了,顾昭怕王氏又不知深浅的兜揽下来,面色阴沉的看了看王氏的房门,就正色道:“不管怎么样,如今咱们只要管好自己就够了,其他的事情,就不必插手了!我要去劝劝母亲。” 是该劝劝王氏了,好人不是这么当的,她每次当好人都吃力不讨好。 顾满想了想,就拉住风风火火要走的顾昭,补充道:“三姐,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见她的面色严肃,顾昭还以为又是与陆翰轩有关,就疑惑的问:“什么?” “父亲他跟母亲要了九万两银子。”顾满盯紧顾昭,见她的表情极速变换,从不可置信到最后的怒不可遏,就又接着道:“他说他弄丢了小爵爷的玉,小爵爷要他加倍偿还,母亲就信了。” 顾昭冷笑了两声,嗤笑道:“就这个理由,母亲她也信吗?”别人不知道,但是她跟顾满可都清楚的很,顾博齐跟许知远究竟做的是什么交易,那所谓的龙纹玉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起这一茬,顾昭就又问道:“那块玉不是给了你吗?现在玉呢?” “玉还是在我手上,我保存的好好的,一点儿错也不会有。”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顾满就提醒她:“没用的三姐,现在就算我们把玉拿在父亲跟母亲面前,父亲为了九万两银子,也会说那块玉是假的。除了这件事,还有件事你也不知道。” 顾满顿了顿,就又将邱苍梧的事情都告诉顾昭,末了解释道:“凭着老太太的脾气,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原谅一个在自家后院做了这等丑事的人,而父亲,真的是因为我们家的面子和跟邱员外的交情就为邱苍梧说情的吗?恐怕都是看在银子的份上罢?” 如果都是因为看在银子的面上,那邱苍梧的五万两肯定就不用还了,那为什么顾博齐还是要跟王氏拿九万两? 他是想做什么?居然还要骗王氏的钱? 王氏的嫁妆几乎全都在那九万两里面了!他也真下的去手。 顾昭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母亲?” 告诉王氏?王氏会信么,每次只要顾博齐多说几句好话,多装装可怜,王氏就要弃械投降了。 =============================================================== 掉的好恐怖的收藏啊,好伤心。XBaoShu.com 一百三十三 反咬 次日顾博齐果然兴冲冲的跑来跟王氏要银子。 顾满坐在王氏旁边逗弄顾成峰,眼睛转也没转一下。 王氏担忧的朝她那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很是担心她会生气,见她没半点反应,才咬着唇告诉顾博齐:“还有以剑铺子没卖出去呢,过几日吧。” 过几日过几日,顾博齐渐渐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脸上的神色也瞬间变得很差,但是念着银子的份上,倒是也不敢跟王氏翻脸,于是勉强笑着提醒她:“那你倒是抓紧些,我近日被逼得慌。” 没卖出去的铺子就是在臭水巷的那个绸缎铺,消息传出去了许久也没个回应。 顾满都是知道的,因此她继续装作什么也没听见,逗弄着顾成峰玩耍。 没一会儿,说完了银子就已经跟王氏没什么话好说了的顾博齐就觉得在这里呆着无趣,尴尬着抱了抱小儿子,就讪讪的出门去了。 等顾博齐出了门,王氏就偷眼看了一眼顾满,神色颇有几分尴尬。 她心知女儿定是不会赞成自己把所有的积蓄都交出去给顾博齐的,因此本来打算不跟她们说,瞒着她们行事的,但是现在既然被她听去了,王氏咬咬牙,打算把事情都如实的告诉顾满。 顾满很认真的低头听着王氏把前因后果都给说完了,才抬头开门见山的去问王氏:“母亲,您想过为什么父亲前几日会那样拼命的帮邱员外说话么?” 如果没有顾博齐的一意孤行和一力维护,邱苍梧确实不可能那么轻易脱身的。 按照顾老太太的脾气,怎么也要把邱苍梧给送去应天府。 王氏一愣,皱眉道:“你父亲与你邱伯父总是很好的朋友。”况且,这种事情从被家里的女孩子们知道到底不好,再说若是都传了出去,家里的女孩子们以后怎么办?在这件事情上来说,顾博齐倒是没有做错。 顾满摇摇头。决定对王氏和盘托出:“母亲!你就没有想过么?凭着父亲的性子,若是没有什么好处给他的话,他会为了一个朋友去跟老太太求情?还出了那么大的力?” 好处?王氏先是被吓了一跳,紧跟着脑海里浮现的竟是顾博齐所说的,借过邱世机五万两银子应急的事情。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顾满就冷笑了一声,告诉王氏:“母亲,既然您不知道,那就由我来告诉您吧。父亲他之所以拼命的帮邱员外说话,是因为邱员外承诺他。那五万两银子不用他还了。而现在,父亲在明知道银子已经不用还了的情况下,还跟你要九万两。你不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东西不对吗?” 王氏心中咯噔一下,竟毫不意外的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或许是因为顾博齐实在是太像做出这种事的人了,她一点儿也不怀疑。 紧接着她就觉得自己可笑的有些可恨,她在这里倾家荡产的要卖铺子筹银子,顾博齐却还在想着吸自己的血! 九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自己也已经跟顾博齐说的够清楚了。这些都是自己的私房钱,自己是在拿顾昭跟顾满的聘礼,甚至以后给顾成峰娶媳妇的银子来帮顾博齐填窟窿。 亏他说的那么好听,亏他有脸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亏他能昧着自己的良心。拿着这些银子去花天酒地。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拉着顾满问她:“你是如何知道的。或许......或许是你误会了也未可知,你父亲这个人,他虽然平日里不靠谱了些。但是这样大的事情......” 这样大的事情,他只会贪的更多更厉害。 顾满不忍心再看着王氏这么自欺欺人,就决定干干脆脆的打断她的幻想。她打断王氏的话,直接告诉她:“母亲,别骗自己了,你知道父亲的为人。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去问问邱员外的夫人,我想她会很乐意告诉你的。” 顾成峰已经睡着了,顾满小心翼翼的把他抱起来交给旁边的奶娘,看着奶娘下去了,才转头盯着王氏:“母亲,清醒清醒吧,父亲他不值得相信。” 从刘六娘被抬进这侯府来的那一日开始,他已经不值得相信了。 王氏想起最近以来好不容易获得的安宁,再想想自己已经卖掉了的铺子跟庄子,忽然想嚎啕大哭。 但是她哭不出来,她只是愣愣的盯着门前的帘子,觉得头痛欲裂。 顾满上去扶住她,想了想就补充道:“母亲,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 不能再这么放纵王氏的不忍跟对顾博齐的爱恋了,她总觉得要把王氏给保护起来,可是现在看来,一直保护着王氏也不是个办法。 费氏瞪着一双眼睛,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才勉强拦住了暴怒的邱世安。 邱世安目眦欲裂,瞪视着躲在屋子里的邱苍梧,怒吼道:“放手!夫人,今日我就要把这个孽子给打死!不然实在无法泄我心头之恨!” 这一次邱苍梧犯的错确实有些离谱,在人家家里做客,居然做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费氏自己也恨儿子不成器,但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只有为他好的,哪里有不为他说话的理? 她抓住邱世安的手,央求他:“老爷!老爷!寄望他可是咱们唯一的儿子!你要是把他打死了,上哪儿再找一个儿子去?!” 邱苍梧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目光呆滞,头发散乱,跟街上流浪乞儿似地,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梳洗了,整个人都出于呆滞状态。 听见了邱世安的怒骂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邱苍梧的头很疼,他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起来的时候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回想了个遍。 他是怎么去的山坡,怎么对上的顾满,怎么把那个丫头按在了地上...... 的确很给自家丢脸,难怪父亲会生这么大的气,邱苍梧呜咽着揪自己的头发,忽然发起狠来,站起身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给砸了个稀巴烂。 被邱苍梧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暴怒的邱世安倒是清醒了一些,他喘着粗气把手里的棍子给扔到了地上,指着他声音都在发颤:“孽子!孽子啊!从小我是如何教你的?你读的那些圣贤书又都到哪里去了!你把我的面子都给丢尽了!” 费氏见邱苍梧面色苍白,眼神茫然,就忙奔过去将邱苍梧给抓住搂在怀里,哭着安抚他:“寄望!寄望,你别犯傻,你别犯傻啊!” 邱苍梧在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哭了半日才抽抽噎噎的停止了哭声,回头问他母亲:“母亲,我是如何被发现的?” 费氏看向邱世安,邱世安哼哧哼哧的喘了半日的气,才怒气冲冲的道:“还能有谁?总归是侯府的下人们!” 他是不知道发现的人是谢庭的,没有人跟他说,他那日又只忙着跟顾博齐求情了。 邱苍梧愣了一愣,叹了一口气就站起身来:“父亲,我被人算计了。” 被人算计了? 这是什么意思?费氏跟邱世安对视一眼,忙拉着邱苍梧,问道:“什么被人算计了?难道你想起什么来不成?” “父亲!”邱苍梧拉了拉自己的袖子,跟邱世安解释道:“我再怎么混账,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就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来......何况,那日是多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 人家顾姑娘的面,做出这等事情呢!” 当着顾姑娘的面? 邱世安觉得自己越听越糊涂,挥挥手阻止了他,问道:“是哪个顾姑娘?!你说的都是些什么?” 当时哪里有什么顾姑娘在场,若是真的有的话,事情哪里还能解决的这般轻松?顾老太太怕是早就不依不饶的把邱苍梧直接送官了。 邱苍梧愣了一愣,脱口而出就道:“顾九姑娘啊!” 顾九?顾满?! 邱世安拉着邱苍梧,面色严肃的问他:“你是说,顾九姑娘当时也在?” “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了,本来是想去找顾九姑娘的,但是见了顾九姑娘.......忽然,忽然就不知为何,整个人都不受自己控制了......,顾九姑娘跑得亏,后来我记得我去追......追着追着,不知道怎的就碰上了一群人聚在一起,当时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邱世安本来还以为只是一个丫头的事情,等听邱苍梧说了顾九也在场,忽然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及至听说顾九是逃走的之后,更是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那顾九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若是邱苍梧真的当着她的面做出了这种事,那这一辈子,恐怕邱苍梧也别想高攀上人家了! 他在心里暗暗叫不好,就问邱苍梧:“那你说的被人算计了,又是怎么回事?” 邱苍梧一愣,想起那阵莫名其妙的香气,和后边不受控制的自己,一时有些犹豫。XBaoShu.com 一百三十四 改变 厨房上灶的婆子把柴火加了进去,把火烧的旺旺的,待锅里飘出了阵阵香气,就从旁边拿了几只筷子,揭开锅盖往锅里一插,发现里面的猪头已经炖的松软松软的,才满意的笑了笑,将那筷子往嘴里一放,咂摸咂摸了味道,招呼一旁的人开始剁酱料。 酱料很快就配好了,婆子努努嘴,朝着灶上指了一指,身旁的小丫头就忙不迭的跑过去,端着一碟子猪头肉狼吞虎咽起来。 恰在此时,一个穿着粉色褙子,绿豆色襦裙的丫头进来,看着那小丫头狼吞虎咽的,就忙骂道:“你作死呢!鹿儿媳妇,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四太太的东西你也敢昧下?你当这是二太太的东西呢?!看我回去不跟四太太说,叫她好好整治整治你们!” 小丫头吃的太多,肚子里发胀,此刻又被一吓,竟弯腰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 鹿儿媳妇吓了一跳,顾不得去看女儿,忙陪着笑跟那丫头说情:“姑娘可别这样大声儿!让人知道了,我还活不活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袖子里的茯苓膏掏出一包来塞给她,小声道:“姑娘以为我那丫头吃的是什么?可不就是二太太的那份呢,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四太太头上动土呀!” 那丫头啧啧了两声,往旁边的桌子上瞧了一眼,见果真不是刻着三房字样的餐盒,才撇了撇嘴,将茯苓膏收进袖子里,撇着嘴道:“二太太虽然性子软,你们也该有点成色,看看那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小心她生起气来,你们得吃不了兜着走!” 呵!婆子冷笑了一声,见左右没什么人。才抖抖索索的凑在丫头耳边笑:“姑娘知道什么、二太太跟咱们二老爷正闹着呢,此刻别说是什么猪头肉,就算是龙肉,怕也没心情吃。值得什么?” 二房的主子都不甚挑,送什么东西去,若不是真的实在过不得目了,向来都是不苛责的。 谁怕她们? 那丫头了然的笑笑,盯着鹿儿媳妇把猪头肉装在八宝攒盒里,用春寿宝盖盅又装了一盅参汤,都摆放好了。才接过去,笑嘻嘻的回春意居去了。 鹿儿媳妇总算忙完了四房的猪头肉,伸手捶了捶后背,见女儿吐了一地的东西,就恨恨的拍了拍她的背,骂道:“没用的小泥巴坯子,一句话也能把你吓成这样!”骂归骂,却还是低着头收拾起来。 清江院安安静静的,院子里有小丫头在洒扫。有几个丫头拿着饲料在喂鸟。 王氏撑着头倒在罗汉床上,翻来覆去难受得很。 她只要一想到昨日顾博齐被拆穿之后那肆无忌惮的嘴脸,和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就觉得被气的心肝儿疼。 这日子真是 没法儿过下去了。 清音跟月桐在外间做针线。见里屋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也不敢去打扰-----昨日的事情闹的挺大,顾博齐气的跳脚。满脸通红的在院子里大闹了一场,众人都知道王氏现在在气头上,都不敢来招惹。 没过一会儿。院子门吱呀吱呀的响了,清音忙站起身来迎出去,见是顾昭,就笑道:“三姑娘来了?” 顾昭微笑着点头,笑问道:“母亲这里还没传饭么?” 想也知道,王氏大概是没心情吃饭的。 清音眉目间颇见疲惫,闻言勉强笑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顾昭脸上的笑意也就顺势都收了,但她眉间一直堆积的郁闷却少了不少,她知道顾满已经把一切事情都告诉给了王氏,也知道王氏要接受起来怕是有些困难,但是只要一想到王氏被顾博齐拿捏在手里,她就觉得不舒服。 话说穿了反而好些,也省的日后要防着这府里这么多双眼睛之时,同时还要担心王氏。 她跟顾满其实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她便知道王氏这样的性子,在侯府实在算不得好事,但是她看着比自己年小几岁的顾满拼了命也要护着王氏,也只能忍着,一次两次的忍,三次四次的让,到后来,气在心中就憋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难受。 是时候该让王氏改变改变了,她总不能一辈子都软弱的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从前也就罢了,现在......还有小十八,若是小十八有这么一个软弱的娘亲,将来可怎么办? 她想着,就撩开帘子进了屋,王氏正躺在床上,似乎很不舒服。 她上前给王氏请了安,就靠在床头,轻轻的替王氏按太阳穴。 王氏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就翻了个身往里边躺着。 王氏不是不愿意见到女儿,只是,在知道了顾博齐的混账事之后,越发的觉得没脸见她们。 顾昭小小年纪就学的谨慎老成,甚至比去了庄子思过一阵的顾清还要沉默寡言,她说不心疼不愧疚是假的。 但是只要一想起顾博齐来,她还是觉得心疼,她不明白,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他何至于那样狠心,在儿子满月不久之后,还要骗走自己的所有积蓄。 口口声声说若是没有这笔银子会死,可是......她被气的胃疼,与他大吵了一场,他居然还因为没给他银子而恨上了自己。 越想越心酸,王氏捂着肚子,几乎要哭出声来。 外间忽然传来叫门声,清音快步出去,见是厨房的仆妇,就道:“咦,怎的今日这点儿才来?” 厨房上混着的都是人精,哪里敢说是因为知道送来了王氏也不吃,就陪着笑,说是因为厨房上的人忘了,又没人去拿云云。 清音也懒得同她们计较,将餐盒收了拿进屋子去摆饭。 这一摆,就出了问题。 那餐盒打开,里面的猪头肉缺斤少两不说,那珐琅镀金碟子底下竟是油腻腻的一层,也不晓得是什么脏东西,竟没给擦干净。 清音看的一阵反胃,心知肚明这是因为这两日顾博齐摆明了跟王氏闹翻,惹得这侯府的人也都看人下菜碟,看不起她们清江院了,她又气又恨,想着要跟王氏告上一状,却明白说了也是白说-----王氏若是说话管用的话,下人们哪里敢这样光明正大的欺负她们二房?他们还不是看着王氏脾气好,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罢了,谁让自己跟了个这样的主子呢,她觉得心中委屈的很,眨了眨眼睛几乎要哭出来。 顾满正在此时进门来,见了她这幅样子就奇怪的咦了一声,眼睛再往她手上一瞧,顿时就明白了个大概。 她指着清音手上的菜碟,问道:“这是今日厨房上送来的?午膳?” 这几块零零碎碎的猪头肉够干什么的?喂狗恐怕都不够。 克扣也不是这么克扣的,狗眼看人低也不是这么看的! 清音嗯了一声,声音都带着哭腔。 顾满沉默下来,伸手将她手上的菜碟拿在手里进了里屋,对着王氏道:“母亲,来看看今天的午膳。” 珐琅碟子的漂亮恰好与那油腻腻的猪头肉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碟子四周还不知道布满了什么东西,黄黄的,腻腻的,看起来极为恶心。 王氏受不住,捂着嘴哇的一声就想吐。 清音忙递过痰盂来,顾昭就忙着给王氏拍背。 王氏又气又急,指着那碟子猪头肉 话也说不利索了,怒道:“是谁往这里送来的......!把人给我带来!” 二房不受待见,到底是未来侯府的主人,现在王氏也到底掌着府中的中馈!不过是因为跟顾博齐吵了一场,对下人们向来又宽待了一些,她们就这么蹬鼻子上脸了?! 顾昭想劝,却被顾满伸手按住了,顾满转头看着清音,扬着下巴吩咐:“没听说二太太说了什么么?去把厨房上今日上灶的厨娘们全部带来!” 二太太竟然发怒了,这可是头一遭,清音惊讶的看了一眼顾满,忙转头亲自去了。 很好,没有被顾博齐的打击给彻底击垮,幸好不是泥人做的,还是有几分脾气。 顾满早就知道厨房里的弯弯绕绕,也知道下人们向来对二房都是能敷衍就敷衍,根本不当回事,她冷眼旁观着,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腐烂吧,烂的彻底一些,也就能把王氏拍的更加清醒。 王氏觉得委屈,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啪嗒啪嗒的全部掉在床单上,她不是不知道为何府里的下人们敢如此大胆。 无非就是因为跟顾博齐吵了一架,无非就是前几日被顾老太太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顾老太太也真狠啊,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把她给叫去大骂一番,连个解释的机会也没给。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从来就没对顾博齐有什么不满,再怎么都把顾博齐当作自己的天来对待,还不是指望着他能成为她们母子的顶梁柱,可是顾博齐呢? 他花天酒地,对庶子庶女都要比对自己的孩子好。 自己掏心掏肺对他,掏心掏肺对这个家,到最后还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她王氏难道活该、犯贱么! 冷笑了两声,她死死的盯着门帘,转头冲顾昭道:“阿昭,替母亲梳妆。”XBaoShu.com 一百三十五 打狗 鹿儿媳妇很不解,二房的东西向来是最好打发的,什么时候也没见她们动过肝火,今日这是怎么了?还来兴师问罪么? 她把两只肥腻的手在围裙旁边擦了擦,随便拿帕子揩了一把脸上的汗,就跟着厨房上其余的几个婆子一起去了。 二太太就是个泥人儿,好拿捏的很,还记得上回正月里办那什么梅花宴,厨房少了好几套碗碟,后来还是二太太自己出的私房钱给填上的,她知道这回过去顶多也就是被斥责几句而已,因此并不担心。 顾满坐在窗前铺好的地毯上,单手托着下巴自己跟自己下棋。 那碟子猪头肉当然不是鹿儿媳妇的手笔-----鹿儿媳妇为人 刻薄这不假,平日里爱克扣东西也是真的,但是做的也不可能这么明显,人家又不傻,这么拿不出手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送到二房来? 是沛琴去找湘芷要东西,偶然听见了四房那个丫头跟鹿儿媳妇的话,顾满才心生的这一计。 这府里谁都能给她们二房难堪,谁都能给她们二房脸色。 跟有些人好好说话是不行的,你也不能指望她们能看在你的宽容的份上更感激你们,有些人,天生就是贱骨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鹿儿媳妇向来是看人下菜碟,做事极有眼色的,风往哪边吹,她就往哪边倒,原本这也没错,哪个做下人的不会看人的脸色做事?只是最近她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连对着四房都卑躬屈膝的,对着她们二房的主母却耀武扬威、阳奉阴违的,这是什么道理?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王氏好好看清楚,再一味的软弱下去,究竟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鹿儿媳妇跟着几个婆子进了西侧屋,就见王氏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的榻上,手里正捏着一个核桃。拿着精致的簪子在挑。 王氏往日可没这么大排场,她下意识的看了看王氏头上的八宝攒丝掐金步摇,还有耳朵上挂着的两只耀目璀璨的明珠,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心肝儿都颤了两颤-----她怎么给忘了,老虎再打盹,人家也是老虎,终究是会吃人的! 她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的后退了两步。 王氏病了这几天,脸色一直很苍白。 顾昭给她上了蜜粉,又亲自调了胭脂给她敷上,因此此刻她脸上一点疲色都没有,举手投足之间容光逼人,竟有几分美艳四射的观感,下人们都屏声敛气,一时不敢多说一个字。 沉默了许久,久到众人都有些站不住了,王氏才瞥了她们一眼。淡淡的抬眼,问道:“今日清江院的午膳,是谁送来的?” 声音很轻,但是众人却都觉得心脏扑扑的跳。一时之间面面相觑,竟没人敢吭声。 这不敢吭声的原因除了因为王氏忽然发出的威慑感,还有旁边静默的顾满的因素在。 顾满是个什么人众人可都清楚,那可就是个惹不得的煞神。叫人看着都怕。 见没人说话,王氏瞥了她们一眼,示意清音把屋里的餐盒拿出来。摊开来给这些媳妇子看,冷声问道:“我竟不知我们二房的分例什么时候这样少了!就一碟子吃剩了的肉,你们倒是也拿得出手!” 还是没人说话,厨房里管事的婆子傅家的往那餐盒里看了一眼,心先就咯噔了一下,瞪了一眼身后的鹿儿媳妇。 鹿儿媳妇被她瞪得一激灵,下意识的低了头擦了擦嘴:她跟她女儿一起,今日的确把二房的分例给分的差不多了....... 顾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顾满的对面,她看了一眼仍旧面无表情,似乎对周遭的事情一无所知的顾满,轻声问道:“你不管管?” 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已经习惯性的想要询问自己的意见了么?顾满意外的抬头看一眼顾昭,轻声反问道:“为何要管?三姐,你不是也很想母亲能改变么?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的确是个好事情,王氏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 一片静谧当中,傅家的终于憋不住了,瞧着王氏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答道:“回二太太......想是,想是送错了。厨房的事儿多,偶尔看错也是有的。” 偶尔看错? 清音可是说这几日来日日如此! 王氏尖刻的笑了一声,敛容看向她:“既然是送错了,那想必你早知道了,怎的等到我派人去叫,你才到这里?我竟不知道咱们侯府的厨房什么时候混乱成这样了!”她掷地有声的质问傅家的:“若是真的送错了,那为何老太太那儿没错,其他太太姑娘们那里也没送错,单单就送错了我这一房的?!” 傅家的没料到王氏突然发难,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王氏向来温和宽厚,没想到真的生气起来也让人这么难招架,她的冷汗渐渐的渗出来:厨房的油水可不少,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削尖了头要往厨房里钻了,可恨的是这些家伙们偷吃也不知道擦擦嘴,这回做的也太过了!她在心内腹诽了一阵,却不敢真的将事实禀明。 毕竟厨房里的利益链可复杂的很,要是把人家都供出去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她昂着头,嘴硬的分辨:“二太太实在是冤枉我们了!我们......我们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慢待二太太您?是真的......真的太忙了,一时糊涂了忘了也是有的,奴婢这就下去给您做新的送上来!” 做新的?发现一次就开始做新的,那下次呢? 王氏已经对这侯府的一切都厌倦到了极致,尤其是在被人冷眼了这么多年之后又被人冷待,连下人们都捧高踩低不忘记踩她一脚。 她虽然是好脾气,但是也不代表就没脾气。 从前是因为深爱着顾博齐,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侯府如履薄冰的活着,对老太太更是嘘寒问暖无所不至,到头来,妯娌看不起她,老太太从来不睁眼看她,连带着女儿们也受连累! 她实在是怒极了,反手‘啪’的一声把那珐琅碟子扫在傅家的身上,把傅家的今日刚换的一身新衣浇了一身的脏污,冷笑着看着傅家的:“你倒是说的出口!做新的?若是老太太那里送错了一次菜,你也敢说重新做新的给送去?我看你真的是老糊涂了!厨房最近越来越乱,越来越没个规矩了,很应该整治整治!从今以后,你也不必再管厨房了!” 就因为这个,就下了这厨房管事的差事?傅家的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要倒在地上,半日后才反应过来,扒着王氏的裙子就开始哭诉:“二太太!奴婢从小就在这侯府尽心尽力,管着厨房虽然不能说有什么大功劳,但是也把厨房管的井井有条啊二太太!今日不过是为了送错了一回菜,您就要夺了奴婢的差事.......奴婢以后还哪里有脸活!” 王氏对着她的哭声,心中只觉得麻木。 被伤害多了,对着别人的眼泪也只会觉得厌烦,她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拂开傅家的伸过来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别跟我说什么功劳,咱们侯府这样大,老人儿到处都是。怎的唯独你一个辛苦了?我看你最近是真的越老越糊涂了,管着厨房的事也力不从心,不如就让贤罢!” 她以往是没用心,真的管起内宅来,也不是不会用发子的。 这个傅家的是四太太陪嫁丫头的大姑妈,向来在厨房里作威作福,主子嘴巴里还没迟到的东西,她往往已经先尝到了,以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因为看在四太太的面子上,而如今......人家没把她放在眼里,她何必处处要给她们留面子?! 她记得厨房里还有个婆子,是五太太的人,就盯着面前的几人瞧了一会儿,伸手指着一个肥肥胖胖的妇人,道:“刘旺家的,以后这厨房的事儿,就由你来管罢!你回去领着人将厨房里的东西与库房里的东西都给比对一遍,少了半点东西也得原封不动的记下。” 庄子上刚进贡来许多茯苓膏,但是已经被她们分走了许多! 还有往日的亏空......傅家的听到这里才真正的察觉不好,两眼一黑差点要昏倒在地,忙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王氏却不理她,眼睛也没眨,半分犹豫都没有,再次看向那刘旺家的,问道:“你还不愿意?” 愿意!自然愿意!这厨房的管事的可是多好的差事,多少人挤破了头也抢不到的,这种事儿怎么能让贤?何况她早就已经看眼前这个傅家的很不爽了! 她忙不迭的应了,跪下来跟王氏表忠心:“奴婢愿意,愿意的!奴婢这就去库房清点东西,一定把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清点清楚!” 怎么清点?若是真的清点了还得了?傅家的想起往家里拿的那许多杯盘碗盏,还有新鲜吃食,和一些花露,就连手也在发颤了,勉强稳定了心神,威胁似地对着王氏道:“二太太!婆子我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出什么纰漏,如今就因为送错了一份午膳,您就要把我给撤了?这是什么道理?我好歹也是老太太亲自定下的人......您虽然掌着这府中的中馈,这些事情,也不该擅自决定吧?”XBaoShu.com 一百三十六 暴打 这么多年了,顾老太太就是王氏心里的一根刺。 王氏敬着她,让着她,孝顺着她,但是却从没有得到过相应的回应,她不是没心没肺的人,那些冷言冷语的都在心里堆积着越累积越多。 人在很悲观的时候,往往不能去揭她的短,因为被惹急了,多多少少会失去理智,以至于破罐子破摔。 那傅家的却好像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自己也是实在没法子了,以往只要抬出老太太来,总是什么事也没有的,最后都能不了了之,她以为这回还是会这样。 可惜她错误估计了王氏的心态。 王氏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忽然腾的一声站起来,手里的核桃摔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几圈陷进地毯里。 傅家的见她脸色难看,已知不妙,却还是硬撑着站着没动。 王氏就拿眼去瞧刘旺家的,催促道:“你还不去么?!先去把库房里的东西都给点清楚,再派几个人去搜这婆子的屋子!” 搜屋子!傅家的此刻才意识到王氏并不是在吓唬她,而是在玩真的,当场就两眼一黑,软倒在了地上。 刘旺家的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这么些年来在厨房受够了傅家的气,当场撒腿就往后头厨房跑,到了厨房召集了几个人,就轰轰烈烈的开始查对东西。 傅家的在厨房这么多年了,自然不会是干净的,另一队婆子从她家里搜出来许多茯苓膏,又搜出几对钗环、并有一些琉璃盏、圆光罩,都是上用的东西。 刘旺家的更是没得闲,把库房仔仔细细的盘了一遍,最后回来报给王氏听。 “做五月饼的荷花攢少了两只,那西域送来的瓮少了四只。桌布少了一匹,今日刚到的鲍鱼少了一斤......”凡此种种,竟列了整整一刻钟才算说完。 王氏睥睨着傅家的,冷笑了一声,问道:“这些东西哪里去了?你不是要告诉老太太么?咱们现在就去罢!” 傅家的头上的冷汗噌噌噌的往外冒,急的几乎要咬掉了自己的舌头。这些东西若是都报上去给老太太知道,老太太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她急的连哭也忘了,膝行过去揽住王氏的腿求她网开一面。 王氏正在气头上,哪里肯依她?再加上心中堵了一口恶气,上不来下不去。就哼了一声,斩钉截铁的吩咐刘旺家的:“让人把她给我绑了!待见过了老太太,再发落她!” 刘旺家的巴不得这一声,马上带着两个粗壮些的婆子将傅家的给绑了出去,扔在厨房外边的小屋里,派了两个婆子轮流看守她。 王氏几天没有好好进食,也没能好好休息,再加上刚出月子不久,身体虚弱的很。发落了傅家的,就觉得身上发虚。但是只要一想到今日送来的那些跟猪食没什么区别的午膳,她就又立住了脚,环顾了一 圈人人自危的婆子们。轻声问道:“方才傅家的说是送错了,那我现在就再问一遍,我这里的午膳,是谁送来的?” 这回可没人敢擅自插嘴了。鹿儿媳妇见了傅家的那个下场,心里先就吓的不行,哪里还敢出头去。只死命的往人堆里藏,指望王氏看不见她。 她不说,可不代表别人不说,现在连傅家的也给撤了差事绑起来了,她们这些人又算什么?还不如快点交代了呢! 中午给清江院送午膳过来的婆子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蝇的回答王氏:“回二太太的话,是我送的。” 王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又问:“哦,是你送的。那又是谁让你送来的?” 那婆子颤颤巍巍的往鹿儿媳妇站着的地方一指,道:“鹿儿媳妇。” 鹿儿媳妇听见婆子说她的名字,当下身子就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一下子就给王氏跪下了,磕头如捣蒜的求饶。 这个鹿儿媳妇王氏并不熟悉,只听说她烧的一手好汤水,很受四太太喜欢。 她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鹿儿媳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过了半刻钟,等的鹿儿媳妇心脏都快停跳了,才不紧不慢的道:“去林成家的那里领罚。今日你给我们清江院送错了东西不要紧,他日若是得罪了其他房的主子们,可就不得了了。”她说罢,大有深意的瞥了一眼众人,又加上了一句:“扣三个月月钱,调去浣衣房浣洗衣裳去。” 竟真的动了!竟真的敢调厨房的人! 厨房是什么地方,里边的人能进去那都是有来历的,王氏从前也不是不知道,因而从厨房的事虽然管,但是却也从不过分的干涉,何况一下子换了管事又换厨娘的!鹿儿媳妇跟众人都是一惊,随即就明白过来王氏这是动了真怒了,若是换到从前,她哪里敢这样放肆?这可还没跟老太太说呢! 顾昭也吃了一惊,看着顾满,皱眉道:“母亲太鲁莽了!祖母定会生气的,四婶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 鲁莽么?顾满从头至尾都保持着沉默没有吱声,因为她相信王氏。 王氏虽然和善却不蠢笨,虽然心软但是也不傻,她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谁的人,但是既然已经动了,那就是动了,何况她还抓着这些人的错处,老太太护短是没错,但是那也要看护着的对象,四太太方氏可并不怎么受老太太的待见,老太太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受自己待见的媳妇去给另一个媳妇难堪。 何况,四太太泼辣的很,老太太这个人很有些恶趣味,怕是更乐意看着四太太撒泼,把王氏折腾的无可奈何吧? 再说了,厨房的人都是老太太安排的,她大可以再安插一帮人进去,怕是到了最后,她还要感谢王氏替她清理了这些人呢。 顾满还未来得及回答顾昭的话,外边帘子就一动,清音满脸难色的进来禀报:“太太,十二姑娘、十三姑娘来了。” 双胞胎?这个时候来,怕是没好事。 顾满心念一动,就拦住了王氏,笑道:“十二妹十三妹怕是来找我玩的,我出去就是了。母亲这里还有正事,何必管这些?” 双胞胎向来眼高于顶,对这个不受老太太待见,又和善的跟面团一样的二伯母向来都不怎么放在眼里,这回会过来倒是真的出乎王氏的意料,王氏看了看眼前的婆子们,点头答应了。 出了西侧间拐进正堂,就看见顾锦跟顾槿两姐妹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说些什么,见了顾满进去,两人就齐刷刷的站起来,目光很有些不善。 大约是听说了什么风声吧,方才傅家的被那样哄抬着出去,又先有刘旺家的带人去清点库房,那刘旺家的又是五太太的人,顾满心中了然,脸上却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就皮笑肉不笑的招呼道:“哟,稀客稀客。十二妹十三妹怎么来了?” “我听说二伯母今日生了气,拿厨房上的人撒气呢,就来看看。”顾十二看了一眼顾满,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二伯母还好罢?九姐可要好好的看着她,她今日脾气这样暴躁,日后恐怕会更加变本加厉呢!” 就知道是来幸灾乐祸的,顾满面上神色不变,两只眼睛如同湖水一般,半点波纹都不起,轻声应道:“这就不必十二妹操心了。有这个功夫,十二妹不是更应该担心担心八哥吗?” 顾承栋前几日闹着玩,把老太太房里的一只波斯猫给踩死了,到现在还不敢去见老太太的面呢。 顾十二神色一变,见着顾满那副死样子就觉得来气,忍不住声音也拔高了不少,道:“你少得意!我八哥再混,老太太也护着他!哪里跟你一样!二伯父可从来不正眼看你?更别提一出生就注定苦命的小十八!” 说完了这一句,顾满的神色果然变了,便是刚进来的顾昭,也忍不住怒道:“住口!” 顾十二越发的来劲,能看见顾满这种神色可不多见,因此就更加冷嘲热讽:“小十八满月酒那天二伯父怕都没正经抱抱他吧?偏偏二伯母脾气也倔,当初让老太太直接抱去养多好?也省的在这里受苦。哼.......我看,小十八能不能活过今年怕都是问题......” “够了!”顾满终于忍无可忍,迅速起身旋即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怒道:“你敢咒小十八?!” 活了这么大,可还从来没被打过,再加上之前顾承栋也被顾满打了,顾锦只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满,伸手就要打回去。 顾满才不会让她得逞,反应极快的抓住她扬起来的手,狠狠的踹了她一脚,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你敢咒小十八,我就敢揍你!” 顾满向来说的出做得到的,顾十三没姐姐那么嚣张,顿时吓了一跳,畏畏缩缩的想起把姐姐给扶起来。 顾十二却唰的一下拂开她的手,愤恨的扑向顾满,决心要把顾满的脸给挠花! 真是反了!反了反了,非要打死这个嚣张的顾满不可!XBaoShu.com 一百三十七 地位 顾锦年纪虽小,但是力气可不小,这一扑竟还真的将顾满给扑在了地上,总算是把顾满给压制住了,顾锦显得得意起来,嘲讽的伸出手在顾满脸上划了一道。 顾满躲得及时,顾锦的那一抓就抓到了脖子上,顿时把顾满的脖子抓出了一条血痕,顾锦更加得意,坐在顾满身上得意洋洋:“怎么?你不是很厉害吗?打啊!你打啊!你这个小贱货,贼小淫妇!叫你欺 负我八哥,叫你欺负我们!” 顾满被她给坐着,一时挣脱不得,一只手又背在身后压着,竟真的被连抽了几个大耳刮子。 她嘴角被打破了,溢出丝腥甜的血来,往旁边呸了一口,顾满冷然的盯着她,半句话也不说。 顾锦被她看的发慌,又气又恨,就更加口不择言起来:“你不是很喜欢打架吗?打啊打啊!我看你这回还有什么气焰?咒小十八?他要我咒吗,他就是个短命的,跟你那个还未出世就夭折了的哥哥一样!” 在怀着顾满之前,王氏还怀过一次身孕的,都五个多月了,上楼梯的时候扭掉了。 这段话顿时把顾昭跟顾满两姐妹说的怒火中烧,顾昭拔腿过去想扯开顾锦,却被顾锦一推,推到了地上。 顾十三虽然没胆子打架,但是也知道帮着姐姐,就冲上去拉住顾昭,不让她动。 好歹都是堂姐妹,怎么说也是带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她顾满再怎么恨其余的几房,也从来不会咒他们死,顾锦却开口闭口的就是希望小十八短命,顾满容不下这口气。 或许是因为上一世没能见到这个弟弟,这一世顾满对这个小生命极为看重极为喜欢,那是她的希望。也是王氏离开了顾博齐也还能坚强活着的保障跟支撑,谁要是敢在他头上动脑筋,那就先拿命来换! 顾十二见顾满目光呆滞的躺在地上,顾昭又被顾槿拉住,嘴里越发的口无遮拦起来:“我母亲说的果然不错,你母亲就没被教好,所以把你们带的也这样没规矩!你这个小**,要不是仗着你外祖父,你什么都不是!小十八也什么都不是!我知道你们都指望着小十八带你们翻身呢,你们做梦呢!当年给你娘批命的大师说你娘没生儿子的命。小十八他......” 顾满听的脸涨的通红-----王氏未出阁时请大师批过命,人家都说她命里无子,也正因为这一点,面对还肯娶她的顾博齐,王氏才这么拼命这么依赖。她从小没了娘,本就自卑得很,再加上背了这么一个名声!为了这件事也不知道明里暗里受了多少气。 如今好不容易生了小十八,这件早已尘封多年的陈年旧事又被顾锦拿出来说,还口口声声都是在咒小十八顾成峰。顾满尖叫了一声,伸手拽住顾锦的披帛,一下子把她拉了个跟头,这才爬起来坐在顾锦腰上。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顿时把顾锦打的晕头转向,连耳朵都嗡嗡作响。 “这一巴掌,是替我母亲打的!”顾满盯着她。目光里透出来的愤恨让顾锦打了个哆嗦:“你这叫不敬长辈,口出恶言!” 顾满说话,伸手又给她一个耳刮子。眼睛都不眨的冷笑道:“这一巴掌,是替小十八打的!我们再怎么不好,你也不该这样红口白牙的诅咒一个才出生的小孩子!何况他还是你的弟弟,你这叫不亲手足!” 顾锦一时被顾满吓傻了,顾满的泼劲她们都是知道的,此刻见顾满真的发起狠来了,她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都跑到了九霄云外,忙死死拽着顾满的手,呜哇一声哭了起来,开始脸朝外大叫救命。 双胞胎带来的几个丫头都在外头候着,此刻听了她尖锐的哭声,哪里还站得住?齐刷刷的抢进屋子,就见到顾锦被顾满压着,头上的双环髻散了,脸上也有许多血痕。都是当下人的,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一时间都愣在了当场。 还是最大的一些的平春更加冷静,奔过去劝顾满:“九姑娘!九姑娘您放手吧,十二姑娘还小呢......” 顾满回过头去盯着她,眼睛都是红的,白皙的脖子上有触目惊心的几道血印子,看起来可怖的很,平春吓了一跳,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 好在沛音沛琴反应快,忙跟上去将顾满拉开了,顾昭就赶忙把顾满拉过来,见她脖子上、额头上、脸上都是血,嘴角更是通红的一片,当下就红了眼眶,对着顾锦怒道:“十二!你简直欺人太甚!” 顾锦此刻被人护着,也不怕顾满了,就冷笑了一声,昂着下巴啐了一口:“呸!我欺人太甚?我做什么了,不过是戳到你们的痛处了吧!你们这群动不动就动手,有爹生没爹养的......” 她再一次没有把话说完,顾满已经挣脱开了顾昭,抬起右腿就一脚揣在顾锦的小腹上,直把顾锦踹出了几米远,趴在原地爬也爬不起来。 这下可真是闹大了!平春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死死地拽住顾满,脸却向着顾昭求情:“三姑娘!三姑娘!求您快阻止九姑娘啊!” “顾十二!你敢再说一遍,我要你的命!”顾满也满心委屈,她是重生的不假,是能隐忍也不假,但是她也不是机器人,又不是万能的,五房天天上门来找麻烦,顾承栋嘴巴毒的很,没想到双胞胎的嘴也 没干净到哪儿去,敢咒王氏跟小十八,她就打到她们服气!直到一辈子都不敢再说为止! 看实在闹得不像了,方才满以为自己主子会占便宜的几个丫头这才惊慌失措的奔去春意居找救兵。 这头的响动早就已经惊动了西侧间的王氏,王氏刚处理完厨房上的婆子们,才刚来得及喝了杯水,就听正堂那边嚷嚷起来,就皱眉带着人往正堂赶去。 一进门就看见了披头散发满是伤痕的顾锦在伏在丫头怀里嚎啕大哭,而顾满更是伤痕累累的站在一旁,只是这丫头与顾锦又不一样,她嘟着嘴,沉默着看着嚎啕大哭的顾锦,眼里的怨毒让王氏都打了个寒战。 没料到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还在担忧着怎么跟老太太说厨房换人的事的王氏觉得头疼的很,转头问顾满:“怎么回事?!”语气很是不满。 顾满不回答,挺直了脊背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顾锦,眼睛好像刀子一样,看的顾锦觉得肝胆俱颤。 顾锦被盯得发慌,正没了主意,外头就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跟着五太太柳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锦儿,锦儿啊!”话未完,人已经是闪进门来了,待看见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儿顿时心疼不已,奔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才转头去瞪着顾满:“阿满!你竟又做出这等事来,把锦儿打成了这样,哪里还有点侯府姑娘的样子?!” 柳氏又气又恨,见顾满只是站着不动,也不回话,仍然怨恨的盯着顾锦,更加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就不管不顾的拉了顾锦起来,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走!走!走!若是今日老太太不替咱们作主,咱们就回汝宁伯府去,这侯府真是没法儿住了!我活了这几十年,从未见过这样好勇斗狠的大家闺秀!” 王氏心急,伸手想去拉住柳氏,却被顾满抢先一步给攥住了手,她惊疑的看了一眼顾满,无奈的道:“阿满!” 顾满却不理她,噌噌噌几步上前挡在柳氏面前,先瞥了一眼顾锦,就道:“好!五婶婶说的对,我也从未见过心肠这么怨毒,这样上不敬长辈,下不友爱手足的大家闺秀!咱们大家尽管去老太太那里走一趟吧!” 顾锦被她说的怒火中烧,忍不住就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说什么?你这个疯子,是你先动手的!” 压根就没把她们母女二人放在眼里,顾满冷笑了一声,上前狠狠的把顾锦推倒在地,挑衅似地看着柳氏,质问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排行十二,我排行九,我是你姐姐!你竟然敢说出那么十恶不赦的话来,我就敢代替你父母教训你!你敢说我们二房的人都有爹生没爹养,我就敢撕烂你的嘴!我爹还好好的活着呢,你就咒他死?” 五太太柳氏的嘴巴向来不积德,是以把儿女们也都给影响了,此刻听顾满这般说,她就知道一定是顾锦又口无遮拦了,知道女儿有错在先,但是看着顾满这般盛气凌人,她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怒道:“阿九!这话可乱说不得,她的父母都在堂,哪里容得你来教训?” 顾昭见王氏愣在那里不动,就上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说了。 王氏铁青着脸,看向柳氏的眼神也不善起来-----那些什么命里无子跟顾满那未出世的哥哥的陈年旧事,都是她们这些人才知道的,顾锦一个小孩哪里去知道?还不是柳氏这个人说的?可见向来在背后没少编排辱骂。XBaoShu.com 一百三十八 争权 王氏次次跟柳氏交锋,次次都败下阵来,没有一次例外。 但是今次不同,她现在已经被逼急了,被顾博齐的逼得连尊严也丢了,如今又听说双胞胎拿着以前的事来说嘴,口口声声还要咒她刚出生的儿子,这口气就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看了一眼仍旧不依不饶的柳氏,她闭了闭眼睛,斩钉截铁的道:“好!今日咱们就去找老太太,请她老人家作主!” 她说罢就携了顾满的手,带着人先出门去了。 剩下双胞胎跟柳氏在屋里面面相觑。 顾锦有些害怕,她从未见过二伯母这样疾言厉色,那眼神看的人心慌慌的,就带着哭腔问她母亲柳氏:“母亲,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柳氏咬咬牙,拉起顾锦,道:“走!咱们也去!看老太太究竟帮着谁!” 德安居里,顾老太太才做完午睡,正喝着参汤,就听见汀兰来报,说是王氏来了。 她有些不喜,想起前几日王氏跟个泼妇一般,对着顾博齐破口大骂就觉得厌烦,皱了皱眉,就吩咐汀兰:“就跟她说,让她回罢。” 谁耐烦见她? 汀兰面带难色,轻轻附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老太太面色就更加难看,道:“那就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汀兰领了人进来,老太太往下瞥了一眼,果然见王氏面色难看的领着顾昭跟顾满两姐妹进的房来。 顾满今日穿着葱绿色的褙子,里边是蜜合色内衬,底下搭着白绫子裙儿,看起来倒是清清爽爽的。只是头上脖子上全是伤,一张本来玉雕似地脸被划的不轻。 再怎么不喜欢,好歹也是自己孙女儿,顾老太太就皱了皱眉:“老二家的!这是怎么回事?好好一个女孩儿,被弄的跟个煞神似地。别人不知道的,只当她身边的奶妈子丫头们都死绝了!” 王氏再不如从前那般战战兢兢,见老太太不叫坐,就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听见老太太问,先自己笑了一声,才轻声道:“正是要来跟老太太说这件事呢。阿满身上这伤,是跟十二打架,打出来的。” 顾锦?顾老太太一愣,紧跟着就担忧起来。她倒不是担忧顾满,是担忧顾锦,谁不知道顾满泼辣,半点委屈也受不得,这下子还不知道把顾锦给打成什么样儿了! 她哼了一声,讥讽道:“你这个当娘的倒是悠闲自在的很,阿满被教养成了这样,以后还哪里有人家敢要她?身为侯府嫡女,一点子嫡女的气度也没。整日间就知道拔尖好强的,一个不如意就伸手要打要杀,真真是......” 她说着,冷眼瞥了一眼顾满。怒道:“跪下!” 顾满瞥了一眼王氏,依言跪在地上,眼睛里含着一汪泪要落不落,倔强的咬着唇。一声不吭。 顾昭看着不服,早已委屈的双眼含泪跟着顾满跪在地上,道:“老太太明鉴!阿九会跟十二打起来。也是因为十二出言不逊在先......” 话还没说完,就被还在外间的柳氏出言打断了:“出言不逊在先?我们十二怎么出现不逊了?小三儿,你可别学你妹妹那般!” 柳氏拉扯着顾锦进来,一进来就带着双胞胎扑向老太太,哭着把顾锦的头扳在老太太身边,一脸委屈的哭诉:“老太太您看!看把锦儿给伤成什么样子了,阿九这下手也太重了!以后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办?!这还都是轻的,听平春说,阿满还朝她肚子上踹了几脚,才刚若不是我过去拉着,阿满怕是要把锦儿打死才罢休啊!” 被这声泪俱下的一阵说辞给震惊了,顾老太太心疼的端详了一阵顾锦的脸,脸马上就沉了下来,指着顾满斥责:“小九!素日你掐尖要强,我都看在你还小的份上一忍再忍,只是这次你实在做的太过分了些!今日的事别再说了,我若是再不管教管教你,怕是你要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出去,顶着碗去祠堂罚跪!不许进祠堂,就在祠堂外边跪着!” 跪着?她凭什么跪着?余光瞥了一眼面色更加难看的王氏,顾满在等着王氏的反应。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她就是想看看王氏究竟敢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争取自己本来就该有的公平对待。 王氏果然不忿,伸手把周嬷嬷挡住,笑着看了一眼柳氏,似笑非笑的盯着老太太道:“老太太,您听五弟妹说了这半日,总该让媳妇儿也分说一句罢?” 王氏今日很有些不同了!她方才虽然立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却全然没有以往的那种沉默寡言之气,看起来人也精神了几分,这打扮细看之下,竟有种把柳氏也比下去的感觉。 顾老太太这才注意到她的改变,皱了皱眉之后不耐烦的道:“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分说的?你今日倒是牙尖嘴利的......先前跟你自己丈夫还没吵够,来我这里找麻烦来了?” 无论王氏做的多好,顾老太太都不会看她顺眼的。 她驯服了这么多年,得到的只有轻贱而已,此刻,只要一回想起自己在这个飞扬跋扈,偏听偏信的老太太跟前当了那么多年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儿,王氏就越发觉得气闷。 “今日媳妇来,当然是有话说。”王氏上前轻轻对顾老太太施了一礼之后稳稳地站定,紧跟着就接着道:“今日来,一是为了阿满与十二打架的事,二来,媳妇儿也有事与老太太商议。” 商议?她不说禀报,却说商议?顾老太太听的皱眉,柳氏却在心中偷笑,王氏倒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是侯府,又不是她们王府,有什么好商议的?这么多年还不是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氏却并没看她们脸上是什么神色,干脆利落的看了一眼梨花带雨,哭的不能自已的顾锦,笑道:“锦儿也别委屈了,当时在我那里,你可不是这受气样儿呀。” 她说罢,就不管柳氏是什么脸色,拉着顾满站起身来,指着她的脖子跟额头,还有脸蛋,冲老太太道:“方才老太太怕是没看见,若是看见了,指定也说不出我们阿满是掐尖要强的话来。看看这小脸儿被抓的,日后留疤是肯定的了,五弟妹说是要找我算账,我倒是也正好要好好跟她算算这笔帐呢。” 王氏的嘴皮子,何时也变得这么利索了?顾老太太吃惊之余,看着王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王氏只当没瞧见,继续道:“当年那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游方道士给我批命,说的那些瞎话这么些年从来没人提过,没想到咱们锦儿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仅知道,还拿出来跟阿满说嘴。说嘴也就说了罢,媳妇儿也不怕被人说,锦儿却不知何故还要扯上小十八,口口声声就是小十八活不过今年了,说阿满她们有爹生没爹养。老太太,您瞧瞧,这大概就是咱们侯府的家教罢?” 顾老太太被说的老脸一红,震惊的看了一眼王氏,有心要说几句,才发现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难道说还是顾满的错不成?那岂不是自己也帮着咒自己儿子孙子死的人? 何况小十八生的雨雪可爱,雪团儿一般,满月酒那日金龙观的道长就亲自来送记名符,说是这孩子是个有大富大贵命的,老人家向来信这些,此刻听说顾锦咒小十八,顾老太太也是一阵震怒,瞪着顾锦,问道:“你二婶说的,是也不是?!你竟敢咒你弟弟?” 王氏说的那些都是顾锦的原话,她不能否认,就瑟缩了肩膀,低低的应是,眼泪一串一串的跌落下来。 顾老太太怒不可遏,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孙女儿竟真的这般顽劣可恶,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自己竟在一向不喜欢的二儿媳妇面前落了面子,她指着顾锦,道:“下去!面壁三日,抄女诫一百遍!再跪一日祠堂,今日就去!阿满你也是一样,小小年纪就日日喊打喊杀的,实在不是女儿家做派!” 顾满早就知道打架定然会受到惩罚,何况这惩罚还不算重,因此根本不放在眼里,假装委屈的应了一声是,大大的眼睛里含着一汪眼泪,委屈至极,倒是把顾老太太看的一阵心虚。 顾满跟顾锦打架的事总算处理出了个结果,王氏就想起另一件事来,看着老太太道:“还有一件事。今日厨房上灶的婆子大胆,给二房送来的东西竟是油腻腻脏乎乎的一碟子臭肉,媳妇儿查问了一番,才偶然发现那厨房管事的傅家的居然是个饿狼,厨房里的各式各样的东西都克扣了不少,私下昧去的东西更是不知凡几,媳妇儿想着不必惊动老太太,已经将她给绑到了库房里,打算明儿就把人交给林成家的,叫她卖了出去。” 这都已经处理好了,就是来通知她这老婆子一句? 顾老太太震惊之余又愤怒不已,瞪着王氏,面色淡淡的:“你倒是雷厉风行。”XBaoShu.com 一百三十九 夺利 王氏竟敢如此顶撞顾老太太,而且还不动声色的就让老太太进退两难!柳氏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再说。她本来就是汝宁伯府里娇生惯养的姑娘,到了这府里,丈夫又对她疼爱有加,其他几个妯娌人虽然精明,但是也碍不着她,掌着府中中馈的二嫂王氏虽然身份显赫,但是却是个木头人儿,没脾气的,因此她从来也不需要动脑筋伤神,此刻见了截然不同的王氏,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章法。 顾锦跟顾槿两人也从没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二伯母,对视了一眼都没敢发出声音来。 顾昭更是已经完全愣住了,她自己的母亲她还不清楚,为了母亲软弱,从小到大自己跟妹妹受了多少委屈,多少白眼,如今陡然见母亲 变了个人,她有悲有喜,望着顾满竟情不自禁的掉泪。 “算不得雷厉风行。”王氏看了一眼顾老太太,言语间没有丝毫犹豫跟让步的意思:“今日她敢偷针,日后就敢偷金,这种人留着也只是徒增祸害。媳妇儿既然掌着府中中馈,自然要为府里着想。” 以前是太蠢了,日日跟在人家后头擦屁股还要落的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以后么......谁在扔给她烂摊子,她就敢彻底打碎,反正这侯府从来也不是她的家,坏了就坏了。 “你自己既然决定了,还来禀报我作甚?”顾老太太嫌恶的挥一挥手,冲着顾满瞪眼:“你还不去祠堂领罚,在这里等着吃饭不成?!” 王氏轻柔的把顾满给从地上牵起来,温柔的替她理了理头发,柔声道:“乖孩子,你祖母说的话要听。你便领着你十二妹去吧,记得看好了十二妹,可别让她再闯祸。免得又要带累了你。” 这话里的埋怨跟讽刺之意那么明显,正好刺中了顾老太太的心病,顾老太太又急又气,竟一口气没上来,使劲咳嗽起来。 柳氏心中也有病,自然知道王氏话里的意思,就结结巴巴的冲王氏道:“二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锦儿还小呢,祖母多疼些也是有的。” “不小了。”王氏含笑从容看了她一眼:“我们阿满也只比她大了两岁,这样的性子在家里横行霸道还好。到了外边,别人要戳咱们侯府的脊梁骨的,你既然叫我一声二嫂,我就有必要提点提点你。” 一句话就把话给说死了,还不露痕迹的点明了身份地位,王氏这是要翻天了吗? 顾满唇边挂了一抹冷笑,转瞬又消失不见,极乖巧的给顾老太太磕了两个头,走到顾十二面前。声音轻柔的道歉:“十二妹,今日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动手的。”她一边认错,眼睛里就掉下泪来。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似乎委屈到了极点。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要是再拒绝,那就显得太小家子气。太不会做人了,五太太赶忙给顾锦使眼色。 顾锦会意,虽然还是不情愿。却不敢再出言不逊了,撇了撇嘴,言不由衷的道:“不怪你,是十二莽撞了。” 二人便果真手拉手的跟着周嬷嬷出门领罚去了。 顾满已然不担心王氏,恐怕,这接二连三的巨变总归是让王氏明白了,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王氏见顾满走了,就笑着跟顾老太太告辞:“老太太,媳妇儿该回去了,怕小十八醒了见不到我哭起来。” 老太太屋里的哪有傻子,见如今二太太这样镇定从容,一时间都不敢再放肆,听见她出来,小丫头们争相替她去打帘子。 顾老太太憋了一肚子的气,只可惜都发不出来,就看着柳氏也格外的不顺眼,怒道:“人家都已经走了,你还杵在我这里做什么?!有能耐的,回家好好管教管教你那几个乖女儿,别总是给我惹祸!” 五太太自从嫁进来,哪里受过这样的重话?一时之间红了眼眶,委委屈屈的带着顾槿出门去了。 王氏领着顾昭出了门,期间顾昭一言不发,等到了顾昭住着的陶然居,王氏才轻轻的替她理了理衣领,道:“快进去罢,闹了一日,肯定乏了。” 顾昭已经许久没听见王氏的关心,闻言眼里一热,顿时掉下泪来,这么些年的委屈顿时都在心里化开,她喉咙紧的疼。 王氏叹了一口气,将顾昭的手拉着,轻声道:“以往是母亲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以后定然不会了。”她说罢,就又道:“过几日你采薇表姐及笄,我带你们过去。” 顾昭哽咽着点头答应,只觉得母亲的变化来的格外的快同时又让她格外的惊喜。 王氏目送着女儿进门去了,才领着清音跟蒙雨回了清江院,才进的院门,就看见月桐正在穿廊上站着,见了她就赶忙奔下来,轻声道:“二太太,二老爷来了,正在正堂呢。” 顾博齐?!王氏心脏一跳,面色瞬间就差下来。 前几日顾博齐那些话真的是句句戳心窝,把她给伤的体无完肤,再想到这么多年以来他对自己的轻贱还有对顾满顾昭她们的忽视,王氏再没有当初的那份爱慕了,进了屋就目不斜视的在榻上坐了。 顾博齐见她回来,脸色难看的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才冷声道:“快把银子给我!” 到了如今,还是有脸来跟她要银子?王氏只觉得他无比的荒诞可笑,又让人恶心,就从喉咙里溢出来一声冷笑,干脆利落的拒绝:“银子?哪里来的银子?老爷怕是走错了门罢?” 顾博齐见她今日穿着宝蓝色的对襟藕缎衣裳,头上戴着崭新的步摇,越发的顾盼生辉,先是一愣,待细看才恍惚觉得今日的王氏有些不同,但是此刻他心中又有了别的美人儿,又是为了银子来的,心中的念头闪过便抛了,站在王氏面前,理所应当的道:“还有什么银子?自是那九万两银子!” 他缓和了语气,自觉已经给足了王氏台阶下。 以前怎么没觉得顾博齐的脸皮这么厚?王氏冷哼了一声,敛了笑意看着顾博齐,道:“没有银子,有银子也不会给你。” 顾博齐没料到王氏竟然这样跟他说话,一时之间疑惑不已,疑惑过后又觉得王氏实在是伤了他的自尊心,对着一屋子的下人让他下不来台,声音就大了些:“没有?!你分明答应的好好的!此刻又没有了?!你这个恶妇!” 王氏瞥了一眼周围,见周围的人都乖乖的各自做自己的事,并没有人对此表现出惊讶来,才冷笑了一声,反问道:“二老爷好大的嗓门,莫不若说的再大声些,把人都招进来,让人好好听听你的丑事?” 顾博齐将要出口的话就一滞,不悦的看着王氏,烦躁道:“你闹也闹了!还想怎样?!” 问她想怎么样?她从来就只想好好过日子,不丢了自己父亲的脸面,不让王府难做。王氏抬头望了他一眼,完全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爱了这么多年,倾心相待的人。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副人见人憎的模样? 她收回思绪,眼前浮现过刘氏、马氏她们的面容来,再想起顾昭跟顾满差点就被她卖给了许知远,心中再无一分情意,仰头看着顾博齐,道:“我不想怎么样。二老爷你的俸禄就那么点银子,以后可要省着点花。若是钱不够了就去跟老太太说,老太太答应了,我再从公中给你支。” 这是什么意思?再也不贴补自己了? 顾博齐心里慌张,想起对玲珑的承诺,还有许知远的那三万两银子还没着落,就越发急的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地,忍不住声音也软了,轻声道:“修盈,你就真的要看着我挨罚吗?!” 挨罚,此刻他自己的女儿才在挨罚呢!王氏冷眼看了他一眼,丝毫不为所动:“二老爷严重了,我不知道什么挨罚不挨罚的,也不知道二老爷说的是什么事,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把家里的事管好就很好了,哪里还管得了爷们外边的事儿?” 顾博齐这才真的相信王氏并不是说笑,是真的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当场就愤怒的摔了杯子,指着她大声骂道:“王修盈!你别给脸不要脸!” 给脸不要脸?王氏施施然站起身来,往地上的碎片看了一眼,偏头冲清音道:“清音,记下来,这套白瓷牡丹镶边的杯子是二两银子,记在二老爷这个月的月例上。” 等清音应了是,她才看着顾博齐,道:“顾博齐,你是不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的太久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冲我吵吵嚷嚷?!” 什么?顾博齐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似乎从来都没见过她似地。 王氏冷笑了一声,继续道:“你大概是皮又痒了,还是在行人司待得日子久了,连你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你可别忘了,你的升降都在我哥哥的一句话上,你那宝贝庶子的前程,也都在我父亲的一句话上!”XBaoShu.com 一百四十 事发 定远侯府的风向变了! 一向不受宠又从来温和慈善的二太太跟变了个人似地,做起事情来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连带着老太太都对她和善了许多。 二老爷更是再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儿。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短短七八日的时间,侯府里伺候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厨房里的人不必说,轮番换了个遍,三姑娘、九姑娘、和其他几个姑娘们房里通通都换了不少人。 王氏可没心情理会侯府的下人们都是怎么议论她的,此刻她正在屋里看着裁缝给顾昭裁衣裳。 顾昭也大了,是该说亲的时候了,前阵子还有许多人家上门来提亲呢,王氏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就着清音的手看了看尺头,笑道:“我看这块布的花色倒是不错,适合我们阿满。阿伊,你替我做一件褙子,一条裙子罢!” 阿伊是如今盛京贵妇圈里的红人,因她有一双巧手,做出来的衣裳式样新鲜又好看,极受盛京贵妇人的喜欢。 王氏早就已经认识她了,是以将她唤来府里,阿伊竟也没有丝毫推脱。 要知道,排着队等阿伊做一件衣裳的人多的数不过来的,可是她却愿意登门为王氏做衣裳,这可有钱也买不来的,谁不知道阿伊做衣裳虽然贵,但是不合眼缘的那些人,死活都是不给做的。 此刻阿伊听了就微微一笑,手下丝毫不停顿,笑道:“你呀!真真是蹬鼻子上脸。我何曾答应过要做三身衣裳的?” 给顾昭做了两身新衣裳,还要给顾满做一身。 阿伊向来一天只做一身的。 王氏却丝毫不以为意,笑着看着她问道:“阿嬷还好么?” 王氏嘴里的阿嬷是她以前的乳娘,也就是阿伊的母亲,王氏出阁之时,放她乳娘与阿伊一起回乡去了的。 阿伊抬头微笑:“都好。你不必挂念的。下次有机会,我带阿嬷来看你。” 王氏笑着点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就看见蒙雨从外边慌慌张张的奔进来,道:“太太!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王氏蹙眉,道:“什么事这样慌张?” 蒙雨这才想起还有阿伊在,忙站住了脚,轻声回道:“太太,德安居那边闹起来了。老太太要打死二老爷呢!” 顾博齐?王氏抿唇冷笑了一声,心中明镜似地。知道这是顾博齐的丑事事发了。 无论如何,自己还是他的妻子,不过去实在说不过去,王氏笑了一声,就让阿伊:“阿伊,你先在这里忙着,我待会儿便过来。” 阿伊与王氏自幼就在一块儿,自然对她的脾性知道的很清楚,就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道:“到时候你又夹在中间受气。” 下人们都微微吐舌,心知如今自家主子才不会夹在中间受什么窝囊气。 王氏果真笑着摇摇头,道:“你放心罢,我不会任由她们欺负的。只是去略看看便回来。” 顾满因为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发了两日的烧,烧的昏昏沉沉的,王氏先在这里照顾了一整夜,看着她慢慢退了烧才回去。 顾满悠悠睡醒了。见王氏不在,就有些疑惑的去看沛音。 王氏这几日因她病着,下午都要过来坐上一阵的。 沛音会意。就上去扶她坐起来,轻声道:“二老爷又惹事了,老太太正教训他呢,太太想是过去德安居了。” 顾博齐借的那三万两银子的事? 顾满想了一会儿,就明白过来,淡淡的勾起唇笑了一声。 本来顾博齐打的一手好算盘,要借着王氏的银子还清那些银子,谁知道后来发生了邱苍梧的事,有五万两又不用还了,顾博齐就想着讹了王氏的剩余六万两银子。 现在事情败露,他没拿到一两银子不说,还彻底被王氏断了补贴,日子想必难过的很。 许知远也不是什么善人,肯定也追着他要银子。 他不去求顾老太太,还有什么法子? 顾老太太活了这么几十年,再加上是个老封君,体己银子肯定是少不了的,谁也没有老太太有钱,只是,肯不肯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想必这回闹这么大动静,也是为了让王氏去填这个亏空吧? 可是她们显然又打错了算盘,王氏如今可不是当初那个没有丝毫脾气的泥人儿了,想算计她?还早着呢。 沛音见她不说话,就试探着问道:“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她只当顾满是在担心王氏。 谁知顾满摇了摇头,拥被坐着,半日也没再说话。 是时候想想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顾满心知王氏因为顾博齐的这一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也把之前顾博齐在她心里的爱消磨殆尽了。王氏再不会跟以往那般软弱了。 那她,也是时候做该做的事情了。 这边厢的王氏并不知道顾满的心事,她款步进了德安居,看着汀兰打了帘子亲自迎出来,就淡淡的颔首,进门去了。 汀兰跟在后头不免一愣,她太习惯唯唯诺诺的王氏了,以至于现在看见意气风发,如此淡定的王氏觉得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屋子里热闹的很,大太太、四太太、五太太都在,见她进来,除了范氏之外都站起来,轻声唤她:“二嫂。”时移世易,她们知道了王氏最近的改变,都不敢再跟以前那般冷嘲热讽。 王氏微微点头,轻轻迎上去给顾老太太请了安,才过来跟范氏见礼。 范氏不免多打量了王氏几眼,王氏今日穿着藕荷色的妆花褙子,底下是月白色缠花裙,脸上也不知用了什么粉,显得肌肤越发的细腻如玉,王氏本就生的容貌秾丽,一颦一笑都极有风姿的,只是她以往太拘泥于规矩,又不苟言笑,不爱妆扮,自然显不出特别来,如今一 打扮,立刻光彩照人,不同往昔起来。 范氏啧啧称奇,心里想着王氏会如何应付老太太,面上却什么也不露,端坐在一旁并不插话。 本来这顾老太太教训自家儿子,其他媳妇们也不好在场的,只是这回顾老太太并没发话让她们走,她们也不敢起身,只好尴尬的坐在堂上。 王氏倒是猜出了顾老太太的用意,怕是想在这么多妯娌面前,让自己退一步,为了二房的面子主动替顾博齐承担了这几万两银子。 不过她已经很厌恶替顾博齐擦屁股了,因此只是略皱了皱眉就下定了决心,装作什么也不知的问顾老太太:“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当着大嫂跟几位弟妹的面教训二老爷?” 顾博齐听闻她这么说,先就极为羞囧的皱了眉,抬头瞪了王氏一眼。 王氏只做不见,轻飘飘的立在顾博齐旁边,也不去扶他,也不去劝老太太。 顾老太太见王氏不肯主动接过话茬,就哼了一声,怒道:“你自己丈夫惹的祸,你倒是有脸来问我?!” 为什么没脸问,这个儿子还不是你自己教出来的么?王氏讥诮的笑了笑,就不冷不热的堵顾老太太的嘴:“老太太这可是要冤死儿媳了,谁不知道二老爷不待见我,什么事也从来都不跟我商量,只跟您说的?上回刘姨娘的事就是这样,难道这回老爷又在外头有了外室不 成?”她说着,还惊讶的捂着嘴,一副极为伤心的样子。 顾老太太气急,又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就沉着脸,道:“你丈夫在外头欠了两万两银子的外债!你可知道?” 两万两?范氏吓了一跳,紧跟着就想起前阵子顾博齐要跟顾博轩借三万两银子的事儿来,却原来是想拆东墙补西墙?她暗自庆幸自己想的周到,先去探问了探问顾满的口风,不然也要栽进去,心中对这个二叔更加觉得不屑。 王氏惊讶的啊了一声,转头看着顾博齐,问道:“老爷!您竟在外头借了这么多银子?!您拿去做什么了?您怎么也不先跟我商量商量啊?” 这一出完全出乎顾博齐的预料,他脑子转了好几个弯也没反应过来之际,王氏已然哭出声来了:“老爷!您素日里在外头应酬,银子还不是从我这里拿?我这嫁妆家私都快给您贴补完了!您现在又闹了这么一出,我哪里还有银子给你还啊?” 她泫然欲泣,极为委屈的看着顾博齐,几欲昏死过去。 顾博齐办事没谱是出了名的,他向来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想也知道,如果不是王氏给的银两,还哪里来银子花? 几个妯娌这会儿倒是都不约而同的同情起王氏来了,纷纷看向顾博齐。 顾博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万万没料到王氏竟敢把这些都抖露出来。 王氏却根本不给古老太太跟王氏反应的机会,抽噎了一阵,就跺了跺脚,道:“老爷犯了这样大的错,反正我是没银子了!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只能去找哥哥,先借这些银子来应急了!” 跟王庭然借银子?真要传出去了,别人怎么看她们定远侯府,这别的不说,老侯爷怕是先就气的会从边关回来,直接把顾博齐打死了事! =============================================================== 今天开始三更哦,请大家多多支持啦。XBaoShu.com 一百四十一 清扫 山顶的天气很好,阳光大片大片的洒在山谷里,郁郁葱葱的树木都覆上淡淡的金光,看起来格外的安详。 欧阳灿立在山顶上往下望,下边是看不到底的空荡荡的雾。 他叹了一口气,等了半日见没半个人影,就回头去问自己身边的李奇:“赵世子还不曾来么?” 李奇正要下山去看看,就听见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起,回头去看,果不其然,就是赵世子谢庭领着几个人来了。 欧阳灿已然看见,就站在原地,目光看向谢庭的时候颇有些复杂。 谢庭下了马,杨眉道:“在等我?” 欧阳灿没立即就回他,看了看他身后肃立以待的几个人,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有话与你说。” 谢庭跟着他绕过了寺庙,到了后头山上,问道:“什么话这么神秘,还要专程来这里等我?” “我听说你最近与六皇子走的很近?”欧阳灿蹙眉,有些担忧的提醒他:“你可知道,我哥哥刚把陆翰轩抓了。” 陆翰轩被抓谢庭自然是知道的,他挑了挑眉,道:“他被抓纯粹是因为得罪了刘七八。” 六皇子就快要出宫建府,想必成亲也快了,虽然一直在宫外刻意的培植势力,但是他一不占着嫡,二不挨着长,并没多少人愿意跟他,有那愿意的,也不过是一群梦想着投机取巧的乌合之众罢了。 皇帝一贯宠爱他,怎么会理会他这些根本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 陆翰轩是撞在了刘七八的枪口上,听说他前阵子口无遮拦,当众大骂刘七八是阉人。这话又被有心人传到了刘七八那里,凭着刘七八跟锦衣卫的关系,要抓一两个人随便安个罪名,简直太简单不过了。 欧阳灿见他避重就轻,就气结道:“虽然是因为刘七八。中间也未必就没有六皇子的原因在啊!你也知道六皇子他是个什么人,平时又是怎么对待你的,怎么还敢呆在他旁边,还替他做事?!” 笑话,他一个堂堂世子,再不受宠,也是皇帝的亲孙子,六皇子虽然跋扈乖张,也不敢太过分,谢庭见欧阳灿不依不饶。心知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就叹气道:“我自然知道六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我现在有求于他,有些事就不得不事急从权,你明白么?” “他是不可能真的把证据给你的!”欧阳灿急了,愤愤道:“他又不笨,怎么可能为了你得罪你父亲?” 当年陈家被污谋反,是赵王亲自大义灭亲,带人去抄家的。那一日同去的除了当时是兵部侍郎的王庭然,还有六皇子。 六皇子明确说过,当时从陈老太爷那儿得到了一个印鉴,几封信。都是能证明陈家清白的证物。 沈乔也曾经说过的,陈老太爷当年全是替赵王背的黑锅。他是被赵王推出去的。 谢庭很清楚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发妻跟岳父毫不犹豫就推出去顶缸的人,自然对着自己这个儿子会心虚。 “我也没指望过他真的会给我!”谢庭见他怒气冲冲。就先截断欧阳灿的话,道:“六叔他为人刻薄寡情,自然不会帮我。他只是想看我煎熬。看我与我父亲闹翻罢了!” 欧阳灿一愣,就惊讶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甘愿呆在他身边,上次还特意替他遮掩丑事?” 自然是有原因的,谢景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知道,我知道,但是六叔他是不知道的。他自以为我为了我外祖父的事会甘愿在他身边当他的一条狗,又看准了我恨我父王,想着凭这些拿捏我。而我呆在他旁边,只是为了得到那些印鉴跟信罢了。” 欧阳灿的个子转眼已经拔高了许多,如今站在谢庭旁边已经与他差不多高了,他皱了皱眉,道:“太毛线了。再说,你就算替你外祖父一家找回了公道又如何?他们家毕竟已经被族灭了.......” 提起这些谢庭的面色就变得苍白无比,就为了赵王的野心,陈家一家老小全部没了命。 他叹了一口气,目光悠远的道:“有的,还剩一个。” 还剩一个?当年赵王带人去抄家,听说陈家的人愤然反抗,赵王不得已,下令就地处决了,就这样,还能剩下人来么?况且他从来没有听谢庭提起过啊。 谢庭点点头,道:“有的,还活着,而且你也认识。” 欧阳灿愣了一愣,他也认识? 左思右想之后,他才恍然大悟似地,觉得自己连心脏也快停了,不可置信的道:“你是说,兰舟么?” 沈乔的儿子,沈流年,字兰舟。 沈兰舟跟谢庭年纪相仿,早几年起就跟在他身边了,欧阳灿也是因为谢庭熟了,才认识了沈兰舟。他这人交朋友很有自己的想法,值得相交的,盛京里除了谢庭谢陵这两个,就数沈兰舟了。 沈流年这个人,谈起赵王时脸上讥讽的神色就藏也藏不住,好几次甚至在谢庭受欺负时想杀了谢远...... 这么一想,欧阳灿就全明白了。 为何沈流年这么恨赵王跟谢远,为何沈流年对待沈乔敬重有加却不见什么父子之间的亲热。 他张大了嘴巴,惊叹道:“你们也太大胆了!居然敢把人养在眼皮底下!你父亲他怎么认不出兰舟来?” 赵王这个人一向以利益为先,若是知道陈家还留了个祸患,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怎么还会留他活到今日? 想起当年沈流年一身伤痕,在破庙里与野狗跟乞丐们抢吃食,谢庭就长久的缄默起来。 那天的场景他永生不能忘,曾经与他最好,对他最好的表弟带着一身的伤,衣不蔽体的在破庙里瑟瑟发抖。 那时他刚失了母亲,还不懂是为什么,沈乔领着他来到破庙,指着兰舟告诉他,他母亲一族,如今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遗孤,而这一切,都拜他父亲所赐! 兰舟是逃出来的,那一日赵王带着人屠了整个陈府,是兰舟机灵,在挨了一刀之后躲在尸体堆里装死,被人踩了无数脚也不敢吭声,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弟弟妹妹、叔叔伯伯们一一的死在自己眼前。 谢庭无法揣测当时兰舟的心情,他只知道,兰舟在尸体堆里整整呆了一晚,才在凌晨五城兵马司来清理之时趁机溜走,去投奔了沈乔。 “他自然认不出来,兰舟那时候也才四岁,走路都还走不稳,他怕是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楚。”谢庭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讽赵王:“他连我的样貌都记不清楚,何况是兰舟呢?沈乔藏了兰舟五年,到他九岁的时候才让他出门见人。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沈乔又 把自己的儿子秘密送走了,谁还会怀疑兰舟的身份?” 欧阳灿感叹了一阵子,就问他:“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总跟着六皇子也不是办法,他这个人没个章法,跟在他身边,怕是容易近墨者黑啊。” 谢庭蹙了蹙眉,道:“正好有件事要求你。” “何事?”欧阳灿挑眉,猜测道:“是关于刘七八的么?” 刘七八这个太监很不一般,他如今在御马监混的风生水起,据说很快就要调去司礼监当秉笔太监了! 身为太监,能混到这个程度,也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谢庭点点头,道:“刘七八曾经是赵王府里的奉御,听闻他与我父亲很是有些交情。若是我没有猜错,关于我外祖父家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些的。” 那又如何?欧阳灿不假思索的回他:“刘七八可不是一般人,他精明着呢,如今正受皇上的喜欢。连我哥哥平日里见了他都得让他三分,说真的,他未必会卖你这个面子。” 刘七八确实是个人精,他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不受宠的世子就得罪手里有兵权在握的赵王的,谢庭摇摇头,道:“我都知道,我只是想让你跟顾九说说。或许她能有办法。” 顾满?欧阳灿一愣,紧跟着就想起来,顾满的亲舅舅王庭然,可不就是刘七八最好的朋友么? 若是他们称得上朋友的话。 顾满的为人谢庭很清楚,她如今自己也活的如履薄冰,想必是不愿意再为了自己的事让王家牵连进来,但是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办法了,若是顾满能通过王庭然知道些消息,那也好过他一直在这里自己摸瞎。 欧阳灿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也好,我帮你问问罢。依我看来,若是我去问,她或许是会帮这个忙的。”顾九一路行来遇到许多危险,好几次都是靠着他才涉险过关,她又是那样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想必不会拒绝。说是这么说,欧阳灿却还是免不了替谢庭担心: “即使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刘七八是绝对不会为你作证的,更不可能会指证赵王,到时候你还是一场空。” 谢庭摇摇头,他并不怕刘七八不站出来作证,他当年实在是太小,兰舟也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到了如今还没个头绪,他总需要一些线索。XBaoShu.com 一百四十二 祸患 外间的事顾满现在还没有心思理会,也并不知道即将被扯进一件麻烦事里。 听说皇帝下旨,让礼部择定适龄女子名单报上去。 这是在做什么一目了然,六皇子以下,总共还有四个皇子没有娶亲,底下王爷们的世子也有几个大了,是该娶亲的时候了。 礼部这回放出风来,替皇子们选妃,身份倒是在其次,挑的就是一个贤,一个德。 顾昭这回也在礼部择定的名单之列。顾老太太欢喜的很,虽然她向来不喜欢二房,最近与王氏又有些剑拔弩张之态,但好歹顾昭是自己的孙女儿,是侯府的人,若是定远侯府出了个皇子妃或者是世子妃,她面上也有光不是?因此她也就对这件事格外的热衷,时时刻刻催 着人去探听消息。 王氏倒是自如的很,她带着女儿跟才三四个月的儿子登门去参加王采薇的及笄礼,似乎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王氏带着小十八在前头的八宝香车里,顾昭跟顾满两姐妹就在后头的朱缨华盖车里坐着,车轮骨碌碌的响,顾满拉了顾昭的手问她:“三姐,你被选在名单里,觉得开心么?” 近日家里发生的事太多,顾昭都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如今听顾满提起来,就失笑道:“你这个小鬼灵精,这也是你该问的么?” 顾昭这个人平日里最是沉默寡言的,顾满观察了许久,也不确定她对谢陵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就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我三姐呀!我自然要多关心关心你。你倒是告诉我,想找个什么样的姐夫吧?” 提起这件事,顾昭就不自觉的想起谢陵来,脸上的笑意也都收敛起来。 她喜欢又有什么用?也得人家喜欢她才好啊。 闷闷的想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刮了刮顾满的鼻子,叹气道:“这就不需要你来多管啦。说起来,我能在那份名单里,还多亏你。” 那一日那首曲子,怕是帮了她的大忙。 顾满摇摇头,蹙眉道:“三姐未免太悲观了,如今事情未定呢,一切还都有可能,你何必这样妄自菲薄。我看陈王世子就不错嘛。陈王世子生的好模样。又能文能武,难得的是还有一副侠义心肠,陈王妃与咱们母亲的交情也极好.......” 提起谢陵,顾昭先就脸红的不行,忙伸手去捂顾满的嘴,羞恼道:“阿满!你说什么呢,这也是能混说的么?” 阿满见她满脸羞涩,眼睛里却都是满满的欢喜之情,就知道她对谢陵果真还是有情的。心中有了主意,也就不再过多缠问,笑着与她嬉闹起来。 王采薇的及笄礼办的并不十分隆重,只是仍然有许多人闻风而来给她庆祝。因此王府倒是热闹的很。 见了王氏满面红光,一扫之前的阴霾,魏氏与王庭然难免都有些惊讶,再联想起近日发子不断传回来的消息。王庭然爽朗大笑,接过奶娘怀里的小十八逗弄起来。 小十八长得虎头虎脑的,一张包子脸极为惹人喜欢。大眼睛咕噜噜的转,在王庭然怀里丝毫也不认生,抓着他的衣襟啊啊哦哦的笑,越发的让王庭然爱不释手。 王氏笑着看他们玩耍,笑问:“父亲呢?” “内阁事多,还未下朝回来。”魏氏笑着答她,问道:“听说你近日很是变了性子?论理早该如此,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何必唯唯诺诺的对着他们?” 她们说着知心话,顾满跟顾昭就携伴去看还在梳妆的王采薇。 王采薇今日漂亮得很,她散着一头青丝,脸上全是无忧无虑的笑意。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该是这样的吧,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既不用跟别的权贵之家那样拿去当作筹码,又不用与庶子庶女们争风吃醋,活的叫一个肆意潇洒。 顾昭很羡慕,拉着她的手由衷叹道:“采薇表姐今日真漂亮。” 王采薇拉着她笑着叫她坐,抬头笑问:“我听说了,恭喜你呀。” 知道她是在说进了礼部择定的名单的事,顾昭但笑不语,轻轻接过梳子帮她梳头发。 正说着,门被推开,欧阳珊笑着进门来,道:“好啊!原来都在,只差我一个啦。” 见了是她,王采薇就扑哧一笑,道:“瞧你,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你母亲也来了?” “母亲身子不舒服呢,不便出门。”欧阳珊红着脸笑了笑,过来牵顾满的手,道:“阿满,你跟我来,我有事情与你说。” 有什么事不能在房里说?顾满微觉诧异,却还是跟着她出了门。 才出门,见了左右无人,欧阳珊才赧然笑道:“阿满,不瞒你,其实是我哥哥找你有话说,他如今就在外头垂花门那儿等着呢,你去不去、你若是不去,我就叫他出去了。” 难得在这个时候欧阳珊还能考虑自己的意见跟感受,顾满微微一笑,道:“见,为什么不见?”她正好找欧阳灿也有些事情要说呢。 欧阳珊这才如释重负,在她身边站着,脸红红的,道:“那我陪你去吧?” 赞叹她想的周到,顾满承她的好意,就微笑着点点头。 等出了垂花门,果真见一袭蓝色直裰,腰间束着缎白腰带,带着玉葫芦佩饰的欧阳灿正立在灌木丛里。 顾满朝他微微颔首,见欧阳珊就站在不远处,才轻声道:“欧阳公子找我有事?” 欧阳灿凝眉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怎么开口,过了片刻才迟疑着点点头,道:“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这个忙也只有你能帮了。” 说的如此严重,且还这样严肃,顾满先是一愣,并没有立即就答应,而是先问道:“是什么事?” 微微踌躇,欧阳灿定了定神,还是直言不讳的开口:“关于赵世子的事,景行请你帮他一个忙。” 顾满低垂臻首,也蹙眉沉默。 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了,但是她不能帮。 并不是她心狠,而是王府实在是不适宜踏进皇家争权的漩涡里。 两世为人,顾满对赵王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他先前的王妃死的实在是蹊跷了些,说陈家谋反这件事也实在是太过草率-----其实当年不过是有几个言官弹劾,皇帝虽然动了疑心,但是向来信得过陈老太爷,并没有过于追究。 还是赵王大义灭亲,发现了王妃与家人通信之后当机立断禀报了皇帝,准备带人搜陈府。 陈府的人却抗命,还想动手,赵王因此无奈灭了陈府满门,又从陈府搜出许多兵器来.....皇帝震怒,下令夷陈氏九族。 想起日后谢庭的结局,顾满竟又有些犹豫起来。 谢庭实在是帮了她不少忙,好几次若是没有他,自己怕是都已经死了,何况还有个救命恩人欧阳灿在。 她于是叹了一口气,道:“你先说是什么事吧,我看看我能否做到再答应。” 欧阳灿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听说你舅舅跟刘七八很是交好。刘七八当年是赵王府的奉御,景行想让你舅舅去探问探问刘七八的口风。” 让王庭然去? 顾满皱眉,刘七八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睚眦必报,锱铢必较,但同时他又是一个极为重视恩情的人,当年王庭然在他危难之时的相助,这个人记了一辈子。 上一世刘七八死的挺早,并没挨到王家灭门的时候,否则怕是也会伸手帮上一帮吧?想起刘七八跟王庭然的交情,顾满并没有立即拒绝,而是叹气道:“这对赵世子终究是一个祸患,若是世子他忘不掉这件事,日后肯定要招祸的。” “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欧阳灿点了点头,道:“前几日景行身边一个小厮,就因为误食了他的点心身亡了。在府里尚且如此小心翼翼还防不胜防,他还终日惦记着他外祖父的事......” 谢庭的前景未定,他虽然是罪人之子,同时却又站着嫡长子的名分,也是皇帝的亲孙子,赵王不好废了他,只好冷待他。而新的赵王妃为了自己的儿子,自然也看不得占了世子位的谢庭,想方设法的害他。 顾满听的皱眉,想了想,就道:“既然如此,我会让我舅舅帮他问一问的。只是他一直这样追查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本想说,赵王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他,但是转念一想,想起赵王后来会亲手杀子,就又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赵王本来就容不得他-----谢庭不 是傻子,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外祖父一家都是帮赵王背的黑锅,怎么还能把赵王当成父亲?赵王更是见了他就心虚吧? 欧阳灿听见她答应,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就不可置信的道:“你是说真的么?” 自然是说真的,刘七八曾经在赵王府里当奉御,知道些事情是必然的,但是刘七八这个人向来没什么朋友,赵王于他大概也就是一块踏脚石而已,若是王庭然去问,只要不妨碍他的利益,想来是能问出些东西来的。 顾满点点头,又疑惑的问他:“按说,锦衣卫对当年的事情定然是也有记录的。你为何不找你哥哥问问呢?”XBaoShu.com 一百四十三 暗害 隔了几日,谢庭再去见欧阳灿时,听说顾满竟然答应了,一时之间有些不可置信。 当初顾满拒绝的可是斩钉截铁,明说了毫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只是他转念想了想,现在顾满家中的事情并不算复杂,王太傅如今又荣升了内阁大学士,有票拟之权,地位稳如泰山,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与当初又不尽然相同,就释然的笑了笑,满怀希望的道:“但愿她真的能带给我好消息。” 王庭然下了穿堂,穿过灰字形影壁,就见顾满正俏生生的立在那里,一张笑脸如同梅花上的雪似地,晶莹可爱,先就笑了起来,走过去将她抱起来,道:“阿满在做什么呢?怎么半日了也没听见舅舅进来的声儿?” 顾满方才是在想怎么将谢庭的事情与他说,此刻听主动问起,更是求之不得,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就笑道:“舅舅,我有件事情要求您。您务必要帮我。” 王庭然将她放下来,失笑道:“说的如此郑重其事,你倒是跟我说说,有什么天大的事情?” “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情。”顾满见他心情好,面上也带着笑意,就笑着撒娇:“我想求您跟刘七八打听打听当年陈老太爷的事情。” 陈老太爷?王庭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刻才想起来,能让顾满亲自来问,还能与刘七八扯得上关系的,除了当年被族灭的晋西陈家,还有哪个陈家? 他愣了愣神,随即就反应过来,板着脸道:“是赵世子求到你身上来了?” 谢庭是个苦命的孩子,他背负的一切本来都不该是他背负的。 他的外祖父陈老太爷当年是出了名的刚直不阿,这样一个人,你说他好端端的会去谋反。谁信?谢庭的母亲当年可是这盛京的头一号美人儿,风华绝代用来形容她也不为过,就因为陈家的事被赵王亲自给了结了......可惜事过境迁,事情已经定了性,也再翻不过篇儿来 了,王庭然叹了一口气,道:“阿满,你实在不该搀和进这件事来。” 顾满当然也知道其中猫腻,也不想把王家拖下水,因此当初是从未对谢庭的要求上过心的。 只是这些日子下来,她冷眼旁观,真的发现谢庭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小小年纪的,被父亲厌弃,还要时时刻刻的防着后母......他也是个可怜人。这一次他的要求又不算过分,只 是要王庭然去问问刘七八当年的内情。 刘七八是个人精中的人精,他就算告诉了王庭然,也有办法撇清自己的。 王庭然更甚。因此她觉得这件事情其实不怎么难办。 见她蹙眉思索,王庭然想了想也就大概猜到了顾满在想什么,他清算了一下利害,就决定答应顾满这个要求。 谢景行是个苦命的孩子这不错。但是王庭然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看得出谢景行背后有人-----这么多年,若不是有点能耐,早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还能活到现在? 他看重的是谢景行这个人的品行,这么几次下来,每次都是他替顾满解燃眉之急。他王庭然也不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人,既然谢庭不到黄河不死心,那他就再帮他一次又如何?何况,还有沈乔这个因素在。 想到沈乔,王庭然就不免想起沈流年这个孩子来,他心惊了一下,不知为何竟觉得背后凉风嗖嗖的。 沈流年这个孩子,怕是等不及了! 定了定神,王庭然拉着顾满的手嘱咐她:“阿满,这件事情既是你亲自来求舅舅,那舅舅就替你办了。我一定找七八问个清楚。”顿了顿,看了看满脸喜色的顾满,他又加重了语气:“不过,日后你还是远着些赵世子,他如今与六皇子走得近,上回在皇宫里你与六皇子 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如今也还没跟我讲。舅舅实在是很为你担心。” 这件事真的不是顾满愿意瞒着王庭然,她是怕说了会给王庭然跟外祖父添麻烦。 不过......思索了一会儿,顾满还是将事情原封不动的跟王庭然说了。 婉妃?六皇子最近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想起朝廷近日不断有人上书要求皇帝立太子,王庭然又忍不住觉得冷汗涔涔。 那些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工科给事中王翦、工部郎中林志远、这一串串人名,听起来没什么紧要,再仔细想想就耐人寻味了-----这些人都是跟六皇子很有些关系的。 他冷笑了一声,真想叹一句妄想! 六皇子之上还有五个哥哥,其中幽王算是栽了,赵王战功累累,陈王、周王向来慈善仁爱,还有个先皇后遗腹子秦王在,这么多哥哥,能轮得到他? 一看王庭然的表情,顾满就能猜到他的想法,肯定是觉得六皇子在痴人说梦,想起上一世的结果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拉着王庭然,急急忙忙的道:“舅舅,您千万别小看六皇子!您忘记了吗,六皇子他虽然表面嚣张跋扈,内里却最是残忍狡诈的。皇上因为他母妃 的原因也异常宠爱他,给了他机会。他如今还是在皇宫里,自然放不开手脚,待到他日他出宫建府了呢?那时候他可以养幕僚、门客,而且德妃向来把他当亲生子......” 不说不知道,一说王庭然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小外甥女居然有这样的眼力见,和这样深刻的看法。 他点了点头,极为郑重的点头,道:“放心吧,舅舅知道。” 顾满这才堪堪放下心来,只觉得去了个包袱,身上都轻松了不少。 这边厢欧阳灿对着谢庭倒是轻松的很,从顾满那里要到了结果,让他很是开心了一阵子,顾满当初可是斩钉截铁的就拒绝了谢庭的要求呢,此次却并没有怎么多说 就答应了自己,这是不是也说明他在她心里有些不一样? 他在心中想着,对面的谢庭却眉峰微动,紧跟着就忽然扯了他一把,道:“走!” 走去哪?欧阳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就瞧见谢庭脸色肃穆,脸色很是不好:“有人来了!” 他们这一次会面仍然是选在普济寺,这里的后山安静的很,平常里轻易不会有人来,看这长得都快到半人高的野草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会来这里的,自然不可能是寺庙里的人,而就算要上山砍伐的人,也不敢挑寺院后头的树砍,来的人不寻常! 谢庭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拉着欧阳灿就打算走小路绕去寺院侯门-----他们带来的人都在那里守着接应。 还没等他们跑出几步,树林里就刮起阵阵的风来,也不知从哪儿蹿出来几个蒙面黑衣人,对着谢庭的头便是一阵乱刺。 谢庭堪堪避过一个黑衣人的袭击,伸手捉住一个黑衣人的手腕,往刚冲过来的另一个黑衣人身前一挡,顿时把那个黑衣人的手腕削去了半截。 来人出手就是杀招,完全下了死手,欧阳灿微微皱眉,飞身几个飞踢将几个黑衣人踹倒一片,就焦急的回头招呼谢庭:“景行!你没事吧?” 四周的风呼呼的响,来人对欧阳灿没甚兴趣,完全都是冲着谢庭来的,对欧阳灿只是拖住他不让他动而已。 这几年谢景行跟着师傅很是学了一些武功,虽然平日里不显露,到了这个时候还真的派上了用场。他飞身抓住一人的剑,扭头就朝着另一个人刺去,又解决了一个,才险险的在树枝上立定,几个腾跃跳到欧阳灿身边,与他背对着背。 黑衣人折损了几个人,却毫无退意,围成一个圆圈把他们俩围在中间慢慢逼近。 欧阳灿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的冲着一群黑衣人叫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在锦衣卫头上动土,你们不想活了?” 摆明了是冲着谢庭过来的!谢庭一把把欧阳灿推开半尺,让他躲过树上跳下来的刺客的当头 一剑,这才有空回头去看欧阳灿,道:“别说了!留着命跟你哥说去吧!” 这才一回头的功夫,已经有个蒙面人双脚蹬在树上一借力,朝着谢庭就飞身而来。 谢庭偏头一躲,那一剑就刮在他脸上,黑衣人飞出去老远,借着树枝一荡,又折回来。 看得出来这个人必然是这群人里身手最好的,谢庭不敢怠慢,全神贯注的与他缠斗起来。 欧阳灿看的心肝儿都颤,咬了咬牙,就掏出怀里的烟花,唰的一下点燃。 这可是锦衣卫的东西! 刺客们显然都能看得出来,那正缠着谢庭的刺客扫了欧阳灿一眼,沉声下令:“撤!” 锦衣卫的速度向来快得很,如今欧阳灿发了信号弹,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敢再缠斗下去。欧阳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着谢景行,后怕的道:“那些人又是那人派来的?!” 谢庭擦了擦脸上的血,皱着眉点了点头,冷笑道:“看来她是等不及要把我除之而后快了。” 再不给自己找个可靠点的后盾,怕是什么时候死了都不会有人替他收尸的。 谢景行忽然察觉到自己生命远比想象的还要脆弱许多,一时之间沉了脸色。XBaoShu.com 一百四十四 野心 盛夏,后头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栖息着不少知了,唧唧唧唧的叫,不厌其烦。 小丫头们受不了热,都避在葡萄架下躲懶,太阳暴晒着,不少人都昏昏欲睡。 恰在此时,屋子里忽然传来极大的‘啪嗒’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摔碎了,在屋子外边守着的丫头顿时被吓得一激灵,怀里的猫趁机用爪子勾着她的衣裳一路行到肩头,远远的一跳,跳到架子上,再蹦上了屋顶,一时不知所踪了。 丫头来不及顾着这些,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壮着胆子垂着头朝屋里问道:“王妃?” “没事,你下去吧。”王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邱嬷嬷跟出来,冲她挥了挥手:“王妃才刚不小心摔了个冰碗。” 小丫头如获大赦,暗暗舒了口气,毕恭毕敬的退出去了。 邱嬷嬷皱了皱眉,就回头看着赵王妃,叹道:“王妃也太沉不住气了!” 赵王妃才刚染了蔻丹的指甲长长的,她精心妆扮了的眉眼如今都满含怒气,愤愤的将手旁的一个花瓶给砸了,才怒不可遏的道:“竟然又让那个小杂种逃了!竟又让他逃了!” 这些年她费尽了心思,什么发子都想了,却每次到了最后都功亏一篑,到了现在还是让那个小杂种活的好好的! 那人一天活着,自己的儿子就得叫他一声哥哥,世子的名头也是他的! 赵王妃想到这里,心里就越发的不忿。 邱嬷嬷知道她的心思,忙过去牵了她的手劝道:“王妃切不可如此想。这次是他命大,可他也不是次次都命大的。”邱嬷嬷想了想,又回道:“听巴鹰回来说,这回本来都要得手了,可惜世子旁边不知为何多了一个锦衣卫的人,竟有神机营的信号弹。他们不敢逗留。这才撤回来了。” 神机营?那个小贱种还能跟神机营和锦衣卫扯上关系? 那就更留不得了!想起每一回他睁着两只酷似陈氏的漂亮眼睛,淡漠而带嘲讽的看着自己,赵王妃就觉得心里发凉,那根本就是个妖孽! 她想起他每一次被赵王挥着鞭子打的时候,从来不掉泪的倔强的脸还有那闪着愤恨的眼神,就恨不得立刻将他斩草除根! 这个孩子不能留!当初陈氏是怎么死的,那个孩子可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那时他还小,才四五岁,但是赵王妃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是自己亲手毒死了他的母亲。凭着他的性子。现在是羽翼未丰,等到他日一旦大权在握了,哪里还有他们母子的好日子过? 越想越头疼,赵王妃撑着头在榻上若有所思。 邱嬷嬷不敢打扰,轻轻的将红绸毯子盖在她肚子上,才轻声打断她:“王妃,巴鹰还在后头等着消息呢。咱们这次一击不中,怕是日后更是要小心些了。”好歹谢庭虽然不受宠,也是个世子。这一次惊动了锦衣卫,下次要动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王妃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更加心烦,道:“我知道了!让他先回去等消息吧。”等邱嬷嬷答应了。又问道:“府里的事也让他们多上点心,现在京城就他一个人在,他若是出点什么幺蛾子,怕是还得拖累咱们!” 过阵子就是皇帝的五十大寿了。在京的世子们都会代表藩王给皇帝贺寿,那个小杂种这么拿不出手,也不知会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这样一个罪妇留下的贱种居然也能站在世子位子上。压她儿子一头,真不知道赵王是怎么想的! 想起赵王来,她又顺口问道:“王爷呢?” 邱嬷嬷领了命正要出去,闻言就赶忙回道:“王爷此刻在书房议事呢。” 后院的事情赵王并不清楚,他凝眉坐在黄梨木圈椅上,问道:“你们是说,咱们府里混进了锦衣卫的人?” 哪个藩王身边没有几个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这也正常的很。 只是,对于一个有野心的赵王来说,锦衣卫这种生物实在是太过碍事了些,他们谁的命令也不听,也不归属任何一个部门,完全听令于皇帝。 赵王要做的事情多了,其中多少事不可告人?锦衣卫着实是麻烦了些。 当初的幽王栽就是栽在锦衣卫身上,他可没忘记。 手指敲打着黄梨木翘头书案,他淡淡的问道:“可知道具体是谁么?” 隔着书案站着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其中一个为首的长得粗壮高达,比平常人似乎要高出许多,他看了看旁边的人,就恭声回道:“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起,具体是谁......王府人这样多,倒是真的不好查。” 确实,藩王府里的亲兵护卫也有许多,再加上锦衣卫做事向来谨慎小心,真让他们混进来了,那一定就能做的不着痕迹。 赵王皱了皱眉,有些心烦。 他最近正忙着训练自己府中的亲兵护卫,这样算起来,若是锦衣卫报上去了呢? 那自己那个疑心重的皇帝老爹,怕是以后就更加忌惮自己了。 盛夏的日头毒热,太阳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赵王站起身来思索片刻,就道:“齐鸣,你去把咱们府里新进来的下人都好好的查一遍,底细一定要清清楚楚,尤其是我这里次伺候的人,更是要重点查探。” 站在高壮汉子后边的一个精瘦的年轻男子迅速的应了一声是,就静静的低着头不再言语。 赵王点了点头,又问那高壮的汉子:“大山,咱们地窖里藏着的那些东西,不会被发现吧?” 年初刚从盛京回来,赵王就从滇西那边弄来了许多枪炮兵器,都藏在专门挖好的地窖里。 那些东西可不少......若是真的被发现了,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大山忙摇了摇头,郑重的跟赵王保证:“王爷放心!那些东西弄来的时候就秘密的很,连咱们王妃也不知道,何况是其他人?况且,咱们又是在那种地方弄来的,锦衣卫就是起了怀疑,也万万猜不到的。” 赵王觉得犯了困,闷闷的点了点头,就又问道:“我听说,巴鹰他们已经好几日不见踪影了?” 巴鹰是赵王妃娘家带来的人,功夫很是了得。 大山点了点头,顿了顿就又回道:“似乎......王妃派他们去了盛京。” 又是冲着谢庭去的? 真是糊涂!赵王低声骂了一句:“糊涂!” 妇人就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那个废物也值得派人去盛京么? 若是真的想弄死他,自己可多的是法子,说句不好听的,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捏死他。 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儿子,他当年虽然年纪小,可是谁也保不准他究竟记不记得自己跟新的王妃是怎么逼死他母亲的,这些年来或许是因为心虚,他总觉得那个孩子看自己的眼神让自己万分的不舒服。 只是现在留着他还有用-----皇帝现在已经五十岁了,他底下封了王的儿子现在就有五个,还有几个皇子也都渐渐的大了。 自己既不是嫡,也是长,皇帝也不是特别喜欢自己,要是指望他封自己当太子,那简直就是在做白日梦。 可是他自己不甘心, 宝*书*网 w*w*w*.*x*b*a*o*s*h*u*.*c*o*m 他是一路从白骨堆里走过来的,从小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也想有朝一日能坐在那个号令天下的位子上,让别人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活的胆战心惊! 现在皇帝单独把自己分封到云南这个偏远之地来,摆明了就是让他自己明白自己的价值跟位子-----皇帝摆明了只是想让他安安分分做个藩王。 可是他才不甘心,他凭什么在这里替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守门?! 这反,恐怕是一定要造的,只是早晚问题。 他在等一个机会,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朝廷文有能一呼百应的王伯雍,武有智谋过人的魏将军跟定远侯,名不正言不顺,自己若是造反了,只能是加速自己的死期罢了。 他之所以一直留着谢庭这个家伙,又让他安安稳稳的当着赵王世子,是因为要让谢庭在前边挡着。 他若是不押一个世子在盛京住着,皇帝才不会放心自己呢。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反了,那谢庭自然就首当其冲的会被众人围攻。 他不过是自己的一枚棋子罢了,但是赵王妃这个女人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非得费尽心思去害他,真是妇人之见。 赵王皱了皱眉,继续问:“那结果呢?” 若是世子死在了盛京,皇帝岂不是要把自己召回去?到时候怕是要留阿远在盛京了...... “没事。”大山见他不虞,便忙道:“听巴鹰说,世子身边有锦衣卫的人在,他们并没得手。” 锦衣卫?那个孽子又如何跟锦衣卫扯上了关系?赵王大感意外,道:“锦衣卫的人怎么会与世子搅合在一起?” 大山摸了摸后脑勺,也觉得有些意外,便老实回答:“属下也并不清楚因何世子会与锦衣卫的人在一起。”XBaoShu.com 一百四十五 暗流 王伯雍下了朝回府就恹恹的,一回来就嘱咐管家吩咐门子:谁来也不见,只说咱们老爷身子不爽,歇着呢。 紧跟着他就呆在书房,饭也没吃。 王庭然知道原委,推门进去就唤道:“父亲?” 见是儿子进来,王伯雍抬眼看了他一眼,皱着眉低头叹了一口气。 今日朝堂之上,工部侍郎欧阳正宏、礼部尚书全隽、户部尚书袁兵上书请立太子。 如今皇帝有八个儿子,前五个分别是幽王、陈王、赵王、勤王跟周王,如今幽王因为谋反之事自然是倒了,其余剩下的四个分别就是陈王赵王跟周王,其中赵王曾经跟着皇帝很是打了几场仗,是个狠角色,周王跟陈王倒是都温吞的性子。 而麻烦的是,皇帝似乎对这些人没一个提得起兴致的。 这些年朝中百官上书立太子的何止千万?到最后却都被皇帝轻轻巧巧的给推了回来,理由不外乎是还无嫡子,长子已废之类,听着就知道是搪塞。 而剩余的几个皇子,六皇子身世不怎么样、九皇子博学多才却偏偏是个病秧子,十一皇子更不必说,向来飞扬跋扈的,养的还不如寻常人家的纨绔子弟。 皇帝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 王庭然知道自家父亲在担心什么,就疑惑的问道:“父亲可是为了今日之事心烦?” 内阁有票拟之权,今日他们的奏折定然是先经过了王伯雍的手的。 王伯雍觉得有些乏,伸手揉了揉额头,道:“我已经将自己的意见附在奏折上一齐送上去了,你猜皇上说了什么?” 今天早朝时皇帝的态度还是很明确的,太子会立,不过不是现在,让他再思考思考之后再决定。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王庭然挑眉问道:“皇上或许还是不想立太子么?” “不但不想立。他还想着分封几个皇子。”王伯雍抚着胡须,面上虽然有苍老之态,但是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有神,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已经年近花甲的老人,他沉沉的笑了一声,道:“皇上的意思是,叫我上个奏折,请命再分封几个皇子,等再过几年还没有嫡子,再决定立谁为太子。” 什么?现在朝堂上对于立太子一事可以说已经怨声载道了。皇帝已经年老了,一国之君是国之根本,他拖到现在还不立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不少的大臣们都已经对此事耿耿于怀,平日里来游说王伯雍的也不少。 若是此时王伯雍按照皇帝的意思上书去分封几个皇子为王,那可就要得罪了满朝上下。 指不定言官们都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误国。 皇帝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这是要王伯雍晚节不保么? 可是若是不按照皇帝的意思来又怎么办?那就等于得罪了皇帝,这显然也是不划算的...... 王庭然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道:“立太子一事已经迫在眉睫了。朝中百官对于皇上迟迟不立太子一事早已经很是不满,若是父亲您真的按照皇上的意思做了,那少不得要被人指着鼻子在后头骂的。何况,如今也确实到了立太子的时候。皇上却一拖再拖,他是什么个意思?” 什么意思?王伯雍摇了摇头,看明日皇帝的处置就知道了。 次日早朝,皇帝的态度就第一次摆在了文武百官面前。 礼部尚书全隽再次上奏:望陛下早立太子。以定国家之大计,千秋之基业。 至于太子的人选,这就不用说了吧? 既然皇后无子。那自然是立长了,如今幽王已经去了,那就是周王了吧! 皇帝的态度很明显,不仅不允,还把全隽免职外放去了南京。 第一日的交锋自此收场。 王庭然回了府就直奔王伯雍的书房,道:“父亲!崔尚书明日也打算上奏支持全隽。” 兵部尚书崔璞玉,最是硬骨头的一个人,这个人混了整整三十年,才混上了兵部尚书的位子,是有原因的。当时还是计如海当首辅的时候,儿子惹了事,他当时作为刑部主事,一天一封奏疏往皇帝那里送,差点没把皇帝给烦死。 皇帝与计如海关系极好,就告诉计如海:你自己跟这个顽固不化的家伙说,说完了你儿子也就没事了。 计如海就去找崔璞玉,想着让他网开一面,崔璞玉就两个字:不干! 从此以后就断了前途,一直被当权派冷落,甚至还被派去了湘西那边当个知县,只是他硬气又认死理,去就去!一去就是十二年,还是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想起他来,又把他找回来,而且升任兵部右侍郎。 他这才一路到了今日。 这个人都要上书请立太子了,说明事情确实已经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了。 王伯雍安稳的坐着,叹息道:“且看明日吧!” 大周朝的官员有时候贪是贪了些,败类也多,但是硬骨头和有骨气的还更多。 第二日,兵部尚书崔璞玉上书,请召周王回京,立太子。 第三日,兵部给事中方世宇上书,请召周王回京,立太子。 第四日,户部主事周敬、工部员外郎房子竟上书,请召周王回京,立太子。 皇帝罚了崔璞玉三个月的薪俸,把方世宇给掉到海南去吹风,把周敬跟房子竟打了一顿都赶回了老家。 这下态度已经算是定了。 底下的大臣们却都纷纷愤怒了,早在幽王方才十岁的时候,就有大臣请皇帝让幽王出阁读书,立太子。可是皇帝一拖再拖,拖到几个皇子都封了王,也没半点动静,到现在好了,幽王因为谋反被咔嚓了,皇帝还是没立太子。 一国之君是根本,皇帝如此做法。实在太让人寒心。 于是从这之后,请立太子的奏疏就雪片一般的飘到了御书房。 皇帝烦不胜烦,与此同时,看的就是内阁的态度了。 内阁首辅王伯雍,次辅林若同,还有两个成员方青山,王百亿。 王伯雍是皇帝的老师,一路陪着皇帝从太子成了皇帝,又陪着他走过了这么多年,皇帝向来敬重他。而次辅林若同一向是个和稀泥的,其他两个成员都是王伯雍的门生,皇帝自以为万无一失。 王伯雍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立太子一事,早在十年之前他都已经表明了态度:太子得立,只有立了太子,才是国家的根本。 可是皇帝偏偏听不进去,到了如今,皇帝依然不肯立太子。 可是当初是当初。如今皇帝已经老了,再不立太子,等到他这么多儿子都封王了,有自己的势力了。闹起来了那也就不得了了。 王庭然也很烦,最近兵部的人为了表明自己的硬骨头,纷纷上书请立太子,并且刑部给事中更狠。上书支持方世宇不说,还洋洋洒洒的批了王伯雍一顿,说他办事圆滑。误国误民。 谁不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指桑骂槐就过分了。 王庭然很有些烦躁,正头痛间,就听魏氏说顾满来了,正在后头王采薇那里。 提起顾满,王庭然才惊讶的反应过来自己答应过她什么,忙一拍脑袋,满脸歉意的跟顾满道歉:“阿满,舅舅最近实在太忙,竟忘记了这件事。实在是对不住你了。” 顾满微微一笑,绽出两个小梨涡来,道:“舅舅说的哪里话,我是过来看表姐的,又不是专程为了那件事而来。舅舅不必担忧。”又问他:“舅舅,外祖父呢?” 王伯雍现下哪里还有时间回府来?忙着应付言官的口水都够戗。 王庭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顾满的头发,道:“与你表姐一同玩去吧。” 若是顾满没有记错,现在王庭然跟王伯雍忙的,就是大臣们请立太子的事。 上一世这个时候,六部官员、地方官员都纷纷上书请立太子,后来却都被皇帝给罚了。 最后,这一年太子没立成,王伯雍倒是遭了秧。 皇帝把他当自己人,断断不会允许他提出立太子的事来,而大臣们被皇帝的态度逼急了纷纷上书,结果却是打板子的打板子,被流放的流放,被贬官的贬官。这样的结果,就造成了官员们通通把矛头对准了向来德高望重的首辅王伯雍。 他虽然勤于政事不假,虽然德行俱佳不假,但是他不能劝着皇帝立太子以固国本,反而站在皇帝那一边(大臣们这么认为),这实在是不可原谅。 顾满蹙了蹙眉,就仰头问王庭然:“外祖父是在因为立太子的事心烦么?” 王庭然才提起的脚就又放回了原位,狐疑的看了她半日,才问道:“阿满是怎么知道的?” 深闺里的女孩子,哪里会知道这等大事? 顾满自觉说漏了嘴,略思索了一会儿就道:“听欧阳公子提起的。” 欧阳灿的爹欧阳正宏就是第一个上书请立太子的,欧阳灿会知道也不稀奇,王庭然的疑窦去了大半,叹道:“你一个小孩子,与你说这么多也是白说。” ======================================================================== 最近我好像真的是流年不利啊。十月底刚丢了一个手机,新买的手机今天晚上又丢了。瞬间觉得这世上大概没人会比我还要可怜了。 好痛苦......XBaoShu.com 一百四十六 巧计 顾满皱眉,深深的为王伯雍担忧。 王伯雍当了皇帝的老师那么久,从皇帝是王爷的时候就担任他的讲师,因此他与皇帝的关系其实是十分紧密的。 但是君就是君,他只认定你忠不忠于他,关键的时候还是会拿着你来当盾牌。 王伯雍就是这一场战争里,最好的挡箭牌。 皇帝的意思别人不清楚,但是活了两世的顾满是清楚的。 看起来很没有道理,很荒唐,但是顾满就是知道,皇帝之所以久久拖着不愿意立太子,关键还在于人选。 他想立的人,既不是曾经的长子幽王,也不是现如今的周王,他想立的,是六皇子。 上一世到了这个时候,王伯雍最后是同意了皇帝的意见的,同意把剩余的三个皇子都封王。 正是这一个举措,让六皇子有了壮大的机会跟资本。 皇帝在拖,在等着皇后死去,然后扶持德妃上位-----皇帝其实并不爱德妃,但是好歹六皇子是记在德妃的名下,他日德妃登了后位,那六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顾满不能再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虽然上一世因为这件事情王伯雍更加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但是却成了朝堂文武百官们攻讦的对象,而后来的六皇子更是认定他为人奸诈,寻了个由头就找到无数言官出来弹劾他。 这一世,绝对不能再如此了。 顾满打算与王伯雍好好谈谈。 王伯雍此刻正焦头烂额,他坐在位子上,面前堆积的全是官员们上书请立太子的奏疏。 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皇帝这样一味的打压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要知道,那些被贬或者是被打的官员们通通都觉得很光荣,接下来上书的人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他很为难。和稀泥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他也做不来,因此他觉得有些疲惫。 次辅大人就在这时进的门来,将手里的一份折子递到他面前,面色严肃:“大人!劳烦你在这里签上您的名字。” 王伯雍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份奏疏,名字是:请立太子书 下面的署名领头的就是林若同。 惊讶于眼前这个一向以和稀泥为乐,八面玲珑的次辅居然也这样坚定的表明了态度,王伯雍就有些担忧的唤他:“元一,你这是何意?” 林若同。字元一。 林若同叹了一口气,眼睛直直的盯着王伯雍,道:“老首辅,太子当立!” 王伯雍越加心烦,那份奏折他是万万不能签名的。 他现在还没能想好究竟该不该给皇帝施压,若是贸贸然签了自己的名字,必定要大事不好。 等回了府,他心情越发的惆怅。 皇上这次,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他在书房里没呆一会儿。就听见外边响起敲门声,皱了皱眉,他就道:“进来吧。” 他以为是王庭然,可是半日也没听见人说话。抬起头一看,才发现竟是顾满。 顾满最近又长了个儿,越发的长开了,眉眼都精致得很。他很有些意外,紧跟着就欢喜起来,起身唤道:“阿满!你怎的来了?快来外祖父这里。” 顾满笑的眉眼弯弯。眼里透出些精灵跟调皮,表现的正如同她的年纪一般精灵可爱。 王伯雍向来是很疼这个外孙女的,此刻见了她欢喜的很,将她抱在紫檀木椅上坐了,就笑问道:“小家伙,你怎的想到跑到外祖父的书房来?” 若是在定远侯府,顾满是进不得书房的,定远侯府的规矩严的很,女子并不能进男子的书房。 但是当然了,顾博齐这个人渣永远是个有例外的人,他的许多妾侍都进过。 顾满想到顾博齐,眼里就不露痕迹的闪过一丝厌恶来,须臾又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瞧着王伯雍,状似天真的问他:“外祖父是在为群臣上书立太子的事心烦吗?” 王伯雍本来闲坐着,听了这句话就忍不住看着眼睛精致的小玉娃娃似地小女孩儿,狐疑道:“你如何知道?” 这个问题刚才王庭然已经问过了,顾满回答的脸不红气不喘,又道:“外祖父,您准备怎么做呢?” 上一世的王伯雍完全替皇帝背上了这个黑锅,皇帝直接拿他出来当挡箭牌。 而这一世,顾满仔细的盯着王伯雍的表情,打算看他的反应。 王伯雍眯了眯眼睛,抚着胡须盯着自己的外孙女儿看了一会儿,就若有所思的问道:“阿满,你倒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若是想拯救王家,那就必定得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和自己非同一般的预见性来,不然的话,王伯雍跟王庭然两个人精又凭什么会听自己的呢? 顾满打定了主意,就抬头望着王伯雍,一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波澜不惊,回答的也实在是让王伯雍大吃一惊:“外祖父,您是不是打算同意皇上的意见?皇上是不是告诉您,现在还没有嫡子,等再过几年,中宫皇后若是还没有嫡子生出来,再做打算?让您不要 参与群臣请立太子的事?” 这些话确实都是皇帝跟他说的,这确确实实是皇帝的意思,王伯雍吃了一惊,看着顾满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 一个才九岁的女孩儿,如何能看得懂身居上位的那人的心思? 连自己也尚未完全摸透......想到这里,王伯雍看着顾满,完全收了一开始那玩笑的心思,脸色肃然的看着她,问道:“阿满,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顾满自然无法跟他说出是因为自己重活了一辈子的原因,就避重就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是我瞎猜的。” 瞎猜也能猜的如此之准?王伯雍越发的觉得自己这个外孙女显得格外的不同起来,沉吟了一会儿就问她:“既然阿满猜得到皇上的意思,那阿满这趟来找外祖父,是想劝外祖父怎么做么?” “正是。”顾满腾的一下抬起了头,两只眼睛熠熠生辉,斩钉截铁的道:“外祖父,这次您就算得罪皇上,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她竟真的能猜到自己心头所想!王伯雍眼皮一跳,瞬间冷静了头脑,道:“何解?” “我知道外祖父的心思,外祖父大概也知道皇上是在拖时间吧?”顾满收敛了全部的笑意,绷紧了脸,抿着唇道:“皇上那些话全是推脱,皇后已经年近四十,又不受宠,生不生的出嫡子那另算,就算生下来了,凭一个一两岁的奶娃娃,怎么跟几个或有兵权,或孙子多 快有了的哥哥们争?到时候天下只会大乱!” 顾满迅速理清了思路,见王伯雍面色严肃,就紧跟着劝道:“群臣从十年之前就已经不断上书请皇上立太子,正因为皇上各种各样的理由都已经用过了,却又拖着不立太子才会群情激奋,矛盾激化到了这个地步,再在中间想当和事佬已经不可能了。外祖父,当断不断反 受其乱,您若是以为您能劝服皇帝又安抚群臣,那是不现实的。现在的现实是,群臣确实已经跟皇帝站在了两端。” 顾满看了王伯雍一眼,道:“您只能二选一。” 千万步摇在想着在中间和稀泥。 一方面,若是在这个关头再想着在中间当和事佬,那不可避免就会成为群臣攻击的对象,到了六皇子他日真的有一日登基的话,又会认为不明确表明态度的王伯雍是个奸猾狡诈的人,靠不住。 当然了,六皇子这个人怎么能容忍位高权重又不是特别支持他的首辅存在,这个也只是扳倒王伯雍的一个理由罢了。 王伯雍当初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得罪皇帝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是想将计就计,陪着皇帝玩这个游戏。 可是现在顾满说的也对,若是自己不明确表明态度,外间不明情况的大臣跟天下百姓们都会误以为他王伯雍是一个无能的小人,况且,以皇帝现在的态度来看,再给他几年时间,他也照样不可能立太子的。 他站在书案后头立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去问顾满:“那依阿满你的看法,外祖父该如何应对?” 阳光透过纱窗钻进来,给顾满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她白皙细腻的肌肤越发显得欺霜赛雪,看着格外可爱。 “封驳!”顾满冷静的吐出这个词,看着惊讶不已的王伯雍,继续道:“外祖父,利用您手里封驳的权利,将皇帝分封三王的旨意封回去!然后在群臣上书请立太子的奏疏上签上您的名字!” 王伯雍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顾满这么做的用意。 他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满,完全不能相信这句话居然能从一个才九岁,又养在深闺的小女孩儿嘴里说出来。 皇帝下了主意,内阁若是觉得不妥的话,就可以封还回去,不予执行。 皇帝要分封三王,无非就是要条退路。 若是把他这条退路给封死了,自己又带头上书请皇帝立太子,皇帝自然就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XBaoShu.com 一百四十七 刮目 顾满来的时候忧心忡忡,等回府之际却已经心中大定。 王伯雍是聪明人,将一切利害关系都给他点明了,他自己自然就知道怎么做。 朝廷如今就是一趟浑水,在里边的谁能不沾点脏污? 但是偏偏王伯雍不能,他现在沾上一丁点脏污,都能成为日后的催命符。 好在顾满有上一世的记忆,知道皇帝这一回定然扛不过这些大臣们,会勉强同意大臣们的想法,同意立太子。 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来朝廷上下对他的不满,他之所以还要下这分封三王的旨意,自然是想先通过内阁,若是内阁同意了他这道旨意,那摆明了就是站在他那一边,他就又能得几年清静日子,也能将内阁拉来当一阵子的挡箭牌。 只是这一回,王伯雍不再甘愿当他的挡箭牌了,皇帝失去了一向支持他的内阁,自然就再也不能把这脏水引到王伯雍身上去。 怕是过不多久,皇帝就会松口了。 她一身轻松的进了西角门,先带着沛音跟沛琴去清江院见王氏。 清音正站在绿油油的吊兰下边抱着一只猫儿逗着玩,见她来了就忙站起身来,笑道:“九姑娘来了!庄子上来了人,此刻太太正见呢。” 庄子上?是侯府的庄子还是王氏自己的庄子? 顾满是知道的,王氏先前已经把自己的陪嫁庄子都给卖出去了,难道又给买回来了不成? 思及此,她不动声色的笑笑,示意清音不用通报,自己领着沛音跟沛琴进了屋。 进了屋,绕过百蝶穿花的四扇屏风,再穿过博古架,就见王氏果真正坐在美人榻上。右手边坐着几个庄户打扮的婆子。 见她来了,王氏就笑:“怎的回来的这么早?你外祖父可好?” “好的,舅母还让我给您带来了西域上贡的玫瑰露。”顾满微笑着上前给她行了礼,就摘了外面的衣裳,只穿着轻薄的夏衫,手执团扇站在王氏身边好奇的打量那三个婆子。 见她好奇,王氏笑着指着那为首的,穿着干干净净的蓝布衫,下穿着布裙的婆子,道:“这是伊阿嬷。这次专程给咱们送西瓜来的。” 伊阿嬷?顾满心下一顿,她记得上回来给顾昭裁衣裳的那个妙手裁缝就叫阿伊,两人难道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但是思索归思索,王氏如此单独的指出她来,语气又极是亲昵,顾满就从善如流,轻声的唤她:“伊阿嬷辛苦了,一路走的可顺利?” 顾满完全随了王氏的长相,长着一双极好看极灵动的桃花眼。肌肤又细腻白皙,加上自有一股子气度在,三个婆子一时都看呆了,直到听见顾满问话。那伊阿嬷才回过了神,忙回道:“好的!好的!我们这回上京来走了水路,那一船西瓜都拿井水湃着,还新鲜着呢。还有一些香瓜、甜瓜。今年收成好,就想着送来给太太跟姑娘们尝尝鲜。” 见那婆子看自己的眼神格外的亲善和蔼,顾满一时不知该如何对待。有些疑惑的回头看着王氏。 王氏见她有些疑惑,忙笑着介绍:“这就是伊阿嬷,我原先的乳娘。” 难怪与阿伊确实有几分相像,顾满知道王氏极为喜欢这个乳娘的,就笑的极为和善,轻柔的唤她:“阿嬷您好。” 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看起来跟那画上的年画娃娃一般可爱,伊阿嬷觉得心也软了,忙欢喜的应了一声。 王氏就吩咐月桐跟蒙雨:“将阿嬷带来的西瓜跟香瓜都分分,亲家老爷那里送一筐去,老太太那里送一筐,几位太太那里分别也送上一筐。” 月桐跟蒙雨都听命去了,顾满就站起身来笑:“母亲,我去看看。” 盛夏的水果难得,又是刚从江西那边运过来的,孩子好奇也是有的,王氏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就由你来分了。” 顾满笑着点头出门去,伊阿嬷就又喜欢又感叹:“九姑娘出落的真是仙女儿一般,与您当初竟像了个十足十!” 听人夸自己的女儿,王氏难免开心,抿唇笑着。 顾满出了门,就见顾清迎面而来,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自从上回的事情之后,顾清并不经常出门,对待顾满的态度也与从前差了十万八千里。 此刻她穿着粉红色的纱衣,梳着双环髻,头上插着一支摇摇晃晃的衔珠凤钗,看起来已经初具大家闺秀的风度了。 见顾满问,她就绽开了笑容,道:“我母亲明儿要出门去静安寺烧香,特地来告知二婶一声。” 说话也能如此的和气周到了?顾满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就笑道:“巧了,江南的庄子上来了人,我母亲正好使我给大伯母送西瓜呢。若是四姐不急,就由我代为转达如何?” 顾满已经长得越发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上挑,笑的眉眼弯弯,瞧着就忍不住失神,顾清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笑:“这有什么,二婶既是忙着,明日我再来也是一样的。” 她如今一副平和样子,看起来少了几分锐气,看着倒是比之前可爱多了,顾满微笑着颔首,又吩咐月桐:“月桐姐姐,赶快装一筐子西瓜,着几个婆子与四姑娘一道回去罢!” 顾清微笑着应了,对待月桐相比之前也温和不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顾满瞧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大太太是怎么教导的,居然让她也开了窍。 送走了顾清,顾满站在花架底下看着那席子上堆了一堆的圆滚滚的西瓜,若有所思。 看来这是王氏自己的庄子了,这个时候种西瓜,冬天种什么? 她知道大周许多农作物都是两季的,也就是春季跟夏季,其他时间大多都让田闲着,而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的人,自然知道怎么能让江西那边的田一年四季都不闲着。 她回了房。王氏笑着招呼她过去,问她:“都分好了?那西瓜有什么好看的,还值得巴巴的出去看一趟。” 顾满笑了一声,问伊阿嬷:“阿嬷,现在送西瓜,冬天送什么来呀?” 伊阿嬷愣了愣,就笑道:“冬天我们这个庄子就送不了果蔬啦,就算送,也是送一些山鸡啊、野兔啊之类的野味。那边的土刁着呢,不好种。” 顾满略微想了想。就笑着抬头看着王氏:“母亲,这个庄子交给我来管吧,好不好?” 她先前已经通过王氏跟伊阿嬷的谈话里听出来,这个庄子位于江西的一个山里,山里依山傍水的,引水灌溉都容易的很,且面积极为宽广,那边的土地都是黄土,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酸性土壤。她曾经在那里生活过,知道在那边种什么才会丰收。 王氏先前也说了,这个庄子也就是每年夏天能送些新鲜水果来,冬天送些野味。一年到头也得不了一千两银子,这么好的条件的一个庄子,若是好好打理起来,未必就只有这么一丁点的收入。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王氏才没把这个庄子给卖了吧。 王氏跟那三个婆子都是一愣,愣过之后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笑着将她揽在身边,王氏就笑:“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会想到要去管庄子?你可知道这庄子是做什么的?这庄子在千里之外呢。你又哪里能管的过来?” 顾满却似乎真的上了心,拉着王氏的手只管撒娇:“母亲就让我试试又何妨?欧阳家的三姑娘早前在庄子上可养出了极好看的绿油油的青菜呢,我未必就不行!” 原来是小孩子家在较劲,王氏从来没见过顾满跟个小孩子般的撒娇使性子,如今见她如此这般,心早就软了,再加上这个庄子本就是闲的,卖给人人都未必去买,就笑着应承了:“你既是要管,就得多上些心。来年夏天可别让我们连西瓜也吃不上。” 这就是答应了,顾满心中欣喜,忙点头答应了,想了想就吩咐伊阿嬷:“阿嬷,你姑且在这里住几日,过几日等我想好了在庄子里种什么,就来告诉你。” 伊阿嬷笑呵呵的看着她,脸上全是慈爱。 顾满想了几天,总算将事情都给想明白了,就去找伊阿嬷:“阿嬷,我想过了,咱们庄子上不是有五十亩地么?咱们分出二十亩来种上芋头,另外二十亩种上番薯,等冬天了就都能收了。另外十亩,阿嬷就先种些新鲜蔬菜,圆白菜或是枫菜都可以,等到来年开春了,再种些大豆或者是栽种满满十亩的桃树苗。” 伊阿嬷听的一愣一愣的,半日后才反应过来,一个姑娘家,且是个小孩子,竟有这等见识,能知道这些庄稼作物倒是不简单。但是想到她说种番薯,伊阿嬷就又有些犹豫。 番薯是从西域引进来的东西,只有北方这些地方才种,在南方,养不养的活,种不种的好还很是问题。 看出了伊阿嬷的犹豫,顾满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忙笑道:“阿嬷是不是觉得番薯在南府不好养活?” 伊阿嬷想说是,但是接触到了顾满那双晶晶亮亮的桃花眼,打击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满微微一笑,安慰伊阿嬷:“阿嬷只管放心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若是种不活,明年我再也不提管庄子的话就罢了。” 伊阿嬷瞧着顾满那信心满满的样子,也不好真的打击她的自信心,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仍旧不信的。 顾满自然看的出来,只是伊阿嬷是王氏曾经的乳母,上一世自己虽然不曾见过她,也听说过阿伊是唯一一个敢去替王庭然收尸的人,阿伊是伊阿嬷教出来的女儿,阿伊能被教导的这么好,伊阿嬷也定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是该未将来的事情筹划筹划了。XBaoShu.com 一百四十八 奇遇 经过了连日来的整顿,王氏在侯府里算是彻底的建立了威信。 顾烟坐在门前的穿廊里吹风,黄杨木椅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不远处的樟树下边挂着的秋千随着风一荡一荡,有猫儿跳在上头,又因为摇晃的速度过快而吓了一跳,转眼就蹦到别处去了。 她皱着眉头,很是有些不开心。 自己穿越来这里整整五六年,王氏一直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软的不能再软的柿子,可以随人拿捏的,但是到了现在,王氏却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干脆利落的换了各房安插在厨房里的人,到最后却还让老太太连句斥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顾博齐的态度更是天翻地覆,以前顾博齐是她的弱点,可是到了现在,她却好像根本不再在乎顾博齐了。 难道真的是为母则强么? 想到这里,顾烟就又不可免俗的想起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来。 顾成峰如今已经八个月了,生的玉雪可爱,又聪明的很,抓周的时候,什么也不要,直接奔着去捡了四书跟一把剑,全家人都惊喜不已,一个劲儿的夸他未来是文武双全,要当状元的,把老太太都哄的高兴不已。 如今有了嫡子,顾博齐对顾承宇这个儿子好像也不似从前那般上心了。 原本说帮顾承宇进国子监当贡生的,现在经过这一闹,王氏哪里还会因为顾博齐而费心帮顾承宇筹谋? 顾烟想到这些,漂亮的脸蛋上就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哀愁。 随着王氏的强势,自己的处境就越发的不妙起来。 从前因着王氏对顾博齐百依百顺,自己在王氏 面前也有几分存在感,王氏更是为了讨顾博齐的欢心而对自己格外的亲切些,自己的吃穿用度与顾满顾昭都是一样的。没有半分差别。 可是现在,虽然王氏对自己似乎还如同从前一样,但是顾烟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府中下人对待自己跟顾满的差别。 他们对顾满越发的恭敬越发的小心翼翼,而对待自己却隐隐已有几分的不耐烦跟敷衍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顾烟又不由得回想起那一日顾昭的曲子,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来自几百年之后的,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曲子。 究竟,顾昭是不是穿越者? 是不是她的乡党? 若是的话她又偏偏是王氏的女儿...... 这一切的事情纠结在一起,就是一团乱麻,把顾烟似乎紧紧的给困在了里面。 她望着天边叹了一口气。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浮现淡淡的水汽,似乎很是忧郁。 旁边的丫头们看的心头忍不住一跳,暗叹如今十一姑娘出落的真是越发的精致漂亮! 顾家的姑娘们长得都不错,顾昭柔美端庄、顾清神采飞扬、顾满虽现在形容尚小,但是也能看出日后的倾国倾城来、如今的十一姑娘更是直逼顾满,似乎一点儿也不甘落后。 只是可惜了,到底是个庶女! 她的乳娘徐氏在旁叹了一句,就上前笑道:“姑娘!仔细在这里坐久了吹了风,才刚太太那儿送了些西瓜来。我已经命云彩拿去井里湃了,如今给您送上来?” 又是王氏的,这个家里好像只有王氏才有这些东西似地,顾烟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淡淡的点了点头。 徐氏见她不甚开心,也知道她的心机手段不比一般人,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旁敲侧击的试探:“姑娘今日在这里坐的忒久。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烦心事多了去了,但是这些烦心事还真是不能对眼前的人提起,顾烟就微笑着摇摇头。问她:“乳娘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徐氏见她转眼间就缓了一副开心的神色,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不敢耽误,忙满面堆笑的回她:“姑娘,前儿姨娘才同您说过的,要您今日出府去静安寺烧香。” 烧香?烧的哪门子香,不过是要求自求多福吧? 心里知道马氏的打算,顾烟越发的不喜起来。 但是她转眼一想,这毕竟是个难得的机会,自从来了这古代,除了大家伙一起出门,她几乎还从没有单独出过门。 算了,就当出去逛逛也好。 她于是点了点头,又问:“与母亲禀报了不曾?” “已经说过了,太太昨儿就给您备下了马车。随行的家丁小厮一应也都是准备好的。” 顾烟就回房去换了身浅蓝色的交领褙子,外头罩着一层白色的纱衣,底下配着月白色绣荷花的百褶裙,头上梳一个极简单的双环髻,看起来却越发的显得娇媚可爱。 静安寺跟普济寺跟罗云庙又大不一样,它就在城里头,因此去根本就不用多长时间。 没人跟着,自己身边又都是已经调教好了的人,顾烟就格外的跳脱一些,好奇的撩起帘子看外边的场景。 大周基本都是两日一市,因此市集上热闹的很,有捏糖人的,买冰糖葫芦的,做小人儿的,甚至卖艺的、耍猴的,比比皆是。 顾烟被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迷了眼,一时竟有些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等马车渐渐的驶离了这热闹的大街,转眼进了寂静的小巷之后,顾烟才有些惆怅的放下帘子,颇有些怅然若失。 她正蹙眉思索着,马车却忽然似乎遇上了什么阻碍,竟忽然停了下来,她有些疑惑,正要开口问车夫缘由,就感觉马车一震,紧跟着竟闪进一个人来。 是个男人! 顾烟吓的不轻,这可是在大周朝,在古代!若是被人知道自己的马车上进了个男人,那以后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那人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还没等她出声,就忽然伸手掩住了她的嘴,轻声在她耳边道:“别出声!也别乱说话!不然我就杀了你,知道么?” 顾烟知道这回是碰上麻烦了。就强自镇定的点了点头。 外边的车夫又忽然站在马车外头唤她:“十一姑娘!刚才原来是车轴压进了一个坑里,现在没事了,您没受惊吧?” 顾烟蹙了蹙眉,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男子,又冲自己的两个婢女摇了摇头,就轻描淡写的打发了车夫:“没事,正奇怪为何马车忽然不动了呢。既是没事了,那就继续上路吧。” 后头的小厮跟婆子的马车现在才跟进来,见状就过来问是怎么了。 车夫将先前的状况都说了一遍,又拉着几个小厮一块儿将马车从坑里推出来。就打算继续前行。 顾烟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于跟一个男人同坐这件事并不十分抗拒跟羞涩,她轻轻的转过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那男人一番。 那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广袖衫,腰间用一条金色的腰封系着,腰间垂着的玉饰很是特别。 只一眼便可断定,这个人并不是普通人。 黑色在大周,可是只有贵族穿得的颜色。 那人见顾烟似乎根本没有在乎自己的存在,忍了半天见顾烟终究不问自己一句话。就忍不住有些疑惑的问她:“你不害怕?” 自然是害怕的,刚开始的时候,不过砸看见他的衣着,还有颈间带着的一块玉牌之后。就不再怕了。 这个让人非富即贵,定然不是为了对自己一个小小的庶女不利而来。 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思及此,顾烟就牵起嘴角微笑了一下,神色淡淡的:“我害不害怕有什么紧要?现在公子已然在我的车上了。若是我说害怕,公子就能凭空消失么?”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那名男子闻言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羞赧,拱起手来跟她道歉:“实在是抱歉,在下一时情急,唐突了姑娘您。” 顾烟转头瞧了他一眼,见他面上羞赧之色不似作假,再加上长得清俊异常,瞧着便不是什么坏人,心下一动,就轻声问道:“公子这么着急,连女眷的马车也不顾了跑来躲避,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这样一个长得如此清俊,又穿着如此华贵的男子,定然不是什么等闲之人。 若是可以趁机结交,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面前的女子一双杏眼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都足以牵动人心,偏偏处事也与他平常见到的闺阁之秀很是不一样,男子不知怎的,对着她美丽的眼睛竟有些失神,接触了片刻忙将眼神移开,犹豫了一阵才回道:“不瞒姑娘,我正是要借着姑娘的马车躲一躲。姑娘不必着急,等你的马车停了,我一定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你跟你旁边的丫头,没人会发现的。” 笑了一声,顾烟淡淡的摇了摇头,道:“我若是担心,方才就已经大声嚷嚷起来了。” 这倒也是,男子完全没想到,若是嚷嚷开来的话,眼前的女子的名声才更加堪忧,心中竟更加钦佩起她来。 就思索了一会儿,拱手问道:“冒昧问一句,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姑娘?” 这问的可真是绕口。 顾烟微微一笑,展颜道:“定远侯府。” 定远侯府?旁边人的笑意收敛了一些,皱眉了半日,才回道:“原来是定远侯府上的姑娘,在下姓谢。” 谢?顾烟脸上的笑意更甚,心中却飞快的思索起来,谢乃国姓,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 三更送上~~~~~最近乌云罩顶啊。 求收藏求推荐求订阅~~~ 很久没这么吼一嗓子了。XBaoShu.com 一百四十九 通风 伊阿嬷果然听从顾满的吩咐,在府里多住了几日。 一开始她还以为顾满一直缠着她问些庄子上的事都是因为大家闺秀没见过,觉得新奇好玩,以为顾满过些日子也就把这事给丢开了。 顾满的那些提议,她回去也跟另外几个婆子都商量过了,其中有个是做惯了农活的,当下就大笑着说不成, 那番薯从来就只在北边才有人种,南边要种这些确实也为难了些。 可是顾满这几日来日日拉着她说些庄子上的事,言辞之间根本不似一个普通的五谷不分的大家闺秀。 伊阿嬷有些犹豫,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听这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的,左思右想之后,她只好去求王氏。 王氏闻言却只是牵了牵嘴角,悠然道:“阿嬷,既然阿满让你这么做,那就都随着她吧。” 顾满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见识也不同一般女子,这么多事过来了之后,王氏越发的肯定这一点。 正说着,清音巨笑吟吟的捧了两盏茶进来,笑道:“九姑娘亲自拿来的茶,又是亲手冲泡的,说是用往年梅花上的积雪泡的玫瑰花茶,叫拿来给太太跟阿嬷尝个鲜。” 是用玻璃碗盛着的,玫瑰花已经充分被浸泡开,在沸腾的水中盛放开来,玻璃碗还隐隐冒着热气,真真是美极了。 伊阿嬷看的眼睛也直了,忍不住笑道:“怪道都说九姑娘玲珑心肝儿,这样好看的茶,怎么舍得喝?” 王氏微笑着饮了一口,就见顾满已然进门来了。 今日她穿着月白色的圆领褙子,外头罩着一件浅蓝色的薄纱,看起来越发的漂亮精神,王氏心下欢喜。就将她唤到身边揽了,笑着问她:“你伊阿嬷在这里耽搁的也够久了,说是这几日就要家去。你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顾满想了想一想,也不推辞,竟笑着道:“吩咐倒是不敢说,只是希望阿嬷能按着我说的去试一试,若是成了,咱们来年不是又多了一项进项么?我听说那边的人到了冬日都喜欢吃芋头拌饭,因此芋头种出来了,卖出去应该不难。至于番薯。那就更好卖了。平常北方的 番薯在那边卖,都卖的极贵。咱们自己种出来的,卖的又便宜,想必也有许多人买。至于剩下的,那就留着碾成粉,木薯粉做丸子做饺子都适合......” 王氏跟伊阿嬷对视了一眼,都免不了惊奇。 等都说完了,顾满才跟王氏道了别,出门往自己的明月楼去。 现在家里的事情已经被王氏处理的差不多了。王伯雍应该也能逃过第一个劫难,她心下松快了许多,又开始琢磨起答应过欧阳灿跟谢庭的事情来。 转过了亭台楼阁,再穿过碧波庭进了月亮门。顾满正觉得走久了腿疼,想坐下歇歇,就见不远处一个做小丫鬟打扮的丫头畏畏缩缩的,在梧桐树后头探头探脑。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那小丫头,瞧着倒是好生眼熟啊..... 沛音看出她的疑惑,就轻声道:“好像是十一姑娘身边的蕊儿。” 顾烟身边的人。在自己身边探讨探脑的是作甚?顾满心中狐疑,就低声在沛音耳边交代了几句。 沛音点点头去了,沛琴就服侍顾满回了明月楼,不消一盏茶的时间,沛音就笑着进来,道:“姑娘,蕊儿此刻正在外头候着呢。” 顾满让她将蕊儿领了进来,却也不立即就问她话,只是坐在上首端详她良久。 若说这府里的人最怕的是谁,怕大家都会说是顾满,谁不知道她是个一不高兴了连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敢动手的人物?再加上她的身份高贵,惩治下人也有一套,大家都害怕的不行,此刻蕊儿被她这样盯了半日,早已经觉得身上发毛,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似乎在多过一 刻,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都会绷断。 顾满看着样子也差不多了,就抿了一口玫瑰花茶,懒懒的将那杯茶放在执画手里,淡淡道:“说吧,你今日跟了我大半日是为何?” 蕊儿早就已经被吓得不行,再抬头一看,沛音沛琴跟执画抱玉都在,一时之间更是失了方寸,犹豫了大半日,才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朝着顾满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道:“求九姑娘救命!” 真真是怪了,顾烟房里的人跑来自家姑娘这里求救命?沛音与执画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莫名。 顾满面色入场的盯了蕊儿一眼,话里依旧不带什么情绪的笑:“你这话说的倒是好笑,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十一妹怎么你了。说罢,今日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没心情与你拐弯抹角的,你若是再不说,我就叫沛音送你回去,好好问问你们姑娘这是什么道理。 送回去见十一姑娘?还是叫九姑娘身边最贴心的大丫头陪着?蕊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凄惨的下场,赶忙对着顾满磕头如捣蒜,抖抖索索的道:“九姑娘!九姑娘饶命!奴婢,奴婢是真的有事要求您......”她生怕顾满不信,眼里已经急出了眼泪。 顾满看着她,一时深色莫辩。 顾烟的个性跟为人她都是知道的,等闲绝对不会允许身边的人出错,前世的云彩跟云霞都对她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到了这一世也一样,楚琴跟入画就算到了最后关头都不曾出卖过她,由此可见她的手段之高,而如今她身边的丫头跑来自己这里求她救命? 只是略微的思索了一会儿,顾满就顺着她的话问道:“既是要我救命,总该让我知道你犯了什么事。” 顾满的眼神冷静而坚定,看的蕊儿心头巨震,再不敢跟她讲条件,蕊儿泪流满面的磕了头,就哭道:“十一姑娘她......十一姑娘她要赶奴婢走!”顿了顿,她又万分委屈的哭道:“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奴才,若是被赶出去了,日后我老子娘的面子可就都被我丢光了,哪 里还会有我的活路......十一姑娘也未免太不近人情!” 好端端的要赶人?这贤良温顺的名声不要了? 顾满觉得疑惑,仍然不动声色的道:“哦?你犯了何错,十一妹对待下人向来宽厚,断断不会无缘无故就赶你。” 蕊儿闻言更是委屈,忍不住抽噎了几声,才断断续续的回道:“昨儿跟姑娘一同去静安寺上香,半路上姑娘的马车陷进了坑里走不动,后来才被拔出来了,那一路我跟在后头,隐约能听见马车里头并不止姑娘跟云彩跟入画两位姐姐,似乎还有旁人......似乎......私塾 是个男子。我觉得奇怪,又以为自己听混了,也就没在意,谁知道后来到了静安寺,却发现了姑娘包袱里多了一块玉。姑娘的东西都是由我收拾的,两位姐姐贴身带着,里面有什么东西我最清楚,可是出来的时候我只给姑娘带了一身衣裙,并没有旁的东西了。那玉佩又 不像是姑娘的东西......我就......我就......” 顾满仿佛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顾烟昨日是才出门去静安寺烧香了。 马车中途出了事?里面还有男子的声音?还有不属于顾烟的玉佩出现在了顾烟的包袱里? 顾满来了兴致,接着她的话道:“你想着,这摆明了是男人的东西,你主子就算丢了也不敢声张,就把那玉佩昧下了?” 顾烟又不是普通人,人家是穿越来的不说,哪里会在意古代的这些古板生硬的死规矩? 若是这玉佩对她有用,她当然要用尽一切办法要回去。 蕊儿点了点头,脸上火烧似地,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在顾满面前无所遁形,但是既然已经来了,话也已经说到了这份上,退堂鼓断断是打不得了,就咬了咬牙,接着说下去:“奴婢知道这件事奴婢做的不对,但是十一姑娘自己也有不是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倒是知道自己是那只苍蝇。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她已经给自己卖了个好,跟自己汇报了顾十一的短处,算是给自己立了功,想求个恩典回去么? 顾满勾起唇笑了笑,想起她说的玉佩,就问道:“你方才说十一姑娘包裹了多出来了一块玉佩?那块玉佩现在何处?” 沛音跟执画却早已呆了,没料到平日看起来最是正经不过的十一姑娘竟敢做出这等事来!简直是在丢侯府的脸面。 顾满却跟她们想的不一样,她是了解顾烟的,顾烟不是一个没成算的人,怎么会公然做出这等事来? 事情还未完全弄清楚,又何必急急忙忙的下定义? 蕊儿迟疑了一会儿,就咬着唇摇了摇头。 顾满冷笑一声,偏过头看着沛音,吩咐道:“将她带回去送给十一姑娘,叫她好生管着自己手下的人。” 言下之意,竟是要将自己交给顾烟?想起今早起来顾烟那狼一般的眼神,蕊儿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这两个姑娘竟都不是好糊弄的。 她此刻真真是骑虎难下了!XBaoShu.com 一百五十章 谢远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沛音已经带着人靠近了,她吓了一跳,就赶忙噗通一声又磕在了地上,哽咽道:“我说!我说!九姑娘,那玉佩一开始确实是被奴婢拿了不错,可是今早就已经被十一姑娘她拿走了啊!” 把证据都拿走了,又要赶人,到时候怎么说都没有证据,丫头跟姑娘的话,别人会信谁?自然是信做主子的,倒确实是顾烟做事的风格。 顾满眯了眯眼睛,问道:“你还记得那玉佩的样子么?” 谁知蕊儿一一听,顿时绽出一个笑来,破涕为笑的给顾满磕头:“姑娘!姑娘!我能画出来!” 既是能画出来,那自然是最好了。 顾满顺势起身,吩咐执画:“带她下去吧,我也乏了,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先前吩咐你带给伊阿嬷的东西等入了夜得了闲儿就给她送去。” 执画恭敬的应了,又亲自去娶了厚些的褙子让她披上,笑道:“姑娘如今管的真真是越发的宽了,那庄子上的事情也如此的上心,难道还真的打算去种田不成?” 种田有什么不好? 起码不用日日担心着什么时候就会脑袋搬家,顾满浅笑着戳了她一手指头,骂道:“偏你事多!就算去种田也要带你去挑水施肥!” 蕊儿不敢抬眼细看,心下却不免羡慕起来。 都说九姑娘心肠狠,厉害的跟个夜叉似地,可是现在看来,她对待身边的人却不是一般的好。 蕊儿的动作倒是够快,等顾满从德安居回来,执画已经笑盈盈的迎了出来,笑道:“那丫头已经画好了。” 言罢就引着顾满进了书房,将一张素白花笺交给她。 大周朝对贵族的佩饰也有严格的要求,什么等级就该带什么样的饰物。因此顾满才叫蕊儿将那块玉佩描画出来,好猜测一二。 谁知她一看之下,忍不住连眼睛也瞪圆了。 那画上画着的玉佩哪里是什么普通玉佩?!就算是她顾满,也带不起这样的东西! 那玉佩上纹着的竟是龙...... 龙啊,顾烟这回究竟是招惹上了什么人? 顾满仔细回想了一番,就猛然记起,她当初在六皇子谢振轩的身上,似乎也见过类似的玉佩。 难道竟是皇家的东西?顾满越发狐疑,紧盯着那张纸看了半日,才模模糊糊的看出来。那画上的玉佩上除了龙,旁边竟还有个小字。 竟是繁体的远字。 远...... 皇家的人,有哪一个是以远为名的? 顾满是知道的,大周朝的皇族都喜欢在玉佩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以示身份,若是她没有猜错,这定然就是皇家的人都人手一个的彰显身份的玉佩了。 远......沉吟了半日,她才忽然噌的站起身来,神色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松。 难道是,谢远? 他竟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从藩地潜回京城来? 他回来是为了何事?赵王可知情么? 谢庭呢? 顾满想起或许一无所知的谢庭,竟不知为何有些担心起来,手上的动作一时重了,将那花笺捏的都皱了也不自知。 执画见她猛然间变了脸色。心下就有些忐忑,忙上前唤道:“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若真的是谢远跑回了京城,那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谢远难道不要命了么?藩王若是不经圣旨就私自入京,那就等同叛乱。天下可以共伐之的!究竟是有什么事,值得他千里迢迢的,冒着生命危险跑回盛京来? 想起欧阳灿说的。他与谢庭前几日遭遇了此刻,谢庭更是差点没了命,顾满忽然觉得心里突突的! 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她搜肠刮肚了一番,偏偏却想不到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究竟出了什么事会与谢庭相关,一时间觉得无比心烦。 执画的叫声才将她从深思中惊醒过来。 摇了摇头,她想了想,就吩咐执画:“告诉蕊儿回十一姑娘的关雎阁去,就当没来过咱们那这里。她的事情,我自有主意。” 那蕊儿看样子是个聪明的,不会自掘坟墓,若是回去漏了口风,顾烟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执画答应着去了,顾满就呆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揣着那张薄薄的花笺发呆。 谢远若是真的回来了,又为何会与顾烟扯上关系? 若是这件事被发现了,顾烟固然脱不了干系,怕是整个侯府否要被拖累。无论如何,她自己总是姓顾的,还有个以后要接掌顾家的顾成峰在,她绝对不能让侯府出事。 可是顾烟这个丫头做事向来滴水不露,自己若是上门去问,别说手里没那块玉佩,就算有,她怕也能红的说成黑的。 顾烟哪里是走不通了。 顾满想了一想,招手将抱玉唤来:“抱玉,你去我母亲房里说一声,就说我明日要出门呢一趟,去静安寺烧香。” 又是静安寺?抱玉困惑的眨了眨眼睛,但是她向来沉默寡言,绝对不多问一个字的,闻言就乖乖的去了。 因为她上次遇到蛇的原因,她房里的执画跟抱玉都去学了些拳脚功夫,到时候好保护她,因此二人近几日才调回来伺候。 顾满却一点也不觉得她们生分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也都愿意吩咐她们去做,因此执画与抱玉服侍起她来也更加尽心尽力。 等抱玉去了,顾满却还觉得心里堵了一块石头,闷闷的很是不舒服。 偏头将执画唤来,顾满仰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吩咐道:“执画,你现在去二门上,将我的这封信交给他,让他转交给欧阳公子。” 欧阳灿?执画是知道欧阳灿的,也知道这个欧阳灿很是帮了顾满的一番大忙,因此不免有些犹疑,她很有些担心顾满是不是跟欧阳灿走的够近了一些。 顾满心中有事,见她脸上有些犹豫,心下一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叹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道:“你放心去吧,我有分寸。” 此刻心里乱糟糟的,顾满一时有些恍惚。 这一夜睡的并不好,顾满次日起来就觉得心口堵得很,但是到底年纪太小,她看了一眼镜子里一点疲态也没有的自己,略微叹了一口气。 昨日就已经跟王氏禀报过了,如今王氏在府里地位又不似从前那般被动,顾满很顺利的就出了府。 一乘蓝幄的马车迅速的驶出了定远侯府,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前,转过了猫耳胡同,就在静安寺门前停住了。 静安寺的净慧师太早已经得了信迎出来候着,见了她就忙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引着她去大殿烧香。 顾满按照静慧师太的指引做足了全套,就进入后院的厢房去更衣。 等她穿过了东厢房,就见欧阳灿的随从李奇正在一旁低着头候着,见了她就恭敬的行了个礼,道:“姑娘,我们爷在里头等着呢!” 顾满点了点头,携着执画跟抱玉绕过了穿廊,就见欧阳灿果真在一个小院子里候着。 见了她来,且神色严肃,欧阳灿难免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道:“是怎么了?难道是上回刘七八的事情出了什么差错不成?” 近日他的父亲因为上书请立太子的事狠狠的被皇帝骂了一顿,他如今却还能抽出空来关心自己,倒是让顾满心下有些感激。 但是很快就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顾满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我舅舅还未问出个所以然来。我这回找你,是有些事情想问你。” 欧阳灿见她黛眉紧蹙,一弯好看的桃花眼也浮现出忧愁来,就稍稍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问道:“何事这么紧要?” 他是知道的,顾满并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寻常事定不能让她这般忧心忡忡,是以禁不住也有些担忧。 顾满从执画手里接过那张花笺交给欧阳灿,敛了脸上的笑意,问道:“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欧阳灿家世显赫,结交的都是些王孙公子,哪里会不认识这物什?等他细细的瞧清楚了,就忍不住叹道:“是谢远随身带着的玉佩!” 果然没猜错!竟然真的是谢远的东西。 赵藩难道就这么肆无忌惮么? 还是说,这一次谢远的到来,跟群臣上书请立太子的事有关? 欧阳灿略一思索,脸上的表情就凝重起来,他将事情都细想了一番,喃喃自语道:“莫非我哥哥前儿带人去搜什么人,就是搜这个家伙不成?”他说完这句话,又看着顾满,问道:“小九,你这东西是从何处得来的?” 顾满见他神色凝重,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松,想了一会儿,就道:“前儿我妹妹出门来静安寺烧香,偶然捡到的,我瞧着这并不是寻常东西,就想着带来给你瞧瞧。” 那这么说,是偶然得到的? 可是究竟是谁,会把谢远随身带的玉佩的模样画下来?又是因为什么? 欧阳灿蹙眉,决意回家好好问问欧阳宣。 顾满心里有些乱,也不敢把话跟欧阳灿说的太明,毕竟他哥哥可是锦衣卫,若是出了什么事,免不得查到顾烟身上来。XBaoShu.com 一百五十一 死仇 欧阳灿不疑有他,脸色凝重的很。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谢远这个家伙真的敢进盛京来,那真真的就是不想活了!他想着,这件事总要跟自己的哥哥商量一番。 他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顾满,忍不住低声交代道:“小九!这件事情不宜外道,你只与我说了便罢,至于其他人,万万不能说漏半句嘴,你可知道?” 顾满就知道了他的意思,瞧他的脸色那么难看,顾满低低的应了一声,又问道:“是谢远回了盛京么?” 欧阳灿见她也是面露担忧,心里不欲让她担心,就摇了摇头,道:“就算是他回来了,也与你无干。你只记得,千万别说看见过这个劳什子就成。话说起来.......”欧阳灿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小九,你真的只有这张纸,没有其他的吧?” 是指这块玉佩本身么? 顾满心中焦急起啦,面上却不露分毫,轻轻绽开一个笑容,俏皮的道:“我从何处得这样的东西来?你也知道谢二爷差点害死我。” 果真是个聪明的姑娘,简直一点就通,欧阳灿心中宽了几分,就微笑着点头告辞:“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小九,近日里小心些。” 小心什么?怕谢远前来找麻烦么? 可是巧了,碰上他的还真不是她。 顾满微笑着点了点头,见他转瞬间就消失在了拐角处,就回头冲执画道:“咱们走吧。” 她脸上带着帷帽,看不清楚容貌跟神态,但是执画却感受得到她是担忧的,就低低的应了一声,出了门就问:“姑娘,咱们去哪儿?” “赵王府!” 执画心中讶异。却一向都敬重顾满,此刻见她既下定了决心,也就不再多说,静静的上了马车,陪在顾满左右。 赵王不是个莽撞的人,看他在上一世能忍到新皇登基,甚至亲自绑子上殿,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以正清白就知道了。 这样能隐忍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傻乎乎的派自己仅剩的另外一个嫡子回京城来打探消息? 那简直就是羊入虎穴,说不定就要连累了赵王。 那就很明显了。谢远是自己回来的。 他回来能做什么呢?若是没有猜错,定然是冲着他这个当世子的哥哥来的。 谢庭这个人,当真是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弱么? 她飞快的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正在愣怔间,就感觉马车忽然停住了。 “姑娘,咱们已经到了。” 顾满低低的应了一声,伸手扶着抱玉的手下了马车,仰头看了一眼赵王府的牌匾在阳光下闪着金辉。 并没有料到她竟会亲自登门前来,谢庭匆忙间并没有换衣裳。只是着了日常穿的深紫色直裰,腰间配着白玉腰带,头发用一根紫色的绸带挽着,就迎了出来。 谢庭长得很漂亮。是完全不同于女子的那种漂亮,清俊异常,光是看着就容易让人失神,顾满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算算日子,她与谢庭也已经隔了半年时间没见,他的个子已经蹭蹭的蹿了不少。如今顾满站在他身前,已经只能勉强到他的肩膀。 顾满在打量谢庭,谢庭却也惊讶的在看着她。 她今日穿着月白色的交领褙子,外头罩着一件浅蓝色的比甲,身姿盈盈,看着便让人赏心悦目,此刻她正拿下头上带着的帷帽,一双眼睛竟登的,让整个房间都亮了几分。 现如今就已经出落的这个模样,以后更加要祸国殃民吧?谢庭蹙了蹙眉,想起六皇子前日对着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知怎的竟觉得心上有些不舒服。 “你......” “你......” 二人愣了一会儿,竟不约而同的开口,又被对方的话给打断。 谢庭愣了一愣,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情绪不明,转而又低声笑了笑,道:“你有话要同我说?” 他还以为是刘七八的事情有了结果,她才会这般惊慌的过来。 但是顾满却并没心思同他说这些场面话,深吸了一口气,仰面看着他,道:“我来,是有事情要同你说。” 她的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眼里也闪着担忧的光,谢庭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一软,声音也不由得跟着软了下来,看着顾满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小妹妹,轻声道:“既是有话说,我洗耳恭听。” 他说着,顾满不经意的就瞥见他如玉的面上一道有些狰狞的伤疤。 就算已经结痂了,也看得出来是下了狠手的,那伤疤蜿蜒着,竟似乎深的很,像一条蜈蚣,盘在他那张漂亮异常的脸上,叫人觉得说不出来的别扭。 难道谢远已经动手了么?顾满只觉得一惊,后背竟不知为何渗出冷汗来,抬头望着谢庭,道:“听说你被刺客刺杀?” 这件事情只有欧阳灿知道,谢庭就知道这是欧阳灿告诉了她,也不再多说,抿着唇点了点头。 难道是为了自己被刺杀一事来的?这并不像是顾满行事的风格。 顾满向来是不干己事不张口的,自己虽然帮了她许多次,但是与她实在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她又为何会来? 他皱起了眉,眼睛却看着顾满,并不知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顾满见他面色严肃,却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左右看了一眼,见并没什么旁人,就压低了声音,道:“若是我没猜错,你被刺杀的事情或许与谢二爷有关。” 谢远? 谢庭不傻,他从前逃过赵王妃的陷害已经不知多少,这回跟他交手的想必也是个熟人。 可是顾满现在说,是谢远? 他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为何会这么说?” 顾满低下头静默了一会儿,就伸手将那张花笺重新掏出来,道:“你瞧。” 谢庭狐疑的将那张花笺接过去,片刻后就面无表情的从旁边桌上拿过一支火折子吹着了,将那张花笺烧的干干净净。 “你带着这个东西去找过欧阳灿了?” 顾满见他毫不犹豫的就将花笺烧了,还以为他不以为然,此刻听他这么问,就沉默着点了点头。 眼睛里也有些愤然。 她本可以不来的。 若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这么多次的份上,谁愿意理他! 谢庭却似乎并没看见她的怒容,牵起嘴角笑了笑,轻描淡写的道:“那你还敢带着这东西乱晃?” 顾满有些惊讶。 谢庭却已经接着道:“他哥哥可是个厉害人物,若是问欧阳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会派人查探他都见过了谁。到时候你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 从没见过谢庭也有这样的一面,顾满咬了咬唇,又为自己的冒失觉得不好意思,眼里不免露出些懊丧来。 以前见她,她次次都跟个斗鸡似地,永远昂着头,对待自己这个世子也从来不见有什么尊重,如今见了她这幅模样,谢庭不免觉得惊奇,就兴致盎然的在一旁看了半日。 “那你打算怎么办?”顾满决意不再纠结这事,就直截了当的问他,又补充道:“他想必是冲着你来的。但是若是他被锦衣卫捉住了,赵王府也会被连累......” 真是让人伤脑筋。 谢庭低下头想了想,就看着她,道:“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 其实不用她来说,他也已经知道谢远潜回盛京了。 安插在赵王妃身边的人也不是只知道吃饭不知道干活的,这回总算是带来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说起来,这个弟弟不听话,自己还能怎么办? 难道去皇祖父那里告发他不成? 那还没等到谢远挨罚,自己怕就要被赵王给拔刀砍死了。 知道归知道,顾满如此仗义的赶来给他报信,他却还是感激又感动的。 这世上,这么把他谢庭放在心上的,没有几个。 顾满却不知道谢庭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心下还在为了谢远的事情担忧。 她其实是没这么好心的,来给谢庭报信也是为了试探试探他的口风,更加希望他没有那么弱,能把这件事给处理了,免得给侯府带来什么祸患。 谢庭对谢远的心思清楚的很。 怕是听赵王妃说了什么,又知道巴鹰一行人刺杀自己不顺利,才特特的寻了来吧? 他们之间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却也是这一辈子都解不开的死仇。 他既然敢来,那就付出点代价再回去吧。 就当作他千里迢迢来盛京,付出的一点学费。 二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还是顾满先回过神来,仰头问谢庭:“这回的事,会牵连到我身上么?” 谢庭闻言,就诧异的挑眉。 顾满微笑,轻声道:“前儿舍妹出门上香,怕是恰好碰见了这位煞神。我也是怕我们侯府遭了无妄之灾。” 就这么有把握自己这个无能懦弱的世子能有办法? 谢庭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就道:“怕是不止这么简单。” 难怪这个丫头会这么爽快的跑来报信,原来也是因为自家被牵扯进去了。 谢庭玩味的笑了一笑,一时间不知道心中是苦涩还是难过。XBaoShu.com 一百五十二 处理 欧阳宣有些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在自己面前站着,抬头望了一眼天上如今略显刺眼的太阳。 好似已经许久没见到自己的弟弟如此义正言辞的跟自己说话了。 而这一回,这家伙是来问自己关于谢远的事情的。 谢远是不是潜回了京城,他自己都还在调查,这个愣小子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还巴巴的跑来问? 思及此,欧阳宣的脸色严肃了一些,板着脸问他:“这种事也是你能跑来问的?你可别忘了你很快就要会试了,翻年就是秋试,你都准备好了?” 欧阳灿少有辩才,一直以来都以神童的身份活着,家中上下,包括淑妃娘娘都很是看重他。 见欧阳宣板着脸,也很严肃,欧阳灿就忍不住有些着急,梗着脖子道:“哥!我并没有诓你。你老实回答我,你近日在搜查的人,是不是就是谢远?” 锦衣卫最近动作频频,他不是看不出来局势紧张,因为立太子的事情,锦衣卫也忙得很。 这一次却不一样,从前几日起,他就看出来不同,那一日他跟谢庭一同被刺杀,欧阳宣竟似乎毫不意外,反而拉着谢庭问了一番家长里短。 现在想来,他自己的哥哥他自己哪里会不清楚?若是没有事的话,他哪里耐烦同别人说那么多的话? 而且那次虽然自己用了信号弹,但是锦衣卫来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 除非......除非锦衣卫是早就跟在谢庭身后的。 若是真的跟着,那为何见了自己被刺也没有动作? 欧阳灿满头雾水,一时竟不知道究竟该作何反应。 欧阳宣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笑道:“若是闲的没事做了,就去跟你四堂哥学学剑法,别整日的跟在人家屁股后头乱晃。你自以为是做了好事,在保护别人。说不定人家看不上你这花拳绣腿。” 那一日谢庭虽然受了伤,但是却只是轻伤,能在那么多刺客刺杀的情况下还护着欧阳灿,欧阳宣脸上又出现了玩味的表情。 他的人跟着谢庭这么几年了,从来能探到的就是他今日被谁欺负了,昨天被谁下了毒,过几日又被哪家的公子欺负了......可是现在知道,谢庭他其实是有武功的,既然有武功,那为何还会次次都被欺负的这么惨?是真的不敢动手么? 一个世子。就算真的混的这么差,那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儿脾气吧?可是谢庭偏偏就没有。 这样的人,若是真的无能就罢了,若不是真的,那未免就有些可怕。 锦衣卫的人来回报,说是见了谢远出现在静安寺周围,他就领了人去搜,可惜什么也没搜到。 他倒是没想到要怎么问问自己弟弟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也知道这个二愣子是不会吐露半个字的。 因此他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就看着欧阳灿道:“以后少根那个世子爷来往,你们也不是一类人。” 怎么会不是一类人?欧阳灿觉得自己的哥哥平日说什么都有道理,偏偏这次实在是太过武断。 谢庭是什么人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还是说,哥哥他觉得谢庭是个没有用的世子。鄙视人家? 同一时刻,谢庭将顾满送走,看着她的马车渐渐驶离了视线,才有些倦怠的回了府。 立刻就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迎上来。低声道:“世子。” 管家模样的老者穿着一身青布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看着谢庭的表情很是恭敬。 谢庭极为漂亮的脸上出现了似玩味又似嘲讽的表情。片刻后,他转头去问老者:“兴伯,怎么样?” 叫兴伯的人闻言急忙点了点头,道:“世子放心吧,咱们的东西都藏的好好的,老大老三他们都死守着呢,锦衣卫那日虽然来的快,但是咱们的人动作更快,并没被发现。” 没被发现也足够吓出一身冷汗来。 谢庭闻言绽出了一个笑容,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辛苦了。” 差点没叫欧阳灿这小子坏了事。 当然他也知道欧阳灿纯粹是出于一片好心,可是他那个哥哥实在是个麻烦的人物啊。 能出现的那么及时,又似乎有备而来,谢庭不得不怀疑,那群锦衣卫一开始盯着的就是自己。 想起了普济寺,欧阳灿不免又想起了刺客这一回事来,皱了皱眉,道:“可惜了,这回原本是想彻底除了巴鹰这个祸害的。谁知欧阳灿竟会挑那个时候在那里等我。” 谢庭时常去普济寺,从小就在那儿呆的久,欧阳灿似乎摸着了规律,若是有事情找他,自己就上那儿等着。 兴伯看着他脸上的那道伤疤就觉得心疼,忍不住愤愤然:“那女人真的是丧心病狂了!居然真敢派人潜进盛京来刺杀您,她就不怕被锦衣卫察觉到,连累到王爷头上吗?!还有欧阳公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那个关头来,差点儿就害的咱们前功尽弃了......” 这事倒是真的怪不得欧阳灿,他本来就是一无所知的,而且一片真心向着自己。 谢庭是很感激这个即使面临死亡也不背弃自己的朋友的。 何况,还要感激他在,锦衣卫才会暂时打消怀疑,转而关心起刺客的事情来。 至于远在云南的那个王妃......谢庭笑了笑,有些幸灾乐祸-----根本就用不着他做些什么,赵王会收拾他自己的老婆的。 再想了想,谢庭就摇了摇头,吩咐兴伯:“兴伯,将那车东西都尽快的转移到庄子上去吧。那车东西可要紧的很,若是被发现了,可不是轻易就能脱身的。” 兴伯也知道事情的严重,忙点了点头答应了。 谢庭这才放下了心,又唤过自己的小厮庆余来:“庆余,你往醉仙楼去一趟,叫他们仔细在城里找找二爷的下落。” 谢远这个家伙是不要命了吧?听了几句他那小心眼又嫉妒成狂的母妃的话。就打算潜进盛京来亲自杀了自己? 简直是笑话! 杀了自己,他要去哪里再找一个这么好的挡箭牌和替死鬼?真是愚不可及。 庆余吓了一跳,他是不知道谢远来了盛京的,如今听了,就忍不住冷笑道:“二爷真是好大胆子!他莫非还妄想能在盛京杀了您不成?” 谢远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自小除了争宠跟获利就什么都不会,这样一个人,你能指望他去分析利害再隐忍么? 谢景行哼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兴味的笑容来。 “做的小心些,可千万别被锦衣卫抢了先。” 不然的话。再把顾九扯进去就不好了。 庆余恭谨的应是,又问谢庭:“世子,找到了之后呢?要不要......?”他伸手比了个咔嚓的动作。 谢庭眯了眯眼睛。 他倒是真的想看着谢远死,这个草包活着简直就是个错误。 可惜现在还真不是时候。 他来盛京的目的是为了刺杀自己,若是他没能活着回去,赵王妃肯定想得到事情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到时候激怒了赵王反而得不偿失。 何况欧阳灿既是回去了,想必欧阳宣也知道了这件事。 若是谢远死了,赵藩那边又失去了谢远的踪迹。欧阳宣第一个怀疑的,怕就是自己。 做了这么多年的戏,可真不想被一个草包给坏了事。 谢庭摇了摇头,道:“若是找到了。就连夜送出城去。” 谢远既然敢来,想必是带着人的,不然凭谢远的身手,怎么可能躲得过锦衣卫? 赵王的几个联络点。他是都知道的,到时候把谢远扔在那里,自有人会去处理善后。 反正他该做的也已经做了。剩余的事情,还不如让赵王去担心。 “再让陈二在王爷面前吹吹风。” 谢庭吩咐完前面那一句,就又加上了一句。 赵王身边有个门客叫做陈二,向来得赵王的青眼。 明白了谢庭的意思,庆余忙笑着点了点头,应了是,领命出去办事了。 花厅里顿时只剩了谢庭一人,他看着已经拿掉了隔板的窗子,外边的香樟树传来阵阵清香。 这一回的事真是惊险,幸好他没在欧阳灿面前露陷-----欧阳灿是知道他有武功的,说起来能有个借口冠冕堂皇的遮过去还多亏了欧阳灿,他早几年就跟着欧阳灿一同习武了。 不过,总算是弄到了一车火药、一车弓箭,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大臣们上书请立太子的事又被皇帝敷衍过了,不知道赵王是什么心情? 赵王第一次谋反,还未行动就失败了,为了证明自己,推出了陈氏一族去顶缸。 赵王第二次谋反......谢庭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记得日子好像还有些远。 有了幽王的前车之鉴,赵王是很能忍的,他一直忍到了新皇登基才行动,可是又失败了,就绑了自己这个倒霉儿子上殿,搬了一堆的人来证明一切都是自己这个儿子主使,他自己毫不知情。 新皇坐在龙椅之上俯瞰着他们,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问赵王:“你怎么证明?” 他想他不要说是这一辈子,就算下下辈子也没法儿忘记后面的事。 赵王的刀毫不留情的劈在他的脖子上。 他能察觉到自己脖颈间喷薄而出的血。 还有心里的悲凉。 这一辈子,再被赵王当成傻子耍,他的谢字就倒过来写!XBaoShu.com 一百五十三 人命 夏季的定远侯府都掩映在绿树红花里,湖水在清风吹送下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瞧着甚是赏心悦目。 穿过了月亮门,经过碧波庭往上,进了园子,再穿过那片冬日才盛开的梅花林,就看见掩映在了斑驳树影下的明月楼。 走了这么一路,都快渴死了。 顾满进了院子,穿过回形的百蝶穿花影壁,绕过穿廊进了东侧间,习惯性的就踩着楼梯要往楼上走-----她的明月楼有两层,楼上风景好,在隔出来的阳台上坐着,就能闻见花香,再加上如今香樟树越发的高大了,总是徐徐的吹风,夏季正好乘凉。 谁知才上了几级楼梯,还未来得及转弯,底下就传来沛琴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 沛琴是个有分寸的人,若不是有事,断然不会这么咋咋呼呼。 她就立住了脚若有所思。 果然,没过一会儿,沛音就跟了上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蕊儿投井了!” 投井了?一个已经得到了主子的承诺的,知道自己以后会活的很不错的丫头,会好端端的想不开就投井了? 顾满心中一顿,一时分不清自己的心情。 她是现代穿越来的,对待人命的态度自然不能等同于古人,她向来都是知道生命可贵的。 难道顾烟不知道? 想来她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的话,上一世又怎么会苦心孤诣的一步步杀害王氏,陷害自己,准备做她的主母梦呢? 顾烟的手上沾上了鲜血......这进度比上一世似乎晚了许多。 顾满眉峰微动,楼上的珠帘似乎被风吹了,哗啦啦的响。 半响,顾满终于回过神来,轻声吩咐道:“将蕊儿的爹从门子上提上来。让他跟着林成吧。至于蕊儿.....沛音,你从我这里拿一身衣裳给她送去。” 楼是不准备上去了,顾满停在楼梯上看着底下穿梭往来的丫头,只过了片刻,就回身冲着沛音道:“替我更衣,咱们往关雎阁去一趟。” 蕊儿因为一时蒙了心偷了谢远留给还是丢下的那块玉佩,被顾烟发现了,原本只是说要赶走的,如何会闹出投井的事来? 除非......顾烟发现了蕊儿到过自己这里。 真是好笑了,自己都还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找上门去责问她。她倒是先逼死了蕊儿? 关雎阁是顾博齐亲自替顾烟居住的院子取的名字,那座院落造的也果真精巧无比,王氏向来不会苛待庶女,又因为那时正心向着顾博齐,往关雎阁里添了不少的好东西。 关雎阁,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顾烟。你也配?! 顾烟正在关雎阁上伤神,她伤神的原因倒不是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丫头,而是因为顾满。 她是知道顾满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顾满似乎从八岁起就不喜欢自己了,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她眼里都只能看见淡淡的讥诮,到后来。她连讥诮也不屑于给自己了。 这回蕊儿怕不知道是不是把事情全部跟她说了。 若是顾满真的知道了,会怎么办呢? 谢远这一次是偷偷进京来的,也说过是在躲避锦衣卫的追踪。 若是顾满发觉了什么。她又跟欧阳灿一向要好,跟欧阳灿说个几句,那谢远不就惨了么? 顾烟想到这里,面色就更加的差了。 她今日穿着橙色的高腰绣裙,双臂间挽了一条白色的披帛,看起来就跟那怒放的牡丹,眉目如画。 还在沉思之中,院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顾满带着满脸的讥诮步进院中,扬声问道:“你们姑娘呢?” 本来就立在阁楼上纳凉,顾烟自然即刻就听见了顾满的声音,她隔着围栏往下看了一眼,恰好能看见顾满头上的一只累金凤凤钗。 这会子来,难道是为了蕊儿的事? 顾烟心中了然,面上却丝毫不改神色,扶着云彩的手进了屋子就靠在美人榻上,神色有些怏怏的。 顾满实在太可恨!上回算计不成,反而折进了自己的一个楚琴,又被顾满冷言冷语的讥讽了一番,顾烟已经恨透了顾满。 真是......恨不得立马就去刘姨娘那里弄包药来毒死她! 可惜顾满的明月楼有单独的小厨房,平日里都不吃大厨房的饭。 何况要是毒死了她,还有一场风波要闹。 她现在每每想到顾满,就觉得头痛。 楼下本来要去给顾烟盛冰来的入画眼见着顾满进了门来,先就吓了一跳,但是她到底跟在顾烟身边久了,马上就掩了自己脸上惊讶的神色,笑着迎上前去,不动声色的拦住了顾满:“回九姑娘的话,我们姑娘才刚身上不爽,现在才歇下了。姑娘若是没有急事的话,晚些我们姑娘再去跟您说话儿。” 顾满沉着脸,看也不看垂着头行礼的入画一眼。 今日跟着出来的是执画跟沛音,沛音还好,向来稳重的,执画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指着入画道:“我们姑娘顶着这么大的太阳来看十一姑娘,你算什么东西?你进去禀报过十一姑娘了?她亲口说不见我们姑娘了?轮得到你一个丫头拦我们姑娘的路?!” 执画很义愤填膺,她看不惯府里的人将顾烟的地位摆的跟顾满的一样高。一个庶女而已,居然能骑在嫡女的头上,真真是过分至极。 入画就没了法子,执画看似在撒泼,偏偏句句话都问在了点子上,自己一个奴婢,真的没有胆子敢拦着人家主子的路。 可是想到顾烟如今的样子,入画又有些担忧。 知了仍旧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听的人耳根子都烦了,顾满站在院子里盯着入画,一步脚都不挪。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连沛音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简直是太不像话!明明知道自家姑娘来了,还故意晾在这外边! 沛音正想要开口,里边就正好转出来一个小丫头,见了她们先是眨了眨眼,片刻后就极是恭敬的给顾满行了礼,欢喜道:“原来是九姑娘来了,我们姑娘正念叨您呢,说是午睡了起来就要找姑娘玩去。如今可好了,奴婢进去通报一声儿。” 倒真是个玲珑人儿啊。 顾满嗤笑了一声,顺着入画的指引进了堂屋,就见顾烟正从楼上下来。 睁着两只似醒非醒的眼睛,穿着一身橙色的高腰绣裙,越发显得她玲珑可爱。 顾烟见了顾满,就瞪大了眼睛,很是欢喜似地,亲密的上来想揽她的手臂:“原来她们并没有骗我,姐姐竟真的来了!姐姐可是两年多没进我的院子啦,瞧我这新建的关雎阁可好?我才睡醒,正闹头疼呢。” “原来妹妹也会头疼。”顾满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瞥了一眼屋里站着的人,神色淡淡的吩咐:“你们都下去。” 执画跟沛音是她自己带来的人,自然不在这群人之列。 入画闻言犹豫了一刻,终归是站在顾烟的后头没动。 其他人就鱼贯而出。 顾烟面上的神色不变,抬起手接过了云彩刚送过来的白瓷瞄蝴蝶戏花的茶盏,抿了一口又放在了桌上,笑道:“姐姐有话要同我说吗?” “妹妹以为呢?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妹妹倒是坐得住睡的下,姐姐看起来也很是钦佩呢。”顾满笑着看顾烟的脸色变了变又恢复了原状,就接着说道:“妹妹,有些东西虽然贵重,但是仔细接了烫手啊。” 她果然知道了!顾烟低下头去,暗暗心惊。 幸好处置了蕊儿那个丫头,入画跟云彩也都是可靠的人,否则若是被她拿住了证据,怕真要倒霉。 “姐姐在说什么?妹妹愚钝,实在不明白。”顾烟抿了抿唇,扬着巴掌大的小脸蛋儿,皱眉道:“一条人命?姐姐说的是蕊儿吗?蕊儿偷了四姐姐的金钗,四姐姐恼怒了让我要打她,我闹了头疼,只让她回去先呆着,准备等乳娘来处理,谁知她竟自己想不开投了井......” “我也不是故意的。” “蕊儿这丫头太糊涂了!” 只字不提其中原委。 顾满却不耐烦再同她扯皮,蹙眉道:“是不是你嘴里说的那样你心里最清楚。顾烟,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止一回了,你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没料到她这回会这么单刀直入,顾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顾满却轻笑着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冷然的道:“把谢远给你的那块玉佩交出来。” 谢远?顾烟吃了一惊,没料到她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怎么会?蕊儿那丫头断断是猜不出谢远的身份的......那块玉佩自己也早就从蕊儿身上拿回来了,她没机会给顾满看。 那是为什么?顾满是怎么知道这块玉佩的主人就是谢远? 她脑筋转的飞快,想了想才恍然记起,这个蕊儿虽然小了些,也皮了些,她哥哥却是个读书的,听说画丹青也画的甚好。 好几次入画跟楚琴都在自己面前夸蕊儿这个丫头描的花样子最真最好看。 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忘记了那丫头倒是会画画。XBaoShu.com 一百五十四 时间 在嫡庶面前,你再怎么使力都是没用的。 顾满轻轻松松的就压制住了顾烟,将那块玉佩夺了回来。 毁了太亏了,以后这可是压制住谢远的绝好的东西。 拿着这块玉佩,无论是去告谢远无旨入京,还是去做别的什么,都足够谢远喝一壶的。 她玩味的看着手里的玉佩,一时失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将那玉佩交给沛音,低声道:“藏好了。” 顾满的拔步床底下有块砖是松动的,一拿起来底下就有一个水桶大小的空地。 那块龙纹玉也被顾满扔在了里面。 现在又是这个。 沛音点点头,自去将东西收好。 才刚从房间里出来,夕阳已经落山了,余晖落在正坐在藤椅上的顾满身上,竟让她有种看画似地错觉。 底下传来腾腾腾,踩楼梯的声音,沛音撩开珠帘进去,就见是沛琴跑了上来。 “快!老太太那边......叫姑娘呢!”沛琴有些喘不过气来,似乎有什么急事。 顾满放下手里的书,也有些疑惑。 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这么急着叫自己过去做什么? 她看了看沛琴,就问道:“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今天自己去找顾烟的事情?可是也没有道理,这件事情若是张扬开来,最倒霉的还会是顾烟自己,她没那么笨会去跟顾老太太告状吧? 沛琴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这个丫头......顾满看着她脸上有些茫然的神色,就扑哧一身笑了出来,站起身冲沛音道:“那就替我再挽个头发,咱们往老太太那儿去吧。” 沛音替她把头发都打散了,重新抹上玫瑰花发油。手指如同蝴蝶一般闪动,不一会儿就给她梳了个极好看的随云髻,又从她的首饰匣子里挑出一只晶莹剔透的木兰花玉簪来给她簪上,才笑着给她下了披肩。 等她到了德安居时,太阳已经落了山,最后那一点余晖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夜幕陡然盖了下来。 德安居院门前的两盏大红灯笼闪着光,幽幽的,看着倒是挺漂亮。 才进了院子,就早有小丫头笑着迎了上来。恭敬的唤她:“九姑娘!” 平日里也没见这么殷勤,自己身上也没发生什么好事,这帮子人是怎么了? 顾满狐疑,却还是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随着一个小丫头进了门。 老太太正搂着顾昭坐在上首的锦榻上,笑的一脸皱纹。 这么开心?还对顾昭这样好。 顾满进了房,盈盈上前给顾老太太请安。 汀兰立刻就会意的递过蒲团来,顾满行了礼,就见顾老太太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顾老太太竟然当众对着自己笑盈盈的,还似乎很是喜欢的样子。 顾老太太伸手将她拉在自己身旁坐了,笑着冲她道:“咱们阿满现在模样出落的越发的好了。” 双胞胎受了顾满的气,心里很是不舒服。再加上新仇旧恨,如今怎么看顾满怎么不顺眼,眼看着顾老太太都对她比平日里客气了几分,更是恨得牙痒痒。 同样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儿。凭什么她就能活的肆意妄为,犯了错连老太太都不敢怎么责罚她? 顾满将她们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却只做不见。既然顾老太太喜欢在人前扮演这出慈爱的模样来,她配合就是了。 因此她乖巧伶俐的接过汀兰递来的鲜果,亲手服侍顾老太太吃。 从前因为一直厌着二房,倒是没发现,若是九丫头乖巧起来,还怪懂礼数的,顾老太太心下如此想,面上就笑的更加和善了。 顾满仍旧狐疑顾老太太忽然亲密起来的态度,就疑惑的盯着顾昭瞧。 顾昭看的分明,忙趁着给顾老太太递帕子的功夫笑着捏了捏顾满的手,轻声道:“礼部的名单定了。” 礼部的名单定了?顾满抬头,正好瞧见顾昭脸上绯红了的双颊。 难道这么好运,背后什么也没做,顾满就被配给谢陵了? 过了不多一会儿,王氏抱着小十八进房来,眉眼间也是喜气洋洋的,先给顾老太太请了安,就到一旁的椅子上去坐着。 小十八如今已经九个月了,更加的活泼好动,一刻也不得闲的。 顾满还特地命人把他的房间都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毯子,好让他不至于磕着碰着-----他实在是太好动了,爬来爬去的,没一刻闲。 顾老太太瞧的心花怒放,忙使了汀兰将他抱过去接在怀里,一边又逗弄他:“小十八,小十八?你可认得祖母呀?” 有什么好玩的!一个尿包种子罢了!柳氏恰在此时进来,悠悠的看了小十八一眼,就上前亲亲热热的给顾老太太见礼。 紧跟着三太太、大太太以及四太太也都陆陆续续的来了。 见人都到齐了,顾老太太就把小十八交给一旁的乳娘,自己端正的坐了,笑道:“今儿这个时候叫你们来,是有件喜事要与你们说。” 喜事?在这个时候?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老太太就已经笑着拉着顾昭的手,宣布道:“蒙圣上跟贤妃娘娘的厚爱,咱们家小三儿被选定给陈王世子当世子妃了!” 陈王世子?当世子妃? 这回不仅仅是双胞胎,连顾清都有些发懵! 真是好运气啊!自己跟顾昭只差了一岁,可是没见人来跟自己说自己被礼部选定了! 有个权倾朝野的首辅外祖父,到底是不一样。 柳氏与方氏对视了一眼,皆是又惊又怨。 倒是三太太大大方方的笑着,夸赞道:“咱们家三姐儿向来是好的。” 居然真的是成了! 顾满心中欢喜,脸上也不自觉的洋溢出笑容来。 顾昭再也没嫁给北安王,这是不是说明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会慢慢变好的? 不过......想来想去她还是有疑惑。 听说这次待选的大多都是极为出色的姑娘,凭顾昭的才貌,虽说也算上乘,但是在几乎没怎么使力的情况下还能顺利被配给一个王爷的世子,这还是有些蹊跷啊?想起自己教王伯雍用的那一招,顾满禁不住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皇帝为了安抚王伯雍,也为了表明自己对王伯雍一直都是重视跟宠爱的,所以才特别给的恩赐? 不管怎么样,这总归是件极好的事。 顾昭嫁了自己想嫁的人,而且谢陵的人品跟德行都是没得说的。 顾满觉得心情大好,就低头逗弄小十八玩耍。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怪异,王氏跟顾昭顾满自是欢喜的,顾老太太也高兴的很,但是其他人却没他们这么开心了,心里或多或少的都难免有些不好受。 顾老太太却似乎没瞧见柳氏脸上的醋意,笑呵呵的冲王氏吩咐:“皇上金口,给他们订下了婚约。婚期就定在大后年的三月初三,是个顶好的日子,咱们家现在就该开始预备起来了。” 婚期离得倒是不远了。 王氏又有些舍不得顾昭了,但是转念一想,顾昭只需要随着陈王世子呆在盛京,并不需要立即就去藩地,心中的忧思总算又都暂时去了,欢欢喜喜的应下来,心中开始琢磨该给顾昭准备什么嫁妆。 不声不响的,就成了世子妃了,陈王妃又是王氏的手帕交,对待王氏的女儿只有呵护喜爱的,嫁过去可就只要坐着享福了,陈世子又是那般俊朗的模样......方氏跟柳氏都嫉妒的不行,连大太太范氏脸色都有些难看,勉强才没有耷拉下脸来。 顾昭自始至终都微笑着,脸上洋溢的都是幸福的笑意。 真好,顾满看的有些发愣。 想起上一辈子顾昭的郁郁寡欢,还有最后的凄惨结局,再看着她今日的幸福情况,就忍不住从心底泛出幸福的笑意来。 等说完了这些,顾老太太又看了一眼静静坐着,与往日大不相同的顾昭来,沉吟道:“说起来,咱们小四的亲事,也该定了。” 范氏心中一凛,忙笑着抬起了头看着顾老太太,想看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昭也直起了耳朵。 顾老太太却不知为何又意兴阑珊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算了!日后再说罢,我也乏了,你们散了吧。” 范氏提着的一口气顿时上不上,下不下,难受的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皇帝既然会亲点王伯雍的外孙女儿嫁给自己的孙子,那就说明这一次王伯雍的拒绝不但没有惹怒皇帝,反而让他对王伯雍更加看重了。 这一次的危机,总算是解了。 顾满摸了摸小十八的小脑袋,顿时对未来更加充满了希望。 时间还有很久呢,虽然自己身边的人的命运好像一点点都改变了,但是努力也绝对不能停。 顾满看着顾老太太单独留住了王氏,不知怎的,忽然又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德安居的院子里中了许多植物,院门两边都有齐腰高的灌木丛,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就觉得清凉了几分。 顾满等在满是虫鸣鸟叫的夜色里,仰头的时候,恰好能看见漫天星光闪耀。XBaoShu.com 一百五十五 大喜 大周朝隆庆三十二年,陈王世子聘定远侯嫡三孙女顾昭为世子妃,圣上隆恩,格外御赐顾昭‘平安县主’封号,不封汤沐邑。 顾昭穿着凤冠霞帔接的旨,抬起头来时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老太太招手把顾昭搂在怀里,有些哽咽的吩咐她:“到了王府,可须得谨记女子本分,好好的伺候你夫君......” 这几年因为顾昭被预定成了世子妃,顾老太太很是看重她,让她搬到了自己的德安居隔出来的小抱厦,日日亲自教导,因此她们倒是处出了几分真情来。 顾昭含泪答应了,握了握老太太的手,在汀兰摆好的蒲团上给老太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小十八顾成峰已经四岁了,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锦缎袄子,看起来圆滚滚的,可爱的紧。 他随了王氏的长相,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甚是好看,此刻他手里握着一支怒放的桃花,摇摇摆摆的跑到顾昭身边拽着她的裙子,努力的够着她的手,嚷嚷道:“三姐!三姐!送你的!” 小十八对两个姐姐都无比依赖,顾昭跟顾满对这个弟弟也都看的跟命根子一般重要,此刻见了自己弟弟,顾昭的眼泪更是忍也忍不住,啪嗒的摔在地毯里,转眼就消失不见,她蹲下身子来搂着小十八,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现在她们在府里的日子已经远不比从前那般艰难了,王氏掌着府中中馈,近两年王首辅在朝中又稳如泰山,府里的几个婶婶们已经没了当初嚣张的气焰,对她们也甚是和睦,可是不知道为何,顾昭却还是舍不得,也放不下心来。 顾博齐实在是太混账了。她想着自己的弟弟日后或许会被顾承宇那帮子人......就觉得心惊胆战。 虽说出门之时确实要哭一哭来意思意思对家里的不舍,但是新娘子哭的太厉害也不是好事,顾老太太就擦了泪,头一偏,去看旁边站着的汪氏。 汪氏是顾承庆的媳妇儿,为人豪爽干脆,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倒是很合顾老太太的缘法。 此刻汪氏一见着顾老太太的眼色,就心领神会的去把顾昭给搀扶起来,笑道:“哎哟哟。今儿可是咱们三姑娘大喜的日子,这金豆子呀,可得省着点儿掉。”一边又接过自己的丫头递来的锦帕,亲自替顾昭把眼泪给擦了,笑着吩咐顾昭的丫头:“怀玉丫头,还不带你们姑娘下去重新妆扮起来?” 怀玉是顾老太太赏给顾昭的,却已经被顾满敲打的老老实实,对顾昭算的上忠心耿耿,此刻闻言就乖巧的行了礼。领着顾昭重新下去匀了脸,抿了头发。 顾老太太最近只要一看见顾成峰就高兴的牙不见眼,她看着圆滚滚,雪白的玉团儿似地顾成峰。就笑道:“小十八,来,来祖母这里。” 顾十八是个妖孽,见到他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连顾清跟双胞胎都对这个玉团儿似地可爱宝宝没有半点免疫力。 此刻见了他,顾清方才还有些阴郁的脸色瞬间就多云转晴了,笑道:“小十八今日穿的真喜庆。” 老人家就喜欢红红绿绿的颜色。今日小十八可不就被穿成了一个那画里的年画娃娃么?还比年画娃娃要漂亮些,老太太心软的跟浆糊似地,笑着一把将小十八揽在怀里,又皱着眉头问道:“你姐姐呢?” 小十八还有一个亲姐姐顾满,一个庶姐顾烟,这俩人到现在也还没见个踪影。 小十八的狐狸眼睛眨巴眨巴,笑嘻嘻的揽着顾老太太的胳膊:“九姐肯定躲在房间里哭了,她舍不得三姐姐。十一姐姐我不知道。” 一句话,亲疏立见。 老太太虽然晓得他是在维护自己胞姐,却也喜欢他这份儿机灵劲儿,就笑着戳了戳他的脑袋,嗔道:“偏你嚼舌,你九姐哪里是那等动不动就哭的主儿?” 正说着,顾昭已经重新匀好了妆上来,顾老太太叹息着打量了她一会儿,就忍着泪吩咐汀兰:“带你们姑娘到她父亲母亲那里去吧!” 汀兰应了是,与怀玉一起扶着顾昭往清江院去。 顾博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着顾昭的眼神很是不耐烦,坐在主位上也甚是勉强的样子。 王氏看的禁不住就来气,瞥了一眼顾博齐,笑意盈盈的唔将顾昭扶起来,柔声安慰:“傻孩子,姑娘家家的都是要出阁的,今日可是你的大好日子,千万别哭了。” 清江院一派喜气,外边挂着高高的红灯笼,在这雪白雪白的天气里越发的好看。 顾烟在此时进的门来,她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高腰襦裙,腰间系着极好看的一块蓝田玉,头上插戴的是一只金玉满堂娇分心,额头上点了一只梅花,妆容精致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真真是个美人胚子! 顾博齐眼睛都禁不住亮了几分,全然被貌美如花的小女儿夺去了注意力,柔声道:“烟儿来了?过爹爹这里来。” 正经要出嫁了的嫡女在前,他倒是视而不见。 王氏咬着牙,只觉得对他的行径已不能用心寒二字来形容。 她当年的眼光跟心肠是怎么长的,怎么会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要死要活? 外边就有清音喜气洋洋的来报:“太太,新郎官儿带着人来了,正被拦在月亮门那儿呢。” 想必是被顾承庆跟顾承允他们拦住了,王氏心中又是喜又是不舍,拉着女儿半日,终究还是笑道:“娘亲给你插戴。” 顾老太太亲手给顾昭戴上一只碧玉纹锦镯子,摸了摸她的头。 王氏拿来一只锦匣打开,将她那对南珠耳环给顾昭带上,又帮她插戴好了最后一只凤钗,一时之间居然忍不住就泪如雨下。 月桐笑嘻嘻的领着几个姑娘进来,却是景县县主谢锦玉跟欧阳侍郎的女儿欧阳珊,还有已经嫁给了梅翰林的儿子的王采薇,并顾家本家的姐妹们。 景县县主先忍不住笑了,紧接着就从侍女手上接过一只小描金匣子来,道:“我来给你添妆啦!” 顾昭忙忙的站起来,脸蛋儿红扑扑的,未免又惹得众人一顿笑。 欧阳珊送的是一株两尺高的珊瑚,看起来甚是可爱。 王采薇送的又与别人不同,乃是两匹蜀锦。 其他的诸如顾四、顾十二、顾十三送的都是锦帕、鞋袜之类。 等都添完了,谢锦玉往旁边看了一眼,疑惑道:“咦,阿满如何不在?” 说起来,今日除了早晨时的请安,好似一日都没见到那个丫头了。 大周成婚都是在黄昏时分,取‘昏’意,如今太阳挂在了西边的树梢上,夕阳就快西下了。 顾昭摇了摇头,正奇怪,就听见沛音的声音:“三姑娘,九姑娘来啦。” 蓝缎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嫩黄色对襟袄子,罩着月白比甲,底下穿着米色百褶裙,披着银狐披风的身影就款款步入房里来。 纵然见惯了美人儿,谢锦玉仍然是不自觉的吸了一口气,看着顾满的眼神满是惊艳。 极少有人能穿着这么艳的颜色还不被这颜色压着,顾满却完全做到了。 顾满身姿轻盈,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已然跟十六岁的王采薇差不多高了,摘了银狐披风,她抬起头冲着她们微微一笑:“原来我来的太迟啦。” 她本身就长着一双桃花眼,不笑的时候也似是在笑,如今真正笑开来,就如同树上如今正盛开的桃花,连春色也要被压下去几分,照亮了整间屋子。 谢锦玉跟欧阳珊都看愣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笑嘻嘻的拉过她来瞧了一阵,夸赞道:“九丫头,你如今出落的越发漂亮啦,今日若是三姐姐不是穿着凤冠霞帔,怕还压不住你呢!你这流云髻梳的真真好看,叫我都看直了眼。” 狐狸精!双胞胎向来就看她不顺眼,如今见她与谢锦玉这么亲密,更是觉得酸到了舌头。 顾满抿唇微笑,颊边的两个梨涡深深的陷下去,如同盛满了美酒,叫人看一眼就觉得要醉了。 现在才十二岁就这样惊艳,若过几年都长开了......王采薇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却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双手捧着一只极漂亮的缎面锦盒,顾满抿了抿唇,郑重的将她交给顾昭:“三姐,这是我给你的添妆。” 顾昭好奇的就着她的手打开瞧了瞧,见是江西那边的庄子,并三千两银票,就吃了一惊,道:“阿九!” 江西那边伊阿嬷的那个庄子彻底被顾满给管的红红火火,一年到头来无论如何五千两银子是跑不了的,如今见她竟毫无保留的都送给了自己,顾昭眼睛一热,就推给她:“你这是做什么?这太......” 谁不知道添妆只是意思意思,表示表示姐妹之情就罢了,毕竟千金小姐听着尊贵,手里要银子却并没多少的。 顾满这么大的手笔...... 顾昭知道这是她这几年攒下的全部体己了。 =============================================================== 求收藏求订阅....XBaoShu.com 一百五十六 渣男 顾昭出了阁,王氏就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什么东西,立在清江院门口呆呆的站了许久。 顾满晓得她的心思,就笑着挽住她的手,轻声劝道:“母亲做什么这么伤感?三姐姐这回嫁的着实是个如意郎君,陈世子咱们都是知道的,是个爽利人,如今又呆在盛京。母亲可别忧心。” 王氏闻言回头去拍了拍她的手,却不经意的撞进女儿盈盈如同一汪春水的眼睛里,禁不住一愣。 连她这个做娘的都免不了见她一回惊艳一回,顾满真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想起顾博齐总在自己边上夸赞顾烟出落的多好,王氏就骄傲的笑了笑,摸了摸顾满的头发,笑道:“母亲都知道,你跟出去看着些小十八,可别让他到处乱冲乱撞。” 顾满微笑着道好,就吩咐下人去拿顾成峰的披风来,一路行着出了月亮门。 顾昭的嫁资都在外面的大堂上,想必已经被新郎那方的人抬走了。 如今是媒人催妆第三次了。 也不知道顾承允会使什么计谋拦着陈世子。 大周朝风俗,男子去岳父家迎新娘子时,须得先经过新娘子家的兄弟们,打败了他们方可迎新娘,若是在媒人三次催妆之后还是进不得新娘子的门时,那可是要闹笑话的。 她微笑着出了月亮门,就果然看见顾承允带着一帮人将陈世子并来接亲的人都挡在了外头。 顾成峰小小的一团,跟在顾承允身后笑嘻嘻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 笑着摇了摇头,顾满唤道:“峰儿。” 顾成峰耳朵灵,转头见是顾满,就欢天喜地的扑过来,道:“九姐!” 陈世子来迎亲,带的当然都是些好友。谢庭跟欧阳灿都在,正被顾家的一帮兄弟们闹的哭笑不得。 邱苍梧却耳朵尖,一听见顾成峰叫九姐,就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整个人如遭雷击,耳朵闷闷的一声响,竟立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弹了。 四年之后的顾满,生的如此貌美如花,一颦一笑之间无一处不是风景。 她今日穿着嫩黄色的衣裳,俏生生的立在月亮门处。容颜比旁边的桃花还要艳上几分,邱苍梧看着看着,脸上一热,整个人已经是酥了。 顾满却并没注意到他,将顾成峰唤过来,给他把披风系好,又替他整理了冠带,这才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你这小家伙。哥哥们在做正事呢,你又在凑什么热闹?” 自家姐姐真是漂亮的没话说,顾成峰吧嗒一声亲了她一口,就如同得了什么新奇玩具似地。奶声奶气的不服输:“我也在做正事呀!我在帮着二哥拦着那帮人,不叫他们抢走三姐!” 这要是真拦住了没法儿进来,今天不是要闹的不可开交了?顾满被顾成峰的孩子气弄的哭笑不得,拉着他的小手往里走。道:“你呀!你还小呢,什么也不懂。” 顾成峰却不肯走,如今人这样多。正好玩呢,他小孩心性,又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就挣脱了顾满的手,嘟着嘴委屈道:“我才不要走呢,我待会儿要跟着三姐保护她的!” 女方的兄弟确实要陪着去男方家,顾满噗哧一笑,眼里盈满了笑意,哄着他:“好好好,咱们小十八最乖了,咱们现在先进去,待会儿姐姐就让你跟着三姐一起去,如何?” 话还没说完,那边厢的陈世子却已然破了顾承允他们的阵,哄笑着往里面来。 来人若不是亲戚就是通家之好,倒也不必急着回避,顾满大大方方的立在原地,轻声唤顾承允:“二哥。” 顾承允与顾满的关系向来很好,见了她就笑:“九妹,你怎的不陪着你三姐?”低头就瞧见了才到顾满腰部的顾成峰,就笑着拧了顾成峰肉乎乎的小脸,道:“哦,原来是为了找这个缠人的小家伙呀!” 说话间陈世子他们一行人也到了面前,见了顾满,谢陵就微红着脸,唤道:“九妹。” 哟,改口改的倒快。 顾满微笑着还了礼,脆生生的道:“三姐夫。” 其他人都随着陈世子进去接新娘子了,顾满就牵着顾成峰往清江院走。 邱苍梧却半路又折了回来,笑嘻嘻的跟顾满打招呼:“顾九姑娘这是往哪里去?” 谢陵那样好的一个人,迎亲的人里头怎么还带着这个厚脸皮? 顾满对邱苍梧自然是没好脸色,沉了脸一句话也不应,领着顾成峰走的飞快。 还是如同从前那般的臭脾气,邱苍梧却恨也恨不起来,光是看着那张脸,也生不起气来呀! 真真是个尤物啊! 邱苍梧快步跟上去,笑道:“九姑娘,上回我们家办茶话会,九姑娘没得空来......?” 沛音跟执画见他没皮没脸,就挡在顾满前边,义正言辞的道:“这里是内宅,邱公子这么上赶着跟着我家姑娘于理不合吧?!” 两个丫头将顾满结结实实的挡在了身后,连美人儿的一片衣角也看不见了,邱苍梧难免觉得气闷,却又不敢得罪顾满身边的丫头,就有些尴尬的笑:“我原是跟着陈世子来的,没料到竟走错了路......侯府这样大,我看我一时也找不到出路了.....” 找不到出路?以前跟着邱夫人来的不是很勤快吗?直到后来出了楚琴的事,才没那个脸皮来了吧,如今是不是以为现在事情已经淡下去了,又厚着脸皮来了? 顾成峰探头去看他,嘟着嘴道:“我认识你,你不就是跟着三姐夫的那个人吗?你做什么跟在我九姐后头盯着我九姐看,再看我就叫人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邱苍梧是认得这个小家伙的,闻言嘴角扯了扯,心中暗暗骂他坏事。 经过了这么久没见,果然渣男还是渣男啊,得了机会就想往上钻,顾满嘲讽又厌恶的勾起一个笑。 事实上这几年邱苍梧都很是安分守己,侯府倒是不敢来了-----出了那档子事,他也着实没脸再来了,只是顾满,他可从来也没说放下。 当初父亲就跟自己说过,娶了顾满对自己以后的路可大有帮助,他可没忘记。 何况顾满出落的越发的亭亭玉立了,这样一个绝色,又有如此的家世,与自己堪称良配。 他这么久都没机会得见顾满,如今好容易见了,哪里有轻易退缩的道理,就笑嘻嘻的拱了拱手,道:“九姑娘,你可是还在误会上回在山坡上的那回事......?” 顾满冷笑了一声打断他:“邱公子既是迷了路,我派人跟着你去也就是了。何至于一直在这里纠缠?” 邱苍梧听她说话之声比树上的黄莺还好听几分,先就忍不住笑了一声,眼里的垂涎之意遮也遮不住,拱手道:“如此就要多谢九姑娘了。九姑娘果真心地善良.......” 真是能吹,顾满讽刺一笑,正要说话,就见邱苍梧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极漂亮的玉葫芦递过来:“九姑娘,这玉葫芦是我太后娘娘御赐给我母亲的,听说九姑娘身子一只不大好,这玉葫芦最是温润养人......” 私相授受? 还没等顾满做出反应,顾成峰眼里寒光一闪,就大步上前将他的东西打翻在地,满面怒容的怒骂道:“你这是什么劳什子,也敢给我九姐瞧?我要与我母亲说去!” 一个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邱苍梧哪里会不知道? 顾满笑了一声,看着手足无措,脸涨的通红的邱苍梧只是一笑,吩咐执画:“执画,既是邱公子迷路了,你就领着邱公子出去吧,这个时辰,想必三姐夫已经接到三姐姐了。” 执画见她脸上虽在笑,眼里却半分笑意也无,又见她望着的分明就是缀月阁那头,就笑着应了一声,道:“是。” 一边引着邱苍梧往外走,邱苍梧哪里舍得走?奈何顾满已经领着顾成峰越走越远,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假山处,只好怏怏的跟着执画往外头去。 执画领着他穿过了园子,渐渐的沿河而上,到了拱桥之处,就笑道:“公子请自便吧,从这儿出去就是角门了,奴婢不便再送。” 邱苍梧也是来过侯府许多次的,却还真的没来过这个地方,就有些疑惑的回过头去:“这好像不是去角门的地儿......” 一回头却再没见到半个人影了。 他茫然的四下张望,却还是没见到执画的人影,顿时有些慌张。 执画藏在大树后头冷笑了一声,手上拈了个石子儿,食指扣在大拇指上发力,跟射弹弓一般将石子儿射了出去,正中邱苍梧的膝盖处。 邱苍梧后膝盖一疼,双腿一弯,就失去平衡倒栽葱似地栽进了河里。 幸好邱苍梧是会水的,膝盖虽然被打的生疼,但是他在水里扑腾扑腾了几下,就淌着水勉强站立起来往岸上游去。 侯府的水是从护城河引来的,倒是不深,他喝了几口冷水,觉得呛得肺都疼了,好容易才攀着石头上了岸,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XBaoShu.com 一百五十七 恶女 周围三三两两的经过许多奴仆,见了他这副模样站在内院都指指点点的看着他,如同在看街上那些杂耍的猴子。 邱苍梧既恼怒又愤恨,他方才分明觉得有什么打中了自己的膝盖,自己才会掉进湖里的,联想起方才那个丫头特特的带自己来了这里,又莫名的消失,他的眼里就显出愤恨的光来。 小蹄子! 等自己娶了顾满,一定要狠狠的惩治她!眼睛都长到头顶去了! 还是早春,风呼呼的刮,树上的桃花纷纷的落,他却狠狠的又打了几个喷嚏,怕是要染风寒了。 邱苍梧不知怎的,又忽然有些想哭。 在家里哪里受过这种苦?顾满年也忒看不起人了! 幸好在这个时候有几个婆子端着东西过来,看他如此模样,就有些嫌弃又有些忌惮的过来问他。 今日可是顾昭的大好日子,能进内宅来的大多都是亲戚或者是陈世子带来的人,婆子们都不敢得罪,但是有了上一回邱苍梧的例子在,老太太管内宅严了许多,她们又不能对眼前这个人视而不见。 邱苍梧擦了一把脸上的水,脸色很是不好看,愤愤的道:“我是跟着陈世子来接新娘子的!不慎迷了路......你们还不快想法子先替我弄干衣服!” 等他狼狈的走了,顾烟与顾承宇就从缀月阁那边的方向出来。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顾承宇笑了笑,万分嘲讽似地。 顾烟却不以为然,其实邱苍梧长得还不错,放在现代就是一个富二代啊,家里银子什么的也不缺,多好。 是顾满眼界太高吧? 她瞥了一眼只剩了个背影的邱苍梧,不屑的撇了撇嘴:“五哥莫非以为他配不上九姐?” 顾承宇仔细的看了看自己胞妹的脸色,见她如花似玉的脸上染上薄薄的一层红色。似乎气的不轻,就笑道:“怎么了?难道咱们小十一要那个丫头嫁给邱苍梧?” 这有什么不好? 顾烟咬了咬唇,她所有的忍耐都在顾满的面前破了功。 她还记得刚三年之前的剩下,顾满凶神恶煞带人闯进关雎阁,抢走了那块属于谢远,本来是谢远送给自己的玉佩。 这个仇,还有以前的仇,她怎么也不能忘! 顾承宇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和言辞之间对邱苍梧配不上顾满的话深深的刺激了她,她眼神里猛然透出一股子锐利来:“哥哥。是不是连你也觉得九姐她是个玉瓶,若是跟了邱苍梧就是糟蹋了?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倒是句实话,邱苍梧这人的风评着实不怎么样,连顾承宇也甚是瞧不上他。 他在醉仙楼里可没少惹出笑话来,上回有个姑娘在醉仙楼卖艺,这家伙看上了人家的美色,当场给了五十两银子带回了家,可是连两日也没到,这姑娘就被家丁扔了出来。身无分文的在大街上被冻死了。 却原来那个邱夫人是个极严苛的人,对待下人跟歌姬都是如此,何况对待耽误了自己儿子的不知来历的丫头呢? 邱苍梧也果真就没去瞧上一眼,就让那丫头自生自灭了。 这事情成了他们圈子里的笑话。 而顾满。那说句夸张些的话,就算是皇宫里高高在上的公主,怕是也及不上她的美貌与风姿,何况她可是当今首辅的嫡外孙女。身份又高贵,如今顾昭出嫁,圣上尚且赐了她一个县主的封号。安知日后顾满不会有这个待遇? 这样一个天之娇女,嫁给邱苍梧这颗老鼠屎确实委屈了些。 可是看着自家妹妹含嗔带怨的脸,他却又说不出来了。 “还是咱们十一最漂亮,比起那九丫头来也丝毫不让啊。” 顾烟哼了一声,面带不屑,又愤愤然的道:“她不过是生的比我们好,比咱们会投胎罢了!” 顾满确实是个会投胎的主儿,顾承宇见自家妹妹生气,就哄她开心:“好啦好啦,咱们十一也会投胎呀。” 会投胎?会投胎还只是一个庶女?顾烟勾唇冷笑了一声。 见她实在是生气,顾承宇叹了一口气:“烟儿,你别不信哥哥,哥哥日后还真能挣个前程,哥哥也跟你保证,定让你在九丫头面前也不用低头!” 这话端的说的豪言壮语,顾烟回头瞧他一眼,见他眼里透着自信的光,脸上也是坚定的神色,就悚然动容:“哥哥,你是说真的?”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顾承宇目光悠远:“咱们总有一日不用站在别的女人 面前,低头叫母亲的!” 顾烟终于转怒为喜,心中却还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见她还是闷闷的不高兴,顾承宇眯了眯眼睛,就笑道:“烟儿好像很想看着顾满那个恶女倒霉?” 他此刻再也不叫顾满做九丫头或者是小九,脸上对顾满的鄙视跟厌恶也很明显。 “是又怎样?”顾烟知道顾满现在在侯府的地位,连老太太都对她温和的很,当家的女主人更是她的亲娘,这府里顾博齐都说不上话的,谁还能动的了她的主意。 顾承宇却万分神秘的笑了笑,轻声道:“若是烟儿真想看见邱苍梧娶了顾满,我想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顾烟先是眼前一亮,耳后却又有些失望的垂下眼,没有用的,上回自己连那种药都用上了,也没见顾满真的跟了邱苍梧。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顾承宇脸上的笑意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妹妹年纪小小,却真的已经有这样深的心机。 想了想,他未免又更加的埋怨跟憎恨王氏,若不是王氏对他们太苛刻,顾烟又怎么会小小年纪的被逼有这么多的心机手段。 “那是因为,烟儿你虽然用对了方法,却没找对时候。”且用心也忒恶毒,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光天化日的让众人看看顾满丢人的丑样。 若是暗地里偷偷进行,并没任何人知晓,这事情未必就不成。 可惜顾烟实在是太想看着顾满丢尽名声了。 顾承宇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顾烟有些相信他了,却仍旧疑惑道:“那哥哥有什么办法?” 办法么?都是人想出来的。 本来打算日后再跟她们算总账的,可是自家妹子好像受的委屈也太大了啊,顾承宇眼睛暗了暗,就冷笑道:“她姐姐今天出嫁,按照规矩,三日之后她三姐跟三姐夫都要回门,紧跟着你们不都要去男方家里坐席么?” 这是正理,可是难道打算在陈王府动手? 太冒险了吧?她有些咋舌。 “我事先调唆调唆邱苍梧,那个饭桶是最经不得激的,到时候肯定要想尽办法得到顾满。他肯定是没什么办法的,但是我有啊。醉仙楼可多得是对付女的的东西,他随便去买一包不就成了?到时候陈王府去苍梧断断也会去的,到时候再让邱夫人动动脑筋,用用嘴巴,哄的顾满去了厢房......” 顾承宇的脑子的确好使得很,顾烟听的心花怒放,抬眼盯着他,问道:“可是......若是她又逃脱了呢?到时候......” “她哪能次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就算有......”顾承宇笑的像是一个狐狸:“那又关咱们什么事,设计她的可是邱苍梧跟他那母亲。” 执画回了清江院,正撞见顾满也进门来,就笑道:“姑娘送十八少爷出门去了?” 顾成峰闹着要去送顾昭,拦也拦不住。 顾满点了点头,问她:“那个人呢?” 执画笑了一声,道:“我让他下河去清醒清醒了,也让他照照镜子,看他那个模样配不配的上姑娘!” “就该这样!”沛音也忍不住啐了一声,愤愤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自己倒不是什么天鹅肉,可邱苍梧那个家伙倒是真正的蛤蟆。 没有人比顾满更了解邱苍梧了,前世夫妻九年,她对邱苍梧这个人简直可以说了如指掌,这个人对于美色的热爱是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 而且他还有个特点,就是他爹妈说了什么,他就当作 金科玉律。 如今邱世安看自己的身份有用,利用价值高的很,肯定跟他交代了什么。 有了这两样东西,他怕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顾满沉下了脸,吩咐沛音:“沛音,让你哥哥去跟着邱苍梧,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每次对着邱苍梧她就莫名的觉得心神不安。 上回他都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拉拉的闯来山坡上,谁知道他这次一急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起来也怪陈世子,这几年自己甚少出门,邱苍梧自然是登不了侯府的门了,因此一直没有再得见。 如今见了面,可不是就勾起了那家伙的念头。 只是他大概不知道,若是他敢对自己动手,那自己一定会毫不留情的灭了他。 邱苍梧这一世毕竟还没有真的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原本只是想慢慢收拾他,可他若是还是跟上一世一样狼心狗肺,那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沛音应了是,心里打定主意,待会儿就去找自己在外院书房当值的哥哥,让他一定要盯紧了邱苍梧。 那家伙一看就没安好心。XBaoShu.com 一百五十八 试探 第二日清晨,陈王府那边派人送了烧猪跟三牲来-----大周俗律,若是新娘子不是完璧或者有什么差错,第二日送来的就不是烧猪跟三牲之类,而是新娘子本人了,如今三牲跟烧猪已经送来了,就算笃定自家女儿必定是好的的王氏也仍旧松了一口气,欢欢喜喜的给了下人们红包。 已经进了三月了,盛京却不知为何,在三月初三这一天夜里仍旧下了一场大雪。 白茫茫的一片,给整个侯府都披上了一层白毯。 德安居里少了顾昭,顾老太太不知为何竟有些觉得不习惯,待听说了陈王府那边已经送了烧猪来,就有些怔怔的。 现在三丫头已经嫁出去,余下的顾清跟顾琳、顾鑫,也是时候找婆家了。 她正想着,汀香就进来笑道:“老太太,昨儿夜里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呢!外边而白茫茫的一片,真好看。” 屋里烧着地龙,倒是察觉不到外边有多冷,顾老太太笑着骂:“你这小蹄子,下雪也值得这般兴高采烈的,也不是没看见过。” 正说着,外边的帘子被打起来,涌进一股寒风,顾清穿过博古架,笑嘻嘻的来给顾老太太请安。 顾家的姑娘们都很会长,一个个的都出落的极好,顾老太太虽然还是记恨着她烧德安居陷害王氏的那回事,但是到底从小疼了一场,如今顾昭又已出嫁,就五味杂陈的叫她起来。 “祖母!”外边忽然传来小奶娃娃的叫声,紧跟着,穿着一身紫色直身小长袍的顾成峰就闪了进来,笑呵呵的直往顾老太太怀里钻。 顾老太太欢喜的很,一把揽了他,又握了握他的手,蹙眉道:“怎的这般冷?跟着你的丫头婆子们都死绝了?也不知道给你拿个手炉!” 顾成峰刚要说话。外边顾满就笑盈盈的进的门来。 她今日里边穿着樱草色的上衣。底下是石榴裙,外边罩着一件大红羽缎的披风,一进来,似乎把屋子都给照的亮堂了几分。 顾老太太也忍不住眼前一亮,似乎能想见她穿着这一身盈盈立在雪地里的样子。 小时候也没想过她居然能出落成如今这个模样。 “小十八跑来跑去的没个空儿,索性就不给他拿暖炉了。”顾满看了一眼顾成峰,恭敬的给顾老太太行礼问安,又道:“他皮实着呢,老太太不必惯着他。” 顾成峰就在一旁应和:“我是个男子汉,才不要女儿家才用的手炉!” 顾老太太被乖孙哄的没了脾气。就笑道:“都依你,都依你!” 紧跟着,几个姑娘也都来齐了。 顾琳病了一场,已经半年多不见了,如今病怏怏的,两颊都凹陷了下去,看起来瘦骨嶙峋的,倒是顾鑫出落的水灵灵的,站在顾琳旁边全然夺去了风头。 顾老太太关切的拉着顾琳问了一场。皱眉道:“这病一病就病了一年多,我竟不知那太医院的女医官是怎么看的病,倒不如静慧师太!” 说起话来,顾琳就又咳了一场。半日才止住咳嗽,勉强笑道:“老太太不必着急,医官也说我这病急也急不来的。” 顾老太太见顾琳果然病的严重,心情就又低落起来。 顾烟进来的时候。就见气氛有些压抑,忙低眉敛目的去给顾老太太请安。 她今日梳着高锥髻,一张小脸儿跟精致的眉眼全都显现出来。耳朵上带着一对珍珠耳环,衬得她越发的出彩。 现在女孩儿们都大了,作用也就都跟着显现了出来。 顾老太太温和的笑 ,叫汀兰扶她起来。 顾烟顺着汀兰的手起来了,在顾满下手坐下,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她,笑着问道:“九姐,后日你打算穿什么衣裳去三姐夫家?” 老太太最喜欢看姐妹和睦的场景了,尤其是近几年,顾满绽开了笑容,眨了眨眼睛:“还早呢,沛音拿什么就穿什么。” 那一日陈王府开席肯定热闹的很,听说永安伯夫人、荣昌侯夫人都要去的,顾老太太闻言就忙道:“瞎说,女孩儿家家的,正是花骨朵儿一般的年纪,怎的能如此随意打扮?你们都是侯府的高门贵女,这穿衣打扮也该学起来。” 屋子里的女孩儿们就都收了玩笑的神色,听话的应是。 玉香从外边进来,笑道:“老太太,淮安侯夫人带着表姑娘跟表少爷来了!” 淮安侯是老太太的弟弟,也许是人老了就容易念旧,顾老太太近日与淮安侯府的往来也日益增多。 顾老太太闻言就笑的更加开怀,忙道:“快请进来!”又向女孩儿们道:“也见见你们的舅姥姥!” 淮安侯夫人看着四五十岁的年纪,人生的倒是年轻,看着比老太太要精神许多,她着了一身茶色的直身长袍,见了老太太就眉开眼笑的先请了安问了好,然后就一一看屋子里的姑娘们。 送顾清跟顾琳、顾鑫的都是一对翡翠镯子,一套时新衣裳,等轮到顾满时,淮安侯夫人就眼前一亮,拉了她的手站起来,啧啧的不住声的夸赞了一番,才道:“天底下竟真有这样标致的人儿,难怪姐姐要把小九藏在家里不让我们见,如此仙女儿一般的人物,日后也不知道要便宜了谁去呢!” 顾满确实生了一副好容貌,就这副好相貌,走出去就活脱脱的是一道风景。 顾老太太听的满意的点头,却笑道:“她小孩儿家家的,休要夸她。”一边又探起身子来,笑道:“咱们蓉儿才越长越标致了。” 淮安侯夫人今日带来的正是淮安侯世子的女儿,卢蓉,此刻听见顾老太太夸赞,她就笑着将卢蓉往前推了一把,笑道:“还不去见你姑太太?” 卢蓉生的秀气,却也只能用秀气来形容了,但是虽然相貌生的并不算好,她倒是个乖巧的人儿,忙带着笑上来跟顾老太太问好,顾老太太将自己手上带着的一对镯子赏了她,就扭脸对顾满道:“园子里的桃花开的正旺,梅花也还没凋,你们带你表妹去园子里转转。” 顾满便知道她们有话要说,应景的站起来牵了顾成峰的小手,笑着招呼卢蓉:“正是呢,如今府里又新添了几只锦鸡与孔雀,我带妹妹去看。” 她嘴里的锦鸡就是江西的庄子上送来的,色彩艳丽,在冬天白茫茫的一片里端的增添几分景色。 卢蓉被她的笑迷了眼,半日才低头应了,被双胞胎簇拥着出了门。 见孩子们都出了门,淮安侯夫人就将看着顾满背影的眼神收了回来,若有所思的道:“这就是老二家的那个嫡次女?端的是一副美艳至极的皮囊,姐姐是怎么养出来的?” 哪里还需要养?当初或许是太小了看不出来,顾老太太倒是真没发现顾满有多惊艳,直到近几年顾满慢慢的长开了,脸上的婴儿肥都下去了,才跟剥了蛋壳的鸡蛋一样,将艳丽的有些过的容貌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来府上做客的人不少,每看一次就要被惊艳一次,实在是太显眼了一些。 顾老太太笑着眯了眯眼睛,道:“弟妹你太夸赞她了。” 淮安侯夫人只是爽朗一笑,就问道:“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放在家里,想必不少王孙公子要来求取,怕是除了小三儿,侯府又要出位王妃或者是皇妃了!” 顾老太太眼里锋芒一闪而过,就皱了皱眉。 定远侯远在边关,手里还掌着兵权,与当朝首辅还是姻亲,现在顾昭又嫁了个世子,若是顾满再高嫁...... 她虽然是内宅妇人,也知道这不妥。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道:“哪里能人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小九的皮囊虽然生的好了些,我们却并没想着要她嫁的那么高,只需个门当户对的好孩子来配,也就是了。” 顾老太太想起这档子事,心中就又挂念起女儿顾筠来。 陆翰轩前几年被锦衣卫抓了一回,事后还是被毫发无伤的送回来了,如今举家都在江州。 当年顾博齐亲口答应的,要给顾筠一个女儿。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顾满配给陆翰轩最为妥当。 这样一想,她就觉得才刚不该让顾满好好打扮-----她是想让顾满嫁给自己的外孙的,若是顾满真的打扮了去,谁的眼光还会注意到别的几个女孩儿? 淮安侯夫人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听见这话就忍不住心念一动,含笑问道:“既是如此,倒是姐姐真的疼她了。姐姐觉得我家应翁怎么样?” 原来是为了顾满来的这一趟?顾老太太心下清楚了自己弟弟的打算,心下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外孙她自然是宠的,但是娘家人也不能不顾,好歹应翁还要叫自己一句姑太太呢。 她笑了笑,道:“小九比应翁大了一岁,怕是......” “女大三,抱金砖,大一岁有什么?”淮安侯夫人笑起来:“我瞧着阿满这个丫头甚好,又知书达理的,与应翁倒是良配。”XBaoShu.com 一百五十九 出卖 卢应翁倒确实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顾老太太心内却还是属意自己的外孙陆翰轩多一点,毕竟若是有了顾博齐当岳父,也就跟王首辅搭上了关系,顾老太太仍旧还是为外孙着想的。 说起来,又过了三年,陆墨之想必又要来吏部报道了。 顾满这小丫头前几年跟陆翰轩的关系可着实算不上融洽,也不晓得这次陆翰轩回来了会不会有些变化。 原本以为凭着王氏的软弱,说下这门婚事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如今看来也未必了,王氏近几年变得滑不溜手的,实在是难拿捏的很。 淮安侯夫人抿了一口杏仁果茶,抬头笑着看向顾老太太。 她倒是不真的喜欢顾满,顾满这丫头的声名在外,小时候就敢拿着刀坎人家许知远的手指的女孩儿有什么好的? 可是奈何卢应翁实在是看上了人家。 问他是在哪儿见到的,他就说是拜年之时在姑太太房里见到的,真真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儿。死活要求着自己把顾满给娶进门来。 一个女人罢了,又是这样近的亲戚关系,顾满的外祖父又权倾天下,淮安侯当下就应了,又让自己来打探打探消息,听听顾老太太的口风。 顾老太太有些为难,却还是笑着打哈哈:“阿满还小呢,我还想多留她几年。何况她的婚事,我也要与她祖父商量。” 这就是不答应了? 淮安侯夫人心下微微不喜,面上却并不表露出来。 卢蓉在顾家的一堆姑娘里面,全然如同一颗鱼目混进了一堆珍珠里,完全被掩盖了光芒,她心下很是有些不开心。 不过想起哥哥交代自己的话,她仍然强打了精神拉着顾满的手:“九姐姐!我想去看梅花鹿。” 侯府的花园很大,圈养的梅花鹿在明月楼再往东走的燕子坞里。 顾满微微一愣,紧跟着就笑道:“既是妹妹想看。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罢。” 她隐约觉得卢蓉对自己太热络了一些,本能的对她有些不喜,干脆就牵着顾成峰走在了后头。 顾成峰对去看梅花鹿一事兴致缺缺,过了明月楼就站在山坡顶上站住了,豪情万丈的要跟着顾承允他们去学骑射。 顾满听的好笑,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顾承允、顾承宇他们果然都在下头的大草坪上练骑射。 顾承允穿着黑色长袍,头发用一只白玉冠束起来,显得神采奕奕,他旁边站着的。穿着蓝袍的男子生的一副圆圆的脸,身材合中,看起来面生得很。 见了场上的人,卢蓉便有些兴奋,站在山顶上朝下大声唤道:“哥哥!” 原来是卢应翁,难怪这么眼熟,只是卢蓉的反应也太大了些,原本下边的人没有发现这上面的人的,顾满微微皱了皱眉头。 卢应翁抬起头来。就见顾满披着一件大红羽缎俏生生的立在山顶上,阳光洒在雪堆里,反射出透明的光来,显得顾满越发的鲜活起来。卢应翁一时竟看花了眼,半日都口不能言。 顾满自然看见他肆无忌惮的打量,心内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难怪淮安侯夫人先抓着自己夸赞了一番。后来卢蓉又跟自己这么亲密。 上一世顾老太太与娘家的关系不是特别好,自己跟她娘家的人关系更是远了,因此与卢应翁跟卢蓉并不熟稔。但是也听说过卢蓉性格古怪刁钻,最是会磨人的,现在看来,果真如是。 顾成峰的薄唇抿的紧紧的,一张小脸儿气呼呼的,拉着顾满的手,不满道:“九姐!我不要学骑射了!咱们走!” 他年纪虽小,气性倒是挺大,卢蓉眼见着好容易才把顾满拉了过来,哪能轻易放顾满走,就笑嘻嘻的弯腰掐了一把顾成峰的脸蛋儿,忙道:“小十八这么着急做什么?哥哥们都在底下呢,小十八该先见过哥哥们才是,表哥也来了呢,表哥的骑射厉害得很,小十八想不想学啊?” 顾成峰却根本不给面子,啪嗒一下推开她,气呼呼的:“不学!表哥一只盯着我九姐看,他是坏人!我祖母说过,要是这么盯着女孩儿家看,要挖眼珠子的!” 双胞胎原本就记恨顾满,闻言就讽刺道:“你九姐与男子见面何止一次两次了?做什么别人盯着看一眼也不行,她又不是没被人看过!” 卢蓉听了顾成峰的话,一时间羞得满面通红,正要替哥哥解释,就听见双胞胎说出了这一番话,顿时愣在了当场。 顾成峰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伸手不管不顾的推了顾锦一把,怒气冲冲的指着她:“不许说我九姐!” 顾锦吃痛,想着一个奶娃娃也敢欺负自己,忍不住气上心来,拽着顾成峰的手往后反剪。 “顾锦!”顾满美目一滞,眼里全是怒意,上前一把一巴掌打在顾锦的手背上,硬生生的在她白嫩的手背上拍出一个五指印来,这才将顾成峰抢过来护在身后,冷然道:“教了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公然对弟弟动手,你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顾锦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顾满打了,更觉委屈,再加上这上面的情景定然被下面的哥哥们尽收眼底了,就鼻子一缩,指着顾满道:“你算什么姐姐?次次就知道欺负我们!你分明就只认你自己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把我们当妹妹!” 顾满伸手把她指着自己的手打开,冷笑道:“那你又算什么妹妹?哪里有妹妹日日追在姐姐后头找麻烦挑刺儿的?!” “顾锦,我警告你,你若是不想再挨教训,最好就别来惹我!” 顾锦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顾满牵着顾成峰走远了,也没能反应过来。 简直太欺负人了!她当着卢蓉的面想哭又不敢哭的,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卢蓉却愣了愣,没料到顾满的脾气这么大。 原先在老太太跟前看着挺温婉的一人,怎么到了妹妹面前差别就这么大了?她心下不禁对顾满多了几分忌惮,见顾满走远了,也不敢立即就追上去,转头询问似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卢应翁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顾满的,如今见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就扭头就走,心下顿时十分不是滋味。 顾承允与顾承宇较上了劲,二人都盯着箭靶瞄准,根本分不开神去看旁边的卢应翁。 卢应翁觉得没趣得很-----他跟卢蓉商量好了的,骗顾满过燕子坞来看梅花鹿,去燕子坞就必然要经过这里,也正好让自己看看朝思暮想的人儿,谁知顾满竟真的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他又不耐烦玩顾承允跟顾承宇的这一套,就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山坡去追顾满。 事到如今,这兄妹二人打的如意算盘是什么,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了。 一只不出声的顾烟只是讽刺的一笑。 顾清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里也透出淡淡的讽刺。 顾锦跟顾槿二人却气的不行,都快气疯了。 难怪长着一双狐狸眼睛,顾满可不就是个狐狸精么!这么会勾男人! 顾满领着顾成峰往回走,顾成峰闷闷的,仰头看着顾满,愤愤的道:“我再也不喜欢卢家表哥跟表姐了!” 顾成峰比一般的小孩子聪明许多,顾满笑了一声:“哦?为何不喜欢了?” “卢家表哥盯着九姐你看!”顾成峰站住了脚,气呼呼的:“卢表姐是骗九姐你过去的!她到了那里就不想去燕子坞了!” 小家伙居然懂这么多,顾满有些诧异的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好,既然小十八不喜欢他们了,就不许跟着卢家表哥出门了,可好?” 卢应翁是个极好风月的人,有一个美女就往家里带一个,与邱苍梧简直就是一丘之貉,说实话,顾满还真怕顾成峰会被他给带坏。 原先顾成峰是很喜欢跟着卢应翁出门的,因为卢应翁总会给他带些小玩意,也会给他买些家里吃不到的小吃食。 顾满以为顾成峰会拒绝,谁知道顾成峰极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再也不跟他出门了!他是坏人。” 卢应翁紧赶慢赶,总算追到了顾满,眼见顾满弯腰为顾成峰整理衣襟,脸上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十分温暖漂亮,一时之间竟又忘记了说话。 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从来没见过谁能把这个动作做的如同她这般好看的! 他嗓子有些干涩,咳嗽了几声方才壮着胆子唤她:“九表妹!” 围着自家姑娘的苍蝇真是不少!执画嫌恶的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挡在了顾满前边。 顾满侧身背对着卢应翁,语气淡淡的道:“表哥。” 她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婉转动人,听的卢应翁无比熨帖,就忙上前了几步。 顾满皱了皱眉,匆匆的朝他一福身,道:“我还有些事要与母亲说,就不陪表哥说话了,表哥请自便!” 说罢就拉着顾成峰走了,连个正脸也没给他看。 卢应翁自然能看出来顾满冷淡的态度,呆站在一旁,脸上全是不满。XBaoShu.com 一百六十章 反将一军 葶橘的手越来越巧了,她双手如同蝴蝶一般灵巧的在顾满的头上来回翻动,不一会儿就给顾满挽了一个垂鬟分肖髻,余下的一缕头发编成了小辫垂在胸前,越发显得顾满顾盼神飞,神采飞扬。 沛音跟沛琴在旁边看的连眼睛也直了,等妆容成了,就忍不住不约而同的盯着顾满,只是移不开眼睛。 顾满却蹙着眉头,没注意这俩丫头的表情。 没过一会儿,执画跟进来,看了一眼沛音,就道:“才刚沛音的哥哥来回,说是邱苍梧近几日都泡在醉仙楼里,几乎日日都要去好几趟,也不知道求着那老鸨做什么事。那老鸨口风紧得很,他使尽了办法也问不出什么来。” 醉仙楼素日就是邱苍梧最喜欢去的去处,这顾满是很清楚的。 上一世他就曾经要求她办成男人模样一起跟进醉仙楼去,甚至逼着自己看他跟那里的花魁交欢......想起这段不堪的回忆,她就有些想吐,冷着脸点了点头。 醉仙楼可不简简单单就是一个妓院,传闻你想听到任何消息,除了说书人那里,就得去醉仙楼了,那里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巨商绅贾,搜集消息简直是最好的地方。 同时,老鸨那里能有什么? 多的是不堪入目的东西,想起上回在侯府邱苍梧做出来的行径,顾满心下一冷。 邱苍梧若是敢再来一次,她就敢当场阉了他,让他做一辈子的太监! 如此,看邱世安怎么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给他们邱家传宗接代! 很快就要老太太屋里的玉香亲自过来请她:“九姑娘,众位太太姑娘们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了。” 顾满颔首,跟着玉香带着执画跟抱玉出了门。 顾老太太乘的是一顶朱缨华盖车、范氏与王氏是一辆蓝幄垂帘车,三太太跟四太太五太太三人共乘一辆苏缎青布小油车;顾满跟顾烟坐了一辆朱缨华盖八宝香车。其他几位姑娘们坐的也是浮云流苏八宝车。 等到了陈王府,就见穿了一袭蓝色锦缎直身长袍,外边罩着火狐大鼈,看起来雍容华贵。 顾昭亲自到顾老太太车前将她搀扶下来,笑道:“老祖宗,里边儿已经摆上席了,咱们进去罢!” 又回头看了一眼顾满,顾满就算在人群里也分外醒目,上身的紫纱衫儿,下身是白纱挑线裙儿。外边披着的仍旧是家常的大红白面羽缎披风,她一双桃花眼里正酝着盈盈笑意,水汪汪的,安在那粉雕玉琢的脸上分外的合衬,看得人都忍不住赞叹一声赏心悦目,顾昭对着妹妹微笑,就左手挽着老太太,右手挽着王氏,亲自将她们迎进了陈王府。 因为是陈王与陈王妃都在藩地。陈王府里的主事人就是世子谢陵。 如今他正穿着一身蓝色直身长袍,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笑嘻嘻的唤顾老太太为祖母,王氏为岳母。 顾老太太与王氏都觉得与有荣焉。面上的笑意就更加扩大了许多。 等排了席,入了座,邱夫人费氏就带着女儿过来给顾老太太跟王氏敬酒。 自从邱苍梧在侯府出了这档子事之后,好一阵子费氏都没有这个脸面上侯府去。 可是这回不一样。自家儿子缠磨了自己许久,丈夫又是赞成的,她只好厚着脸皮上来重新跟顾老太太和王氏攀关系。 顾老太太对费氏是十分不喜的。上回邱苍梧在侯府光天化日的竟敢做出那等事来,简直是过分至极,因此她只是淡淡的听了费氏的一番话,并不言语。 费氏有些尴尬,看顾老太太的脸色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顿时僵在那里。 还是她旁边的邱玉玲反应快,笑吟吟的唤顾老太太老太太,又唤王氏伯母,声音软软糯糯的,笑容也甜美。 伸手不打笑脸人,王氏从前总管跟费氏走得近,因此也不忍心让人家一只僵立着,就笑着应了一声,顺手脱下了手上的一只碧玉翡翠缠珠镯给邱玉玲当见面礼。 这才算是解了围,费氏松了一口气,就又笑着指着邱玉玲:“只管跟着我干什么?今日几位姐姐都来了,你还不去见见?” 邱玉玲会意,娇滴滴的一一跟另一桌的顾家姐妹们敬酒。 前面还很顺利,可是轮到顾满的时候,邱玉玲就出了点问题,她的手不小心抖了一抖,酒杯就顺势倾斜在了顾满身上,将顾满身上的衣裳弄脏了许多。 费氏往顾满的酒杯那里看了一眼,见杯子已然空了,就放松了许多,忙跟顾满赔罪:“诶呀!你看这丫头,做什么都做不好,不就是敬一杯酒么?也能惹出这多么事来,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顾满瞟她一眼,假作慌张的站起身来,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 邱夫人就忙道:“这衣裳似乎都脏了,不如到后院去换一身是正经。” 王氏听见响动就忙过来,见顾满如此模样,就皱眉道:“我让你三姐给你挑个去处,给你换衣裳去罢。” 到底不是在侯府,不能擅自做主。 费氏闻言忙凑过来笑:“世子妃想必忙的很呢,不如找个丫头来问问?我瞧那个丫头倒是空的很。” 王氏跟顾满一起抬头去看,见她指的丫头穿着柳色的小袄,底下是葱白的裙子,看起来齐齐整整的,又乖巧的跟在顾昭身后。 见是顾昭身边跟着伺候的人,想必是以前跟着谢陵的,王氏闻言点头:“既然这样,执画你就过去跟那位姐姐商量商量。” 执画忙应了一声过去,跟那丫头说了些什么,那丫头就笑嘻嘻的过来,恭敬的冲顾满行了礼,笑道:“我带姑娘去后院客房更衣吧!” 顾满点头,邱玉玲主动过来挽着她的手要一起去,抱玉跟执画跟在后头,与那丫头一路去了。 邱夫人心中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满脸笑意的与王氏坐着闲谈。 王府的构造是工部督造的,是以规划的格外规整,景致也与侯府大有区别,一切都以大气简洁为主,因此一进了月亮门,就能看见一个极大的园子,园子里矗立着不少院落,那丫头领着顾满进了园子,笑道:“前边就到了。” 邱玉玲显得很兴奋,几次回头问顾满累不累。 顾满或许是因为走的急了,两颊晕红了一片,似是不胜酒力的样子,看着格外的艳丽。 邱玉玲暗暗赞叹,心道难怪邱苍梧这样猴急。 等到了一处两进的小院子,那丫头就停下来,笑嘻嘻的望着顾满:“姑娘,就是这里了,世子妃那边恐怕还有吩咐,您看......?” 顾满于是从善如流,微笑道:“有劳了,姐姐就先走罢!” 等那穿着柳色衣裳的丫头远远的不见了,邱玉玲才欢天喜地的过来挽顾满的手,一边拉一边拽的想要把顾满拽进屋子里去,力道不是一般的大。 往屋子里瞥了一眼,顾满拉着执画的手站定了,似乎有些羞囧,道:“我的衣裳脏了,也不知道里边有没有别的太太姑娘们在,不如姐姐先进去替妹妹看看,没人我再进去,如何?” 邱玉玲暗骂她事多,却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回绝她,只好面色不善的应了,领着一个丫头率先进了院子。 顾满往左右瞥了一眼,轻声冲着执画笑:“把门给关上,咱们走吧。” 抱玉掩嘴笑了一声,闪身进了院子将院门从里面给插上门闩,自己轻轻的越过墙头翻了出来。 酒席吃到一半,那个穿着柳色衣裳的丫头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扯着嗓子大喊:“不得了啦!不得了啦!顾姑娘她......她......” 王氏听她叫的没头没尾的,先皱了一下眉头,就伸手将她唤过来,问道:“什么不得了了?顾姑娘怎么了?” “顾姑娘不见了!”那丫头面带慌张,似乎因为害怕,脸蛋上还挂着两滴泪珠,哭道:“我领着顾姑娘去静姝阁换衣裳,谁知我在外头等了半响,并没见姑娘出来,等我回去一瞧,姑娘根本就不在里边了......” 好好一个姑娘,哪里会好端端的无故消失? 王氏往席上看了一眼,见顾昭也不在,万般无奈之下就唤了清音去问陈世子。 清音回来,道:“世子说王府这么大,姑娘许是一时着急走错了地方迷了路也是有的,世子妃更衣去了,太太尽可带着人寻一寻。” 顾满那么聪慧的孩子 ,哪里会满王府的乱窜? 王氏觉得有哪里不对,心中还是担心女儿,便道:“也好,你带我们去走一趟吧!” 柳衣丫头忙低头行礼应是,在前头领路,邱夫人以担忧自家女儿为由,也跟在后头一起去了。 谁知去了一趟静姝阁,里边果真半个人影也无,王氏这才真的急了,派人去通知顾昭,自己跟着那柳衣丫头继续往前去找人。 等转过了又一座院子,清音就猛然立住了脚,疑惑道:“里边似乎有声音。” 众人立住脚去听,却只听见女子娇滴滴的吟哦声,一声一声的,叫的人心都痒痒的...... 邱夫人心知计谋奏效,高兴的无可无不可。XBaoShu.com 一百六十一 ** 那分明就是男女交欢才会有的声音,邱夫人咳嗽了两声,假装严肃的皱起了眉头。 王氏是知道自家孩子的性子的,坚决不信里边的会是自家女儿,便皱了皱眉头,道:“里边有什么人在?” 柳衣丫头摇了摇头,有些为难的道:“今日来的都是做客的,这边的院落平时虽有人洒扫着,却并没人居住。” 那这里边的会是谁? 王氏正讶异着,前边就又来了一群人,却是顾老太太并谢陵他们,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 顾老太太见王氏在院子外边愣愣的发呆,就问道:“找到小九了?” 王氏摇了摇头,院子里就更加清楚的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紧跟着,里边就再次响起女子的娇喘声跟男子的闷哼声。 费氏心头一跳,本能的觉得有什么不对,那尖叫声倒像是......倒像是自家女儿的,可是自己女儿现在不是该远远的避开了吗? 在场的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都面色严肃了起来。 谢陵见女眷们都没了声音,就看了一眼院门,吩咐左右的小厮:“你们,去把门给踹开!” 小厮们不敢怠慢,纷纷上前撞门,不一刻就将门给狠狠的踹开了。 院子里还是干干净净的,半个人影也没有。 那声音似乎来自房内。 众人的面色更加难看了,里面的场景用脚指头想也想的到。 双胞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却也知道这大概是顾满惹祸了。 顾烟却面无表情,眼底都是笑意。 邱苍梧这个蠢材这回总算是争了口气,看样子事是成了。 静姝阁就在后边,原本顾满在静姝阁内更衣的,如今不在静姝阁,那这里边的人......难道就是顾满? 谢陵极为为难。现在人都在这里聚着呢,若是真的是顾满,那顾满日后可怎么做人?可是现在把人赶出去,那事情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众人正僵立在门前不敢动作,就听见顾昭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咦,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谢陵见是顾昭来了,面色缓了缓,伸手将她搀住,却仍旧一脸尴尬。 顾昭见了王氏与顾老太太,就笑道:“我与阿满换了件衣裳回席上。谁知竟没见到老太太跟母亲您,原来你们竟是来这里了!” “阿满?”王氏一惊,就道:“你见到阿满了?” 顾昭一脸疑惑,笑道:“自然见到了啊,是我领着阿满去了清晖堂更衣啊。” 清晖堂是顾昭住着的院子。 那这里边的人又是谁? 顾老太太脸色这才变了过来,问道:“那阿满现今在何处?” “老太太!”顾老太太的声音刚落,便见顾满扶着执画的手进的门来,笑着埋怨顾昭:“三姐走那么快,我又不认识路。走了半日才算跟上了,总算没有走错路!” 她来时穿着的是一身紫纱衫儿,如今已经换成了浅蓝色对襟袄,外头罩着白色刺绣比甲。比先前还要明亮几分。 居然又不是她!顾烟脸色大变,狠狠的咬牙才算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惊呼。 吃惊的不只是她一个,费氏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 现在在里边娇喘的不才该是她吗?她怎的又出现在了眼前? 里边的又是谁? 费氏满脑子的疑问。这才意识到自家女儿不见了。 难道......她瞪大了眼睛望着门,一脸的不可置信。 正在这时,里边又传来一声极为尖锐的惊叫。吓了众人一跳。 顾昭疑惑的看向谢陵,问道:“为何都聚在这里?莫非出了什么事不成?” 想是听见了外边有人说话,里边的人一下子扑在了门上,疯狂的拍打着门叫救命。 谢陵面色凝重,吩咐小厮:“将门给开了!” 小厮们依旧用原来的方法,踹的踹,踢得踢,总算是将门给开了。 啪嗒一声,门开了,一把铜锁掉落在地上。 门竟然从里边给落了锁,众人还来不及惊讶,就见一个浅黄色的身影飞一般的扑了过来扯住了顾老太太的手,哭道:“救命!” 屋里的情形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一个男人**着身体将一个女子压在身下,女子哭泣娇喘不止,男子却似乎不知有人看着,仍旧不停的动作着。 顾老太太忙回头厉声叫住了几个媳妇儿:“都在外头候着!带姑娘们出去!” 顾满低下头掩住眼里喷薄的笑意,跟着双胞胎还有另外几个夫人的女儿出了门。 眼前的女孩儿外边罩着的披风已经不见了,浅黄色的上衣也被扯得凌乱不已,隐约还露出一大块白嫩的肌肤来,顾老太太大惊失色,定了定神,才讶异道:“这不是......” 邱夫人顺着她的眼神看下去,见衣着散乱的女儿披头散发的躲在顾老太太怀里瑟瑟发抖,心先就凉了一半。 等到谢陵吩咐小厮将那男子给穿上衣服扔了出来时,更是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几乎要疯了。 那分明就是邱苍梧啊! 床上还光裸着,正啜泣不已的女孩子却是邱玉玲带来的丫头。 邱苍梧居然在妹妹还在场的情况下奸污了她的丫头,甚至......看邱玉玲这副模样,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对邱玉玲下手! 顾老太太纵然是久经历练,也忍不住惊的白了脸色,指着里边的场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费氏已然懵了,她做梦也没料到,商量的好好的计划,到了最后会是这个样子,本来应该在里边的顾满居然换成了自己的女儿邱玉玲,他们......寄望这混账不会真的混蛋到连妹妹也碰了吧?! 谢陵有些尴尬的别过了脸,咳嗽了几声就吩咐小厮:“快将院子门关了!!”又转头跟顾昭商量:“叫人把轿子抬进来,直接从这儿将邱姑娘送回家去。” 顾昭藏在谢陵背后往邱玉玲那里探着头看了一眼,见邱玉玲浅黄色的衣裳被拉开了大半,隐约已经能看见里边翠绿色的肚兜了,就啊了一声,羞红了脸又躲回了谢陵背后。 心中却无比快意。 活该!竟然敢收买自己的丫头,在自己的地盘上,眼皮子底下坑陷自己的妹妹! 她点了点头,招来玉锦吩咐:“去叫两辆小油车来。” 眼瞧着谢陵皱着眉头去叫小厮抬起邱苍梧了,又吩咐玉香:“陪着玉锦去找车,路上记得多问几个人,多说几句话。” 玉香向来机灵,一点就通的,此刻见顾昭脸上促狭的笑意,顿时就明白了顾昭的言外之意,忙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出去了路上碰见了好几家太太好奇来问,就半遮半掩的把邱苍梧与邱玉玲同在一个房间,房间里还落了锁,里边又怎么还有个光着身子的美人儿的话都给透露了,面上一副全然为难又难堪的神色,听的其他几人大为震惊。 邱苍梧脸上都是迷乱,眼睛都闪着光,看着人就狂躁起来,他身上还残留着难闻的气息,闻得连谢陵也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原本是来找顾满的,谁知道却看见了这么一副场景,顾老太太跟王氏都觉得难堪的很,脸上也很有些挂不住。 费氏已经不会用脑子思考了,抱着女儿哭成一团。 邱玉玲显然是受了惊吓,看见邱苍梧就吓得尖叫起来,分贝之大让院子里的人都掩了耳朵,外边路过的下人们也都纷纷的驻足观看留意。 小油车好歹是叫来了,谢陵没料到席间还会出这样的事,叹着气沉着脸吩咐小厮用被子将邱苍梧裹了扔上了一辆车。 将那光着身子的女子也给裹住了扔进车子里,叫费氏与邱玉玲一起上了车,让那车飞快的往邱府驶去了。 席间坐着的都是些女眷,听见了这样劲爆的新闻哪里还坐得住,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侯府几个太太们虽然没全然看见场景,但是也大约猜到了发生何事,谈起邱家的语气就不屑起来。 顾老太太气的不轻,将邱苍梧划归到了畜生不如的一类人里,吩咐王氏以后再也不许费氏上门来,也不许姑娘们再跟邱玉玲来往,免得带坏了侯府的姑娘们。 王氏自然都一一的应了,她也很是被震惊了一番。 等回了席,顾老太太就问顾满:“才刚明明是你跟邱姑娘一起去更衣的,如何到后来她不在静姝阁,你又与她走散了?” “老太太,我们才刚转出菡萏斋就撞见了三姐姐,三姐姐见我衣裳弄脏了,就说领我去她的清晖堂换一身。邱姑娘说她要先到处走走,就与我们散了。”顾满早就想好了说辞,因此说起来格外顺溜,连个弯儿也不用转,迷茫的问顾老太太:“怎么啦?邱姑娘不见了?”她似乎才发现一般,往席上看了一眼,果然没见到邱玉玲,就站起身来,道:“我去找找她。” “不用去了!”顾老太太忙叫住她,脸色颇有些不善:“她先家去了。” 顾满‘哦’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顾老太太的脸色,似乎很是迷惑她为何忽然变了脸色似地。 顾老太太见她一双美目盈盈的含了一汪泪,很是委屈,便和缓了脸色,安慰道:“小九,你是好孩子,今儿出了些事,你日后与那邱姑娘就少来往些罢。”XBaoShu.com 一百六十二 六皇子 席间的贵妇们都把刚刚的场景在脑子里幻想了一番,对待费氏的看法跟对邱苍梧还有邱玉玲的事都极为不屑。 顾昭就笑嘻嘻的过来,招呼众人去看戏。 今日谢陵请了一班人进来唱戏,也请了醉仙楼的几个姐儿过来助兴。 戏台搭在维珑馆,二楼上已经摆好了许多桌椅。 顾老太太不用说,年老了就爱图个热闹,王氏也喜欢看戏,就都跟着顾昭上了二楼,其他几个姑娘们自然都簇拥在老太太身边,跟上了二楼去看戏。 才刚坐下呢,就见一人飞奔进来,凑在顾昭面前说了什么,顾昭立即立了起来,笑着对顾老太太道:“老太太,六皇子、十一皇子并几个世子爷现在都来了,我与世子出去迎迎。” 这些人能与陈世子交好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顾老太太笑着点头。 顾昭于是出去,不一会儿就与谢陵一起领着六皇子并十一皇子,与赵王世子、周王世子一起进来。 谢振轩今日穿着家常蜀锦长袍,在冬日暖阳之下散发出盈盈光彩,看起来格外英气。 十一皇子与六皇子相貌颇像,都是剑眉鹰目,看来极为锐利的。 赵王世子谢庭穿着一身云纹浅蓝缎袍,腰间系着月白腰封,底下是白底靴,不傅粉而白,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周王世子谢允今日有些恹恹的,穿着一身棕色直裰,眼圈底下乌黑乌黑的,似乎是没睡好。 女眷们都忙起来跟他们见礼。 六皇子亲自上前搀扶起来顾老太太,口称:老封君,让老太太颇觉全了颜面,脸上的笑容就更是和蔼。 顾满低头垂目安安静静的坐着,似乎全然没看见这边的状况。 六皇子摸了摸下巴。笑的颇为耐人寻味。 顾满今日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对襟小袄,外边罩着月白刺绣纹锦比甲,看起来如同盈盈一支清荷,妖娆多姿又不失清丽,妩媚又不失自然端庄,纵然是在宫里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儿,原本抱着看戏的心态来的谢振轩也忍不住被顾满的容貌给震惊了一番:倒真是长了副好相貌! 几年不见,居然看着就惊艳了,谢振轩看着她那如同羽扇一般的长睫毛掩盖了眼睛,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站在长春宫看着婉妃的场景。 那时的婉妃也是这般模样。在夕阳里露出惊人的美来。 当然,现在是不行了,婉妃已经老了。 但是顾满却似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只是可爱的小女孩,如今已然蜕变成了五彩斑驳的蝴蝶,远远的将当年的婉妃都甩在了后面。 这么美丽的颜色,也难怪要招引得邱苍梧连那等龌龊心思也做的出来。 他眼睛盯着顾满,眼睛一眨也不眨,低头却去问谢庭:“你说。邱苍梧那家伙现在事成了么?” 谢景行低垂着睫毛,掩去眼里的神色,摇头道:“看如今这样风平浪静的,那事自然是不成的。” 六皇子弯唇笑。也是,顾满这样的又红又美的小辣椒,若是真的被邱苍梧那厮给糟蹋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样漂亮的皮囊。不晓得尝起来的滋味是怎样。 谢庭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打的是什么主意,偏头看了一眼似乎全无所觉的顾满,一时竟有些叹息。 六皇子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若是六皇子想要顾满,只要去跟皇帝要,皇帝就会答应的。 顾满的外祖父可是王伯雍,若是得了顾满当皇子妃,好歹也算是将王伯雍拉进了自己的阵营,那么偏宠六皇子的皇帝,自然会很喜欢这个提议。 他记得上辈子六皇子就曾经通过礼部的官员,希望礼部的官员能在选妃的时候将顾满也纳在里面,可惜那时邱苍梧下手更快,还没等到他就藩选妃,就已经跟顾满定了亲事。 这一世呢? 排除了邱苍梧,难道顾满还要沦落到谢振轩手里吗? 谢庭手里的杯子不自觉的捏的紧了些,觉得有些胃疼。 六皇子却并不把他当回事,谢庭实在是一个太乏味的人,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的,若不是因为他生了一副那么让人赏心悦目的皮囊,他才懒得什么事都带上他。 不过养着谢庭也是有些用的,至少闯的很多祸,做的很多错事都会有人来背黑锅,谢振轩不屑的瞥了一眼谢庭,就掀袍而起,在众人的注目下坐在了顾满的对面。 又是顾满!次次都是顾满!为何在家里众人让着她宠着她,出了门大家注意到的也都是顾满? 双胞胎气的不行,都快把自己的衣裳给抓破了,忍不住怨忿的盯着顾满,恨不得把她的背给盯出一个洞来。 顾烟却面无表情,今日本来百无一失的计谋却又被顾满给躲过了,她完全没有想到。 顾满究竟是有多好的运气,才能次次的欧从陷阱来逃出来? 她咬着唇,舌头尝到一丝铁锈味。 顾满啊顾满,究竟怎么样你才能从我前进的路上移开!她伸出素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向顾满的眼光极为复杂。 顾老太太与王氏自然也注意到了六皇子径直朝顾满走过去,在顾满身边坐下。 到底是长了一副好面容!顾老太太心中对顾满的容貌又多了一重认知,但是却又隐隐的觉得担忧:她还是希望顾满嫁给自己的外孙的。虽然当皇妃也好,也给侯府长脸,可是到底外孙需要一个强力的娘家啊。 诶!顾老太太叹气,心中亦喜亦忧。 王氏却甚是欢喜,六皇子如此尊贵的身份,日后封王也是肯定的,若是他真的喜欢顾满,那家里可就又要多上一个皇妃了。 相比起旁观的人的胡思乱想,顾满却一直表情淡淡的望着戏台,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大活人。 谢振轩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几晃,噗哧一声笑道:“怎么,这戏这么好看,你竟看的入神了么?” 顾满把目光从戏台收回来,拿起盖盅抿了一口茶,朝他绽出一个笑容来:“难道六皇子坐在我面前不是因为这戏台上的戏好看么?” 她两颊边有两个深深的梨涡,笑起来就深深的陷下去,明眸越发璀璨,看的连谢振轩都忍不住晃了一会儿神。 真是灵动的眼睛!六皇子这才反应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因为我面前的人好看。” 六皇子绝对是个危险的人物,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顾满才不想跟他扯上半点关系,只是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眼前的顾满风姿卓越,一举一动无不完美的诠释世家风度,谢振轩颇有些意外曾经泼辣的小姑娘能长成如今这副模样,便问她:“小九实在颜色奇佳。” 哪有人会在女子面前当场夸赞人家颜色美的?顾满微微皱起眉头,仍旧不发一言。 这个顾满过了这么多年,虽然皮囊是越长越漂亮,但是这脾气却好像也跟着长了许多啊,六皇子完全不以为意,再接再厉的问:“不知小九愿不愿意做本皇子的皇子妃呢?” 这回顾满不震惊也难,她抬眼望向六皇子,想确定他究竟只是说着玩还是认真的。 自己的价值自己当然知道,所有人都以为娶了自己就等于娶了王首辅一家的权势。 六皇子这种人,如果真的动了脑筋,那绝对是有可能的,别说自己的躯壳尚算可以,就算自己是钟无艳,他怕也是会欢天喜地的把自己迎回家里去吧。 谢振轩见她总算是抬眼看向自己,就盯住了她的眼睛。 可惜顾满的眼睛太过干净纯澈,里面疑问跟探视的情绪更是明显的很,他居然觉得自己的心思在顾满这样的眼神下无所遁形,有些自行惭秽起来。 没有人能在这样漂亮干净的眼神对视里坚持的住,谢振轩自然而然的将视线又转向别处,笑道:“难道小九不愿意吗?” 小九小九,叫的倒是真亲密。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谢庭却听的清清楚楚,难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谢庭满脸都是惊艳,顾满却面无表情,低头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了里面有一闪而过的厌恶跟讽刺。 是对着六皇子? 谢庭有些惊愕于顾满对谢振轩的厌恶,转而想起前几年在宫里二人发生的事,就了然的垂下了头。 不断有人把目光投向二人。 六皇子亲自给顾满抬手倒茶呢。 六皇子对顾满笑的次数很多呢。 六皇子对顾满的态度简直可以说的上殷勤了。 可是顾满怎么还是一副那样淡淡的样子? 顾老太太心中还是欣喜的,自家孙女如此沉得住气,如此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果真是侯府出来的人。 王氏却有些意外,不知道顾满为何对着六皇子这么冷淡。 顾烟远远的看着俊男美女组成了一幅画,心头晦涩难当。 她觉得不能理解也很失落,为什么自己一个穿越来的穿越者,居然还不如一个本土女有优势? 顾满究竟是凭什么处处占尽先机,处处踩着自己一脚?就因为她外祖父是王伯雍吗?!XBaoShu.com 一百六十三 掌掴(求订阅) 邱府忙成了一团,费氏哭肿了眼睛从小油车上下来的时候连站也站不稳,险些跌倒在地上,同行的老嬷嬷不敢多说,忙一把扶住了她,担忧的唤道:“太太......” 费氏这才回过了神,勉力稳定了心神,沉声道:“快!快去请老爷来!”自己又转身招呼人将邱玉玲从车上扶下来。 邱玉玲还是抽抽噎噎的,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费氏扶着她,回头皱着眉让人将邱苍梧的马车直接赶进他的院子里。 丫头找到邱世安的时候,邱世安刚跟玲珑欢爱完,玲珑见他要起身,就嘟囔着:“今日不是说太太往陈王府去了?怎的这么快就回来!” 这可是在费氏住着的正院里,邱世安难免有些惊慌,就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也不管她guang裸着身子,不耐烦的道:“问这些作甚!快将衣服穿起来,找伍伯送你回去!” 玲珑已经跟了顾博齐,顾博齐还为她置办了一座三进的院子。 见邱世安这样冷淡,玲珑咬着唇委委屈屈的,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泪来。 邱世安却没机会理她究竟是不是要哭,将门外的丫头唤进来替自己更衣,一边又问:“可知太太着急找我是为了什么?” 向来去做客都没这么快就能回家来的,邱世安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计谋失败了,否则何至于找自己找的这么急? 不过想想,他又忍不住笑自己杞人忧天-----连世子妃身边的丫头都已经收买好了,又特地的去醉仙楼求了那种药来,只要邱玉玲跟费氏机灵一点,哪里还能出什么差错呢? 可是等他进了儿子的院子,才感觉到了不对,费氏正立在穿廊里,头上的金钗摇摇晃晃的都要掉下来了也不自知。脸上全是焦急的神色,他心里一咯噔,忙快步走了几步上前,问她:“这是怎么了?” 他迎面走来的时候,有一股子奇异的香味。 费氏皱了皱眉头,闻出这香味是女子身上的,面色就有些不善,不过她现在显然是更加担心儿子,眼里的眼泪就不自觉的掉下来,哭道:“老爷!寄望他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现在该出事的不是顾满吗? 邱世安狐疑的看着费氏。见周围都是自己人,就问:“能出什么事?咱们不是都计划好了吗?” 费氏拉着他的手,组织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跟邱世安说,急的只是抹眼泪。 邱世安见她如此情况,更加着急,意识到不好,先就瞪大了眼睛,指着费氏旁边的婆子。道:“你!你快来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少爷跟姑娘呢?” 不提邱苍梧还好,一提邱苍梧,费氏的眼泪更是掉的厉害。 那婆子倒是个麻利人。一听问,不假思索的就回:“老爷!今日我们去做客,姑娘不小心将茶打翻在了顾姑娘身上,就陪着顾姑娘去换衣裳。谁知到了后来,顾姑娘却跟着她姐姐世子妃去了清晖堂,咱们姑娘却......却不知为何逛到了别的院子。我们找到姑娘的时候,她正与少爷在一个屋.......少爷正搂着灵芝......当时,当时陈王世子与顾家老太太跟几位太太,并欧阳御史家的太太们都在,世子立即就派了车直接从府里院子里将我们送回来了!” 说了这么一大堆!是什么意思? 前面都是还很正常的,大家也都商量过了的,将那茶打翻在了顾满身上,她总要去更衣,邱玉玲再不好意思的跟着去,那天跟着世子妃的三个丫头自己都已经收买好了,无论是碰见哪一个都会把顾满往邱苍梧在的院子里面带。 何况顾满已经喝了那...... 怎么到了最后,自己儿子却搂着灵芝?不对!那不就是说,不就是说自己女儿也在房间里吗?在房间里看着自己的哥哥跟自己的侍婢交媾,还被那么多人抓了个正着! 邱世安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几乎想的到明日别人看向自己时那取笑的眼神。 明明计划的好好的...... 他快步进了房门,下人们正端着水给邱苍梧擦洗,邱苍梧躺在床上还不安分,眼神迷离,拉着一个丫头哼哼唧唧的叫个不停。 真是!真是! 顾满吃了药都没怎么样,这个没吃药的孽子倒是先失控了! 他捏着拳头站了半日,无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上前一把踹开那个丫头,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邱苍梧脸上。 邱苍梧脸上一阵酸麻,白皙的脸上很快的现出了手指印,他被这一巴掌打的整个人都往里边一偏,勉强才睁开了眼睛看向打自己的人。 等看见了是自己的父亲之后立刻吓了一跳,左右环顾了一圈,见自己的衣裳也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新的,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就疑惑的瞪大了眼睛。 他分明记得自己已经买通了王府的婆子,借故是更衣溜进了事先商议好的院子里,也记得自己等来了顾满的,自己还与她......怎么现在人都不见了? 难道是事情已经事发了,她的家人已经把她带回了侯府去? 邱苍梧这样一想,忍不住兴奋不已,抓着邱世安的手,笑道:“父亲!是不是事情成了?!顾姑娘呢,她还好吧?” 真是为难了她,一个侯府的姑娘出了这种事,还被那么许多人围观,回了家顾老太太一定会狠狠教训她的!还有那么多宾客看见,她以后的日子怕是要难过许多了。 不过也好,顾满的脾气向来不怎么好,为人又清高,现在出了这种事,也只能坐着等自己娶了她了,以后的脾气也定然会收敛一些,这也算是好事了。 “顾姑娘?”邱世安听到这个名字就狠狠的又给了他一个耳光,将他打的头一偏,嘴角都打出血来,才冷笑道:“还顾姑娘呢!人家与你有什么相干?!人家现在好好的自然是在世子家看戏,哪里跟你一样,跟一条死狗一样的被人给送瘟神似地送了回来?!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毁了你自己不算,连你妹妹也给你毁了!!孽障!当时进去的是谁,你究竟看了没看?!” 看了啊!邱苍梧被打的万份不服气,刚要还嘴,就听见父亲说了这段话,禁不住有些懵了。 当时他晕乎乎的,恨不得飘上天上去,等听见了人进来,马上就将门给落了锁,将人抱进了房间...... 房间里黑乎乎的,又没点灯,哪里能看得见那么多? 他当时为了欲仙欲死,也是服了药的,那时听见了女子的声音已经是躁动不安了,等抱了女子温软的身体的时候,哪里还能用脑子思考? 现在想来,那人居然不是顾满? 那是谁?! 邱苍梧还云里雾里的摸不清楚状况,外边就闪进一个丫头来,哭叫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姑娘她服药了!” 邱世安听的脸上一沉,忙不迭的叫人去请大夫,自己却一脚揣在邱苍梧身上,怒道:“不争气的东西!” 快步进了女儿的英华苑,邱世安心中颇有些不安,若是女儿真的服药自尽了,那外边的人会怎么看? 还真以为女儿跟儿子之间出了什么不明不白的事,到时候自己的头可就真的再也抬不起来了! 费氏已经哭的不能自已,拉着脸色苍白的女儿心疼欲死。 好容易盼来了晋婆子,费氏把往日的倨傲跟风度都丢了,拉着她忙求她一定要救活自己的女儿。 女儿当然是一定要救的,邱世安沉着脸吩咐了一通,就拉着费氏出了门进了自己内院的书房。 费氏依旧有些魂不守舍,他沉着脸瞪了她一眼,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办的事,当初商量的好好的,现在闹成这样,以后咱们还怎么出去见人?” 费氏向来很是怕自己的夫君,虽然很多时候他不生气,但是生气起来吓人的很。 此刻见问,她就抹着眼泪:“事情明明很顺利,我亲眼看着顾九喝了那杯酒的,她又跟着女儿一起进了院子,还是那个柳燕丫头,我以为事情无论如何是成了,谁知到了找人的时候,她却跟世子妃在一起,倒是咱们女儿跟儿子一起在房间了!” “咱们女儿还衣衫不整的......儿子又抱着灵芝行那等事,当时我都懵了。只觉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后来还是谢世子派人将我们送了回来。” 事情肯定是有什么不对。 但是他实在是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 邱世安觉得头疼不已,手指敲在桌上慢慢思索。 费氏揪着手帕,为了女儿的生死担忧不已。 没过一会儿,就有丫头上来敲门,禀报道:“老爷太太!姑娘醒了!” 这下连邱世安自己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同费氏道:“快去看看!” 费氏点了点头,快步的带着丫头进了女儿的房间,见女儿果真瞪着两只眼睛盯着头上的幔帐,连眼睛都不眨,空洞的很。 =============================================================== 求订阅求收藏~~~XBaoShu.com 一百六十四 背后 谢振轩坐在顾满对面,见她偏着头欣赏戏台上的戏,连看也不看一眼自己,心内却一点也不生气。 顾满的侧脸实在是太美了,她今日梳着一个垂鬟分肖髻,有一缕头发编成了辫子垂在胸前,用明珠系着,颊边的碎发随着风轻轻舞动,正好垂在那抿着唇也会出现的梨涡处,不经意时的眼波流转也让人沉醉不已。 这世上竟真的有女子会长成这样,一举一动无不传递着美感与骄傲。 再加上她傲人的身世......谢振轩忽然明白为什么邱苍梧死也要得到她了。 不过这么绝顶的美人儿,跟着邱苍梧那个怂货着实是太暴殄天物了,谢振轩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她,眼里兴致盎然。 谢振轩的眼神比邱苍梧还要让人厌恶,顾满低头视若不见的喝了一口茶,继续将视线投向戏台。 至少邱苍梧是纯粹的垂涎,人家也不遮掩,但是谢振轩全然是算计跟势在必得的自信,着实让人厌烦又厌恶。 幸好在这个时候,谢陵过来拉着他的六叔去那边猜拳了,不然还真的让人头疼。 顾满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尊瘟神,禁不住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极漂亮的微笑来。 谢庭看的好笑,掀袍在她对面坐下,道:“顾姑娘介意赏我一口茶喝么?” 已经过了变声期,谢庭的声音变得又有磁性又好听,顾满微微一笑,亲自伸手替他倒了茶,笑道:“当然。” 她表现的这么愉悦,跟对着谢振轩时是迥然不同的态度,谢庭觉得心里很是熨贴,就笑道:“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我会得到我六叔那样的对待呢。” 经过了这几年。谢庭跟谢振轩的关系越发的好了起来,有时候让人都误以为他们是亲兄弟,本就年纪相差不多,六皇子能带着谢庭进进出出,实在是让人觉得难得,毕竟谢世子的身世大家都清楚,连他自己的父亲都不待见他,反而是这个当六叔的六皇子对待他如同对待亲生儿子那般,很多大臣背地里都赞叹六皇子仁慈。 顾满当然明白事情不会如同表面看见的这么简单。 谢庭在这一世显然跟六皇子达成了某种同盟,看六皇子对他这么信任都可见一斑了。要知道,三年之前谢振轩对待他的态度还跟对待一条落难狗似地,恨不得狠狠的踩一脚再踩一脚,可是如今却这么信任他。 谢庭脸上没留下疤,真是幸好。 不然这么一个美少年,实在是太浪费了。 谢庭如今长得更加的俊逸,旁人将头发全部束起来只留下额头,或多或少都会让人觉得难看,但是谢庭不同。他的头发束起来恰好更让人觉得惊艳,他的凤眼微微上挑,笑的时候双眼皮弧度恰好,偏棕色的眼珠亮晶晶的。实在不像是一个男子该有的相貌。 但是偏偏这相貌长在他身上又分外的和谐,他看起来虽然俊美却绝不让人觉得女气,虽耀眼却不轻佻,实在让盛京的很多少女倾心。 顾满在打量谢庭的时候。谢庭也在打量着她。 刚刚是距离远,现在距离近了,谢庭看着顾满的眼神就更加欣赏。 她的脸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光滑粉嫩,一双桃花眼此刻正透着笑意,笑一笑就如同桃花盛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二人不自觉的眼神触碰在一起,紧跟着都噗哧一声笑了。 “今日的事真是多谢你了。”顾满转着茶杯,看着谢庭的眼神却诚恳的很。 若不是他的人哄着邱苍梧服了药,自己就算把邱玉玲哄进了那间屋子,事情也不会成的。 说起来,难道谢庭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将邱苍梧跟邱玉玲两兄妹整的如此身败名裂实在是太狠了么? 要知道,古人大多都很保守很认死理的,自己将他们兄妹关在一起,邱苍梧又吃了那么重剂量的药,不出什么事是很难的,要知道,这件事情发生了,就等于毁了邱玉玲的一辈子,邱苍梧虽然还能娶妻生子,但是邱玉玲还有谁会要? 谢庭却全然没有那种想法,他眯了眯眼睛,抬眼望了那边的谢振轩一眼,片刻后就若无其事的将头转向顾满,道:“谢什么?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了你,又帮你做了件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你曾经也帮了我许多。” 醉仙楼是他的地盘,里边的消息都来的很快。 当时他听说邱苍梧要了许多西域那边传进来的迷幻药,就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 等查探了一番,又发现有侯府的人跟着他,就觉出事情有什么不对头来。 顾满总算是帮了他许多,邱苍梧这个人渣跟上一世没有丝毫差别,若是真的嫁给了她,顾满的身世怕是还会跟以前一样那么悲惨。 他觉得就算是知道结局,也该帮帮忙。 于是他还是将这件事情与顾满说了,出乎意料,顾满却并没有怪他多管闲事,言语里也丝毫没有波澜,似乎邱苍梧从来不在她的眼里。 上一世顾满明明是喜欢着邱苍梧的啊......谢庭还以为顾满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等得到了顾满的回话时,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邱苍梧想以这样不光彩的方式得到一个女人,实在是太让人鄙薄。 老鸨给邱苍梧的药是普通的白粉末,什么效果也没的。 后来自己吩咐老鸨给他一包药,那才是真正的迷幻药,除了有春药的效果,还容易让人神志不清。 老鸨告诉他,这个药只有男子吃了才有用,对女子没有作用。 于是邱苍梧那个脓包还当真吃了那药,加上自己的人起哄要他喝了许多酒,他在院子里的时候能分清楚来人究竟是顾满还是他妹妹就奇怪了。 “你别觉得对不住他。”谢庭见顾满的脸色不怎么好,就劝她:“若是你不出手,现在坐在这里谈别人痛苦的人就不会是你,而是邱玉玲或者邱家的人了。你不去害人,别人就会害你,所以不用自责。” 顾满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她才不会自责呢,她恨不得邱苍梧立即就死,又觉得立即死了太便宜了他。 她只是很惊讶谢庭居然能说出这句话来,要知道,就算是王氏得知了整件事,怕也得怪自己下手太狠的,可是谢庭却说的出这句话来,不用自责,要是你不先出手,被别人害的就是你了。 对,就是这句话。 顾满这回是真的愉悦的笑起来,双手端着茶杯极真挚的看着谢庭:“我原本以为你会觉得我太狠毒,可是你却对我说出了这番话,说真的,我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可是若是别人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觉得是我太狠毒。你这句话真的让我很惊讶。” “这是以茶代酒的意思么?”谢庭微微一笑,伸手拿起杯子轻轻的碰了碰她的,笑道:“所以你觉得自己找到知音了?” 少年神采飞扬,少女笑靥如花,谢振轩不经意的抬头,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对着自己的时候,顾满可没笑的这么开心。 到底是女人啊,头发长见识短,看见一个长得好看些的男人就容易花了眼。 双胞胎与顾清也都涨红了脸,不是害羞,也不是冷的,而是气的。 走了一个六皇子,现在谢世子又上来凑热闹。 谢庭虽然不受宠,到底也是一个世子,何况近几年皇帝似乎也疼爱他的紧,着他跟着六皇子读书,平日时不时的召见他。 再加上谢庭长得实在是太出众,如今盛京想着要嫁给他的女孩子们一抓一大把。 如今谢景行对着顾满如此的与众不同,实在是太让人嫉恨了。 顾烟几乎要把自己的手帕给揉碎了。 顾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运气,每一次都能从别人给她设的圈套里安然脱逃? 她长着的这副皮囊实在是太让人觉得厌恶了。 所有的女人都会嫉妒她的。 自己的脸蛋说实话已经算很是漂亮了,可是一到顾满的旁边,不知为何就似乎生生的被压低了一等...... 这一次的事情居然又没成! 不仅没成,倒霉的居然还是邱家兄妹。 顾烟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不对,顾满这个人有问题的很,哪里能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知音吗?”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有多少目光正凝结在自己身上,顾满笑的越发的璀璨夺目,眼里绽放的光彩让人觉得欣喜不已:“好像就是这个词,多谢你能不把我当成恶毒的妖女。” 被人这么看着还是头一遭,谢庭觉得自己修炼了两世的脸皮都有些招架不住,几乎要破功红了脸。 正在这时,跟在谢庭旁边的常春从楼下上来,低头轻轻的说了几句话。 谢庭点了点头,让他下去,再看着顾满的时候就比方才正常多了:“常春说,邱姑娘服毒自杀了。” 服毒了?要是死了不就真的宣告天下,自己被自己的哥哥玷污了么? 虽然现在她显然也是逃脱不了这个名声了。 顾满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轻声道:“哦?结果呢?”XBaoShu.com 一百六十五 武举 雪都化了,花园里百花盛开,一时之间百紫千红花正乱,似乎是在向世人宣告春日正好。 顾烟此刻正站在秋千上,后边的丫头们都小心翼翼的跟着她,生怕她会忽然摔下来。 事实上她也的确危险的很,她魂不守舍的盯着外边,脚下一个不稳,晃了晃。 丫头忙拉住秋千绳子,抱住她下来。 顾烟有些烦躁,伸手推开众人,自己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还是入画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忙凑过去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轻声劝慰:“姑娘且放心吧!五爷这一去,定然会拿个武状元回来的!” 哪有这么简单? 文举考试尚且比现代的高考还要难上几百倍,更何况是武举? 武举可比文举难得多了。 能不能过前面的这些关卡还是问题,要是一个差错,那可就容易出人命的,就算过了这些比试,后面还有策论...... 这回顾承宇要考武举,实在是太让人担忧了。 不过顾承宇也必然要经历这一关的,不然一个庶子,要拿什么来出头? 如今顾成峰越来越大了,顾承宇的威胁也就越来越严重。 现在连顾博齐这个向来不待见王氏的,也忍不住对顾成峰青眼有加,更别提老太太她们。 有时候想想自己一个穿越者居然在古代活的这么卑微没有存在感,顾烟就忍不住心酸。 心酸过后却还是要继续以后的日子的,总不能就真的这么认命,她不想一辈子都呆在顾满的脚底下活着,也不想以后要在顾满面前一辈子卑躬屈膝,所以顾承宇一定要挣一份前程来,只有这 样,自己才能对将来有些希望。 说到将来。顾烟又忍不住想起谢远来。 当年那个在马车上躲避搜捕的少年,也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记得曾经有个姑娘救过他? 可惜那块玉佩被顾满给抢走了。 顾烟想起这一点,对顾满就更加恨得咬牙切齿。 其实顾烟真的低估了顾承宇在顾博齐心里的重量,顾博齐此刻也坐立不安,担心起儿子来。 毕竟顾承宇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虽然是庶出的,但是却也争气的很,跟那些纨绔子弟都不同,读书争气,练武也刻苦。那些纨绔子弟身上有的毛病他全都没有,用起功来连自己这个父亲看的都禁不住汗颜。 这一次他去,真要是拿了个功名回来,可真的算给家门争光了。 马姨娘替他上了杯茶,眉目间都是担忧,忍不住唉声叹气了一阵,小心翼翼的问顾博齐:“老爷,不如使个人去问问消息吧?都这样久了,怎的还没消息传回来?” 是啊。按理来说时间也不短了,应该有消息传回来了才是,怎么到了现在也还没见消息呢? 顾博齐心中也慌张的很,就点点头。胡乱的叫来一个小厮,吩咐:“你去!去东大街那边探问探问,现如今武举比试怎么样了?” 来的都是大周朝一层层甄选过的精英,打起架来那可不是小孩子家过家家。死个人是经常的事,也不知道顾承宇怎么样了。 小厮听话的应了,一转眼就跑的不见踪影。顾博齐站起身不断踱步,心中烦闷不已。 家塾的师傅今日身子不舒服,因此才过上午就吩咐散学。 顾承栋见顾成峰的小厮正给他收拾书本,就劈手夺来,装模作样的翻了翻,就伸手去捏顾成峰的脸:“哟哟哟!小子,你看的懂么?才四岁呢,字儿都不识几个,就敢跟我们一起来书院,也不怕听不懂丢人?” 顾成峰抿了抿唇,桃花眼里有阴鸷一闪而过。 顾承栋却全然没看见,手上的动作越发的重了,直将顾成峰的白嫩嫩包子一样的脸捏的变了形,哈哈大笑的招呼众人来看。 顾承栋自小顽劣,来书院也不过是应个景。 顾成峰却不一般,他是自己求着来的,家里人请了先生给他开蒙,他自己又要跟哥哥们一同来书院上学,为了这事,王氏与顾老太太都很是骄傲过一阵。 众人都知道这俩人同是嫡子,同是顾老太太的心头肉,加上他们都是旁支的,自然不敢开口。 顾成峰的小厮却是机灵的,见状忙冲出去跟顾成峰的奶兄告状。 顾成峰的奶兄方青山是个有成算的,闻言就忙吩咐旁边的人:“快!快去跟九姑娘说!” 自己却领着剩余的两个小厮进了门跟顾承栋求情:“八爷!八爷您千万别跟十八爷计较,他还小呢,什么都不懂。” 本来就什么都还不懂,站在顾承栋身边就跟个小粽子似地,一点儿威胁也没有。 想到他姐姐每次教训自己时的情状,顾承栋眯了眯眼睛,笑的极为嚣张,伸脚忽然朝着顾成峰心窝踹了一脚。 顾成峰这具身子才四岁多一点,小小的软软的,一踹就被踹到了旁边桌脚处,顿时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方青山被唬了一跳,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几步上前将顾成峰抱了起来,拦在顾承栋面前,愤愤道:“八爷!我们十八爷可没得罪过您!” 旁边的人早缩成了一团躲到别处去了,偏偏大些的顾承庆、顾承允、顾承远、顾承宇现在都不在书院了,这里就是顾承栋最大,如今谁也拦不住他,他伸手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看着在方青山后头的顾成峰,道:“是没得罪啊,但是我比他大,我是他哥哥,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我打他他就该受着!小十八,来,帮哥哥把鞋尖给舔干净,舔干净了,哥哥就保证不打你了,怎么样?” 太过分了!方青山跟旁边的两个小厮死死地挡在顾成峰身前,脸色很难看。 这太不把他们二房的人看在眼里了,若是今天顾成峰被欺负了,以后他们下人在别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顾承栋现在欺负不到别人了,就故意来欺负二房比较小的顾成峰。 方青山真担心自家少爷会哭出来,就转头看了一眼顾成峰,见他小脸绷得紧紧地,还按着胸口,一副很是愤怒的样子,就忙冲顾承栋道:“八爷!今日您可已经踢了我们十八爷一脚,十八爷若是出了事,您在老太太跟前也脱不了关系!” 哟哟哟,难道还敢威胁自己不成? 顾承栋冷笑了一声,一副轻佻的样子拍了拍袍子,再次将脚伸出来,朝方青山道:“那又怎么样?现在我踢了他,弄脏了我的鞋,他当然得给我舔干净。不然你舔一只,他来舔一只,如何?我也让你看看,老太太究竟会不会为了这个小贱种来骂我。” 他的鞋尖已经到了方青山的鼻子上,还故意左右摇摆了一阵,看的顾成峰眼里的怒意越发的明显。 顾承栋瞥见顾成峰瞥自己的眼神就越发的愤怒。 现在二房什么都占着先,府里的中馈是二太太掌着,顾昭又嫁了世子,以后要当王妃的,连母亲也让二房几分。 但是他偏偏不,要他在顾满那小贱人面前低头,那是万万不能的。 顾满难得罪,那就找小十八吧。 反正小十八也一样讨厌,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的,哄的连老太太都喜欢的很,偏心他冷落了自己。 今天要是不给他们一点好看,他就不姓顾! 顾承栋带来的人多,很快就扬手唤来几个人将两个小厮拖开唤,又让人把方青山架着,自己却走过去拍了拍顾成峰的脸,道:“来来来!小十八,叫几句老子来听听,我就放了你,如何?不对,不是放了你,我就只让你舔我的一只鞋,怎么样?” 顾成峰长长的睫毛垂下,遮盖住眼里的惊涛骇浪,小手却已经捏成了拳头。 顾承栋坐在书桌上,双脚摇晃来摇晃去,又伸脚在顾成峰脸上踢了两脚,问道:“小十八,说话啊!难道你哑巴了?” 早已经有人去通知老师了,但是家塾的老师哪里敢得罪顾承栋这个霸王,都缩在房里只是不吭气。 顾承栋见状就笑的越发的欢快,耀武扬威的叫人来,然后转头朝那些锁在位子上不敢动弹的同族兄弟叫嚣:“今日我就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教训这个小畜生的,也让你们看看,他怎么舔我的鞋!” 方青山被人给抓住了动弹不得,又怒又气的看着顾承栋,道:“八爷!十八爷可是您从弟!您真的不怕事情传扬出去坏了您的名声吗?” 名声?世家子弟,自己又不打算去考科举入仕,自己要什么名声? 顾承栋哈哈大笑,冲着顾成峰道:“小十八!过来!爬过来,爬过来给哥哥舔鞋子,你要是不舔,我就打死你奶兄!” 他说着,他手下的人果然伸手一拳打在了方青山肚子上,把他打的身子都弓在了一起。 欺人太甚!顾成峰攥紧了拳头,危险的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给大卸八块。 “怎么?”顾承栋看着顾成峰的脸色,收了脸上的笑意,马上变成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哑着嗓子吩咐小厮:“十八爷既然不舔我的鞋子,你们就打到他舔吧!”XBaoShu.com 一百六十六 以牙还牙 话音刚落,屋外却传来一声如同黄莺出谷的娇叱:“我看谁敢!” 这声音别人不熟悉,顾承栋跟顾成峰可熟悉的很,正是九姑娘顾满。 顾满今日穿了一身春暖花开圆领褙子,外边是烟笼百花轻纱,看起来如同春花初绽,极为耀眼。 连顾承栋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讨人厌的顾满出落的实在是太让人惊艳跟惊讶,但是他们从小就有仇,如今见了顾满,自然立马没了好脸色,重重的哼了一声。 其他学子们平时哪里能得见顾满?连进后院也难得很,如今见了这个堂姐或者是堂妹这样惊为天人,一时都看花了眼。 方青山见了顾满,先就松了一口气,扬声道:“九姑娘!” 顾承栋先看她带了什么人来,等见她只带了两个丫头,方才还惊惧了一阵子的心就彻底放下了,坐在书桌上摇晃着腿,挑衅似地看着顾满,扬着下巴道:“怎么?我说的话都不算数了?我说打死这个刁奴,你们都听不见?!” 顾满居然还敢送上门来,尤其是,居然还只带着两个丫头就来了,真是太失算了。 既然她这回送上门来给自己欺负,那就好,刚好让自己彻底一雪前耻。 想到这里,他全然当看不见顾满的脸色很难看,指着顾满道:“九妹,难道你不知道书院是男人们来的地方吗?你一个女孩子,来这里抛头露面是什么意思?今日你来了,明日想必市井上就会出现许多传言。唉!虽然你是我妹妹,可这事儿你做的可真的不经脑子啊!” 他话锋一转,又道:“不如这样,不如你跟你弟弟一起过来帮我舔鞋子,一人一只,我不仅放过你们。还保证这里的人都不会说出去,如何?” 做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顾满一只以为顾承栋只是顽劣,只是自私,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 这就是一条狗!趁着你不注意,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咬你一口的那种狗。 她把顾承栋的话完全当是在放屁,走过去轻轻的把顾成峰给扶起来,摸摸他已经青紫了的小脸蛋,轻声问道:“疼吗?” 顾满眼里都是关爱跟担心,跟看着顾承栋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顾成峰鼻子一酸,眼里包了一汪泪可怜巴巴的看着顾满。瘪着嘴道:“九姐,八哥打我,还踢我。我这里疼。”他说着,就伸手按住胸口。 顾承栋简直不是人,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的了这么重的手! 顾满心疼的替他揉揉胸口,抱着他安慰:“好,九姐知道了,九姐给你报仇。” 报仇?顾承栋看了一眼她带着的人,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简直当顾满是在说笑话。 敢说报仇?顾承栋哼了一声,道:“来人!把九姑娘给拉开!居然敢跑来书院闹事,实在是不成体统。我要代替老太太好好教训教训她!” 抱玉跟执画眼睛都气红了,见那几个小厮还真的敢上前,就飞身从几个小厮的头上踩着一路到了顾满身边,跳下来摆出进攻的姿势。道:“谁敢动我们家姑娘!” 顾满冷静的回身,将顾成峰的手紧紧地牵在手里,瞥了一眼周围的人。吩咐方青卓:“青卓,你将今日来这里上课的人的名字都记下来。这样的人,留在咱们家学里读书也是给我们侯府丢脸。” 等吩咐完了,又吩咐执画:“将这几个不分上下没有尊卑的小厮全部绑了,送回家听二太太吩咐。” 然后冲着抱玉道:“抱玉,你就将八爷给我绑过来。” 等全部都吩咐完了,她才拉着顾成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冷眼看着屋子里的一群人。 顾承栋今日身边一共有六个小厮,如今见顾满猛然吩咐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擒住自己这一伙人,顿时有些想笑,笑顾满太天真。 顾承栋更是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 但是他们很快就都笑不出来了,也知道顾满全然不是在开玩笑。 执画跟抱玉都是练过的,出手力道之大简直难以想象,小厮们年纪也都不大,再加上也没练过什么拳脚功夫,哪里会是她们练过六七年的人的对手?很快就全部被打趴在了地上。 顾满立起来,指着顾承栋,吩咐执画:“执画,把他给我抓过来!” 话音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跟生气。 一次又一次的欺负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排斥自己,现在还把脑筋动到毫无还手能力的顾成峰身上了。 如果自己这回没能来呢?如果方青卓没去报信呢?那顾成峰现在不就得被顾承栋欺负死? 绝对不能容忍! 执画愤愤的应了一声,果然跟抱玉两人一起把胖乎乎的顾承栋提过来扔在地上。 顾满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用的哪只腿踹的我弟弟?” 没人回答,顾承栋哼哧哼哧了一阵,怨毒的盯着她,转过了头。 顾满就回头去问小厮。 小厮见她凶神恶煞的,带来的人也是练过的,知道自己这边必然吃亏,再加上也知道顾满素日的脾气,哪里还敢不答,想了半日就抖抖索索的指着顾承栋的右腿。 “很好。”顾满瞥了一眼那小厮,桃花眼里酝酿的全是怒意,她看着顾承栋,道:“我也知道,你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知道你讨厌我。只是你不该欺负到小十八头上来,谁敢动小十八,比动我还严重。今日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动我身边人的下场。” 自己动手实在是不方便的很,顾满看了一眼方青卓,就道:“青卓,我现在吩咐你做一件事,你可敢么?” 方青卓低头不敢看她,却忙拱手道:“但凭姑娘吩咐,小的无所不从!” “好。”顾满满意的颔首,当初给顾成峰挑的随从果然都没挑错,这一次人人都很忠心护主,她指着顾承栋,道:“方才他是怎么踢得你们十八爷,你现在就怎么踢他,别怕踢坏了他,一切有我担着呢!” 刚才闻了顾承栋半日的臭脚,又被那么侮辱的对待了半日,还有自己的主子也被他狠狠的欺负了一番。 方青卓壮着胆子,果然按照顾满吩咐的,抬腿狠狠的踹在了顾承栋的肚子上。 “八哥!”顾满看着蜷缩起来的顾承栋,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这回你做的实在太过了,在书院里公然挑事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对小十八动手,动手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敢让他舔你的臭鞋,叫你老子?你以为你是谁?” 她说着,却把自己给气笑了,吩咐旁边的执画跟抱玉:“去把书院里的老师都给请出来,他们要是不愿意来,就说永远也不用来了。” 执画跟抱玉去请老师,这回他们听说是九姑娘来了,都不敢再耽搁,收拾收拾果然都出来。 其中的一个老师还年轻的很,见了顾满居然走不动路了,呆在院子里整个都跟呆鹅一样。 顾满没功夫注意他,直接就扬眉问周老师傅:“周老,我听说您与我外祖父是同年中的进士?您这样的老资格了,请问请问这种不孝不悌,口出恶言,欺负从弟的人该如何处置?” 把王伯雍都抬了出来! 自己倒是真的跟王伯雍同年中的进士,只是王伯雍中了进士之后就被选为庶吉士,又进了翰林,一路到现在首辅的位子,他自己却只是个进士,什么也不是。 如今还得在人家的家学里混混日子,他唉声叹气了一阵,很是为难。 顾满于是皱了一下眉:“看样子周老师傅是不知道了。” 真是软骨头,难怪连官也做不了,只能在人家家里混口饭吃。 旁边的那个呆鹅总算醒悟了过来,看样子九姑娘这回是决意要给十八少爷出气了,忙扬声道:“这种人就该罚!狠狠地罚!书院这种地方也不该再来了。” 顾满意外的抬眸去看,见是个年轻的公子,头上带着四方帽,就点了点头,道:“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做吧。” 要的也就是这句话,其他的才不用管。 顾满吩咐左右:“把八爷绑起来,绑到书院门口,用绳子吊着,就吊在牌匾上,要是我不让人放下来,谁也不许把他放下来!” 老师们都吓了一跳,没料到这个九姑娘这么厉害。 其他人却都晓得顾满的厉害,知道她断断不是在开玩笑,一时都惊慌的很。 顾满却谁也不看,蹲下来安慰顾成峰:“小十八觉得这个法子能不能出气?” “不能。”顾成峰淡定的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跟胸口,道:“八哥打我打的很狠,他还让我舔他的鞋,要打我的奶兄。他是坏人,九姐说过,谁欺负我,我就该让他加倍的还回来。我要把他吊在外边的牌匾上一天一夜,然后要派个人在旁边大声数落他的罪行,好让人家知道为什么他要被吊在牌匾上!” 好法子啊!顾满眼前一亮,忍不住捏了捏顾成峰的鼻子,笑道:“咱们小十八当真聪明,好,就按你说的办。” 顾承栋,看你从此以后怎么兴风作浪。XBaoShu.com 一百六十七 得胜 以前顾承栋一夜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五老爷在管教孩子方面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过问的,五太太自己又太过溺爱儿子,因此顾承栋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她也没当回事。 可是到了第二日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儿子不仅没回来,甚至都没派个人回来报信,这可是稀奇事。 要知道,儿子以前就算不回家,至少也会给个信儿的,她有些担忧,就忙吩咐人出去问。 这一问才知道出了事,马上带着人直奔书院,却见自家儿子正被吊在书院的牌匾上,两只手都紫涨了,一张脸也不知道是冻了一夜还是气的,苍白的很。 她心都痛了,忙吩咐人将他给卸下来,一边又忍不住哭了。 这究竟是哪个天杀的,敢这么对自己儿子! 可是竟没人敢去动手,她有些疑惑,这才看见那门前一溜儿跪着六个小厮,都已经恹恹的了。 认出那些都是跟在儿子身边伺候的人,五太太觉察出不对来,忙唤了一个起来问:“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跪着!你们八爷这是怎么了?!” 正说着,旁边的方青卓却大声哼了一声。 那小厮胆子也给吓破了,忙啪嗒一下跪在了大路上。 这是怎么回事?! 五太太认出那个吭声的人是跟在小十八旁边的方青卓,就忍住了肚子里的气,道:“你过来!” 方青卓早料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出,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再加上是顾满吩咐的自己,因此昂首挺胸的站在五太太面前,给她请了安就呆在一旁。 五太太忍着气,问他:“这是怎么了?!你们八爷为何会被吊在这里?是哪个没长眼睛的,敢这么对他!你们是吃什么的。主子被这么吊着,也没一个人回府里来禀报我们?!还不快将八爷弄下来!” 时辰已经近辰时了,许多人已经围在书院门前看热闹,五太太躲在马车里,越发的愤怒。 方青卓却挺直着脊背咳嗽了几声,道:“是书院里老师们的吩咐,昨儿八爷他犯了错,不得不受罚。” 正说着,旁边却有个年轻人开始大声呵斥顾承栋:“你动手打人,失了大家公子的气度!” “你不经先生同意。就摔打东西,是谓不敬!” “对着从弟出口成脏、口吐恶言,是谓不悌!” “威胁从弟,不叫你老子就叫人舔鞋子,是谓不尊不孝!” 旁边听的人越来越多,偏偏数落顾承栋的那人还字字铿锵,一副气度从容的模样,声音震耳欲聋。 五太太气的脸通红,大声呵斥道:“你放屁!” 这一声出来可惹了祸。众人纷纷指指点点。 有人还眼尖认出了马车上刻着的标致,道:“唉!这不就是定远侯府的马车吗?!” 五太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先躲躲,但是看着儿子整个人都已经晕过去了,也顾不得其他。冲着方青卓:“管那劳什子作甚,快将八爷解下来,送回家去!” 方青卓却看也不看她,拱手道:“太太在上。我只是个下人,不敢擅动。这可是书院里先生们商量出来的结果,五老爷他也知道的。” 什么?五老爷也知道? 儿子究竟是犯了什么错?难道就因为骂了几句什么弟弟。就该被吊在这里被众人围观? 顾博勇他是疯了吗? 他知不知道,儿子的前程都要被毁了?! 五太太自觉气的胃疼,风风火火的跑回家,闯进了顾博勇的书房要找他算账。 五老爷刚下朝回来,才刚摘了冠带,就见柳氏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指着自己大骂:“顾博勇,你黑了心肝你!你不是人!你可知道你儿子被吊了一夜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你怎么下的了手啊你?还叫个人在旁边骂他,叫做什么数落罪行?你是要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你顾博勇养了个好儿子吗?!你巴不得在盛京丢人是不是?!” 顾博勇就知道她是为了顾承栋的事,忍不住黑了脸,道:“够了!”他瞪着柳氏,道:“你还好意思来说,要不是你惯着他,他能成这个鬼样子?你可知道昨日先生们全部被他气的半死,都联名上来要跟大哥辞馆了!” 什么?跟大伯他辞馆?柳氏一愣。 顾博勇就更加没了好气:“你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养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他在书院里聚众斗殴,将其他族人的孩子都打了个遍?!打就打吧,他还把所有人都给赶走了,好几个族亲现在都怪我们侯府仗势欺人你知不知道?!书院里的老师都被他气死了!大哥昨日跟我说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你现在还有脸来问我?!” 这倒是像顾承宇会做出来的事,柳氏一愣,紧接着就不服:“打几个人又怎么了,那些族亲什么的也不过就是来打秋风的,不是依附咱们侯府,连个屁都不是!就值得先生生那么大的气?还值得你亲自下令罚他?那可是你儿子!” “我罚他?”顾博勇不怒反笑,一把将刚摘下来的冠带扔在地上,冷笑道:“这回你可冤枉我了!老太太亲自下的令,你昨晚没去老太太那儿请安,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打外人?你可知道他把小十八打成什么样了?小十八昨日都请御医了!说是伤了心脉,以后怕得落下心疾的毛病,老太太都恨不得宰了他!” 顾博勇一脸愤愤,昨天老大把他叫去的时候,一脸揶揄,眼里都是笑意。 他是嫡子,哪里有过被庶兄压成这样的时候?当时气的差点跟小十八一起去见阎王了! 柳氏心里却惊涛骇浪,居然又是小十八! 怎么又是二房?!不知怎的,她忽然瞪大了眼睛,道:“不会又是九丫头弄出来的事吧?!哪里就能那么严重?” 她总觉得顾满这个鬼丫头诡异的很,凡是倒霉的事一般都是她带来的。 顾博勇莫名的皱了皱眉,道:“又关她什么事?你自己教出来的儿子你还不清楚?要不是你惯的,他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小十八人聪明,昨日二嫂跟老太太都哭的不行,还是他安慰住了老太太,说是不用罚八哥了,当场把老太太哭死了过去,要拿老八来打死。说起来,要不是小九昨天去接回小十八来,事情还没这么轻松,小十八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哪里能那么轻易的就死啊? 又是顾满!又是顾满!五太太愤恨之于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五太太有口难言,又被丈夫训斥了一顿,顿时憋了一肚子的气。 以前顾博勇哪里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真是中了邪了! 她咬着牙,道:“那现在小十八是不是没事了?” “当然没事了!”顾博勇顺口接过来,道:“要是有事,你以为府里会这么风平浪静的,怕是不止二嫂,连老太太也要过来找你拼命!” 柳氏被噎的哑口无言,半响才反应过来:“那咱们老八呢,现在他都没事了,总不会还要让咱们老八在上面继续吊着吧?那可是你儿子!” “我知道!”顾博勇有些烦躁:“所以你就去跟二嫂求求情吧,若是二嫂答应了,你就去把那个孽子给接回来!书院他是不能去了,现在老师们都怕了他,看他不顺眼着呢,还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个不孝子!” 跟二嫂求情? 听云馆里静悄悄的,王氏黑着眼圈替小十八掖了掖被子,就见顾满已经端着汤进来,忙道:“你放着罢,我来就成了,你回去歇着,累了一晚上了。” 顾满摇摇头,推着她往外走:“我没事,您都在这里守了一晚了,身子会吃不消的,您先回去歇着吧。” 王氏确实困了,又担惊受怕了一整晚,此刻果然有些晕乎乎的,就点了点头,扶着清音的手出门去了。 顾满坐在拔步罗汉床旁边放着的锦杌上,伸手摸了摸小十八的额头,皱了皱眉,伸手把他头上的帕子拿下来,去铜盆里换了一块湿帕子换上,眼里全是担忧。 昨日整治了顾承宇的时候小十八就已经面色发黑了,到了家里正跟顾老太太说着话呢,忽然一头就栽倒晕了过去,把顾老太太吓得不轻,搂着他直叫心肝儿肉。 正好给了自己机会,在顾老太太面前狠狠地告了一回状,又添油加醋的把在书院的事情都跟顾老太太说了。 加上早就商量好的,让那些老师联名跟顾博轩辞馆,用的理由都是八爷顽劣不堪,实在不能教。 这些事情都联合起来,连五老爷自己都连声的骂顾承栋是个孽子,顾老太太的脸都黑了,抿着唇只是不发一言。 然后又通过那只呆鹅的口,把自己准备好的用来罚顾承栋的法子报了上去。 这是头一次顾老太太眼睛也没眨的答应了,还觉得罚的太轻。 说实话,顾满也觉得轻了。 看见顾成峰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她恨不得自己拿把刀一刀一刀的把顾承栋给剐了!那个混蛋!XBaoShu.com 一百六十八 贤妃 顾烟睁开了眼睛,就看见顾承宇抱着一只极为可爱的,毛茸茸的小狗在自己眼前晃。 欢喜过后就是惊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忙拉着被子将自己完完全全的遮起来,笑道:“哥哥先出去!” 顾承宇失笑,却当真抱着狗狗出去了。 顾满就唤云彩跟入画进来伺候自己穿衣洗漱,等匀了脸,才开了门,就见顾承宇正在院子里逗着狗,脸上的笑意灿烂的很。 这么多年的勤学苦练都没有白费,顾承宇武举考试很顺利,只能之后的策论了。 她有信心,相信顾承宇策论也能过,心情就格外的好起来,扬声唤他:“哥哥!” 她把长发盘起来在脑后挽了个纂儿,头上只插了一只木兰簪子,越发显得清逸出尘。 都说顾满倾国倾城,顾承宇却还是觉得自家妹妹也不遑多让,眼里的笑意就越发的明显,温柔的应了,笑道:“怎的今日当了小懒猫,这早晚也还不起?” “还不是昨日闹的。”顾烟嘟了嘟嘴,抱怨道:“昨日小十八忽然在老太太房里晕倒了,大家都忙做一团,我总不能在旁看着,就跟着太太还有九姐她们一起去了听云馆,等了羽翼来诊治了,我才回来。” 顾承宇也听说了这回事,闻言眯了眯眼睛,道:“说起来小十八还真是命大啊,老八也真是的。” 顾烟微微一笑。 顾承宇就接着道:“老八也真是的,他怎么不多使点儿力,直接把小十八踹死了事呢?” 说起来,昨天的顾承宇下的手还真是够重,小十八脸都黑了,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御医好容易才把他给救了回来,说是以后怕是要好生将养着了,不然会落下心疾。 不过顾承栋也真是的。既然都已经往胸口上踹了,怎么不干脆踹死为止? 她竟也有这种感觉,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顾承宇说了这句话,忍不住噗哧一笑,道:“五哥,这可是在家里,亏你敢说。” 这院子里的人都被调教好的,有什么不敢说?顾承栋不以为意,心中还是对顾成峰的存在耿耿于怀、 不过也快好了,等过阵子自己策论通过了。若是真的榜上有名,那以后可就再也不用跟现在这样处处要看其他人的脸色了。 他背着手,忽然失去了逗狗的兴致,仰头看着梨花发呆。 顾烟见他忽然沉下了脸,忙道:“怎么了?” 顾承宇这才反应过来,刚要安慰她没事,就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紧跟着马姨娘匆匆进的门来。 见顾承宇也在这里,马姨娘显然很吃惊。但是片刻后就反应过来,忙喜滋滋的拉着顾烟,道:“十一姑娘!大好事,宫里来了人。说是贤妃娘娘要见见你们呢!你快收拾收拾,跟九姑娘一同入宫去吧!” 入宫?还是去见贤妃? 顾烟自认为跟贤妃全然扯不上关系,闻言忍不住愣在了当场。 顾承宇也有些惊讶,道:“贤妃娘娘宣召?可有说是为了什么?” 无亲无故的。贤妃娘娘忽然宣召顾烟进宫去做什么?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但是贤妃娘娘到底是六皇子的养母,按理来说是不会对自己妹妹怎么样的,他在心里思索了一番。就拍拍顾烟的肩:“既是贤妃娘娘召你们进宫,你就去吧。” 顾烟点了点头,跟着马姨娘进门去梳妆打扮了。 皱了皱眉,顾成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有一瞬间的迷茫。 心口很痛,他伸手按住胸口,偏头就看见顾满正趴在床头上,似乎睡着了。 顾满的睫毛很长,像一把长长软软的扇子,遮住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 在梦里也忍不住蹙着眉头?顾成峰心内柔软一片,忍不住伸手将她的眉头抚平,自己缓缓的坐起来。 顾满本来就只是浅眠,如今顾成峰一动,她很快就被惊醒了,忙抬头看着他,伸手探他的额头。 好在已经不烧了,她舒了一口气,见顾成峰漂亮的眼睛里盛着的都是迷茫,就忙问他:“头还疼吗?胸口还疼吗?” 顾成峰这才想到自己昨晚似乎是昏过去了,想到顾满或许陪着自己一整晚,就摇摇头,问她:“九姐,你没睡觉吗?” 哪里睡得着,昨天晚上差点就心疼死了。 沛音端着才刚热过的汤进来,道:“姑娘,汤好了。” 昨天晚上顾成峰被灌了一整晚的苦药,早上起来肯定是要喝些清淡的汤。 顾满伸手接过来,舀了一勺吹了吹喂顾成峰:“喏,这可是九姐亲自下厨做的汤,喝一口去去苦味。” 这还是在现代学的技术,上辈子邱苍梧就无比喜欢自己做的菜跟汤,说百吃不腻。 御医交代要给顾成峰做人参汤,她就去厨房要了一只鸡,再拿了些枸杞,亲自炖了人参鸡汤。 汤很好喝,虽然还是有一丝淡淡的苦味,但是很快就回味甘甜,顾成峰的心也跟这汤一样,被甜的一塌糊涂。 有姐姐真好,有人疼真好。 他雀跃的看着顾满,孩子气的做鬼脸逗她开心:“九姐,我是不是很漂亮?” 哪里有男孩子喜欢夸自己漂亮的,顾满忍俊不禁,拿帕子替他擦嘴角,笑道:“是啊是啊,咱们小十八很漂亮。” “还是九姐最漂亮!” 姐弟俩正其乐融融,顾满的奶娘齐嬷嬷就进来,笑眯眯的看着顾成峰,道:“十八爷好点了?” 顾满身边的人,顾成峰都是很尊敬的,乖巧的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问她:“嬷嬷来看我吗?” 齐嬷嬷点了点头,又对顾满道:“姑娘,宫里的贤妃娘娘传令,说是要您进宫去一趟呢。” 进宫吗?现在? 顾满一愣,问道:“什么时候?” “召您午时之前就进宫。”齐嬷嬷又低头道:“贤妃娘娘还叫了十一姑娘呢。” 顾烟也有份?顾满想了想,就问齐嬷嬷:“可还有别的姑娘么?就我与十一妹?”这可真是怪了,贤妃娘娘跟自己又不认识,上回在宫里自己也没得罪她,甚至话也没有说过一句,这回她怎么会想到要传召自己进宫去?还有顾烟也一起叫上了? 她跟贤妃娘娘可没半点关系。 齐嬷嬷摇了摇头,道:“只请了姑娘您跟十一姑娘。您快回去梳洗吧?” 顾成峰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懂拉着顾满的衣袖问她:“九姐,娘娘为什么要找你?” 贤妃是谢振轩的养母呢。 她可还要靠着谢振轩的,再加上她又伺候皇帝,说不定能猜透皇帝的心思,说不定这回......是为了给谢振轩拉拢拉拢王首辅吧? 顾成峰在心内冷笑了一声,想起上一辈子六皇子登基之后的嘴脸,眼里闪过一抹阴鸷。 没有看见顾成峰眼里的阴鸷,顾满只听见他软软糯糯的唤自己姐姐,就忙低头安慰他:“九姐也不知道,九姐去一会儿,大概傍晚也就回来了。你乖乖的呆着好不好?” 齐嬷嬷看的心里一暖,她一直觉得顾满实在是太心狠了些,现在才发现,她每次都只是对欺负她的人心狠,对其他人还是极为维护的。 尤其是对自己的亲人,才刚方家的就跟自己说,顾满给了她整整二两银子,让她好好给方青卓补一补。 总算没有跟错了主子,她站在一旁看着顾满,笑眯眯的。 顾成峰还是有些担心,怕顾满会中了贤妃的道。 贤妃这个人可不好对付的很。 他拉着顾满不让她走,嘟着小嘴,道:“可是九姐,娘娘会不会把你抢走,让你不回来了?” 抢自己做什么?顾满忍不住绽出一个笑来,紧跟着却又有些惊愕。 这也说不定呢? 想起六皇子前几日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再加上朝廷最近又开始有大臣上书建议立太子的事....... 贤妃很可能是来替六皇子找支持的。 顾满心里警惕起来,面上却还是带着笑安抚顾成峰:“不会的,九姐只是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啦。小十八先好好的养身体,九姐回来给你做小点心吃。” 好不容易哄住了顾成峰,顾满带着齐嬷嬷往明月楼赶,忍不住有些头痛。 六皇子这个人刻薄寡恩,再加上其实好色成性,她其实是很不喜欢的,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 但是到底他会是未来的皇帝,又不能得罪,真是让人头疼。 还是葶橘给她梳头。 这回葶橘给她梳的是一个抛家髻,两颊边垂下的两缕头发更把她的脸衬得巴掌似的小,两只大大又有神的眼睛镶嵌在玉雕似地脸上,望之就夺人心魄。 沛音给她取了衣服来。 顾满见是白底大红撒墨团纹的右荏褙子,外边是同色纱衣,就摇了摇头,道:“换件素净些的吧。” 这其实已经很素了。 还要更素?沛音嘟着嘴抱怨:“做什么要穿的黑漆漆的,衬十一姑娘去?” 被她逗得一笑,顾满伸手将脸上的胭脂给抹去一些,就嗔道:“你何时也学她们学的牙尖嘴利的了?我做什么要穿的花枝招展的去招眼?我又不想去做娘娘。” 沛音这丫头向来一点就通的,闻言就皱了皱眉,赶着找了一件黑色广袖裙出来,腰间是玉带扣。XBaoShu.com 一百六十九 尖刻 说了不招人眼的,这黑色不是更招人眼? 顾满被沛音逗得没了脾气,刚要发笑,就见王氏身边的周嬷嬷来请,说是宫里已经派人来催了。 没办法,找了什么就穿什么吧。 这一穿,就把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惊得再也移不开眼,连周嬷嬷也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黑色广袖裙围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肤如凝脂,色如冠玉,纤腰楚楚不盈一握、北方有佳人,也莫过于此了。 顾满皱了皱眉,衣服也来不及换了,只好领着抱玉与沛琴一起出门。 她现在出门一般都会带上一个懂武功的,至少不会再发生当初许知远那件事。 顾家两姐妹今日正好是两个极端。 顾烟穿了一袭白衣,大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能掐出水来,月白色的蜀锦穿在她身上更添风采。 一黑一白,把侯府里的人眼睛都快给晃花了。 顾成峰遥遥的看见顾满出了园子,就呆呆的立在门前看着自己院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发呆。 上一世也听说过顾家九妹风华绝代,容颜傲人。 如今看来,远远不止传言的那般简单。 真不知道邱苍梧这个笨蛋上一世怎么会把这么一个绝世美人弃如弊履的,这一世,邱苍梧再也不要想染指自己的九姐了,只要是另有居心的,他宁愿把他们一一都弄死,也不愿意便宜了那起子小人! 上了马车,顾烟的眼神就忍不住在顾满的身上打转,她实在是太美了,就算是穿着一袭什么点缀都没有的黑衣,也能如同夜明珠那样散发出光芒,这样的美人现代是找不出来的,实在是太美了。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顾满也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顾烟如今已经褪去了青涩,两只眼睛就如同黑葡萄似地,水汪汪亮晶晶,叫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 马车进了宫门,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停了下来,有穿着宫装的宫女迎上来搀扶她们下车,换了软轿。 于是被抬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宫女才把她们又扶下轿子,娇笑道:“二位姑娘请跟我们来。” 顾满与顾烟对视了一眼。皆默不作声的跟在宫女后头。 她们两人一起出现在寿康宫的时候,整个寿康宫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 就如同太阳与月亮一同出现在了同一片天空。 盛装打扮的顾烟如同璀璨的阳光美的肆无忌惮,将光彩尽皆展现出来,灼花了众人的眼。 穿着黑衣的顾满却如同姣姣月华,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就算低垂着眉眼也抹不掉令人惊艳的容颜。 顾家竟一下子出了两个仙女! 很多年以后还有宫女忘不了那个场景,一黑一白的两个姑娘如同从天而降,照亮了整个寿康宫。 当真名不虚传!贤妃先在心内叹了一场,将眼里的惊艳压下去。这才笑着让她们起身:“起吧。” 顾满与顾烟行了礼,站起来,目不斜视的退到一旁。 贤妃笑了一声,见她们二人都低着头。就道:“顾九,抬起头让我瞧瞧,本宫几年不见你了,听说如今你出落的如同仙女儿一般。倒是真想瞧瞧。” 顾满心内腹诽,却还是乖巧的抬起头来,却不敢直视贤妃。只看着贤妃肩头处。 贤妃倒吸了一口凉气,并没想到顾满出落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美貌,方才并没看见全貌,如今才相信了谢振轩的形容,果真是天生的美人,五官精致得如同雕刻出来的一般,找不出半点瑕疵。她又笑着去看顾烟,顾烟的五官也不差,甚至不比顾满差,今日又盛装打扮了,似乎比顾满还要明艳逼人几分,但是顾满站在她身边,却又丝毫没有被夺去风采。 顾家倒真的养出了两个好女儿。 家里养出了这么两个尤物,竟没想着往宫里送? 贤妃很有些惊愕。 “果真有沉鱼落雁之貌。”她笑着点点头,又吩咐宫女给她们上座。 顾满与顾烟都坐了,心中都有些惴惴的。 贤妃打量的眼神可以说是毫不掩饰,她究竟在看些什么? 什么叫做听说? 听谁说,吗难道是听谢振轩说不成? 想到谢振轩,顾满心里就堵得慌,生怕待会儿贤妃会迸出什么让自己难以接受的话来。 可是她显然是猜对了,贤妃紧接着就提起:“尝尝我这里新来的六安茶,小六他与我说在陈王府见了两位仙女,我原还不信,如今却是信了。” 真的是因为谢振轩! 顾满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心中越发的忐忑,手心里也忍不住冒汗。 那时候六皇子可没多看自己一眼,顾烟抬眼偷偷的瞧了一眼贤妃,心中疑惑不已。 贤妃见她们二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微微一笑就打算继续说下去,谁知外边的宫女忽然就进来禀告:“娘娘!婉妃娘娘来了!” 婉妃?顾满仍旧没有抬头,眼里却迅速的闪过一丝忧虑。 婉妃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贤妃脸色沉了沉,没料到她真的挑着这个时候来,语气就不自觉的有些阴沉:“跟她说,本宫今日没空,让婉妃娘娘明日再来。” 但是婉妃显然是铁了心要进来,那宫女不一刻又为难的进来了。 贤妃眼珠子在顾烟跟顾满身上一转,冷笑道:“既然婉妃娘娘今日这么坚持,那就叫她进来吧。” “姐姐原来在待客,我说为何忽然不准我来了呢。”婉妃娘娘的声音还是如同从前那般娇媚,顾满低着头,看着她粉红色的裙摆从自己面前拖过。 贤妃笑了一声,道:“正为了小六忙呢,妹妹却在这个时候来了。恰好,快来看看这两个天仙一般的美人儿,小六可是夸的不住口呢!” 婉妃的脸色就变了变,许久之后才笑道:“是么?”语气尖酸又刻薄。 顾满跟顾烟都吃了一惊,婉妃却已经出声了,道:“都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她们二人都不敢违抗,忙将头抬起来。 婉妃果真已经不如从前了,从前那份水灵灵已经没有了,如今虽然依旧美艳,却也只剩美艳了,只是额间的那一点朱砂痣仍旧很夺人眼球。 难怪谢振轩日日在自己面前那么尖刻,说自己已经老了,原来真是见了两个更水嫩更加美丽的美人儿! 他真的要选妃了! 婉妃眼里一时闪过许多情绪,眼神却停在了顾满的脸上。 真是美人儿呢!这轮廓......婉妃思索了一会儿,才猛然记起这跟几年前撞破自己与谢振轩的事的面容是同一张。 有些惊慌的立住了脚,她笑了笑,咬牙道:“果真是玉人儿一般的美人,叫我这女子看了都移不开眼。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当时被撞见的时候自己慌张的很,根本什么也没来得及问就被带走了。 贤妃微笑:“定远侯府世子的女儿,实在是顶好的容貌,叫我爱也爱不过来。” 顾博齐已经被封为世子了。 家世又这么好?!婉妃更受打击,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谢振轩本来就不是长情的人,现在自己又不比从前了,他回回都要埋怨自己没有以前漂亮,没有以前有风情了。 前日听他说他想选妃了自己还不信,现在看来,要是自己是他,自己也恨不得立即就把这两个绝世美人娶回家去。 她心内受挫,再加上曾被顾满撞见过与谢振轩的事,对着二人就忍不住都没了好脸色,冷笑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两位姑娘如此貌美如花......” 顾烟与顾满都忍不住红了脸。 贤妃娘娘就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妹妹言过了!顾姑娘可是世子嫡女,外祖父可是王伯雍首辅,家世学识都是一等一的!” 言下之意就是,比强得多! 婉妃心中难受,语气自然忍不住尖刻了一些,如今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做了错事,说错了话,忍不住蹙了蹙眉,低头拈起一颗樱桃吃了,就又问道:“二位妹妹年方几何了?” 妹妹?她们可都不是来跟你做妹妹的。 贤妃瞥她一眼,并不答话。 顾满就道:“臣女今年十三。” 顾烟也忙道:“臣女今年十二。” 豆蔻梢头二月初啊,真是好年纪。 到底是为什么让自己进宫的?难道就是为了把自己晾在婉妃面前,让她看清自己的位置,从此以后跟六皇子保持距离吗? 这就大可不必了,顾满清楚的记得新帝的爱好。 他似乎对他父亲的女人都情有独钟,登上帝位之后居然封了前朝的两个妃子当作昭仪。 简直是贻笑大方,许多言官都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他就算娶了新妻子,也不会放弃这个癖好的。 顾满嗤之以鼻,心中却开始盘算起贤妃的目的来。 很显然,贤妃叫自己进宫来的目的跟谢振轩脱不了关系。 谢振轩也到了年纪,很快就要选妃了,甚至可能要封王就藩。 而自己是绝对不想落在他手里的。 婉妃勉强点点头,跟贤妃寒暄了一番,就垂头丧气的走了。XBaoShu.com 一百七十章 志在必得 等婉妃走了,贤妃就和颜悦色的问了姐妹俩一些话,又让她们说说家里的事来听。 顾满心中对贤妃娘娘跟六皇子都避如蛇蝎,自然不愿意兜揽她的话,大多时间就只是微笑着听顾烟说。 顾烟倒是好口才,只捡新奇有趣的事儿来说,有时还用到现代的话,把贤妃都给听住了。 心里门清,顾满却也跟着贤妃一起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一副听住了的样子。 贤妃娘娘心里就对顾满有些几分不屑,原来生的这么好看,其实内里却是个草包,连话也不会说,从进门到现在,说了加起来也不到十句话,跟个哑巴似地,娶回家又能有什么用处?倒是顾烟这个丫头什么都来得,口齿又伶俐,只是可惜在了出身上,偏偏是个庶女,偏偏没个当首辅的外公,否则小六看上的就是她了。 想起六皇子交代的事情,贤妃眼里精光一闪,忽然朝着顾烟笑道:“说起西府海棠来,御花园就有几株栽种的甚好,十一不妨去看看,待会儿也给本宫带几枝回来插瓶。” 顾烟不傻,自然知道贤妃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支开自己,心下有些难堪,但是她面上却什么也不露,开开心心的出门去了。 知进退,能隐忍,倒真是块好材料,贤妃再次暗暗点头。 顾满却心生警惕,知道贤妃娘娘支开顾烟,怕是要开始试探自己了。 果不其然,等顾烟出了门,贤妃娘娘就慵懒的倚在椅背上,挑眉看着顾满,问道:“小九,我听说你跟小六的关系甚好?” 什么叫做跟小六的关系甚好? 然跟那个六皇子一毛钱关系都扯不上好么? 还把自己的排行拿出来叫,跟自己很亲密似地,顾满垂着头。眼里的不屑全都隐在长长的睫毛下,轻轻的摇了摇头,笑道:“臣女不敢,六皇子身份尊贵,臣女不敢高攀。” 怎么倒是对小六兴致不高的样子?贤妃自以为六皇子的条件应当令女子都趋之若鹜的,没料到顾满这样轻轻巧巧的就转移了话题,一时就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大概是欲拒还迎吧,贤妃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直视着顾满问道:“皇上都跟礼部说了,给皇子世子们选妃都要那清清白白的、贤德兼备的女子。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小九言重了,本宫今日让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可还满意我们小六?” 说的已经这么明白了! 顾满心中对谢振轩更加生出无比的厌烦,什么叫做满意不满意小六?意思就是不管自己满不满意自己都是谢振轩的? 真是好笑,贤妃娘娘是把自己自动代入谢振轩的亲娘了吧,这么为他着想,谢振轩究竟是给她吃了什么药! 贤妃久等不到她的回答,手里的春寿宝盖盅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铛’声。然后笑道:“小九做什么这么严肃?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满意便是满意,不满意便是不满意,直说与我听就是。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现在不就是下口之前的试探么?不能吃了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吞下肚子去吧? 顾满眨了眨眼睛,就抬头看向贤妃娘娘,一副紧张的样子。道:“那臣女就直言不讳啦。” 贤妃娘娘就点了点头。 “并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顾满抿唇,颊边的梨涡显现:“臣女不敢高攀六皇子。” 连句委婉点的话都不会说,贤妃心中对她越发的不喜。再加上她这样直言不讳的拒绝,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停顿了一会儿,贤妃就哦了一声,道:“我看小九倒是对我们小六很是不喜欢的样子,莫非我们小六哪里得罪过你?” 能接受养子跟自己丈夫的女人luanlun的女人,心脏该有多强大,顾满对贤妃不喜之下又添了一层鄙视,就摇了摇头,道:“臣女不敢。” 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贤妃忍不住扬眉。 看得出来顾满敷衍的态度,也看得出来顾满是真的很不喜欢谢振轩。 贤妃想生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生气,这回叫她来,本来就是试探试探她的心意,可是她装听不懂,来来回回就说一句臣女不敢,倒是让她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殿里沉默下来,顾满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完全没看见贤妃难看的脸色。 跟贤妃娘娘还有六皇子,她真的连应付的心情也没有。 谢振轩的目的她清楚的很,所为的不过就是自己的容貌还有背后的王伯雍的支持。 她不想再跟上一世那样被当作一件奇货可居的商品被嫁出去,也不想再继续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就被人弃如弊履,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钻心,而她能预感到嫁给六皇子之后的下场,一定就是被再一次弃如弊履。 他根本就是个疑心病重度患者,一上位就坑杀了那么多功臣,连王伯雍也被下诏狱,还被夷了三族。跟他过日子,简直就是提着脑袋踩在刀尖上。 顾满做不到,她现在对所有的别有用心的男人都怀有一种深深的敌意。 沉默了好一会儿,贤妃娘娘见顾满仍旧目不斜视的安稳坐着,不知怎的有些堵得慌,笑了一声,就道:“罢了,咱们不如去御花园逛逛,去找找你家十一如何?” 去御花园逛逛?怕是带自己跟谢振轩偶遇才是吧?顾满心知肚明,却仍旧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随贤妃一同出了门。 沛琴与执画都被宫女带了出来,此刻又重新跟在她后头。 正要出门呢,外边就进来一个黄色宫装的宫女禀报:“娘娘,六皇子并赵王世子来了。” 谢庭跟六皇子一起读书,经常同进同出。 贤妃笑了一声,偏头看着顾满笑:“倒真是巧了,咱们还没出门呢,就来客了。也罢,咱们就先进去吧。” 正说着,六皇子就穿着一身常服进的门来,后面还跟着与他差不多高的谢庭。 顾满穿着一袭黑衣,越发衬得肌肤白嫩如玉,无暇洁白,谢振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见她垂着头给自己行了礼之后就立在一旁,全当自己不存在,心中微微有些气闷。 贤妃瞧她们这个模样,就笑了一声:“本宫恰好要带着她去逛逛御花园,现在既然小六你来了,不如就由你代劳吧,我也乏了,先去歪一会儿。” 顾满蹙眉,眼里满满的都是嫌恶。 做的这么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一个贤妃是个拉皮条的。 但是她却又不能说什么。 谢振轩应了一声,目送着贤妃进去了,才转身看着顾满,笑道:“顾九,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难得。” 顾满偏头看着别处,不发一言。 说什么都会被歪解意思,还不如不说。 六皇子没料到她当真这么不给面子,眼里有不满一闪而过,抬起头来时却仍旧微笑着,笑道:“既是母妃让我带着你到处转转,咱们就走罢,御花园的风景现在甚好,恰好也可以去找找你家十一。” 还说不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他怎么知道十一顾烟也在御花园? 顾满心内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 谢振轩就自然而然的走在顾满的左侧,时不时的故意走近一些。 能闻见顾满身上的芳香,谢振轩吸了吸鼻子,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顾满不胜其烦,蹙着眉头故意落在后头。 谢振轩却也跟着她减慢了速度,低头笑道:“怎么,别摆出一副讨厌我的样子来。说不定日后我们要一起过一辈子呢,你若是都这副冰山美人的样子,再美我也会很快就失去耐心的。” 他呼出的热气在耳朵旁边,痒痒的,顾满眉头紧蹙,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他,冷笑道:“六皇子想多了,臣女自知高攀不上,自然也不会有这个担忧。” 顾满的眼睛很漂亮,炯炯有神之于在阳光下越发如同一块上好的琥珀,在流光溢彩。 谢振轩伸手想要去碰她的眼睛,却被顾满退后了几步,落了空。 顾满就如同贤妃宫里养的一只波斯猫,漂亮又有尖锐的小爪子,似乎随时都可能伸出来挠你一下。 谢振轩被她的话激的笑了,低头冷笑道:“你高攀不上,本皇子自然有让你高攀的上的法子!” 顾满争锋相对:“臣女不想攀,谁也别想抓着我强迫我!” 六皇子瞪视着她,却发现她眼神清亮,眼里都是不服跟厌恶,就有些愣怔。 一直没出声,似乎完全没有存在感的谢庭忽然横插进他们中间,将顾满挡在身后,隔绝了谢振轩的视线。 “六叔,皇爷爷让咱们抄书呢,现在也差不多到时候了。顾姑娘不如就由宫人送回去吧?”谢庭仰头跟谢振轩对视,竟丝毫没有从前那种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的模样。 烦人的视线一旦被阻断,顾满忽然觉得空气都新鲜了几分,乖乖的站在谢庭身后,一动也不动。 六皇子冷笑了一声,甩袖而去。 谢庭这才错动步子,回头看着顾满,取笑道:“你这竟不是高攀不高攀了,是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吧?”XBaoShu.com 一百七十一 震慑 回程的马车上,顾烟一直都在不着痕迹的打量顾满。 她很想知道贤妃单独支开自己留顾满一人在寿康宫里都说了些什么,看着顾满的眼神也就自然而然的复杂起来。 马车内壁都铺了厚厚的绒毯,顾满靠在大引枕上闭目养神,只当顾烟不存在。 今日的谢振轩实在是太让人厌恶了,听他的口气,似乎对自己很是志在必得。 这样的自信让自己这个知道他底细,恨不得远远避开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恶心,她眼睛酸痛,觉得头也疼起来。 眯着眯着,她竟真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到了侯府,侯府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四周的灯柱也都填了油,在黑暗里散发出暗黄的光芒。 沛琴小心的扶着她下了马车,才刚站定,她就看见来迎自己的清音跟月桐,两人每人提着一盏灯笼,正在前边不远处候着。 有些惊讶她们会在这里等着自己,顾满愣了愣就上前,笑道:“两位姐姐怎么在这儿等着?我母亲那儿不用人伺候?” 见她回来,清音跟月桐显然都松了一口气,赶忙道:“姑娘还是快去清江院看看罢!五太太来了,正闹的二太太头疼呢!”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顾满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厌烦,语气也不由得横了起来,冷笑道:“五婶倒是还有脸来闹,看来我实在是太低估她了。” 柳氏这个人没别的好处,也没别的长处,唯一值得夸赞的就是这份厚脸皮,脸皮之厚无人能敌,她似乎永远都能在受伤之后原地满血复活继续来跟你找不痛快,上一世这一世都是如此,再大的教训她都能当个屁给放了。 王氏虽然已经不再那么软弱可欺了。但是面对这个泼妇肯定还是招架不来的,顾满了然的点点头,道:“咱们去看看。” 清音极为欢快,开心的问她在宫里过的如何。 过的如何?对于顾满来说简直就是炼狱。 顾满想到这个心情就开心不到哪儿去,但是又知道这一点不能对眼前的人说,就只是笑着捡了一些好听的话来告诉她,又问她:“十八爷怎么样了?” 虽然走的时候顾成峰已经醒了,但是顾满还是极为担心他。 清音忙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十八爷现在醒了,才睡了一下午呢。方才去德安居陪着老太太用晚膳了。” 顾满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顾成峰与她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再加上这几年年来与顾成峰朝夕相对,一点点看着他由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娃娃到现在会叫父亲母亲,叫姐姐,顾满与顾成峰俨然就是嫡亲的一对姐弟。 远远的就瞧见清江院亮着的两盏灯笼,外边还影影绰绰的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下人们。 顾满皱了皱眉头,每次都是这样。这些下人还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每次哪个主子房里出了点事情都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在人家身上。 等进了院门,顾满就一眼瞧见了地上摆放着的长春凳,上面正趴着半死不活的顾承栋。 五太太正缠着王氏。简直可以说是声泪俱下,哭的不能自已。 她拉扯着王氏,一直哭诉着顾承栋有多苦多倒霉,言语里颇有些责怪王氏心太狠的意思。 等见了顾满。柳氏就更加来了劲,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帕子都顾不得用了。哭道:“我晓得二嫂你来头大,惹不得,现在又有了会讨老太太欢心的儿子。可是二嫂总该给我们娘几个留条活路!二嫂您自己说说,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每回我们家小八、十二十三都要狠狠地被小九给教训?小九脾气大,气性也大,生气起来动辄就打骂小八他们,我也知道小八他不长眼睛得罪了他妹妹,可是这回着实太过分了些!看看我们小八现在还像不像个人?!” 顾满冷着脸看着她,眼神就跟刀子似地,看的人忍不住打寒噤。 王氏见状,忙要过来拉她,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顾满不等王氏反应,先回头厉声问道:“今日门上是谁当值?!” 立马有两个婆子瑟缩着走了上来。 顾满就环顾了一圈呆愣的人群,怒道:“五太太来,可有先禀报过?可有先问过二太太?!” 两个婆子战战兢兢的立着,不敢说话。 顾满就冷笑了一声,道:“那就是没有了!去林成家的那里领十个板子,革半个月的银米!” 柳氏被她那疾言厉色吓了一跳,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才站定。 顾满又回头盯着清音跟月桐:“五太太带着八爷来咱们房里,可有人知会过老太太、五老爷跟二老爷?!” 清音跟月桐都摇头。 顾满就看了一圈趴在长春凳上的顾承栋,勾唇道:“既然五婶觉得八哥受了天大的委屈,为何要来找我母亲哭闹?我记得这惩罚八哥的令还是五叔和老太太下的呢!五婶未免找错了人,五婶既然觉得不闹一阵不安生,那好,清音!” 清音脆脆的应了一声,忙上前两步。 “你去请老太太!” 等清音去了,顾满又转头看着月桐,道:“月桐,你去请五老爷来!今日既是五婶要来找我们二房讨个公道,怎么能少了五叔他呢?!” 柳氏没料到顾满竟这样处置,当下就愣住了。 顾博勇先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要自己去跟王氏道歉来着,可是自己看着儿子奄奄一息的那样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就直接春意居都没回,拖着人就往清江院来了。 顾满这个小蹄子!脾气也实在太辣了些。 柳氏愣愣的,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我知道我得罪不起小九,得罪不起二嫂。老太太来了,我必定是要挨骂的了,既是这样,还不如......还不如我自己去老太太那儿领罚!” 王氏恨顾承栋害的顾成峰差点就要一命呜呼,脸色也禁不住变差了,憋了半日,禁不住愤愤然:“五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阿满怎么飞扬跋扈了!这回错的果真是小八,他对着自己的弟弟也能下那么重的手!” 顾承栋此时悠悠转醒,在长春凳上趴着,隐隐能看见顾满的黑发飘动。 他恨恨的吐了一口痰:“呸!小婊子!”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院子里的人还是听的清清楚楚,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王氏愤怒的涨红了脸,柳氏却在心中狠狠地赞同儿子的这句话。 谁知下一刻,顾满忽然转身狠狠地一巴掌甩在顾承栋的脸上,发狠道:“说!你再说一句,我就揍你一次!省的你出去丢我们侯府的人!” 顾满这一巴掌下的可是狠劲,直将顾承栋打的半张脸迅速的浮肿起来,晕乎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全话来。 当着自己的面还敢打人?柳氏实在已经忍无可忍了,忽然跟风一样的蹿过去,抬手啪的一声打在顾满脸上,怒道:“小贱胚子!回回打,你还来劲了是吧?!” 顾满转头看着她,琉璃一般的眼睛里全是嘲讽。 看的柳氏忍不住一愣,嘴上却还是不饶人,怒道:“小九!你真是让我长了见识了,找遍这盛京,也找不出来比你更不像大家闺秀的女孩儿!你看看这盛京有哪个姑娘会跟你一样动辄动手打人?!” “够了!”王氏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推开她,强忍着愤怒:“五弟妹!是小八先出言不逊的!” 她们正吵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顾成峰摇摇摆摆的率先带着俩大丫头跑进来拽住顾满的衣裙,一脸警惕的看着柳氏跟顾承栋。 等看完了,他又扯着顾满蹲下,见顾满白嫩的脸上出现了鲜红的指印,就沉下了脸看着柳氏,眼里全是愤怒。 奈何他实在太小,柳氏根本无暇顾及他。 “吵什么?!”顾老太太拄着拐杖进来,眼见了这般情形,就看着柳氏,道:“老五家的,你带着人来这里闹你二嫂是什么意思?” 顾成峰早已快步跑过去抱着顾老太太的腿哭诉:“祖母,八哥又来欺负我了!还有五婶,方才她打我九姐和母亲!” 院子里乱成一团,门边摆着的几盆花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倒了。 顾老太太阴沉沉的盯了柳氏一眼,冷笑道:“想必知道这令是我跟你丈夫下的,不敢在我们头上动手,跑到这里折腾软柿子了!才刚听你叫小九小贱胚子?可见小八这张臭嘴是跟着谁学出来的!昨日的事我还没同你算账,你倒是先恶人先告状来了!” 柳氏向来得顾老太太的缘,何曾被顾老太太这么不留情面的呵斥过,当场就红了眼圈。 五老爷忙忙的奔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忍不住狠狠的呵斥柳氏:“猪油蒙了心的贱妇!谁给你的胆子来二嫂这里闹?昨日的事情说的那般清楚了,你竟还是不开窍!” 顾成峰抱着顾老太太的手不知为何忽然一松,头朝后又晕倒在了地上。 顾老太太吓得魂飞魄散,拐杖也不要了,一叠声的让人赶紧将他给抱起来。 顾满与王氏同样吓得不轻,连忙上前将顾成峰扶起来,却见他眼睛紧闭着,嘴唇乌黑,竟又如同前日那样。XBaoShu.com 一百七十二 偶遇 五太太这回算是吃了大亏,顾成峰晕倒那会儿,老太太连脸色都变了,一叠声的指着她骂毒妇,说若不是她,小十八也不会晕倒。 御医来替顾成峰诊治过,说又是因为受了惊吓,一时气急所致,让以后别刺激他。 顾老太太极为心疼,恨不得日日抱着小十八在手里。 顾博勇也在顾老太太那儿挨了骂,回了房忍不住狠狠地骂了柳氏一顿。 柳氏被骂的又委屈又气急,加上在顾老太太那儿又被骂了一顿,觉得难受得很,又恨顾老太太当众给自己没脸,一气之下,第二日就带着女儿跟儿子去顾老太太那里求着要回娘家去。 顾老太太此刻余怒未消,听见柳氏竟说要家去,先就冷笑了一声,看着柳氏的眼神不善。 柳氏知道老太太生气,但是她心中也难受的很。 王氏掌着府中中馈,如今说话越来越有分量,顾满生的好,姐姐又是世子妃,顾成峰如今还得了顾老太太的缘,二房已经顺利狠狠地踩在了五房头上,昨日顾成峰晕倒,众人一窝蜂的都去看顾成峰,却没几个人来看看自己的小八。 柳氏越想越委屈,脸上的表情也就越加坚定了几分,怒气冲冲的道:“我也知道我们如今不入老太太的眼了,也不在家里惹老太太您烦心,媳妇儿这就带着几个孩子家去......” 顾老太太不怒反笑,扬手将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溅起的茶水都飞溅在柳氏的衣裙上。 十二十三都被吓得尖叫,禁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你要家去?也好!”顾老太太看定了柳氏,冷笑道:“你要去就去!那是你的家,却不是小八跟十二十三的家!小八就是被你这妇人给带坏了!他们是我顾家子孙,为何要跟着你去汝宁伯府?!” 顾承栋昨日被顾满打了一遍,等回了家又被五老爷耳提面命了一番。如今已经跟斗败了的公鸡似地,恹恹的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隐约的察觉到不对了,现在顾老太太显然没以往那么宠爱自己了,以前打了顾满又算什么?就算是把顾满扔进湖里顾老太太也没有过分的苛责自己的,可是现在,自己还没对顾满动手呢,不过是踢了那小子一脚,就被顾老太太这么打了一顿! 他觉得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了,有些接受不来。 顾老太太让徐嬷嬷进来把几个孩子都带到里边房间去。着人进来吩咐:“去给你五太太套马车!她既是要走,我就让她走!” 这走了,要再回来可就难了。 这个媳妇儿以往还好,自己还觉得她怪伶俐的,现在看来却只是面上功夫,也忒恶毒,明明知道小十八被小八打的出了事,不来看一眼也就是了,晚上竟然还接着来找事。把小十八又害的晕了过去!忒恶毒了! 现在还敢用家去来威胁自己。 也不想想,一个无缘无故就被夫家赶回了娘家的妇人会被人非议成什么样! 柳氏原本虽有要家去的念头,但是到底也存了幻想,希望顾老太太会留自己几句。如今见她丝毫不留情面,居然真的要赶自己走,心中就灰败下来,果真愤愤的拿着自己的包裹。赶车回了汝宁伯府。 等柳氏走了,顾老太太又把顾承栋、顾锦、顾槿叫来训斥了一番,着令她们都跟着徐嬷嬷学规矩。这阵子就住在后头隔出来的小抱厦里,不许回芳菲馆跟松涛苑去。 顾锦与顾槿两人虽比顾承栋要小,却也知道这回母亲被老太太训斥了,还被赶回了家,心中就都不是滋味,第二日见了顾满就更加没了好脸色。 顾满看着她们更加觉得厌烦,顾成峰又晕过去了一次,若是以后都这样,御医说怕是连武也练不得的,她当初还请王庭然给顾成峰寻拳脚师傅,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想到这里,她也就直接当双胞胎姐妹是空气,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径直进了正堂,顾满穿过博古架,见顾老太太正倚在榻上看书,就恭敬的进去请安。 不管怎么样,因为顾昭跟顾成峰缘故,老太太现在对她也待见多了,也不见跟从前那样动辄就是呵斥。 果然,见她来了,顾老太太笑了笑,就道:“小十八好些了么?” 昨日闹了一整晚才算安静下来,如今顾成峰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顾满如实的跟老太太说了,又道:“老太太,御医说要给小十八寻些年份高些的人参来补,我打算去我舅舅那里寻一寻。” 这顾老太太也听御医说过,年份高的人参她这里倒是有,只可惜留的实在太久了,也做不得药了,就叹息了一声,道:“也好,左右你舅舅人脉广,或许能寻来。你快去快回就是,若在那边吃饭,记得派人回来报信。” 顾满答应了,就乘着马车离开长安街,一路往东大街去了。 东大街热闹得很,今日是市集,街上人比平常多了许多,马车在街上颇有些走不动。 顾满在马车里蹙眉,却也无可奈何。 等了一会儿,马车还是没见动,倒是沛音忽然掀开帘子进来,笑嘻嘻的道:“姑娘!碰见熟人啦!” 熟人?顾满疑惑的看向她。 沛音就笑道:“才刚碰见了赵世子,他见咱们的马车被堵在了这,就说前边有马车踩死了人,想是还要好一阵子才能疏通,邀您往食神居先等着呢。” 食神居是盛京的一道风景,传闻做的菜道道都是精品,颇受贵族们喜爱。 顾满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也好。” 沛音替她戴上了帷帽,就与抱玉一起簇拥着她进了食神居,小二或许是得了消息,殷勤的过来引着她上了二楼,躬身道:“姑娘,赵世子就在前边的天字房里。” 顾满点了点头,再走了几步,果真见上回跟在谢庭身后的常春正在门口候着,见她来了就替她开了门,引着她进去了,才出去重新守在门口。 谢庭今日穿着的一身蓝色直裰,袖口跟衣领上都是梅花刺绣,显得他越发的清隽。 顾满拿下了帷帽,在他对面坐下,笑道:“世子真是好眼力,从这里也能看见我的马车?” 她自己的视力不怎么样,总是人在眼前了也认不出来是谁,上一世这一世都是这样。 谢庭替她倒了杯茶,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用不着看,有人会告诉我的。” 极少能看见他有生气的模样,以往他都是板着一张脸或者是面无表情,就算是勉强做了表情也察觉不到生机,如今他猛然一笑,再加上眼里的蓬勃朝气,就如同画龙点睛一般,将剩余的那一点缺憾彻底都补足了,看得人禁不住心花怒放。 顾满就点点头,仰头问他:“你找我,是不是为了昨日进宫的事情?” “有这个因素。”谢庭看着她,有些疑惑的问她:“你似乎很不喜欢我六叔。” 顾满毫不犹豫的看着他,几乎是立即接口:“当然,我不仅不喜欢他,还很厌恶他。” 没料到她会这么直言不讳,谢庭倒是沉默了一会儿,平淡的问道:“为何?六叔他对你很特别。” 确实很特别,不过这个前提怕是因为自己是王伯雍的外孙女。 顾满不想提起谢振轩,就问他:“你找我来,难道就是为了你六叔来试探我的吗?” 谢振轩已经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顾满,每次提起她都是志在必得的语气,昨日更是当着自己的面毫不讳言的跟贤妃挑明了,要向皇帝求了顾满做他的皇子妃。 见顾满果真如此抗拒,谢庭蹙眉,缓缓的将昨日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了。 就知道贤妃召自己进宫不会是简单的看看自己那么简单! 顾满觉得嗓子眼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得难受。 她缓缓的喝干了杯里的茶,盯着谢庭道谢:“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昨日也多亏了你帮我解围。” 谢庭见她起身要走,忙出声道:“等一会儿!” 顾满狐疑的转头看他。 “六皇子若真的去求皇上,皇上一定会答应的。”谢庭看着她,缓缓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顾满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谢庭居然也能看出皇帝对六皇子的与众不同来? 谢庭抿了一口茶,轻声道:“我昨日听贤妃娘娘说,你很是不喜欢六皇子。” “这是事实。”顾满清醒又迅速的附和。 谢庭点了点头,就又道:“可是你喜不喜欢不要紧,若是皇帝开了口,你不嫁也得嫁。” “不会的!”顾满再一次打断他的话,冷笑道:“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保证六皇子能看见的,只有我的尸体。” 依着皇帝对六皇子的偏心眼程度,六皇子不开这个口,都可能会有这个打算的。 可是自己已经厌烦了成为别人斗争的砝码,也不想把王家拉入哪一派的阵营。 将来要抢夺皇位的六皇子前程未定,人品又甚是恐怖,她死都不愿意嫁给他。XBaoShu.com 一百七十三 特殊待遇 意外于她会这么明白的表示自己的反对跟抗拒,谢庭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再开口。 他上一世也听闻过顾九这个名字,那时风闻她是盛京第一美人。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一只对徒有虚名的传闻不屑一顾,因此一直以为只是人家恭维她的谣言,要知道,那个时候,作为帝师的王太傅的声望已经到达了顶峰,天下学子无不以王伯雍为榜样,作为他的外孙 女,招来的美名其实很多。谢庭有轻微的恍惚,他好像回想起了几年之前的赵王府,她像个小玉娃娃站在自己面前,伸出手来想要拉住自己的样子。 他得承认当时偷了别人香囊又跑走的小厮是他自己的人,而他的本意,也确实是想跟顾满结交。 可惜了,那时太小,重新活过来之后脑子又有些转不过弯来,使的计谋也通通上不得台面。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已经从无交集的她们,现在也可以心平气和,跟朋友一样的坐在食神居里一起谈天。 现在看来,顾满也不是跟上一世全然相同,她看起来对邱苍梧跟六皇子都厌恶的很,那为什么上一世她到最后还是嫁给了邱苍梧,难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吗? 深思熟虑之后,他迅速的跟上了顾满的思维:“你是害怕嫁入皇家之后,你的外祖父要被迫站队么?” 不止是她的外祖父,还有王庭然呢,他现在已经是兵部侍郎,很快就要升任兵部侍郎。 谢庭其实是很聪明的一个人,顾满诚实的默认了:“事实上六皇子跟贤妃看上的,也不过就是这一点。虽然娶了我我外祖父也未必就会站在他那边,但是总算是个砝码不是吗?” 王伯雍这个人最好的一个优点就是,他从来不结党营私。无论多少人上门来投靠,他也仍旧执着的孤身一人。 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皇帝仍旧如此信任他的原因。 抚摸着手里的茶盏,谢庭并没有接话。 他知道王伯雍不待见六皇子,上一世王伯雍从头到尾也没帮六皇子说过话,所以六皇子登上皇位之后才会对王伯雍如此打压,到后来甚至下狠手除去了他。 太阳渐渐升的高了,晒进屋子里来,把顾满的左半边肩膀晒的暖洋洋的。 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再说话。 没过多久,谢庭却忽然开口了:“我这回来。还是有事情要求你帮忙。” 还有事情?顾满凝眉看他一眼,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可别是让我舅舅说服刘七八给你当证人罢?” 谢庭眉间都是犹豫之色,一双漂亮的眼睛也不知为何显得格外清亮。 顾满有些诧异,挑眉盯着他看。 谢庭于是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外边的常春却把门拍的砰砰作响,探头进来道:“世子爷,欧阳公子来了!” 屋子里的二人闻言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常春又有些慌张的补充道:“还有魏瑾然公子!” 魏瑾然?几年前的那个小胖子、魏氏的侄子、魏家以后要承袭爵位的那个胖子? 顾满第一反应便是前几年起哄追着谢庭,又不小心把自己逼落湖里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子,禁不住蹙眉。 谢庭顿了顿,道:“你派人去拖住他们。”见常春出去了。就又起身抱歉的冲顾满解释:“欧阳灿倒是没什么,但是魏瑾然那小子与你不熟,之前又有误会在,若是见了你与我在这里。难免有些话......我 着人将你从那边的楼梯带下去吧,如何?” 魏瑾然确实是一个挺难缠的人,顾满没有异议。点了点头,就带着沛音与抱玉跟着一个穿着普通青衣的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厮往走廊转去。 也不知道是常春派去的人拖不住,还是欧阳灿与魏瑾然太过高段,顾满才走了几十步,还未见得另一边的楼梯,便与二人撞了个照面。 幸好她戴着帷帽,看不出容貌来,因此仍旧目不斜视的跟着那青衣小厮下了楼。 魏瑾然兴致盎然的停住脚步,扶着栏杆往下看,笑道:“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身段,也不晓得脸长得如何?” 魏瑾然这些年其实已经变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纨绔的小胖子,因此欧阳灿才甘心与之结交,如今听了他这话,再细看时又觉得那背影实在有些眼熟,就不由得沉了脸,怒道:“你这是何意?对着一个 女子评头论足的,也是君子所为吗?!” 欧阳灿这家伙吧,有时候看起来是很灵活很机变的,但是说起道理来又一套一套的,自有自己的处事原则,魏瑾然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敏之,你别这么激动,我不过白感叹一句罢了。” 欧阳灿已经取了表字,是当今圣上亲口御赐的表字。 魏瑾然看了一眼,却再也不往顾满那个方向看了,潇洒背着双手,道:“快走罢!看看咱们的世子爷才刚做了什么好事!” 谢庭倚在窗前看着顾满弯腰上了马车,就见欧阳灿已经与魏瑾然先后进的门来了。 魏瑾然天庭饱满、气宇轩昂,看起来与几年前那个走几步路就要气喘吁吁的胖子简直已经是天壤之别,如今他见了谢庭,就几步上前捶在他胸口上,脸上带着些许揶揄:“哟,行啊,原来除了会武功,你这 个赵王世子的能耐还不少啊,才刚我们来之前的那个女子,是从你这里出去的吧?快交代,什么来路?” 欧阳灿最近日日被关在家里温书,开春的会试他得了会元,又一次的震惊了盛京的上层圈子,连皇帝也亲自赐了他表字。 此刻他皱了皱眉,犹豫的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曾开口。 方才的人影,看起来很像是一个人。 这边厢的顾烟正在房内绣一副绣图,是给顾老太太的抹额,她绣的是孔雀开屏,如今孔雀已经初见雏形,只剩两只眼睛还未点上了。 她正咬着线头,外边的入画就有些慌张却也带着几分喜悦奔进门来,笑道:“姑娘!汀香姐姐来了!” 汀香?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好端端的来自己房间里做什么,她记得老太太虽然对自己不曾像对待大房的庶女那般苛责,但是却也并不是特别重视喜爱,因此有些疑惑。 但是这疑惑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扬着下巴,微笑道:“快请进来!” 汀香被入画与云彩簇拥进来,就笑道:“这可是姑娘做给老太太的抹额?” 顾烟不是没有见过汀香和颜悦色,也不是受过汀香的气,但是被汀香这么巴结着讨好还是头一次,因此心中就不由得生出些警惕来,笑道:“正是呢,我笨手笨脚的做不好,没有九姐那般心灵手巧。姐姐怎 么来了?” 老太太屋里的人在她们这些主子面前也是有体面的,不能真的把她们当奴才看。 “我要给老太太纳双鞋呢,只是找不到好看的鞋样子,听说十一姑娘画的鞋样子又新奇又好看,我就自作主张的寻来了。”汀香笑着:“好歹姑娘心疼心疼我,别让我空着手回去,我就感激死了!” 顾烟忙笑道:“这值得什么?!”就叫过入画来,让她去里间取了许多鞋样子出来让汀香挑,汀香看一张叹一张,竟喜欢的不行,两眼放光的看着她,将她夸赞的天上有地上无。 这可真真是奇了,入画与云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些无奈来。 云彩以前叫平春,是老太太房里的二等丫头,小时候也是与汀香一起长大的,最是知道汀香的性子,叫做‘凤凰无宝不落’,若是不受老太太待见,或是没几分厉害的主子,都要在她那里吃亏的,这会子她 好端端的跑来献殷勤,真是让人吃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等汀香去了,顾烟才来得及将脸上的笑收起来,外边就又传:“姑娘,姑娘,大太太那里的秋华姐姐来了,说是老太太命大太太给姑娘们制入夏的夏衣,来给姑娘您挑料子的!” 如果方才只是巧合,汀香真的只是看重了自己的鞋样子画的新奇的话,那秋华来的也真是太过巧了。 顾烟不动声色的闪过一抹疑惑,淡淡道:“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等转过了圆光罩,掀开帘子到了隔壁明间,秋华就已经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笑道:“十一姑娘快来挑挑吧,今年这花样可漂亮着呢!老太太说姑娘们的衣裳都要求伊姑娘做的!” 阿伊确实很会裁衣裳,裁的衣裳式样好又贴身,顾烟将心里的疑惑按捺下去,笑意盈盈的捧起图册瞧了一眼,再瞥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清一色的布料,心中的疑惑更加加重了,她有些不安,这图册上的式样一 样都没有被圈,这布料跟这图册上的所有式样又都符合,意思是,没经过顾清她们这些嫡女,居然就直接送到了自己面前来让自己挑? 这是老太太的意思还是是范氏的意思?XBaoShu.com 一百七十四 救驾有功 老太太根本不会这么重视自己的。 而范氏又因为当年曾经害顾清去庄子上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那么,如果是范氏的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汀香过来,也只是巧合么? 好容易忐忑着挑了四套衣裳,她竟觉得手心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来。 秋华却笑的更开心了,腆着脸上前来笑:“都说咱们十一姑娘的眼光好,挑的款式样式果然是最好的,等做出来了穿在身上,定是要把府里的姑娘们都给比下去了!” 把府里的姑娘们都给比下去?那嫡出的顾清、顾琳、顾满呢?未免把话说的太满了。 顾满还算了,范氏想必也的确不怎么待见她,但是顾清跟顾琳可是范氏的嫡亲女儿,秋华作为范氏的大丫头,怎么会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说这一句话来抬高自己贬低自己家的主子,这未免太过了。 不过顾烟同时又皱着眉头有些不知所措。 顾老太太那边的人跟范氏的人前后脚来自己这里,而且居然通通都是说了一通恭维话,显然是来讨好的。可是她顾烟不过是个庶出的,翻了天也就是被顾博齐高看一眼,很是喜欢而已,仅仅这个而已,怎么招的动老太太跟范氏刻意来讨好 ?肯定是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思及此,顾烟不动声色的打发了秋华,派云彩出去探听探听消息。 云彩是家生子,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比谁都清楚,那些小丫头们也通通跟她好,老太太房里的那些丫头也都与她相熟。 还没等云彩探听完消息回来,顾烟就又听入画来禀报,说是四太太来了。 四太太方氏? 方氏向来都是眼里只有铜钱两个字的。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再加上自己是庶女,向来不在她眼里,这回居然连她也来了? 心内的狐疑更加严重,顾烟摁着太阳穴,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怎么招架了。 等终于好不容易打发了满脸笑意的方氏,她已经不知怎的觉得有些虚脱,腿一软就坐在了椅子上,半响也没有动弹。 她有气无力的想吩咐入画去找人,云彩却自己回来了。来见顾烟的时候还一脸笑意。 见了云彩是这个表情,顾烟就知道即使有事也是喜事,心中先放下了一些担忧,忙探身问道:“如何?” 云彩先给顾烟行了个礼,笑道:“姑娘,喜事,是大喜事呢!” 屋里空气有些飘,顾烟晕乎乎的,强自睁大了眼睛。听云彩继续说。 云彩见她果然着急,不敢再卖关子,忙道:“昨晚御书房失火了,听说火烧的极大。锦衣卫赶去救火,却只救出来几个太监,最后还是一个内侍告诉他们,皇帝似乎还在里面没被救出来。当时火已经烧的极大了。竟没人敢再上前,还是咱 们五爷往身上浇了一盆水之后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将皇帝给背了出来!” “后来五爷虽将万岁爷给救了出来。但是到底被烟给熏着了,身上也好几处都被烧伤了,就被留在太医院诊治。到了今日宫里才派人来通了消息。” 什么?! 顾烟知道顾承宇因为武举比试出众被锦衣卫的林同知看上了,带在身边先训练着,却不知道他居然能跟着去皇宫这么紧要的地方。 最紧要的是,他居然在锦衣卫的人都不敢上前的情况下冲进去救了皇帝! 顾烟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应,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半响没有出声。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满抬了抬眼皮,看向自己对面的王庭然:“舅舅是如何想的?” 御书房是多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就失火? 王庭然笑了笑,伸手将棋子落在棋盘上,笑看着顾满:“我倒是想听听阿满是如何想的,你这个庶兄可很不简单。听说他在骑射一项上将林同知也给比了下去,林同知欣赏他的身手,当即就决定带在身边培养。这一回不过是林同知带着他 第一次进宫,就遇上御书房失火,他连命也不要了就冲上去救了皇上,真是让人佩服。” 顾承宇的为人还有谁会比顾满更清楚?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当然,他对自己的亲妹妹还是很好的,这一点不能否认。 顾满思索了一会儿,就问王庭然:“我听说这位林同知与欧阳指挥使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锦衣卫里面也是有内斗的,这很正常。 上一世的林同知到死也没能斗过欧阳宣,欧阳宣从十九岁入锦衣卫,到了新帝登基之后才被从锦衣卫的位子上撤了下来,不过后来的锦衣卫指挥使又变成了从龙之功的顾承宇。 “的确不怎么融洽。这位林同知的来历也挺特别,他的母亲是六皇子的乳母。” 不知道为什么,顾满总觉得这件事情很多蹊跷的地方。 比如说御书房为何会忽然失火,比如说林同知有那么多锦衣卫我可以带,为何却偏偏带上了顾承宇。 可是这一系列的可能性若是综合起来,后面的深意实在太让人惧怕,顾满没有说出来。 她相信六皇子也不会这么蠢笨,皇帝若是死了,那继承帝位的很可能就是现在年纪最大的周王,毕竟皇帝还没有立太子,也没公开表示过支持哪一位皇子。 顾满摇了摇头,有些语重心长:“真希望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王庭然面上的表情没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了:“你倒是与我想到了一块儿去。” 停了半响,他又道:“你可知道,这次救驾有功的,除了你那个庶兄,还有谁么?” 还有人?刚刚来报的人不是说顾承宇冲进火海救了皇帝么? “赵王世子谢庭,也跟着冲进去了。” 御书房昨晚亥时失的火,顾承宇是因为跟着林同知去救火的,那谢庭呢?他为何那么晚了还留在宫里? 今天卯时自己还在食神居见过谢庭的,当时他并没有提起这一桩事...... 还是说当时他的欲言又止,就是为了跟自己提这件事? 救驾有功呢,顾满玩味的笑了笑,心中开始琢磨起来皇帝会给这个庶出的庶子一个什么赏赐,还有赵王世子。 王庭然却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了,转而有些忧虑:“我听太医院的方太医说了,峰儿的这个病若是不好好养着,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的。” 这也是顾满担心的地方。 王氏生顾成峰的时候很是折腾了一番,再加上一直心情不好,或许是因为这些,小十八的身子一只都不是很好。 而这一次被顾承栋不留情面的狠狠踹了几脚之后,太医说怕是伤到了心脉 这个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伤到了内脏,是内伤。 “是啊,也不知道这人参拿回去了有没有用。”想到这些,顾满的心情就变得有些低沉。 顾承宇这条毒蛇,近几年他除了做些挑拨离间的小坏事,几乎没了其他动作,顾满还差点以为他永远也就是这副德性了,而这一次这样轰轰烈烈的救了皇帝,看样子他又要脱胎换骨了。 锦衣卫呢,之前他能进锦衣卫的时候自己就该察觉的,想到这里,顾满还是有些黯然。 许多事情她还是不能让王庭然去做的,王庭然不会事事都依着她,事实上从四年前自己在王伯雍那里露了一手之后,舅舅就不再把她当作小女孩那么宠着了,有些事情也并不告诉她。 忒其实知道王庭然这也是为了她好,怕她受牵连,不想她跟朝廷的事扯上什么关系。 但是她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助力了,若是连王庭然都不行......那她现在是不是已经该着手培养一股自己的势力呢? 见她发呆,王庭然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安慰道:“好了,你也别太担心,现在方太医不是给峰儿配了副丸药么?先吃着就是了,他现在还小呢,焉知就真的养不好?”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顾满才发觉自己该担心的事情似乎还有很多,忙点头应了,笑着跟王庭然告辞。 王庭然送她出去,又皱着眉停下了,站住了脚问她:“阿满,你那个庶兄......”他说了一半,却又停住了话头,觉得自己拿这件事情去问顾满,实在是太过为难她了,她总不能说自己的庶兄不好。 况且,说起来这事也不难查,只要自己派人去探寻探寻也就是了,不必麻烦顾满,省的还要叫她担心。 顾满大概知道王庭然心里在想什么,就认认真真的站定了看着王庭然,道:“舅舅,你是不是想问问我,我庶兄他为人如何?” 这一次救驾有功,皇帝肯定是要重赏这个年轻人的,这很正常,说不定一高兴,赐他个出身,再让他投身锦衣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王庭然点了点头。 “我这个庶兄,是个极聪明的人。”顾满看着王庭然,知道他并不把这个小辈太当回事,就再一次提醒他:“而且他很有抱负,不愿意当个一无所成的庶子。”XBaoShu.com 一百七十五 天家亲情 皇帝微微倚靠在龙榻上,他经历了一场火灾,此刻虽然平复了许多,但是被烟呛着了,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一旁服侍的内侍见他眼皮抬了抬,忙迎上去问道:“万岁爷可是要喝水?” 皇帝点了点头,立刻就有宫女倒了茶上来,跪着服侍皇帝喝了,才躬身退到一旁去。 静默了片刻,皇帝睁开眼皮问道:“什么时辰了?” 内侍抬眼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西洋钟,道:“回皇上,已经酉时了。” 一眨眼又歇了一天了,皇帝觉得自己有了些力气,喘着粗气咳嗽了几声坐起来,抬头往外边看去,问他:“崔安,景行那个呆子还跟着他六叔在抄书?” 六皇子向来是皇帝最喜欢的皇子,崔安服侍了皇帝近三十年了,自是明白这一点,于是点了点头,道:“昨儿冲进火海里,好容易活着出来了,谁知世子爷今日就又活蹦乱跳的跑去抄书了。” 皇帝嘴角微翘,这个呆子这是像极了他那个一点儿也不像闺阁女子的母亲。 人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他那个母亲却不一样,却偏偏是个极爱读书的才女。 只是可惜了......皇帝想起来,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些。 景行这个孩子啊,怕是恨死了他那个老子了。 皇帝又咳嗽了几声,吩咐崔安:“你带人去看看他是不是还在藏经阁,在的话把他给叫过来,当真以为他自己是铁打的?该叫御医好好诊治一番的!” 昨日虽然焦急万分的冲进去寻皇上了,但是等知道皇帝已经被救出来之后,虽然跟着去 谢景行虽然在外人看来很是不受待见,其实在皇帝这里却一向是当眼珠子来爱护的,别人或许还看不出来,但是崔安这个老人精早就知道了。因此一点儿也不意外,笑眯眯的应了是,前去藏经阁将埋头抄书的谢景行给捞了出来。 谢庭长得越发的俊逸了,都说男孩子比较像母亲,皇帝看了一眼谢庭,深以为然,陈氏当年真可谓是国色天香,那是连当年的太后见了面都要赞不绝口的人物,谢庭如今随了她,长相上明显要压他那个弟弟谢远一头。 若他是赵王。怕也不敢日夜对着这个酷似陈氏的孩子。 谢庭垂眉敛目站的老远,皇帝皱了皱眉,故意板着脸道:“离得那么远做什么?朕还会吃了你不成?” 谢庭走近了些,在离皇帝龙榻大约三尺的地方停住了,仍旧垂着头不说话。 真是可怜的孩子,小时候也奶声奶气的叫自己皇爷爷的,皇帝心中有些伤感,又让他靠近了些,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一眨眼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么多年了,他来请安的时候都是垂眉敛目的,每次又都跟个哑巴似地一句话也不说,皇帝都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可是这个孩子到底随了他娘。虽然自己冷落了他这么久,虽然自己刻意的疏远他,他却还是有副绝好的心肠。 昨日他本来在藏经阁抄书完了要回去的,听说自己被困在御书房之后却想也不想的就来了。还听说知道自己一个人被困在御书房的时候不管不顾的就跟着另一个救驾的人冲了进去。 御书房可被烧光了啊,就算是御马监跟锦衣卫的人合力灭火,那火势却借助风势烧的更旺了。当时连锦衣卫的人都不敢再进去了,这小子却敢不管不顾的冲进去。 “怎么,又打算跟朕充哑巴?”皇帝万分感慨,唤道:“景行。” 皇帝居然还记得自己的表字,谢庭有些意外,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却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眼里都是欢喜与亲密。 谢庭有些愣怔,他确实不习惯皇帝这么突如其来的关切。 昨日之所以会失控的跑去救驾,那只是因为,皇帝若是现在就死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给自己的外祖翻案了,中间是不是有别的心思,谢庭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这么些年都被冷落过来了,也曾经在左顺门差一点点就被赵王杀了,也没人来救过他,他已经不信任皇家的任何一个人了。 包括是最近经常对自己示好的谢陵。 见谢庭眼里虽然有了光彩,却还是愣愣的不说话,皇帝只当他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心中对他的怜爱更深。 谢庭能跟着六皇子读书,中间也是皇帝命令的,让六皇子多多带挈着他,省的他越来越孤僻。 六皇子却并没有告诉过谢庭这一点,六皇子大概觉得这也没什么好说。 于是谢庭也并不知道,其实这么些年,自己在藏经阁读了哪些书、喜欢什么御膳房就会送来,其实是有原因的。 皇帝见他不说话,却并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来,反而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怎么今日真跟个哑巴似地?以前皇爷爷还是会叫的。” 皇帝喜欢与子孙亲近,因此孙子大多叫他皇爷爷,谢庭自然也不例外。 谢庭方才只是一时对皇帝突如其来的亲密很是不适应,如今反应过来了,自然也就极顺理成章的喊了皇帝一声:“皇爷爷。” 虽然只有三个字,却还是把皇帝高兴的不行,笑着应了,又问他最近读的什么书之类,又皱眉道:“我虽说要你六叔带你抄书,却并没让你这样晚了还呆在那里,没日没夜的抄,眼睛也得抄坏了!” 皇宫里新进来一批前朝古书,都是一些极珍贵的典籍,翰林院的人说要拿去重新编修,皇帝为了将这些古籍完整的保存下来,加上六皇子最近总是没个正形,便让六皇子与谢庭一起,将这批古籍都抄录下来。 这些事都是翰林院的人该干的,六皇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抄?他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真到了藏经阁,就进里间的稍间去睡觉,将抄书的事情都扔给谢庭。 谢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皇帝倚在龙榻上瞧了他一会儿,道:“传太医给瞧瞧,昨晚也被烟呛了那么一日,又不是铁打的,为何苦撑着?听说你今日还出宫去了?” 平日若是抄书晚了,谢庭大多时间都是住在六皇子宫里的。 谢庭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抬头道:“跟欧阳侍郎的公子欧阳灿、定国大将军的孙子魏瑾然一起,在食神居吃了顿饭。” 这个笨小子交代的倒是清清楚楚,若是你不阻止他,他保准会连吃了多少菜,分别是哪一道,用了几两银子都一一报上来的。 大概是因为赵王已经管他管的实在是太死了! 想到以前他连出趟门都要被人左右监视,事无巨细都会被赵王给记录下来呈上来报给自己,皇帝了然的点头,又未免觉得有些心酸。 其实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当年陈家出事的时候,谢庭不过才三岁!就是陈氏殁了的那年,他也不过才满四岁。 这样小的孩子哪里能知道什么! 见谢庭拘谨,皇帝叹了一声,无奈的让他回去了,却叮嘱一定要派人跟着,这才靠在榻上,对着崔安叹道:“好好一个孩子!老四真是猪油蒙了心!” 皇帝骂自己的儿子那是应该的,崔安这个太监却并不敢插嘴,只笑了一声,道:“奴婢瞧着世子爷是个好的,您瞧他虽然不说话,但是这礼数一应俱全呀!可见是个聪明的。”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道:“昨日救驾有功的那个,是哪家的孩子?” 能进锦衣卫当差的,大多都是朝中的勋贵后人,这个想必也是,只是面生,没瞧见过。 崔安早把人的底细打探的清清楚楚了,闻言不慌不忙的回禀:“回禀万岁爷,这位公子是跟在林同知身边的,听说才来锦衣卫没两天呢,名唤作顾承宇,是定远侯世子的庶长子,听说在今年的武举比试里极出众的,一眼就被林同知看中了,还在等三月后的策论。” 哦?定远侯顾镇远家的孩子? 皇帝眯了眯眼,有些意外。 定远侯家的孩子向来都是不出众的,世子顾博齐听说别的不行,吃喝玩乐倒是一绝,当年王伯雍这个老家伙的女儿跟了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大儿子是个庶子,虽然现在在自己面前当差,却也是本分老实,三儿子倒是还好,在武选司那个地方做的甚是如鱼得水,四儿子却干脆连个差事也混不到,五儿子也只是在工部当了个五品的员外郎。 顾博齐的儿子,也能养的这般好? 不过林任远这个人办事也挺靠谱,这个人向来刚愎自用,听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若是他真的也能看中这个顾承宇,那就说明这个家伙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顿了顿,皇帝似乎想到什么,随口问了一句:“这个顾承宇多大年纪?” 崔安显然是将人给打探的清清楚楚了,闻言就立马回道:“回万岁爷,已经十五了。” 才十七岁?那不是比当年的欧阳宣还要年轻么? 欧阳宣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入锦衣卫的时候也十九岁!XBaoShu.com 一百七十六 鸡犬升天 十七岁啊,真是个好年纪,皇帝低头沉吟。 他知道顾家的家风一直不甚好,当年跟皇后关系尚好的时候,皇后总是喜欢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的,再加上锦衣卫多年的打探,很多事情他其实都清楚的很,若是他愿意知道的话,哪个大臣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做什么,就是他今晚睡在哪个小妾的房里,他都能知道。 而这么多年锦衣卫打探回来的,就是顾博齐真真纯纯粹粹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这样子的一个草包,生出来的儿子倒是不俗,这是为什么? 难道......还真是因为他媳妇儿的原因么? 当年其实自己不该就这么轻易的把王伯雍那家伙的女儿给了顾博齐,纵然是要避开幽王的求取,自己也应该给王家女儿找个更好的归宿的,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啊。 他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又一次叹了一口气,道:“我要去皇后宫里一趟。” 凤坤宫的风很大,站在四面环墙的宫苑里头发都被吹的呼呼的响,耳朵冰凉冰凉的,崔安没有等太久,皇帝就沉着脸出来了。 皇帝每次来凤坤宫之后都是这个表情,沉着脸,似乎受了极大冷待的样子。 崔安小心翼翼的迎上去,试探着问道:“皇上?” “摆架,寿康宫。”皇帝再也不回头看一眼凤坤宫的牌匾,径直上了龙辇。 定远侯府里,顾博齐正为了顾承宇救驾有功这件事开心的无可无不可,连自己的相好玲珑都给忘了,开心的恨不得此刻就狠狠地夸赞自己的儿子一番。 他如此兴奋的表情看在王氏眼里却有些心酸,顾成峰出了事受了伤,他听了去看了一眼也就过了,对于庶长子却如此重视。 王氏第一次有些怀疑起允许顾承宇的存在是不是一个错的决定。 顾博齐最近与王氏可以说是相看两相厌。若不是因为顾成峰跟老太太的压力在上头,他是恨不得再不踏进王氏的门的。 说起来,他又有些担忧起许知远的事情来了,自己还欠着许知远三万两银子没还呢。 可惜已经过了四年了,许知远却还是不提要自己还给他银子的事情,自己又不敢主动去他面前晃,加上也没有银子,担忧的日日担惊受怕的,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怨恨起王氏,当年若不是她忽然到最后关头改了主意,自己哪里会到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现在行人司那帮人都瞧着自己发笑,自己承着定远侯世子的名号,却做着给别的各衙门报信的事,实在是太寒碜了! 如今因为自己的庶长子有了出息,他心中对王氏的不满就更加厉害,当年若不是她不能给自己生个嫡子出来,自己还用对一个庶子这么费尽心力么?若是有嫡子的话。他也可以不用出去被人戳脊梁骨了,纵然现在王氏已经给自己产下了一个嫡子,但是到底差了庶子十几岁,小小的。压根已经拍马都及不上庶子了! 他在王氏的房里坐不住,就绷着一张脸猛地站起身来,谁也不知会的往外走。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王氏已经很清楚顾博齐的为人。也知道他如今会想些什么,就只是牵着嘴角冷笑了一声。 真是短视的东西! 就算顾承宇得了势救驾有功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一个庶子,到头来还是要叫自己一声母亲。否则天下人的唾骂就会淹死他。 顾博齐自己浑然不觉,高高兴兴的进了马氏的院子,见马氏仍然在跟其他几个姨娘住在一座两进的小院子里,就皱着眉看了一眼,吩咐道:“以后单独分出一个院子来,你住到那里去吧!我听说咱们后头的马御史家因为要外放,宅子要卖了,老太太已经将那块地买了下来,过几日就往那里相看去,到时候咱们这两下一打通,就宽阔许多。给你分出一间院子来也不难!” 马姨娘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家儿子现在救了皇帝,立了大功,心中欢喜的直念佛,但是一想到顾承宇随时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却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只是个姨娘,他的母亲是王氏,就心痛的不能自已,如今听了顾博齐这么说,这分明就是在抬举自己,当下就怎么也忍不住笑意,忙不胜娇羞的应了,上来给顾博齐宽去外衣。 屋里燥热,顾博齐喝了杯茶,问她:“有些日子不见了,你看着倒是清减了许多。” 马姨娘也生的一副好相貌,不然也不会被顾博齐喜欢了这么多年。 如今她穿着一身海棠红的描兰花图案的交领衣裳,下身的葱绿的马面裙,看起来就如同那树上的海棠花一般,盈盈立着,平添不少风姿。 对付顾博齐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百试不爽,尤其是拿捏住了其中的分寸,马姨娘显然是个中高手,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嫡子嫡女之外,几个姨娘里就她一个能生下一儿一女来,可见一斑。 她听了之后心中虽然很是欢喜,却仍旧面上端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来,看着顾博齐,瞪了他一眼,嘲讽道:“我倒是想胖,可惜比不得老爷你心宽!” 这是在嘲笑顾博齐心宽体胖,顾博齐虽然知道,却也知道自己理亏-----自己有外室马姨娘也是知道的,最近却还总帮着自己遮掩,的确亏待她了,顾博齐心中愧疚,伸手将马姨娘拉来腿上坐了,好言好语的哄她。 做做姿态是必须的,否则男人可不知道你为了他做了什么事,吃了多少苦,但是这其中的火候也要拿捏好,小性子使一使也就罢了,偶尔使性子是情趣,多了可就容易惹人厌烦,马姨娘将手放在顾博齐大腿上往上一提,狠狠的捏了他一把,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可得记着我的情!替你生了儿子又生女儿......” 说着说着,眼圈又忍不住红了。 顾博齐被她这么一勾,顿时觉得天雷勾动了地火,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一顿狂嗅,手却沿着她的锁骨钻进了领口,灵活的揉捏起来,马姨娘许久没与顾博齐亲热了,身子正敏感,被他这么一搓弄,顿时就软在了顾博齐怀里。 这也是顾博齐喜欢马姨娘的一点原因,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实在是让自己欲罢不能。 二人在床上颠鸾倒凤了一番,马姨娘就靠在顾博齐胸口拨弄他的头发,问道:“说起来,五爷也不小了,该是说亲的时候了,不知道老爷有没有问过太太的意思?” 这是她的一块心病。 虽然王氏对待庶子庶女都很好,从来不苛刻,但是在亲事这么大的事情上,马姨娘还是各种不放心,再怎么样顾承宇也是个庶长子,以后说不定会阻挡王氏儿子的路,马姨娘很担心王氏随便找个女子塞给顾承宇。 顾博齐听见这句话就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失笑:“如今承宇已非吴下阿蒙了,盛京想嫁给他的姑娘一定不少,当中怎么也有配得上他的女儿,到时候我说句话,让他母亲好好挑也就是了。” 他母亲......他母亲终究还只能是王氏啊,马姨娘将肚兜重新戴上,遮掩了胸前那一抹风光,有些落寞的埋在顾博齐胸前,再也不肯抬头了。 顾博齐早已累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许多,早在软玉温香里忘乎所以的会周公去了。 当事人还没回到府里,但是马姨娘与顾烟身边来奉承的各色人等已经络绎不绝。 再怎么样,救驾可不是一件小事,说不定凭着这件事顾承宇就能封侯拜爵呢!这谁说的定,众人都兴奋的很,只差没有将眼珠子黏在二房头上。 顾清却知道顾烟对王氏与顾满都很是不满-----不然当初顾烟也不会想方设法的借自己的手要除去王氏了,如今顾烟得了势,以后说不定会怎么对顾满呢!她虽然也不喜欢顾满这个人,可以说一直都很厌恶她,却更不能看顾烟好。 当初要不是顾烟,自己也不会这么惨! 如今她的哥哥得了势救了皇帝,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自己却还是在府里没半点动静,老太太看似已经原谅了自己,却总是不与自己十分亲近,谈到婚事也总是说自有打算自有打算,她已经不小了,都十八了,再不定亲事,晃个几年就要成老姑娘了! 自己是嫡女,却要混的比顾烟还差,她觉得完全不能忍受。 打听着顾满回了府,她带着薜萝与秋草去了明月楼,开门见山的问顾满:“你真的就看着五弟得了势,她们鸡犬升天吗?”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就是马姨娘跟顾烟。 顾承宇虽然对她们很无情,但是对着自己的娘跟妹妹却是很尽职尽责的哥哥,这一点不可否认。 这回他得了势,顾烟跟马姨娘似乎确实是要翻身了。 顾满仍旧不紧不慢的坐着,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满来,反而疑惑的看着顾清:“四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五哥救驾有功,这是好事,也是他自己的福分。至于鸡犬升天就更加称不上了,他可是我五哥,是我母亲的儿子呢!”XBaoShu.com 一百七十七 意外之客 她将母亲、儿子两个字咬的十分的重。 顾清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名分上,王氏才是顾承宇的母亲。 见挑拨不成,顾清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却并没有放弃,反而笑吟吟的看着顾满问道:“那九妹看样子是不记得当年德安居失火一事了?” 当年德安居失火的事情,顾满自然是记得的,而且一辈子也不能忘,那一次若不是她机警,王氏火烧顾老太太的德安居的罪名就坐实了,最终也就是一纸休书的下场。 而那一次陷害王氏的背后主谋,就是刘姨娘跟顾烟。 顾烟显然到了现在也还在蹦达,这一点顾满很清楚,而刘姨娘如今却真真正正的只是一个妾侍了,她在顾博齐心中早就从一颗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不足为惧。 要惩罚一个人,有时候并不是一刀解决就一定更能泄愤的,让她活着,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可能会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被别人护得好好的,而自己却渐渐年华老去,才是最狠的报复。 如今的刘姨娘显然过的不怎么如意。 顾四这个人向来都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从她对着自己的亲妹妹也没几分真心就能看得出来,她只是本能的看不得顾家的任何一个姑娘比她自己好罢了,当初顾昭定了陈王世子的时候,可没少听她在后头风言风语,顾满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对她的话,向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如今依然。 这些年因为去庄子上被冷落过一段时间,加上回来之后又不再跟从前似地被顾老太太当眼珠子爱护了,顾清其实过的虽然不算差,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的,顾满还以为她总会有些变化。之前见她好几次在双胞胎欺负自己的时候都能沉住气,顾满还以为她是炼出来了,如今看来,这爱挑拨离间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啊。 见顾满不说话,顾清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忙又走近了一些,拉着顾满的衣袖:“九妹妹,我晓得你不爱听我说话,以为我会害你。只是,五弟那个人你也清楚。他向来眼里都没有你这个妹妹,他正经的妹妹只有人家十一呢,这一次救驾有功,他定然也只为他姨娘跟妹妹打算,等他得了势,咱们小十八又怎么办呐?” 顾承宇确实是顾成峰的一块绊脚石。 毕竟他大了顾成峰整整十三岁,如今又得了皇帝的青眼,以他的性子,势必容不下小十八的。 顾满还没来得及接话。外边就响起顾烟如乳燕初啼的声音,带着些淡淡的嘲讽的笑意:“四姐姐说的这话真真是奇了,五哥不论与我还是九姐都是亲兄妹,我们也只有太太一个母亲。又哪里来的只为姨娘与我打算一说?至于小十八,那就更奇了,他是我亲弟弟,我与五哥爱护还来不及呢!四姐姐未免想的太多了。” 却原来是顾烟来了。顾满往外边一瞟,见执画带着笑意立在窗边,俏皮的朝自己眨了眨眼。便有些哭笑不得。 被人揭穿了,难免会有些尴尬,但是顾清显然一点儿也没有显示出来自己有什么尴尬之处,在她看来,害自己这么惨的主谋就是顾烟,如今见了顾烟马上就要因为她哥哥而飞上天去了,心中更是恼怒异常。 冷笑了两声,顾清走了几步上前盯着顾烟,,道:“十一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太太肚皮里可不曾爬出你跟你哥哥来!” 这明摆着就是嘲笑她是个庶女了。 曾经同仇敌忾的两个人,现在却反目成仇,顾满在一旁看的兴致勃勃,却一句话也不接。 狗咬狗最好玩了,她做什么要去凑这个热闹。 顾烟冷哼了一声,面上果然闪过一丝怨毒来。来了古代这么久了,天天都要被人排挤,日日都要担惊受怕的,她总算明白了为何林黛玉喜欢叹什么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句子来,原来都不是骗人的,身为一个庶女,就算你碰上了好运气,你的嫡母是个好的,诸如王氏这样软性子的人,但家中的姐妹,外边的人也都要低看你一头。 顾清被顾烟那样的眼神盯着,心中竟然一激灵,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按理来说,她是姐姐,且又是嫡女,在顾烟面前大可挺直了腰杆,可是她做不到,而且好像做不到的还不止是她一个人,这府里的姑娘们,除了顾满是真正不怕顾烟的,就连一向骄傲的顾昭,怕也是对顾烟心存几分忌讳的,顾烟一个庶女,却能让她们都心甘情愿的害怕,这大概要归功于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那不是一个从小伏低做小的庶女可以做到的,可是顾烟偏偏做到了。 反应过来之后顾清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很丢脸,她又羞又气的看了一眼顾烟,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过是二房的一个庶女,也敢教训到我的头上来?!” 姐姐教训妹妹,这是天经地义的,顾满还是没有插嘴。 顾烟也没有再说话了,屋子里一时静默下来,窗台上两盆水仙花开的正好,桌上摆着的刚采摘来的鲜花散发出阵阵香气。 过了许久,或许也算不上许久,顾烟叹息了一声,再望向顾清的时候眼里已经平静无波。 可就是这双漂亮的、黑漆漆的眼睛,还是让顾清从心里打了个寒颤。 顾清,你死定了! 顾烟默不作声的冲顾满行了个礼,转身带着入画与云彩出门去了。 她这样的态度,倒是让顾清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才敢暴跳如雷:“十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虽然是在叫嚣着,底气却实在不足。 顾满由着她闹,没过一会儿,顾清自己也觉得呆在顾满这里实在是没意思到了极点,且看样子,顾满也不会真的出手去对付顾烟,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等顾烟与顾清都走了,顾满正打算上二楼休息一会儿,就听见外间响起女子极低的声音:“九妹妹在么?” 是顾鑫......顾满有些惊讶,顾鑫向来都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她不惹祖母喜欢,也不被父亲重视,嫡母更是当眼里没她这个人,因此顾鑫从来都只出现在顾老太太的房间里跟她自己的院子,轻易是不出门的,如今却找到了自己这里来,顾满对顾鑫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上一世是嫁去了山西。 说起来,似乎是因为顾琳嫁过去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了,她是去做的填房...... 顾满心中有了些计较,却也不敢就这样给顾鑫下定义,定了定神,忙带着沛音去沛琴迎出门去,满面带笑的道:“原来是六姐,六姐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很久之前在顾筠回来的接风宴上,还是顾鑫为自己说过一句话,顾满还是记得的,因此对待她的态度一直跟对待温柔无害的七姑娘顾琳一样。 顾鑫面上带了几分害羞之色,腼腆的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我是来看看九妹妹的。” 以前倒是不曾见她来看过,顾满心中还是带了一丝疑惑,面上却不露,笑着将她迎了进去,又问她吃什么茶。 顾家的姐妹们的口味大多都不一样,就像是顾清,向来只喝六安瓜片,而顾烟向来比较喜欢云顶红茶。 顾鑫小心翼翼的道:“九妹不用麻烦了,我坐一会儿就走的。” 似乎顾鑫在谁面前都是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顾满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却转头吩咐沛音:“去将昨儿母亲新送来的枫露茶沏两杯来。” 人家说不要是客气,你却不能真的不把人家当回事,这么多年,顾满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顾家本来就没几个好人,若是能少一个仇敌,那也是很好的。 顾鑫望着顾满的眼神果然亮了几分,搓着自己压裙的玉佩的流苏,抬头看着顾满问道:“九妹妹,我听说叔祖父过阵子就要过七十大寿了,不知道九妹妹为叔祖父准备了什么礼物?” 说是叔祖父,其实就是顾老太太的弟弟淮安侯。 顾满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如今听顾鑫提起来,思索了一会儿就道:“我也没其他的好送,就送一方文采鸳鸯墨吧。” 这文采鸳鸯墨可是好东西,顾鑫的眼珠子暗了暗,叹气道:“啊,这样啊。” 语气听起来很是失落的样子,顾满不明所以,就问道:“怎么了?六姐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么?” “不是不是!”顾鑫忙摆摆手,咬着唇似乎很是为难:“我只是,只是想着若是九妹妹还没有准备的话,想与九妹妹合绣一副百寿图的,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这种事情,不是找顾琳来做更好么?顾满自认为与顾鑫的关系没有好到这种地步。 她自嘲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六姐也知道我在针线上向来没姐姐们做的好的。” 顾六见她这般态度,微微垂下了头没有再多说其他的,略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跟她告辞。XBaoShu.com 一百七十八 背后的毒蛇 等出了明月楼,顾鑫脸上的笑意就渐渐的消失了,她穿过梅林的时候站定了脚回头去看掩映在绿树红花里的明月楼,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 随侍在一旁的画屏被她这样阴郁的神色吓了一跳,等再要细看的时候,却仍旧只看得到一脸平和的姑娘了,不由得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顾六却忽然回转头来看着画屏,恨恨的道:“她也不愿意与我深交!” 既然如此,过几日的寿宴,也别怪我下狠手了! 画屏不敢再多说,扶着她的手,径直回了缀锦阁。 她才回到缀锦阁不久,就有范氏房里的人来唤她,说是范氏要见她。 按捺下心里的百般心思,顾鑫仍旧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瑟缩着由那个丫头领着,进了范氏的 正堂。 范氏在侯府里向来是以一个比较正直的形象存在,府里的人比起王氏来,以往怕她的还要多些,因为娘家有银子又是官身,她在老太太的面前也很是得势的。 顾鑫进了正厅,就见王氏已经在上首的黄梨木榻上坐了,下手一溜儿摆着几张铺着半旧锦褥的黄梨木椅子分对着,总共是六把。 见顾鑫进的门来了,范氏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丫头搬了个锦杌来让她坐着,半眯着眼问道:“如何?九丫头答应了没有?” 顾鑫被她那样的慈祥的神态看的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极自然的在锦杌上半跪着,伸手替范氏揉起腿来,一边又分神去答范氏的话:“回大太太,九妹妹说她已经给叔祖父准备好了一方文采鸳鸯墨当作寿礼,且不擅长针线,并不打算跟我一起绣百寿图了。” 她说话的时候低眉敛目,很是卑微的样子。头一直压得低低的,看不清楚神色。 很满意庶女在自己身边的这副作态,也很满意看着她低着头服侍自己的样子,范氏总算看了她一眼,才皱眉道:“这丫头果真是不把淮安侯家的那个小子放在眼里。” 淮安侯家的那个小子,自然是指的长子嫡孙的卢应翁。 顾鑫握着拳给范氏捶腿,指甲却陷到了肉里也不自知。 顾满真是太不识抬举了!就因为仗着自己是嫡女,仗着自己有首辅外孙女的身份撑腰,竟然连淮安侯嫡孙也不放在眼里吗?!这可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也求不到的好亲事啊! 自己天天都要为了自己的婚事担惊受怕,可是顾满却可以高枕无忧。还能可劲的选着人挑,老天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些。她费了许多劲才压下心底的不满和渴望,哑着嗓子大胆的问范氏:“太太,您为何又对这件事上了心......九妹妹的婚事还有二太太......” 她还没说完,就被范氏打断了:“你知道什么!” 还不是因为淮安侯老夫人亲自求到了自己头上来?而更为重要的是,淮安侯老夫人答应了自己一个极为难得的好事,她与定国大将军的夫人极为要好,答应了替自己将顾清许给定国大将军的嫡孙魏瑾然。 魏瑾然可一点也不比其他王孙公子身份低,而且难得的是长了一副好相貌。又不是那等轻浮浪荡的纨绔,又极为聪明的,听说不久之后就要随定国大将军世子去福建了。 这么好的亲事,她可不能拒绝。 顾鑫之所以这么一问。并不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缘由,相反,她其实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低下了头,她心中又酸又涩。这就是嫡女跟庶女的区别,自己永远都只能为他人做嫁衣裳! 今天去试探顾满的可是自己,到时候顾满若是真的被范氏设计了出了什么事。那自己可就要完蛋了,可是顾清却依旧还能风风光光的嫁给那个魏瑾然当什么劳什子的世子夫人! 她恨得咬牙切齿,平日有多柔顺,如今心中就有多怨恨范氏。 范氏沉吟了一会儿,顾满这个丫头确实是个极刁的,不好应付的很。 关键的是,自从顾昭嫁出去之后,顾老太太一直是想留着顾满,嫁给她自己的宝贝外孙的,自己若果真动了这个心思,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被顾老太太埋怨。 不过,想到自家女儿,再加上将来自家女儿若是能嫁的一门那么好的亲事,顾老太太想必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心肠就又硬了几分。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促成这件事的! 她附在顾鑫耳旁,轻声交代了她几句,就道:“这并不是很难吧?我瞧着那丫头对你也很是相信。” 顾满对自己相信几分,那是因为自己向来表现的与世无争,这回自己忽然找上门去让她与自己同绣百寿图,想必她已经起了疑心,再行事哪里有那般容易?!不过她又清楚自己这个嫡母的性子,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的话,势必要有一场风暴,因此还是乖巧的应了下来。 范氏这才满意了,惬意的靠在后边的大引枕上,问后头站着的丫头要茶。 顾鑫领着画屏小心翼翼的从正房退了出来,看着院子里种着的一株芭蕉树发呆。 她不是不愿意算计顾满,只是不愿意承担算计顾满的责任罢了。 范氏让自己出手,无疑就是想出了事的时候把自己推出去顶罪。 可是,究竟是要得罪顾满,还是得罪范氏呢? 顾鑫揉了揉额头,带着画屏出了院子,因为缀月阁与范氏的院子都离德安居近,因此她们走的路其实与去德安居的路都是相通的,她们主仆俩才走到一半,就撞上了悠闲自在的踱步的一个看起来高高大大的男子。 旁边的花枝被风一吹,带来阵阵香气,顾鑫抬眼一瞧,就发现居然是卢家表哥卢应翁,他背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的卢蓉。 两厢见了面都是一愣,顾鑫低了头让在一旁,想让他们先过去。 谁知卢应翁倒是住了脚,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的问道:“这位便是六妹妹吧?” 他怎么知道?顾鑫应声抬头,满脸惊诧的看着他。 卢应翁笑了笑,称得上俊朗的脸上出现了神秘的表情,笑着道:“祖母与我说过,上回来府里见过你的,听说六妹妹风姿秀丽,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呀!” 其实却是他求了卢蓉把府里众位姑娘的相貌都画了给他,又标上了姓名,因此都一一认得,想起了祖母跟自己说的话,他眼里光芒一闪,温言问道:“六妹妹这是要往哪里去?” 顾鑫其实才来得及出了范氏的门,哪里能想到自己要往哪里去?自然是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看着卢应翁的表情却很是复杂了。 卢应翁的身份不低,且又是长子嫡孙,瞧着也是一表人才,为何九妹妹连看也懒得看一眼?她很是疑惑,心中的落寞却越发的重了,她自己的将来,可还一点着落也没有呢,现在太太这么忙着为四姐找门好亲,却把自己给忘得干干净净了。她难免吃味又茫然无措。 顾家倒是出美人儿,卢应翁瞧她虽然心事重重的,眉宇间也都是散不开的忧愁,却自有动人心处,这楚楚可怜状更是惹人心怜,再加上了听说了祖母跟母亲的安排,就笑道:“我有些话要与六妹妹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呢?” 卢蓉自是不会在这里当自家哥哥的阻碍,闻言就笑着招呼画屏过来,笑嘻嘻的道:“我要去见见四姐姐,却又不熟悉这府里道路,不如你带我去如何?” 画屏看向自家姑娘,见她微微点了点头,就放心的跟着卢蓉走远了,却并不曾去寻什么顾清,而是带着卢蓉往卷棚那头去了。 见人都走了,卢应翁就笑嘻嘻的看着顾鑫,问道:“六妹妹做什么一副这么愁苦的样子?莫非是有什么人难为你了么?” 顾鑫摇头不语,愣了愣就看着他,有些疑惑又有些期许似地,问他:“卢表哥,你喜欢我九妹妹是么??” 顾满那么漂亮的美人儿,有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喜欢的?卢应翁并不否认,玩味的看了低头绞着帕子的顾鑫一眼,道:“原来你们家大太太把这件事情推给你来做了呀。你是不是害怕了?” 怎么可能不怕,自己要陷害的可不是什么别人,而是二房的嫡女,若是真的事发,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见她不说话,卢应翁很理解似地点了点头,道:“你觉得你在害你九妹妹?” 顾鑫咬着唇点了点头,很是可怜无助的样子。 卢应翁就正色道:“我却并不如此觉得,你们家这个九妹长得是漂亮了些,但是我也不是配不上她!” 这不是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了吧?顾鑫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况且范氏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让顾满同意这门亲事,若是自己真的办成了的话,顾满就算嫁过去也是要受不少委屈的。 似乎又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卢应翁再一次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个九妹实在是太心高气傲了,本少爷被她伤了面子,这回还非得要了她不可!”XBaoShu.com 一百七十八 坐以待毙 等顾鑫出了门,远远的再也看不见身影了,沛音才有些担忧的把顾满手里已经冷掉的茶水收了,有些担忧的问她:“六姑娘一向不与我们多来往的,这回来,似乎有些蹊跷了吧?” 可能是因为真的被整怕了,沛音现在只要一见到一些风吹草动就忍不住草木皆兵。 顾满失笑,安慰她不要着急。 背地里却将执画唤来,如此如此的吩咐了一番。 她不相信顾鑫,或许顾鑫以前是对她没有恶意的,但是那也是在以前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 顾鑫如果真的是那种友爱手足的人,早在之前的十几年共同生活里就该跟自己交好的,可是她没有。 不管是因为范氏不喜欢自己还是因为自己在老太太那里不受待见,总之她都没有给自己抛过橄榄枝,都说反常即为妖,顾鑫这一次这么主动的来找自己,顾满真的不相信她真的只是因为来找自己商量寿礼的事情。 执画这个丫头跟别的院里的丫头们关系都极好的,因为她是家生子,父母也都在侯府当差,更是有许多便宜之处。 远远的看见画屏这个丫头跟两个面生的人呆在一起,执画先是一愣,继而就躲在假山后头。 画屏看起来对她身后那个穿着宝蓝色缠枝花褙子的姑娘很是尊敬,看那个姑娘的打扮也像是个主子,只是在侯府里却似乎没见过。 瞧着面善的很,执画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个姑娘似乎就是上回骗自己姑娘要去燕子坞的那个淮安侯家的姑娘卢蓉。 她们几人相携着走的越来越近,执画灵机一动,扯着地锦钻进了假山洞里,恰好探出头来能听见她们几人说的是什么。 假山前头就设有石桌石凳,卢蓉果然带着画屏与另一个丫头过来坐了,画屏与那个丫头却是立着。 “你今年几岁了?”卢蓉和善的问画屏话。 画屏乖巧的低头:“奴婢今年十二了。” 顾鑫也差不多十三了。她的丫头理应也是这个年纪,卢蓉点了点头,又试探着问道:“才刚我见六表姐她从老太太房里出来?” “并不是的。”画屏立即答道:“姑娘是从太太房里出来。” 卢蓉点了点头,又问道:“六表姐跟九表姐的关系可好么?” 画屏仔细想了想,就摇了摇头:“平时往来并不多的。” 卢蓉闻言却是若有所思,并不再多说了。 倒是把听的一清二楚的执画弄的满头雾水,这两人好端端的谈的这些话她全都听不懂,真是让人伤脑筋。 执画见她们仍旧坐着,就飞快的沿着假山后壁一溜烟的跑了。 没料到卢应翁忽然露出这么狰狞的一面来,顾鑫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就往后退了退,一不小心被脚底下凸出来的树根给绊了一下,尖叫着就要往后倒。 卢应翁反应快,不等她真的摔倒就迅速的伸手一把捞住她的腰。 这样的接触对于一直在深宅大院里,除了哥哥弟弟跟亲人基本没见过其他男人的六娘来说显然是头一次,她迅速的羞红了脸,伸手推开他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最喜欢的就是那不经意间一低头的娇羞,卢应翁这种人更是不例外。顾鑫虽然长得比不上顾满美貌,但是却也有几分颜色的,如今羞红了脸,红霞漫上了白皙的脸。更是显得楚楚可怜,卢应翁看着看着,竟然也有了几分绮思。他对别的姑娘向来都是有几分办法的,如今见了六娘这个模样。就笑嘻嘻的凑上去笑:“六表妹身上好香啊!” 本来就已经羞红了脸,这么一说,顾鑫的脸蛋更是红的与苹果没有差别。卢应翁却见好就收,并不再说什么过分的话,而是看着她,一脸的真诚:“六表妹,大太太逼你做的事情,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做的话,就算了罢!省的到时候还要连累你挨罚,我心里也会不安的。”他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盯着顾鑫,显得很诚恳。 顾鑫闻言一惊,随即就抬头看着卢应翁,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一刻也不退缩,倒是自己先转开了目光。 这个卢应翁,原先还以为他是图顾满的美貌,所以才会想出这么龌龊的点子的,但是此刻看来,他却似乎并不是这么的人 ,难道他是因为淮安侯夫人的命令,而不得不顺从吗? 她鼓足勇气看了卢应翁一眼,细若蚊蝇的问他:“表哥你......表哥你是不是很喜欢九妹妹?” 才刚已经问过一遍了,但是问这两遍的语境却完全不一样,卢应翁也不是不经人事的人,听她这么一问便先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然后才叹气道:“不瞒你说,九妹妹她虽然生的漂亮,但是我却并不喜欢的。之前还因为她的美貌有过幻想,相处下来却发现她的脾气极差,且对着我也是爱理不理的,我其实也不满意这门亲事......” 现在就能称得上亲事了?他似乎忘记了这件事其实还八字都没一瞥。 顾鑫听说,眼神闪烁了几下,一时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她总不能去问人家,你既是不喜欢我九妹妹,那喜不喜欢我吧? 况且淮安侯夫人满意的是顾满,而侯府总不能把两个女儿都嫁过去给卢应翁一个人。 顾鑫觉得刚升腾起来的那点希望又被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心中很烦闷。 卢应翁瞧出了点门道,忽然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六表妹,这个忙你会不会帮我呀?” 他呼出的热气哈在顾鑫的耳朵上,让顾鑫的脸彻底红到了脖子根,手臂上也浮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这件事自己根本就没有拒绝的资格,若是自己不帮卢应翁做这件事情,范氏头一个就不会放过自己,一个嫡母想要惩治惩治庶女简直太简单不过了,范氏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让自己以后的日子生不如死,想着想着,顾鑫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抬眼看着卢应翁,肯定的点了点头。 卢应翁笑的更加欢快了,笑道:“表妹尽管放心,若是这件事成了,你想要什么,表哥都会答应你的。”他现在只要一想起顾满那张美丽近妖的脸就忍不住面红耳赤,那实在是太大的诱惑了,想着就让人欲罢不能啊。 想到这里,他又低下头叮嘱顾鑫:“表妹,九妹妹精着呢,你可一定要小心呐。” 顾满确实是个人精,这一点顾鑫清楚的很,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卢应翁半响没有言语。 执画回了明月楼,将绘声绘色的将路上遇见了卢蓉与画屏的事一股脑的都说了。 顾满抬着头看着鸟笼里的鸟儿,轻轻的接过刷子给它顺毛,蹙眉道:“画屏与卢家表妹走在一起?” 这可真是奇了,顾鑫跟她的丫头以前可都是人也不出来多见的,现在居然连侯府外边的人也能凑在一起了? 笑了笑,顾满接过抱玉手里的饲料添在鸟笼子里的食槽里,看着鸟儿欢快的啄来啄去,又问道:“大太太房里有什么动静么?” 早在王氏大张旗鼓的换掉厨房的人之后,侯府的许多下人又都重新给换了一遍,范氏的房里理所应当的也安插了几个人进去,因此探听起消息来倒也不是很难。 执画仰头看她,见她的侧脸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更加的唯美梦幻,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等顾满回头诧异的看她,她才拍了自己的脸几下,红着脸道:“姑娘,秋华说,大太太与六姑娘说了一番很奇怪的话。” 很奇怪的话?顾满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领着众人进了屋,沛音落在后头将珠帘给放下了,落了锁。 执画将秋华转述的话都说了一遍:“大太太问六姑娘如何了,六姑娘说您送的寿礼是一个文采鸳鸯墨,拒绝了与六姑娘一起绣百寿图的提议。大太太有些生气,说您果真没有把淮安侯家的那个小子放在眼里,六姑娘就问大太太,为何要管这件事,您的婚事还有老太太与二太太呢......大太太很生气,呵斥了她,接下来的话秋华就听不清楚了。” 她还觉得奇怪的很呢,平时针扎也不出一声的顾鑫居然能主动来找自己,还提出要与自己一同送寿礼的事情来,原来竟是有范氏的授意。 只是范氏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呢?范氏与淮安侯老夫人又有什么联系? 顾满想起之前淮安侯夫人前来,特地遣开了自己与顾老太太谈话,卢蓉又骗自己去燕子坞见卢应翁的事情来,忽然觉得明白了什么。 怕还是为了卢应翁的事情吧。 执画见她仍旧不紧不慢的,就禁不住急道:“姑娘!您难道听不出来她们这是要算计您吗?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不成?” 执画这个丫头倒是学会用成语了,顾满噗哧一笑,笑道:“谁说咱们要坐以待毙了?既然人家都算计到咱们头上了,咱们当然也不能客气啦。”XBaoShu.com 一百八十章 别小瞧小孩 顾满其实并不讨厌顾鑫,因为顾鑫一直以来在范氏手底下讨生存其实并不容易,再加上之前为自己说过一句话,她对顾鑫一直心存感激。 可是若是她真的要来害自己的话,那不好意思,她不是会念旧情的人。 微微垂了头,顾满抬头看着抱玉,问道:“我记得,六姐姐身边除了画屏,还有个叫秋霜的?” 的确,画屏跟秋霜都是一直跟着顾鑫的大丫头,之前都是范氏房里的,是范氏赏给顾鑫的,目的也是为了监视着顾鑫而已,后来秋霜这个丫头被顾满收买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一直呆在顾鑫旁边的人,更是缺钱缺到了一种境界。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也是时候将这个棋子动用起来了。 抱玉点了点头,迟疑着问道:“姑娘是要秋霜探听些消息来?” 之前一直没派上用处,到了这个时候不用,还等什么时候?顾满轻轻的点了点头,面上始终带着轻柔的笑意。 第二日卢应翁照常又来顾老太太房里报道,带着一脸殷切的奉承,让顾老太太很是受用。其实这阵子他来的实在是算的上勤快,每次来了也学乖了,再不提什么顾满的事情,就只是单纯的陪着顾老太太聊聊天,顾老太太虽说知道他对顾满的心意,却因为他始终是娘家的人,时间一长,态度也就软了。 这一日卢应翁再次来给顾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闲坐的时间不知不觉的长了一些,直到外边有丫头轻声进来禀报:“老太太,几位姑娘来了。”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示意那丫头领着人进来。 那丫头说的是几位姑娘,却没明说究竟有几位,卢应翁虽然面上还是带着如常的笑意,神色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是那眼珠子早已经不受控制的往门那边瞧了。他做梦都想见一见顾满,可是最近这些日子顾满像是长了眼睛似地,他一来,保准就见不到人。 帘子被掀开,原先被阻隔开来的阳光也跟着晃了进来。 却是顾清带着顾琳与顾鑫来了,近日顾清也学乖了,范氏对着她耳提面命了一番之后,她或许也知道了顾琳终归是她自己的亲妹妹,该提携的时候还是要提携着的,因此与顾琳一起来请安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见不是二房的人来请安。卢应翁原本发光的眸子就黯淡了下去,有些无趣的瞥了一眼顾清,见她脸上虽带着笑,却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就皱了皱眉,暗骂顾清是个小贱蹄子。 他以前一直跟着父亲在任上,近两年才回的盛京,也曾经碰见过顾清几次,每次顾清对着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他也不是喜欢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人,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几乎就成了仇人。 顾清给顾老太太请了安,就亲亲热热的挽着顾老太太的手坐了,顺手给顾老太太剥核桃吃。 顾老太太便笑道:“你们怎么也不叫人?没看见你们表哥在这儿么?” 顾清这才看见了人似地。惊讶的瞥了他一眼,笑嘻嘻的唤他表哥,顾鑫与顾琳也都上前来见了礼。 等出了门,卢应翁脸上的笑意就都消失的干干净净的。怒气冲冲的踹了一旁的一盆兰草,骂道:“狗娘养的!给小爷我气受,简直活腻了!” 他说的自然是顾清。 一旁跟着他的丫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他几眼。恭恭敬敬的问道:“少爷,咱们现在是回去么?” “回个屁!”卢应翁暴躁的很,转头瞪了后面那个丫头一眼:“还回个屁啊,本来是想来见见顾九这个小蹄子的,她竟不知躲哪儿去了,真真是烦的要命,走吧!” 丫头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但是她一直都是跟在卢应翁身边伺候的,因此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本来爷们儿出门随侍的大多都是小厮,鲜少有丫头也跟着的,但是卢应翁不一样,淮安侯夫人生怕他在外头会少了人伺候,一直都让丫头贴身跟着他。 丫头笑着应了,为了哄他开心,就随口哄他:“或许九姑娘这几天是不怎么舒服吧,少爷若是想见她,在咱们姑太太房里待一会儿不就成了?待会儿她总该来请安的。” 卢应翁偏头想了想,心中对顾满确实是放不下,就顺水推舟的应了,又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摆什么谱,等到了我家,还不是要被我骑在身下的!” 恰逢顾成峰被他乳母抱着来给顾老太太请安,卢应翁见了,就眼前一亮,一时之间也忘了之前被顾成峰骂的事情了,只记得他是顾满的弟弟,再加上顾成峰相貌上与顾满长得也有六七成相似,看着就漂亮的很。卢应翁早年随着父亲在任上,也认识过许多公子哥儿的玩法,对着顾成峰这样漂亮的男娃娃也忍不住垂涎的很,伸手就往顾成峰的脸上掐了一把,狞笑着问他:“小十八,还记得哥哥我吗?你从哪儿来啊?你九姐呢?” 顾成峰对他厌恶的很,上回卢蓉骗顾满去燕子坞的事情他还记得,没料到卢应翁新在就撞上枪口来了。 见顾成峰不说话,卢应翁似乎是掐上瘾了,又伸手往他脸上捏,到最后索性想要将他从奶娘怀里抱走。 顾成峰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面上却还是一派顺从的样子,到了还笑嘻嘻的捏卢应翁的脸,笑道:“哥哥做什么捏我的脸?” 顾成峰笑起来的时候桃花眼上挑,就如同那雪地里的狐狸一般,似乎能迷惑人,卢应翁被他捉弄的连疼也忘了,愣愣的看着他没言语。 这个时辰......眼珠子转了一圈,顾成峰微笑着,忽然拽着卢应翁的衣裳笑:“表哥,咱们去看孔雀、看孔雀!” 小孩子都喜欢新鲜玩意儿,卢应翁一心想着要讨好顾成峰,听闻这个要求哪里有不答应的,当下就笑着应承了,又问他:“孔雀在哪里呀?” 顾成峰的乳娘有些着急,伸手想要把他给抱回来,她还记得顾满对她的交代,不许把顾成峰交给其他不熟悉的人,此刻心中有些惴惴的。 但是卢应翁立马就瞪着那个乳娘,让自己的丫头将乳娘拦的死死的,自己却抱着顾成峰,温和的问他孔雀在哪里。 顾成峰指了一个方向,赶着要卢应翁带着去,卢应翁已经哈哈大笑哄着他,却真的按着顾成峰指的路走了,等穿过了几个院落,沿着小道再走了一段路,顾成峰就忽然大喊着要他停,伸手指着他们面前的一座院子,笑嘻嘻的拍着手:“就是这里就是这里!里面就有孔雀,咱们快进去吧!” 卢应翁抬头看了一眼,见这座院子不像是新的,又没有挂牌匾,疑惑为何会在这里养孔雀,却并没有怀疑,抱着顾成峰就要进去。 顾成峰却扑腾着非要下地,死活不肯呆在他怀里。 想着他是顾满的亲弟弟,又亲眼见过顾满对待他的时候的温柔样子,卢应翁皱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脏污,却还是勉力微笑着将顾成峰放下了,改要去牵他的小手。 顾成峰乖乖的任他牵着又走了一小段路,忽然抬头看着他,似乎有些害怕的问他:“哥哥,里面的孔雀会不会啄我呀!以前里面的孔雀很凶的。” 卢应翁失笑,忙一脸大哥哥的模样哄着他:“小十八尽管放心,有哥哥在呢,不会让它挨着你的。” 顾成峰犹自不放心,扯着他要他先进去把孔雀装到圈栏里,才肯自己进去。 卢应翁只当他是小孩子害怕,果真推开院子门自己先进去了,谁知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却并没发现什么孔雀,就有些疑惑的要出门来。 他正要出门,右边的耳房那边却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动静还不小。 嘿,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居然被不长眼的奴才们关到二房去了?他往左右瞟了一眼,这边厢似乎也没人在住,就当真以为孔雀是被关在了二房,顿时没好气的伸脚往二房的门上一踹,将那门砰的一声踹开了。 顾成峰在院门外听着动静就是一笑,随即眼睛也不眨的转身离开了。 傻逼,等着挨揍吧。 这个没挂牌匾的院子原本是以前顾筠的院子,后来顾筠出嫁了,侯府又扩建了,就一直闲了下来,后来也给几个姨娘做过居所,到了现在却因为几个姨娘们相继去世,一直闲了下来。 一直闲着却偶尔有人打扫的院子当然有时候很吸引一些人,比如说......那些想要找些方便的、又不想被人发现的人。 他自己也是很偶然间才发现这间屋子里的秘密了,现在正好便宜了卢应翁。 卢应翁踹开了那门之后就后悔了,他看见的不是什么孔雀,而是两个正瞪着他的人,关键是,床上那两个赤着身子的人还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男的! 吓了一跳,他赶忙想拽上门溜走,却已经被人提溜着往屋子里拖了进去。XBaoShu.com 一百八十一 撞见 “你是怎么进来的?”顾博勇一边穿上衣服,一边瞪着他,又问:“你是栋哥儿的朋友?” 他记得曾经见过这个年轻人跟着顾承栋在一起玩耍过。 卢应翁是随着父亲在任上的,一直到最近才回来,因此并没什么机会见这位也曾经外放过一阵子的表叔,顾博勇并不认识他。 顾博勇才问完这一句,他旁边的也刚穿好衣服的、面貌清秀的男子就抬腿啪的一脚踹上卢应翁的胸口,将卢应翁踹了个趔趄,又朝后退了几步啪嗒摔在了门槛上。 “你不是一直怕被发现么?现在这个小子既然看到了,那就杀了他算了,反正这院子也常年没人来,到时候往这树底下一埋不就成了?”那年纪与卢应翁相仿的清秀少年却很是暴躁,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还真的就准备动手的架势。 卢应翁被他吓得逼滚尿流,朝着顾博勇鬼哭狼嚎,忙跑过去抱住了顾博勇的腿,哭诉道:“表叔!我是翁儿啊!我是来看姑太太的!” 哦,原来是舅舅的孙子,顾博他反应过来,就皱眉道:“你既是来给我母亲请安的,怎么又走到了这里来?这里可是偏院!” 现在姑娘们都有自己的院子,要不就是在园子里,要不就跟着各房的太太们住在一块儿,如今卢应翁显然是走错地方了。 卢应翁擦了一把脸上的鼻涕跟眼泪,哭道:“是小十八说要看孔雀,我才带着他来这儿看孔雀的!” 来这里看孔雀?简直笑话,孔雀也该去燕子坞那边看,小十八虽然小,但是聪明的很,怎么可能带着人来这里找孔雀?顾博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中是很怀疑的。但是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的后辈,要是他真的在这里出了事还不好交代,就只能半信半疑的应了一声,拦住了那个要动手的年轻人,冲卢应翁教训道:“翁哥儿,你是个聪明人,今日你闯进这里来的事,你当作没发生,我就让你从这里平平安安的出去,要是你敢出去乱说的话。翁哥儿,我的手段你也知道!” 顾博勇投去的眼神实在是太锐利了,吓得卢应翁差点尿了裤子。 他当然知道这个五表叔惹不得,当初他来看自己老爹的时候就曾经在花楼里掐死过一个花娘......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愣愣的点头,然后又全身颤栗了一会儿。 等他再回顾老太太的德安居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心不在焉的看了自己的丫头一眼,颇有些垂头丧气的进了门。 他的丫头吓得半死。忙拉着他问东问西,问他去了哪儿。 他横了那丫头一眼,掀帘子进了屋,才发现顾满已经在里边坐着了。她今日穿着一身天蓝色的上衫,底下系着一条象牙白色的绸子裙儿,头上挽了个随云髻,有几缕青丝调皮的从耳后垂在脖颈间。越发显得她肌肤如玉鼻如锥,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屋子里坐着的其实都是美女。但是她往这儿一坐,却没有人再会把目光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此刻顾满正坐在老太太旁边拿了抿子给顾老太太抿头发,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抬眼往卢应翁的方向瞧了一眼,随即又不动声色的把目光移开了。 倒是顾老太太一来就看见了卢应翁两眼放光,不禁有些不喜。 虽然卢应翁是她的娘家人没错,但是她已经把事情跟淮安侯夫人说的很清楚了,顾满是要留给自己的外孙子的,如今卢应翁还是拿这个表情来看着顾满,她皱了皱眉头,掩嘴咳嗽了几声,唤过顾成峰来温言问他的话。 顾成峰似模似样的立了,恭恭敬敬的回答顾老太太的话,又指了卢应翁一眼,随即就爬上榻去把嘴巴附在顾老太太耳边,轻轻对她说了一句什么话,顾老太太就面色不善的看了卢应翁一眼,问他:“翁哥儿,你方才往哪儿去了?” 卢应翁胆战心惊的瞧了顾老太太一眼,又偏头去看了看顾成峰,实在害怕顾成峰会口无遮拦把自己去了那座院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顾博勇刚才的话还言犹在耳,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几乎要哭出来了,这些人简直一个比一个可怕,他这才想起来刚刚在那屋子里的年轻男人是谁,就是那个霸王,惹不得的许知远!!! 学知园的事情他也曾听过一二的,也知道顾满跟许知远之间的恩怨,如今看见许知远跟顾博勇在一起,且还做那种事,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简直太超乎他的想象,他不知道顾博勇为什么会跟许知远扯上关系,但是知道许知远一定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如果自己一不小心透露了...... 他抖了抖身子,才抬头斩钉截铁的摇头:“姑太太......我,我刚刚去花园里转了一圈。” 去花园里转了一圈?顾老太太冷笑了一声,却不再瞧他了。 顾成峰方才都已经说过了,他刚刚出去一直问顾成峰顾满的闺房在哪儿,在哪个方向,还要顾成峰给他带路,然后就不见了。 这样的人......顾老太太有些恼怒,就冲众人道:“我乏了,你们都散了吧。今日不用陪我用午膳了。” 房里的众人就都起身跟顾老太太行礼道别,卢应翁见顾满已经出了门,也顾不得跟顾老太太道别了,疾步追了出去挡住顾满的去路,笑道:“九表妹!过几日我祖父寿宴,你会来吧?” 这显然是废话,顾老太太现在人老了,越发的重视与娘家的关系,怎么可能不带着她们这些孙女一块儿过去给卢老太爷贺寿? 顾满轻轻颔首,就要绕过他继续往前去。 卢应翁却又转过来挡住她,没话找话的问她:“九表妹!我祖父他最喜欢书法了,我记得九表妹的字写的极好,不如到时候就送一副百寿图,到时候祖父一定会很喜欢的!” 笑话,他喜不喜欢关自己屁事,顾满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表哥还有其他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顾成峰一溜烟跑出来,拉着顾满的手,笑哈哈的告诉她:“九姐九姐,刚刚卢表哥要带我去看孔雀,可是他不见了!他去了......” 卢应翁悔之不及,忙一把拉住了顾成峰,看了一眼顾满,忙道:“小十八,我刚刚的确去看孔雀了,只是那看门的婶子说孔雀现在被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说完,看了一眼已经走在前面的顾鑫,回头冲顾满笑了一下,飞快的跑上前去了。 顾成峰低头冷笑,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那副冰冷的表情。 卢应翁懊恼不已,很是烦恼自己看见过许知远跟顾博勇的丑事,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想只要他自己不说的话,顾博勇跟许知远都是不会动自己的,他飞快的追上了顾鑫,见她身边依旧只带着画屏一个丫头,就不甚顾忌的问她:“六表妹,寿宴可就要到了,你可想到法子让九表妹心甘情愿的进我卢家的门了?” 顾鑫正为了这件事情心烦,听他这么问就如实的摇了摇头,道:“我要再想一想。” 做是一定要做的,否则到时候范氏就足够让她死一回的,只是要怎么做的不留痕迹还要让顾满不恨上自己,实在是难得很,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全然的把握。 卢应翁见她嘟着小嘴,黛眉微蹙,水汪汪的眼睛里含着几许忧愁,看着很是楚楚可怜,心中便柔软无比,低头看着她,轻声道:“既然是这样,六表妹可要动动脑筋啦,不过你别着急,我会劝表婶对你客气一些的,你也好少受一些苦。” 顾鑫苦笑了一声,她知道范氏的脾气,在人前转的跟观音菩萨一样慈眉善目的,但是到了家中就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现在卢应翁要是给自己求情,到时候自己肯定要死的更惨。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问他:“表哥,你能给我一件你身上常常带着的东西吗?” 随身带着的东西?要是随身带着的东西给了她,那代表什么?卢应翁虽然垂涎顾满的很,但是也不愿意拒绝眼前这个小佳人,因此两眼放光的看着她,带着无限期许。 顾鑫被卢应翁看的脸上一红,嘟囔道:“表哥......表哥,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我要你的东西有些用处,是关于......关于九妹妹的。” 卢应翁见她娇羞万状,手就已经不由自主的挽起她的小手,在她掌心摸了摸,卢应翁斟酌了一会儿,就道:“那就多谢六表妹你了,若是事成了之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什么叫做不会亏待自己?顾鑫疑惑的看着他,心跳却还是漏跳了一拍。 卢应翁虽然要娶的是顾满,但是若是在成亲之前跟自己有了......那到时候自己跟他做二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XBaoShu.com 一百八十二 妓院 转眼就到了卢老太爷寿宴的前,一日,顾老太太心情打好,加上接到了顾筠的家书,说是不日就要上盛京来述职,又说让顾老太太帮忙留意着陆玉然的亲事,希望给她在盛京找户人家。 却并没提起陆翰轩的事。 顾老太太心疼女儿,想起她当时知道陆翰轩进了锦衣卫诏狱时受的惊吓就情不自禁的想要叹气。 翰轩这个孩子是个可怜的,自己的确该为他们谋划谋划了,不然到时候这个孩子可怎么办呐。 周嬷嬷在旁边看着,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就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往常接到信都开心的很的,难道姑太太信上说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她是顾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儿了,向来得顾老太太的欢心。 顾老太太摇了摇头,叹息道:“倒是没说什么不高兴的事儿,阿筠在信里说要我给然儿留意留意人家。” “哟。”周嬷嬷笑了:“这是好事儿啊,表姑娘若是嫁在了盛京,以后与老太太就又近些了。” 想到女儿嫁的那么远,顾老太太心中就总是觉得遗憾,如今听周嬷嬷这么说,也就附和着点了点头,又道:“这丫头倒是没提起翰轩的事,我想着的是,让把九丫头给了翰轩也就是了。” 这个打算之前周嬷嬷就不止一次的听顾老太太提过了,此刻也就不甚惊讶,只是点了点头,道:“老太太这样自然是为了表少爷与九姑娘着想,毕竟二人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又能亲上做亲。” 很满意听到这一席话,顾老太太点头:“正是这个道理!等回头我与九丫头她爹好好提提。” 顾博齐倒是想答应他老娘的要求。只是此时此刻显然是不能了,他此刻站在醉仙楼门口,简直羞愤欲死。 才刚他在醉仙楼下注,原本以为压小一定是赢的,谁知却输了,而且一连输了九把,如今他连衣服都快输光了。 面对着围了一圈的打手,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事,对峙了许久。他才恨恨的道:“叫春娘来见我!老子在这儿玩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我还会赖账不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居然把他赶出来,还在门外跟自己要账! 为首的一个打手笑了一声,不怀好意的看了他几眼,哄笑道:“算了吧顾二老爷,我们也知道您身份高,但是我们这儿开门做生意也是为了赚钱不是?您三天两头的赊账也不是办法,算算总账,加上今日输的赌债。您可欠我们醉仙楼四千两银子了啊!您要么现在给银子,要么您就带着我们上您府上去拿,我们也是给人家做事的,您一个官老爷。也别为难我们,是吧?” 周围聚了一圈人,顾博齐更加觉得丢脸,但是又实在不敢真带着他们回府里要债。当下进退两难,恨不得干脆从醉仙楼的楼上跳下去了事。 许是听见了楼下的喧闹,三楼阁楼上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缝。谢庭就着那推开的一条缝看下去,见是顾博齐,就皱了皱眉,挥手叫来常春吩咐了一番,常春点了点头,下去将老鸨叫了上来。 那本来风骚无比的老鸨一见了谢庭,先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恭恭敬敬的立了,哪里还有半分风尘女子的样,分明是极严肃的一人。 谢庭抬了抬下巴,问她:“春娘,这是怎么回事?” 侧耳听了听声音,春娘,道:“哦,那是顾二老爷,他今日在咱们楼下的赌坊输了八百两银子,再加上之前欠咱们的,已经有四千多两了,他却还想着继续赊账,要梳拢丽娘,我叫他给现银,他却不给......” 一直都知道顾博齐荒唐,没料到顾博齐会荒唐到这种地步,谢庭蹙眉,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顾满了。 点了点头,他吩咐春娘:“算了,让他走吧。” 春娘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谢庭向来都是不管这些事的,今日怎么会为了一个顾博齐破例?但是她向来都极听谢庭的话,闻言真的带着人下去,打算放走顾博齐,谁知没过一会儿,她又上来了,道:“已经有人替他还了银子,足足五千两。说是剩下的请楼下的弟兄们喝酒。” 一请就是几百两银子?这人倒是大方,谢庭继续捧起桌上的账簿看,似乎很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什么人?” “是工部员外郎,邱大人。”春娘瞥了一眼重新被关上了的窗户。 “邱世安?”谢庭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回头看了一眼春娘,眉头紧皱。 自从邱苍梧跟邱玉玲在陈王府院子里不明不白的呆过几个时辰之后,这件事情俨然已经成了盛京的笑柄,邱世安已经许久不见出现在顾博齐身边了,听说还有御史上书参了邱世安一本,参他家宅不宁,后院风气太乱。 如今他又主动凑上来跟顾博齐攀关系,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个人情吧,难道又是跟顾满有关? 想想时间,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恰好就快是顾满跟邱苍梧订亲的时候了。 他想了想,问春娘:“邱世安跟顾二老爷现在在何处?” “在咱们这儿呢。”春娘忙回答:“丽娘正伺候着。” 屋外已经静了下来,仿佛方才的闹剧从来不曾存在一般。 春娘等了一会儿,见谢庭只是端坐着,并没其他的表示,还以为他没什么吩咐了,就听见他吩咐:“叫丽娘好好听着,回来我要见她。” 谢庭居然要见这楼里的姑娘?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就算之前从苏州送来几个花魁,谢庭也不曾看过一眼。 春娘有些惊讶,但是她毕竟不是一般人,闻言只是愣了愣就轻轻的道好,随即退了出去,随即就叫来几个酒保吩咐了一番。 丽娘正在给顾博齐倒酒,顾博齐将她搂在怀里,因为喝了太多酒,脸上通红通红的,他目光有些涣散,盯着丽娘敞开了一半的衣裳完全移不开眼睛。 坐在她们对面的邱世安就显得正派的多了,他旁边的姑娘攀上来,他也只是让她靠着,并不去动她。 等过了一会儿,菜都上齐了,邱世安就吩咐众人都退出去。 姑娘们是退不得的,邱世安也知道顾博齐的脾气,知道有女人在场的时候,跟他谈什么条件都容易。 等众人都出去了,邱世安才拿起杯子敬顾博齐:“世兄,一向少见,愚弟敬你一杯!” 这阵子邱世安的风评着实不怎么好,顾博齐也是知道的,奈何他这个人的风评跟邱世安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倒也没觉得跟邱世安坐在一起有什么丢人的,因此爽快的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杯,不无感谢的道:“贤弟说的哪里话,我要谢你才是!若不是你,今天愚兄可就真的出了大丑了!” “哪里哪里!”邱世安笑着摇了摇头,见顾博齐一直色迷迷的盯着丽娘瞧,就笑道:“世兄,我有件事情想要求您!” “你说。”顾博齐仍旧搂着丽娘心不在焉,都没功夫去听邱世安到底说的是什么。 邱世安摇了摇头,将旁边的花娘已经递到嘴边的酒给推开了,笑道:“我想与世兄您结个儿女亲家,世兄怎么看?” 什么儿女亲家?顾博齐这才清醒了一些,但是仍旧迷迷糊糊的,打了个饱嗝,道:“什么儿女亲家?” 邱世安见他仍旧迷迷糊糊的,心中有些打鼓,但是还是直说了:“令爱......” 顾博齐也不笨,闻言就明白了。 原本他还以为邱世安是想把邱玉玲塞给自己的儿子顾承宇,心中还有些不情愿,毕竟出了那种事,谁知道邱玉玲她会不会是只破鞋了啊?没想到原来邱世安打的是自己女儿的主意,这倒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男人跟女人终究不同,邱苍梧就算真的出了这种事也没什么,男人嘛,谁不是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平常的很。 但是他还是有些理智在的,就摇了摇头:“这个恐怕......” 邱世安看着他笑了笑,不紧不慢的打断了他的话:“世兄,我儿子是当真喜欢令爱,我虽然也知道这个孽子荒唐不像话,但是为人父者,总该为自己孩子多打算一些,也只能厚着脸皮来了。咱们也相交一场,若是世兄您应了我这个请求,我刚刚替您付的那五千两银子不仅不必还了,我还另外给你这个数,如何?” 他伸出手,比了个八的手势。 八万两银子?!顾博齐瞪圆了眼睛,终于再也顾不上旁边的丽娘了。 旁边的丽娘也忍不住有些惊讶,八万两?!这倒真的是大手笔啊。 “没错。”邱世安知道顾博齐的脾性,就又补充道:“这八万两是私下给世兄您的,聘礼我们都会另算,世兄要不要好好考虑考虑呢?” 银子啊!那可是白花花的八万两银子! =============================================================== 抱歉抱歉,今天跟昨天晚了一些。XBaoShu.com 一百八十三 内忧 转眼就到了卢老太爷寿宴的前,一日,顾老太太心情打好,加上接到了顾筠的家书,说是不日就要上盛京来述职,又说让顾老太太帮忙留意着陆玉然的亲事,希望给她在盛京找户人家。 却并没提起陆翰轩的事。 顾老太太心疼女儿,想起她当时知道陆翰轩进了锦衣卫诏狱时受的惊吓就情不自禁的想要叹气。 翰轩这个孩子是个可怜的,自己的确该为他们谋划谋划了,不然到时候这个孩子可怎么办呐。 周嬷嬷在旁边看着,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就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往常接到信都开心的很的,难道姑太太信上说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她是顾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儿了,向来得顾老太太的欢心。 顾老太太摇了摇头,叹息道:“倒是没说什么不高兴的事儿,阿筠在信里说要我给然儿留意留意人家。” “哟。”周嬷嬷笑了:“这是好事儿啊,表姑娘若是嫁在了盛京,以后与老太太就又近些了。” 想到女儿嫁的那么远,顾老太太心中就总是觉得遗憾,如今听周嬷嬷这么说,也就附和着点了点头,又道:“这丫头倒是没提起翰轩的事,我想着的是,让把九丫头给了翰轩也就是了。” 这个打算之前周嬷嬷就不止一次的听顾老太太提过了,此刻也就不甚惊讶,只是点了点头,道:“老太太这样自然是为了表少爷与九姑娘着想,毕竟二人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又能亲上做亲。” 很满意听到这一席话,顾老太太点头:“正是这个道理!等回头我与九丫头她爹好好提提。” 顾博齐倒是想答应他老娘的要求。只是此时此刻显然是不能了,他此刻站在醉仙楼门口,简直羞愤欲死。 才刚他在醉仙楼下注,原本以为压小一定是赢的,谁知却输了,而且一连输了九把,如今他连衣服都快输光了。 面对着围了一圈的打手,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事,对峙了许久。他才恨恨的道:“叫春娘来见我!老子在这儿玩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我还会赖账不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居然把他赶出来,还在门外跟自己要账! 为首的一个打手笑了一声,不怀好意的看了他几眼,哄笑道:“算了吧顾二老爷,我们也知道您身份高,但是我们这儿开门做生意也是为了赚钱不是?您三天两头的赊账也不是办法,算算总账,加上今日输的赌债。您可欠我们醉仙楼四千两银子了啊!您要么现在给银子,要么您就带着我们上您府上去拿,我们也是给人家做事的,您一个官老爷。也别为难我们,是吧?” 周围聚了一圈人,顾博齐更加觉得丢脸,但是又实在不敢真带着他们回府里要债。当下进退两难,恨不得干脆从醉仙楼的楼上跳下去了事。 许是听见了楼下的喧闹,三楼阁楼上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缝。谢庭就着那推开的一条缝看下去,见是顾博齐,就皱了皱眉,挥手叫来常春吩咐了一番,常春点了点头,下去将老鸨叫了上来。 那本来风骚无比的老鸨一见了谢庭,先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恭恭敬敬的立了,哪里还有半分风尘女子的样,分明是极严肃的一人。 谢庭抬了抬下巴,问她:“春娘,这是怎么回事?” 侧耳听了听声音,春娘,道:“哦,那是顾二老爷,他今日在咱们楼下的赌坊输了八百两银子,再加上之前欠咱们的,已经有四千多两了,他却还想着继续赊账,要梳拢丽娘,我叫他给现银,他却不给......” 一直都知道顾博齐荒唐,没料到顾博齐会荒唐到这种地步,谢庭蹙眉,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顾满了。 点了点头,他吩咐春娘:“算了,让他走吧。” 春娘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谢庭向来都是不管这些事的,今日怎么会为了一个顾博齐破例?但是她向来都极听谢庭的话,闻言真的带着人下去,打算放走顾博齐,谁知没过一会儿,她又上来了,道:“已经有人替他还了银子,足足五千两。说是剩下的请楼下的弟兄们喝酒。” 一请就是几百两银子?这人倒是大方,谢庭继续捧起桌上的账簿看,似乎很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什么人?” “是工部员外郎,邱大人。”春娘瞥了一眼重新被关上了的窗户。 “邱世安?”谢庭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回头看了一眼春娘,眉头紧皱。 自从邱苍梧跟邱玉玲在陈王府院子里不明不白的呆过几个时辰之后,这件事情俨然已经成了盛京的笑柄,邱世安已经许久不见出现在顾博齐身边了,听说还有御史上书参了邱世安一本,参他家宅不宁,后院风气太乱。 如今他又主动凑上来跟顾博齐攀关系,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个人情吧,难道又是跟顾满有关? 想想时间,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恰好就快是顾满跟邱苍梧订亲的时候了。 他想了想,问春娘:“邱世安跟顾二老爷现在在何处?” “在咱们这儿呢。”春娘忙回答:“丽娘正伺候着。” 屋外已经静了下来,仿佛方才的闹剧从来不曾存在一般。 春娘等了一会儿,见谢庭只是端坐着,并没其他的表示,还以为他没什么吩咐了,就听见他吩咐:“叫丽娘好好听着,回来我要见她。” 谢庭居然要见这楼里的姑娘?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就算之前从苏州送来几个花魁,谢庭也不曾看过一眼。 春娘有些惊讶,但是她毕竟不是一般人,闻言只是愣了愣就轻轻的道好,随即退了出去,随即就叫来几个酒保吩咐了一番。 丽娘正在给顾博齐倒酒,顾博齐将她搂在怀里,因为喝了太多酒,脸上通红通红的,他目光有些涣散,盯着丽娘敞开了一半的衣裳完全移不开眼睛。 坐在她们对面的邱世安就显得正派的多了,他旁边的姑娘攀上来,他也只是让她靠着,并不去动她。 等过了一会儿,菜都上齐了,邱世安就吩咐众人都退出去。 姑娘们是退不得的,邱世安也知道顾博齐的脾气,知道有女人在场的时候,跟他谈什么条件都容易。 等众人都出去了,邱世安才拿起杯子敬顾博齐:“世兄,一向少见,愚弟敬你一杯!” 这阵子邱世安的风评着实不怎么好,顾博齐也是知道的,奈何他这个人的风评跟邱世安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倒也没觉得跟邱世安坐在一起有什么丢人的,因此爽快的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杯,不无感谢的道:“贤弟说的哪里话,我要谢你才是!若不是你,今天愚兄可就真的出了大丑了!” “哪里哪里!”邱世安笑着摇了摇头,见顾博齐一直色迷迷的盯着丽娘瞧,就笑道:“世兄,我有件事情想要求您!” “你说。”顾博齐仍旧搂着丽娘心不在焉,都没功夫去听邱世安到底说的是什么。 邱世安摇了摇头,将旁边的花娘已经递到嘴边的酒给推开了,笑道:“我想与世兄您结个儿女亲家,世兄怎么看?” 什么儿女亲家?顾博齐这才清醒了一些,但是仍旧迷迷糊糊的,打了个饱嗝,道:“什么儿女亲家?” 邱世安见他仍旧迷迷糊糊的,心中有些打鼓,但是还是直说了:“令爱......” 顾博齐也不笨,闻言就明白了。 原本他还以为邱世安是想把邱玉玲塞给自己的儿子顾承宇,心中还有些不情愿,毕竟出了那种事,谁知道邱玉玲她会不会是只破鞋了啊?没想到原来邱世安打的是自己女儿的主意,这倒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男人跟女人终究不同,邱苍梧就算真的出了这种事也没什么,男人嘛,谁不是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平常的很。 但是他还是有些理智在的,就摇了摇头:“这个恐怕......” 邱世安看着他笑了笑,不紧不慢的打断了他的话:“世兄,我儿子是当真喜欢令爱,我虽然也知道这个孽子荒唐不像话,但是为人父者,总该为自己孩子多打算一些,也只能厚着脸皮来了。咱们也相交一场,若是世兄您应了我这个请求,我刚刚替您付的那五千两银子不仅不必还了,我还另外给你这个数,如何?” 他伸出手,比了个八的手势。 八万两银子?!顾博齐瞪圆了眼睛,终于再也顾不上旁边的丽娘了。 旁边的丽娘也忍不住有些惊讶,八万两?!这倒真的是大手笔啊。 “没错。”邱世安知道顾博齐的脾性,就又补充道:“这八万两是私下给世兄您的,聘礼我们都会另算,世兄要不要好好考虑考虑呢?” 银子啊!那可是白花花的八万两银子!XBaoShu.com 一百八十四 外患 “在想什么?”谢庭咳嗽了几声,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 顾满收回了眼里的惊讶,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道:“还能想什么?在想我为什么这么倒霉。” 她把要嫁给邱苍梧的事情叫做倒霉,说明是很不愿意的,谢庭觉得自己莫名松了一口气,竟有些开心。 若是她也是愿意的,他还真的担心自己是多管闲事了。 虽然他真的无法看着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嫁给那种连自己妹妹也能下手的人渣。 顾满见他时而皱眉时而嘴角带笑,忽然有些奇怪,就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失笑道:“你在想什么?现在该愁的不是我吗,为什么我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谢庭看了她一眼,有些尴尬的掩嘴咳嗽一声,正色道:“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随即他又看着顾满,道:“觊觎你的,不仅是那个邱苍梧,还有六皇子。” 这个顾满自己也知道,她有些困惑的双手撑着下巴,很是懊恼的闷声道:“我知道。” 谢庭抿了一口茶,似乎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而且黏人的苍蝇还不止这两只。”顾满皱眉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怕告诉你。除了这两个,我祖母还想把我许给她的外孙、我的表哥陆翰轩。我大伯母希望我能嫁给卢家表哥。” 陆翰轩谢庭是知道的,因此并不意外。 可是这个卢家表哥又是谁?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再一次确定道:“你都不愿意?” 废话!顾满斜了他一眼,道:“只有脑子有病的人,才会愿意嫁给那些都不熟悉还为了各种目的黏上来的苍蝇。” 她把其他几个形容成苍蝇还好,但是把六皇子也形容成苍蝇?毕竟六皇子跟其他三个人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六皇子到底是皇子,且所作所为表面上也不会跟其他几个纨绔子弟那般。他没料到顾满连六皇子也这么讨厌。 不过无形之中他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顾满谁也看不上。 他觉得他一定是病了。 他们二人相对坐着,又都长着极好看的模样,沛音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二人在面貌上极为登对。 屋外噼里啪啦的声音都停了,顾满正要说话,外边却又响起了值夜的老嬷嬷的声音:“沛音姑娘!这时辰也太晚了些,明日还要早起呢,待会儿林成家的就该带着管家媳妇儿们来巡夜了,等她们看见了。又是一场是非哟......” 屋子里的三人都被吓了一跳,桌上还摆着蜡烛,顾满看着倒映在窗上的影子,生怕院子里的老嬷嬷会看见,忙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俯身吹灭了蜡烛。 沛音忙快步拉开门出去笑道:“嬷嬷放心,姑娘已经睡下了,才刚是我起来给姑娘清点明儿要穿的衣裳......” 顾满的长发有一缕在她俯身的时候顺着轻风飘到了谢庭脸上,柔软的发丝从他脸上滑落下来。就像是上好的丝绸,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谢庭很有些尴尬,就站起身来。 顾满却伸手拉住他。 谢庭这才真正被吓了一跳,僵直着手不敢动。虽然顾满拉着的是他的袖子。 “待会儿再出去吧,今日值夜的这个刘嬷嬷很狡猾的,会在楼下踱步子看着,等楼上真的没动静了才进门的。”顾满还以为他是要走了。就忙解释道:“而且待会儿还有管家媳妇会来巡夜,要是被碰见了......” “我不是要走了。”谢庭有些尴尬,道:“这房里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我是怕你不习惯,想先在阳台上呆一会儿。” 那不是一样么?刘嬷嬷一眼就看见了,顾满不由得失笑。 顾满伸手推开窗户,月光淡淡的倾泻进来,外边的风灯也摇摇晃晃的,屋里总算又有了些光亮。 谢庭恰好坐在窗户边上,风一灌进来就吹动他的衣裳跟头发,衣袂飘飘的,颇有几分古装剧男主的架势。 见顾满不说话,谢庭就开口问她:“既然这些人你都不喜欢,那你打算如何?” 这些人里面,六皇子谢振轩才是最最难缠的,顾满如实的跟谢庭交了底:“我父亲纵然想收邱世安的银子然后把我嫁出去,也要问问我祖母愿不愿意,因为邱家的那件丑事,如今我祖母很是厌恶他们。再说了,在整个盛京都知道邱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我父亲若是还敢把我嫁出去,那就真的是太笨了。而卢家的那个表哥么......明日寿宴他就再也打不上我的主意了。我祖母虽然想把我许给陆翰轩,可是也还没过明路,也没与我母亲提。只有六皇子,他才真正的让我忧心。” 谢庭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点了点头,道:“我瞧他的意思,是真的想跟皇上求了你。” 皇上是会答应的!顾满心中咯噔一下,面容又染上一层担忧。 这一点才是她最害怕的,如果谢振轩真的跟他那个皇帝老爹开口,他皇帝老爹是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自己真的不想嫁给他,他这个变态! “我觉得你父亲是那种太笨的人。”谢庭冷静的给顾满分析:“他似乎很需要银子,我听说他已经连续输掉很多银子了,而且许知远的那笔银子他似乎至今都还没还,他怕是心中害怕的要死,巴不得早些还掉了事,可是偏偏找不到银子,现在有个邱家送上来......还有你那个姑母家的表哥,你祖母不是向来很偏心么,到时候若是她开口真的定死了呢,你到时候就算想拒绝也难了,至于那个明日寿宴之后就再也打不了你主意的那个表哥倒是真的可以不用多担心。” 这倒也是,顾满想到顾博齐就不自觉的想骂娘,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不要脸成这样的。 她并不知道该怎么来对待顾博齐了。 “我有个办法。”谢庭看了一眼顾满,道:“我可以派人把你父亲收了邱世安重金当聘礼准备将女儿嫁给他儿子的事情散发出去,要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父亲他到时候碍于众人的口诛笔伐,也不敢真的收银子了,甚至为了划清界限,还要与那邱世安保持些距离。你觉得如何?” 是啊,先一步把事情散发出去,到时候众人的口水都能淹死顾博齐。 顾满点了点头,道:“那我姑母家的那个表哥呢?” 她并非不知道怎么对付陆翰轩,事实上她的法子很多,但是得承认,她的法子虽然多,但是都太过激烈也太过粗暴,虽然也能达到效果但是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他既然要媳妇儿,给他找一个就是了。”谢庭不以为然:“若是他已经有了妻子,难道还能妄想你这个定远侯世子嫡女、王首辅嫡亲外孙女嫁给他吗?” 顾满眼前一亮,瞬间明白了他说的话。 那现在就只剩一个谢振轩没有办法解决了,顾满还是觉得很苦恼。 谢庭斟酌了一会儿,道:“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很快六叔他就会跟皇爷爷请婚的,到时候皇爷爷放眼朝野,定会想着给他挑一门极好的亲事,而你......大概是必定在人选之中的,到时候贤妃娘娘再说几句话,再交代交代礼部,你是逃不掉的了。” 除非...... 二人对视一眼,顾满道:“除非我已经定下了亲事或者生了重病,不能在这个人选里。” 谢庭颔首,道:“的确如此。” 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到哪里找人定下亲事? 顾满已经不想成亲了,经历了上一世的婚姻之后,她真的觉得成亲是一件极恐怖又极讨厌的事情。 成了亲之后,婚前对你再好的男人也会转性,天仙一样的美人他睡多了也觉得成了糟糠,这是男人的劣根性,大概是无法改掉的。 于是衡量了一番之后,顾满忽然抬头看着谢庭:“我记得有残疾的女子是不能选为皇妃或者的世子妃的,是么?” 确实,身有残疾的女子按理来说礼部都是不会看中的。 谢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想做什么?”他看了一眼顾满,道:“难道想在脸上划一道?” 划就划,这有什么? 反正在古代她也算是个贵族了,有吃有喝的,又不算成亲,脸上带道疤以后还没人敢来娶自己了,省了多少麻烦啊。 再三想了想,她肯定的点了点头:“你说,从额角这里划到脖子这儿,怎么样?” 沛音被她吓了一跳,忙要过来劝,却被谢庭的目光制止了。 谢庭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认真的比划了一下。 顾满的脸很滑,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软软嫩嫩的。 被他吓了一跳,顾满偏头躲开,有些疑惑。 谢庭却微笑着看着她:“我有办法给你装上一道你说的那种疤,你不必自找苦吃拿刀子划自己的脸了。” 真的?!就是类似于人皮面具的那种东西么?顾满有些雀跃。 看的谢庭失笑,道:“你找个好时机,最好是人多的时候受伤,到时候我安排大夫给你诊治。”XBaoShu.com 一百八十五 荷包 顾满还真的不知道该挑在什么时候受伤好。 至少不能太快,否则到时候六皇子是娶不成自己了,陆翰轩要是来表表意,顾老太太一感动,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说起来古人真的是急的作死啊,十二三岁就急着订亲嫁人,急什么啊急! 沛音给谢庭开了门,左右瞧了一会儿,见没人,就小心翼翼的招呼谢庭出去,谢庭冲顾满点了点头,就从楼上一跃而下,脚不沾地的迅速隐进了夜幕里。 时辰已经不早了,沛音想拉着顾满却睡觉,顾满趴在床上,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想起了一个问题,她上一世出嫁的时候是十五岁,而等自己嫁了几年之后,大概是自己十九岁左右,新帝登基,到那个时候,就是谢庭被亲生父亲杀死的时候了...... 她很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跟赵王比起来,谢庭简直就是一个正的不能再正的正人君子,她又有些后悔自己当初那么斩钉截铁的拒绝帮他见外祖父的决定了,谢庭是个好人,至少他在自己这里是个完完全全的好人。 她觉得她该告诉谢庭这一点,想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问过谢庭对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有些后悔,她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瞧,却只能瞧见黑漆漆的一片夜幕,跟偶尔动两下的树叶。 算了,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很惊异于自己为何从来都没有过问过谢庭的事情,明显他曾经帮过自己很多的。 这样是不是有些忘恩负义啊,她叹了一口气,在满腹忧思中睡了过去。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艳阳高照。 天气渐渐的转暖了,顾满今日穿的是鹅黄色的交领褙子,外头笼着一层同色的薄纱衫儿。底下是象牙白的百褶裙,穿着紫罗兰遍地高底鞋,挽了个高髻,眼角微微上挑,小小年纪就美得惊人。 顾老太太显然很是满意她的打扮,微笑着点了点头,就道:“九丫头过来搀着我。” 平日里搀扶着老太太的只有双胞胎或者是五太太柳氏,现在柳氏还在娘家没回来,双胞胎也因为母亲犯的错而不敢往顾老太太面前凑,竟然让顾满也做了一回这样的事情。 顾满听话的上前扶住了顾老太太。搀扶着她上了马车,这才倒转回去上了自己的朱缨华盖车。 没过一会儿,却听见顾鑫的丫头啊了一声,惊慌的说是马车坏了。 顾满掀开帘子往外头瞧,见果然车辕断开了,想必一时半会是装不好了。 顾老太太有些不满,道:“还不快去你姐姐或者妹妹的车上去!” 顾鑫左右看了一阵,就上前来对顾满笑道:“九妹妹,你这辆车最宽了。七妹妹与四姐姐在一起,我不好去挤她们的......” 停了这么久没动静,顾满都要以为顾鑫要放弃了,闻言就只是微微一笑。极温和的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的车宽着呢,多两个姐姐也是坐的下的。”一边就吩咐人给她放脚踏。 顾鑫笑着上了车,在顾满对面坐下。微微后仰,倚在软枕上闭着眼,似乎很累的样子。 马车骨碌碌的开始滚动。街边有许多小贩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传来,顾满昨夜没有睡好,见状也并不去跟顾鑫说话,而是靠在铺了厚厚的绒毯的马车内壁上,微眯着眼休息。 淮安侯府并不在内城,因此从定远侯府过去还有好一段路,马车行驶了不久,顾鑫就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看了看仍旧闭着眼睛的顾满,咬了咬唇,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她腰间的香袋散发出阵阵幽香,闻着就让人昏昏欲睡。 但是她眼神清明得很,盯着顾满的时候眼里的嫉妒与不甘尤其明显。 愣了没一会儿,她就从自己的情绪里抽身出来,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扇坠儿来,拿在手里观摩了一番,若有所思的盯着顾满。 这个扇坠儿就是前几日她从卢应翁手里要来的贴身的东西,若是一个男子这么贴身的东西都出现在了女子的身上,而卢应翁手里又有顾满贴身带着的信物,那范氏要自己做的事,就是不成也难了。 可是她还是有些犹豫跟不满,甚至有些烦躁。 卢应翁对于顾满来说或许是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但是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是救命良药,她现在要为他人作嫁衣裳,自然不会开心到哪儿去。 咬了咬牙,她还是伸手从已经睡着的顾满腰上将荷包拽下来,随即给顾满换上了一个跟顾满原来的荷包几乎一样的荷包,这才停住了动作,看着顾满自顾自的发呆。 她晃了晃神,马车已经出了城,外边的御夫极体贴的关照她们:“姑娘,已经出城啦,外边的路怕是有些难走,姑娘们可千万坐稳啦!” 顾鑫这才回过了神,朝外边应了一声,将腰间的香袋收了,团成团扔出马车外边,再换了个香袋,从里头拿出一个小瓷瓶来,在顾满鼻尖晃了晃,见顾满蹙了蹙眉,忙将东西又重新收了回去,依旧倚靠在软枕上装睡。 她的睡颜很安详,连睫毛也不动一动,若不是因为一直都没有睡着,顾满真要被她的演技所迷惑了。 原来一直表现得如此温柔无害的顾鑫,真要下起狠手来一点也不会留情啊。 顾满看着她,眼神还是复杂。 然后她伸手移到腰间,同样不着痕迹的晃了晃自己的香袋。 淮安侯府今天很热闹,顾满下了车,先忙着去扶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见她如此知趣,倒是破天荒的冲她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她的手。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最近她做的还是不错的,再加上一直想把她定给自己的外孙,顾老太太想着自己总该对她好一些。 卢应翁跟着他父亲在门口迎客,见了顾老太太就忙笑着迎了上来,笑道:“姑太太,您来啦!” 顾老太太是出了嫁的女儿,虽有诰命,也走不得正门的,因此跟卢应翁知会了一声,便换乘了青布小轿从角门进了二门,才领着自己的孙女们往淮安侯夫人的长荣堂去。 才刚进门,卢蓉就带着几个跟她长得极为像似,年龄也差不多的女孩儿们迎出来,笑嘻嘻的拉了顾满顾清她们进屋。 淮安侯夫人见了顾老太太就忙从座上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搀了顾老太太的手,笑道:“可把姐姐给盼来了!” 淮安侯夫人坐在主位,下手左右两边一溜儿摆了几张紫檀木圈椅,有几个眼熟的太太们都纷纷朝着顾老太太点头示意,顾老太太也上前笑着扶住了淮安侯夫人,笑道:“路上不好走,不然早也到了。” 淮安侯夫人一边笑一边吩咐人上茶,亲自将顾老太太给搀到位子上坐了,才笑眯眯的看着后面跟着卢蓉进来的几个顾家的姑娘,笑道:“哟,还是我姐姐会调教人,看这一个个的,水灵灵的都跟那水葱儿似地,看着就叫人喜欢!” 顾清带着妹妹们上前来行礼,淮安侯夫人朝后头看了一眼,一个圆脸的丫头就端了一个托盘上来,上头放着的都是大红的封包。 淮安侯夫人拉着顾清她们一一的都给了见面礼,等轮到了顾满,她先在顾满身上溜了一圈,等看见了顾满身上那个色彩鲜艳的红色荷包,才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伸手将托盘里的一个最大的封包拿来递给她。 众人都是有眼睛的,自是能看出她对待顾满的不同来,再加上看她给的封包,一时之间都有些明白了。 顾老太太仍旧笑着,脸上的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她以为她已经跟淮安侯夫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谁知道淮安侯夫人如今居然还是这样做,简直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 顾满也看出那个封包的非同一般来,忙笑着推辞:“怎么我与众位姐妹的不一样?我年纪小,四姐六姐七姐都比我大的,实在不敢越过姐姐们去。” 淮安侯夫人眼见着周围的夫人们都若有所思,笑的更欢了,又从头上拔下一根点翠镶玉福字金簪来,笑道:“这是我与你投缘的缘故。” 卢蓉与卢应翁的母亲汪氏就忙在一旁插嘴:“长者赐,不敢辞,既是老太太说与你投缘,满姐儿,你就大大方方的接着又如何?” 顾满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很有些不高兴,并没有表态。 正好外边的顾家男孩儿们也到了,纷纷进来给淮安侯夫人请安,顾成峰奶声奶气的上来作揖,他模样可爱讨喜,动作又做的一本正经,倒是逗笑了一脸严肃的顾老太太。 顾家的男孩儿们既然来了,顾满就从蒲团上起了身让到一边,那封包与金簪都没有沾手。 顾老太太冷眼瞧着,倒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还是九丫头是个知道轻重的。 淮安侯夫人的礼物没送出去,倒是并不生气,仍旧笑着一一看过了顾家的男孩儿们,对待顾成峰的态度尤其亲热一些。XBaoShu.com 一百八十六 倒打一耙 在座的就没有傻瓜,见状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位淮安侯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时之间心中滋味各有不同。 淮安侯府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从前的钟鸣鼎食勋贵之家,如今也渐渐的没落了,虽然面子上还是过的去,但是内里却已经很是捉襟见肘的。 娶了顾家的九姑娘倒是一个绝好的主意,顾家的九姑娘身份尊贵,她的嫡亲姐姐如今可是陈王世子妃,到时候嫁妆什么的也不少,再加上这模样儿看起来也是顶顶好的...... 顾老太太面上的脸上越发的难看了。 淮安侯夫人却全然没有看见,也不往顾老太太的方向去看,倒是笑嘻嘻的看着顾满,道:“满姐儿,过来给我瞧瞧?如今我已经老啦,看着你这衣裳怪特别怪好看的,只是不走近便看不清......” 顾成峰瞧了淮安侯夫人脸上的笑意,再联想起了当初卢应翁对顾满异乎寻常的关心,心中猛然明白了什么,眉头就禁不住皱的比顾老太太还严重。 倒是顾满自己若无其事,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一般果真乖巧的上前,由着淮安侯夫人拉着坐了,如同一尊巧夺天工的玉雕一般的脸上也没有异常的神色,似乎淮安侯夫人就只是一个平常的长辈而已。 顾成峰有些疑惑,他是看得出来顾满很不喜欢卢应翁的,以顾满的聪明,自然也能看得出来现在淮安侯夫人打的是什么算盘,怎么现在还能如此安之若素? 淮安侯夫人将她搂在怀里,笑着冲众人道:“你们不知道,我这老婆子活了这么一辈子,还就从来没见过有女孩儿能长得这般精致可爱的,活脱脱的就是我们老头子那收藏的仕女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如今真是爱也爱不过来了!” 淮安侯如今不过是在工部领了个员外郎的闲职,并没什么实权的,再加上因为老淮安侯的事情,如今淮安侯府越发的没落,因此来祝寿的大多是以前的交情或者是官位不怎么高的,女眷这边来的也没几个有头有脸的,闻言就都纷纷点头附和。 淮安侯世子夫人也笑着凑趣:“正是呢!我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也不知道将来要便宜了谁去......” 顾老太太借着喝茶的机会咳嗽了几声,打断了淮安侯世子夫人的话。她心中不仅是不满,更加有些生气了。这两婆媳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当着自己的面还敢如此话里有话! 她眯着眼看了一眼顾满,笑道:“小九,你裙子上沾了什么东西,还不快后头更衣去?” 顾满低头看了一眼,见自己象牙白的裙子干干净净的,就明白顾老太太的意思,忙点了点头就要起身。 淮安侯夫人却忽然伸手将她按住了,笑着将她腰间的荷包拿起来。赞叹道:“这是你亲手绣的?倒是没想到你年纪小小的,这针线活倒是熟稔的很,瞧瞧这福禄寿的花纹,绣的真真好看呢!”她说着。一边伸手去抚荷包上金色的流苏。 顾满点了点头,视线在触及那荷包的时候却猛地变了,似乎有些困惑,但是更多的却是惊慌。然后她怀疑的朝着顾鑫看了过去。 顾鑫低头喝茶,若无其事的偏头去与顾琳交头接耳了,全当没看见。 顾满抿了抿唇。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淮安侯夫人与世子夫人对视了一眼,皆笑的更加欢快了。 顾成峰敏锐的察觉到不对,有些担忧的站了起来。 淮安侯夫人已经将顾满腰间的荷包拽下来了,全然不顾顾满脸上慌乱的神色,若有所思的扬声冲世子夫人道:“我瞧着这荷包很是眼熟呐!” 淮安侯世子夫人凑上来看了一眼,又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顾满,笑道:“可不是么,瞧着倒是像蓉姐儿绣给她哥哥的。” 绣给哥哥的?也就是说卢应翁的了?难怪刚才淮安侯夫人对顾满的态度尤其亲热,顾清与双胞胎还有顾琳都有些惊讶的看着顾满。她们一直都不知道顾满与这卢应翁相熟,并且还到了互赠这种东西的地步,这可是私相授受呀! “胡吣什么!”顾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怒道:“你们二人也是上了年纪的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分不清?这分明是我们九丫头的东西,倒是被你们说成了翁哥儿的东西!这也是能胡说的?!” 淮安侯世子夫人撇了撇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嘟囔道:“这本身就有些像是我们蓉姐儿的手笔么,姑姑倒是说的是我在胡搅蛮缠一般,你若是不信,我让蓉姐儿来瞧瞧不就是了?”说着,又去问顾满:“九丫头,这真是你绣的荷包么?”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顾满,眼里簇拥着点点火花。 顾满咬唇看了一眼顾鑫,又看了看荷包,终究还是慌乱的点了点头。 看样子这个叫做顾鑫的六丫头是栽赃成功了,瞧瞧顾满这慌乱又无措的样子,淮安侯夫人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同样有些慌乱的顾鑫,脸上的笑容更慈祥了。 淮安侯世子夫人就笑着招手将卢蓉唤来,笑着将手里的荷包递给了卢蓉,笑问道:“蓉姐儿,你来瞧瞧,这是不是你上回绣给你哥哥的荷包?” 卢蓉将那荷包接在手里瞧了一眼,笑道:“是呀!前几日才送给哥哥的,谁知去了姑太太家一趟,哥哥回来就嚷嚷着荷包丢了,还丢了个翡翠扇坠儿呢!” 哦!这哪里是丢了,分明是送心上人了罢?众人都心知肚明,看向顾满的眼神却不善起来。 这哪里像是大家闺秀的作为?居然还有脸跟男子私下见面还互赠礼物...... 顾老太太横了顾满一眼,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嗓子眼也堵了一口痰,上不上下不下,她摁着胸口,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才坐稳。 顾成峰跑上前飞快的将荷包给抢了回来,原本是想扔了的,但是在看见那个荷包的时候却愣住了,醒转过来他就又笑了,扬着荷包得意洋洋的笑:“骗人!” 众人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跑出来嚷嚷了这么一句,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顾成峰扬着荷包跑去顾老太太身边,努力用他最大的声音道:“祖母祖母,那个表姐骗人!这个荷包是姐姐的,才不是那个表姐绣的。这是姐姐绣的福禄寿荷包呀,寿字荷包姐姐送了祖母,福字荷包就给了我,这个禄字荷包是姐姐自己的!祖母你看!” 顾老太太闻言面色稍霁,示意汀兰将荷包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就笑道:“这的确是我们九丫头自己的东西。” 哼,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翻盘不成?淮安侯夫人与世子夫人都笑的极自得,世子夫人笑道:“姑姑,您可不能睁眼说瞎话,这分明是我们蓉姐儿的手笔呢!” “谁睁眼说瞎话了?”顾老太太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拿着那个荷包笑道:“我们九丫头的针线我会认不出来?再加上这底下可还绣着我们九丫头的名儿呢!这还能错?你们蓉姐儿绣个荷包,总不至于还要绣上我们九丫头的名儿吧?” 什么?淮安侯夫人愣了一会儿,见顾老太太拿出那个荷包指着荷包底下极不引人注目的暗色花纹处,果真有个满字。 这怎么可能? 她记得顾鑫已经跟蓉姐儿说过,已经派人去顾满房里打听到了她今天寿宴的穿戴,说她会戴一个禄字花样荷包,蓉姐儿就照着顾鑫妙来的花样细细的绣了...... 难道是顾鑫没有换么?! 看着脸色发白的淮安侯夫人跟世子夫人,顾老太太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冷笑道:“蓉姐儿,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这分明是你九表姐自己的东西,被你这么一嚷嚷,别人该怎么看待你九姐?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周围的人看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戏,完全找不到重点,就都有些狐疑。 卢蓉被这么当众呵斥,早已经红了眼睛,她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哽咽着辩白:“不是的姑太太!侄孙女儿没有撒谎,我真的也绣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还送给了哥哥,哥哥也的确是在上回去您府里给您请安的时候丢了,我看着像我的,就......” 这么说,那荷包是真的有,也真的丢在了定远侯府,而这个与卢蓉绣的一模一样的荷包虽然有个满字,但是谁知道是不是顾满后来加上去的? 众人看着几个女孩儿,却都笑的意味不明。 正在这时,顾鑫旁边跟着的一个大丫头秋霜忽然咦了一声,问顾鑫道:“姑娘!我瞧着那个荷包与您今日交给我带着的倒是像的很呢,难道是这个?” 她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来,疑惑道:“姑娘,果真一模一样呢!难道是您捡了表少爷的荷包不成?”XBaoShu.com 一百八十六 送你个老婆 今日出门的时候,这个六丫头的马车还坏了,坐到了九丫头的马车上去......顾老太太狐疑的瞥了一眼顾鑫,眉头皱了起来。 淮安侯夫人与淮安侯世子夫人看清了那个荷包之后就吓了一跳。 难道这个顾鑫没有来得及换不成?这不可能啊,自己明明交代过翁哥儿的,让他将那**香交给她,她又与顾满这个丫头同一辆马车,从内城到这里,哪里会没有下手的机会?! 没料到秋霜会忽然说出这一句话来,顾鑫刚反应过来就见她已经掏出了那个本来自己已经给顾满带上了的荷包,瞳孔瞬间收缩,她抓着椅子的边,双手已经露出了青筋。 难怪秋霜那么轻易的就跟平时铁桶一般的明月楼里打探到了顾满寿宴当天的穿着,小到头饰,细到佩饰都问的清清楚楚的! 顾满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计谋,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让秋霜告诉自己当天她会穿戴什么,然后透过秋霜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她根本就早知道了一切,只是眼睁睁的在看自己的笑话,等着今日而已! 心跳跳的飞快,她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按住差点要跳出胸腔的心了! 顾老太太看了一眼顾鑫,冲秋霜道:“拿过来我瞧瞧?!” 秋霜似乎这才反应了过来这个荷包拿出来意味着什么,有些为难的将荷包放到了背后,一副为难害怕的样子。 顾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声,让汀兰去将荷包抢了过来。 她将荷包上的松紧带拉开,拎着荷包一倒,里边就蹦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扇坠儿来。 众人哄然,原来这个荷包才是那卢蓉送给她哥哥的。 那这个荷包出现在顾鑫手里说明了什么?那卢家的公子中意的原来是这个姑娘,难怪这个姑娘刚才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只是背后收男子的东西到底是不守妇道,众人看着顾鑫的目光又都幸灾乐祸起来。隐隐还带着些不屑。 顾鑫气急,可是那荷包却真是从她这里拿出去的不错,秋霜是她的大丫头,她说不是她示意的也不会有人信的......她下意识的偏头去瞧顾满,却瞧见顾满平静无波的眸子,不自觉的觉得有些发懵。 淮安侯夫人尖锐的咳嗽了一声,怒道:“都是小孩子家闹着玩儿的!这小子也太不小心了些,怎么好端端的将这么贴身的东西都给掉了,幸亏六姐儿捡了......” 事到如今,顾成峰倒是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敢算计自己的姐姐......找死。他眼里精光一闪,紧接着就大叫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顾老太太见他蹦蹦跳跳的不得安宁,就奇道:“你明白什么?” “前几日我见到过六姐姐与卢表哥在一起!我还听见六姐姐跟卢表哥要一样贴身带着的东西呢!”顾成峰一脸兴奋与懵懂,笑道:“我后来就要表哥带我去看孔雀,表哥却带我到半路就跑了......祖母,我还与您说过的,我说他肯定是去瞧六姐姐住在哪儿了......表哥真坏,他送扇坠儿给六姐姐也不送给我!” 小孩子家家的,自然只顾着玩。说的话却总是最真的,众人已然都是信了,哄然做笑。 卢蓉呆愣着看着顾鑫,面上神色不明。 还是淮安侯夫人恶狠狠的看了顾鑫一眼。心中将顾鑫骂了千遍万遍。 她早该想到的,自家翁哥儿这般玉树临风,难保有人打他的主意,这个六丫头顾鑫是个庶女。看见了翁哥儿这样好的身份跟人才,难免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她阴沉着脸看了一眼顾鑫。恨不得一口啐在她的脸上! 真是做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也敢来打自己家孙子的主意! 淮安侯世子夫人也没了章法,心中骂起范氏来,都怪她!找个什么庶女来做这种事,一个庶女为了谋前程,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顾鑫眼见着众人都以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咬着唇,舌头闻到了重重的铁锈味也不自知。 这都已经当面被小孩子吼出来了,装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了,反正是一个庶女,给了卢家就给了卢家吧,好歹是自己的娘家! “咳咳咳!”顾老太太掩嘴咳嗽了几声,淡淡的道:“这两个孩子本就定了亲事了,二人之间相互赠送礼物也算不得私相授受。” 早定了亲事?众人睁大了眼睛,其中一个夫人的丈夫是淮安侯的同僚,就疑惑道:“难怪上回我问你你家翁哥儿可定了人,你支支吾吾的,却原来早已经定了?” 淮安侯世子夫人苦笑着,眉头却越皱越紧了。 淮安侯夫人听见了顾老太太的这句话差点要站起来摔杯子,但是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做,不仅不能,还得应了这句话。 本来就准备从顾满身上找到这个荷包,然后顺势让翁哥儿娶了那个丫头的,现在这个荷包出现在了顾鑫身上,若是自己否认了顾老太太的话,那卢应翁就成了什么人了? 万分不甘的压下了心里的不满,淮安侯夫人强笑着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两个孩子早已经定了亲事了,只是还没过明路罢了。” 她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把顾鑫恨得半死。早已经认定就是顾鑫自己私自调换了荷包,想嫁进她们淮安侯府来享福。 真真是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她做梦呢吧!一个庶女而已,居然妄想着嫁进来当自己宝贝孙子的嫡妻?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她觉得他咽不下这口气! 淮安侯世子夫人更是咽不下,原本自己的媳妇该是王首辅的外孙女的,那可是堂堂正正的嫡女,天之娇女呀!如今却要换一个姿色平平的庶女?这身份、模样都配不上! 卢蓉更是愤恨,看着顾鑫的眼神就像是一把把刀子,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顾鑫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众人都点了点头,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顾鑫却觉得如同做梦一般,事情虽然没有做成,但是自己的归宿却找到了!范氏一直压着自己,死活不肯给自己找个好的亲事,如今自己却定给了卢应翁?还是嫡妻?她觉得自己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如今跟做梦一般。 顾满跟顾成峰看了她一眼,脸上一闪而过的嘲笑之色居然如出一辙。 真是愚不可及,也不想想自己一个庶女的身份,以淮安侯夫人跟淮安侯世子夫人这么势力的脾气,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的宝贝命根子娶一个庶女当作嫡妻?就算她们想,淮安侯自己也怕被人在后背戳脊梁骨吧? 而且虽然顾老太太给了她们一块遮羞布,说是早已定了亲事,但是在座的人都不是没有眼睛的,哪里看不出来事情是突发的,这只是给众人的场面交代罢了。 一个敢跟男子要贴身带着的东西的女人,淮安侯府要是敢让她堂堂正正当卢应翁的嫡妻,那真是要成为盛京的笑柄了。 顾满是给过顾鑫机会的,若是顾鑫在最后一刻能刹住车,她并不会这么做。 可是顾鑫没有,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同样会成为众人的笑柄,被逼着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可是她还是做了。 既然敢做,那就要敢承担后果。 她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 以后顾鑫的日子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的,不仅仅是淮安侯夫人跟淮安侯世子夫人和卢蓉会恨她入骨,范氏更是饶不了她。 她牵起嘴角,拿起手边的杯子啜了一口茶。 淮安侯夫人咳嗽了几声,又接着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顾老太太,笑道:“对了姐姐,咱们到时候就商量商量下聘的事吧,虽然六丫头只能给我们翁哥儿当个平妻,但是我们也是会好好待她的,您尽管放心。” 看吧,报应来的这么快。 就知道淮安侯夫人这样锱铢必较的人绝对不愿意吃亏让宝贝孙子娶一个庶女为正妻,一定会整出些幺蛾子来,果然没有猜错。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一时没有人说话。 淮安侯夫人看了一眼屋子里坐着的几个夫人,暗自庆幸人不算多。 顾老太太瞥了一眼淮安侯夫人,虽然她对淮安侯夫人设计自己的孙女儿耿耿于怀,但是总归卢应翁也是自己的侄孙,又对自己甚是恭敬,要他娶一个庶女为正妻确实是委屈了,权衡过后,她还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挑个时间,鹰哥儿媳妇就过来跟我们老大媳妇商量商量这亲事怎么办吧。” 鹰哥儿媳妇就是淮安侯世子夫人。 顾鑫愣愣的瞧了一眼顾老太太,又瞧了瞧淮安侯夫人,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里发毛。 才刚不是正妻吗?为何现在就成了平妻了? 平妻?!她睁大了眼睛,指甲扣进了肉里,将手掌处掐出四个青紫的指甲印来。 顾成峰却还是觉得这个惩罚太轻了一些,他倚在老太太身上,似乎是不经意的看了顾鑫一眼。XBaoShu.com 一百八十八 顾鑫发飙 顾鑫却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心惊胆战的看了一眼顾老太太,再看了看对她怒目而视的卢蓉,心顿时跌到了谷底,她怎么偏偏忘了这么一茬?!当时跟自己说的好好的,贴身的东西也是自己主动跟卢应翁要的,更何况迷幻香也用了,怎么可能在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都没能陷害成功顾满?如今跳出来说出荷包在自己身上的偏偏还是自己身边最亲近不过的大丫头! 无论是谁都要怀疑这一切是自己别有用心,想借机攀附上卢应翁的! 而顾老太太更是对自己不会再有好感了...... 这还没什么,更恐怖的在后头,她已经能预料到回了侯府之后范氏会怎么惩治自己。 这样一闹下来,本来该设计到的顾满现在完全没跟这件事情扯上半点关系,反而是自己要嫁给卢应翁,范氏该会怎么想自己,现在事情没做成,范氏与淮安侯世子夫人之间的交易也彻底没了戏了,那顾清也就嫁不得魏瑾然...... 凭范氏的个性,自己只要一天没有出嫁,一天都别想过好日子了! 她脸色煞白的往后头看了一眼,见秋霜仍旧满脸忐忑的看着她,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怕顾老太太惩罚似地,都不敢正眼抬起头来,就忍不住愤恨的抓住了椅子把,恨不得扑上去撕了秋霜的嘴。 卢应翁正好喜滋滋的进来了,见了里面这等气氛,他还以为是事情成了,望向顾满时眼里的垂涎就怎么也收不住,说句夸张的话,房里的人都以为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顾满今日穿着鹅黄色的衣裳,额头上的花佃看起来让她显得更加眉眼精致,一看就把整间屋子里的女人的颜色都压下去了。卢应翁心下喜不自禁,前去给顾老太太请了安,就径直立在顾满身边,时不时的看着她傻笑。 今日跟着顾满的是抱玉,她暗自在心里啐了一口,没见过比卢应翁还要不要脸的。 以前见过垂涎顾满美色的,陆翰轩他们虽是也过分,却没跟条哈巴狗似地跟在顾满后头流哈喇子,哪里还有点大家公子的样子,说句不好听的。连外头跟着顾成峰的小厮看着都比他更有大家公子风范。 闪身上前挡住卢应翁的目光,抱玉的目光有些不善。 顾老太太身边的汀兰也瞧见了顾满皱起的眉头与顾老太太不好看的脸色,忙借着上前给顾老太太递茶的功夫也将顾满挡在了身后。 卢应翁正看的开心呢,一见佳人被挡住了,居然厚着脸皮就要上前跟顾满搭讪:“九表妹,一向可好?” 屋子里的人才刚看了一场好戏,一看这模样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深怕错过了什么值得八卦的料。 顾满却不回,红着脸躲在顾老太太身后。 顾老太太咳嗽了一声。脸虽然向着顾博齐,眼睛却是看着淮安侯府夫人的,皮笑肉不笑道:“翁哥儿,你进来也不先给你祖母行礼。也不与你母亲问好,凑到九丫头跟前,什么道理?” 卢应翁这才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正都看着自己,自然也看出了顾老太太的不满。他还以为是女孩儿家面皮薄,再加上出了这种事,老人家难免会怪罪女孩儿不尊重。所以顾老太太脾气才这么大,顾满才这么躲着自己,因此笑嘻嘻的也不觉得难堪,反而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上前给淮安侯夫人请安,又呆在淮安侯世子夫人面前不住眼的去偷瞧顾满。 顾老太太看着他就心烦,没料到他居然这么不识趣,就重重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冲淮安侯夫人道:“我们这样的家里,若是孩子没个眼色,就该拿出去打死,凭他再好也不该疼的!你看我这么疼峰儿,他若是敢做出些出格的事儿,我先打死他!” 这话虽然是在说顾成峰,但是在座的人谁不知道顾老太太话里的意思,都偷偷掩着嘴笑。 淮安侯夫人也深恨卢应翁居然这般没有大家公子的气度,又见顾老太太真的生了气,就怒气冲冲的冲着卢应翁道:“翁哥儿!你给我出去!去找你老爷去,让他教教你待人接物,省的老是闷在我屋子里!” 一餐饭吃的这样不安稳,顾老太太本来的好心情也都没了,冷眼看着淮安侯夫人数落了一通卢应翁,就带着顾家的姑娘们又都上了马车。 这回顾清倒是没有再与顾琳同车,顾琳向来与顾鑫的感情比与亲姐姐的感情还要好,如今见自己单坐,就忙去叫顾鑫同坐。 顾鑫莫名其妙的就被定了亲,又莫名其妙的就被未来的婆婆嫌恶了,原本以为的正妻位子居然还变成了平妻,如今心情正不好,听了顾琳的邀请,第一次没有给好脸色,淡淡的拒绝了,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满乘坐的那辆朱缨华盖车,道:“我还是坐九妹妹的吧,想必九妹妹是不会拒绝的。” 顾琳还以为她是在为了早上自己与顾清同坐一辆马车,没有让她一起在生气,就尴尬的笑着上了马车。 顾满看着顾琳有些受伤的表情,又想起了上一世顾鑫接替了顾琳嫁过去当少奶奶的结局,有些若有所思。 仙子啊看来,顾鑫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白莲花,她是装的。 可以为了利益而害自己,说不定也会谋害顾琳呢,谁知道? 目送着顾琳上了车,顾满回头冲着顾鑫嫣然一笑:“当然不会拒绝啦,求之不得呢,六姐,上来吧。”说着就示意抱玉给她拿脚踏。 秋霜在后头跟着,却并不上来搀扶顾鑫,见顾鑫走在前头,她就在后头只是跟着,并不上前。 顾鑫回头横了她一眼,冷笑着踩着脚踏上了车。 顾满的马车在后头,行驶的速度也比别人的慢,才刚进了车,顾鑫先就冷笑了一声,冲着顾满道:“九妹你好手段!我都忍不住要替你拍手叫好了,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收买了我的大丫头!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能背过头来就反咬我一口,九妹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顾满,似乎想把顾满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顾满不看她,反而撩开帘子往外头瞧了一眼,见抱玉与沛琴都上了后面丫头们坐着的马车,才仍旧面色如常的坐好了,靠在软枕上有些奇怪的看着顾鑫,却并没有回答。 见她不回答自己的划,顾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伸出手来,似乎想扇顾满的脸。 顾满冷眼看着她,也不去拿手挡:“六姐,你是想对我动手么?若是真的想,你可得想好了。” 是啊,她只是大房的一个庶女而已,甚至连顾满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顾鑫好容易才咬着牙收回了手,有些歇斯底里的看着顾满大吼:“顾满!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这个诅咒真是让顾满冷笑出了声,顾满放弃了以前认为顾鑫是白莲花的错误看法,坐直了身体,冷眼看着她,道:“我为什么会不得好死?我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顾鑫一把拍开顾满面前的帘子,双手有些控制不住的抓起了自己身后的软枕,用力的撕扯着,不一会儿就露出了里面白色的棉花。 冷眼看着马车里漂浮起许多棉絮,顾满皱起眉头,也没了跟顾鑫虚已委蛇的兴致,沉声道:“我心里当然是清楚的很,而你,六姐,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也清楚。” 顾鑫停下动作,透过飞扬的棉絮冷眼看着顾满,一字一句道:“不一样!这事儿就算成了对你也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是你毁了我!你毁了我!” “哈!”顾满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为顾鑫可笑又可恨的逻辑:“真好笑!六姐,你是不是在跟我说笑话?造不成什么伤害?这件事若是成了,我就要被逼着嫁给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人,还是背着私相授受的名声!在这么多夫人面前!你现在说的倒是轻松,六姐,你哪里来的资格质问我?你若是不冲我伸手,我根本就不可能会碰你。何况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把你塞在我这里的东西还给了你而已,其他的一切可都跟我没什么关系!”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顾鑫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盯着顾满的眼神就像是在盯着鬼一样,她凄厉的叫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知道,这样一来我根本就没好日子过了!都是你,都是你!顾满,你给我记住!” 这究竟是什么逻辑?合着她害自己就是应该,自己被她害了怎么样都是应该的,而自己稍稍还了一下手,自己就千古罪人了? 顾满被她逗笑了,随即回过头去任由她胡闹,再也不看她一眼。 这种人,亏得自己当初动手的时候还犹豫过。 顾鑫咬着牙似乎想扑上去狠狠的咬顾满一口,但是她终究不敢,只能恨恨的盯着顾满,更加疯狂的撕扯着手里的软枕。 =============================================================== 不好意思哈各位亲,今天有事所以发文晚了些。稍后还有两更,但是会比较晚了。XBaoShu.com 一百八十九 一波未平 马车从小道驶上官道,渐渐的平稳了,顾鑫手里的棉絮顺着被风吹起的帘子飘出去,在外头的空气里打着秋千。 将那绫子的缎面撕扯的七零八碎,顾鑫才觉得心里头好受了一些,冷眼看了看外头四处飘扬的棉絮,再转头去盯着顾满瞧。 顾满似乎是睡着了,呼吸平稳,卷翘的睫毛覆盖了那双眼睛,整个人都少了几分凌厉之气,顾鑫颤巍巍的将手伸到顾满脖子旁边,咬着牙瞪着顾满,脸色十分恐怖。 她的手在就要触及到顾满的时候又停住了,她想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不敢再动手。 可是她想起背叛了自己的秋霜,想起今日秋霜在大堂里那样打脸的一席话,就恨不得把顾满整个吞进肚子里嚼碎了咽烂了,才刚是因为太紧张没察觉到,现在才发现那个地方的每个人都以什么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以这样的方法这样的处境嫁进卢家,自己以后还哪里有好日子过? 说来说去都怪顾满,都怪她! 她也不怕会吵醒顾满,忽然将双手掩住自己的脸,猛地哭起来,声音虽然被刻意压低了,但是还是够吵醒在同一个空间里的顾满。 顾满冷眼瞥了她一眼,方才只要顾鑫的手再离自己近一寸,她就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掏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的。 为了自己的将来和前程陷害别人,这一点顾满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谅,毕竟侯府是那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范氏又确实是外表菩萨内里修罗,对待庶出的子女们都是不甚好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得到更好的生活就得不择手段自己争取。顾满能明白。 她无法原谅的是,顾鑫还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她甚至还觉得自己没有被陷害成是一种过错。 这一种人,顾满实在是没有那么圣母,能拯救她。 反正以后不管是范氏还是卢家,都够顾鑫喝一壶了,顾满掀开帘子,让外头的阳光透进来一些,过了一会儿,仍旧靠回软枕上闭目养神去了。 马车渐渐的驶入内城。外头有婆子上来将顾满的帘子给重新放下了,顾鑫再次麻木的盯着顾满,一动不动,可是她盯着顾满半日,顾满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她觉得有些无趣又有些受挫,手掌就狠狠的拍在旁边的小几上,将上面的茶杯茶盏拍的骨碌碌的往地毯上掉。 顾满总算睁开了眼睛正眼看她,冷笑道:“六姐。我叫你一声姐姐,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怕你吧?你要是还要胡闹,信不信我从这里直接把你扔到大街上。” 她没用疑问句,用的是肯定句。 顾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气呼呼的回转头去了。 真是比以前的顾清还要讨厌。 果然跟着范氏的人脑子都有点不正常,当年的顾清被宠的无法无天,现在的顾鑫或许是压抑太久了,本性竟然这么暴戾偏执。 也不知道范氏知不知道。若是以后顾鑫得了势,怕是第一个就要把范氏拆卸入腹。 顾家的女眷车队不少,主子们再加上丫头婆子乳娘们。前前后后有十几辆车,实在是很引人注目。 谢振轩在食神居二楼坐着,窗户开着,她很轻易就能看清楚下头行驶的车队,和马车上挂着的家族标徽。 看清楚是顾家的马车之后他就有些心不在焉,他身旁坐着的人显然对顾家的马车也是很熟悉的,看了一眼就笑着冲六皇子道:“怎么,六皇子对我们家的马车这么感兴趣?” 谢振轩抬头看他,顾承宇已经跟之前的那个虽然也有浑身戾气但是却略显冲动的毛头小子完全不一样了,如今经历过锦衣卫,经历过从火海里背出皇帝,他已经变得完全沉稳下来,一双眼睛里再也不能轻易看出内容。 谢振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他:“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很讨厌你母亲,也很讨厌你那些姐姐妹妹?” 顾承宇再次往下头已经离得远了的车队看了一眼,并不否认:“称不上姐姐妹妹,我曾经跟六皇子说过,我只有一个妹妹。” 确实以前很认真的提过,谢振轩点了点头,他记得顾承宇唯一承认的那个妹妹,就是那个曾经在淑妃宫殿里惊艳弹过一首曲子的那个漂亮小姑娘,说起来现在顾满都已经如此好看了,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出落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他就点了点头,问道:“你为何对你嫡母有这么深的怨恨?我记得你的嫡母不是个坏人,对你们也谈不上虐待吧,不然你的日子也不会过的这么轻松自在啊?”顾承宇的日子的确很轻松自在,这不是因为他现在救了皇帝,而是他之前的日子就过的不错。 顾承宇不想在六皇子面前过多的提起自己的家事,就只是摇了摇头,问道:“六皇子,您叫我出来有什么事么?”他如今在锦衣卫跟着林若同,很是忙碌,前几天在北镇抚司审人,亲眼看着那些人的惨状,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吃不下饭。 谢振轩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也没什么事,见你现在高升了,以咱们的关系,总该祝贺祝贺你。” 顾承宇却并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来,现在他已经在锦衣卫站住了脚跟,就算之后的策论自己不能脱颖而出,也不会受什么影响了,而锦衣卫要做的事就是盯着每个人,专门往下扒拉人的,他以前是跟着六皇子混的,现在却不是了。 因此就算是在六皇子面前,他都再也没有表现出之前的卑躬屈膝来。 六皇子不以为意,端详着手里的杯子,冲顾承宇道:“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以前没少帮六皇子做过事,但是那个时候年纪小,也都是瞎胡闹,没闯出过什么祸事来,如今却不一样了,顾承宇抬眼看了一眼谢振轩,并没有立即答应,谨慎的问道:“六皇子请说,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尽力而为。” 去了锦衣卫几天而已,居然连官腔都会打了,谢振轩笑了笑,双手撑在下巴上,极为闲散又极为悠闲的看着顾承宇,道:“我要你九妹做我的王妃。” 朝中近日又有大臣开始上书请立太子,皇帝拖了这么多年,也的确拖不下去了。 顾承宇几乎是立即明白过来谢振轩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他皱着眉头看着谢振轩,道:“王首辅是不会点头的,怕是连皇上也没法做王首辅的主。” 顾满的婚事,他居然不说顾老太爷顾老太太或者是顾满的父母亲不同意,直接就说王伯雍不会同意,这说明他也明白谢振轩是想做什么。 “六皇子,您要知道,王首辅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站队的。”顾承宇以为谢振轩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加上了一句。 这一点谢振轩比顾承宇知道的还要清楚,要知道,他在王伯雍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可是王伯雍从来都没接过招。 他还记得几年前在分封三王的问题上,不仅是皇帝给王伯雍施加压力,自己也明着暗着求他同意,可是王伯雍这个老滑头愣是拒绝了,还明目张胆的联合了内阁的那帮老头子还有几个大臣一起上书请皇帝立太子。 分封三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也是藩王,也会有封地会有兵马...... 冷笑了一声,他打断了顾承宇的话:“这一点我也清楚。” 所以才更需要能拉拢或者是把他彻底归到自己底下的砝码,而顾满无疑就是这个最好的砝码。 再说了,顾满的姐姐顾昭不就嫁给陈王的儿子了么? 不过要是顾满嫁给了自己,那以后谢陵的媳妇儿不是还得叫自己的妹妹一声六婶? 谢振轩觉得好笑,就自顾自的笑了两声。 顾承宇就没有他那么悠闲自在了,他看着六皇子,淡淡的道:“顾满也是个极为特殊的姑娘,我怕殿下你招架不住。” 他只是在说实话,顾满那种女人,动不动就敢动手打人的女人,哪里是个女子该有的模样?她的躯壳确实长得很好,但是外表看着看着就会腻的,何况女子的青春也就那么几年。 外头有人敲门,接着就有穿着一色服饰的人鱼贯而入进来上菜。 等人又都出去了,包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谢振轩才看着顾承宇。 现在他才看出来,顾承宇好像的确是很不喜欢顾满啊。 也是,顾满这种人脾气这么大,何况她还是嫡女,而顾承宇确实庶子,嫡庶之间本来就是天敌,再加上顾承宇这么不甘落后,而顾满这么心高气傲,这两个人不对盘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就算是这样,谢振轩还是没有改变把顾承宇叫来的目的,他端着酒杯端详了一会儿,抬头看着顾承宇,问他:“我想去求父皇,让他把顾满赐给我。” 谢振轩好像又把自己当成他的下属了,顾承宇扬了扬眉毛,并没有搭话。 =============================================================== 今天去火车站送人,所以晚了一点,非常抱歉。XBaoShu.com 一百九十章 一波又起 林若同在自己跟着他的第一天就教过自己一句话,那就是,锦衣卫不是任何人的人,除了皇帝,他们都只需要听从于皇帝。 而这些皇子、王爷们都是靠不住的,再位高权重,上头的那一位要他们生就生,死就死。 锦衣卫就是皇帝手里头的那把刀。 顾承宇很谨慎也很认真的记下了这一点,并且一直觉得林若同说的很有道理。 对了,顾承宇现在是指挥使的同知。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锦衣卫副同知。 而这个位子,林若同混了二十多年才混上,由此可见顾承宇这一次究竟是遭了多大的运。 求皇帝赐婚固然是可以的,但是问题是这个人选有些特别,皇帝怎么可能会在这个立太子的紧要关头把首辅的外孙女赐给一个皇子?这不就是正好代表了某种态度么? 顾承宇觉得皇帝十有**是不会答应的。 而六皇子好像也是这么认为,他见顾承宇没有回答,就斟酌着道:“可是在这个关头,我若是主动求娶顾满的话,未免会给人有心之感。因此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至少也该帮我想个办法,让我能顺数当当的娶顾满。然后又不给人话柄。” 这可真是给顾承宇出了个大难题,顾承宇并不想答应。 顾烟很讨厌顾满,因为顾满的事很多次不开心了,若是顾满还能成皇子妃,那就意味着顾烟除非嫁给未来的皇帝,否则都要在顾满底下一头,顾烟不会高兴的。 因此顾承宇正要摇头。 谢振轩冷笑了一声,哂笑道:“承宇果然是发达了,如今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因为救驾有功,顾承宇被提拔成了锦衣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同知,如今俨然是盛京最炙手可热的新贵。多的是人想上前巴结他。 恐怕这阵子是被人捧的太高了,顾承宇似乎有些得意忘形啊。 谢振轩觉得自己实在是应该要跟顾承宇好好分析分析利害,叫他收收心,把那已经上去了的心气再平复下来。 因此他笑了一声,笑道:“承宇,这世界上的事情是不是巧得很?你说为什么林同知在那么多考生里偏偏只看中了你一个,把你带在了身边?又为什么御书房的火失的那么是时候,早不烧起来晚不烧起来,偏偏要在你跟着林同知进宫的时候烧起来了?” 顾承宇心下一咯噔,猛地抬头看着谢振轩。眉头皱成了川字形。 他自然听懂了谢振轩话里的意思,但是他有些不可置信。 不敢相信谢振轩居然敢放御书房的火。 似乎是为了平息他的疑问,谢振轩虽然仍旧悠闲的坐着,但是表情已经完全跟刚才的吊儿郎当不一样了,笑了一声,他道:“我用了八条人命,可不是为了换回一头什么作用也没有的白眼狼啊!” 八条人命? 顾承宇浑身一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想到了因为御书房失火而被认定失职,被扔进诏狱的那八个内侍。 原来真的是他们放的火?!顾承宇看着谢振轩。终于再也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脸。 “什么意思?”虽然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但是顾承宇还是条件反射的再问了一遍。 以前倒是没有发现顾承宇还有这么天真可爱的一面,谢振轩忍不住笑,接着认真的告诉他:“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能当上这个锦衣卫同知,靠的不是你引以为傲的天赋,自然也不可能是因为运气使然。而是因为后头有我!” 顾承宇被谢振轩看的一阵鸡皮疙瘩,紧跟着就反应过来。 难怪当时林同知谁也没看上。明明还是有比自己厉害的人的...... 他觉得有些沮丧,还以为加入了锦衣卫,就再也不用跟在谢振轩后头当一条狗。虽然他承认他当初很想跟着谢振轩,也一直以为跟着谢庭轩就能出人头地,可是当他参加了锦衣卫之后,发现只要皇帝一句话,自己就能升官进爵,就能想有什么就有什么。才不想再跟着谢振轩了。 皇子那么多,王爷那么多,谁知道到后头继承皇位的究竟是哪一个? 在还没有定论之前,他不想马虎站队。 可是现在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清楚的知道谢振轩说这些话的意思,意思就是,若是自己不是站在他那一边的,那么这些事,自己救了皇帝之后当上锦衣卫同知的这些功名利禄马上就会没有。 谢振轩并不去打扰他,而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半日也没有人先说话。 还是顾承宇先打破了沉默,嘶哑着声音跟谢振轩道谢:“多谢六皇子。” 谢振轩满意的将筷子一放,笑道:“好说。现在承宇该帮我想想办法,我怎么才能娶顾满了吧?” 口口声声都是顾满,顾承宇却并不觉得六皇子完全是为了顾满身后的王伯雍而已,但是他现在显然已经没有了置喙的权利,想了想就道:“现在这个时候,皇上未必答应殿下你求娶王首辅的外孙女,因此这一条路可以先算了。” 这一条路谢振轩也确实不想走。 谢振轩点了点头,看着他,道:“我只是想听听你有没有好的办法。” “除非有什么理由,能让顾满嫁给殿下你是顺理成章的。”顾承宇想了想,道:“我记得当年德川县主骑马狩猎,途中遇见一只梅花鹿,县主拔箭欲射,马匹却不知为何受了惊,后来县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个兵卒所救......” 只是当时德川县主的衣裳在树枝给挂住了,被那兵卒抱在怀里的时候是衣衫不整的。 后来德川县主的父亲东湖郡王就主动提出要把德川县主嫁给那个兵卒。 那个兵卒也顺利当成了本朝唯一的一个白丁仪宾。 顾承宇举这个例子又是什么意思? 谢振轩想了想,才意识到顾承宇所谓的顺理成章的,让顾满不嫁给自己世人才觉得不对的理由,就是跟德川县主一般......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谢振轩琢磨了一会儿,却又知道一点,那就是不能做的过火,只能是以救人之姿出现。 他想了想,就问顾承宇:“我听说过几天你祖母要去清风观打醮?” 家里的事情顾承宇已经过问的很少了,因此谢振轩这么一说,他才记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点了点头,道:“确实有,我祖母还打算带着几位太太跟几位妹妹们一道去。” 这一次打醮却是为了顾成峰还愿的,顺带替顾成峰在道观里认干爹,拿记名符的,因此别人不知道,但是王氏与顾满却一定会出现。 谢振轩将手里的白玉杯放下,深思熟虑了一会儿,道:“你说,若是在清风观遇见了劫匪,我顺带救了你九妹一场......” 清风观在郊外,在郊外碰见劫匪倒是正常。 顾承宇点了点头:“劫匪本来就有,顾家女眷出门遇上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六皇子您如何顺理成章的出现?何况......”他想了想,才接着道:“我听说那一日欧阳侍郎的夫人也会带着女儿一同前来。到时候马车少说也有一二十辆,要分清楚哪一辆是我九妹的很难。而劫匪出现的太多也太容易露马脚,因此还需要细细的再琢磨一番。” 欧阳家的人也会一起,这倒是真的有些麻烦。 谢振轩皱了皱眉,问道:“你打听打听你九妹的马车是哪一辆,有什么特征也不是很难的吧?再说到时候实在不行的话,你也可以让你妹妹将你九妹给引出来,便于我们下手啊。” 顾承宇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他不想把顾烟拉扯进这种事情里来。 “殿下或者可以让一个人帮帮忙。”顾承宇终于还是想到了一个人选。 见他笑的很悠闲,谢振轩想了想,道:“你是说,景行?” 谁不知道最近谢景行与六皇子的关系好的很,而更关键的是,谢景行不仅与六皇子的关系好,跟顾满的关系似乎也很是不一般。 至少顾承宇已经发现很多次谢景行替顾满解决麻烦了。 若是谢景行出面引顾满下山或者是单独走开,应该是不难的。 谢振轩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低着头思索起来。 “欧阳侍郎夫人也会去,意思就是说不定欧阳灿也去。欧阳灿与顾满的关系可也好的很,到时候若是他跟在顾满身边呢?”谢振轩又想起了欧阳灿这个大麻烦,不免有些郁闷。 “那就连欧阳灿一起绑了好了。到时候救了顾满之后再把他给放了。”顾承宇有些不耐烦了,他其实很讨厌讨论顾满的事情。 虽然是看着顾满吃亏,但是毕竟这次亏吃的不一定是坏事,他并不热衷。 谢振轩才不在乎他的态度,顾满这个人对自己的作用真的很大,就算她是个钟无艳自己也得娶回来,何况顾满根本不是钟无艳,是夏迎春呢,他微微翘起嘴角,想着顾满嫁给自己之后会发生的事,越发的兴奋起来。XBaoShu.com 一百九十一 两头受难 顾鑫胆战心惊的回了侯府,可让她意外的是,她去给范氏请安,范氏居然什么表示也没有,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战战兢兢的回了房,还以为范氏就此放过了她。 可她显然是想的太多了,第二日方才起身,范氏身边的彩凤与彩屏就过来请她了,说是范氏要见她。 才听闻了这么一句,她的心里就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几乎要连气都喘不过来。 好端端的,范氏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见自己,而且还派人来了,过不多久自己就会去她那儿请安了,可是她现在居然派人来请了......顾鑫勉强笑着应了彩凤跟彩屏,回头想让秋霜来给自己梳头,这才反应过来自从昨天就没有再见过秋霜了。 这个小蹄子,肯定是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她,躲到别处去了,想到了秋霜,顾鑫心中的恐惧倒是少了一些,随之而来的就是对秋霜背叛了自己的愤怒。该死的丫头,很快她就会让这个丫头付出代价的! 画屏乖巧的带着两个小丫头端了水进来,伺候她梳洗了,又给她挽了头发,这才往范氏的地方去。 范氏正在梳妆,她身后站着给她梳头挑首饰的是清月,是范氏面前现在最得宠的一个丫头。 顾鑫觉得心里的恐惧越发的厉害,见了范氏就忍不住双腿直打哆嗦,上前几步给范氏行了礼,顾鑫就跪倒在地上垂着头并不起身,一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的样子。 最后一根凤钗也插戴上了,范氏左右看了看,伸手拿起桌上精致的小镜子放在耳后照了照,见发型并没什么问题,才将镜子放了,冲着清月点了点头。扶着彩凤的手移步到明间的榻上坐下,彩屏早上来替她放好了软枕,范氏单手靠着,就着彩屏的手喝了口茶,连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顾鑫一眼。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的几乎掉根针都能听得见,顾鑫被吓得不轻,伏在地上有些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鑫觉得腿脚已经有些发麻了,范氏终于做完了自己的事。轻声道:“起来罢,一直跪着做什么?”语气倒是很平淡,听不出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顾鑫还是被吓得不轻,跌跌撞撞的磕了头,有些踉跄的站了起来。 范氏将她的模样全部收在眼底,却并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的表情来。 别人不知道,但是她自己是知道的,顾鑫这个丫头别的或许不擅长,但是装起可怜和弱小来很是有一手。懂的在别人面前示弱的人一般都不怎么好对付,也都会有自己的野心。 范氏笑了一声,笑的顾鑫心脏都差点跳的飞出胸腔。 “昨日回来,事情似乎并没按照我想的那样发展呢。”范氏瞥了她一眼:“才刚我给老太太请安去了。你猜老太太与我说了什么?” 昨日老太太就在卢家说过了,要淮安侯世子夫人过几日回来与范氏商量商量亲事的具体细节,今日老太太与范氏要说的自然也会是这个,顾鑫不安的扣了扣自己的掌心。随即不断的给范氏磕头,一下又一下,似乎不把自己的头磕破不罢休似地。 这看在范氏眼里却一点儿也不值得感动。在自己面前倒是会装,装的这么可怜这么弱,但是转头就有本事阳奉阴违,把自己交代的事完全不当一回事,自己倒是给她做了嫁衣裳,是可忍孰不可忍。 抬腿狠狠地踹了顾鑫一脚,范氏终于还是忍不住怒气,腾的从榻上站起来,单腿站在脚踏上踢了她一脚,沉声道:“你哑巴了?!还是心虚不敢再说话了?!” “太太!”顾鑫忙跪着上前抱住了范氏的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太太饶命啊太太!我尽力了,我明明迷昏了九丫头的,可是到后来,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到了现在还敢撒谎!范氏冷笑了一声,再次用力踢了她一脚,将顾鑫踢着翻了个跟头,皱着眉头看着顾鑫,范氏觉得自己的眼睛跟头都在痛。 这一次是多难得的机会,若是成功了,那顾清可就能嫁给魏瑾然以后当定国将军的夫人了! 可是这已经被打算好的一切,就都被眼前这个人给毁了,就是眼前这个庶女,居然胆大包天的把一切都给搞砸了。 “你尽力了?!”范氏怒极反笑:“那**香都已经给你了,你又跟九丫头是同一辆马车,车上就你们两人,你不管是把那药放在茶里还是直接给顾满闻,顾满都逃不过的!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找到机会!可是到了后来怎么说,那荷包跟扇坠儿怎么就都到了你自己手里?你给我说句实话,我还不会这样生气,到了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敢骗我?!” 这件事情顾鑫就算长了十张嘴也没法解释的清,她跪伏在地上,也顾不得刚刚被蹭的脱了一层皮的手肘,哭道:“太太相信我,这么些年来我一向都是唯太太是从,从来不敢有别的心思的,这回又是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敢阳奉阴违?!太太明鉴,实在是九丫头她太狡猾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荷包......还收买了我的丫头......” 她发现她自己怎么说都是徒劳的,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这番说辞,何况是现在已经被气的不轻的范氏呢。 范氏果然不相信,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费尽的才压下了狠狠一脚踹死顾鑫的冲动。 顾老太太已经给了明话了,顾鑫这个丫头是要抬到卢家去做平妻的,在出阁之前一点事都不能出,出了事就都是自己的错! 范氏恨得牙痒痒,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对准了顾鑫的脖子,狠狠的划出了几个口子,这才算出了口气。 金簪接触到柔嫩的皮肤,顾鑫就绷紧了神经,连哭也哭不出来了,提着心一动也不敢动,等察觉到温热的液体直往外冒的时候才实在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范氏住了手,冷冷的吩咐清月:“去把人给带过来,省的她还要在这里跟我装无辜。” 清月似乎看这一幕已经看的很熟悉了,半点犹豫也没有,俯身应了是,转身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就带回来一个极熟悉的面孔,轻声道:“太太,人带来了。” 顾鑫回头去看,却见是已经没见了一天的秋霜。 难怪哪儿也找不到她,原来她是跑到范氏这里来了......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为什么范氏认定自己是阳奉阴违,并没有按照范氏的计划去陷害顾满,反而是成全了自己嫁给卢应翁,顾鑫咬着牙看着秋霜,忽然站起身来啪嗒甩了秋霜一耳光,直把秋霜打的倒退了好几步也没站稳,摇摇晃晃的摔倒在了地毯上。 秋霜却也是个能演戏的,一摔倒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似乎很是委屈的样子,听的顾鑫恨不得拿刀砍了她。 范氏瞧着心烦,心下对顾鑫更是恨得不行,就愤愤的道:“打够了么?六丫头,你长进了不少啊。” 这回算是栽在了顾鑫头上,范氏想到顾清的婚事泡汤,而以后或许淮安侯世子夫人再也不会待见自己了,心里一阵心烦,差点忍不住将顾鑫抓来再狠狠的划上几道伤痕。 但是她终究还是别过头去没有再看顾鑫,反而吩咐秋霜:“回去之后看好你们家姑娘,若是再出什么事,全算在你头上!” 秋霜哽咽着,红着眼睛应了是,委屈又小心翼翼的去搀扶顾鑫:“姑娘......” 顾鑫不敢再在范氏面前动手,只好忍了气跟着秋霜出了门。 屋子里就又重新安静下来,范氏叹了一口气,闷闷的把手里的簪子扔出老远,随即还不够解气似地,伸手将桌上的桌布掀了,上头的茶壶茶杯零碎的滚落下来,啪嗒一声摔了个粉碎。 淮安后府也没好到哪儿去,淮安侯世子夫人气的连饭也吃不下,对着丫头们不是打就是骂。 卢应翁初时还搞不清楚状况,等到卢蓉拉着他把事情都给解释了一遍,他就觉得有一盆凉水兜头给浇在了头上,浇的他整个人都傻了。 顾鑫虽然也算的上是个小美人,但是怎么能比得上顾满那勾魂夺魄的身姿跟容貌?!本来事情说的好好的,顾鑫也答应过自己事情一定没跑的,怎么好端端的,现在又出了这个幺蛾子? 他觉得被气的胃疼,捂着胃扒拉着淮安侯夫人的衣裳哭了一下午,淮安侯夫人虽然疼孙子,但是到底事情已经定了,还是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定的,已经没法再改变了,就狠了狠心,警告他不许再打顾满的主意。 现在顾鑫已经定下了,侯府万万没有把两个女儿连续嫁来淮安后府的道理,卢应翁想娶顾满的事,也只能作罢了。 可同时淮安侯夫人又觉得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当时跟范氏说的那么明白了,要她千万想办法促成顾九跟卢应翁,范氏答应的倒是好好的,转头就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门来了,还是一个庶女!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XBaoShu.com 一百九十二 我要她死 还有那个顾鑫,看着也不是什么善类,这样一个人要是呆在卢应翁旁边,还不得把翁哥儿给吃的死死的? 她心烦不已,偏偏又没有办法,就忍不住对着孙子也来了脾气:“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这有什么好哭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自己定的是什么计策,你贴身带着的扇坠儿跟荷包都在人家手上,还被这么许多人见了,你不娶人家还能怎么办?!找我哭有什么用,谁让你自己眼瞎找错了人!” 已经听卢蓉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卢应翁也明白这件事情定然是在顾鑫手上出了差错。 这个庶女一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自己爬进淮安侯府来,好当自己的妻子。 可是她也配?! 卢应翁心中恼怒不已,却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不了这件事情,怏怏的呆坐在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哭着跟淮安侯夫人撒娇:“祖母!难道我真的要娶一个庶女当妻子吗?到时候我怎么在盛京立足,大家都会嘲笑我,一个嫡长子居然娶了一个庶女为妻的!” 淮安侯夫人也很不好受,要知道,卢应翁可是她的嫡长孙,她的孙子要娶一个庶女为妻确实是委屈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话都已经说出去了。 缓了缓气,淮安侯夫人劝自己的孙子:“算了,只是个平妻而已,抬回来你喜欢就玩几天,不喜欢就放着让她等死就是。你自己也该收收心了!”淮安侯夫人见他仍旧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我们家的第一个男孙,也该为家里打算打算,该为我们淮安侯府打算打算!我们还指望着你把我们家发扬光大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卢应翁也知道女人如衣服,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么漂亮的顾满换成了一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小模样的顾鑫。他就觉得透不过气来,再说他这个人别的不说,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了,每次听见人问他的功课他都觉得烦心,如今听淮安侯夫人又提起来,他就闷闷的应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跟着丫头出了门去。 顾鑫也摇摇晃晃的跟着秋霜出了门,先秋霜还扶着她,等到了后头,就不再扶着了。只是遥遥的在后头跟着。她也知道顾鑫的脾气的,顾鑫比顾琳难伺候的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顾鑫的脾气很好,但是秋霜却知道顾鑫不是个好得罪的人,自己这一次帮了九姑娘出卖了她,回去她还不知道会怎么陷害自己呢。 顾鑫觉得委屈的很,同样是一个爹生的,顾琳跟顾清就可以活的肆无忌惮,范氏对她们的态度跟对自己是天壤之别。 而大老爷虽然跟顾博齐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对自己这个女儿也还算上心,但是到底因为自己是庶出的,他事情也多,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她还是被范氏吃的死死的。 忍不住啜泣了一声,她抬手把眼角的眼泪擦干了,回头去看着秋霜,眼神却再也没有之前的凌厉跟痛恨了。而是带着委屈与不满:“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秋霜没料到她会问这么一句,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愣愣的转过了头当作没听见。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需要钱来帮父亲还赌债。再说顾鑫也知道的,可是顾鑫却还是克扣自己的月钱。或许是因为太没有安全感了,顾鑫除了爱虐待下人之外,还很喜欢克扣下人的月钱,她们的月钱是八百文钱,可是顾鑫每次都会扣掉200文,这么一算下来,自己在府里的开销都不够,哪里还有钱拿回家里去? 顾满却大方的就给了自己五两银子,五两啊,那可是自己差不多半年的月钱。 顾鑫没有等到要的回答,也不失望,仍旧转过了头自顾自的扶着树走着。脖子上的伤口似乎随时在提醒她她现在有多狼狈。 她回自己的院子明明很近的,但是她却并没有径直回院子,而是穿过后花园进了园子,在明月楼底下立了半日。 同样的侯府的姑娘,顾满可以住这么好的地方,有这么多的下人,而自己就只配用两个大丫头......她掩面在明月楼底下大哭起来,似乎委屈到了极点。 明月楼算的上是安静的地方,因为在园子里,平日来的人也不算多,所以能看见她哭的也不会有外边的人,顶多就是明月楼里伺候的人而已。 葶橘正给顾满摘了新鲜的玫瑰花回来晒干了研磨花粉,猛然一见有人立在明月楼前哭先是吓了一跳,等看清楚了是谁之后就更加诧异,看着秋霜为难的表情,她并没有出声,静悄悄的绕过顾鑫进了屋,就直奔二楼去禀报顾满。 顾满正由着沛音给涂新鲜的蔻丹,闻言有些诧异的往楼下瞥了一眼,见的确是有个人影立着,蹙了蹙眉,冷笑道:“由着她去闹吧,她既然不怕丢人,你们也别给她留面子,想看热闹的尽管去,就说我说的,绝对不罚月例。” 葶橘应了一声,下楼去跟那些丫头婆子说,自己却仍旧顺着楼梯上了楼,在顾满身边立了。 葶橘是新提拔上来的二等雅图,做事机灵可爱,性子也讨喜,几个大丫头都很喜欢她,因此有些近身的活,例如梳头倒茶之类,也都由她做了。 顾鑫在这里哭的功夫,满侯府的后院都知道六姑娘立在九姑娘门前哭了。 顾烟这里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她玩味的笑了笑,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顾鑫的马车坏了她就觉得有些奇怪,等到了淮安侯府,淮安侯夫人过分热情的态度也着实是让她觉得稀奇了一番,那**裸的居心别太明显了,是个人就都能看得出来,还有那个所谓的荷包,还有秋霜...... 打顾满主意的人可真是多啊,她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回转头去问入画:“打发人去后头问问,看看哥哥回来了么?” 入画忙欠身答应了去了,不过一会儿就笑眯眯的进来:“姑娘,五爷回来了,说是过一会儿就往您这里来。” 顾承宇自从升了指挥使副同知之后就很忙,因为他升官的事情,现在顾老太太对自己的态度简直是天上地下,连顾清与双胞胎也很多次都急的红了眼。 顾烟摸了摸手上带着的镯子点点头:“那好,你去备一些五爷喜欢的小点心来放着。” 没等多久,顾承宇就进来了,他现在长高了很多,也比以前黑了,一双眼睛看起来仍旧如同从前那般幽深。 见了顾烟,顾承宇就露出了笑容,对待她身边的丫头也很是客气:“入画如今越来越漂亮了啊。” 入画红着脸不敢答话,羞赧的退了出去,让她们兄妹俩自在说话。 见顾烟一直神色严肃,顾承宇有些奇怪:“烟儿,今日是怎么了?不是说找我有事么,怎么到现在都不说话?”他看得出顾烟似乎很是不开心,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 顾烟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抬头看着顾承宇,道:“我们过几日要去清风观打醮。” 这个顾承宇当然知道,想起之前跟六皇子之前的交易,他又觉得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没了,见顾烟这么心事重重,就点了点头,问道:“所以呢?” 顾烟咬了咬牙,似乎才下定决心,认真的盯着顾承宇的眼睛,道:“哥哥,我要求你一件事情。” 顾烟很少求他办事,所以顾承宇找不到有什么推脱的理由,何况若是顾烟想做,什么事情他都会做的,因此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好!只要烟儿你说,我就一定替你办到。” “我要你帮我,趁着打醮杀了顾清!”顾烟终于吐出这一句话,脸因为紧张和兴奋涨的通红,一动不动的看着顾承宇。 杀了顾清?顾承宇以为自己听错了,就重复了一遍:“顾清?”他一直以为顾烟最恨的应该是顾满,这回顾烟提出要自己杀的竟然是顾清,不是顾满? 顾烟认真而执着的点了点头。 顾承宇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为什么?” 那一日自己还有事情要做,若是同时对付两个人的话怕会出什么乱子。 顾烟想起那一日顾清的嘲讽,还有她眼里的尖锐的不屑,就红了眼眶,道:“我要她死!” 顾承宇了解顾烟,如果不是受了特别难以接受的委屈,她不会这么激动,更不可能这么尖锐。他沉了脸色,道:“她欺负你了?” 顾清的脾气顾承宇当然也知道,最喜欢的就是无理取闹。 像是顾满这种嫡女也能被她欺负,何况是身为庶女的顾烟。 顾烟没有说话,眼里的眼泪却一滴滴的往桌上落。 大概是活的不耐烦了,顾承宇伸手将顾烟脸上的眼泪擦去,极为温柔的哄她:“放心吧,既然烟儿要她死,我就一定帮你做到。” 反正那一日也要整治顾满的,再加上一个被土匪杀了的顾清,似乎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XBaoShu.com 一百九十三 新欢旧爱 男人若是变心了,他身边的女人其实很快就会察觉出来的,女人的敏锐性其实很强,尤其对着的,是自己的喜欢的人的时候。就好比婉妃就已经深刻的察觉到了谢振轩近日对自己的疏忽以及 冷落。 她呆坐在房间里对着梳妆镜发呆,夕阳美人镜里映出她漂亮却有些憔悴的容颜,她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觉得不开心了,挥手拿起旁边的小匣子狠狠地把梳妆镜砸的稀巴烂。其实她已经很久 没有照镜子了,是不喜欢也是不敢。 不敢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一天天变得衰老,不敢再看自己憔悴的、没有风情的眼睛。 她还记得谢振轩的话,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过漂亮那么几年而已,之后就到了枝残叶落的时候。而她竟然这么不经老。 其实她也不想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要抓住谢振轩这样的人真的是太难了,她已经用尽了各种办法让自己显得年轻一些,可是谢振轩偏偏都不放在眼里。 说起来她根本就不算老,她甚至连孩子也没有,她才二十六岁...... 可是谢振轩说,她的美貌已经不再了,连以前最吸引他的眼睛也变得不再干净。 旁边伺候的宫女内侍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矗立着,不敢上前劝她。 婉妃虽然很柔弱,平时对人也很好,但是生气起来的时候一定不能上前招惹,这是丽宁宫的人都清楚的道理。 没过一会儿,婉妃哭够了,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左右对着已经破裂的镜子端详了一会儿,她忽然面目狰狞的伸手开始掐自己的脸。 平日保养得宜的白嫩的皮肤很快就被她折腾的青紫了,那一大片淤痕看着很是渗人,旁边的宫女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拦阻她。 可是却拦不住,婉妃就像是疯了一样,疯狂的对着镜子折腾自己的脸,很快就把本来白皙美丽的脸折腾的面目全非。 这大概是婉妃近来的新爱好,她也不怕皇帝哪天就来了,看到这一幕。 宫女心惊胆战,深觉自己跟着的就是一个神经病。 婉妃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她不折腾别人,她只折腾她自己,却比折腾别人还要可怕。要知道,哪一日被人看见了,遭殃的首先就是她们这帮伺候的人。 这一次实在是过分了,她脸上的那些已经泛着红痕的伤大概几天都消不掉,到时候怎么出去见人?红缨跟绿豆慌慌张张的去寻药,自有宫女静悄悄的上来收拾了残局,扶着婉妃往里边走去。 婉妃却一把打开了她们的手,啜泣了一会儿,趴伏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众人相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内侍们将梳妆镜抬出去,很快就又换进新的来。 没过一会儿,绿豆跟红缨进来给婉妃敷药。 幸好太医院给后宫的主子们备的药都足的很。绿豆叹息着将手上的玉颜膏小心翼翼的敷在婉妃的脸上,劝她:“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 她们两个都是谢振轩的人,因此对婉妃为何这样都是清楚的。 婉妃麻木空洞的眼睛里总算出现了点神采。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忽然伸手抓住红缨的袖子,哭着求她:“红缨。告诉他我要见他!去告诉他!” 美人就是美人,其实红缨很是不理解谢振轩的兴致为什么能去的这么快,婉妃如今根本就算不得年老色衰,相反,若是以她的眼光来看,现在的婉妃比当年青涩的样子还要漂亮上许多倍,但 是谢振轩却时常说婉妃已经老了。 红缨看着这样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婉妃都有些把持不住,不知道为何六皇子能对一个美人这么狠心。 但是她毕竟是跟着六皇子的人,自然不可能再深想主子的不对,有些为难的看了婉妃一眼,红缨结结巴巴的道:“娘娘......六皇子他......他最近怕是忙的很。再加上......如今丽妃娘娘 盯您盯得紧着呢,这个时候见面怕是不妥吧?” 丽妃丽妃丽妃,丽妃算个屁!婉妃冷笑了一声,有些疲惫又有些自嘲的斜倚在床栏上,伸头往外边瞧了一眼。 丽妃怎么可能还会一直盯着自己呢,昌平公主的把柄就拿捏在谢振轩手里,只要谢振轩一个不开心,昌平公主就没好日子过,而昌平公主没了好日子过,丽妃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在这个时 候,丽妃还哪里敢主动来招惹谢振轩? 这一切一切的借口,都不过是因为谢振轩嫌弃自己已经年老色衰了,不想再来见自己而已了! 婉妃有些想笑,但是脸上的伤口实在是太疼了,她试了试,连个冷笑都扯不出来。 再回想起像是一朵初开的牡丹的顾满,她就又觉得心肝疼。 从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也就是自己这么傻,当初会听他的进宫,又跟他冒着luanlun的名头苟合。 可是她再回想起之前的美好岁月,心里就有软了。 她很想念谢振轩,非常,就算谢振轩如今一见面就不会给她好脸色,就会冷嘲热讽的说她已经是老女人,她也一样的想见他。 抓着红缨的手,她再一次不容置疑的肯定道:“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见她这么激动,红缨不敢不答应,连忙答应了,去外面吩咐了一个衣着普通的小太监,又转身折回来。 谢振轩正在寿康宫喝茶,听了小内侍的回禀就很不耐烦。 婉妃这个女人真的是变得越来越神经质了,顿了顿,他再一次问道:“你说,婉妃她掐自己的脸?” 小内侍忙不迭的点头,又道:“回殿下,红缨姑姑说婉妃娘娘把自己的脸都抓烂了......” 疯子!谢振轩站起身随意的踱步,却驻足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面前。 小内侍很久没听见谢振轩的回答,就壮着胆子抬头,见那画里画着的是一个女子在打秋千,画画的人画的很好,女子精致的眉眼栩栩如生,小内侍诧异的张大了嘴巴:若是世上真有这等漂亮 的女子,也难怪六皇子殿下连婉妃也看不上了。 谢振轩见到画心情似乎就极好,他伸手在画上抚摸了一阵,像是想起了什么好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露出的这个表情很诡异,小内侍忙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外边有宫女进来禀报,说是赵王世子来了。 那批古文的事还没完成,因此谢庭仍旧日日要去藏经阁抄书,一日都不曾落下。 自从那一次谢庭冲进火海的事情之后,皇帝对待谢庭的态度起了明显的变化,对他的关心也一日胜似一日。 谢振轩挥挥手示意小内侍出去,又吩咐道:“叫红缨好好看着她,就说我忙着呢,没空见她!” 小内侍早料到是这个回复,恭敬的点了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谢庭推门进来,正好看见了墙上高挂的画,忍不住皱了皱眉。 好在他这个表情收的很及时,谢振轩回头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反而笑嘻嘻的问他能不能认出这幅画的里的女人是谁。 谢振轩平日里对顾满的态度确实很明显,这一点谢庭是知道的,但是谢振轩很少会跟自己提起,这一回他故意把画挂在这里,还要让自己来猜是谁,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见他并没有开口,谢振轩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挑眉道:“这样漂亮的美人儿你都能忘记?我记得你与她关系还是不错的。” 意外于谢振轩会说这句话,谢庭几乎是马上就想到了他一定是在打顾满的主意。 斟酌了一会儿,谢庭终于还是开口道:“这幅画画着的是顾九姑娘吧?六叔......” “没什么特别的!”谢振轩捻了捻手指,见都染上了还未全干的墨迹,就道:“只是觉得顾九姑娘打秋千打的实在是好,想画下来罢了。” 谢庭再一次抬眼看了看那幅画,见场景显然是在侯府的后花园,就有些惊诧。 谢振轩现在居然能逛去侯府的后花园了? 还是说里面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谢振轩顿了顿,又笑道:“景行,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只要我让你做的事情,你一定会帮我做到?” 谢庭是曾经跟他说过这句话,当时是为了陈起先寄出的那几封信。 可是谢振轩当时不屑一顾,连冷笑都不屑于给自己。 不管怎么样,谢庭还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很好。”谢振轩显得很满意,他拍了拍谢庭的肩膀,笑道:“景行,你帮六叔一个忙,六叔就把信全部都送给你如何?” 谢振轩居然主动提出把陈起先的信给自己...... 谢庭想了想,抿唇道:“六叔请说吧。” “过几日顾家的人会去城外的清风观打醮,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顾九约出来?”谢振轩望着他,虽然在笑,用的也是疑问句,神情却自信的很。 原来谢振轩打的是这个主意!XBaoShu.com 一百九十四 女人 谢庭看了谢振轩一眼,似乎很是疑惑:“六叔这么多年都不肯把信给我,就因为约顾姑娘出来就能把信给我了?约顾姑娘应该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吧,谁都可以做。” 谢振轩笑了一声,抬手指着顾满笑:“景行,你说她配不配得上六叔我?” 谢庭只往画上瞥了一眼就把眼睛移开了,似乎毫不在意。 谢振轩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谢庭这个人一心都扑在为外祖家翻案报仇上,对女人都没什么兴趣,是个纯粹的呆子。 然后谢庭还是点了点头。 顾满怎么可能会配不上谢振轩?配谁都绰绰有余,谢庭不知为何,又想起那一晚站在阁楼上抬头看烟花的、眼里干净的跟一片湖水一样的顾满来。 见谢庭点头,谢振轩就笑的更加欢快了:“我记得我之前就跟你提过,我打算向父皇求了她来,当我的皇子妃。” 可是谢振轩是不敢的,在这个时候要求娶王伯雍的外孙女当皇子妃,就算是皇帝也未必敢答应。 因为到时候言官们的奏折一定会跟雪花一样淹没整个内阁跟御书房的。 可是想到这里,谢庭又想起了上一世顾满嫁给邱苍梧的事情来。 难道就是为了避开谢振轩的求娶,侯府才特地挑选了身家相对清白,也不算扎眼的邱家,把顾满给嫁了出去? 现在邱苍梧出了跟妹妹疑似luanlun一事,已经在盛京丢尽了人,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不敢把女儿嫁给他的,否则不就是给盛京徒添笑话么?而侯府更是不用说了,顾满也曾经说过,现在的邱苍梧根本就再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夫婿。 上一世是邱苍梧,那这一世呢? 这一世顾满不会真的要嫁给六皇子吧? 还没等谢庭想出个子丑寅卯来。谢振轩就又开口了:“景行,我知道你向来都很聪明,相信这一次也不会犯傻的。我实话与你说了吧,我娶顾九是一定的,重要的是方式不同而已。现在跟父皇求娶顾九确实不是时候,所以我打算......打算用个她不得不嫁我,还能让人心服口服的法子。” 谢庭大概猜到谢振轩想做什么了。 谢振轩又停顿了一会儿,果真还是接着道:“所以,我打算在顾姑娘面前演一场戏。”见谢庭仍旧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茶杯。他就敲了敲桌面:“那一日清风观打醮的时候,或许会出现几个劫匪......我恰好在周围,救了被劫匪抓去的顾九......” 这样做的话,顾满嫁给自己的救命恩人的确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 谢庭出了寿康宫,仍旧径直往藏经阁去了。 谢振轩却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着眼前去而复返的小内侍,道:“我才与你说什么来着?!她若是寻死你们就看着她,别让她死了不就完了?!跟她说我没空,她若是爱折腾自己尽管折腾。死了我也懒得看一眼!” 小内侍见他果真生气了,忙点了点头,屁滚尿流的回头禀报红缨。 红缨叹了一口气正要往回走,却见呆愣了站在门口的婉妃。不由得愣住了。 真狠啊!婉妃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圈瞬间就又红了,她脖子上的红痕还很明显。 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但是谢振轩却还是懒得来看上一眼!这个人的心到底是有多硬...... 想了想。她招手把那个小内侍唤进来,问他:“方才六皇子殿下在做什么呢?” 小内侍不敢撒谎,一五一十的都说了。道:“才刚六皇子正在画美人图呢。” 美人图?他果真还是只看的进美女的,婉妃牵着嘴角似笑非笑,继续问他:“是什么美人图?” 这可怎么形容?小内侍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结结巴巴的回道:“很漂亮的美人儿......在打秋千的美人儿。” 婉妃有些失望,画上的美人儿们要不就是在打秋千,要不就是执扇而立,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小内侍见婉妃明显很失望,努力的想了想就啊了一声,惊喜的笑道:“我记得了!” “记得什么?”见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婉妃又打起了精神。 “我去的时候赵王世子在里头跟殿下说话呢,我不敢进去,就在外头候着,隐约听见殿下问世子:画上的顾九姑娘漂不漂亮。”小内侍有些苦恼的继续挠了挠头,接着道:“原话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说是什么顾九姑娘。” 顾九......顾满,果然还是顾满...... 婉妃脸上出现了极奇怪的表情,像是哭又像是在笑,眉间的一抹朱砂痣此刻显得越发的红,因为泪意,她的眼睛如同被洗过了一样,亮的惊人,看的小内侍都不由自主的低了头。 顾满顾满,都是顾满! 婉妃也知道这事其实怪不得顾满,她也不是个蠢人,也明白娶顾满对于六皇子来说是利大于弊,也必须去完成的事。 众人都想着顾满的外祖父是内阁首辅,但是却也少有人记得,她的嫡亲祖父还是在边关戍边的将军......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想要娶顾满,所以顾满再不愿意,也会被人盯着抢。 可是那又怎么样!她顾满还是挡了自己的路,还是要抢走自己的男人!婉妃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目光空洞的呆坐在座上,半响没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回出门吹了风,顾满这几日染了风寒,头痛身子轻,一走路就跟踩在棉花上似地,看个人都觉得头晕眼花,睡觉也睡不好,她向来浅眠多梦,睡觉状态不甚好的,最近因为风寒就更加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就觉得两个眼珠子揪着疼。 小厨房的秦婆子给她送来一晚姜汤,沛音接了,就服侍她喝下去。 刚接过碗,执画就蹬蹬蹬的跑上楼来,见了顾满在吃药,脚步就自觉的放轻了,垂着手道:“姑娘,十一姑娘与六姑娘来了。” 顾鑫跟顾烟?顾满按着头有些疑惑,顾鑫虽然与顾烟一样都是庶女,但是二人之间因为隔了房的缘故向来都是没什么交集的,难道是因为上次顾鑫陷害自己没成,现在跟顾烟跑到一块儿狼狈为奸去了? 不管怎么样,顾满还是点了点头,示意执画将人带上来。 顾烟做戏是一流的,看了顾满眼底下黑压压的乌青,就赶着上前来坐在床沿上将顾满扶住了,心疼道:“九姐可好些了?昨儿我就想来看姐姐,只是老太太召我去,没得空儿。” 顾承宇能不依靠家族的荫庇而得皇帝的青睐,破格被提升成本朝最年轻的锦衣卫副同知,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他的前程不可限量,顾老太太本就对这个孙子宠爱的很,现在孙子得了脸面,她爱屋及乌,对顾烟这个孙女儿自然也更加上了些心了。因此顾烟这阵子经常往德安居走动。 顾满点了点头,似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多了,不过是风寒,清清静静的饿两顿也就好了,没什么大碍的。” 话音刚落,顾鑫就阴阳怪气的在旁边哼了一声:“没什么大碍?夜路走多了总是会碰见鬼的,也不知道九妹妹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这么久都下不了床。” 沛音与执画都气的直跺脚,看着顾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苍蝇,往常也没觉得这位谨小慎微的六姑娘嘴巴这么损,怎么出口就是伤人的话。 似乎是因为不管怎么样前程都已经定了,顾鑫最近的脾气见长,因为亲事已经定了,对待她的姐姐妹妹们也完全没了之前的小心翼翼。 从前那个在宴会上细声细气的替自己说一句话的姐姐,到底已经不在了。 顾满眼神暗了暗,随即又笑起来:“六姐姐说的是,可不就是夜路走的多了,遇见了鬼了么。前儿见了姐姐在我门前哭了一场,想是吓怕了。” 这么丢人的事顾满到了现在还不放过,到了现在还要提起来!顾鑫瘪了瘪嘴,想哭但是碍着有顾烟在,不好哭出来,却实在是忍不住想上前撕烂顾满的嘴巴。 顾满已经不想理她了,于是只当她不存在,转头看着顾烟:“十一妹现在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现在的顾烟在侯府的地位显得很微妙,她已经不再需要用卑躬屈膝的态度来对待顾满了-----她的哥哥是皇帝面前的新贵,连父亲顾博齐对着顾承宇都要给三分颜面了,这府里的人哪个不知道见风使舵的道理? 知道她是来跟自己展示她现在是如何的威风八面的,顾满也不多说,静静的坐在榻上听着顾烟说话。 “过几日要打醮去了,这几日因为你病着,祖母特地免了你的请安,因此你不知道。祖母担心你的身子呢,让我过来瞧瞧你现在怎么样了,过几日又受不受得住?” 去打醮的日子挑了个好日子,听说是二十五。XBaoShu.com 一百九十五 学乖 到了二十五那日,天气果然放了晴,明晃晃的大太阳挂在树梢上,地上的地锦都被晒得打蔫儿了。 顾满在大夏天里得了风寒,本就是极难得的事情,顾老太太等人都聚齐了,就问顾满:“可好些了?若是没好,可不用逞强!” 顾满温温柔柔的点头,一副极是感激的样子。 如今年岁渐长,顾满也学会了一些道理,比如说过强必折,有时候对着顾老太太这种人,也得拿出些心思来应付,软化的态度若是能换回一些好处来,她也是不介意的。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回头吩咐二太太:“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准备准备出门吧。” 二十五日这一天出门往清风观打醮去早就已经说好了的,王氏早已经把一切都料理的妥妥当当,闻言就笑着应了一声:“马车全都已经套好了,欧阳夫人那边派人过来说,那头也已经出发了,差不多咱们出了城门就能碰见,到时候再一起上山去。” 大周的道教与佛教都是盛行的,甚至于有好几家佛寺就开在道观对面或者是附近。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搀着王氏与范氏的手往外头走。 以往上来搀扶她的都是柳氏与范氏,现在柳氏自己闹脾气回了汝宁伯府,已经差不多大半个月了,但是顾老太太就是没有松口让五老爷去接她。 无缘无故的被送回了娘家,婆家还一个人也没派去问问,汝宁伯府的人哪里能看不出个苗头来,汝宁伯老夫人已经气的好几天都没吃饭了。 偏偏柳氏自己还不知情,先是心安理得的住着,后来就越来越坐不住了。 等听到二十五日就要去打醮的消息更是嚷嚷着要回定远侯府去。 双胞胎如今也渐渐的大了,争取些机会在勋贵之家跟贵妇面前露露脸是很必要的事情,柳氏已经打听得知这一次的打醮不仅是顾家。欧阳侍郎家的小公子与太夫人都会去。 这可是个好机会呢,欧阳侍郎虽然官做的并不大,却是有实权的人物,上头还有个当淑妃娘娘的妹子,更别提还有个极争气又对弟弟极好的嫡长子欧阳宣了。 柳氏向来都对欧阳家极为满意的,闻言就晃着汝宁伯老夫人的手,哭嚷着要回家去。 汝宁伯老夫人在她回家当天就逮着她问了缘由,为何无缘无故,也没个帖子,也没个名目的就回了娘家。 柳氏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只好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说是定远侯老夫人容不下她,给她气受,如今太过偏宠二房的人了。 别人汝宁伯老太太不知道,但是对顾老太太的脾气她还是了解的,再加上她们早前之间的交情,顾老太太这么些年来对待柳氏不可谓不好,甚至可以说偏心,无缘无故的。哪里就会到了斥责的地步?因此她只是皱了皱眉,冷淡的把女儿赶下去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却又接着问她缘由。 柳氏那时已经在家里住了一日,也没见顾博勇遣个人来问问。也不见顾老太太派人来请她回家,早就慌了神,忙一五一十的把话都跟汝宁伯老太太说了。 “真是糊涂!”汝宁伯老太太当下就忍不住戳着她的额头骂:“我早就说过要你好好的管着小八,别让他总是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下流坯子混在一块儿。你总是不听!这世界上哪里有从哥当着族人的面欺负堂弟的道理?何况那小子因为是最小的,现在可是你婆婆心尖上的人儿,你不说去捧着。还上赶着说那么难听的话?若是你嫂子敢纵容儿子打我的孙子,又跟你一般说那些诛心的话,我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汝宁伯老太太是讲道理的人,认定了自己女儿这件事做的实在是不厚道,也明白了为何顾老太太跟顾博勇这回连个信也没往家里送。 她斜睨了女儿一眼,冷笑:“回去?人家没人来接,你也好意思回去?!” 一句话把柳氏的脸说的煞白煞白的,柳氏其实一出门就后悔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当时顾老太太话里都是什么意思,如今自己不顾一切的出了门,现在顾老太太不派人来接,顾博勇也没个表示,自己成了什么人了? 她直到此时此刻才回过了神,一把抱住了汝宁伯老太太的手哭出了声音:“母亲!那我怎么办好?如今我出也出来了,我原本以为,好歹我与五老爷夫妻一场,对老太太也是真心孝顺了那么多年,她定然会来接我回去......谁知道......谁知道......” “谁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把你的这一套放在心上!”汝宁伯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的哽咽了的女儿,叹道:“你啊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嫁过去的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我教你做个贤良的媳妇儿,当个好长辈,可是你呢?你做到了哪一样?!” 汝宁伯老太太与顾老太太不一样,顾老太太是真的刻薄自私,对待自己的媳妇儿们也是个顶个的为难着刻薄着,但是汝宁伯老太太不一样,她出身大家,又被金尊玉贵的娇宠长大,偏偏还宽厚大气,叫人挑不出个错处来。 也是因为这一点,顾老太太或许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对待汝宁伯老太太的态度很是好,也因为如宁波老太太的原因,她格外的待见柳氏。 柳氏挨了自己母亲的骂,就哭的更加伤心,红裙拖在地上。 汝宁伯老太太重规矩,对待自己女儿更是严格,可惜因为柳氏是幼女,又是老来女,长辈们对待这样的子女向来都是宽容一些的,汝宁伯老太太也不例外,因此柳家的长女温文贤淑,幼女却彪悍刻薄。 汝宁伯老太太觉得头疼,将头上带着的抹额松了松,叹着气吩咐旁边的老嬷嬷:“凤仙,顾老太太既是要去打醮,你就送些三牲、果品过去。就说咱们给她们添茶去了。” “母亲!”柳氏尖锐的喊了一声,扑上来看着汝宁伯老太太:“母亲!都到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去给我婆婆送东西,您服了软,她就更要糟践我了!” 汝宁伯老太太旁边跟着的凤仙老嬷嬷见汝宁伯老太太横眉怒目,连额头上的青筋也清晰可见了,就忙笑吟吟的拉着柳氏站了起来,轻声劝道:“三姑奶奶说的哪里的话?!老太太正是为了您好呢,这回的确是您做错事情在先,任性回府在后,顾老太太生气也是难免的。您现在在府里名不正言不顺的,侯府若是再不派人来接,盛京不久之后就该传闲话了!现在顾家要去打醮,咱们自然得抓着机会去探一探顾老太太的态度不是?咱们老太太与那头老太太的关系向来都极好的,老太太先过去表个好,那头的老太太还能不松口?到时候自然就派人接您回去了呀!” 真是愚蠢到家了!汝宁伯老太太瞥了一眼女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长女柳月红可比幼女聪明的多,也宽容的多。 柳氏回过味来,有些羞赧的低了头,随即又有些不服似地,抱怨道:“我若是不在,也不知道二嫂她们会怎么刻薄我家栋哥儿跟槿姐儿她们......尤其是九丫头那个小蹄子,年纪不大,心可大着呢,也不晓得会不会趁着我不在给栋哥儿下绊子......” 汝宁伯老太太重重的跺了跺拐杖,怒道:“住口!” 屋外有婆子来回话,说是大太太过来问晚宴摆在哪里。 汝宁伯老太太示意人出去回了,就一门心思看着女儿,冷笑道:“才刚教了你些道理,你转头就能忘记的干干净净。不是我说,栋哥儿这等模样,长大了也就是个祸害!如今活该被整治!” 居然这么说自己的亲外孙!柳氏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汝宁伯老太太,委屈的不能自已。 “你哭!你居然还有脸哭?”汝宁伯老太太拂开她的手:“嫌我说的难听了?我告诉你,我说的全是实话!若他不是我的外孙,我真恨不得立时就有人来将他给打死!” “他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大家公子的样子?上回来府里给他舅舅请安,居然拉着你兄弟身边的一个丫头不撒手!” “他在顾家族学里闹事的事已经不少人知道了,简直可以说是传的沸沸扬扬的!你说说,这样的一个人,对着兄弟也敢下那般毒手!你丈夫不生气,你婆婆不生气怎么可能?” “我都觉得你丈夫骂你骂的轻了,若是你嫂子敢这么纵着焕哥儿,我就立刻拼死也得把她给休了!这不是娶媳妇,这是给自己家挖坟呢!” 汝宁伯老太太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句话都在戳柳氏的心窝子,把柳氏的脸说的像是红透了的苹果,整个人都垂下了头,连哭也不敢哭出声来了。 这些汝宁伯老太太在出嫁之前都教过自己,可是嫁过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婆婆对待掌着府里中馈的二嫂根本就不待见,加上王氏软弱可欺的性子还有顾博勇的不管事跟纵容,她的脾气就越来越坏,想要的也越来越多。XBaoShu.com 一百九十六 打醮 后来王氏多年无出,自己又生了个顾老太太极为喜欢和宠溺的栋哥儿,就更加贪心了...... 可是现在回过头来看看,连自己母亲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柳氏又是惭愧又是难受,眼里憋着的眼泪终于全都倾泻而出,抱着汝宁伯老太太哭的一塌糊涂。 “母亲!”柳氏抽抽搭搭的,吸了吸鼻子:“那我现在怎么办?女儿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侯府还有自己的丈夫跟儿女在呢,顾博勇这些年虽说不争气,但是比顾博齐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对待自己也还说的过去,老太太也从来都不为难自己,还有栋哥儿,还有槿姐儿...... 终于把她给说通了,汝宁伯老太太心中郁结的一口气总算舒缓了出来,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温言软语的劝她:“还能怎么办?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给你婆婆认错。”顿了一顿,她又道:“ 你回来也这么长时间了,若是我没猜错,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顾老太太也该遣人来接你回去了,说不准还会是你丈夫亲自来。” 柳氏顿时收住了哭声,睁着两只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汝宁伯老太太,像是一条听话的哈巴狗儿。 汝宁伯老太太这才搀扶着她起了身,拉着她在自己旁边坐了,又替她擦了脸上的眼泪,道:“回去了啊,好好跟你婆婆认个错,与你二嫂也认个错去-----人家的小儿子娇贵着呢,又是这么艰 难的情况下得来的,你说八郎他怎么下的去手?你想想,若是她儿子把你的八郎踢成这样,你能善罢甘休吗?可人家硬是忍下来了,这都第几次了?你好好想想。” 柳氏不敢再拧着。想了想虽然觉得有些委屈,但是对王氏却真的生出了几分愧疚之心来。 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处处掐尖要强,时不时的撺掇着老太太冷落她,呵斥她,可是王氏终究还是对自己不错的......实话实说,她自己确实做不到这样宽容。 柳氏已经知道错了,汝宁伯老太太也就顺势住了口,眼里却带着一丝笑意。 幸好这个幼女虽然飞扬跋扈了些,被宠坏了些。但总算本性还没坏透,能听得进去劝就好。 那边厢的顾老太太前腿才到了清风观,才来得及下了马车,就见顾承宇策马从后头来,下了马笑道:“老太太,汝宁伯府太夫人给您送茶来了。” 忍了这么久,终究还是知道来认个错了?顾老太太挑眉,倒是也不拿腔作势了,直接吩咐道:“既是来了。叫周嬷嬷带着人进庙里去,待会儿等我得闲了,再细细的问话。” 今日来送她们女眷的是顾承宇,这个少年成材的孙子顾老太太向来都是喜欢的。如今心情就显得格外的好。 顾承宇冲着她身后不远处也才刚下马车的顾烟使了个眼色,嘴角翘了翘,爽快的答应了。 庶子这般有出息,王氏却似乎感觉不到威胁似地。仍旧淡定平和的扶着顾老太太,转头吩咐下面的人将准备好了的竹轿抬来,搀着老太太上了轿子。这才笑着回头去叮嘱顾承宇:“宇哥儿, 待会儿记得迎迎你八弟他们。” 她对顾承宇很好,给他的也完全是嫡子有的待遇。 顾满注意到顾承宇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又笑嘻嘻的回头应了,一副孝子模样。 王氏并没有苛待过她们,甚至也没给过顾烟这个庶女气受,马姨娘也向来活的不错,那究竟是为什么,顾承宇要恨王氏跟自己还有顾昭顾成峰入骨呢? 顾满有些疑惑,片刻后又回转神来-----能为什么呢?有些人永远都是不满足的,就算他手里捧着一锭金灿灿的金子,也会对着你手上那块大一些的流口水,然后红眼。 她扶着执画的手上了竹轿,忽然看见顾鑫的丫头画屏凑在顾烟耳朵旁边说了一句什么话,顾烟就捂嘴笑了一声,紧跟着又笑吟吟的看着顾鑫微笑。 这两个人又勾搭在了一起,顾满真想为顾烟这样强的交际能力喝一声彩,实在是太棒了,从顾清到顾鑫,她把大房的嫡女庶女都收服了。很快就登上了山顶,山上的何道士已经领着十几个小 道士们迎了出来,恭敬的站在清风观的台阶上列队迎接。 顾老太太信佛也信道教,见了何道士就笑嘻嘻的问好,又道:“上回送来的供奉可收到了?香油钱添了没?” 这些都是王氏做的事,王氏对待顾老太太的吩咐何曾懈怠过?果真,何道士忙弯着腰笑道:“早前端午的时候就给了,嗬,老太太这样行善积德,可见有享不完的福报!” 年纪渐渐的老了,就越来越喜欢听吉祥话,顾老太太这样的老人儿更是信这一套,闻言笑的牙不见眼。 何道士左右瞧了瞧,没看见顾成峰,就笑问道:“哥儿没跟着来?” 他说的哥儿,就是指的这回要来还愿,认干爹的顾成峰。 顾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道:“来了!本来路远,不想带他来,谁知他竟闹着要来一场,我想着,既是要认干爹,只带冠服来走过场未免让神明觉得不尊重,因此就把他给带来了。” “正是呢。”何道士摸着胡须点了点头:“前儿周大人家的小孙子满月,说是来做个道场,谁知人虽来了,却并没把小公子带来,连冠服也是草草的准备了,隔日回去就生了重病-----可见神 明是有眼的。” 周家?哪个周家?盛京里并没听见过有哪个勋贵姓周,既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难怪对这些门道不清楚,也不舍得。 顾老太太闻言立即就点了点头,唤王氏:“将寄名礼都给抬来。” 王氏点了点头,吩咐下去,没过一会儿,就有小厮抬着许多箱笼来。 统共是符文布二十匹、大红香烛二十斤、沉水香五斤、三牲各两只、烧鸡两只、上好的香茶两食盒,另外还有些四色糕点之类的吃食。 最后还有个箱子里面,装的却是银晃晃的十锭银子,少说也有一百两...... 何道士越发的欢喜了,笑的比顾老太太还夸张,忙将人往里头引,又笑问道:“听闻欧阳夫人也是作陪来的,却没看到人影?” “老婆子在这儿呢!”何道士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又有几顶竹轿被抬了上来,欧阳灿却是策马直接上来的,此刻翻身下马,亲自走到领头的那顶竹轿面前,将上头端坐着的、虽然头发花白却 仍旧显得精神奕奕的老太太跟搀扶下来。 欧阳张氏,顾满上一世曾经远远的在欧阳府的宴会上看见过一次,端的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 此刻听了何道士问起自己,欧阳张氏笑了一声,打趣道:“想必是没看见老婆子送的茶,就惦记上了!” 随后后头就又有仆从抬着四五抬箱子来,所送的无非也就是定远侯府备下的,只不过因为是陪着来的,分例上就又减了一等。 只是这减下来的一等看在何道士眼里也都金灿灿的了,忙上前行了个礼,笑道:“老道士给老太太您请安啦!许久不见,老太太可好?” 随即欧阳张氏就上前来与顾老太太并肩走着,笑道:“老姐姐来的倒早。” 顾老太太颔首,微笑道:“今日是我们家五郎带着,因此路上的脚程就快了些。” 顾承宇进了锦衣卫当了副同知,又是跟着林若同的,而林若同一直都跟欧阳宣不对盘,欧阳张氏眼里精光一闪,却什么也不显露出来,紧跟着顾老太太进了大殿。 大殿上供奉着三清,左右都是两根大圆柱,中间摆着香案,底下有几个明显崭新的蒲团。 二位老太太跟两家的太太们都跪过了,小姑娘们也都上前来参拜了,何道士就笑着迎上来带她们往偏厢去。 转过了后门,再往前行了一段路,就见一座小小的院子立在面前,何道士笑着将门给开了,把太太们都迎进屋子里,笑道:“老道士就先失陪了,去给贵人们备些吃食跟好茶。” 欧阳张氏抬眼一瞧,见孙女儿已经跟顾家的姑娘们站在一起了,想起前些日子欧阳灿书案上摆着的画,就笑道:“这都是顾老太太的孙女儿们?我看一个个都长得跟水葱儿似地水灵,难怪盛 京的人都羡慕您。” 顾老太太被捧得极受用,笑着让后头站着的几个孙女儿上前给欧阳张氏请安。 几个姑娘们都乖巧的上前对着欧阳张氏弯下身子来,行动间不闻丝毫声音,欧阳张氏点了点头,笑着问领头的那个:“你是四姑娘?” 顾清笑着应了:“回太夫人,我是四娘。” 长得倒是圆圆白白的,看着也有福相,欧阳张氏笑了一声,冲着身后的人一瞧,身后的人就将一个极精致的琉璃托盘从后头小丫头的手里接了过来,欧阳张氏在里头捡了一个点翠福文寿字金 簪递给顾清,笑道:“拿着玩罢!”XBaoShu.com 一百九十七 未来驸马 一看就是内造的东西,顾清点了点头,虽心中欢喜但是并不敢太露,仍旧恭敬的应了。 欧阳张氏瞥了一眼剩下的女孩儿们,一一的都看过了,又都送了见面礼,到了顾满的时候,就忽然停住了动作。 眼前的人明眸皓齿,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看着就让人失神,肌肤若凝脂,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黛,看起来极是美艳-----就算她如今年纪尚小,看着也足够动人心了。 欧阳张氏心里有了计较,看顾满没听见自己的说话声就仍旧规规矩矩的保持着行礼的动作,面上连一丝疑惑与不解都没有露出来,再听听大孙子跟小孙子的评价,眼里就带了些笑意,伸手笑着托了她一把,转头冲顾老太太夸赞:“天底下竟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今儿我才真正算见了!以后再也不敢出门夸口我们家珊姐儿长得好了,到底是老姐姐你会调理人,看这小模样儿,怕是满盛京也找不到比她更出挑的女孩儿来了!” 欧阳张氏轻易不夸人的,这一点顾老太太跟王氏都清楚,如今见她见了这几个姑娘,却单单挑出顾满来夸,先是一愣,紧跟着却都笑起来。 欧阳张氏是正经的老诰命了,如今还健在的超品诰命可不多了,她夸个人,那这个人立马就能在盛京博个好去处好前程。 王氏喜出望外,倒是顾老太太沉得住气,心里虽开心,却还是道:“她小孩儿家家的,妹妹莫要夸她。” 顾清跟顾鑫都咬牙看着顾满,真真是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小时候她就能抢风头,等长大了,又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她们站在一起。真是再也没人愿意注意其他人了。 双胞胎近日也已经学乖了,她们的母亲都避到娘家去了,哥哥又不争气,老太太最近也不甚待见她们,她们自然不敢再表现出什么错处来,因此虽然妒忌,倒是并没有出声。 等轮到顾烟的时候,欧阳张氏又有些惊讶。 她原本只听说过定远侯府出了极美极美的小姑娘顾九,却没料到侯府竟还有个标致人儿。 老人们向来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孩子们,虽说顾烟是庶女。欧阳张氏却仍旧夸了一番,又笑道:“到底是定远侯府风水好,这样多的女公子们都个顶个的漂亮水灵。” 欧阳夫人脚程慢,再加上身子不好,一来就被请到了隔壁厢房休整一会儿,如今正好进的门来,见欧阳张氏正夸人,就也笑道:“顾家的几个姑娘我也都见过,真真是可爱的紧。” 欧阳张氏笑着牵着她坐下了。抬手唤过欧阳珊来,笑道:“快看你几位姐姐要了我多少好东西去?你还不快去给我挣回来?” 一屋子的人就哄的笑开了,欧阳珊红着脸上前给顾老太太请安。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到底人家给了这么大的面子。又来作陪又是送茶,还给几个姑娘们都备了这么多礼物,顾老太太心下熨帖,出手自然也大方。将手上带着的一只通体碧玉,上头还溅着两滴小白点儿的玉镯给摘了下来,戴在了欧阳珊的手上。 范氏给了一只金灿灿的累金蝴蝶簪子。 王氏就更不用说了。欧阳夫人几年之前就算对顾满有救命之恩,再加上欧阳灿也几回帮忙,欧阳珊这个小丫头她看着也喜欢,就大大方方的把头上插着的一只洒金点翠满池娇分心拿了下来,笑道:“这个是我才在钳宝阁打的,用来给你们这些小姑娘带也正好。” 欧阳珊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人,却还是被这样的成色、这样重的满池娇分心晃了一下眼,忙俯身谢过了,又给三太太李氏、四太太方氏行过礼,这才乖巧的又回了欧阳张氏身边。 方氏因为没儿没女的,觉得自己没收到好处,居然只给了极小的一对银牡丹耳环,在这么一大堆珠翠里实在是显眼。 顾老太太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心下对她越发的不喜起来。 欧阳夫人跟欧阳张氏却显然都没看在眼里,笑着吩咐丫头们带姑娘们四处逛逛去。 清风观不在山顶,在半山腰,景色向来极好,如今山花盛开,用姹紫嫣红来形容也不过分,又有搭了许多年的葡萄架在院子里,旁边还有枝繁叶茂的大樟树,上头挂着秋千。 姑娘们早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如今听长辈这么说,哪里有不喜欢的,都欢欢喜喜的带着丫头们出门去了。 顾满跟欧阳珊落在后头,欧阳珊扯着她的袖子,低声问道:“才刚你可看见了我哥哥?” 看自然是看见了的,顾满点了点头,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欧阳珊有些狡黠的一笑,紧跟着又有些担忧似地看着顾满,道:“我听我姑姑说,皇上给昌平公主挑选驸马了。” 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在这个时候,的确该给昌平选个驸马了啊。 欧阳珊似是苦恼又有些不解,悄声将嘴巴附在顾满耳朵旁边:“你知道人选是谁么?可是你的熟人呢。” 这该怎么算?若是算起熟人来,那盛京可没几个人不是熟人啊。 顾满拉着她走,却竖着耳朵听她继续说。 “是你的表哥。”欧阳珊有些憨厚的挠了挠头发,奇怪道:“陆巡抚的大公子,陆翰轩呢。”她是知道陆翰轩与顾满之间不和的,上回顾满差点被蛇咬,陆翰轩还拦着不让救,还有顾满对陆翰轩的态度,都让她认定了顾满很讨厌陆翰轩。 就像是平地起了一声惊雷,顾满顿时愣在了当场。 怎么可能?以陆翰轩的身份底子,他居然能尚公主?!恐怕礼部那边第一关就过不去! 大理寺常卿都疯了吗? 大周朝的公主向来都很好嫁,因为大周的公主们有封地有食邑,驸马也被允许出仕做官,因此并没有出现过前朝那样公主千金陪嫁也难找驸马的事。 这样金贵的皇家公主,居然会嫁给一个到了现在才有个童生功名的陆翰轩? 皇帝究竟在图什么? 欧阳珊见她一副惊愣的样子,就继续道:“我也是听我姑姑提起的,听说是昌平公主去了一趟衮州府,回来就铁了心要嫁陆家公子。” 衮州府是陆墨之做官的地方,官位仍旧是四品巡抚。 昌平公主给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的那场软禁里,没料到她竟然就要嫁人了,中途还去过一次衮州府? 顾满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无端的觉得有些发慌。 有了个公主当作前程的踏脚石,自己倒是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但是只要想起来几年前的陆翰轩,顾满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会觉得心悸跟厌恶。 陆翰轩这样的偏执狂,居然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这个在他眼里已经成了执念的人去娶公主? 这怎么看怎么奇怪。 顾满总觉得自己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只是那一抹灵光来的快去的也快,快的都让她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昌平公主似乎是因为丽妃的母亲过世,才往衮州府去了一趟。 作为衮州府巡抚的陆墨之的太太,顾筠定然是会出现的,昌平公主能与陆翰轩对上眼也不奇怪。 顾满正立在廊下满腹心思,外头顾琳就细着嗓子唤她:“九妹妹,快来,这里有葡萄架呢!” 按捺下了心里的疑问跟心慌,笑着应了一声是,拉着欧阳珊往院子里去。 香樟树还在散发着阵阵香味,树干已经四五个人都抱不过来那么粗了,顾满笑着看顾琳站在秋千上打秋千,肩头就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去看,见不是欧阳珊,却是个眉清目秀的丫头打扮的小姑娘,有些诧异的道:“何事?” 那丫头左右瞧了一眼,似乎是在瞧有没有人注意她们,紧跟着就悄悄在顾满耳朵边上道:“九姑娘,我们世子请您出去说话。” 世子?顾满眯着眼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哪家的?” “姑娘忘了我么?”那丫头似乎是有些失落,轻声道:“奴婢就是当初那个看着姑娘掉进河里的,赵王府里的丫头啊!” 顾满盯紧了她细细的瞧了一眼,那时候自己落了水九死一生,哪里还有心思去看身边的服侍的丫头的脸,就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你方才说,你们世子找我出去说话?” 这不像是谢庭的风格。 凡是有长辈在的时候,谢庭是绝对不会给她添乱的,虽然对方找了个赵王府里的人来请,但是顾满仍旧不相信是谢庭在找自己。 那丫头忙点了点头,看了看顾满的神色,又道:“我们世子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与您商议,请您跟着我出去走一趟就是。欧阳公子也在外头呢。” 欧阳灿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外院跟何道士迎接听了定远侯府打醮的消息前来送茶的人,顾满不知道这些人想出这么拙劣的办法来骗自己出去是为什么,却也不想中招,皱眉道:“无论是什么事,既然有长辈在,我自然也应该先问过长辈之后再决定。否则男女私下见面,传出去丑听。”XBaoShu.com 一百九十八 各有打算 那丫头倒也聪明的很,见状只是眼神闪烁了几下,细想了之后就有些为难的道:“可是我们世子爷现在就在外头候着呢,按着姑娘与我们世子爷素日的交情,难道还用得着这些虚礼?姑娘是 不是信不过婢子?” 信不过是肯定的。 顾满含笑立着,即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小丫头咬了咬牙,又笑道:“怪道我们世子常常夸赞姑娘做事小心谨慎,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我手里有世子给您的亲笔信呢,姑娘要是信不过我,看看信不就知道了?再说我总是王府的人,姑娘还怕我害您不成?俗话还说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若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怎 么敢把心思打到姑娘头上来?” 倒还真是伶牙俐齿的,难怪会派她来。 顾满点了点头,冲执画使了个眼色,执画便上前了两步。 那丫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封簇新的的,叠成了方块的花笺来,伸手递给执画。 顾满伸手接过来一看,上头果真是谢庭的亲笔信,就微微的点了点头,冲丫头笑道:“既如此说,我进去更了衣就来。” 世家的小姑娘都是重视仪表的,纵使只来半日,也会带足了衣裳首饰。 丫头见她肯答应,早已经喜出望外,如今听了这话,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殷切的看着顾满转身进了内堂,就老老实实的垂手站在树荫里,尽量隐去存在感。 顾烟正被顾琳拉着打秋千,一双眼睛却从来没离过顾清,见顾清见到顾满进内堂之后就皱了皱眉,忙冲着顾清旁边的秋影使了个眼色。 秋影是后头才被派给顾清身边使唤的大丫头,因为跟着顾清晚,顾清的脾气又差。又因为自己已经是换给顾清的第三拨丫头了,就明白在顾清的手底下混出头来实在是难,一个不小心顾清犯 了错,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还得被打一顿或者干脆发卖了,因此与顾清的关系只是平常。 顾承宇只是稍稍许了些好处,把她老子的差事提了一等,拔擢在自己院子里当了管事,秋影就言听计从了。 如今秋影见了顾烟的示意,忙点了点头,有意看了左右一眼。才卷起手小声的在顾清耳朵旁边嘀咕:“四姑娘,您可看见九姑娘急急忙忙的进屋子里去了?” 顾清正觉得满腹疑惑,闻言若有所思的盯着顾满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招手唤过秋影来:“你去打听打听,她究竟去哪儿了。” 秋影得了令,欢欢喜喜的跟着顾满方才走过的地方,转身进了门。 只是一走到顾清看不见的地方,秋影就迅速的立住了脚,老神在在的绕过厢房。在后头呆了一会儿,仍旧按着原路回去了。 同是呆在院子里香樟树底下的青衣小丫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禁不住心头埋怨,世家大族的姑娘们排场果然大。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长得又漂亮,却还是这么喜欢打扮。她算了算时辰,有 些心焦了。 那头的顾清却眯紧了眼。有些雀跃又带着几分兴奋,问秋影道:“果真?”语气里都有止不住的颤意,似乎很是快意。 秋影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摇头晃脑的叹了口气,又啐了一口在地上,埋汰道:“真是料不到九姑娘竟是这样没轻没重也不知道廉耻的人!私下接了人家的东西,现在还要出去见他呢!真真 是......诶呀!” 这么多年了,顾清一直被顾满压着打,无论是什么时候,总没占过便宜,如今居然在已经快放弃的情况下听见了这样的好消息。 顾满这个小蹄子,还以为她真的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呢,却原来也是个内里yindang的小贼淫妇!顾清的眼睛放光,似乎已经看见了顾满被千夫所指时的场景。 让你平时眼高于顶,让你一点委屈都不能受!这一次也是你自找的麻烦! 顾清费尽心机才压住了心里沸腾起来的兴奋,扯了扯秋影的袖子,喝道:“快闭嘴!” 秋影有些委屈似地,撇了撇嘴,到底是把骂顾满的话给藏住了,低头的时候却还是嘟囔了一句:“奴婢也没说错呀,九姑娘这办的这叫什么事儿?若是被人知道了,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她 !她自己做得,为什么咱们就说不得了?我又不是胡说的......” 顾清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就吩咐秋影:“待会儿,咱们且看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出去前院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顾满带着浅紫色的帷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后头跟着一直带着的大丫头抱玉,轻轻冲那树底下站着的一个小丫头说了句什么,几人就一起出了门-----果真是往前院去了 !且行动之间很是有些鬼鬼祟祟的,似乎是怕谁发现的样子。 真是大胆!简直是太大胆了!顾清在心里叹了一句,却高兴的很,忙推了推秋影:“快!你快去告诉老太太跟几位太太们,我出去跟着她。” “姑娘?”秋影似乎有些迟疑,道:“这样好吗?您身边总要带着个人跟着呀。” 顾清有些不耐烦,这有什么不好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顾老太太跟几位太太们发现顾满这个丫头究竟是有多大的胆子,居然敢公然在清风观前院与外男厮混! 但是秋影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自己去的时候被发现了,那男的藏起来了怎么办?总该带个人做个见证才是...... 她还没有犹豫多久,旁边的顾鑫却有些好奇的凑了上来问她:“四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 若是放在平时,对这个庶妹的问候顾清一定是不屑一顾连个眼神也不屑于给的,但是如今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却一把拉住了顾鑫的手,将手指放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附耳告诉她:“ 才刚我的丫头见九丫头鬼鬼祟祟的进门去更衣换帷帽了,我让丫头去问问为什么,你猜怎么着?原来顾满这个丫头是要去会外男的!” 顾鑫吃了一惊,见顾清满脸的兴奋,似乎完全压抑不住了,就定了定神。 她也很恨顾满。 虽然上回是自己先设计了她,但是自己设计别人的时候可以,但是被人设计的滋味却绝对不好受,何况因为顾满那件事没成,范氏现在天天给自己脸色,想着法儿的折腾自己,她已经受不住 了,如今乍然听见这个消息,差点比顾清还要激动。 她想了想,轻声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四姐姐派人去通知老太太她们了么,咱们总需要长辈拿个主意。” 她这是在提醒顾清,一定要把这件事捅给长辈知道,不然的话,这场好戏不就没意思了么? 顾满,你敢设计我,就要付出代价! 顾清点了点头,笑的灿烂万分:“放心吧,我已经叫秋影去了,咱们现在跟着去看看如何?九丫头才刚出了门,肯定走不远的。” 这是怕老太太她们去的时候扑个空,怕没个见证? 顾鑫想了想,这一趟没理由不去。 就是到最后王氏跟老太太发火,那也顾清要自己一同去的,自己不过是不小心看见了而已,能怎么样? 她迅速应了一声,提着裙角跟顾清蹑手蹑手的钻过了香樟树干,兔子一般的蹿进了前门。 顾烟状似无意的回头,只来得及看见顾清今日穿着的秋香色的、飘扬起来的裙摆。 她笑的更甜了,回过头一心一意的跟顾琳和双胞胎玩游戏。 顾满去了,顾清也去了,现在连顾鑫都去了。 真是一场好戏啊! 一下子除掉了两个宿敌,当真是快意人心的事,她嘴角一直扬着,笑意就没有停过。 带着帷帽的小姑娘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走路也比先前收敛了许多,当真是一步一停,慢腾腾的,让恋雨很是皱了皱眉头, 她叫恋雨,就是赵王妃身边的那个丫头,如今大了,自然心思也活泛了许多,赵王世子叫她做什么,她都是会做的。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容貌当真是美貌万分,也难怪自家世子爷竟会在这个关头还要拉着她出来谈话。 她将将带着小姑娘越过了清风观的大门,小姑娘就迅速的停住了脚步,转头有些犹豫似地,似乎又要往回走了。 恋雨有些慌张的上前一把拉住了小姑娘的袖子,柔声道:“顾姑娘!” 抱玉上前一步隔开她皱眉道:“你怎么可拉我们姑娘的衣裳?”见恋雨讪讪的笑了笑,又有些生气:“才刚不是说不出清风观,只是在前院见么?怎么现在还要出去?” 小姑娘一带上了帷帽倒好像是变了一个人,立在那里虽然娉娉婷婷的,却一句话也不说了,帷帽遮住了全脸,恋雨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就只好赔笑:“姑娘莫慌,实在是这清风观人多嘴杂的 ,有话也不好说不是?这前头往西走几步路就有片长得很好的竹林,环境又很是清幽......”XBaoShu.com 一百九十九 算计了谁 小姑娘的帷帽颤了颤,转身似乎就要回去了,恋雨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忙伸手拦在前头,带了些哀求又带了些哭腔:“顾姑娘!我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可是好歹咱们都已经到了这儿了, 再走几步路也是走,您何必为难婢子我呢?” 眼角余光瞥见后头鬼鬼祟祟的,已经跟出来了的几个影子,抱玉卷着手咳嗽了两声。 恋雨前头的小娘子似乎被说动了,气也消了,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又站定了身子,片刻停顿后,率先走在了前面。 好歹愿意走了!恋雨擦了擦一脑门子的汗,差点没哭出声来,这个小姑娘真是难伺候的很!恋雨皱了皱眉头,完全不明白她除了那一副天生的好相貌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世子倾心的,论相貌 ,世子爷自己的就已经顶顶好了啊! 恋雨跟带着帷帽的顾九跟抱玉走在前头,后头是跟着打算看热闹的顾清跟顾鑫,还有顾鑫身边的秋霜跟画屏。 画屏倒是算了,她是从小跟着顾鑫长大的人,对顾鑫向来忠心耿耿,但是秋霜却是顾满的人,眼见着这几个人似乎别有所图,又见顾满的一举一动尽皆落在自家姑娘跟四姑娘眼里,忍不住有 些急躁。 恋雨说的几步路着实不止是几步路,众人走了差不多一刻钟了,也没看见竹林的影子,小姑娘嘛,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还能受得住,早就停住不肯走了。 抱玉就指着恋雨问:“不是几步路么?这究竟是带我们去哪里啊?这都走了两盏茶的时间了,再不会去,家里的大人要担心的!” 恋雨战战兢兢的,见顾满已经不肯再往前去了,正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就听见四处呼呼的响起阵阵风声,没过一会儿,前头尘土飞扬,竟飞快的来了许多马匹,来势汹汹的,扬起了漫天的灰 尘。 尘土确实是太大了,众人顿时有些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 那些马匹转眼就到了眼前,马上的人都蒙着脸,只露出粗糙又阴狠的额头跟眼睛在外头,看得人无端端的就要打几个寒颤。 抱玉回头一瞧。见刚才跟出来的穿着秋香色襦裙的顾清正慌乱的尖叫,就顺势拔过身边人的帷帽,兜头罩在顾清头上,拉着执画飞快的躲在了秋霜画屏她们身后。 来人都是经过吩咐的,自然是只挑姑娘抓,要那些好看的小丫头有什么用? 其实也是有用的,要知道,这些小丫头虽然那些贵公子什么的看不上,但是他们这些粗鲁的土匪。可是只要是个女人就喜欢的主儿,何况这比普通人家的姑娘还要细嫩洁白的小娘子?只可惜 今日是受了命而来,这些小丫头是要不得了。 众人吆喝着,唱着土匪的山歌。粗矿的声音震得顾清跟顾鑫心头一颤一颤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里可是清风观的地界,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尤其是顾鑫,在见到这些突然出现的。骑着马围成圈将她们围在中间的土匪,差点要崩溃。 她现在可定了亲了!虽然是平妻,可好歹不是妾侍。嫁的也是公侯之家的嫡子,若是被这么一闹......若是出了什么事,那本身就对这门亲事不甚满意的卢家毫不犹豫的就会把这当借口退亲 的!她哭都没有眼泪了,深悔自己跟着顾清出来。 想到顾清,顾鑫又想到了在自己前边的顾满,心里好歹好受了些,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在前头撑着呢!顾满是王首辅的外孙女,又长得一副那么好看的皮囊,若是这些人真的......那挑中的 也肯定会是顾满。 还好还好......她正心中暗叹,腰间却一紧,已经被土匪捞上了马,横着放置在了土匪身后! 这下顾鑫终于忍不住了,忍不住刺耳的尖叫起来,双腿不断的扑腾。 土匪有些不耐烦了,却记着那人的吩咐,不可真的对人动手动脚,便不耐烦的伸手在娇俏又玲珑的小娘子的屁股上重重一拍,大笑道:“小娘儿们!坐稳咯,否则老子把你摔下去了,不是断 胳膊就是缺腿儿!” 顾鑫已然绝望了,竖起耳朵并没听见顾满的惨叫声,又把哭声咽了回去。 土匪们仍旧跃马扬鞭,飞快的唱着不知名的难听又嘹亮的歌,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 执画跟抱玉二人都是有轻功在身的,趁着土匪刚退,飞快的就蹿回了清风观,从后院的香樟树上轻飘飘的落了地,就钻进了欧阳珊的房间,赶紧将上头一层衣裳给脱了,又露出崭新的、半点 泥土也不沾的衣裳来,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门,笑嘻嘻的出来问顾满跟欧阳珊:“姑娘们可饿了?若是饿了,我这就去厨房要些点心来,清风观做的千色糕可好吃的很呢!” 顾满抬头瞥了她们一眼,笑道:“既是这么说,我倒是真的有些饿了,你就去吧。抱玉那蹄子呢?” 执画见欧阳珊也抬头好奇的看了过来,就朝里间努了努嘴,道:“喏,里边呢!姑娘让我们歇一会儿,她倒真的摆起主子的谱儿来了,在里头挺尸呢!晚上欧阳姑娘还要住这里呢,她也不怕 脏了人家的屋子!” 这听起来倒真是抱怨了,欧阳珊忙笑道:“哪里有这么严重!姐姐身边的丫头也就跟我身边的丫头是一样的,我的丫头还给我暖床呢,难道还能嫌弃不成?” 几人正说着,外头却响起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紧跟着屋门就猛地被推开了。 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七月二十五的时候天大晴,毒日头在树梢上高高挂着,此刻光线顺着门闯进来调皮的越过桌子椅子,落在椅子上坐着的两个标致小姑娘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来人吃了一惊,居然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顾满看着顾烟张大的,简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的嘴巴,无声的牵了牵嘴角,极自然的转头问顾烟:“十一妹,怎么了?是祖母叫吃午膳了么?” 明明看着她出了门的!她明明现在该在土匪怀里!她甚至已经交代过顾承宇,要让土匪好好的关照关照她跟顾清! 可是现在,她笑吟吟的、面色如常的坐在欧阳珊对面跟欧阳珊对弈,顾烟的视线扫过棋盘-----棋局已经到了胶着状态,显然已经下了甚久了......顾满她,她竟然没有出门?!那自己看见的 又是谁?她的视线又投到她身边的抱玉跟执画身上,两个丫头都穿着之前见老太太时的衣服,头发也纹丝不乱。 “出事了......”顾烟听见自己有些飘忽的声音响起来,咽了咽口水,补充道:“清风观遭了土匪,四姐姐跟六姐姐都不见了!” “什么?!”顾满手里的棋子噹的一声落在白玉棋盘上,叮叮当当的蹦了几圈之后终于落在了地上。 欧阳珊也焦急的站了起来,焦急道:“怎么会?!才刚她们不是还与咱们一起打秋千呢吗?我们进来也不过才大半个时辰,怎么就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嘴里的大半个时辰在现代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了,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是足够做很多事情,何况是在有预备有准备的情况下。 顾满惊讶着拉着欧阳珊的手,道:“快去看看老太太们!” 两个小娘子今日穿的都是大红色的高腰襦裙,顾满腰间系着白文玉玉玦,用三色丝绦打的福禄双全的络子,与红色的裙摆交缠在一起,甚是好看。 顾烟怔怔的望着她们的背影出神,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顾满若是在这里好好的坐着,那顾承宇替六皇子做的事不就泡汤了吗?!六皇子本来的目的可是顾满! 想通了这一点,她才跌跌撞撞的,扶着门恍惚的踏出了门槛,转眼却又提着裙裾飞奔起来-----她要提醒顾承宇,提醒顾承宇顾满并没有中招,在土匪群里没有顾满! 否则六皇子若是真的按照计划去救了所谓的顾满,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房间里的气氛很沉闷很紧张,顾满跟欧阳珊才踏进屋子,就听见嘭嘭一声响,却是顾老太太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见了顾满进去,众人都是一愣,紧跟着王氏却忽然扑了过来,搂着顾满左右端详了一番,又把她按在怀里,大哭起来。 顾满从王氏怀里勉强露出两只眼睛,看见范氏的脸色很是不好,可以用白纸两个字来形容。 “小九!你方才去了哪里?!”顾老太太心下高兴,但是却还是尖锐着嗓子问了一句,怒道:“才刚你去哪了?!” “抱玉这丫头身上有些不舒服,当时进来请示过祖母之后就带着抱玉去了欧阳妹妹的房间,跟欧阳妹妹下棋呀。”顾满瞪大了眼睛,一副天真状:“怎么了?” 屋子里的人当时也都在,顾老太太想了想,顾满确实在不久之前就进来过,跟自己说抱玉有些不妥当,打算让抱玉去歇息歇息,当时她也答应了的。XBaoShu.com 第二百章 事态 顾老太太的手抖了抖,连喉咙里都蔓延上了苦味,要知道,这可不是小事,哪家的姑娘被土匪掳去了之后会有好下场?左右也不过是被破了身子......甚而被侮辱,只要一想到这些可能,顾老太太就恨不得长着三头六臂,能将那些土匪都给打杀了,最好是凌迟处死,连个尸骨也不给留! 最最可恶的是,这一次被掳走的还不止是一个,总共是两个姑娘!小四跟小六都被弄走了! 小四虽然因为因为以往的过错让自己伤了心,冷落了许久,但是到底是自己从小就疼的,也养了这么久,小六虽然是个庶女,但是现在已经定给了自己娘家侄孙当平妻,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跟娘家人交代? 顾老太太觉得不胜厌烦,捂着胸口撅着身子,连气也喘不上来了。 还是欧阳张氏当机立断做出了反应,站起身吩咐自家丫头:“宝琴!去把公子给叫进来!” 她说的公子自然指的是今日同来的欧阳灿。 现在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毕竟土匪出现在清风观本就是一件极奇怪的事,且他们这些土匪也端的奇怪的很,不抢金银不抢马匹,倒是冲着顾家的姑娘们去了?难道土匪真的是下山来抢压寨夫人的不成?欧阳张氏皱起了眉头,又上前几步软言安慰顾老太太:“老姐姐先莫慌,既是被捉走了,肯定会有个去处,我觉得这事蹊跷的很。您细想想,咱们这带的人一大堆,带的东西也不少,那些土匪因何不抢东西,只抢人呢?纵然是为了抢人,才刚不是有人来回说。那些姑娘的丫头们都还好好的呆着没被抢么?那些人倒好像是故意而为之的,咱们还是先查查清楚,再说其他吧?” 顾老太太这才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恢复了些神志,忙不停的点头,道:“说的是!说的是!”有一叠声的吩咐王氏快去把顾承宇给叫来。在这个时候,顾承宇这个锦衣卫副同知可算是真正的救命稻草了。 欧阳夫人握着自家女儿的手,柔声安慰了一番,又担忧的道:“那些土匪不会再回来围了清风观吧?” 清风观人不多,道士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二十几个。道士们都手无缚鸡之力,到时候可一点用也充不上。 王氏抓着顾满的手抓的死死地,本来要去外边吩咐人将顾承宇找来,此刻听了欧阳夫人的护又站在了原地,叹道:“若真是如此,这事情可就麻烦了!咱们带来的家丁小厮统共也不过才十几个,再说他们也都不会武呀!” 她说完这句话,外边的清音就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道:“太太。五爷来了!” 顾承宇掀袍进来,行动间已经初见上一世得势时的潇洒与自若了,顾满见他进来,就不着痕迹的往王氏身后凑了凑。 见了顾承宇。顾老太太忙欠身一把拉住他,哭道:“宇哥儿!出事了,你四姐跟六妹都被土匪给抢走了!” “老太太别着急!”顾承宇忙扶住她,郑重问道:“我才听人说起就进来了。老太太可知道四姐跟六姐是在什么地方被捉的?我们一直守在大殿那边,也不曾听说有土匪出没啊!” 他说着,又想去看看王氏如今是个什么神情。他很想很想知道,顾满被土匪捉走了之后,这个一向淡定平和的嫡母会是个什么表现-----刚刚虽然只听见老太太说顾清跟顾鑫被捉走了,但是知道全部计划的顾承宇却知道被掳走的肯定还有一个顾满,他以为老太太是因为怕毁坏了顾满的名声才故意淡化顾满也被捉走了的事实。 可是他一回头,看见的不是惊慌失措痛哭流涕的王氏,而是虽然着急但是却仍旧镇定自若的王氏、还有王氏身边那个仍旧眉目如画的顾满。 这怎么可能?!顾满现在不是应该在土匪窝里等着自己跟六皇子天皇降临一般的去救她吗? 传回来的线报分明说土匪捉到了要的人! 也分明说带着帷帽的顾家九姑娘已经被捉住了!他将才进来的时候,已然发出消息知会六皇子了,六皇子现在应该已经出手去救人了啊! 顾承宇看着顾满的眼神就跟看到了鬼一样,顾满看着他嫣然一笑,随即又苦着脸走过去拉着顾承宇的衣角,可怜兮兮又不乏担忧的求他:“五哥,你快去救救四姐姐跟六姐姐,她们被土匪捉走了.......”说着说着,就已经是泫然欲泣,落下的一滴泪轻柔的溅到顾承宇的衣角上,似乎把顾承宇的衣袍都烧出了一个洞来,把顾承宇惊得呆立在当场,再也说不出一句合适的应景的话来。 这幅场景看在别人眼里却十足十的感人,欧阳张氏与欧阳夫人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满意的牵起了嘴角-----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胸襟倒是广阔的很,对待自家的不同房的姐姐也能如此关切,看顾家的其他几个姑娘可都没什么表示呢,果然是王首辅的外孙女,行动之间进退有度,却又不失小女孩儿的可爱与灵动,更难能可贵的是还对姐姐妹妹们都存着亲情。 欧阳夫人就又回想起第一次见这个小姑娘时,小姑娘拼着一死也把自己的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从马车里救了出来,自己却是最后才出来的,当时她离悬崖可就只有一步之远了啊,全身伤痕累累的时候也不忘看看自己的姐姐有没有事,站在悬崖旁边的时候神色镇定...... 欧阳夫人很满意这个小姑娘,耳朵里又回想起儿子的唠叨跟絮叨,欧阳夫人微笑着上前拉过顾满来,动作轻柔的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小九放心吧,有你哥哥跟灿儿在呢,你姐姐们一定会没事的。” 这个欧阳夫人是个好人,顾满是知道的,但是被她搂在怀里的时候却还是有些疑惑跟迷茫,她觉得她们之间还没熟悉跟亲密到这个地步啊。 王氏却笑弯了眼角,不是她幸灾乐祸,只是很骄傲自己女儿能对当初谋害过自己的人有如此心肠跟胸襟,为自己女儿骄傲罢了。 范氏的尖锐的又恐怖的叫声响起,才把顾承宇惊得从震惊里回转过来,他深深的看了顾满一眼,神色晦暗不明,转眼又郑重其事的冲顾老太太跟范氏保证:“老太太、大伯母请放心,宇儿这就去救人,一定会把她们都安然带回来!” 紧跟着欧阳灿就大踏步的进来了,他如今大了,剑眉星目,乌压压的头发被白玉冠妥妥帖帖的束起来,衬得整个人乌发白肤,唇红齿白,行动之间衣袂翻飞又不发出动静来,时下人都称他是再世潘安,又有嵇康的林下之风。 这样出挑的少年郎凭谁见了都会喜爱几分,何况他少年有成,如今年纪轻轻的就夺了解元,连圣上也亲自给他赐字,如何能让人不羡慕不喜欢?众人见了他平静如水的面目,倒是不由自主的都跟着镇定了几分。 欧阳灿朝堂中的长辈们都行过礼,又严肃着脸冲两位老太太拱了拱手,道:“才刚灿已经问清楚了,两位姑娘是在道观向西不过一里路的地界被土匪掳走的,这里朝西再去四十里就有个长风山,山上确实有个土匪寨子,这些土匪因为是在郊外,长风山的地形又极为刁钻跟隐蔽,向来都是易守难攻,他们行动又神出鬼没的,因此没被官兵捉到过。此次也不知是为何下山来,或许是从哪儿听了消息?” 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这些都打听清楚了,至少也不会盲目的去找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看着这个少年公子的眼神都有些钦佩。 欧阳张氏与欧阳夫人脸上都与有荣焉,微微的点了点头。 顾老太太唤了声阿弥陀佛,又忙追问道:“灿哥儿,你既然都探听清楚了,可是有把握把她们都给救出来?最好是要快,否则迟些的话......”称呼却从欧阳公子变成了灿哥儿,明显亲密了许多。 迟些的话,会发生什么众人都清楚,范氏一张脸雪白雪白的,她倒不是担心那个六丫头,她是担心自己的女儿顾清! 欧阳灿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回应:“老太太尽管放心,灿已经叫人去请指挥使派人来了,等人来齐了就一起杀上长风山去。” 顿了一顿,欧阳灿又拱手道:“老太太也拿个主意,外头的道士们已经都被我的家丁看守起来了,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到处瞎说。还好今日是来打醮的,并没什么香客来,消息要传出去也不容易。只是老太太您带来的人......” 想的可真周到!这个欧阳灿也不过是跟家里的八郎栋哥儿一般的年纪,却面面俱到,把所有一切都想到了。顾老太太无比感叹,瞬时觉得眼前的少年郎更加顺眼了些。 范氏面上现出几分希望来,几乎是咬着牙才把话说完:“欧阳公子的意思是,这些事都不会传出去了?”XBaoShu.com 二百零一 狗咬狗 顾老太太忙就吩咐王氏:“快快快!交代下去,外边谁要是再敢乱传,立即乱棍打死!” 来不及了!顾承宇面色如常,但是心内却有些懊恼。 这事要是不传开来,六皇子救了顾家九姑娘的事又怎么能被众人所知晓呢?早就已经安排了山下的百姓传扬开来了!现在把自己人防住了又有什么用。 他想着,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却猛然抖了一抖,若是六皇子去了一趟,救到的不是什么顾满,而是一个已经定了亲的顾家大房的庶女顾鑫,或者是大房嫡女顾清,再加上漫天的谣言,会发生什么事?! 王氏忙出去吩咐把人都召集到一起,亲自耳提面命了一番,这才心有余悸的进门来了。 顾承宇恨不得立即出去告诉六皇子消息,让他千万别忙一趟,但是心知事情已经收不回来了,这个时候六皇子大概都已经把人给救回来了,心中就无比的烦闷。 这边厢在等消息,那边的顾清跟顾鑫都吃足了苦头。 那些土匪虽然是听了命令行动的,也知道不敢给这些千金小姐罪受,但是把她们扔上马抱下马的时候,却少不了顺手摸上一摸,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侯门闺秀啊,平日里可是看也难得看见的,此刻好容易到了手里,不能真的碰,但是手头上的小便宜总得占些吧?这些小娘儿们身上可香着呢,这皮肤,啧啧,就算是青楼里最贵的花魁也比不上! 顾鑫小声的啜泣起来,抬着她下了马的、有着一大把胡茬,把脸都遮着大半的五大三粗的男人呵呵的笑了两声,猛然伸手在她胸前的柔软上捏了一把,把顾鑫捏的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只好把拳头塞在嘴巴里,再也不敢哭出声来了。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呢,小娘子身上的肉可紧实又滑腻,汉子摸了一把之后就收不住了,上头给的交代也忘了,趁人不注意,将小娘子狠狠地按在稻草堆上,一双粗糙的大手就从小娘子的领口钻进去,猛地一扯,把小娘子的衣裳扯在了肩头上。正好露出一大片雪白雪白的皮肤来。 顾鑫啊了一声,伸手不要命的想推开眼前的人,但是奈何力量悬殊,根本动不得眼前的人分毫。 男人眼睛里都放出光来,就跟饿了几个月的饿狼一般,再也顾不得其他了,伸手隔着小娘子鲤鱼戏莲的肚兜拨弄着那娇嫩的蓓蕾,一边又忍不住咽了几口口水。 未经人事的少女哪里受得了这种对待?胸前的蓓蕾早已经挺立起来了。 汉子拧了一把,喉间滚动了几下。俯身凑上去舔了舔,下身已经充血似地硬立起来了。 顾鑫的身子彻底软成了一滩烂泥,仰倒在稻草堆上,脑子一片空白。 外头忽然咯吱咯吱的响起了敲打声。一个精瘦精瘦,脸上有片刀疤的男人狠狠地呵斥了一声:“牛二!你不要命了?给老子滚出来!” 牛二这才从小娘子的诱惑里抬起了头,见了来人就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忙屁滚尿流的把顾鑫的衣裳从新又给扯好了。一溜烟的出了门。 “四哥......”牛二的话还没说完,精瘦男人就已经一巴掌蒲扇似地扇在了他脸上,硬是把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摔出了好几步远。 “你不要命了?!我说过什么来着?当初老大是怎么交代下来的?!你要是想死自己现在就死去。别拉着人给你陪葬!青楼酒馆的姑娘那么多,你这个龟儿子要是忍不住了想泻火还不容易?!非得碰你碰不得的人!” 牛二捂着脸站起来,忙规规矩矩的立好了,不敢再开腔。 外头又闯进来一个年纪尚小的小子,见牛二挨了打,就老老实实的立在了一边,收了脸上的笑意禀报:“四哥,上头来人了,让咱们把人都领出去......” “你瞧!”四哥狠狠地又是一脚揣在牛二的膝盖上,怒斥:“快滚!” 顾鑫双手死死地拉着自己的衣裳,恐惧的缩在稻草堆里,这才有空环视一圈周遭的环境,这周围却是做成了一个牢房的模样,不远处竟还有类似刑具的东西-----顾鑫姨娘娘家就有人在做狱卒,她也曾经帮那个亲戚抄过许多材料,因而认得。 正缩着身子看着,外头却又来了几个人,顾鑫啊了一声,迅速的站起身来,却见不再是男子,而是几个粗壮的女人,便微微放下了心,只是警惕的立着,盯着她们。 女人们上前来拽住了她,有宽大的头巾蒙住了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拽着她往外头走。 她被拽着走了许久,出了门就看见耸立的山峰,周围都是粗壮高大的树木,抬了抬眼睛,她恰好看到了一身紫衣,带着帷帽的女孩儿同样也被几个女人押着,往自己这边来了。 顾满?!顾鑫简直想仰头笑上几声,还以为自己倒霉,想不到自己倒霉是倒霉,临了临了还有个垫背的!有顾满这个丫头在呢,她刚刚说不定遭受了比自己更可耻的遭遇.......这一辈子可算毁了吧?反正自己要受什么罪,顾满也要受,何况顾满身份比自己更高,她都忍不住开始猜想若是王首辅跟王侍郎知道了自己的宝贝外孙女被这么蹂躏了之后会是什么表情了。 哈,自己反正是个不足轻重的,能看见别人从云端跌到地狱,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女人的嫉妒心比任何东西都可怕。 顾鑫却不知道自己实在是想错了,那带着帷帽的却是顾清,而且也没遭受什么侮辱-----她带着帷幕呢,上头可是特地交代过,这个姑娘不仅不许碰,连男人也不叫近身挨着,是以方才骑马的时候都是寨子里唯一一个身手还行的婆娘动的手。 顾清忍不住把帷帽捂得更紧了些-----这顶帷帽让她有安全感极了,她眼尖,已经看见了衣衫有些凌乱的顾鑫了,忍不住嘴角含笑,是的,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至少自己可没事啊,再说,连顾鑫都这样了,何况是顾满呢?只要一想到顾满也会这样,头发蓬松,衣衫凌乱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而自己却完好无缺,她都兴奋的忍不住差点要吼出声音来。 “不好了!不好了!”顾清跟顾鑫正心思各异的咒着顾满比自己惨,比自己倒霉的时候,小道上又蹿上来了几个衣着破烂的、不修边幅的男人,冲着那个精瘦精瘦的人道:“四哥!有人来了!手里还带着许多带刀的人!” 那精瘦男人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又大声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 “不知道!”下头的人哭丧着一张脸,似乎很是慌张:“四哥!下头少说也有一两百人啊!” 那精瘦男人当机立断,挥手道:“快撤!” “那这两个娘儿们呢?!”小喽啰问了一声,指着带着帷帽的顾清问。 顾清跟顾鑫又不约而同的提起了心,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精瘦男人一脚踹倒那个小喽啰,怒斥道:“你猪脑壳啊?!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带两个娘儿们路也走不动!还不快走!” 话音刚落,才刚还被抓着的顾清跟顾鑫却都已经孤零零的自己站在这一大片空地上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顾鑫眼里却猛地射出几道光亮来,忽然提着裙角飞奔了几步,猛地纵身将带着帷帽的顾清压在了地上,支起身子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好机会啊!这个时候杀死了她,这一切就都是土匪做的了!跟她顾鑫可没什么关系! 顾清也不是省油的灯,手在一旁摸索到一撮泥土,就全数洒在了顾鑫的眼睛上,把顾鑫迷了眼,这才使劲推开顾鑫,捂着喉咙有些艰难的站起身子来,她气不打一处来,看着顾鑫的脸色极为难看,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居然想趁机杀了自己!顾清瞪着眼看了看左右,忽然伸手捡起一块极大的石头来,抱着就要朝顾鑫身上砸下去。 砸死你砸死你!反正都是被土匪捉了的,谁死了都会被认为是土匪下的手!反正扯不到自己身上,一个庶妹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吧,反正母亲近来因为这个不听话的庶妹也很是头疼,还不如自己亲手了结了她! 可是她只来得及搬动石头,小道上就传来极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期间还有兵器的碰撞声。 救兵来了!想起刚才那个小喽啰说的,底下有带刀的官兵模样的人来了,顾清差点喜极而泣,琢磨了又琢磨,终究是把手里的石头扔下了-----现在动手若是一击不中,顾鑫这个丫头没死绝还能说话的话,自己就会被她供出来,那可得被冠上弑妹的名声,划不来,以后自己要是得救了,多的是机会惩治她!听见后头传来的,已经近在咫尺的脚步声,顾清忙转过了头。XBaoShu.com 二百零二 哑巴吃黄连 n来人踏着一地的碎石烂叶,却像是踩在了七色云朵上,整个人都泛着金光。 顾清一见到来人就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心中又喜又惊,脸上也情不自禁的染上了笑意。真是做梦也没料到,明明是倒霉透了的事情,却唤来了个极为难得又不可能出现的人-----六皇子!再加上现在顾鑫也跟自己扔在了一起,却独独不见了顾满,说明顾满这个丫头肯定是不幸运的被......顾鑫笑的更开心了,居然没察觉到六皇子已经朝自己走了过来,哈哈,早就说过长成那副祸国殃民的模样也不是什么好事,瞧吧瞧吧,现在倒霉的可不也是她?这副好皮囊,土匪不看中她才怪。 呸!活该!最好是被土匪蹂躏了再扔到山下去,也好叫盛京的人都看一遍。 她正胡思乱想,六皇子却已经走到她面前了,柔声的问她:“没事吧?”又柔声解释道:“今日本是因为带着人出来狩猎的,谁知到了郊外却听人说清风观出了事,许多山贼掳走了几位姑娘,我就马不停蹄的带着人赶来了,可有受伤?” 这样温柔......顾清的脑子就跟生了锈的风车一般,已经转不动了,只能愣愣的摇头。 “九妹妹!”顾清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忽然被一旁跑过来的顾鑫给握住了,又情真意切的跟六皇子道:“六皇子!多谢你前来搭救,否则......否则......”接下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六皇子却只朝她瞥了一眼,就笑意盈盈的摇了摇头,道:“我送你们回去罢。” 说罢就转身问她们:“你们可会骑马?” 顾鑫看了一眼六皇子,心中猜测他是不是没带马匹来,忙道:“我会!九妹她却是不会。” 六皇子笑的更欢了,看向顾鑫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温柔了许多。他还以为顾鑫是有眼色。却不知顾鑫的本意是希望借由不会骑马的由头让顾满徒步回去。 日头已经要落了,山间因为密林把阳光都挡住了,更是已经黑压压的一片,都看不清路,顾清好几次都快要摔倒了,又被六皇子给顺手搀扶了起来。 真好......顾清心中欣喜不已。 等下了山道,六皇子就先纵身上了马,又伸手将顾清给拉了起来坐到自己身前,这才转头冲下属吩咐:“把顾六姑娘扶上马去!” 却原来是要带着顾满骑一匹,给自己的却是另一匹。顾鑫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顾满立即就从马上摔死在自己面前,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老老实实的上了马。 下了山,再拐上往清风观去的路,下头却围着黑压压的一堆人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还伸手指指点点的,不断说着话儿,总也是些英雄救美人之类的话。 忽有一人张口大叫:“呀!是六皇子呢!是六皇子救了顾家的九姑娘跟六姑娘回来了!” 六皇子面带微笑。对这些人的出现显然很是满意。 顾清却皱了皱眉头,得救的可是自己,顾满这个丫头还在山上,不知道被哪个土匪骑在身下呢!她一把把帷帽给扯了下来。一双美目盈盈的望向那群人。 “四姐!”顾鑫先尖叫了一声,颇有些惊慌失措:“四姐!怎么是你啊?!” 耶?不是说救的是顾家的九姑娘跟六姑娘吗?怎么又变成了四姑娘?道路两旁的百姓都沸腾了起来,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老百姓都是爱看热闹的,当时听说有热闹可看也就来了。毕竟总归是侯门的小道八卦,轰动着呢,怎么也得来瞧一瞧。等现在又听事情起了变化,更是津津乐道。 六皇子面对着顾清的背,视线刚好能接触到她头上的赤金头面,整个人都绷直了,有些僵硬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六皇子威武!六皇子救了美娇娘!” 周围的百姓们就排山倒海一般的跪倒在地,纷纷夸赞六皇子神勇。 谢振轩却已经控制不住想掐人了,哑着嗓子问前边的人:“怎么你带着这顶帷帽?!” 哪顶?顾清早就将帷帽扯下来扔在了地上,此刻也不知被多少马蹄踩过了,哪里还找的回来? 顾清得意洋洋的笑了一声,却还是娇滴滴的压着自己的兴奋跟满意,笑道:“当时出门呢,带着帷帽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情呀。” 清风观早已经听到了消息,此刻顾承宇跟欧阳灿也纵马带着家丁小厮们追了下来,正好看见了坐在六皇子身前的、衣衫不整的顾清,上头居然还披着六皇子的外裳!相比之下,顾鑫倒是显得完完整整的,头发也不太散乱。 他们却不知道顾清才是根本什么事也没发生的那一个,只是因为跟顾鑫在地上扭打才会衣衫不整,当时六皇子急于表明心意,又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把衣衫不整的顾九抱在了怀里,才把自己的外裳披在了顾九身上-----哦不,其实是顾清身上。 顾承宇一愣,看着脸色僵硬,拳头已经攥在了一起的六皇子,却先前一步上前将顾清给扶了下来,压着嗓子唤道:“四姐!”有朝顾鑫看了一眼,道:“四姐六妹,你们......没事吧?” 没事啊。当然没事!顾清现在开心着呢,何况她本身也没被任何男人碰过-----除了六皇子,因此答应的极为轻快,六姑娘顾鑫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有事,因此笑的比顾清还要高兴,展颜道:“多亏了六皇子前来搭救,土匪半道上就因为害怕,把我们扔下了,什么事也没有。” 顾承宇点点头,欧阳灿挥了挥手,手下人就驾着一辆马车前来。 顾清跟顾鑫都有些诧异,同时又有些感动跟欣喜,竟然还准备了马车,真是太好了,否则被众人围观也实在是让人难受得很。 等顾清跟顾鑫都安顿好了,欧阳灿就拱手邀请六皇子上山去。 这个时候,顾清似乎才想起了还有什么事似地,忽然呀了一声,提高了音量,大声道:“对了!咱们怎么把九妹给忘了?!九妹还在土匪手里呢!” 六皇子猛地抬头看着她。 欧阳灿皱了皱眉,咳嗽了几声,笑道:“四姑娘多虑了,她好好的在道观里,如今正盼着您回去呢。” 这怎么可能?顾清跟顾鑫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疑惑跟震惊尽显,顾满居然没被捉走?那群土匪是瞎了眼了么,顾满这么显眼的外貌也没人去捉?! 众人各怀心思,却都终究是上山去了。 欧阳灿落在最后头,转过身朝身后跟着的李奇低声吩咐了几声之后才纵马追上前面的人。 李奇见人都走了,就挥手找来几个家丁模样的小伙子,道:“快去,把看热闹的人都给赶走。顺带嘟囔抱怨几句,譬如说六皇子真是好运啦,自己的外衣都披在顾家四姑娘的身上呢,顾家四姑娘神色暧昧啦,羞红了脸啦,这些你们最擅长的,他们也愿意听。快去!” 家丁们齐齐的应了一声诶,就飞快的四散开来了-----这种事他们果真最喜欢做,李奇真是太懂他们了。 里头的女眷们也都得了消息,忙都双手合十,先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算放下了心。 范氏这个时候再也顾不得扶着顾老太太了,飞奔着出去,正好碰上才踏进后院门槛的顾鑫跟顾清,忙哭着一把就把顾清抱在了怀里,娘俩抱头痛哭起来。 顾清被范氏哭的也满心委屈,忍不住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等抬起头,看见跟着王氏还有顾老太太出来的顾满,就扬声挑眉:“九妹!真是命好啊,明明咱们在一处,那些人却只捉我们不捉你!”言语里似乎对顾满没被捉走很是不满意。 顾老太太才刚得来的喜悦被冲淡了几分,蹙眉看了看她!无论什么道理,这话也不应该说。 王氏更是蹙了眉,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清喝道:“四娘!你这是什么道理?小九一直跟欧阳姑娘呆在房里下棋呢,你们贪玩......遇见了这种事也就罢了,怎么能把妹妹也......”拖下水。 顾老太太喝了一声,总算是止住了,就又吩咐范氏:“还不快带她进去收拾收拾,换身衣裳?......这外头的衣裳又是谁的?谁许你披着件男子的衣裳了?” “是六皇子的!”这回还没等顾老太太把话说完,顾清就突兀而尖锐的打断了顾老太太的话,颇有些自豪与骄傲的补充:“是六皇子披在我身上的......” 呵,顾满无声的扬了扬嘴角,忽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谢振轩如今的嘴脸。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本打算英雄救美,救自己的,再让众人围观,利用舆论逼迫自己嫁给他,现在却换了个对象,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感觉是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XBaoShu.com 二百零三 火上浇油 要说盛京酒馆小巷的哪条消息最火,六皇子带人从土匪窝里抢回了定远侯府的四姑娘并且还温柔小意,英雄美人相得益彰这条肯定是当仁不让的了。 连续已经好几天了,街头巷尾的小贩都极爱在收了摊之后进茶馆酒馆里听说书人说这一段,说书人说的逼真的很,似乎是亲眼所见一般,把六皇子与顾四姑娘是如何的情投意合,是如何的共乘一骑,眉来眼去,是如何的郎才女貌,说的简直跟那话本上写的一样精彩。 不仅是市井在传,连上头的贵族圈子里也很是传扬开了。 魏氏绕过抄手游廊,不经意往院里的芭蕉树瞥了一眼,见叶子尖上已经有些发黄,便蹙眉吩咐下人好好修理一番,又骂她们:“连几棵树也管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其实婆子们刚刚聚在一起讨论些什么她都听在耳朵里,只是不想自家人这么多嘴,便出声呵斥。 下人做鸟兽散,魏氏摇了摇头,带着两个大丫头穿过了抄手游廊,进了自己住着的繁漪馆,越过回字形的大影壁,又往花厅里瞧了瞧里头摆着的插瓶,这才踱步到庭院中央,看了看墙角种着的虞美人,见它们都开的正好,才转头朝西边穿廊上立着的一个小丫头扬了扬下巴。 小丫头忙快步跑过来,笑嘻嘻的回道:“太太,老爷在里边呢!” 今日王庭然沐休,现在应该正在书房里看书。 魏氏点了点头,领着丫头们进了左边厢房-----这间房给王庭然做了内院书房的,王庭然果真正捧着一本书坐在触手冰凉的凉椅上。 魏氏笑着将手里加了绿豆汤的琉璃碗捧给他,笑道:“老爷,天儿热,喝口绿豆汤解解暑。” 王庭然转头一瞧,见她今日穿着石青色交领上衫。下头系着一条月白的蜀锦绫子裙,便挑眉接过来喝了一口,问道:“要出去?” “正是呢。”魏氏似乎很不愿意去,皱眉道:“汝宁伯太夫人今日下了帖子,说是邀我们去看芙蓉花儿,办个芙蓉花会。” “你还不愿意去?”王庭然见她苦着一张脸,便取笑道:“往常见你走动的挺勤快,怎么今儿这样为难似地。” 魏氏把他手里的琉璃碗递给身后的丫头收着,起身替他把隔板下了,外头的芭蕉树就跃然映在眼帘里。也通了风,叹道:“老爷是不知道,近日她们谈来谈去无非是谈定远侯府的四娘子被山贼掳走,又被六皇子救了的话,有什么好听的?我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王庭然面色变了变,手指敲打着桌面,点了点头,又叮嘱她:“既是要出门,就赶着这个点儿去吧。仔细待会儿太阳太大。” 魏氏笑着应了,又有些为难:“只是今儿外孙女要来,倒是没法儿招待她了......” 王庭然想到顾满,便绽出个极舒爽的笑来。道:“不妨事,她还不好招待?有杯茶就够了,马车都备好了?” 魏氏点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似地。犹豫了一番就坐在王庭然对面的紫檀木圈椅上,道:“我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商量。你也知道我们娘家侄儿如今要下场考试去了,做了几辈子的武官。好容易家里有了个能拿笔杆子的,他父亲高兴着呢,你有空呢也给指点指点。” 王庭然挑眉看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魏氏又笑道:“你觉得然儿这人如何?” 魏瑾然如今确实是个好的,做事踏实,文思敏捷,王庭然也挺喜欢他,便又笑着颔首:“然儿与其他纨绔子弟不同,倒是挺招人待见。” 魏氏便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模样,又试探着问道:“那你觉得他与阿满......” 魏家还打这个主意?王庭然诧异的看了一眼魏氏,本想直接开口拒绝,但是想到魏瑾然那个性子,还有顾满的亲事,便又沉吟了一会儿,笑道:“阿满还小呢,着什么急?你若是没事,下次便带着你嫂子去修盈那儿多走动走动,左右如今顾老太太那个老执拗也松泛了些,你也好上前走动走动了。” 这就是还有余地,也不讨厌魏瑾然了?魏氏笑着答应了,带着两个丫头出了门。 她前脚才走,后脚顾满的马车就到了王府。 赤芍笑着将她迎进了繁漪馆,笑道:“亏姑娘顶着这样大毒日头来了,快喝杯绿豆汤解解暑。”碧绿的绿豆汤盛在琉璃碗里,上头还撒着一层白色的冰,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顾满笑着啜了一口,笑问道:“怎么是赤芍姐姐您来接?我以为是碧音姐姐呢,我舅母可曾在?舅舅呢?” 赤芍笑着递给她一把檀香扇,上头的花纹雅致又可爱,落款却是王庭然的号,顾满笑着接过了。 正说着话,外头却又有红药哼哧哼哧的跑进来,颇有些气喘吁吁的:“满姑娘,老爷在书房呢,叫你过去。” “瞧红药姐姐跑的这满脑门的汗!”顾满笑着道知道了,又叮嘱赤芍:“赤芍姐姐快赏红药姐姐一碗绿豆汤喝吧,瞧她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儿!” 赤芍忙欠身答应了,顾满就领着抱玉跟执画走在前头,经过虞美人,绕过芭蕉树进了王庭然的书房。 王庭然正喝茶呢,见她进来,就忙笑道:“外头热着呢,可喝过冰碗解暑了?” “喝过了,一来赤芍姐姐就让喝了。”顾满点头,学着王庭然坐在凉椅上,一躺倒那椅子就晃荡晃荡。 甥舅二人笑了一回,王庭然就问道:“前几日你们去那清风观的时候出事了?” 其实不用问,底下的人、朝中的人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想不听见也难。 顾满从凉椅上坐起来,正色道:“阿满今日来,就是要与舅舅说这件事的。” 王庭然见她面色严肃,就也点了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件事情本就疑点百出。”顾满一开始就指明这一点:“舅舅怕是不知道,清风观这么些年了,虽然离着那长风山近,却从来没遭过土匪,偏偏我们一去当天就有土匪来了,还不进道观不抢钱财,也不抢那些丫头打扮的丫头,只是抢穿着盛装华服的姑娘。” 王庭然蹙眉,眼睛微微眯了眯,静候顾满继续说下去。 “且最诡异的是,当日竟有人来后院找我,说是有人想见我,说的地点正是我四姐跟六姐被捉走的那个地方。若是我真的跟出去了,那被捉的就是我了。” 王庭然猛地瞪大了眼睛,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大怒:“可记得那人的长相,知道她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顾满想了想,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最诡异的是,那伙土匪虽然抢了人,却到一半就将人给丢下了,等六皇子带人去的时候恰好就碰见我四姐跟六姐孤零零的站在山上,又把她们给带了回来。舅舅细想,六皇子若是要狩猎,不是该去城西那边的狩猎场么?为何跑到荒郊野外的清风观来了?带着的一两百号人还都拿着刀。最蹊跷的是......” “最蹊跷的是,因为我四姐带着帷帽,六皇子甚至还叫了我的名字,亲自把外衣披在四姐身上,跟四姐共乘一骑回的清风观,大摇大摆的叫周遭的百姓都看见了......” 这个六皇子,野心倒是真真不小啊!他想做什么?长风山上有伙土匪王庭然是知道的,已经有许多外放回京的官员被打劫过了,可是因为长风山极大,地势又险要,再加上那些土匪四处乱窜,因此很难被捉到。这伙土匪臭名昭著,只要猎物到手了,无论怎么样都得刮去几层油,这次竟然只是抢两个姑娘,抢了还扔了,让别人白白的捡了便宜? 王庭然是个极聪明的人,只要别人稍微一点拨他就能举一反三的,闻言立即便皱了眉,冷笑道:“他倒是真的成器了!朝里插不下去手,就把手伸到后院来,想借着女人的势!” 王家父子其实并没有选边站,他们才是真正的只忠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的人,因此六皇子从前纵使百般拉拢,也只能徒添二人对他的反感。 现在听了这件事,王庭然已经是怒发冲天了,当下忍无可忍,就在原地转起圈来。 “还好阿满你聪明,否则现在不就便宜了那个臭小子!”王庭然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盛京现在关于六皇子英雄救美的故事已经热火朝天了,看样子是时候给加把油了。” 顾满笑着看向王庭然,王庭然便笑道:“我听说,礼部最近在为了六皇子跟十一皇子和十四皇子的婚事拟定人选呢,如此好事,如此一对良配,倒是实在不能埋没了。” 有了王庭然跟王首辅的指示,还怕礼部的人不顺着心意把人选往上递吗? 摊上一个这样的皇子妃,真不知道六皇子将来要怎么过日子,顾满微笑着扇了扇风,觉得一片清凉。XBaoShu.com 二百零四 早有防范 顾鑫与顾清虽然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回来的也够轰轰烈烈,但是传言却也已经满天飞。 虽然顾鑫跟顾清都一口咬定自己丝毫没有被怎么样,但是到底是被几个道士还有自家丫头们看着被土匪掳掠上了马的,再加上外头的人可不管你有没有被怎么样,你被土匪掳走了就是事实,背后的事情,大家都长了嘴巴,谁知道呢? 因此顾清跟顾鑫的处境着实算不上好,尤其是顾清,还没为六皇子亲自送自己回清风观的事情高兴兴奋几天,就被周遭人看自己时候的异样眼神给折磨的瘦了好几圈。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顾清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心里惴惴的。 她也曾追着顾老太太说了好几次,说是那一日亲眼见了顾满也在的,顾满肯定是自己逃窜回去了,也不通知老太太派人来救,反而装作没事一般的回去跟欧阳珊下棋,实在是罔顾姐妹之情-----自己倒了霉,自然也希望拉几个垫背的,凭什么大家一起出的门,你顾满就能好好的站在这里,片叶不沾身的? 顾老太太当场大怒,后来又召集了许多在外头伺候的丫头嬷嬷,问她们顾满有没有出过门,众人却全都一口咬定顾满一直呆在房间里,连房门也没出过。顾老太太就冷笑着看着顾清,哂笑她自己倒霉也看不得别人好,勒令大老爷跟大太太好好管教她。 大太太倒是真心疼她这个女儿,说是管教,却一直苦口婆心的劝她沉住气,千万不能再胡乱攀扯了,否则遭了顾老太太的厌弃,更要倒霉。 顾大老爷却看着她只是冷冷一笑,她上前讨好倒茶,顾大老爷就把茶杯都给摔了-----还不是亲手摔的。说是因为她如今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冰清玉洁的女儿了,把她羞得简直想个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满想到当时顾清跟顾鑫迫不及待要攀咬自己时的脸色,还有那一句一句都恨不得置人于死地的话,嘴角慢慢的爬上了冷笑。 被欺辱的跟过街老鼠一样的日子,顾满再也不想过了。 自从顾成峰与上一世的结局全然不一样,安全降生以后,顾满就时常做一个梦,梦里四处充盈的都是顾清当时刻薄又恐怖的笑、还有那个瑟缩在房间里,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一心期待丈夫能解救自己的那个.....那个天真又懦弱的自己。 她再也不要看见以前那个家破人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男人、自己的母家、自己的一切都被别人抢走,还只能在一旁看着的自己了。 所以顾清跟顾鑫,她不能饶。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因为妒忌跟厌恶就能轻易的剥夺别人的生命,生怕不能把恨的人踩进泥土里,却不想想,人家没一次是主动算计的她,每一次都只是还击而已。 顾满上了马车,思维还是有些分散跟恍惚。刚才王庭然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他说,现在你也不小了,该想想定下来的事了。否则......这盛京盯着你的,别有用心的人可实在是太多,你防也防不过来啊。 这是事实,自己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会招苍蝇啊。可是真的要她挑个人嫁了,她又完全不能接受。 只要一想到上一世刻薄的婆婆、难相处的小姑子、不闻不问的丈夫,她就觉得胃都在疼。这么久了,一直忙着应付各种各样的事情,她居然忘了自己也会长大,按着古代规矩,自己也该嫁人......街上许多小贩在吆喝着卖东西,她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就听见抱玉轻声问道:“姑娘,你想什么呢?” 抱玉跟执画是后头珊瑚跟碧玉走了之后才选上来的,到如今跟着顾满也有五个年头了,早已经对顾满忠心耿耿,见她如今这般难受,就有些担忧。 顾满抿唇摇了摇头,抱膝靠在软枕里,嘴唇有些发白。 抱玉跟执画对视了一眼,默契的住嘴不问了,又轻声问道:“姑娘,秦婆子说,今日世子在食神居等着您呢,咱们现在可往那儿去?” 提起谢庭来,顾满心里才好受了些,点了点头,又道:“待会儿抱玉你去点些小菜,小十八馋他们家的清蒸田蛙已经许久了。” 顾满的马车直接到了食神居门口才停,她带着帷帽下了马车,便被乖觉的小二迎进了门,又带着往二楼去。 穿过了一条回廊,再转了个弯儿就到了,顾满抬头就看见李奇跟常春都侍立在门口,就缓缓的冲他们颔首。常春跟李奇都忙行了礼,就推开门将她送了进去,这才又重新站好。 没隔一会儿,李奇有些好奇,碰了碰常春:“怎么你与九姑娘似乎也很熟稔的样子?” 能不熟稔么?自己世子可没少给她送东西,也没少帮她解围,常春不答反问:“你不是也认识顾九姑娘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可不仅是认识。”李奇有些骄傲:“我们太夫人跟夫人还有公子都与顾九姑娘的关系好着呢,我们时常都能看见她的!” 常春撇了撇嘴,不出声了。 欧阳灿正跟谢庭相对坐着,抬头见顾满进来,就都站了起来。 顾满拿下帷帽入了座,先笑吟吟的看着谢庭:“这回真的多谢世子先告知我六皇子的计划,我才能先防范。” 顾满面前摆着一叠千层糕、一叠豌豆黄-----都是她平日喜欢吃的糕点,也不知道这两人谁这么用心,还记得这一点,她用手拈起一块千层糕放进嘴里,瞬时甜味就蔓延了整个味蕾,让心都甜了几分似地。 谢庭笑着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把茶杯往她面前推了一推,道:“我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跟你露了个消息。” 说的倒是简单,六皇子既然会把这件事情只跟他还有顾承宇说,自然是因为信他们都不敢说出去,但是这件事情到了最后却成了网住六皇子自己的圈套,也不知道六皇子会不会怀疑到谢庭身上去,若是怀疑到了谢庭身上......那谢庭的日子应该会很难过吧?现在谢庭好歹是出入都跟着谢振轩的,谢振轩是怎么对待谢庭的顾满也看在眼里,真的很厌恶那样变态的人。 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惊讶的发现竟是蜂蜜菊花茶,喝起来甘甜的很,沁人心脾,就忍不住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 就跟个小猫一样,欧阳灿笑了一声,又立即低下了头。 顾满有些迷茫的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笑了起来。 欧阳灿却已经说起正事了:“说起来,这回也真是天助我们,事情这样顺利。” 事情越顺利,说明顾鑫跟顾清就越恨自己,否则为什么一听到自己可能跟外男有交往的消息,便迫不及待的一面派人通知顾老太太这些长辈们,一面就又相携着出来捉奸-----还生怕没个见证的人呢,两人互相拉着就出来了,真是让人好笑之于又有些好气啊。 “他们想设计你,却不知道你早有防范,如今怕是在大夏天吃了一大把的黄连,有苦都说不出了。”欧阳灿笑着瞥了一眼谢庭,又道:“这回六皇子这个麻烦算是彻底解决了,他脸皮再厚,也不敢在跟姐姐有过暧昧之后,再回过头来求娶你了。否则,估计第二日就会有御史一头撞死的勤政殿上。” 不错,这一次一下子把顾清跟顾鑫都给扳倒了,她们怕是在几年之内都掀不起什么风浪了,甚而,还听说卢家现在缠着顾老太太要退亲...... 虽然顾鑫死死的咬定自己什么事也没有,但是毕竟卢家好面子呀! 不过顾老太太为了侯府的颜面生生的弹压了娘家人的强烈要求,把他们说的连门也不敢再上了,退婚的事更是再也不敢提。只是虽然外面的事情被压下了,但是在自家,顾老太太自然不会喜欢一个只会惹麻烦的孙女,对待顾鑫要比对待顾清还差。 顾满偶然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但是只要一接触到顾鑫愤恨的眼神,就又马上收回了那一份心软。 有些人,就是骨头轻,经不得别人对她好。 谢庭点了点头,见顾满出神,便问欧阳灿:“我听说你最近对说书先生很大方,动不动就赏一二十两银子?” 要赏银,知道这出说的大家都欢喜,才会更加卖力,所以没见如今盛京的大小酒馆的说书人每天至少要把这件事翻来覆去的说上好几遍吗? 顾满这才回过神来,含笑听他们说话,又忍不住有些出神了。 她其实很有些后悔,为什么上一世自己要那么粗糙的就把自己嫁了出去,连为自己争取争取都不会,最后却嫁了个中山狼。 若是能遇上欧阳灿或者是谢庭这样的好人,那自己或许就不会过的这么惨了吧? 不不不!她立马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谢庭虽然人好,但是他倒霉啊,上辈子好像只活到了二十三岁,再说他身边可有赵王妃虎视眈眈,有赵王这样不靠谱的父亲呢。嫁给他不是纯粹自找麻烦吗?XBaoShu.com 二百零五 陆翰轩 谢庭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默默地替她重新斟满了茶,两只极漂亮的眼睛盯着顾满,严肃而认真的道:“我听说顾二老爷的外室,似乎是......怀了身孕。” 什么?!顾博齐这个家伙不靠谱是出了名的,花心也是出了名的,但是他现在居然敢让外室怀孕了?他是脑子不清楚吗?现在自己外公俨然已经在朝中越发的稳固,而舅舅也步步高升,很快就要擢升兵部尚书了,王氏又不再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模样,家里现在还有了个嫡子,他居然敢在这个时候让外室怀孕? 顾满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神色很是复杂。 谢庭斟酌了一会儿,又道:“最关键的是,这个孩子......未必便是顾二老爷的。”少年人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不免红了脸,卷手咳嗽了几声,才继续说了下去。 哈哈,这事情真的是越来越好笑了,顾博齐养的外室,孩子还不一定是他的? 顾满其实也知道这一点很正常,盛京养的外室其实就跟妓女没什么分别,多的是好朋友之间互相用的,比如说上一世的邱苍梧养的一个外室,就曾经跟顾承宇分着用过,到最后怀了身孕,还是她把一碗汤药给灌了下去,才算是善了后。 不过只要想到顾博齐头上带着一顶明晃晃的绿帽子,顾满就觉得自己忍不住想笑了,实在是想笑。 顾博齐,你活该吧你!她可疑的笑了两声,一点儿也没有被影响似地,抬头问他:“那知道那个外室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么?” “邱世安。”这一次却是欧阳灿替谢庭做的答。 自家那便宜爹做的这好事居然让眼前的两个人都知道了,做的真是不算隐秘啊,智商果然不好!顾满抱怨了一番,在听见邱世安这个名字的时候却还是瞪大了眼睛。 居然又是邱世安!又是这个家伙! 他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邱苍梧的名声已经彻底的毁了。盛京多少贵妇人只要一提起邱苍梧三个字就谈虎色变啊?都恨不得离他们一家远远的,不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才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知道自己儿子是设计不成反被设计的情况下,邱世安会怎么做呢? 他居然还能沉得住气跟顾博齐当好朋友?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见顾满的脸色明显变了,谢庭就安慰道:“邱员外与令尊的关系向来很好......”他斟酌斟酌了用词,继续道:“你若是担心的话,我会派人注意着他们的。” 顾满强笑着点了点头,上辈子跟邱家人相处了那么久,当然知道他们都是斤斤计较锱铢必较的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居然能沉住气到现在都还没动作,已经让顾满疑惑很久了,只是为了打发六皇子谢振轩的原因,她竟一直没想起这回事来。 欧阳灿看了一眼顾满,有些犹豫的问出来:“那孩子怎么办?毕竟是个祸患。” 这个词一点也没用错,无论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顾博齐的,都是个祸患,留下来就只能给王氏和顾成峰添麻烦。 顾满想了想,便道:“这个我来解决吧。不管是上回邱苍梧的事还是这回六皇子的事,你们都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大恩不言谢,我就不说其他好听的话了。以后若是有事我能帮的上,一定万死不辞!” 她用了一个很严重的词,万死不辞。谢庭跟欧阳灿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抱玉便在外头敲了敲门,轻声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顾满就起身跟他们告辞,重新带上帷帽。与抱玉仍旧顺着原来的路上了马车,往玳瑁胡同的定远侯府去。 顾满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欧阳灿跟谢庭,欧阳灿单手撑着下巴,有些怜惜又有些埋怨似地,叹道:“顾二老爷闹的真是太过分了。” 常春跟李奇都进来了,回禀道:“顾姑娘已经上了马车回侯府去了。” 过了一会儿,常春又道:“我听说,他们府上的表少爷跟表姑娘今日也回来。” 表姑娘表少爷?欧阳灿跟谢庭对视了一眼,都想起了外放做官回来,来盛京领牌子的陆墨之的一双儿女来。 “陆翰轩那颗老鼠屎又回来了!”欧阳灿很有些烦躁这个消息,想着那个曾经光明正大的拦住自己去救顾满的陆翰轩,就觉得很是厌恶。 马车驶进了二门,沛音与沛琴就已经笑着上前来扶顾满下马车了。 顾满就着她们二人的手下了马车,觉得腰酸背痛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因为上火了还是因为没睡好,有些痛。 沛音轻笑道:“怎么出了趟门就怏怏的了,莫非是没在舅老爷府上喝到酸梅汤不成?”王府的酸梅汤做的真是一绝,又酸又甜又冰凉凉的,叫人喝上一口就忘了大太阳。 见四周的婆子来来往往的很是频繁,又有人牵着马车,婆子们纷纷从上头搬东西下来,顾满有些疑惑的瞥了一眼,并没有去答沛音的话。 沛音见她一直盯着那头看,就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朵旁边道:“姑娘,姑太太跟姑老爷,还有表少爷表姑娘回来了,现在正在德安居呢。太太也往那儿去了,才刚老太太派人去了学堂,说是让少爷们今儿不用上学了,回来见贵客。您刚回来,快去老太太那儿请安罢?” 听说陆翰轩现在已经是内定的驸马了啊,尚公主的人物呢,顾满想起昌平公主那个暴脾气和无理搅三分的蛮横劲,冷笑了一声,道:“那咱们往德安居去吧,也瞧瞧现在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了。” 她才提了裙摆,又想起给顾成峰带的点心跟小菜来,忙回身冲抱玉笑道:“差点儿忘了,你把这东西送去十八爷的屋里,吩咐奶娘把菜给重新热了再给十八爷吃。” 抱玉答应了,正要去,后头就响起顾成峰的声音:“九姐!什么东西给我?” 顾成峰今日穿了一身酱紫色的直裰,腰间一条玉带,头发被编成了小辫都拢在紫色的发带里,看着极为可爱。 顾满将他的小手拉在手里,笑道:“你念叨了许久的食神居的清蒸田蛙,还有几个菜与一些点心。” 顾成峰就笑嘻嘻的露出两个小酒窝来,牵着顾满往德安居去。 才刚转出了小道,穿过了 碧波庭,正好能看见德安居了,也不知从哪儿就忽然蹿出一个人来。 顾满拉着顾成峰立住了脚,顺着那人的青色靴子往上抬头一瞧,便看见陆翰轩更见俊逸却也更加阴沉的脸来。 “表哥好。”顾满福了福身子,便道:“我往老太太房里请安去,不能与表哥说话儿了,表哥见谅。” 陆翰轩却忽然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她今日穿着月白色底镶荷叶边的广袖裙,这一扯幸好只能扯住袖子。 顾满怒上心来,反手一揪,就把陆翰轩甩的倒是倒退了两步。 顾成峰面色陡变,一把拉住顾满的另一只手,警惕的看着陆翰轩,道:“你做什么?!” 陆翰轩跟着父亲去任上的时候顾成峰才满月几天,现在看见了小小一团的顾成峰,他哂笑了一声,道:“怎么,小十八,你不认识我啦?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可抱过你呢。”他说着话,脸色却阴沉不定的看着顾满。 顾满嗤笑了一声,将顾成峰拉后几步,执画早已经挡在前面了。 陆翰轩背着手看着顾满,毫不客气的盯着看,目不转睛。 看的顾成峰心头窝火-----哪里有人这么盯着一个还没有出嫁的女儿看的?!简直欺人太甚了。 “听说表哥都快要尚公主啦?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呢,忘记恭喜表哥了!”顾满皮笑肉不笑的看了陆翰轩一眼,满意的看到他的脸色起了变化。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这件事来恭喜人也不知道是存心还是无意。 陆翰轩的脸色更难看了,尚公主虽然也可以做官,但是谁不知道那官都只是清闲的不能再清闲的虚官儿?这件事还值得恭喜? 他上前几步,似乎是想靠近顾满。 执画忙挡在顾满前面拦住他,义正言辞的道:“表少爷请检点些!虽然您与姑娘是表兄妹,但是男女到底授受不亲。” 如今的顾满已经脱去了从前的稚嫩,彻底从蚌壳里脱颖而出,成了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看她那出落的用天姿国色来形容也不过的美貌......相比起来,昌平长得虽然也称得上美,却显得太粗糙了。 他心中还是很不甘心的,昌平公主虽然是公主,但是脾气太差,太蛮横了。 况且顾满一直都是他的执念,他觉得非得得到顾满不可。 顾成峰攥紧了顾满的手,瘪着小嘴道:“九姐!” 声音委屈的很,还带了些颤音。 顾满忙回身将他抱起来安慰的拍了拍,再也不看陆翰轩一眼,带着顾成峰往德安居去了。 陆翰轩却立即就紧跟着跟上,踱步走在顾满背后几步路处,看着顾满背影直勾勾的,让人厌烦。 顾成峰趴在顾满肩头正好能看见他不加掩饰的眼神。XBaoShu.com 二百零六 绿帽子 顾老太太此时正跟顾筠说话儿,顾筠去了衮州府这几年,越发的憔悴了,当年的金尊玉贵的小女儿如今再也没有从前的那份矜贵跟美貌了,眼角的皱纹甚至比顾老太太还要严重似地,鬓角处似乎还有几块圆点斑,顾筠 扑了厚厚的粉也没能遮得住,仍旧明晃晃的映在顾老太太眼睛里头。 顾老太太觉得很是愧疚,当初陆翰轩被锦衣卫捉走的时候她也在,但是那个时候在忙着家里的事情,跟各种各样的为难事,她竟没能帮的上什么忙,后来陆翰轩还是被锦衣卫自己放出来的,再后来陆翰轩就随着顾筠与 陆墨之外放去了,这一去就已经是四年多了。 顾筠的日子看得出来显然过的并不好,不然也不会这么憔悴了,顾老太太又是心酸又是无奈,伸手一把把顾筠搂在怀里,叹道:“苦了你了,六娘。” 依偎在顾老太太怀里的顾筠满心的委屈瞬时找到了倾泻点,不一会儿就把顾老太太的衣裳都给哭湿了一片,她这几年虽然跟着陆墨之在外边,但是却总是因为儿子进过锦衣卫诏狱的事情受尽冷眼,与陆墨之的关系也越 来越不好,他们之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时间久了,陆墨之干脆连她的房门也不进了,在外头纳了几个美妾,如今又有了两个庶女一个庶子,都跟顾成峰差不多大,她虽然心里苦,面上却还得摆出一副慈母的派 头来,给庶子庶女安排一切。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不仅仅是庶子庶女,那生出孩子来的两个良妾才是让她头疼的,饶是她自小在家里看惯了顾老太太惩治妾室,也称得上是经验丰富。却也对付不了那两个良妾分毫,陆墨之的心现在完全向着两个妾 室,对她不是吹胡子就是瞪眼睛。 若不是因为陆翰轩争气,得了昌平公主的青眼...... 顾筠心里委屈,嘴上也就没了把门的,将在陆墨之那里受的委屈都一五一十的都跟顾老太太说了,说的连顾老太太都变了脸色,脸上浮现出怒气来。 陆翰轩未免太作践自己女儿了,当时来求娶的时候说的多好听啊,简直是天花乱坠。现在人到手了,时间一长变得美貌不在了,觉得她家里也帮不上忙,就这么来糟践自己的女儿?顾老太太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背,缓了 语气劝道:“别往心里头去,就算你丈夫靠不住,别忘了你还有个戍边的有爵位的爹!咱们定远侯府再不济,也是有丹书铁券的世代侯爵,哪里容得他一个姓陆的破落户来欺负?别说他已经与他哥哥分了家。就算他承 了爵位,也没资格骑到你头上来!” 说着又让周嬷嬷带她往内间重新梳洗打扮去。 等顾筠刚随着周嬷嬷进了内侍,外头汀兰就笑着进来道:“老太太,二老爷五老爷陪着姑老爷来了!”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汀兰就亲自去捞起帘子来,将陆墨之与二老爷跟五老爷迎进来。 德安居还是从前的那副模样,中间是奉香的一个观音像,后头就是博古架。上头摆着许多贵重玩器,顾二老爷跟五老爷带着他绕了个弯,穿进稍间去。就见顾老太太正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有个小丫头拿着美人锤有 一下没一下的给顾老太太捶腿,后头有两个穿着绿纱衣的丫头正给顾老太太扇风。 “岳母大人在上,墨之有礼了。”陆墨之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却半日也没听见顾老太太的回应。他也是个聪明人,瞧着顾老太太的脸色,再加上之前刚跟顾筠大吵了一架,便知道这是顾筠在顾老太太面前告了状,于是 更加低眉敛目了,弯着腰并不直起身子来。 顾博齐跟顾博勇也能看出自己母亲的怒气来,便都垂眉敛目老老实实的立着,没过一会儿,汀兰又打起帘子,却是笑道:“老太太,然姑娘进来了。” 见了自己的外孙女来了,顾老太太倒是睁开了眼睛,笑着看着陆玉然盈盈的给自己行了礼,就让人搀扶起来,一把拉了她坐在自己身边,笑问道:“怎的没有多歇息一会儿?这舟车劳顿的,没给累坏吧?” “才刚梳洗了一番,不敢风尘仆仆的就来惊了外祖母。”陆玉然笑的跟朵花儿似地,余光瞥见自家父亲还站在地上没动,便立刻猜到了原委,笑道:“二舅舅与五舅舅方才带着父亲与哥哥说来给外祖母请安,怎的现在 只见了父亲,没见哥哥呢?” 有了外孙女儿的提醒,自然就不能再把陆墨之当不存在了,顾老太太挥手叫起,又看了他一眼,道:“可见你父亲是个健忘的,一不知道先来看过我这个老婆子,二不知道媳妇儿去了哪,三来,连儿子也给忘了。” 饶是陆墨之做好了被奚落的准备,也没料到顾老太太真的这样不留情面直接呵斥,一时连手脚都没处放了,愣是涨红了脸,一副极为难的样子。 他正尴尬无奈的时候,顾满却带着顾成峰进来了。 顾成峰先上去给顾老太太请了安,又过来给顾博齐与顾博勇请安。 顾博齐对待嫡子虽然重视,但是因为人是王氏带着,因此向来不甚亲近,此刻也只是板着脸点了点头,又严肃呵斥:“没看见还有你姑父在,快见礼去!教你的嬷嬷都死绝了?” 顾成峰跪着的脊背仍旧挺得笔直,默不作声的站起来。 这是顾博齐的爱好之一,当着外人的面损自己的孩子,并且以此为荣,似乎这样就能凸显出他在家里绝对至尊的地位似地,顾满想到顾博齐头上带着的,明晃晃的一顶绿帽子,极为讽刺的笑了笑,随后就紧跟着上前一 一请了安,便拉了顾成峰走到陆墨之面前,盈盈一福身,笑道:“姑父怕是认不出来了,您外放的时候峰儿才满月呢。”又回身道:“峰儿,还不来给姑父请安?想必没人提醒你,你认不出来这是咱们姑父了。” 一句话就点出顾博齐骂顾成峰没礼数全是在作死,顾老太太本就心头记恨陆墨之怠慢自家女儿,如今见儿子还为了一个外人当众奚落自家孙子,就冷笑了一声:“他的规矩倒不是什么老嬷嬷教的,是老婆子我亲自教导 的。可见老二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当着你妹夫的面也敢打我的脸。” 这话说的诛心,顾博齐忙跪下了,讪讪的笑:“母亲这么说,叫儿子实在是没了立足之地,儿子也是一片为了峰儿好的心......” 顾老太太已经不耐烦听了,挥手叫他起来,道:“既然安也请过了,墨之就随你哥哥们出去喝杯茶聊聊天,晚上摆宴了再进来罢。” 顾博齐被顾老太太排喧了一顿,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喝茶聊天?耷拉着头,很是烦闷的样子。 顾博勇最是乖觉,闻言就笑着拉着顾博齐跟陆墨之往外头去,回头又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汀兰。 其他人正各自忙着,都没看见顾博勇瞧汀兰的那一眼,顾成峰却瞧的清清楚楚的,禁不住踮起脚把顾满的头扳过来,轻声道:“姐姐,你瞧五叔与汀兰姐姐在做什么呢?” 顾满回头去看,只来得及看见顾博勇的背影。 顾博勇与顾老太太房里的汀兰?她有些诧异,但是仔细回想,却发现汀兰似乎确实是对顾博勇的事情无比上心。 正想着顾博勇的事,顾老太太就似乎是也同样想起了五房似地,将汀香叫过来:“你去传我的话,让你五老爷去汝宁伯府将他媳妇儿给接回来,先前是因为家中许多事耽搁了,一时竟混忘了这一遭,记得叫府里多备些 东西。” 汝宁伯老太太是个好的,顾满知道,也知道顾老太太必定会卖汝宁伯老太太这个面子。 她正想事情出神,就听见顾成峰又凑在耳朵边上,极小声的告诉她:“姐姐,我听见五叔与汀兰姐姐说的话了。” 顾成峰这个小家伙向来与寻常人家的孩子很不一样,虽然是聪颖,但是似乎聪颖的过了头,弄得顾满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穿越者,到后来几经试探才发现不是。 如今听了顾成峰的这句话,顾满就压低了身子,道:“那你听见什么了?” “五叔要汀兰姐姐告诉老太太,咱们父亲的外室有身孕了。”顾成峰说着,似乎又有些困惑似地,仰头问道:“姐姐,什么是外室?” 原来这件事不仅仅是谢庭知道,连顾博勇也知道了,那顾博勇要借汀兰的口告诉顾老太太又是为什么?五房向来因为是幺儿子,备受老太太的宠爱,一来二去的,心思自然是多了许多。但是因为前些年顾博齐终于被立 了世子,五房的打算就都泡了汤,如今他翻出这件事来,还要告诉老太太,难道是想给顾博齐上眼药? 可是顾博齐早年间就已经惹出过刘氏的事情来,闹到最后还不是直接抬进府里来当了个良妾?这件事情对顾博齐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顶多梗着脖子被呵斥两句罢了。XBaoShu.com 二百零七 渣得彻底 邱家最近绝对算得上是盛京最倒霉的人家,因为邱苍梧上回在王府闹出来的那回事,邱家的人都已经没脸出府门了,连采买出门去都得遮着些脸,生怕被人骂。 邱世安前些日子被御史弹劾,先就指明他治家不严,其身不正,着实让他灰头土脸了一阵子。 他出来混了这么些年了,虽然背地里也做过许多荒唐的事,但是因为有银子,又因为不敢玩的太过,从来没出过事,也从来没惹过御史的眼,如今临老,倒是被自己儿子给拖下了水,他心里不可谓不难过,回了家对着 儿子恨不得把他一脚踹回娘胎里去。 可惜,儿子终究是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他们邱家向来人丁单薄,说不得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命根子来继承香火了,哪里真的下去手?因此顶多就是看不顺眼的时候呵斥几句罢了。 邱苍梧已经不敢再去国子监读书了,如今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轻蔑而不屑的,那些眼神就像是一把一把的刀子,把他给割的遍体凌伤,他很不服气,因为那些嘲笑他的人十有**也都是不靠谱的纨绔子弟,私下里 做的事说不定比他自己还要出格一万倍呢,哪里有资格来i鄙视他? 他有多恨如今的处境,就有多恨顾满。 恨得几乎想一口一口啃她的肉,同时他想起了顾满那惊为天人的容貌,又垂涎不已。 思来想去,他缠着邱世安,求他去定远侯府提亲,他觉得这一辈子什么功名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名声都已经被顾满毁的差不多了,以后还哪里有面目去做官?若是不把这个祸害娶回来好好折腾,他都觉得自己活着也 没什么太大意思了!思来想去。他总觉得上一回的事情跟顾满脱不了干系,听邱玉玲说,是顾满把她们给推进去的,之后就落了锁-----邱苍梧是相信顾满能做出这种事来的,她的那个侍婢当初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 己给打进湖里,如今怎么就 不敢陷害自己的妹妹跟自己? 每当想到这回事,他就恨的牙痒痒,深恨顾满做的太狠。 他并没有想过,若是这件事真的设计成了,倒霉的是顾满。如今这些风言风语就都是对着顾满的,他自己一个男子尚且对着这些流言蜚语觉得如同风刀霜剑一般,何况是顾满? 邱世安听了儿子的话,当场就一巴掌甩了过去,气的浑身颤抖,指着他怒骂孽子。 事到如今了,他居然还痴心妄想着要娶顾满!别说如今他的名声坏的如同那黑漆漆的蝉一样,就是名声好的时候,定远侯府尚且没把邱家当回事。如今邱苍梧跟条落水狗没什么分别,人家侯府还能昏了头答应自己?不 叫人乱棍打出来就不错了! 邱苍梧被打了,却仍旧脖子死死不松口,就是要娶顾满。 这对现在的邱家来说。着实可以说是天方夜谭了,邱世安被气的不轻,回了头却跟费氏商量:“寄望小时候多好啊,我说什么就听什么。如今怎么就一意孤行呢?现在那顾家还是咱们能攀扯的上的么?上回的事情我仔 细想过。也知道寄望他说的有道理-----不然好好的一盘棋,不成就算了,怎的连自己家的人都白白的搭进去了?想来想去。顾家的九姑娘真的邪门的很。” “你瞧,上回的那个刘氏,当初众人都以为凭着她定能够越过那个软弱无能的王氏,登上正妻的位子。可是等来等去,你看结果成了哪般?王氏仍旧在正妻的位子上坐的好好的,连嫡子都生下来了。可你再看看那个刘 氏,如今当个姨娘都是多的,府里多的是人不待见她。” “你再瞧小爵爷、昌平公主闹的事多大,人家九姑娘硬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倒是小爵爷去了趟大理寺,还被皇上亲自申饬了一番,硬是沉寂了一年多不敢出门。这样的姑娘,哪里敢把她给娶回来?” 费氏听的不住的点头,她也嫌顾满。在顾满身上下的功夫多深啊,可是到头来倒是把一儿一女都给搭进去了,如今盛京稍微有头有脸的夫人们正眼都不再看自己了,上回在淮安侯家里的赏菊宴,硬是把她给羞臊的满脸 通红,连坐也没坐下就打道回府了。 但是这些说的再好,奈何自己儿子如今跟着了魔似地,非得要一个顾满不可啊! 费氏愁眉苦脸的:“老爷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寄望他从小长这么大,事事都顺风顺水的,老爷叫他做什么,他就能做什么。如今碰上一件做不到的还踢了铁板的事,他当然就过不去了。不是我说,这些事若真的都是那 顾九姑娘弄出来的,那这种蛇蝎心肠的女子,迟早要遭报应的!” 她似乎是忘了,是他们自己先想着要设计顾满的,顾满只是让原本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转移到他们自己身上去了罢了。 邱世安来回踱着步子,很是有些举棋不定。 顾满如今他们邱家是更娶不起了,可是这好歹是唯一的嫡子,也不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儿子如此消沉下去-----邱家还指望着他光耀门楣呢,何况他们邱家家财万贯,如今又有官身,正是大好日子,缘何要把自己逼 得这般惨? 想来想去,他又问费氏:“四丫头如今怎么样了?” 邱玉玲行四,上头还有两个庶姐。 费氏提起女儿来就更加的伤心,连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掉在了帕子上:“还能怎么样?!整日里呆呆的,我问她十句话也不回答一句的。老爷,玉玲她如今......如今算是给毁了......” 女儿倒是不甚紧要,只是可惜了,没能卖个好价钱,邱世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有几分是为女儿感到伤心,告诉费氏:“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再这样伤心也于事无补。等过开天了,你寻个好日子,把 她送回扬州罢!” 邱家的祖籍在扬州,在扬州还有许多族人在,邱世安的这个意思是,要把女儿送回扬州养着。 他考虑的也有道理,毕竟在盛京里,众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到时候邱玉玲再好也不会有人要的,还不如把她遣回扬州去,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费氏心里安定了一些,忍着泪应了一声,又问:“送回扬州住在哪里?二叔家?” “她二叔是个最刻板不过的,早也听说了寄望与玉玲的事,定然不会答应的。把她送回咱们扬州的庄子上,对外就说在养病吧。”邱世安见夫人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又解释道:“你可别打那些如意算盘,邱家的规矩 你也知道,别说过了五年,就算是过了十年,他们认定了的事就是认定了的。玉玲这孩子算是毁了,咱们把她养在庄子上,大不了就养一辈子吧。” 听他这意思是要放弃邱玉玲了,费氏顿时有些错愕,她抬头看着邱世安,半响才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老爷!” 邱世安却比她反应的更快,立刻端正了脸色,郑重道:“只有玲儿消失了,人家才可能忘记寄望曾经发生过,做过的事情。否则,人家看见了玲儿,就会想到她曾经是怎么样衣衫不整的跟她自己的亲哥哥同处一室,又 被陈王世子跟世子妃亲眼看见的!儿子跟女儿,你挑一个!再说,现在她在咱们这里过的也不快活,你自己瞧瞧,连咱们府里自己的下人看见她都如同看见了瘟神似地。” 费氏含着眼泪捂着胸口,觉得心都被抽去了一半,她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邱苍梧,一个就是邱玉玲,因为生邱玉玲的时候难产了,她一直都对女儿爱如珍宝,如今听说要舍弃女儿,顿时哭的泪眼朦胧,可是她又知道 自己改变不了邱世安做的决定,只能呆呆的坐在位子上,哭红了两只眼睛。 夫妻二人沉默了半响,费氏终究还是退了步,哽咽着道:“那我去安排,让玲儿过几日就上路去。” 邱世安见她哭的不能自已,徘徊了半响,就想着用别的事情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到了。顾家的四姑娘跟六姑娘不就被土匪捉去了么?” 费氏冷笑了一声,有些破音:“哪里是报应到了?!若是顾家的九姑娘被土匪捉去了,脱光了衣裳被绑在城楼上示众,那才叫做报应呢!如今报应在别人身上算是什么道理?何况我听说六皇子亲自带人去救人了,还把 人给完完整整的救回来不算,与那顾家四姑娘还眉来眼去的,似乎是郎有情妾有意,顾家或许要出一个皇子妃了!” 是啊,有王首辅这门姻亲,又有顾老太爷这尊大佛镇着,顾家真是个好地方。 邱世安琢磨了又琢磨,在窗外看着自己儿子穿着碧绿色的直裰躺在天井里发呆,便咬了咬牙,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XBaoShu.com 二百零八 作茧自缚 现在盛京还有比自家更倒霉的人不是么?邱世安拍了拍费氏的手,安慰道:“好歹如今安静了些,等把玲儿送回了扬州去,再过阵日子事情都平静下来了,就没人再会提起这回事来......”他说着,自己也觉得日子过 的太憋屈了一些,看着呆滞的仰头望天的儿子,深深的唉了一声。 费氏如今真的已经恨顾满恨得咬牙切齿,更恨那一日看见了这件事还往外传的人,奈何身份不如人家高,门第也不如人家高,做事也没有人家横,偏偏还什么都不能做。如今女儿受了这么大的牵连,不日就要被送回扬 州了,这一送就是一辈子啊,她们母女说不定这辈子就这样没了再相见的机会了...... “老爷!难道咱们真的就把这次的事情咽下去了么?咱们统共就一个嫡子一个嫡女,如今一块儿叫人给毁了......”费氏瞥了一眼邱苍梧,接下来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梗在喉咙里憋得不上不下的,难受的让她只想 找个人打一顿出气。 天井里蓄着水,邱苍梧也不知是翻了个身还是想站起来,竟不小心啪嗒一声摔在了水里,沾了一身的污水和青苔,但是邱苍梧却不知道难受了,他仰头呆愣的瞧了自己沾湿的衣袍,竟仰天大笑起来,笑的邱世安与费氏 都抖了一抖,回过头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了如今这副痴傻模样,邱世安心里针扎似地疼,厉声朝自己儿子喝道:“是男子汉的就别给我装傻充愣!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装疯卖傻也要有个限!你以为你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 人家就会忘记你做过的事了?就会当作你做的事情不存在了?!你做梦!” 他盯着自己唯一的嫡子,唯一的希望,一字一句的告诫:“你要知道!除非你成为人上人。成为能让人见到你就怕的人,人家才不敢再用如今的态度来对待你,人都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只要你自己硬气出息了, 那些嚼舌的反而都要反过来恭维你!” “为了你,你妹妹是活不成了,我与你母亲在这儿给你交个底......”邱世安咬了咬牙,指着邱玉玲居住的玉华苑,眼底似乎有泪光显现:“你妹妹是为了你死的。是替你去死的,你若是再这样消沉下去,连你妹妹你 也对不住!” 邱苍梧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的残酷了,那一日他自己晕乎乎的,说实在的,他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侵犯过邱玉玲,但是他当着邱玉玲的面与她的那丫头做了那种事邱玉玲是亲眼目睹了的,这样的女孩儿,盛京再也 没有人家肯要了。别说是盛京,就算是放眼整个大周,也没人肯要了。 按照邱世安的做事风格,邱玉玲活不成了是必然的。因此邱苍梧竟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他觉得这件事情正常的很,就如同他如果是个女孩儿,邱玉玲是个男孩儿的话,自己也得用死来给邱玉玲铺路一般。因此 邱世安想要用邱玉玲来激起他的仇恨,实在是多余了。 他根本就对妹妹没什么概念,也觉得妹妹为了他死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又哪里还会觉得怨恨?更加不可能因为这份怨恨而去做出什么激进的事情来。 用这个理由让他站起来,还不如直接跟他说,若是他不奋起直追,他连顾满的衣袍也挨不到。邱苍梧有些自嘲的笑了,为自己的冷情,也为了自己的无情。可是他转念一想,却真的老老实实的郑重的在地上跪下来,给 费氏与邱世安磕了三个响头。 他抬起头看着邱世安,丝毫不避讳的问他:“父亲,玲珑如今是顾二老爷身边的得意人儿吧?” 玲珑是从邱府出去的歌姬,如今在顾二老爷身边呆的很是舒爽,听说顾二老爷没少砸钱在她身上,曾经还想拿钱给玲珑开个胭脂铺子。 邱世安心头一跳,觉得心里闷闷的,沉吟道:“那又如何?” 如何?邱苍梧如今只要一想到拿了自家不少银子却从来没给自家干过实事的顾二老爷,就恨得牙痒痒,栽在顾满身上的自尊心跟自信心,总要用另一种方式找回来吧?他觉得现在害不到顾满,给她添添堵也是很好的, 至少不能让她顺顺当当的过日子。他受过的苦,顾满也得一一的尝过! 他眼睛亮了亮,拉着邱世安进书房去了,连湿了的衣裳还有脏了的脸也不顾。费氏愣愣的看着他们同进房去了,却忽然有些怅然若失,从头到尾,儿子都没提过自己可怜的女儿、他的亲妹妹呢,如今邱玉玲的下 场......费氏冷着脸,唤过丫头泠春来,领着她一同穿过抄手游廊,出了院子,径直往玉华苑去了。 邱玉玲仍旧还跟先前呆愣的模样一样,见了费氏来只会咧着嘴笑,叫她母亲。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只知道跟在她后头唤娘亲,那时候多好啊,女儿还只是个小玉团儿,穿着大红色的对襟羽缎衣裳,脸白的跟天上的雪似 地,笑起来眼睛就弯弯的......费氏一想起这些,眼圈就莫名的红了。 她心中隐约是知道的,这件事情说来说去,虽然一口咬定是要怪顾满,但是若是他们自己不上赶着设计人家,也不会招来这个祸事,费氏心里头明白着呢,邱玉玲这次的祸事,全是父兄找来的-----当初自己就说了,没 必要再搭进一个女儿去做这种事,哪里有女孩儿去做这种事的?没的脏了手。 可是邱世安不答应,邱苍梧也说若是个女孩儿,顾满心里的戒心就会放低一些,算来算去,害了女儿的,还是她最亲的人,再回想起邱世安刚才说的,以后邱玉玲这条命就没了的话,费氏搂着邱玉玲,有一下没一下的 摸她的头发,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邱玉玲手掌心里。 邱玉玲愣愣的伸出手,感触到手里温热的触感,忽然把手缩了回去,有些慌张的啊了几声,推开费氏钻到了床头,拉起被子挡住脸,一脸戒备的看着费氏-----她虽然认得母亲,却似乎再也不敢如同初生那样相信跟亲近 母亲了,费氏心中大恸,再也不敢看女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领着泠春径直往外走。 等走到院子里时,她终究下定了决心,吩咐泠春:“去跟郭达家的说,让她准备一辆马车,再带上几个婆子跟丫头,今天夜里就把姑娘送去扬州的庄子上吧......”只能做到这里了,让扬州的族人们知道,邱玉玲并不 是被发配去庄子上的,而是去养病的,就算这是自欺欺人,当娘的,也总得为她做些什么才觉得心安。 邱玉玲真的就由一辆马车,几个家丁跟婆子,连夜被送去了扬州的庄子上。 顾满当夜就听见了回报,她披散着头发站在风口里,夏天的夜黑的很纯粹,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闪着光的小星星,她仰头看了很久,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上一世她是很恨邱玉玲的,应该说她恨邱家的每一个人,甚至连邱家的一草一木,她都恨不得能除之而后快。 可是当她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在知道邱玉玲必然活不长了的时候,她还是奇怪的察觉到了心里的一丝难过,不是因为邱玉玲冤枉,而是因为邱世安与顾博齐是一样的人,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跟对待一件物品一样, 有用的时候当块宝,没用的时候弃如弊履,她好像在这一世的邱玉玲身上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 自己至少还有王氏这一个永远也不会抛弃自己的母亲,可是邱玉玲的母亲费氏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为了儿子的名声,就能轻易的牺牲女儿,不知道若是邱玉玲如今是清醒的,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场悲哀? 沛音以为她是心里过意不去,就上前来劝她:“当时是邱姑娘自己存了坏心要陷害您,您也是为了自保而已。她要怨,也只能怨摊上了这样的父母......” 执画也来帮腔:“若是姑娘不当机立断做出反应来,如今说不定邱姑娘的下场就是您的下场,您何必自责?” 自责?她的词典里早就已经没有这个词了,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再有,有仇报仇,上一世的自己受的那么多的苦,这一世当然应该找人还回来,这很正常,也天经地义。 邱玉玲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因为她自己先起了坏心,作茧自缚而已,不值得同情。 顾满牵了牵嘴角,转头轻快的问沛琴:“六姑娘跟四姑娘那头怎么样了?” 她总觉得这一次回来的顾鑫奇怪的很,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沛琴如今已经完全沉稳了下来,再也没有当初的轻快活泼了,好像是从被蛇咬的那一次开始,她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顾满虽然喜欢,但是内心总觉得惆怅。XBaoShu.com 二百零九 死也要拉个垫背 邱世安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也不尽然就是坏事,虽然丢了个女儿,虽然与顾家也没成功攀上什么姻亲,但是儿子好像瞬间变得聪明了许多,至少如今的这番话,就把他给听住了。 “父亲,我听说朝中最近又有人日日给皇帝递折子,说是要立太子。这太子的人选自然推的都是周王。可是最后的结果都是什么?”邱苍梧似乎一夕之间就褪去了当初的青涩与懵懂,从只知道女人的草包变成了纵横天 下的人物-----至少如今这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像极了,叫邱世安这个人精也看的忍不住一愣一愣的。 是啊,苦难总是让人成长的,最有效最直接的途径,如今的邱苍梧虽然头上有着一坨一坨的的青苔,但是智商却显然比当初那个收拾的油光粉面,道貌岸然的邱苍梧要高出了不止一倍,若是要邱世安选,他当然宁愿选 这个邋遢些,但是却聪明的儿子。 “结果就是递折子的都被申饬了一番,严重的还被拉去打板子了。”邱世安回想了一番,朝里最近确实为了立太子的事情闹的有些严重,但是他自己这样一个小官,自然不可能真的上去凑什么热闹表什么忠心。 邱苍梧笑了笑,有些嘲讽似地,道:“这就说明,皇帝仍旧如同四年前的那般,还是不想立太子,四年前的那番话,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如今朝中的大臣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这次再闹将起来,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收 场了。” 大周的文臣都是有傲骨的,以被皇帝打板子为荣,以骂的皇帝哑口无言为荣,以撞勤政殿的柱子为荣,因此皇帝罢免了多少官员,就有多少官员兴高采烈的回去昭告祖坟。自己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所谓文死谏, 武死战,大周的文臣在用这样一种姿态表明自己的不妥协不让步,哪怕以搭上性命为代价。 皇帝当然是不想立太子了,这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嘛,邱世安点了点头,又觉得皇帝做的也实在是太立不住脚了,都已经拖死一个长子幽王了,如今几个儿子封王的封王,连孙子都已经十几岁了。却还没给定下 一个太子,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以他的年纪出了什么事,那这天下可就要陷入无边的战火了...... 邱苍梧没料到自己老爹还能想的那么深远,他扬了扬手,颇有些斗志昂扬:“父亲!如今群臣虽然憋了一肚子的火想要发泄,奈何却奈何不了皇帝。你说,如果这个时候王首辅还缩着不表态,会不会引得群臣群起而攻 之?” 很有可能! 王首辅从如今的皇帝在潜邸时就是皇帝的讲师了。皇帝向来尊重他,也把他当自己人。正是因为这一点,皇帝几年之前才会下达分封三王的命令,而王伯雍一开始也没反对。可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明明王伯雍一开始 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站在皇帝那一边了,支持分封三网,可是到头来却又改了主意,不仅把皇帝的一件封驳了回去。还直接带头上书请立太子。 因为这件事,王伯雍彻底成了天下读书人的典范。 邱世安斟酌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自己儿子想干什么了。有些迟疑:“可是上回王首辅他就到最后改了主意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王伯雍看似位高权重圣恩正隆,但是却也身在高处不胜寒,想扳倒他的多了去了,内阁虽然大多都是他的人,但是这里面未必就没有想他下台的。 说来说去,还是没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邱世安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可是凭咱们什么也做不成,说不定最后只要王首辅跺跺脚,我们就得一起收拾收拾回扬州老家去了。” “父亲不必这么想,这事情也可以跟我们没关系啊。”邱苍梧觉得胃里有些难受,长期吃不下东西跟喝酒喝的太多,已经让他的胃变得很不好了,他捂着胃部,抬头看着邱世安:“父亲难道忘记小爵爷了么?” 许知远?!邱世安看着他,嗤笑道:“你竟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他都缩着脖子在做人,他还能做什么?” 许知远确实是个混蛋没错,可是他是丽妃的亲戚,也是皇帝的正经亲戚,就像上回他大闹了顾博齐儿子的满月酒,甚至连淑妃的哥哥欧阳侍郎也给骂了一通,可是结果呢?皇帝还不是把他给好好的放了,再说了,王伯 雍现在势力这么大,他就不相信皇帝是真的一点戒心也没有,一点也不介意。 许知远这个人吧,荒唐是荒唐,当初也是真的怕了王伯雍不错,但是他这个人的报复心也不是一般的强,这几年他跟皇帝的关系越来越好了,也在户部领了个实职在办差,前些日子更是拿到了尚宝局的差事,接触的可 都是些宝贝呢。若是他真的跟王伯雍干了起来,那可真的精彩了。 邱世安觉得邱苍梧是在做一场无边无际的白日梦,先前还觉得儿子好不容易变得聪明了一些,如今看来,却还是跟从前一样,而且变得还更加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了,他觉得腹部隐隐的疼,叹了一口气,再看着邱苍梧时 却并没有一开始那两眼放光的状态了。 邱玉玲直到上了马车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不再邱府了,也不再是邱府的姑娘了,如今她要去哪儿,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想她的这一辈子是毁了,费氏的每一滴眼泪都落在她的手掌心里,把她的心还有手,一起灼的生疼生疼的。 她早就想过若是出了事,父母会怎么选择,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低的如此不值一提。 跟着她一起来的丫头早已经换了人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打着瞌睡的、看着还有几分稚气的才留了头的小丫头,伸出脚踢了踢。 小丫头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呵欠,张开眼恰好见到邱玉玲唬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怎么看也怎么诡异,就甩了甩头,觉得有些迷惑。毕竟邱玉玲如今已经跟个傻子没什么区别了,她觉得自己怕是看花了眼。 可是很快事实就告诉了她,她并没有看错,邱玉玲是真的又不傻了。 邱玉玲对她笑了笑,招手把她给唤到自己身边,柔声问她几岁了,老子娘在哪里当差。 小丫头乖巧的一一的都答了,虽然心里有些诧异,但是看着邱玉玲从头上摘下来的明晃晃的金钗,还是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的交叠着手,一副哈巴狗的模样。邱玉玲就笑了笑,将手里的金钗给了她,扬了 扬下巴,道:“换你身上的一套衣裳,怎么样?” 邱玉玲不傻,对自己的父亲跟母亲更是有足够的了解,邱家的族规森严,又大多都是翻脸不认人的,这回要是回了扬州,那就当真是没有活路了。 她其实也没怎么想活着,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之后,她就知道她活不成了,就算没有邱世安送她去死,她自己也没面目再在这世上晃荡,可是邱世安实在是太冷情了,冷情的让人都要寒心。 连等她自己死也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要送她去扬州庄子上灭口,邱世安还真是个好父亲啊。 可惜,她虽然宁愿死,却不愿意被当作一个弃子,这么毫无尊严的默默地死去。 邱苍梧做了那些事尚且还有父亲母亲一心一意的帮他谋划,帮他算计着重新再迎娶高门贵女,而她呢?活该帮自己的哥哥铺路吗?活该等死吗?她不甘心,绝对不甘心。 身上的一套衣裳倒是不怎么值钱的,小丫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警惕的看了看邱玉玲,颤巍巍的道:“姑娘.......” 邱玉玲却有些不耐烦了,她一把将小丫头拽到自己身边,压低了声音恐吓:“你若是不把衣服换给我,我就嚷嚷起来,说是见财起意,要为了一根金钗而谋害我!” 其实小丫头大可不必害怕她这个威胁,要知道,所有人都以为邱玉玲已经疯了,要是她忽然正常的都能嚷嚷有人抢东西了,别人还会相信她吗? 可是小丫头还是被邱玉玲吓得一颤一颤的,瘪着嘴又不敢哭,愣愣的把外衣给脱了下来。 天色晚了,前面领路的婆子们让护卫去寻驿站落脚了,邱玉玲觑准了时机,趁没人注意自己这辆马车,噌的一下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一溜烟儿的钻进了一条胡同里。 因为天黑,婆子们又都知道邱玉玲如今是个疯子,没想到要看着她,因此还真的没人看见她跑了。 直到护卫已经回来了,大家把马车赶到了驿站,婆子们才打算去马车上扶邱玉玲下来。 谁知这一瞧就瞧的连魂都给丢了半条-----里面哪儿有什么姑娘,只有一个丫头!XBaoShu.com 二百一十 送上门 婆子被吓得不轻,伸手把那丫头死命的给拽了下来,指着她的头厉声问道:“姑娘呢?!” 邱玉玲若是在这个关头不见了,若是还跑到了盛京去晃荡......那她们也活不成了!是以她看着那个小丫头的目光很是恐怖,盯得小丫头禁不住颤抖了好一会儿。 小丫头袖子里的那个金钗把她戳的极疼,她的指甲扣在手心里,把手掌心都扣出几道印子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慌里慌张的摇了摇头,心里慌急了,却还是飞快的反应过来,若是她这回不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别说等 到回去以后必死无疑,就算在这里,都可能被这帮婆子磨死,她浑身一颤,跪坐在地上直起身子,惊慌道:“姑娘她,姑娘她忽然醒过来了,就在妈妈您掀帘子的时候,从窗户里蹿出去了!才刚她一直捂着我的嘴 巴.......” 婆子们不敢再听了,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头也晕了,忙扯着嗓子叫护卫们去找。 邱玉玲下了马车之后在地上连着滚了好几圈,胳膊跟膝盖都给磕烂了,可她竟然奇异的察觉不到疼。 再怎么疼也不会有被父母联手抛弃,并且还一直想置自己于死地那么疼,她没命的顺着胡同一直跑,跑到了拐角就又飞快的拐弯,东绕西绕的,终于在一户门前停住了脚,再也跑不动了。 她认得这个地方,曾经她很好奇父亲每回从醉仙楼出来以后为什么都要往一个奇怪的地方跑,曾经叫人驾车一起跟来过。 这里是府里的那个歌姬,后来被邱世安送了人的歌姬,玲珑的住所。 她卯足了劲,伸手拉动门环,狠狠的拍在门上。 来开门的是个半大的小子,才总角。额头上有鼓鼓的一个包,见了邱玉玲就诧异的皱眉,问道:“你是哪家的丫头?走叉路了不成?” 邱玉玲气喘吁吁的,却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伸手把他往里边一推,只把那个小子推的四仰八叉的坐在地上,半响也没反应过来,邱玉玲却已经趁这个时候往屋子里跑去了,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玲珑!玲珑!你出来 见我!” 玲珑没出来,出来的却是个浓眉大眼、国字脸的男子。国字脸看着她,背着手皱眉问旁边刚跟过来的那个小子:“这人是谁?怎的这么没有规矩,也敢直呼太太的闺名么?难道是新买来的丫头,还不曾调教不成?”这 人若是邱苍梧在,就一定认得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顾博齐。 邱玉玲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知道这大概就是玲珑如今伺候的男人,与邱世安极好的那个被邱世安称作贵人的人。她眼珠子转了转。仰头道:“我是来找玲珑姐姐的。” 姐姐?顾博齐偏头看了她一会儿,眼里有些迷惑。玲珑的出身他是清楚的很的,自然知道她没什么朋友,更加没什么妹妹了。可眼前这个小娘子虽然穿着丫头的衣裳,但是皮肤白白嫩嫩的,看样子手也嫩的很,不像是 什么粗鲁的人。他便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回身冲发子吩咐:“去把你们太太清出来。” 哈,真是好笑。曾经只是邱府的一条狗,现在倒是成了太太了,排场倒还挺大,邱玉玲低头站着,天上的太阳极热,把她的额头晒出一层汗来。 玲珑果真被一个丫头扶着走了出来,如今她已经怀孕三月了,腰身虽然仍旧纤细,但是脸却肥了一圈,看着倒是比以前更加妩媚,她袅袅娜娜的出来,见了顾博齐就软言抱怨:“这外头太阳这么大,做什么巴巴的叫人 家出来?” 顾博齐听见她的声音便忙过去搀扶,又笑道:“知道,知道,这不是有事情么?不然谁愿意劳动你?”顿了顿,他又指着庭前站着的那个女孩儿,疑惑道:“这个丫头说是你的妹妹,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还有这么一个 妹妹在?” 玲珑是个歌姬,又哪里来的什么正经姐妹?她嗤笑了一声,正要开口嘲讽这个丫头不自量力,等看清楚那个丫头的容貌的时候却瞪大了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即连放在腰上的手也给放下了,有些惊讶的看着邱玉玲,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家里的事情邱世安掩饰还来不及,当然不可能会跟她一个姘妇说,因此她根本就不知道邱玉玲如今的处境,一时间还以为是费氏派人来的,或者是邱玉玲自己知道了什么来兴师问罪来了,居然连站 也站不稳了,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上。 邱玉玲看着她笑了一声,柔声上来搀扶她,极为娇柔的唤她:“姐姐!”说起来还要多亏自己是个愿意多想,也有好奇心的人,才会在偶然之间知道了这样一个秘密,也要多谢费氏当初还疼爱自己的时候并没有瞒着自 己,把玲珑的事情跟自己说过,让她也知道了玲珑如今是个有主的人。 有主的人其实也没什么,多少歌姬都被送出去再接回来啊?这可正常的很,但是如果原主人都把这个歌姬给送人了,到头来却还背着人家的主人跟这个歌姬苟合,并且......给他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子,就有问题了吧? 她知道玲珑的性子,这样爱慕荣华富贵的人,知道在邱府完全没有机会成为人上人,当然会死死地巴结着如今的金主不放手,她现在真的算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投奔玲珑,暂作打算。 玲珑只是晕乎了一会儿,就立刻反应了过来,虽然不知道邱玉玲是为什么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至少她现在没有揭穿自己......她笑了笑,极亲热的把邱玉玲揽在怀里,笑道:“原来是玲妹妹啊!你是怎么 知晓我住的地儿的?” 顾博齐怕人家发现他养了外室,平日都很小心,并不让人知道。她这也是为了跟顾博齐表示,自己并没有出去多嘴,这个人会找到这里来跟自己没有关系。 其实她想多了,顾博齐固然是怕被人知道,但是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欢迎还来不及,哪里可能会怪罪? 邱玉玲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哽咽起来:“姐姐,我也是偶然听胭脂姐姐说起你住在这里,才一路找过来的。我被主母赶出来了,想来想去没有地方去,只有先来你这里......” 这番话鬼才信!玲珑看了她一眼,心中警铃大作,费氏这个人她是知道的,极为护短,也极为喜欢这个女儿,怎么可能把她给赶出来?邱玉玲这个丫头向来面甜心苦,以前在府里的时候最是盛气凌人的......可是她同 时却也知道,自己不但不能说不,还得顺着她的话说。这个小祖宗以前也曾经跑到这里过一次,那一次却是来教训自己的,责怪自己勾引了她的父亲。 她知道这么多事,要是跟顾博齐透露了,自己可得吃不了兜着走,顾博齐虽然沉迷女色,但是要他做个绿王八,他肯定也是做不成的。 在府里她也已经惯了察言观色,此刻自然不可能毛线拆自己的台。 说起来,邱世安已经整整两个多月没见到过了,也没再看见过他,邱家是发生了什么?邱玉玲跑到自己这里来更是怎么想怎么诡异。 发子瞧的真真切切的,心中诧异不已。 顾博齐怕是不记得了,但是他却心里有数的很,上回跟着顾二太太一起去陈王府做客的时候,他曾经瞥见过一眼这个姑娘,分明就是那个后来被发现与自家兄长关在一间房间的那个邱家的......姑娘。 他闷着没说,等回了府却转眼就去二门找了厨房上灶的那个秦婆子,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跟秦婆子说了,又有些疑惑的道:“那个姑娘确实是邱家的姑娘,可是她却说什么是那边太太......”在那边叫玲珑太太都已经 叫习惯了,发子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就忙呸了一声,道:“叫那边的那位姐姐,还说什么以前也是跟那边的那位就很熟的,要在那间宅子里多住几日。” 秦婆子点了头,心里也有了谱儿,回去就把沛音叫出来,把发子的话都跟沛音说了。 顾满知道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她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沛音一眼,道:“邱玉玲有这个本事?” 能从去扬州的路上逃出来,还找到玲珑那里,居然还敢在那里住着,胆子倒是不小啊,她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顾满一时也有些想不通了。 发子是王庭然的人,自从顾满跟王庭然软磨硬泡了一番之后,如今就光明正大的跟了顾满了,因为他能干嘴又紧,顾博齐很喜欢他,最近就带着他经常往玲珑那里跑。 一有消息发子就会透露回来,因为他是后来才开始被带着去玲珑那里的,因此前面的很多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可是玲珑怀孕了这件事情,却是已经坐实了的。XBaoShu.com 二百一十一 别有用心 找了一圈,别说姑娘了,连邱玉玲身上的毛都没能找到一根,婆子们多少有些沮丧,沮丧之于更多的却是害怕,生怕回了家就没了好日子过。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害怕她们也得回去啊-----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里 头攥着呢,你不回去成啊,可能逃的掉,但是你的丈夫你的儿子女儿可就倒了霉,她们都没这么大的胆子。再说想逃也没地方逃去,这里还有这么多护卫呢! 等回了府,婆子们先就去找了太太身边的郭达家的,把事情先跟她说了,就指望着她去回话的时候多帮她们说些好话。 郭达家的吓了一跳,立即就去玉华苑回费氏话了。 费氏如今刚失去了女儿,心里头别提多难受了,这一夜都没睡安稳,第二日大早就带人去了玉华苑,在里边坐了半日,到现在也还没挪动步子,郭达家的心里忐忑,静悄悄的立在玉华苑的庭院里先跟泠春通了信,让泠 春进去禀报,自己却胆战心惊的站着一动不敢动。 如今玉华苑的布置很有些不同了,昨晚老爷就已经吩咐了下来,把这里的摆设该撤的撤,该收的收,因此黄梨木拔步床上的幔帐都被扯了下来,只剩一张空荡荡的床架子,费氏坐在上头,伸手细细的去摸还剩的铺着的 衾枕,心里头愁得难受的很,乍然听见泠春说郭达家的求见,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郭达家的到底是她一直信任的心腹,闻言便挥手叫泠春把人给领进来。 “太太,去扬州的马车,出事了......”郭达家的没有废话,一进来就把事情给挑明了。 “什么?!”费氏从床上猛地站了起来,奇怪的是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以为这事情是邱世安做的,邱世安在路上把自己的女儿给解决了。因此她觉得浑身都被抽去了力气,呆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墙角摆着的那一 盆蔷薇,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郭达家的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先是被吓了一跳,紧跟着却还是实话实说:“太太,姑娘她......她逃了。” 说到逃了的时候,郭达家的脸色有些奇怪,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一开始总觉得那些婆子是在撒谎。要知道,邱玉玲如今已经疯了,旁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这样的一个疯子,又是娇滴滴的姑娘,哪里可能自己 逃走?可是婆子们都说的信誓旦旦的,并且明说了,姑娘都能捂住小丫头的嘴,等我们掀帘子的时候才从窗户跳出去。怎么可能是个痴傻的? 逃了?费氏先前虽然是震惊,但是却觉得是理所当然,等听见郭达家的说邱玉玲是自己逃走的之后,她竟觉得心头猛烈一跳。睁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郭达家的,道:“你说什么?她怎么可能自己逃走,她如今连出恭 府要别人伺候!” 郭达家的也觉得不可思议啊,但是人毕竟是逃了。她讷讷的重新复述了一遍婆子们的话,便斟酌着道:“若是姑娘当真好了......她为什么要逃,逃了之后能到哪里去呢?那附近都已经搜了一遍。却没见到姑娘,姑娘 也不肯往家里来......” 若是邱玉玲没有疯的话,当然不可能会往家里来,她也不是没瞧出这段日子以来邱世安对她的态度吧...... 费氏当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心里想着别通知邱世安吧,至少她是自己的女儿啊,跑了也就跑了,只要......只要她再也不回来就是了。可是她又立马打了个哆嗦,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若是不通知邱世安,到时候邱 玉玲钻出来了呢?她心里现在肯定是对家里怀着怨恨的,若是她站出来把当日邱世安跟邱苍梧设计顾满一事说出来,那邱家可就彻底完了。 到时候儿子也得被牵连,好歹如今邱苍梧总算重新站了起来,再也没有前阵子那么消沉了,如果再来一击的话,那他还要不要活? 费氏觉得极为矛盾,撑着头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床上铺着的锦褥跟衾枕,伸手一一的再次仔细的摸了一遍,脸上掉下几颗眼泪来,很快就润湿了枕头,她咬了咬牙,回头冲郭达家的道:“快,去把老爷请过来,就说 我有极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思来想去,她只能舍弃这个女儿了。 她生儿子的时候多艰难啊,虽然不是难产,但是因为邱家这一脉子嗣都极为艰难,她刚怀孕那会儿婆婆就一直在她面前念叨,要生个长孙,要生个长孙,女儿到底是赔钱货......后来好不容易生了,果真是个男孩儿, 她的所有包袱顿时都给卸下来了,从此就明白儿子是自己的唯一依靠-----至少冲着这个儿子,邱世安可从来都没薄待过她。 现在焦头烂额的人远远不止是邱家,也不仅仅是邱世安,宫里的六皇子更加觉得日子没法儿过了。 昨日就接二连三的开始有言官给皇帝上折子,夸赞他英勇,从土匪手里硬生生的把定远侯府的四姑娘跟六姑娘救回来了。话里话外虽然都是一阵猛夸,但是他听着却更加觉得不是滋味,尤其是皇帝把他召去,把这折子 摊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的问他:“你与顾家的关系倒是不错。” 谢振轩的个性皇帝自然是清楚的,从来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竟然会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儿去救人,这绝对是不可能。 他当时后背都给汗湿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是回答跟顾家那个四姑娘的关系果真不错,那礼部今年给他选上来的妃子就不用说了,绝对是这个顾清,若是回答不是......那不就是存心奔着人家定远侯府去的么?定远侯府有个在外戍边了二十几年的老侯爷,威 望在边境那里是绝对的拥有绝对实权跟皇家宠幸的姻亲。 若是他否认了前一点,那就等同于默认了后一点,凭借皇帝现在对立太子事件的异常敏感度,他相信他一定会死的很快很快。虽然皇帝平日里很是宠他,可是皇帝终究是皇帝啊,宠是一回事,能不能看着你在他还没死 的时候就想着抢皇位就是另一回事了。 谢振轩从来没想过要在皇帝面前表现出对皇位的野心,因为深知皇帝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因此他真的陷入了两难,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勤政殿的柱子上。 选来选去,他万分无奈,只好顺着言官们跟最近盛京疯传的那些谣言走:“儿臣与顾家的四姑娘早年前就结识了,关系一直不错,听说她被劫走了,也没多想什么,就想着不能让土匪这样猖狂......”他忍着气,咬牙 说完这一段话,觉得心里的郁闷之情完全上升到了顶点。 皇帝却欣慰的很,他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是那等心机叵测的人。 有些东西,皇帝愿意给你,你才能要。若是他还没给你,你就主动去使手段想拿,那可就不一样了。 “既然如此,叫你母妃在宫中宴请她们一次不就是了?也让你母妃给你瞧瞧。”皇帝的心情格外的好。 顾清虽然是顾家的人,但是毕竟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庶子,到时候肯定是要分家出去的,跟顾家的嫡支也扯不上什么太大的关系了,而且她也没什么势大的母家,若是果真贤德,做个皇子妃倒。 谢振轩顿时觉得满嘴都是苦味,颇有捉不到狐狸反惹一身骚的感觉,却还只能弓着身子做出一副欢喜状来讨皇帝的欢心。 皇帝既然会说出让贤妃替自己把顾清给请到皇宫里来瞧瞧,里面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他想要的是顾满,最后却等来个顾清,实在是丢了西瓜来了个芝麻,觉得哪里都不好了。 皇帝却偏偏又想起来什么似地:“景行那小子还在藏经阁抄书呢?” 那个死心眼除了抄书还能做什么?谢振轩心头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不敢发,脸色便有些怪异,回道:“回父皇,还在抄书呢。” “真成了个书呆子!”皇帝笑着摇头,又蹙眉吩咐他:“若是没事就多带着他到处走走,总是闷在藏经阁里算个什么事?让他待会儿过来见我。” 谢振轩答应了,恭敬的退下,先前还忍着,等到了寿康宫,却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把便把自己素日用的极喜欢的梅瓶给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他焦躁不安的在书房里踱步,想不清楚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谢庭不用说,他根本就没出错,那封信是自己看着他写的,后来也是自己亲手再转交给了那个叫做恋雨的丫头,以后的事情就跟谢景行没关系了,顾承宇就更不可能了......他想来想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偏偏 什么也想不出来,只好闷闷的坐在凳子上,瞅着自己的脚尖发呆。XBaoShu.com 二百一十二 进宫之前 贤妃娘娘在宫里举办了什么一个百花会,给京里的定远侯府、淮安侯府、汝宁伯府与建宁侯府还有镇远大将军府都下了帖子,邀这些府里的太太夫人们进宫一起消夏。 说是什么百花会,众人心里却都跟明镜似地,这是开始为六皇子谢振轩瞧姑娘了。 至于瞧的是谁大家心里也都有个数,那天顾家打醮去碰见了土匪,六皇子救了人还又小心翼翼的温柔的与顾家四姑娘共乘一骑一同回了清风观的事可是被周围的百姓看的清清楚楚的,众人心里总算都有杆秤,也晓得自家只是去陪衬的,因此都心照不宣。 顾老太太心里很是不高兴,虽说家里可能又要出一个皇子妃了,可她总觉得心里不得劲。顾老太爷已经写信回来问明了前因后果,期间不乏有担忧之意-----他们顾家已经出了一个世子妃,现在又要出一个皇子妃,而凭着顾满的身份,也是一定嫁的不低的,怕只怕树大招风,过犹太极。 顾老太太心中也有同样的担忧,顾老太爷之所以会在边关这一守就守了二十多年,还不是因为跟王家的亲事实在是太过惹眼了,受了皇帝的猜忌,才跑去西北戍边的么?若是家里的女儿们通通都嫁的如此高,那...... 顾筠倒是开心的很,没有料到一回来就碰上如此好事,一个劲儿的问顾老太太是不是连陆玉然也一起带去,陆玉然就在旁边笑盈盈的坐着,并不出声,倒是把顾清双胞胎她们看的心里一颤一颤的,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如今的陆玉然比之前还要内敛了。算来算去,家里的姐妹还是她们最沉不住气。 顾老太太也看见了陆玉然,脸上总算有些笑意了。点头道:“娘娘既是说让姑娘们都去,自然是把然儿也算在内了,就一同去罢!” 当年连赵王府的家宴都去不了,如今却能进宫直接见娘娘了,顾筠喜不自禁,欢快的点了点头,赶着问顾老太太陆玉然那天要怎么打扮起来才好,顾老太太对待女儿向来都是很耐心的,闻言便笑道:“然儿长得好,穿什么都是好看的。你若是想好好打扮打扮她。就听我的,找你嫂子要一匹胭脂色的蜀锦,叫她拿去让阿伊裁了出来,就做一身高腰领子面裙儿,看起来保管好看。” 阿伊是什么人?这盛京多少贵妇想穿她给裁的衣服啊?顾筠笑的更欢快了忙应了好几声是,又笑道:“早前还在衮州府的时候就听说了阿伊的名头,这回却果真要穿上了。” 正说着,柳氏却与方氏一同进来请安了。 如今柳氏学乖多了,对着顾满也不吹胡子瞪眼了。好几回倒是把顾满弄的云里雾里的,搞不明白她这又是在卖哪门的关子,但是这阵子以来,柳氏却还真的没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相反,还甚是严苛的开始管教顾承栋与双胞胎姐妹。 顾老太太不待见她,对待顾承栋也没以前那么喜欢了,如今见了她来。面上也只是淡淡的。 没过一会儿,范氏也带着顾清与顾鑫顾琳来了。 顾清如今飞扬跋扈的,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看她如今有多么的意气风发。给顾老太太行过礼之后就伸长脖子看顾满在哪儿,恨不得立即叫她在自己面前磕头认错-----自己可就快成皇子妃了呢,以后连顾昭也得叫自己一句六婶,给自己行礼,如今的顾满更是不在话下了。 顾满同顾烟一起,随着王氏进的门,一进门就察觉到顾清正盯着自己瞧,她心里明白,却根本不正眼看她,规规矩矩的给顾老太太请了安。 顾老太太见了王氏与顾烟顾满一同进来,就诧异的道:“小十八呢?” 也不知道顾成峰是走了什么运,居然能在这么不受待见的二房里成了个大异数,成了顾老太太的心头肉,口头心头都一刻不忘的。王氏老实,闻言就笑道:“小十八还在上学呢,还没到下学的时候。” 什么话!如今都午时了,下午不都不用去学里么?顾老太太就抱怨道:“他老子是怎么想的,一个这么小的小豆丁儿,难道还真能做个诗翁不成?何苦一天到晚的往学里跑?” 老太太这是疼爱孙子,王氏这个母亲却不以为然,她生在王氏,自然认同儿子上进的,何况顾博齐根本就不管这些事,顶多隔阵子抽问抽问顾成峰的功课罢了,若是答得上来就欢喜的点头,答不上来的就横眉竖目的。她笑着,并不去回这句话,反而问道:“老太太,那日姑娘们要穿的衣裳都已经赶制好了,幸亏本就是裁衣裳的时候了,倒也不用过多准备。我已经叫人抬过来了,您先过过目?” 王氏办事向来不差,如今在府里行事也不比以往软弱了,有些雷厉风行的味道,说裁衣裳,竟两三天的时间就给裁了出来,顾老太太点了点头,道:“那就在这里摆着吧,让她们姐妹挑各自喜欢的。” 王氏点了点头,吩咐了月桐几句,月桐便与汀香一同出门去,将几箱子衣裳都给抬了进来。 在这些东西上头,王氏向来大方的很,做的衣裳也都好看的紧,姑娘们捧着图册都爱的不行,等那衣裳都被丫头们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时更是爱不释手。 顾老太太戴着玳瑁眼镜仔细的一一的瞧了一遍,就指着一件紫烟罗的纱裙笑:“这件好看。” 那件紫烟罗的衣裳确实好看,领口跟袖口都镶了一层淡淡的花边,腰间的纨带上还绣着修竹,看起来贵气又不失端庄,漂亮又不失大气,顾筠看的心中就欢喜,正要开口,却听见顾清突兀的站起身来指着那件衣裳兴高采烈的跟顾老太太讨:“老太太,孙女儿喜欢这件,刚好一直想要件颜色亮些的衣裳,如今看来却正好呢。” 顾筠知道顾清如今今非昔比,以后怕是要去做皇子妃的,心里虽然有些不喜,却也只能都压了下来,仍旧笑着坐。反正这第一件既然都不错,后边的定然也都好看的,她现在可不是几年前那个沉不住气的了。 紫烟罗那件衣裳却是王氏特地关照阿伊给顾满做的,顾满喜欢紫色,也适合穿紫色,这紫烟罗的料子也难找,还是魏氏那边送来了一匹......只是王氏心中也清楚顾清才是那日入宫的主角,便只好不发一言,笑看着顾清,一副没有意见的样子,倒是让顾满多看了她一眼,暗暗夸赞自己母亲如今进步的不是一点半点。 顾老太太心中更是不高兴,顾清这阵子的确是嚣张过头了,恨不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实在叫人看的恼怒的很。 顾清见没人再说话,就冲秋影点了点头,秋影上前接了衣裳,小心翼翼的捧在一旁。 既然顾清都已经主动把衣裳都给拿走了,顾老太太自然不可能真的去驳她的面子-----毕竟她可能是未来的六皇子妃呢,本来就因为德安居着火的事情把她给放到庄子上过一阵子,若是再出些什么争执......顾老太太就亲自替陆玉然要了一套月白色内衬,外头是橙色纱衣,看着就叫人眼前一亮。 等轮到顾满的时候,顾满看上的却是一套米色广袖长裙,袖口与领口都纹着浅浅的一圈绿色的边,看着极是清爽。 没等沛音去拿,顾清就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又指着那件衣裳笑:“慢着,九妹,这件衣裳我也喜欢,就给我吧。”说完,便又示意秋影去拿。她或许是在顾满底下憋得太久了,如今好容易看着顾满不如自己了,就想可劲儿的踩。 没个分寸!顾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就冲着顾满道:“小九,别听你四姐的,她是在与你玩笑呢。” 顾老太太都发了话,顾清再怎么不愿意也没了办法,只好咬着牙看着顾满的丫头把衣裳拿在手里,一双杏眼瞪圆了,十分不甘心的样子。 原先还以为顾清这个人至少不会笨的无可救药,现在看来真是太高看她了,顾满瞥了她一眼,回身依旧叫沛音守好了。 众人各自都挑好了,顾老太太就叫她们都散了,只留下几位太太们在房内,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才出门,顾清就来势汹汹的堵住顾满的去路,眼睛往她身后的沛音的怀里一瞧,冷笑道:“我要那衣裳,九妹,让给我如何?” 为了这么一件衣服还不依不饶了?顾满冷眼看了她一眼,干脆半句话都懒得说,带着沛音便要往外走。 真是没救了,为了一件衣服在这里纠缠不休的,不就是因为上回跟六皇子一起回的清风观,自持身份了么?也不想想,别说她现在还不是什么皇子妃,就是真成了皇子妃,一个内命妇而已,六皇子又是那么一个人,她能横到哪里去?如今就以为自己要鸡犬升天了,未免也太早了一点。 =============================================================== 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幸福的小猫222投的粉红票,多谢多谢。XBaoShu.com 二百一十三 女人的战争 顾满还没说话,顾烟却已经带着入画跟平春到了面前,她看了一眼顾清,冷声道:“四姐!才刚明明祖母已经说了,这衣裳就是我九姐的,难道你还想私下强夺不成?” 顾烟这是来添乱的吧?顾满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居然真的满脸怒气,一时还有些不知所以,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恍然想起来,上回顾清当面打过顾烟的脸,按照顾烟这么自信成自卑的人,记仇是肯定的。 刚开始顾满没有搭腔,顾清已经洋洋自得的觉得顾满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快成为皇子妃了,才不敢惹自己生气,如今见顾烟忽然蹿出来,她冷笑了两声,伸手居高临下的看着顾烟,出言讥讽道:“我与你九姐才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你既是庶女,又是妹妹,难道都不知道姐姐们说话的时候在一旁站着别出声么!”说到后来的时候俨然已经有些羞辱的意味在了。 这是第二回了,在自己面前说自己是庶女,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还要当着顾满的面! 顾烟蹙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嘴里却也不甘示弱:“我是庶女没错,可母亲教的规矩一点儿也没少学,不比得四姐是嫡女尊贵,在打醮的时候还有空出门,碰上了山贼不说,还与六皇子一同回来了......四姐运气真是好啊,对了四姐,土匪窝里人多么?都是什么样的?四姐消失了那大半天,我可都急死了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指责她自己无缘无故违反本分跑出门,才会被土匪有可趁之机,更可恶的是,还暗暗指明她在土匪窝里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顾清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张俏脸气的通红。 其实她最近本来已经修炼的很好了,脾气也与之前大有区别,再也不咋咋呼呼的。也不再轻易去招惹顾满。 可是人呢,一旦得志了以后,之前的隐忍自然会转化成怨气,需要宣泄出来,因此她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收拾顾满,下顾满的场子,如今再被顾烟这么一激,她的愤怒便再也控制不住了,指着顾烟,连声音都有些颤:“你再说一遍!顾烟。你这是什么意思?!” 平心而论,顾烟这话说的真是太狠了 ,这些事情的确众人都知道,可是由顾烟这么一说出来,这话就又变了个意思,里面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被土匪怎么样的意思也明显的很,若是被别人听了去,那顾清可别说嫁给六皇子当皇子妃了,怕是要被送到家庙去了此残生。一辈子也别想回顾家来了。 可是顾满听着却舒服的很。 顾清这个人实在是太惹人嫌了,明明自己没有惹她,可是她总喜欢跟个大黄蜂一样,动不动的在你面前盘旋几圈。然后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猛地蜇你一口,恨不得蜇在你的头上蜇死你为止。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确实需要被教训教训。 看着顾清的脸色从青到白再从白到红,变了几个色调。顾烟冷笑了一声,看着顾清的眼神越发的不屑:“四姐要我说什么?要我把刚才的话给重复一遍么?若是四姐不介意别人听见的话,我肯定是不会介意重复一遍的!” “你!”顾清指着她。整张脸都纠结在了一起,她拉着裙角疾步走到顾烟面前,伸手便要往顾烟脸上招呼。 还是这副德行,说不过了就想动手,只不过这一次的对象不是对着顾满而已,顾满并不想管,就只是立在一旁淡淡的看戏。 顾清的手眼看着已经就要够到顾烟的脸了,却被一只手猛地拽住往后拖了一拖,差点就被拽的摔倒在地。 等稳住了脚,顾清才红着眼回头看,就见到顾承宇正一脸冷然的盯着自己,身后还跟着顾承允和顾承庆。 顾满见了他们倒是很开心,笑着唤:“大哥!二哥!” 顾承允笑着应了一声,就轻轻的看了一眼顾清与顾烟,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满笑着摇摇头,正要说话,就听见顾清尖锐的叫了一声:“顾承宇!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承宇如今已经是锦衣卫副同知了,前途不可限量,连顾老太太都要高看他几眼,顾清却似乎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似地。 午时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顾承宇立在阳光里,眼睛里却黑漆漆的看不到底,让人看着就不自禁的打寒战,他并没有看大呼小叫的顾清,反而回过头去看着顾烟,极为轻柔的问她:“没事吧?” 顾烟似乎很委屈,泪盈于睫,看着顾清欲言又止。 “顾承宇!你这是对姐姐的态度吗?”顾清咽不下这口气,二房的顾昭跟顾满不用说,惹都不敢惹,可是到了如今,连二房庶出的子女都成了人上人似地,这简直太可笑了! 陆玉然恰好带着迎春与青萍一起出来,见状就有些惊诧的立在廊下,远远的望着这边。 顾承庆是大哥,就出来打圆场:“老五!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姐妹之间偶尔拌嘴也是有的。” 他是顾清的亲哥哥,自然对自己妹妹也有维护之意,想了想就又道:“四妹,还不快跟十一妹道歉?”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承庆这话是在给顾清台阶下,也有大事化了小事化了的意思。 可是顾清偏偏不能接受,她看了看如今一副盛气凌人,全力为妹妹出气的顾承宇,再听自家哥哥居然不问对错就让自己给庶妹道歉,顿时泪如雨下,猛地擦了一把脸,往顾烟那里啐了一口:“呸!她一个小妇肚子里爬出来的也配!” “我是不配!”顾烟的眼泪终于掉下来,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润湿了,显得更加的楚楚可怜,可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只有四姐你配!只有四姐你这么厉害的人-----小时候敢烧老太太的屋子嫁祸给我母亲,如今长大了敢什么人都不带,领着六姐姐出去玩耍还害的六姐姐也跟你一样掉进了土匪窝......,四姐你多配啊,只有你才配!” 顾烟看样子已经是口不择言了,居然什么都往外说,顾清愣了一会儿,脑海里轰的像是炸开了一声响雷,顿时整个人都呆若木鸡。德安居的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大家明明偶已经不再提了,连顾老太太也说过日后别再提起这些话,可是顾烟却偏偏还要再拿出来说...... 顾满却不免多看了顾烟一眼,顾烟分明就不可能是个口不择言的人,她这种人,说句话至少会在脑子里过个几十遍,怎么会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分明是故意的,故意要捅出这些事来,难道她真的不想看着顾清嫁给六皇子不成? 可是上回在清风观的时候,抱玉说听的很清楚,分明是秋影调唆顾清跟着出去的......抱玉自己根本就没动过嘴皮子。秋影从很早之前就是顾烟的人了,这一点顾满是知道的。 既然顾烟会故意把顾清调唆了跟着抱玉一起出去,难道不就是想看着顾清被塞给六皇子才这么做么? 还是说......,顾烟是纯粹想看着顾清被土匪抢走,进而被糟蹋? 顾清已经从呆愣的状态里反应过来,扑上去一把拽住了顾烟的衣裳,颇下了狠劲,在场的众人很快就听见披帛被撕裂的声音,呲拉一声,把众人都惊得的呆在了当场。 毕竟顾烟刚才说的话字字诛心,顾清这个暴脾气会忍不住也是正常的。 但是顾满却还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顾清果然是永远斗不过顾烟的。 顾烟分明是在故意激怒顾清,好让顾清怒火上头,做出能激怒顾承宇的事情来。 顾承宇伸手猛地一把推开顾清,迅速把自己身上的袍子给解了下来,披在顾烟身上,这才猛地一把抽出腰里的刀,猛地直指顾清。 “五弟!”顾承庆大惊失色,猛地上前一步,拦住顾承宇的刀。 这么闹法,还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顾满左右一想,就明白了顾承宇跟顾烟做这出戏的原因。 怕是谢振轩自己本人也不愿意这门亲事吧,可是他自己又不敢主动跟皇帝说出这一点,所以只好从女方身上下手-----若是女方的名声坏了,那这婚事自然而然的也就不成了,还和他本人扯不上半点关系。 而顾清的丑事呢,说来说去,也就是前些年的火烧德安居一事最明显了,到时候再适当的在盛京散布散布顾清的流言......那顾清的名声就彻底臭了,这样的人,以后又要怎么当一个皇子妃? 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做的太狠了,可是顾满却仍旧定定的站着,没有出声。 顾清是个太能找麻烦的主了,而六皇子本身就是个麻烦,这两个这么麻烦的人凑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好事? 毕竟当初自己只是想设计不嫁给六皇子,顾清会出现,并且取代自己的位子全部是意外之喜,如今看来,顾清这样的人,真不赔别人给捧着。 事情果然闹大发了,顾承宇想都不想,手里的刀迟迟不肯收回去,仍旧直直的顶在顾清的脖子上,整张脸都是怒气。XBaoShu.com 二百一十四 试探 贤妃端坐在贵妃榻上,精致的眉眼似乎有些疲累,歪歪的单手拖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名义上的儿子有些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那顾家姑娘,你是不想娶咯?”皇帝的意思显然已经不能再明显了,明摆着就是让顾家的四姑娘进宫来给自己过过目,过目了之后呢?再简单不过了,直接跟礼部说一声六皇子要娶妃了就是。 可是如今谢振轩却又来她面前说,不喜欢这个顾家四姑娘。 贤妃很不信,她当初也以为谢振轩看上的是顾家的九姑娘顾满或者是十一姑娘顾烟,毕竟两个都是顶尖的美人坯子,看着让她这个女人都觉得眼红,何况是男人呢?可是后来,谢振轩却巴巴的带着人专程去土匪窝里救出了顾清,还听人说,与那顾家的四姑娘好不亲密......她也不是傻子,却自认看不懂谢振轩如今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先去招惹了人家顾家二房的两个姑娘,如今定下的却又是顾家四姑娘,好容易已经成了定局,皇上都亲自开口了,他却又忽然来自己面前,告诉自己不喜欢那个顾四,要自己给想想办法。 想办法?她倒是想出个主意呢,可是事实是哪有那么简单,如今六皇子谢振轩与顾家四姑娘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连前头的御史们都专程上书了,还能有什么挽回的办法? 想起娘家,贤妃娘娘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袖子:“好了!老六,你别老想一出是一出!你外祖父也说,如今你的事情被传的面目全非,你若是不娶那顾四,不仅是皇帝那儿说不过去,就算是前头的御史们怕都得有怨言。左右不过一个正妃而已,你若是实在不喜欢的话。多娶两个侧妃不就是了?” 女人如衣服啊,不喜欢换不就是了? 可谢振轩却不这么想,顾四虽然也姓顾,可是她却只是个顾家庶出的儿子生的女儿,到时候什么也不是,根本一点分量都没有。 何况,虽然自己吩咐过那帮土匪,怎么也不能碰抓去的姑娘,可是那帮饿狼投胎的土匪,谁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做出过什么事情来? 他看着贤妃。摇头:“外祖父的意思我清楚,无非是觉得我如今势单力薄,需要人帮扶着,可是母妃您想想,顾四虽然也姓顾,可是在顾九面前算的了什么?连顾九的一根脚指头也比不上,别说以后帮到我了,别给我扯后腿就不错了!何况......若是我娶了她当正妃,哪里还可能娶地位比她高。却要当侧妃的女子?”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贤妃这么多年来带着这个老六也带出了些感情,再说因为六皇子,她确实也得了皇帝不少好处。因此她倒是并没有立即就拒绝谢振轩的话。 想了想,她还是有些为难:“虽是这么说,到底你父皇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咱们又怎么能改的过来?” “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谢振轩眯了眯眼睛。这两天都没有睡好,导致他的眼睛有许多红血丝,连眨眼睛都觉得疼。如今听了贤妃的这句话,他又觉得好歹好受了一些,就继续道:“母妃,若是不是我愿意娶,而是那个丫头嫁不了呢?” 嫁不了?贤妃瞳孔猛地一缩,道:“你的意思是......杀了她?” 这也未尝不能作为一种办法,至少能让自己不用娶,谢振轩沉吟了一会儿,道:“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我还有别的办法。” 真是太能折腾了,贤妃摇了摇头,道:“再过两日左右,她们可就进宫了,在那儿之前若是没个所以然,你可还得按照你父皇的意思,把她娶回来当正妃。” 谢振轩才不想要这么一个正妃,什么都不能帮忙不说,甚至还很可能是个草包是非精。 想了一会儿,谢振轩觉得头疼,摇了摇头,道:“母妃,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在消夏那天把顾九骗到我的东厢来?” 还对顾家的姑娘不死心?去了一个又来了一个来头更大的,当众人都是傻子么? 皇帝第一个怕就得疑心。 这个六皇子啊,到底是为什么非要盯着一个顾满不放呢? “老六,若你当真只想娶一门于你有助力的亲事,倒也不难。”贤妃终于坐了起来,一时严肃了神色:“只是,切莫再打那丫头的主意了。” 不打她的主意怎么甘心?!男人们的自尊心都是很严重的,一次得不到他们会觉得更有兴趣,两次得不到他们也只当是情趣,三次四次得不到,他们就会觉得受伤了,而既然能让他们受伤的女子,自然会让他们更加上心,更加的想得到。顾满如今俨然已经成了谢振轩的执念,再加上王伯雍跟王庭然那两个顽固不化的老古董一直都对自己不感冒,他更加觉得要得到顾满不可。 得到了顾满,就能让王伯雍跟王庭然都忌惮几分,至少不支持,也不敢反对自己。 他在这边忧心娶谁的问题,那边厢的谢景行也为了这件事烦得愁眉苦脸。 可惜,他面对的人却不是容易打发的了,问他的是皇帝。 最近皇帝对谢庭越发的关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庭的错觉,他总觉得皇帝对他比对以前的六皇子还要好,可是这些事情在上一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很疑惑为什么事情会出现这样的改变。 皇帝见孙子出神,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狠狠地敲了敲他的头,怒道:“朕与你说话呢!你又神游到哪儿去了?” 谢庭被拍的头上一疼,忙伸手捂着头,抬头看向皇帝的时候脸就通红通红的了:“皇爷爷,我不知道......” 刚才皇帝是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子。 连有没有喜欢的人都不知道,果然成了个呆子!皇帝皱了皱眉,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扯你娘的臊!你皇爷爷我当年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媳妇儿都娶了,你父亲也娶的......”他说到这里,又有些尴尬的住了嘴。 提起赵王的第一任王妃,他总觉得有些愧疚。 谢庭又回想起自己的母妃来,觉得心里酸酸的,眼眸沉了沉,低头的时候一片清明。 “总之!你如今也到了娶媳妇儿的时候了。”皇帝难得的轻言软语的跟他说话:“若是有喜欢的,就告诉你皇爷爷,只要你说出来,朕立刻就准了!” 谢庭莫名的想起那一晚立在阁楼上,仰头看烟花的影子来。 他愣了愣,却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何必去耽误别人呢,他自嘲的想,他大概是个天煞孤星,回来这个世上想要做什么都还没弄清楚,若是还要去祸害别人,那就真的跟赵王没什么区别了。 果然是个呆子,皇帝见他一愣一愣的,似乎根本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气的又想伸手敲他的头,但是还是忍住了。 谢庭会被养的这么呆,还不是赵王跟那个新任赵王妃的功劳! “算了!”皇帝看着他摇头,又补充道:“过几日陪着你六叔去见见世面,顺便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你如今都这么大了......其他人朕都是让礼部挑人上来,就你这个小子,让你自己可劲挑,挑中了哪个,直接与朕说就是了。” 对于上一世的自己来说,这样的特殊待遇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谢振轩觉得奇怪,抬头看了看皇帝,却见皇帝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眼神真的只是那种祖父看着孙子的宠爱...... 而几天之后的见世面,说的大概就是贤妃举办的什么百花会了。 如今是夏天,哪里有什么百花,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因为六皇子与顾家四姑娘情投意合的传言实在太多了,皇帝此番也有成全的意思。 他原本是没想凑这个热闹的,不过既然皇帝这么说了,他又想着那一日或许会有许多事情发生,便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总算还不是笨的无可救药,可皇帝见到他那呆呆呼呼的样子就又摇了摇头,道:“好了好了,出去吧!” 谢庭点头要走,才退了两步,却又被皇帝叫住了,他迷茫的转过头,就见皇帝从书案上拿起一个卷轴来,道:“喏,带回去吧。” 他接在手里,等出了宫门,才发现那是米蒂的一副字帖......皇帝居然知道他喜欢米蒂,还特地给了他一副,这代表什么? 等回府晃悠了一圈,谢庭便换了轻便的衣裳,从后门出了门,带着常春上了一辆极不起眼的青帷马车,直接往醉仙楼去了。 醉仙楼热闹的很,人挤人的门庭若市,谢振轩从偏门进了院子,一眼就看见正等在院子里的魏瑾瑜,便点了点头,径直往里走。 魏瑾瑜跟的有些辛苦,好容易小跑着跟上了,就笑着问他:“景行,今日我有件事情要问你,你千万要老实回答我。” 见他径直跟了上来,谢庭干脆就住了脚,道:“你说吧。” 魏瑾瑜手里的折扇唰的一下开了,他举着扇子摇晃了一会儿,才有些疑惑又有些别扭的问他:“我是想问问你,顾家的那位九姑娘为人如何?”XBaoShu.com 二百一十五 原来你也是穿的 猛然听见顾满的名字,谢庭总算是停下了脚步,回头蹙眉看他,一不小心被他撞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他捂着胸口揉了一会儿,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哪里有人逮着一个男人问这个问题的?再说魏瑾瑜这个货谢庭自认为还是很熟悉的,根本猜不透他为何要这么一问。 魏瑾瑜见问,就有些扭捏的思索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因为我娘,她跟我姑妈商量着,要......要我过几天一起进宫去,还叫我多与顾九姑娘相处相处。”他只在小时候见过顾满一次,因为魏氏的原因,他们镇远大将军府与顾家一直没什么往来,这回还是他祖父下的令,拿的主意。 真是让人头疼,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害那个丫头掉都水里过,要是那丫头还记着仇可怎么办?母亲也说过,这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呢,哪里能不好好瞧瞧? 姑母倒是说顾满那个丫头长得是一等一的好,在盛京里头的姑娘们里,绝对算得上头一份儿,性子也好,可他总有些怀疑,姑母可是那丫头的舅妈,难保不给那个丫头说好话,因此他就屁颠屁颠的来问谢庭了。 谢庭一时间没有反应,随即抿了抿唇,常春总觉得周围的气温陡然下降了许多,才刚进来的时候热的不行,如今却阴森森的,一点儿也察觉不到是夏天,肯定是醉仙楼的冰放的多了,他想。 魏瑾瑜居然看中了顾满?谢庭的第一反应竟是魏家大概是疯了。 魏瑾瑜的祖父如今管着九城兵马司,手里握着大概三四万人,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要跟戍边大将的孙女儿联姻? 盛京是流行豪门之间结亲不错,可是也要看对象啊,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觊觎顾满,却都不敢真的付诸行动,还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谢庭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只要想到以后顾满会倚在魏家的栏杆上看星星,会陪着魏瑾瑜一起应付他家里的那些三姑六婆,他就觉得心里闷闷的,他想他肯定是生病了。 魏瑾瑜见他只顾着发呆,根本不理自己,便有些急了:“景行!我是来与你讨主意的,你做什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谢庭这才被他拉的回了神,便摇了摇头,道:“我与顾家九姑娘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近几年她也渐渐的大了也并不大见了。” 问了一圈。还是什么也没问出来,魏瑾瑜有些怏怏的,却还是拍了拍谢庭的肩膀,道:“走吧,一起去喝两杯!” 他这些年来经常与欧阳灿跟谢庭混在一起,关系都变得不错。 还有些不同的是,有些事情连欧阳灿也得瞒着,可是魏瑾瑜却是知道的。要谢庭找个形容词来形容魏瑾瑜的话,那大概就是他真的是块美玉吧。在这之前他并不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跟欧阳灿这样的人存在,能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可是后来却因为魏瑾瑜信了,魏瑾瑜知道他家里的所有事。却仍旧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边陪着...... 顾满一眼就瞥见了四散开来的小丫头们,心中觉得无趣,转头带着沛音与执画回明月楼去。 顾清被顾承宇吓得不轻,一下子捂着嘴哭起来。身子却不自觉的往顾承庆后头凑,她是怕顾承宇的,这个年纪轻轻就能成为锦衣卫副同知的弟弟。她向来都知道要忌惮。 该死的顾烟,偏偏有这么一个哥哥,就跟顾满一样,偏偏有那么一个惹不得的外祖父跟舅舅!顾清觉得自己的命太不好,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到头来还是被震慑了下来,以后......她咬着牙想,没关系,总有机会的,以后等自己成了六皇子妃,哪里还会把一个副同知放在眼里?到时候连顾满也要乖乖的给自己行礼!连王氏也要!她恶狠狠的盯着顾烟,又忘记了之前的教训。 顾烟恨得从来就不是顾清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是恨顾烟竟敢妄想联合顾满一起来对付自己! 姑娘们闹得实在是太不像了,顾承庆好不容易把顾承宇劝得收住了手,正要说话来解解面前的尴尬,就见汀兰快步的跟汀香一起出来了,脸色很有些不好:“大公子、二公子、五公子,老太太叫你们进去呢。” 听见顾老太太在叫,顾清彻底松了一口气,转头跟着顾承庆,也想往里头走-----她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总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太太是个明白人,也知道以后自己就会是六皇子妃,肯定是会为自己作主的。 汀兰倒是没拦着,等人都进去了,这才转过头来看着顾烟,笑道:“十一姑娘不去?”似乎刚才的冲突都不知道一般。 这才是聪明人呀,顾烟笑着摇头,自然装着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笑道:“我就不进去给祖母添乱了,还是去看看九姐吧,有个花样,还要问姐姐才知道怎么绣呢。” 汀兰自然从善如流,行了礼之后携着汀香又进德安居去了。 入画便有些奇怪的问:“姑娘你真的要去找九姑娘?” 顾烟立住了脚,脚底的绣鞋翘翘的出半截来,回头看了一眼德安居,道:“走吧,我有事情要跟九姐说。” 明月楼很安静,院子里有几个粗使丫头在往小厨房里提水,也有人在扫地喂鸟,顾烟一进门,就有眼尖的丫头看见了,忙飞身进去禀报,不一会儿,沛音就迎了出来:“十一姑娘来啦?”虽然很不喜欢顾烟,但是沛音向来是极为会做人的一个人,自然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顾烟也乐的跟顾满装好姐妹,便笑道:“正是呢,来找姐姐一起商量商量事儿,姐姐睡下了?”侯府的姑娘们都有做午睡的习惯。 沛音摇头:“还没呢,才刚回来,洗了个脸,如今正捧着书看呢,十一姑娘来了正好,也好陪着姑娘说说话儿。” 说话之间已经上了楼梯,顾烟一眼就看见垂在正中间的,如今正被阳光照的流光溢彩的珠帘,便伸手撩开帘子,便看见顾满正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斜躺着,正捧着一本书在看,端的是极好的一副仕女画,便拍掌而笑:“哟,我来的不巧了,倒是惊动了姐姐这位画儿里的美人。”说着,便几步上前就着顾满的手瞧了一眼,见顾满在看的是一本异域奇遇志异,便笑道:“姐姐也喜欢看这些稀奇古怪的书儿?” 顾满把耳边的碎发拂到耳后,笑着让葶橘去搬凳子来给顾烟坐,笑道:“闲着没事,打发打发时间。” “是闲着没事打发打发时间呢,还是因为心里不安稳,怕随时都会从这个地方消失,所以才专爱这种书?”顾烟闲闲的落座,雪白纤细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上头新染的颜色又淡雅又细致,整个人坐在那里便是一副画。 顾满心头一跳,有些诧异的抬眼看她,干脆不说话。 身上发冷,顾烟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沉默的看了顾满一眼,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今的感觉。是该感谢他乡遇故知呢?还是为自己这么些年一直被顾满压着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而觉得高兴?至少她不用再那么耻辱了,不用觉得自己是输给了一个古代的白痴,而是输给了同样来自不同世界的顾满。 “都下去!”顾烟一双美目转向沛音她们的时候却变得冷冰冰的,寒意似乎都能从里面露出来把她们给冻住。 入画与平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行礼往楼下退,但是沛音与葶橘却丝毫没有动作,仍旧半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站着,似乎完全没听见似地。 顾烟冷笑了一声,腾的一声站起来,怒道:“我让你们都下去,你们是聋了么?!” 所以说世间还是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一说的,顾满无缘无故想起上一世时自己被云彩云霞推到在地的场面,随意的弹了弹裙摆上沾着的灰尘,回头冲沛音道:“沛音,下去给我们沏杯茶来,十一姑娘大概是渴了。记得要梅子茶,往里面加些冰哦,十一姑娘大概是喜欢喝的。” 顾烟看的恨不得伸手再赏她一耳光,眼看着沛音跟葶橘头退下去了,帘子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便一把抓住顾满的衣襟,道:“难怪我说顾昭如何能弹得出那首本来不该存在这一世的曲子来,原来是你在后头指挥!” 这是嫌自己班门弄斧了么?顾满冷笑一声,反唇相讥:“谬赞了,还不是你自己炫技在前?我不过是回应回应你罢了,甚至还给你提了个醒,谁知道你既然花了四年的时间才猜到是我。自己蠢,怪得了谁?!” “我蠢?!”顾烟伸手猛地把顾满往地上一推,满意的看她滑倒在地上,才口不择言道:“我cao!我说怎么你丫的就跟开了挂一样,不管我怎么设计你最后都能逃出来,原来你丫的真的就是个开挂的!”XBaoShu.com 二百一十六 斗就斗,谁怕谁 哟,连现代口语都出来了啊,顾满还真有些怀念有人在自己面前说着现代话的场景,她抬手接住顾烟挥过来的巴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在古代呆久了,也学她们这一套了,你只会挥个耳光什么的么?” “什么?”顾烟觉得好笑,道:“这句话是我问你吧,既然你一早就知道了我也是穿越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顾满觉得更好笑:“告诉你做什么,等着你占尽先机先来朝我动手?你这种人也会念情分的么?还是你以为同是穿越者就能改变些什么,或者以为同是穿越者我们就能结盟了?别做梦了!” 是的,别做梦了,就算这一世顾烟对自己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那也是因为自己运气好,躲得及时而已,如果她还是那个原主,早就被秒成渣渣了,就算知道不能让这一世的顾烟为上一世的事情买单,但是要顾满原谅她,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顾烟被她气的不轻,抬眼看着她:“顾满,你是不是觉得会投胎,穿的是个嫡女的身体,就觉得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她冷笑着看着顾满,道:“我原先还总想着不对劲,今日哥哥才过来回我消息,说四姐说过了,那个教她弹曲子的人就是你......顾满,你觉得我哥哥既然能从你四姐嘴里问出这句话来,还能不能顺带做些别的?” “比如说,趁你四姐单独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她给捞出来扔到别的男子的马车上?” “或者是在她床底下塞些什么东西?” “再或者是,干脆对你姐姐的丈夫动手,让他再娶两个美娇娘?” 对付顾满不容易,但是对顾昭还不简单么?尤其是,在顾昭已经出嫁了,再不在顾满的眼睛范围内的时候。她真的不相信顾满还能面面俱到的保护着顾昭。 在这之前,她一直对顾满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顾满作为一个古代的本土女子智商跟应变能力都太强了,甚至比她这个穿越者还要滑溜,让人根本抓不住一点把柄,也丝毫没有办法应对,可是如今想想,在知道了顾满的来历之后,她心里的那些害怕还有恐惧以及莫名其妙的嫉妒心霎那间都没有了。 你唯一害怕的,是 那种未知的恐惧。一旦这种恐惧有了一个合理的原因。那也就没有那么值得害怕了。 顾烟冷眼看着顾满,重新又落座在椅子上,看着顾满的表情极为镇定。 有风吹进来,把珠帘吹的哗哗响,外头传来极清晰的猫叫声,总算打破了夏日里的闷热跟沉闷。 顾满的眼神陡的锐利起来,她看着顾烟,一时之间倒真的想不通有什么人能同样威胁到顾烟,她觉得她得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她有一点的确不如顾烟,在她身边没有不能舍弃的东西,而自己身边却比比皆是,这么一比。身上的担子还有负担好像都很多啊。 她自嘲的笑了笑,道:“原来你也只能靠着顾承宇做一些这么不入流的事了。斗不过我,就打算从我身边的人入手了?你就不怕我先豁出去废了你这只用的很顺手的枪么?” 用的很顺手的枪指的当然是一切事情都为顾烟考虑的顾承宇了。 不入流?顾烟看见她先前霎那间就苍白了的脸色,心知用顾昭来威胁她是有用的。便不置可否:“只要手段有用,你就得承认这是一条途径,不是么?” 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各自穿越者的身份。那接下来的斗争当然就靠各自的本事了。 顾烟还是有胜算的,她虽然没有顾满那么牛逼的外祖父还有舅舅,但是她有个很有用的哥哥,还有个如今看来能派上几分用场的便宜老爹。 而顾满呢?她除了有厉害的靠山,也有一堆的,都来不及整理的麻烦。 王氏算一个,顾博齐更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还有已经出嫁的顾昭、尚未长大的顾成峰,几乎处处都是累赘。 只要以后顾烟能放得开,下几步好棋,翻盘不是没有可能的。 “顾烟,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也太看得起顾承宇了。”顾满站起来,施施然的把手撑到顾烟坐着的椅子上,又伸出一只手去捏住顾烟小巧精致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只要我愿意,我有一千种一百种办法让你消失,是,你哥哥现在我还动不了,可是你别忘了,你还要留在侯府好几年呢,还担心没有撞在我手里的时候吗?” 顾满脸上的笑实在是太过刺眼了,顾烟伸手一把把她的手给打开,面对着顾满咄咄逼人的气势也丝毫不肯退让:“那又怎么样?!我就这一条命,大不了你杀了我也就完了。可你不同......”她不怀好意的看着顾满,脑海里再一次想起顾满每次面对王氏的时候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亲密还有依赖,以及以前宁愿冒着掉下悬崖的危险也宁愿把顾昭先给从马车里推出去,便斩钉截铁的讥讽:“你放得下王修盈,放得下顾昭,放得下顾成峰么?!” 顾满身上大红色的衣裳展现出夺目的光华,她伸手一挥,袖子便从顾烟脸上狠狠的掠过。 “既然你这么说......”她的手慢慢移动到顾烟的脖子上,忽然开始用力:“那我只好让你现在就死在我房里了。” 她手里的劲道逐渐加大,顾烟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渐渐的开始涨的通红,曼妙修长的脖颈也现出青筋来,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顾满,却决口不求饶。 不是笃定自己命大,而是知道顾满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自己死。 经过了这么多次的较量,还有对以前的深刻反省,她想她或许明白了顾满的一些想法。 、这么快就让人死了多没意思啊?还是要先折磨一番才好,就跟杀老鼠一样,先要斩断它的尾巴,看着它瑟缩尖叫,再挖掉它的眼睛,让它惊慌的四处乱窜,最后也不给她一刀,要它自生自灭。 顾满显然就想这么对自己,前几年都没杀死自己,会挑在这个时候下手? 若是自己死在了她房间里,不仅是对她,连对顾成峰也没有好处,就算是为了顾成峰,顾满也不会动手的。 顾满果然渐渐的松了力道,伸出手拍了拍顾烟已经青紫的脸,有些诧异:“顾烟,你居然改性子了,连死都不怕了,我是不是该夸赞你一句啊?” 夸什么?顾烟捂着喉咙咳嗽了很久,里面的血腥气也还是散不掉,她抬头看着顾满:“看来我又赌赢了,顾满,你还是不敢杀我。” 既然已经知己知彼了,以后的事情显然就好办了,仗也好打了。 之前受到的屈辱还有委屈,以后她一定会找顾满加倍的要回来,一定。 太阳猛地钻进了云层里,屋子里原本铺散着的阳光一寸一寸的消失不见,很快就暗了下来。 顾满偏头朝外边看了一眼,语气仍旧镇定:“别得意,你也知道我是看在小十八的面子上,下一次你未必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有些人恨得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啊,顾烟现在就是顾满黑名单上的人。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留着顾烟在自己身边蹦达来蹦达去,其实也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思,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除掉顾烟的,但是她似乎一直都没下手。 思索来思索去,她想大概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一直把顾烟当作最重要的敌人,要是最重要的敌人都死了,以后的日子就又变得未知起来...... 顾烟现在已经完全不再把顾满放在眼里了,大概是因为从前一直困扰的那个谜团还有阴影都散开了,她觉得斗一个现代人也没什么的,自己不也是现代人么?谁也别小看谁,谁也别嘲笑谁。 他朝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错了,顾满,我会一直有这样好的运气的。”她嗤笑了一声,也学着顾满刚才的样子,伸手重重的捏住顾满的下巴,逼她抬头朝自己看,冷笑道:“你舍不得你在古代所谓的家人,我现在也还不想死,所以呢,杀了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么,我现在是不会做的......”话音刚落,她忽然伸出手猛地一下探上了顾满的脖子,冷笑道:“但是我这个人呢,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刚才那种滋味,我要你也尝一遍!” 顾满伸出手去拽,却惊人的发现,顾烟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她根本就扯不动。 顾烟脑子里的血气都上翻,掐得顾满脸色通红不说,自己脸上也红了一大片,她冷笑着看着顾满,道:“都是穿越来的,以后就各凭本事吧!” 太阳又重新从云层里钻出来,屋子里刚才一下子退去了的光线又重新倾泻了一地,顾烟收回了手,一言不发的往下走。XBaoShu.com 二百一十七 宫里的麻烦 顾满掀开帘子出门,低头看着顾烟带着入画跟云彩出了明月楼的门,渐渐的消失成一个点子,消失在了小径尽头,一时之间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做了一件愚不可及的事。 她想大概是的,若是按照她如今的处境来说,对付一个顾烟还是不难的,可是她偏偏放任她蹦达到了现在,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成长起来。 大概是没有办法彻底狠下心让这一世的顾烟为上一世的事情负责,顾满一直都没动她。 还是说,其实她一直就是阴暗的,想让顾烟渐渐的又回到上一世的时候的样子,到了坏的彻底的时候,再收拾? 她在发呆,执画撩开帘子出来,轻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被这一声给唤回了神志,顾满摇了摇头,道:“发子有传什么消息进来么?” 邱玉玲的那件事情还是很重要的,顾满很想知道如今的邱玉玲在想什么,被父母毫不犹豫抛弃的,又能跑去父亲情妇那里求庇护的邱玉玲,大概再不会把邱家当作自己家了,顾满很好奇她想做什么。 “嗯,才刚秦婆子还来说呢,只是姑娘在楼上与十一姑娘谈事情,我便没敢上来。”执画不经意间瞥见顾满如玉的脖颈上出现的那一道深深的已经青紫了的淤痕,一时大惊失色:“姑娘,这是怎么了?十一姑娘敢对你动手?!” 顾满伸手扶上自己的脖子,笑着摇了摇头,她反倒觉得这没什么。或许她真的是在犯贱,可是她觉得这样的痛能让她反省,也能让她时时刻刻的记着跟一条毒蛇一样,随时都能蹦起来咬断自己脖子的顾烟,从而变得更加警惕。 执画不由分说,还是叫抱玉紫金活血丹上来。先给她服下了,这才叹了一口气继续:“那位邱姑娘似乎一直在求着那边的那位,似乎是想跟老爷他搭上关系。” 跟顾博齐?顾满有些诧异的看了执画一眼,却又很快的明白过来了邱玉玲想做什么。 现在顾博齐显然是能对付邱世安的一个很有力的帮手,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的。 摇了摇头,她想了想,就吩咐道:“你叫发子收买她旁边如今跟着伺候的丫头,试探试探她的口风。若是她当真那么想报复邱家,我们帮她一把也是好的。” 邱家这个毒瘤不彻底整死,她总不放心。 执画点头答应了。转而又笑道:“姑娘,欧阳姑娘来信儿了。” 顾满接过来,叫执画将信封上的蜂蜡给烧化了,这才拿起那张花笺看了一眼。 却是问她是不是也进宫,那一日穿些什么之类的问话,顾满想了想,写了封信回她,仍旧让执画封起来,送出去了。 顾烟回了关雎阁。便见秋千架上落着一只猫,正悠闲地打盹,还时不时的伸出后爪来抓脑袋,她看的欢喜。起了捉弄之意,便上前几步猛地踢了那秋千一脚,顿时把那猫儿惊得跳起来好几尺,又在空中挣扎了几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又飞快的打了几个转,爬起来蹦上了墙头。一脸警惕的看着使坏的顾烟。 今日掐了顾满的脖子,顾烟觉得心情大好,笑的不行,见到这只猫儿的窘状就更加欢喜,越发的笑的灿烂起来。 顾承宇倚在门上看了她半日,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一只猫也能惹的你这么开心?” 顾烟回头见是他,笑的更加开心,道:“碰见了开心事,当然开心啦。”转头又吩咐云彩:“云彩,快去准备两碗冰镇酸梅汤来,哥哥最喜欢了。” 云彩笑着应了,恭敬的冲顾承宇行了礼,这才往外去了。 顾烟就笑着问顾承宇:“去见过了姨娘不曾?四姐才刚意气风发的告状去了,祖母怎么处置的?” 顾清现在越来越嚣张,顾老太太这个人最是爱称大的人,哪里能看得上一个还没成皇子妃的孙女儿在自己面前嚣张?况且这个孙女儿之前还有过烧自己屋子的黑历史呢,什么处置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谱了。 “被老太太训了一遍。”顾承宇环着手臂看她,道:“听说你才刚去找顾满了?” 没人的时候,他向来直接称呼顾满的名字。 “嗯。”顾烟爽快的承认了,微微敛了笑:“去找她问些事情。” “问事情?”顾承宇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担忧:“没受欺负吧?”顾满那个丫头的手段向来狠辣,他生怕顾烟不是顾满的对手,会受欺负。 原来在顾承宇眼睛里,自己也是会受顾满欺负的人,顾烟觉得好笑,又觉得耻辱,果断的摇头:“当然没有了,以后只有我让她受欺负的份,再也不会被她欺负了。” 顾承宇点点头,又笑了一声道:“好了,既是没受欺负,难怪这么开心。过几日宫里还有的是麻烦呢,你好好休息几天。” 宫里会有麻烦?联想起这一回六皇子设计顾满的事情,顾烟几乎是直觉的又觉得这些麻烦可能跟顾满沾边,便追问:“是什么麻烦,与顾满有关?难道六皇子又打她的主意了么。” 若是真的,那谢振轩可真的是在给自己找罪受,顾家的一个姑娘没成,就巴巴的上去求人家的妹妹? 顾承宇摇了摇头:“确实跟顾满有关,有人要收拾她呢。她能不能活着从宫里出来还是两说。” 这么快!顾烟有些惊讶,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感叹顾满这棵树也未免太招风了些,难道顾满又得罪了什么人不成? 顾承宇见她一脸好奇,明显很想继续问的样子,就道:“好了,这些事情你知道了也没好处,反正与咱们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你还得小心些自己才好。” 这就是说,至少顾满的麻烦不会来自顾承宇?而是宫里的其他人? 顾烟是乐意看顾满吃瘪的,不管这个让她吃瘪的人是谁,因此她转瞬间就丢了原先追问到底的想法,反而被顾承宇的另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我自己小心?我一个庶女,有什么好被人盯上的?”这也是让她很介意跟顾满一起出现的原因,顾满身边永远是众星捧月,而她只能是当中的那颗星星罢了,一丝光芒都没有。 顾承宇不知道她为何又变的低沉了许多,就困惑的道:“庶女又怎么了?你如今是定远侯世子的女儿,上头的庶长兄如今也在朝廷里炙手可热,你还担心没人上来巴结你?” 是啊,现在朝廷里盯着顾承宇的人不要太多,锦衣卫毕竟是个极特殊的存在,他们在朝廷里的口碑其实并不算好,若是一个不小心惹上了锦衣卫,那可就动辄就是抄家灭口的事-----锦衣卫办事么,若是真的想整你,证据什么的向来伸手即来。 因为顾承宇如今锦衣卫新贵的身份,顾烟确实已经尝到了许多甜头,如今看来,能有个这么好的哥哥也不错。 她笑了笑,仰头问他:“那哥哥是要我小心分辨哪些人是贴上来的?” “是要你小心,别被别人三言两语就骗了去。”顾承宇伸手敲了敲她的头,笑道:“你如今也跟顾满一样,被许多人盯着想娶回家呢。” 丽妃有些恼怒的盯着自己女儿,坐在昌平公主的床沿上板着脸:“你还要闹!才刚从衮州府回来,就不能安生两天?!” 昌平公主瞪圆了眼,尖锐的喊了一声:“母妃!”眼圈唰的就红了,哭道:“母妃!您难道也不知道我的心意么?反正陆郎我是要定了,母妃要是阻止我,直接拿把刀子杀了我了事!” “谁愿意阻止你?!”丽妃看了她一眼,到底是不忍心向来宠爱的女儿哭的这么凄惨,可是想到昌平公主的要求,就又有些生气:“咱们大周朝选驸马,向来是不看家世的。你喜欢那什么陆翰轩,直接与你父皇说,你父皇也没有不答允的,我气的是你,既然都要选驸马了,还如此娇纵任性,想着要设局害那什么顾满!” “我不管!”昌平公主的眼泪毫无预兆的就下来了,瞬间就把衣裳给哭湿了,抽噎道:“她不死,我得到了陆郎也不安心!” “这又与你的陆郎扯得上什么关系?”丽妃被她逗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分明是在胡闹!” “我哪里有胡闹?”昌平公主收敛了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将头埋在丽妃怀里,瘪着嘴道:“母妃你不知道,陆郎的妹妹告诉我,陆郎一直都极喜欢顾满的......” 丽妃皱了皱眉,听这么说,那陆翰轩也未必就是个好东西,什么叫做一直是极喜欢顾满的?既然一直喜欢顾满,那还来招惹公主做什么? “他既然喜欢的是顾满,为何又与你纠缠不清的?”丽妃一针见血,追问道:“难道看中的是你公主的身份?” 尚公主在大周朝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因为驸马大多就等于断了前程,纵使能当官,领的也大多都是闲职,只是看着好看而已。XBaoShu.com 二百一十八 很记仇 肚子有些痛,昌平公主捂着肚子在紫檀木累金拔步床上翻来覆去,将那垂下来的遍地粉色芙蓉幔帐都给卷的皱皱巴巴的,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天家的公主们也多是的,都没有跟昌平公主这样被娇纵的这么厉害的,丽妃目露担忧的看了一眼女儿,终究还是下不了决心,她是疼女儿没错,也是恨不得帮女儿做到一切她想做的事情也没错,可是......可是她更怕女儿陷害顾满不成,接下来还要倒大霉。盛京现在谁人不知顾满是个难缠的主儿?更兼王家的势力...... 昌平公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觉得眼珠子都有些疼了,闭也闭不上,拉着丽妃的手,哭的尖锐又没有形象:“母妃!你若是真的不答应我,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再不活着!” 丽妃没有儿子,对女儿向来言听计从,如今见女儿闹得实在有些不像,咬了咬牙,正要应承下来,就见自己的贴身宫女粉陶从外边进来,轻声道:“娘娘,婉妃娘娘约您去琅嬛宫去一趟,说是有要事与您商量。” 现在还有什么事情好商量的?再说她与婉妃一直都合不来,当初还曾经特地算计过婉妃,婉妃也不是傻子,六皇子谢振轩更加不是吃素的,现在来找自己,难道是有什么阴谋不成?丽妃眼珠子在眼内转了转,想起最近宫里边的传言,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一时间又变了主意。 是啊,盯着顾家的可不止是自己,多的是人。 婉妃这个小淫妇与六皇子有一腿的事情宫里的许多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淫妇必然是看着六皇子快要选妃了,心里头不高兴。 想想可不是么,只要选了妃。六皇子就算不被派到藩地去,也得出宫建府,到时候她可不就不能跟六皇子勾搭了么?再说这个婉妃真是只长大胸不长脑子的,也不想想,她与六皇子终究在外人看来是乱lun,一辈子也没机会的,可是却还这么死心眼,真不知道是该夸她痴情还是笑她看不清状况了。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以后的事情跟她可没关系,她又不是月老,这人的红线姻缘还真的管不了。不过......那个女人倒是可以利用利用。 昌平公主见她只顾着发呆,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着急了,哭道:“母妃!”昌平公主觉得很委屈,她已经看不惯顾满很久了,从之前的许知远,到现在的陆翰轩,都与顾满有些微妙的联系,而陆玉然嘴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更是让她恨不得杀了顾满而后快,她可以依赖的也只有自己的母妃了,若是连丽妃也不帮忙,她凭着自己。能斗得过顾满吗?根本就不可能!那丫头精的跟个狐狸似地,恐怖的要命。 丽妃拍了拍她的手,劝慰道:“好了!母妃先去见一个人,回来就给你消息。你也别哭了,先在这里呆着罢!” 昌平公主捂着肚子点了点头,目送着丽妃出去了。这才啪嗒一下躺在床上,舒了一口气。 还好,只要母妃愿意帮忙,她相信惩治顾满那个丫头也是不难的。 婉妃仍旧美的惊人,眉间的那颗朱砂痣越发的鲜红,看得人眼睛也忍不住晃了晃,丽妃不由自主的又往她的衣襟上瞥了一眼,见她衣襟上绣着碧绿的修竹,一身碧绿的颜色衬得她更加娇俏柔美,难怪当初一进宫就能受到皇帝的宠爱......丽妃心里有些酸,但是面上却还是笑吟吟的在婉妃右手边入了座,好奇道:“不知妹妹今儿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婉妃与丽妃向来没什么来往,二人也是出名的不和。 招手唤来宫女倒了茶,婉妃略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宫女退出去,就又看着丽妃。 丽妃往身后只瞥了一眼,便笑道:“既是婉妃娘娘有事情与我说,你们就先在外边等我罢。”她不怕婉妃敢对她做出些什么来,婉妃再不长脑子,也不会笨的这么离谱。 果然,等下人们都走光了,婉妃便抬头看了一眼丽妃,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听说,昌平公主快要选驸马了?” 昌平公主去了一趟衮州府,并且有了心仪的驸马人选的事情还很少人知道,丽妃猛地抬头看着她,似乎猜到了婉妃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了。 事实上婉妃心里想的也跟丽妃猜的差不离,她就是想联合丽妃,一起对付顾满。 是的,盛京里现在盛传的什么顾家四姑娘就是六皇子心仪的人选傻子才会信,跟了谢振轩这么多年,她还会不知道谢振轩的喜好么?就他也能看得上相貌还不如顾满的一个脚指头的顾清?冲着顾清庶子的女儿这个身份,谢振轩都不会看顾清一眼的,她婉妃的敌人,自始至终都只是顾满而已。 不管怎么样,顾满就是惹到了她的底线,不管是不是她本人愿意的,没人可以从自己这里把谢振轩抢走,谁都不行。 丽妃蹙了蹙眉:“这件事情妹妹听谁说的?” 婉妃在这宫里成功红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确实没脑子不错,但是借着谢振轩这股东风,很多事情只要她想知道,她就能知道。 “不管我是怎么听说的,重要的是这是事实啊。那陆家的公子的确不错呢,听说他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在江南也总算有些家底 。”婉妃瞥了丽妃一眼,继续循循善诱:“当然啦,咱们昌平可是个公主,还是皇上他喜爱的公主,无论嫁给谁,谁都能一飞冲天的。可是,我怎么听说,这陆家公子曾经与顾家九姑娘交情很好呢?” 到底是住在一间宅子里的少年男女们,又是表兄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是不熟悉也没人信吧? 可是这话说的就真是让人容易误会了,丽妃又想起方才昌平公主的不依不饶还有信誓旦旦来,便沉声道:“妹妹,慎言!” 就知道一扯上昌平公主丽妃就没办法再保持这冷静的样子,婉妃笑了一笑:“妹妹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呀。姐姐难道不知道顾家九姑娘是如何的国色天香么?少年郎们都爱美娇娘......尤其是这娇滴滴的小表妹,最容易寄托一腔情思了。想必昌平公主自己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吧?” 顾满那丫头长得确实狐媚的很,这一点丽妃当然是知道的,也无数次听人提起过了。 她沉了沉脸,冷笑道:“妹妹究竟想说什么,直说不就是了,绕这么一大圈,难道就是让我来听这些的?” “当然不是啦。”婉妃千娇百媚的朝着丽妃婉转一笑:“我是想与姐姐商量商量办法,譬如说,怎么让昌平公主日日都开开心心的。” “昌平她向来都是开开心心的。”婉妃冷哼了一声:“这一点就不需要劳烦妹妹你担心了。再不说要我来做什么,我可要回去了。” 婉妃知道丽妃的心思,还不就是想让自己主动做一把刀,不想沾上任何东西。 “姐姐,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想看着那丫头倒霉。”婉妃总算说出来这一句,就抬着头仔细的看丽妃的反应。 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丽妃笑了笑,总算又重新悠闲的落座,道:“这丫头可不是好对付的,昌平都总吃她的亏。” “这一点姐姐大可不必担心。”婉妃立刻回道:“我还有人帮忙呢。” 丽妃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乎在问:既是有人帮忙了,还要拉上我做什么? “那丫头狡猾的很,不多两个人怕还真镇不住她。”婉妃就娓娓解释:“我只是想,让姐姐帮忙引着那丫头一点罢了。” 丽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面不改色的问道:“既是这么说,你想我做什么?” “姐姐知道翊坤宫吧?”婉妃扶了扶手上的红宝石戒指,道:“你说,若是顾满这丫头闯进去了,后果会是怎么样呢?” 翊坤宫?!那可是皇后的地方!如果被皇帝知道了顾满闯进了翊坤宫,结果当然免不了是一个死字!曾经昌平公主瞎胡闹,闯进去惊了皇后娘娘,也被发落了好一阵子呢,何况是外人?丽妃有些惊讶,她并没料到婉妃会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若是被发现了带路的是咱们的人.......”她还是有些担忧,也害怕被婉妃不小心将了一军。 “不会的!”婉妃斩钉截铁的回她:“绝对不会被发现,到时候那个宫人咱们小心处理了不就完了么?更重要的是,若是顾满这个丫头进去便进去了,还害死了皇后娘娘呢?” 这可是一盘大棋啊!若是皇后是被顾满害死的,她就是三头六臂,也只能乖乖受死了。 婉妃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 宫里谁敢把主意打到皇后身上去?虽然皇后如今老了,与皇帝的关系也不好,但是皇帝对皇后的在乎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谁敢真正的把主意打到皇后头上? 婉妃是疯了! =============================================================== 看到书评区里有亲发感慨还有疑问啦,明天会一一解答的哦。 很感谢很感谢还有亲们愿意为了我的文发表看法,只要有一个,我也会觉得我是很幸福的。真的。XBaoShu.com 二百一十九 出其不意 婉妃想她大概是再也不再妄想能把谢振轩留在身边了,说实话,经过这些日子以来,她想的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知道六皇子谢振轩的本来面目,这个人的新鲜感若是过了,就算你是天上的仙子,也只不过是几天的玩物,过了这一阵就再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 可是这同样也并不妨碍她嫌恶并且憎恨后来被谢振轩喜欢上的女人。 爱一个人,纵然的不到他,也要看着他周围没有别的女人才好。 顾九?忠良之后?天之娇女?别逗了,只要这一次她进宫来了,就千万别再想活着出去了。 顾满,要恨就恨你为何长了张狐狸精的脸,恨你被六皇子爱上吧,怨不得旁人! 丽妃迟疑了,她胆子确实没这么大,敢动皇后的主意。 可是有些事情,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已经没有说不做的权利了,婉妃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丽妃姐姐可千万千万别打退堂鼓呀,毕竟这事情依旧是我在出面,别说出不了事,就算是真的出了事,也跟你扯不上什么关系。我恨得是顾满,要对付的也是顾满,不会扯上无谓的人的,你与昌平仍旧能好好的享受你们接下来的荣华富贵。” 丽妃好像有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长得仍旧花容月貌,却与前些年进宫时的弱柳扶风完全不同的婉妃了。 她第一次有些同情婉妃,她曾经毕竟也是那样一个美貌自信的女子,如今却变得偏执的让人觉得可怕,可怕的让人心寒。 六皇子大概是没有心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对待一个曾经陪伴他度过了整个少年时代的女人呢? “翊坤宫的防卫不可谓不严,要在里面做手脚谈何容易?”丽妃清了清嗓子,才发觉喉咙里似乎有东西堵着,大概是因为太紧张了。她想。 皇后是有哮喘的,最闻不得刺激性的东西了,尤其是蒲公英这些植物,宫里凡是上风向的宫殿都不敢种,偶然夹在其他植物里生长起来都要被小心翼翼的给减除了。 还有夹竹桃.......天麻,任何一种东西,都能让皇后脆弱的生命彻底终结。 婉妃显然是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她从腰里佩戴的荷包里掏出几片叶子与几块香料来,笑的让人如沐春风,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丽妃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她是想让顾满身上带着这些东西进翊坤宫去,到时候皇后死了,顾满自然跑不了。 “可是,那丫头身边时刻有人跟着,这些东西近不了他的身。”丽妃思索了一会儿,道:“再说,若是咱们塞在她身上,或者是干脆给她换个荷包,很容易出纰漏的。” 婉妃素手交叠着坐着。目光却不知道投向了哪里,有些迷茫又有些坚定:“不会的,这些东西会出现在她贴身的荷包里。” 顾满身边也有婉妃或者是六皇子的人?丽妃吓了一跳,抬头再看向婉妃的时候目光就有些复杂了。 婉妃却低下头想起了跟谢振轩形影不离的谢庭来。他一定会帮自己的,婉妃想。 那个有着最真切笑容,跟最单纯的心思的赵王世子,一定是会帮帮自己的。 谢庭浑然不知自己在婉妃的心里竟是如此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他困惑的拒绝了她的要求,婉妃就哭的梨花带雨,哭着跟他叫嚣:“难道景行你也被那个狐媚子迷惑了吗?” 顾满从来就没有把谢振轩放在眼里跟心里。所有事情都是谢振轩一个人在纠缠而已,谢庭皱着眉头,冷然道:“请娘娘慎言!景行虽不是大丈夫,却也不屑于做这种陷害别人的小人!” 婉妃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也能跟六皇子走在一起,关系还那般好,她楚楚可怜的看着谢庭,决定退而求其次:“那就当我没说过这番话......景行,千万别把这件事情同六皇子说起,好不好?” 谢庭看不起婉妃这样的女人。 在明知道自己深爱着的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之后,不仅无怨无悔,还要去害本来就是受害者的别人,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婉妃,思索片刻,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婉妃信了,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软软的朝着旁边竖着的、站的如同一支修竹那般挺拔的谢庭倚过去,靠一靠,就靠一靠,她心想,她如今真的是太累了,需要一个肩膀支撑支撑。 谢庭却皱着眉头让开了,恭敬的朝婉妃行过礼,便立时朝外走。 他宽大的衣袍被风卷起来,走在路上的气势与六皇子全然不同。 出宫的时候天上已经有许多星星相继亮起来了,就跟在天上点了一盏一盏的明灯似地,看得人的心情就禁不住美好起来。 谢庭极自然的回想起顾烟那一日温柔舒展的眉眼,还有眼波里的繁星点点,忽然弯起了眼角,笑的眉眼弯弯。 常春看的眼前一亮,禁不住感叹自家的世子果真是个美人儿,便听见谢庭好听的声音愉悦的响起来:“去定远侯府东北角偏门。” 又要去跳人家的墙了,常春抱怨了一声,面上却笑的牙不见眼,探头出去吩咐御夫:“你先回府去罢,我载着世子再去食神居吃些东西。” 这也是常有的事了,御夫熟门熟路的答应了,接过常春递来的三钱银子,屁颠屁颠的去打酒了。 常春便载着谢振轩去了定远侯府,定远侯府门前的两盏大灯笼在夜色里摇摇晃晃的,散发着昏黄的光,谢庭撩开帘子瞥了一眼,见大门忽的开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带着人进去了,便皱着眉若有所思。 已经跳过一次墙了,这一次再来就熟门熟路,谢庭绕开了巡逻的婆子们,轻手轻脚的跃进顾满的明月楼,却霎那间呆若木鸡,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顾满居然光着脚在荡秋千! 大周朝女子打秋千都是站着的,哪里见过坐着的?这还不算,居然还光着脚....... 谢庭挠了挠头,眼睛对上顾满有些惊讶的眼神,脸上瞬间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色,尴尬的背过了身子。 顾满见他从墙上跃进来就吓了一跳,正要招呼他,却见他红着脸转开了头,就算是在这么昏黄的灯笼映照下都看的这么清楚,这该是有多害羞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光着脚,而大周朝的女子是不准在男人面前露出脚来的,就有些尴尬的穿闪了鞋子站起来,有些疑惑:“你怎么来了?”还又是用这种方法来的,难道真的爱上爬墙了不成? 武功真是一门特技啊,多好,用来防身也好,用来攻击也好,甚至还能用来爬墙,顾满挠挠头,真有些后悔自己坚持不住,不去学个武功。 谢庭见她面上变了好几种表情,有些想笑又有些忐忑,讷讷的道:“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好吧,顾满也知道他没什么事情是不会爬墙进来的,要知道世子也是很忙的啊,她牵了牵嘴角,率先绕过绑在树上的秋千,坐在院里铺在西府海棠树底下的凉席上,转头招呼谢庭:“过来过来!” 谢庭在她对面盘腿坐下来,见黑漆木矮机上摆了一副棋盘,便笑:“你在下棋?” 顾满摇头,唤来执画收棋盘。 执画猛然看见多了一个赵王世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失笑:“世子,怎么你最近都爱挑着点儿来?” 谢庭才恢复了正常的脸皮就又红了,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满看他尴尬,便忙赶她:“你这丫头,少说句话能被当哑巴卖了?看看小厨房上炖的汤好了没有。” 执画笑嘻嘻的去了,不一会儿就捧着托盘,将盛在白玉碗里黄澄澄的汤放在二人面前。 好香的味道,谢庭往碗里看了一眼,见上头只飘着几根白色的类似笋一样的东西,便诧异道:“这是笋汤?” “才不是呢!”执画笑着解释,一副极为与有荣焉的表情:“这是我们姑娘的拿手好菜,这是鸡汤。” 顾满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一眼执画,就瞪她:“你沛音姐姐的汤也盛好了?有功夫在这儿说嘴,待会儿仔细挨骂。” 执画嘟了嘟嘴,甚是不服气的撩开头上垂下来的树枝,绕过秋千进屋去了。 谢庭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才发现确实做的鲜美异常,与他平日喝过的汤都不一样,就有些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其实这东西在现代可平常的很,就是普通的菌菇罢了,但是古代大周朝的人却都不吃,顾满这个知道它用处的人,自然得好好利用来犒劳犒劳自己的胃了,因此经常叫人去采。 “蘑菇啊。”顾满笑了笑,道:“就是跟普通蘑菇不大一样的蘑菇。” 她眼里的狡黠只出现了一瞬,但是谢庭偏偏却看见了,就好笑的点了点头,夸赞道:“很好喝,我没喝过这么鲜的汤。” 那当然,古代的很多东西虽然好吃,但是这些汤却都是清汤寡水的,就算加了盐都好吃不到哪里去。XBaoShu.com 二百二十 所谓朋友 顾满有些傲娇的抬了抬下巴:“下次我写个单子给你,叫你们府里的灶娘也做就是了。” 那模样,活脱脱的跟个得了夸奖的猫一样,谢庭的看着想笑,就真的不给面子的笑出声音来了。 顾满瞪大了眼睛,没料到他竟然是这个反应,拜托,刚才说好喝的也是你好吧?现在我都愿意给出单子了,你笑的这么厉害做什么? 谢庭摇了摇手,忙着解释:“我是笑你刚才的样子很像是......一个小孩子,所以忍不住笑了。” 顾满有些愣怔,随即又有些失落,其实这样的年纪在现代来说,真的就是个该读初中的,还幼稚的小孩子啊。 天上的星星很亮很多,起风了,周围的树叶哗啦啦的响,顾满头发上沾上了一片叶子,谢庭极自然的伸手去帮她拂,等手接触到她顺滑的头发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了,忙又收了回来,很有些尴尬。顾满也有些愣,看着他退回了座位,才发现,他眼睛真的很好看,闪闪发亮,跟天上的星星一样。 咳嗽了几声才算打断了这有些奇怪的气氛,顾满放下了汤勺,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你这么晚了还来这儿,是有什么事情?” 大晚上的还真有些饿了,谢庭喝了几口鸡汤倒是觉得舒服了许多,道:“来与你报个信儿。” 说起这件事情他却又严肃了,再没了刚才不好意思的样子,道:“婉妃今日下午找我,叫我想办法把这几样东西放在你的荷包里。”他摊开手,里面赫然就是车厘子、天麻还有几片夹竹桃叶子。 这些东西的刺激性都很强,可是对正常人来说也造不成什么伤害啊......顾满有些迷惑。 她知道婉妃恨她,从上一次在寿康宫里她那尖锐的言辞还有眼里毫不掩饰的嫉妒跟恨意,就能看出来了。 而这股恨意来自哪里顾满更加清楚。自然是来自谢振轩。 这么想来,谢振轩还真是个扫把星,只要跟他挨上关系,到最后都有甩不掉的麻烦跟倒霉事情。 比如说上一世到了最后被吵架灭族的王家还有镇远大将军魏家,再加上这一世的自己还有婉妃以及......谢庭。 “你怎么想?”谢庭见她似乎是在沉思,就并没出声打扰,过了一会儿顾满伸手将那几片叶子接在手里了,这才低声问她。 婉妃要害自己几乎是一定的,只是,这些东西对自己造不成什么伤害......顾满嗅了嗅。有些沉默,若是对自己造不成伤害,那就是要针对其他人了,而这个其他人,又得能联系得上自己才行,会是谁呢?顾满想了想,问谢庭:“世子,你知道宫里有谁身子比较虚弱......或者是有咳疾的人吗?” 咳疾?身子虚弱.......谢庭忽然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皇祖母!” 皇后?! 婉妃居然是想通过自己的手害死皇后?! 顾满强自镇定下来。手上翻来覆去的在把玩那些东西,长长的睫毛覆盖了眼睛,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谢庭的眼里却瞬间闪过一丝凝重,紧跟着嘴角的弧度勾了起来。道:“才这么短的时间,婉妃娘娘就这么出息了啊。” 敢把主意打到皇后头上去,这究竟要是有多强大的内心哪。 顾满拨弄了拨弄碗里的汤,看着菌菇沉到碗底又漂浮上来。这才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是啊,真出息呢。” 出息的让人恨不得扇她两耳光!若是可能。顾满真的想指着她的鼻子狠狠的骂上一通,跟她无冤无仇的,也从来没得罪过她,为什么非要因为一个谢振轩而把自己逼得无路可走? 这些人是都闲的蛋疼是么?! 想整死自己?自己先小心着吧! “我并没有答应,去也答应了她不把这件事情与六叔说。”谢庭简明扼要的提了一句,便又道:“我担心她另外找人,或是想别的法子来害你,那可就防不胜防了。” 防不胜防?以前觉得防的滴水不露就很好了,现在看来人果然都是犯贱的,看你没有亮出爪子就以为自己占尽先机,可以随时发动进攻了。 别做梦了,最后的防守就是进攻! 顾满想了想,抬头看着谢庭,问他:“你与皇后熟悉么?能不能与我说说她是怎样的人?” 是怎么样的人?谢庭也有些困惑,严格来说他根本就没见过皇后几回,只记得小时候母妃告诉他:“这世上若是还有人不会踩你一脚,大概就只有你的祖父祖母了。”也记得小时候有个穿着明黄衣服的温柔妇人来看过他许多次。 他小时候其实很多次都差点活不下来,可是自从在皇后宫里住了十五天之后,就顺顺利利的一直活了这么多年,常春说这大概就是皇后娘娘的福泽在庇佑他。 可惜他自己却真的不记得那十五天究竟是怎么过来的,皇后又长得是什么模样了-----这么些年他一直都没有再见过皇后,宫里的皇子公主也从来都不去给皇后请安。 谢庭摇了摇头,诚实的道:“我不知道,皇祖母已经许多年不见外人了。我那时候太小了,对她也没有什么印象。” 想来也是,谢庭在十年前才几岁啊?自然不可能与皇后有什么互动。 顾满点了点头,手指敲在桌子上,抬头冲谢庭道:“我想过了,若是婉妃还是想用这个法子,自然还要让人把这些东西混在我自己的东西里。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少,若是六皇子不参与到其中的话,那很可能帮这个忙的人,会是我的五哥或者是十一妹。” 谢庭对顾满的情况大概都是知道的,上回清风观的土匪本来是冲着顾满去的,而幕后的除了六皇子就是那个已经是锦衣卫副同知的顾承宇。 他皱了皱眉:“你这个五哥真的是一颗毒瘤。” 顾满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眉目间有些担忧,心中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比方才喝了鸡汤还要畅快。 顾满觉得她必须要承认她被谢庭打动了,所谓朋友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些日子以来,谢庭真的帮了她很多很多的忙,她才不至于处处摸瞎,盯着她的人真的太多了,她防不过来,可是因为有了谢庭,她至少轻松了很多。 以后若是谢庭需要帮忙,只要不把王家也拖进泥潭里,顾满相信自己一定会尽全力帮忙。 谢庭修长的手指也在黑漆木矮机上敲了几下,深思了一会儿,道:“皇祖母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翊坤宫了,若是她的目的是让你冲撞皇祖母,肯定是要想办法让你进翊坤宫去。可是你也不是傻子,若是婉妃身边的人来,肯定是劝不动你的,那究竟是哪个宫的人,可以请的动你呢?”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异口同声:“淑妃!” 因为欧阳灿的原因,淑妃对她们向来很好,若是这个人顶着淑妃的名头,说不定真的能说服顾满跟她走。 可是淑妃是不可能跟婉妃结盟的,那婉妃总需要找个内应,这个人还得绝对可靠,不至于出卖婉妃,同时也恨不得自己死。 会是谁呢?顾满想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谢庭缓缓比了个口型:“昌平。” 对啊!第一次进宫就恨不得自己被六皇子或者是皇帝砍了的昌平公主还有丽妃! 还有即将招陆翰轩当驸马的昌平.......这个丫头真是让人厌恶。 皇家果然什么败类都养的出来。 顾满觉得她来了兴趣,这些人既然不想让她活,她也不会让她们过的好。 昌平这个家伙大概是还在记仇吧?恨自己脱身了,让她禁足过? 可是这一回,不仅仅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昌平,上次欠我的,这一回干脆还给我吧! 顾满抬头看看满天繁星,道:“我想到办法以牙还牙了。” 她说的是以牙还牙,意思就是要让婉妃她们也摔一跤么?谢庭看了看她,道:“你准备怎么做?” 顾满没有立刻回答他,她静默了一会儿,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我不会跟她们那么笨,真的对皇后下手。要引起皇上的怒气,方法真的多的是。” 托上一世的福,她还记得皇帝的逆鳞在哪里:巫蛊。 她不往人家荷包里塞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材或者是毒药,却可以往人家宫里扔些小东西。 谢庭似乎是被对皇后下手几个字惊了一惊,随即又松了一口气,他似乎对皇后有种莫名的尊崇以及亲近,总不希望顾满真的将计就计带荷包里的东西去把皇后害死。 “那到时候你的荷包里若还是有这些东西呢?”谢庭眉头已经舒展开来,似乎是随意问了一句。 顾满俏皮的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到时候她们是不会再想起这些东西的,她们只会自顾不暇。”她有些小得意,又道:“对了,婉妃娘娘的忙你不帮,我的呢?”XBaoShu.com 二百二十一 黄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要进宫的那一日,顾清穿的花枝招展的先早早的到了顾老太太的德安居请安,言语间虽然收敛了一些,却仍旧还是有遮不住的趾高气扬。 顾老太太索性理也懒得理她了,等人都紧接着来的齐了,才吩咐动身。 顾满仍旧跟顾鑫一辆马车,这一次顾鑫却离的顾满近了些,见顾满闭着眼睛,一副不愿意与她多谈的样子,便讥讽道:“九妹的脾气真是日日见长啊,怎么,还在为了上次的事情生我的气?” 顾鑫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总喜欢盯着一个顾满,见了她如今这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就觉得生气,气不过想多讥讽她几次,最好是看她变脸色,看她形象尽失,看她抓狂。大概是因为每一次顾满都可以全身而退,顾鑫对她从羡慕已经转换成了嫉妒。 凭什么顾满就可以出了门都成了没出房门半步?凭什么自己要被那样的土匪......而顾满却什么事也没有? 凭什么凭什么?!她最近每天夜里都会被惊醒很多次,然后就再想起那种鸡皮疙瘩冒了满身,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屈辱感,那土匪男人身上的气味,让她作呕。 为什么顾满可以置身事外,而自己却要再遭遇了这种事情之后还要夹着尾巴做人,连多说都不敢多说一句? 顾满抬头看她一眼,只吐出极为平淡的两个字:“闭嘴!” 顾鑫被她的眼睛看的浑身一冷,紧跟着就跟疯了似地,扑过去试图捉住顾满。 顾满伸出一只脚猛地一踹,顾鑫就又被结结实实的踢到了另一边的马车内壁上。 “我没什么耐心陪你玩。”顾满冷着脸瞥了她一眼,又补充道:“若是你不学乖的话,信不信明日我就有办法让卢家来退亲?” 顾鑫被她吓了一跳,随即又悲哀的盘起了腿,她知道顾满说的是真的。卢家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的要娶自己,后来发生了土匪的事情就更有了说嘴的地方,来了好几次都说是想要退亲。 范氏当然没什么意见,但是却怕她被退了亲会连累顾清跟顾琳,因此才一力拒绝了,顾老太太也因为侯府的面子弹压住了娘家人,否则,她如今就是个没人要的残花败柳了.......想到自己居然也能用的上这个词了,顾鑫又觉得有些好笑,把头埋在膝盖里哭的厉害。 人总是要吃一堑长一智的。若是摔跤了也还想着继续绊倒别人的话,这种人被踩死了也是活该。 双胞胎显然就很明白了这一点,看她们最近多乖? 顾满有些累,昨晚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于是她仍旧把头靠在软枕上,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顾满被执画牵着下了马车,就见周围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人,有淮安侯家的卢蓉。还有欧阳侍郎家的欧阳珊。 卢蓉见了她先是咬了咬唇,紧跟着就把头凑在同来的姑娘身边,小声的说了几句什么话,其他几个站在卢蓉身边的人都纷纷伸长了脖子往这里望。似乎是很不屑。 顾满皱了皱眉,理也没理,亦步亦趋的跟在顾老太太后头,乖巧的搀扶她。顾老太太很开心,同几个太夫人分别道了好,便都随着宫娥往寿康宫去。 寿康宫的院子极为宽广。两边各自养着水汪汪的一缸子锦鲤,看着很是新鲜,姑娘们都觉得那水缸做的好看,纷纷涌过去看。 顾鑫嘟着嘴走在最后头与顾琳走在一起,见顾琳蹙眉看向自己,便皱眉不耐烦道:“七妹,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顾琳总觉得最近的顾鑫完全变了一个样,以前的温柔冷静都没有了,动不动就容易生气,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跟上顾清,小心翼翼的拉了拉顾清的衣角,顾清却有些不耐烦,瞪了她一眼,才提起裙裾进了门。 正门中间便摆了十六扇的水墨江南山水画屏风,绕过屏风进了花厅,便有贤妃娘娘已经端坐在主位之上,见她们来了,便笑道:“可算是来了!” 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顾清却敏锐的察觉到贤妃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绕过自己看向了后头的顾满....... 在这个时候还要与自己抢风头!顾清瞪了一眼穿着橙衣,显得更加肤如凝脂的顾满,气哄哄的在顾家姐妹当中打头立了,笑盈盈的率先给贤妃娘娘行礼。 礼数倒是不错,贤妃淡淡的点了点头,蹙眉看了她一眼。 难怪六皇子会看不上,眼界也太浅了,生怕别人看不出她想出风头的野心么? 等顾清起了,顾家的其余几个姑娘才依次上前来行了礼,也在一旁恭敬的站了。 淮安侯老太太最会说话,笑着捧贤妃:“一阵子不见,娘娘的起色又比先前好了,叫我们这些老婆子可怎么活哟!” 大周朝开国一两百年了,功臣勋贵削的削了,世袭降等降的没了的也大有人在,因此老牌勋贵之家残留的不多了,淮安侯府就算得上是老牌的勋贵了,贤妃娘娘虽然知道如今淮安侯府大不如前了,却也明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和颜悦色的笑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我要是到了您这个年纪,还能如此康健,那才是阿弥陀佛了呢!” 建宁侯夫人今日没来,汝宁伯老太太便道:“怕是老侯爷又不好了,她在边上走不开呢。” 其实内里如何大家却也清楚的,便都笑吟吟的揭开不提。 没过一会儿,贤妃便道:“姑娘们怕是在这儿听咱们说话听的也不耐烦,不如放她们出去,往太液池那边去吹吹风去吧。” 几家的老太太与夫人们自然不敢有意见,贤妃便笑着令几个宫人领着她们出去了,这才转过头来看着顾老太太,道:“四姑娘年方几何了?” 开始了!顾老太太心中一荡,心知这就开始相看了,便笑道:“今年刚满十五,及笄礼还未办呢。” 贤妃点了点头,笑着又问了些其他姑娘的年纪,这才又继续道:“可曾婚配了?” “不曾。”顾老太太不经意抬眼,便撞见贤妃正在看着自己,眼神幽幽的,倒是把她吓了很大一跳。 这是什么意思?顾老太太也不笨,自然能看出有些不对劲来。 这倒不像是心甘情愿的看上了小四儿,看样子,难道坊间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贤妃娘娘果真听见了外头的传言,认为顾四在土匪当中呆了那么长的时间....... 她想张口替顾清解释解释,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若是贤妃真的对顾清不满的话,那自己再说什么好话都是没用的,要知道,最近说顾清在土匪窝里被那个了的有,说她当年烧过自己祖母的屋子的也多的是呢! 再说了,那个四丫头如今还不是正式的皇子妃呢,就眼睛长在了头顶上不看人了,若是真的成了皇子妃,指不定哪一日会回过头来反咬自己一口-----当年可是自己把她给发配到了庄子上一年多,这个丫头记仇的很。 思及此,顾老太太倒是闭口不言了,她想听听贤妃之后是怎么说的,到时候再决定。 “呀!”贤妃忽然叹了一声,又有些可惜遗憾似地,道:“倒是忘记问顾老太太要个东西了,你家小四的生辰八字,可能与我一张?” 周围的人都是知道这一次来的目的的,也知道现在贤妃娘娘是在为六皇子定皇子妃,便都只是笑着聊天,全当没看见。 大周朝的人都信生辰八字,若是少男少女们开始谈婚论嫁了的时候,往往都要把两个人的生辰八字放到一块儿,压在祖宗祠堂里,若是三天之内没出事,那便说明二人可以做夫妻,若是三日之内出了什么祸事,那这场亲事就结不成了。 顾老太太心知这场婚事大概是不成了,面上却还是笑着应道:“正好今日她母亲带着呢。”便回头从范氏手里接过一个红包来,呈上去交给了贤妃娘娘。 这样也好,顾老太太心里舒了一口气,她本来就害怕顾家会树大招风,现在顾清嫁给六皇子的事要是不成,她倒是觉得是好事一桩。 毕竟顾清这个丫头确实是个白眼狼,二来又是因为避免了顾家被绑上六皇子的船-----虽然顾清只是个庶子的女儿,没那么大的能力左右顾家,但是到底是顾家人不是?婚姻本就是结两姓之好,成了亲家之后,世人就不自觉的会把两家认为一家。 如今正是立太子的风口浪尖的时候,她不想把顾家推上什么危险的境地。 贤妃娘娘心中却着实有些纠结,她既觉得顾清的确是配不上六皇子,又觉得即使顾清没办法嫁了,顾九也不可能乖乖的嫁给六皇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过了一会儿,贤妃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伸手将那红包递给了身后的丫头,轻声笑道:“将这红包压在香炉底下。” ============================================================== 多谢絮语轻轻的粉红票。XBaoShu.com 二百二十二 空欢喜 这是在做什么就有目共睹了,众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没过一会儿,贤妃又笑着问欧阳夫人:“好容易进宫来一趟,不如待会儿就顺路瞧瞧淑妃妹妹去?” 欧阳夫人点了点头,笑道:“臣妇也是这么想,到时候顺带拜见拜见淑妃娘娘。” 汝宁伯老太太倒是寻到了机会问问顾老太太:“前阵子在家里被我给好好的训了一顿,这次回去不会还是老样子?” 汝宁伯老太太生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笑起来的时候虽然皱纹许多,但是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老年人的邋遢感与刻薄感,反倒叫人如沐春风,顾老太太笑着看了一眼坐在后头跟王氏正不知说着什么的柳氏,便笑着去握了握汝宁伯老太太的手,笑着安慰:“多亏了你,如今比以前乖巧听话了许多,再也不那么咋咋呼呼的,爱争个长短了,与她嫂子们倒是都和睦了许多。” 顾老太太若是都这么说,便是说柳氏真的是长进了许多了,汝宁伯老太太松了一口气,笑道:“总算不那么小孩儿气了,这也都怪我,从小没好好教她,把她教成了这么个性子。只是这孩子本性还是不坏的,就是爱掐个尖儿,要个强的,喜欢在老人家面前要个面子,倒不是真的存什么坏心。以后就指望老姐姐你给调教调教了。” 这辈子顾老太太很少有佩服又喜欢的人,若是真的要算的话,汝宁伯老太太毫无疑问的就是一个,这样一个从来不推卸责任,出了什么事都先反省自己的人,顾老太太最喜欢了。 因此她忙道:“妹妹别说这种话!只要老婆子我在一日,就要教导她一日。只是上回被气疯了,真的让她自己回了娘家。还得请妹妹原谅我这老不死的犯浑......” 二人相视一笑,又聊起其他的事情来。 太液池的风景极好,湖上飘着几朵浮萍,远处便是一朵接一朵的芙蓉花,映衬着圆圆的荷叶,看着就叫人神清气爽。 顾琳很兴奋,走在木桥上就蹲下身子去探一颗正嫩的莲蓬。 欧阳珊缠着顾满走在后头一点,笑嘻嘻的指着湖里的鸳鸯给顾满看,正看着,顾满回头就见顾鑫踩着了顾琳的裙摆以后故意停在了原地看风景不动了。 木桥虽然不算狭窄。可以容两三个人同过,却并没有围栏,顾琳待会儿站起来的时候说不定就要摔在湖里的。 还没来得及反应,顾琳已经抓到了莲蓬,马上就要站起来了。 顾满上前几步,稳稳地把果真已经站不稳、摇摇欲坠的就要摔进湖里的顾琳抓住了,倒是顾鑫脚下踩着的顾琳的裙摆被拖开了之后跟着猛地近前了好几步,忽然站不稳,狠狠地摔进了湖里。 顾琳握着那颗新摘的莲蓬。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她分明感觉到了自己的裙摆被顾鑫的脚踩着了,是顾满拉开自己的...... 顾鑫变得可真是面目全非啊,她似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立在一边有些慌张。 倒是欧阳珊当机立断的吩咐内侍跳下去救人。又转过头来看着顾满跟顾琳,摇摇头拉着她们二人,道:“咱们还是走罢,省的待会儿又摘不清了。” 周围的贵女们都三三两两的停了下来。卢蓉反应最大,张嘴尖叫了一声,分贝之大跟现代马路上的汽车鸣笛一样。比树上的知了还要烦人。 等尖叫过后,卢蓉就夸张的指着在水里扑腾,正被内侍救上岸的顾鑫,道:“天啊!顾家四姐姐掉进湖里去了!” 四周的人都探头朝这边张望过来,顾满站在接天的莲叶里站的笔直笔直的,闻言便转头朝她看过去。 卢蓉尖叫的更肆无忌惮了,指着顾满,大叫道:“九表妹,你怎么把六表姐给推到湖里去了?!” 已经不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顾满还没说话,欧阳珊忽然张口反驳卢蓉:“卢蓉,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你哪只眼睛看见阿满推她了?她分明是自己站不稳,你别胡乱乱嚼蛆!” “谁乱嚼蛆了?”卢蓉夸张的叫了一声,转过身去跟她面前的人说话:“你们看见了吗?分明就是九表妹她推了一把,六表姐她才掉下去的!” 刚才顾着看鱼的看鱼,顾着戏水的戏水,哪里有功夫来看顾满她们在做什么,众人都摇了摇头。 顾琳看不下去了,张口正要说话,却被顾满一把拽住了手。 顾满几步走出木桥,转到卢蓉站着的亭子里,冷声道:“卢蓉,有本事你就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卢蓉听见她的声音忽然如此之近,便知道她是来自己这里了,但是她心中却一点儿也不害怕,毕竟口舌之上的战争而已,爱怎么说怎么说,自然是会说的赢了,顾满还能怎么样? 因此她耀武扬威的看着顾满,双手叉腰,冷笑道:“我说,就、是、你、推......” 她没来得及说完全部的话,顾满已经双手一把把她给推下了亭子,卢蓉落到湖里,拍出一阵巨大的水花,溅在亭子上,众人没料到眼前会出现这样的事故,都纷纷尖叫。 欧阳珊皱了皱眉,正要吩咐人去救,却见顾满冲她摇了摇头,便也听话的住手了。 “看见了么?”顾满施施然蹲下身子与正好浮出水面的卢蓉对视:“你才是我推下去的,这才是眼见为实。刚才,你就是在放屁!” 卢蓉的头发都湿了,眼睛上还挂着水滴,她恨恨你的一巴掌拍在睡眠上,怒吼:“顾满你这个贱人!” 顾满伸手抄起亭子上石桌上摆着的茶盏,猛地朝卢蓉身边砸了下去,瞪着眼冷着脸气势十足,冷然道:“你再说一遍!” 卢蓉尖叫了一声,死命的游到了老远的地方,又是惊吓又是狼狈,再惊觉周围这么多人还看着,忽然张口猛地哭了出来。 内侍们纷纷想下水去,却被顾满喝住了,她冷然的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冷笑着道:“叫她自己上来!” “记住,你是被我顾满推到太液池里的,要是不服,你大可以对我也这么做!” 她冷眼瞥了一眼周围噤若寒蝉的贵女们还有湖里漂浮着的卢蓉,继续道:“下次要犯贱记得找个好对付的软柿子,别以为谁都会忍气吞声。这一次只是个小教训,你若是不怕丢脸的话,大可以去跟你祖母还有你母亲,甚至去贤妃娘娘那里诉苦,说你们淮安侯府的姑娘被我顾满给推进了湖里!” 谁敢去告状!顾满这样特殊的身份,告了状又有什么用?说不定家里的人为了在贤妃娘娘面前显示显示大度跟气度,反而要自己跟顾满道歉!卢蓉呜呜的哭起来,咬着牙骂她:“顾满,你也不怕不得好死!” “你瞧!”顾满指了指旁边正被内侍捞上了岸的顾鑫,冷笑道:“我六姐可有内侍救起来了,你是不是还觉得是我推了我六姐?”她话才说完,就遥遥的跟欧阳珊道:“珊儿,劳烦你去问问我六姐,也叫这些姑娘们知道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推过六姐。” 顾鑫睁着眼睛看了看顾满,再看看落在湖里狼狈不堪的卢蓉,又一次恨顾满这个人真是太阴损。 说是,那顾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真的可能会想办法让卢家退亲了。 若是说不是,那自己以后就彻底得罪了未来的小姑...... 她眯了眯眼睛,终于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坚定的摇了摇头,抿唇道:“与九妹妹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绊了一下摔进湖里的。” “我作证!”顾琳忽然开腔,额间的刘海被风吹起来:“当时我就站在六姐与九姐中间,九姐怎么可能挨得到六姐呢?” 卢蓉咬着牙看了一眼顾鑫,心里恨得着实是牙痒痒。 顾满于是瞥了一眼卢蓉:“早就提醒过表姐你说话不要尽不着边际了,可是表姐你偏偏不听。表姐你说说,你这是第几次冤枉人了?上回在你们府上,我记得你还当众说我绣的荷包是你的呢,若不是我的荷包上有我的名字,只怕这荷包都要被你抢去了。”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表姐以后还是别这样咋咋呼呼的。” 口口声声都暗示卢蓉是个大话精,她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周围的贵女们皱着眉头小声的议论,最后却都觉得顾满虽然动手有些泼辣,但是卢蓉那么污蔑一个女孩子的声誉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不是小气的人。”顾满最后看了一眼卢蓉,道:“表姐你与我道个歉,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我就原谅你了,你也可以早点上来去换衣裳,你说呢?” 太液池经常有皇子跟公主来往,若是一个不小心被看见了,那丢脸可不是一般的大。 卢蓉死死地咬着下唇,很快就觉得嘴里蔓延上了血腥味。 明明是顾满推自己下了湖,自己却还要跟她道歉,这是哪里来的道理?!XBaoShu.com 二百二十三 好戏连台 可是她心里又清楚的很,这个歉道也得道,不道也得道,否则就没这么容易善了-----谁让人家身份尊贵,谁让人家有靠山! 她闷闷的垂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蝇的给顾满道歉:“九表妹,对不起......” “大点声!”顾满眉头都不皱,沉声道:“刚才污蔑人的时候声音挺大,怎么,现在倒是觉得羞耻了?” “表姐,你也知道羞耻是什么吗?” 曾经帮着卢应翁跟淮安侯老太太和淮安侯夫人设计自己,觉得自己有用的时候就凑过来,只是没被设计而已,立刻就成了她的仇人,恨不得把自己给踩到泥土里身败名裂。 顾满恨死了每一个自以为是可以踩自己的人。 不是都觉得自己脾气好,可以欺负么? 那自己偏偏就要嚣张给她们看!凭什么自己要因为自己的身份就畏首畏尾,跟做了贼一样,事实上她的外祖父再牛逼,舅舅再厉害,那也是因为他们本身厉害,本身就值得被委以重任跟尊重,凭什么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是该讨伐的? 她就是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告诉所有人,她顾满不是好欺负的,愿意上来的尽管来,看看最后到底是谁鸡蛋谁是石头! 卢蓉终于哭出声来了,但是对着顾满的眼睛又不敢再说不,只好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我错了,九表妹对不起!” “知道错了就好。”顾满站起身来,转身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再看了一眼已经被宫女拿衣服包起来了的顾鑫还有正震惊不已的陆玉然,撇了撇嘴角,挽着欧阳珊过了木桥,往别的地方去了。 被顾满那样的眼神一看,所有人都觉得就跟被扔到了水里一般,不由得退了几步。 真是不好欺负啊!顾鑫咽了咽口水。心中要再找顾满的麻烦的念头却瞬间打消了-----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几乎就没斗赢过顾满,顾满那个丫头真是让人害怕又恐惧。 顾烟手里握着一只玻璃瓶,里头是两只蓝色的蝴蝶,正从不远处过来,等走到了亭子前头,一眼就看见了在水里扑腾着,跟疯了一样的卢蓉,一时之间有些愣怔。 她瓶子里的蝴蝶漂亮的很,御史的女儿姚珊芳喜欢的紧。忙过去笑道:“顾烟妹妹,这是什么?” “哦,是六皇子送的两只蝴蝶。”她不经意的把瓶子递给姚珊芳,指着正上岸的卢蓉,惊讶的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姚珊芳压低了声音,将来龙去脉都跟顾烟说了一遍,最后又强调道:“也怪她自己说话太冲,若我是顾满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也受不了呀!” 看样子顾满很成功的又让人出丑了,并且看样子众人都都是只是惧怕,却都没有讨厌她。 顾烟心里头冷笑了一声,低头叹气:“何尝不是呢。我九姐的脾气本来就不大好,表姐也不是不知道,怎的好端端的还去招惹她?” “你也太冲动了!”欧阳珊担忧的晃了晃顾满的手,道:“何必与她计较。当她是空气不就完了?这可是在宫里呢,你这个......”她还没说完,前头就有个穿着红色宫装的小宫女笑嘻嘻的跑过来。恭敬给她们二人请了安,便笑道:“二位姑娘,淑妃娘娘有请。” 淑妃是欧阳珊的姑母,会来找她也很正常。 顾满却抬眼瞥了一眼那个小丫头,心里头跟明镜似地,外头却什么也不露,见欧阳珊也答应了,果真也跟在她后头走着。 那丫头心中倒是吃惊:主子还说这个姑娘狡猾精明着呢,如今却什么也不问就跟着自己走了,还有许多排练好的话都没派上用场呢! 欧阳珊继续嗔怪顾满:“以后她若是再叫嚣,你就只当她不存在不就完了?何必非要跟她计较呢?” 沿着红色的宫墙走了一段路,小宫女就又带着她们转弯继续往前,走着走着就碰见迎面过来的一个穿着蓝色宫装的宫女,就忙屈膝请安:“姑姑好。” 那个被称作姑姑的蓝色宫装的姑姑点了点头,道:“娘娘让我来接二位姑娘,你便先回去罢!” 眼前的这个姑姑正是丽妃娘娘身边的蔷薇,是丽妃娘娘身边极为得用的一个宫女,小宫女自然不敢有意见,忙屈身答应了,就笑吟吟的退了几步,再拔腿狂奔走了-----才刚还真是吓了一大跳,既然娘娘不放心自己,又另外叫了人来自然是最好了,否则自己这个淑妃宫里的被发现居然吃里爬外,那到时候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呢! 蔷薇冲着二人笑了笑,给她们请了安,便道:“奴婢带着姑娘们走罢!” 二人自然没什么意见,没走一段路便到了淑妃的长乐宫,蔷薇住了脚,道:“姑娘们且先进去罢,我还要去替娘娘送个东西呢。” 顾满抬头,见居然真是长乐宫,便有些吃惊-----不是说会把自己领到皇后的翊坤宫吗?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等皇后发病了的话,就揭露丽妃她们在宫里施厌圣之术的...... 她还在愣怔,欧阳珊却已经领着她往里边走了,淑妃娘娘身边的修竹迎出来,笑道:“淑妃娘娘一早知道姑娘今儿进宫来,先就说,这丫头一定会先溜过来看我,果真不错,姑娘可巧儿就来啦!” 欧阳珊挠了挠头,想说自己是被淑妃给叫来的,想了想却又觉得多说也是矫情,便笑着跟着修竹进了内殿,果真见淑妃正在低头画什么东西,见了她们二人,就笑道:“两个丫头来了?快坐吧!” 二人乖巧的行过礼,这才在排椅上坐了,欧阳珊有些好奇:“姑母,你在做什么?” 淑妃娘娘抬头看她一眼,笑道:“在试着描一幅画呢,闲的有些无聊。” 没过一会儿,淑妃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身边宫女递过来的锦帕湿了湿手,便转头看着欧阳珊与顾满:“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忽然想到要到我这里来?总算你们还有点良心。”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地,招手唤过欧阳珊来,笑问道:“你母亲也进宫来了?怎的还不过来?” 正说着,薜萝却从外头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将嘴巴附在淑妃娘娘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话,淑妃娘娘便猛然变了脸色,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立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假思索道:“什么?!” 欧阳珊与顾满对视了一眼,担忧的看着淑妃,问道:“姑母,出什么事了?” “皇后娘娘哮喘发了!”淑妃按住欧阳珊的肩膀,想了想又吩咐道:“现在贤妃肯定也已经赶过去了,你们暂时恐怕是出不了宫了。”她看着顾满:“你们先在我这儿呆着,记得哪里也别去,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皇后病发了?!可是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顾满既惊且讶,脸上的震惊之色倒是一点儿也不比欧阳珊跟淑妃少。 淑妃娘娘已经来不及再说其他的了,带着薜萝跟修竹就出了门,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更换。 究竟是谁做的?难道是婉妃跟丽妃又换了个法子想害自己么?顾满顿时站不住了,正要抬腿往外头去,就见站在角落,刚往香炉里添了一把百合香的小丫头朝自己缓缓走了过来,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声:“姑娘沉住气,有世子在呢。” 谢庭?! 顾满全然不明白谢庭究竟想做什么,自己分明已经想好了法子的,还特地在太液池闹出那么大的事来,就是为了到时候脱身的时候说自己并没去过翊坤宫...... 大概过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淑妃的长乐宫里却又来了四个人,原来是顾满跟欧阳珊的丫头。 执画跟抱玉还有茶语、棋韵都进来,见她们二人好端端的坐着什么事也没有,这才松了一口气,各自上前围住了自己的主子。 “姑娘!贤妃娘娘往皇后宫里去了!”执画蹲下身子,轻轻的道:“听说皇后娘娘哮喘病发了,如今连皇上也赶过去了呢。” 顾满知道皇后对于皇帝的重要性,因此对于皇帝也去了并不觉得好奇,要知道,正是因为皇帝重视皇后,这一点才会被丽妃跟婉妃利用。 她奇怪的是,皇后为什么会忽然就发哮喘病,明明如果自己没去的话,她是闻不到这些让她发病的药材的。 更加奇怪的是,谢庭为什么忽然要插手这件事。 刚才那个小宫女明明一开始不像是要带自己跟欧阳珊来长乐宫的,分明是想往翊坤宫去,可是后来来了个宫女蔷薇,却带着自己真的来了长乐宫......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联系,蔷薇如果不是丽妃或者是婉妃的人,那会是谁的人呢? 难道是谢庭的人么?所以才让自己绕开了翊坤宫,果真来了长乐宫。 顾满觉得一切都成了一团乱麻,本来已经打算好了的事也都变得复杂未知起来,心中开始有些慌。XBaoShu.com 二百二十四 巫蛊 淑妃娘娘这一去就是大半日,直到日头渐渐的偏西了,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带着修竹与薜萝进了屋。 顾满与欧阳珊一同站起来,见淑妃娘娘脸上虽然疲惫居多,但是却又带着些困惑与隐隐的兴奋,心中当啷一声,觉得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面上却并不敢直接去问,只能屈膝给淑妃行礼。 淑妃摆了摆手,招过欧阳珊来,有些疲倦又有些有气无力的交代她:“出了些麻烦事,你们必须快点出宫去。我叫修竹与薜萝亲自领着你们去贤妃的长乐宫与你们母亲汇合,你们一同出宫去罢。” 欧阳珊拉着她的手,几乎有些哭腔:“姑母,你怎么了?” 大概是以为出事的是淑妃,欧阳珊都快哭起来了。 淑妃忙伸手替她擦眼泪,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感动,敲了敲她的头,道:“姑母能有什么?是你们不适宜再呆在宫里了,出了些事情,不过与姑母无关。放心吧,快些跟修竹姐姐回去。” 欧阳珊这才放下了心,拉着顾满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薜萝还有修竹一同出了门,又重新取道太液池,绕回了贤妃的寿康宫。 她们回去的时候,恰好碰见了与贤妃同回来的六皇子,便慌忙冲贤妃还有六皇子行礼。 六皇子饶有兴致的盯着顾满看了一小会儿,便抬头看向别处了。 倒是贤妃跟她们打了招呼,又道:“今日宫中有要事,我就不留你们了,与你们长辈一同先回去罢。” 二人忙行礼答应,贤妃便扶着宫女的手先进宫里去,六皇子在后头停了一会儿,驻足问顾满:“你为何特地将你六姐推进太液池?” 顾满懒得跟他说话,再加上心中憋着事情。便干脆拉着欧阳珊的手转过头去,装没听见。 谢振轩从几年前就知道顾满心里对他的厌恶跟抵触,到如今就感觉的到越发的明显了,他于是偏偏不走了,立在原地看着顾满,等她回答。 顾老太太与几家夫人正带着女眷们跟贤妃告辞出来,也没来得及注意顾满旁边还立着别人,就招呼道:“九丫头!” 顾满应了一声,拖着欧阳珊飞快的跑到顾老太太身边搀扶她,一同被宫娥引着出了德顺门。 回去的时候顾满同王氏一辆马车。见王氏一直面色凝重,顾满便拉着她:“母亲,今日宫里是出了什么事?我与珊儿在淑妃娘娘宫里呆了一会儿,淑妃娘娘便说皇后娘娘哮喘病发了,去了翊坤宫后许久才回来......” “可不是么。”王氏拍了拍她的手,以为她是害怕:“皇后娘娘忽然发了哮喘症,传了御医来也没用,还是喘个不停......”她说到这里,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地。忙住了口不敢再说,反而来安慰顾满:“横竖咱们无关就是,其他的就别管那么多了。” 顾满见王氏再也不肯透露什么了,便也不好再问。只能点了点头,倚在王氏身上。 王氏摸了摸她的头,又有些感慨似地:“皇后娘娘也不容易,陪着皇上过了那么多苦日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却......诶!”说到后来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反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得皇后很可怜。 顾满才下马车,就见顾成峰像一团风似地卷了过来,扑在她身上拉住她的手,仰头唤她:“九姐!” 应了一声,顾满蹲下身子问他:“你今日怎么下学这么早?” “先生身子不舒服,就让我们早散了。”顾成峰牵着她的手,又悄悄的道:“我趁母亲扶着祖母回德安居了,才过来找你的。” “哦?”顾满笑着看他:“来找我有什么事?” 顾成峰拉跟着她一直拐进了明月楼,这才拉着她上了二楼,小大人似地坐在椅子上,道:“九姐,你们进宫是不是出事了?” 顾满有些惊讶,看着自己才四岁的弟弟觉得有些出戏。 他这么严肃的模样倒好像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半点不像是什么小孩子。 “待会儿告诉你。”顾成峰卖了个关子,又接着道:“九姐,皇后是发了哮喘了吧?” 这下顾满想不震惊都不行了,她看着顾成峰的眼神完全惊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宫里的事情顾成峰怎么会知道?要知道,顾成峰根本没有进宫啊。 “九姐!”顾成峰又唤了她一声,将她给惊醒了:“那个蔷薇姑姑,她是我的人。” 这怎么可能?!顾成峰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奶娃娃!连自己都还不可能往宫里安插人手呢,他是怎么做到的? 先前的早熟什么的已经让顾满很惊讶了,可是如今顾成峰的这句话却结结实实的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顾成峰语不惊人死不休:“是我与谢世子商量好,让蔷薇姑姑引你去淑妃宫里的。毕竟,你若是真的出入过皇后娘娘宫里的话,很容易留下把柄。九姐,皇后娘娘的哮喘引发了很好的结局,那就是,一个小宫女主动坦白是丽妃与婉妃一同制作了巫蛊,用来诅咒皇后娘娘......” “而皇帝派去搜查的人也真的从婉妃跟丽妃的宫里搜出了巫蛊娃娃,上头的确刻着皇后娘娘的姓名以及生辰八字。皇帝亲眼看过了,那上头的笔迹还是丽妃娘娘的亲笔呢......” 顾满伸手打开自己的首饰匣子,里头果真放着两只布娃娃...... 顾成峰缓缓的从里头把娃娃拿出来,然后拿起桌上的火折子把娃娃给点燃了:“九姐,你亲自做的娃娃若是被发现了破绽,很容易穿帮的。要知道,那只巫蛊娃娃不仅笔迹是丽妃娘娘的,连上头的雪缎,也只有婉妃娘娘宫里头有。这足以证明她们两个联合起来诅咒皇后娘娘了。” 顾满觉得自己完全消化不了顾成峰的这番话,她张大了嘴巴跌坐在椅子上,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自己还不如一个四岁的小孩想的周到! 自己居然还不如一个四岁的小孩会算计!顾成峰算计的多周到啊,从人,从拿到婉妃宫里的东西还有模仿丽妃娘娘的笔迹,还有让皇后娘娘发病,又惊动了皇帝,从而把很多妃子也给惊动了......皇帝这个人最恨的就是巫蛊之术,丽妃这一次是栽了! 布料被烧的气味很难闻,看着成了黑色胶状黏在地板上的一坨一坨的小黑点,顾满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顾成峰却跑过来握住她的手,认真的告诉她:“九姐,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心软?你总是给敌人从头再来的机会,这是在给自己找仇家和灾难。” 这一点顾满也知道,所以她最近正学着改变。 就比如对邱家,她一直都准备斩草除根的。 而对婉妃跟丽妃,或许因为她们是妃子的原因,顾满总觉得惩治可能,但是扳倒和绝杀很困难......因此这一次的巫蛊之祸她都觉得未必能彻底扳倒丽妃她们...... “丽妃跟婉妃都赐死了。”顾成峰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而那个一开始揭发婉妃的宫女已经死了,那个宫女就是一开始引着你去翊坤宫的。” 死了...... 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小十八。”顾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他:“你真的不是穿越来的么?” 四岁小孩有这么强大的智商跟腹黑的装傻能力,这真的正常么? 顾成峰也认真的盯着顾满,摇了摇头,又重申:“九姐,外祖父如今是内阁首辅,舅舅也擢升了兵部侍郎,你如今的身份越发的显得重要,再加上祖父他手握兵权......你会招苍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来一个拍一个,来两个拍一双,拍到没有人敢来为止!” 他绝对不可能让王家上一世的悲惨历史再重演,顾成峰与顾满如出一辙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芒:“我们就算不能帮上外祖父跟舅舅的忙,也不能扯他们的后腿。九姐,不该心软的时候千万别心软。很多敌人本来你一脚就能踩死的,但是你仁慈,拖着拖着,她就变得强大了......就是这个道理。” 确实不能扯王家的后腿,顾满蹲下身子拍了拍顾成峰的肩膀,问他:“为什么你连宫里的人也能使唤?” “这个可不是我能使唤。”顾成峰决定撒一个小谎:“她们可全是谢世子的人,我只是听谢世子的使唤而已。” 原来如此......顾满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又嗔道:“那你还说什么蔷薇是你的人?!话说起来,这一次的巫蛊牵连到的人也很多吧?” “多啊。”顾成峰抬起头来,笑的极为欢畅:“昌平公主如今已经被圈禁起来了,婉妃宫里的人与丽妃宫里的人通通陪葬了。想必过几日宫里就会传出婉妃与丽妃暴毙的消息了。”XBaoShu.com 二百二十五 斩草除根 坦白说,这样早熟又理智的比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都更恐怖的,才四岁的顾成峰让顾满觉得害怕,她蹙眉坐在椅上在想些什么,并没有立即回答顾成峰的话。 顾成峰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他相信顾满能想得通,顾满这样的人,只有你给她一鞭子才愿意走一步,有些不重要的事总想拖着往后再做往后再做,结果往往越拖麻烦就越大。 执画正好抱着一束花上来插瓶,见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便忙又退下去了。 顾满隔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又抬头看着顾成峰:“小十八,姐姐从来都不知道你这么聪明。” “大概是早慧了些。”顾成峰点头点的很是干脆:“我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我要长大,要保护母亲跟姐姐。” 大概顾博齐的子女想的都比较多,上一世顾成峰根本就没有出生,顾满自然不知道他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究竟聪不聪明。 或许这是老天的一点补偿吧?她将顾成峰拉过来再看了一遍,叹道:“是姐姐没用。” 顾成峰显然不是一个小孩子的思维,看他做的那些事,甚至比自己都要周到,顾满觉得自愧不如,同时又觉得内疚,若是自己足够强大的话,顾成峰可能就不会这么早熟了。 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活法,顾成峰重活这一世,没打算窝窝囊囊的,跟上一世幽王世子一样! 可惜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会记得什么幽王世子了,人家只会记得败军之将,被挂在城门示众的幽王。 同样是亲骨肉,顾成峰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幽王就该被皇帝猜疑以及不留情面的绝杀,连带着他们这些没犯过错的子孙也不能逃得过。 到后来他明白了,君王爱长子也未必就是真的,否则他的父亲幽王怎么会死的那么惨。否则堂弟谢庭怎么会在左顺门差点被杀? 连生在君王家也同样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难怪大家盯着一个皇位都跟老虎盯着猎物一样。 他再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谁都不行,必须自己亲自上,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活着的每一天才不会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顾满不同,她跟王氏是真的疼自己这个弟弟,从到这个世界来的第一日起,他就以婴儿的身份,旁观王氏与顾昭顾满两姐妹对自己是如何的爱护跟疼爱。 他记得顾满天天都要来看他。为了护着他不止一次的跟顾承栋和顾承宇翻脸,也记得她是怎么在顾博齐面前为自己争取足够的关爱跟体面。 记起了这些,他就觉得心里的恨意勉强被压下去了一点,眼里的凝重跟恨意也终于敛去了一些,靠在顾满身上,一字一句的道:“九姐,你没有对不住我。真正对不住我们的,是顾博齐。” 顾博齐的名字从他嘴巴里吐出来,就跟说路边随便一个路人的名字一般随便而疏离。看的出来顾成峰心里根本不把顾博齐当作亲人,父亲更是算不上。 细想想,这所有的悲剧似乎都起源于顾博齐,别人的不知道。但是自己跟顾昭还有王氏,这些年之所以过的这么艰难跟痛苦,这个渣男完全脱不了干系,还是主因。 顾满点了点头。下意识的低头看向顾成峰。 “九姐,我们想个办法吧。”顾成峰仰头看她,黑黑亮亮的瞳仁就如同两个漆黑的葡萄。他顿了顿,紧跟着就继续道:“他活着也只是惹麻烦而已,其他的没一点用处。何况有他在一日,顾承宇就能稳定一日,若是他死了......我这个嫡子现在就是理所当然的接班人了。” “时间不够了,再这么任由顾承宇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他的羽翼丰满了,我们都要倒霉。” 顾满这一次没有再发愣,也没有再犹豫,她很认真的听完了顾成峰的话,思索了一会儿便道:“你的意思是......” “反正他爱逛青楼楚馆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了。”顾成峰眼睛发亮的看着顾满,道:“还有,他养的那个外室不是准备给他戴绿帽子呢么?若是他喝完酒之后听说了戴绿帽子的事,又去缠斗那个邱世安,到时候出了什么事......邱世安也逃脱不了罪责!” 没错!一举两得,不仅这个混球渣男倒了霉,彻底的消失了,捎带着邱世安也一起归西去吧。 确实等不起了,顾成峰如今实在太小了,而顾承宇现在却蒸蒸日上,谁知道那个偏心眼偏心的彻底的顾博齐到后来会不会真的出什么幺蛾子?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如今连宫里的人都动了,还怕什么邱家? “可是那邱玉玲又怎么办?”顾满想了一会儿,又道:“我原先打算着先养她一阵子,到时候好让她当众揭穿邱家的丑事的。” 邱家的丑事不宣扬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了,邱玉玲若是当众出现自然能给邱家重重一击,但是邱世安都死了,那邱家才是真正的倒霉呢。 顾成峰上一世对邱家就没什么好印象,这一世鉴于邱世安跟邱苍梧把算盘打到了自家亲姐姐身上,更是无法容忍,早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这一次顾博齐的外室怀了邱世安的孩子,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让他们两个渣男自己去斗吧,反正最后谁倒霉都是好事。 王氏心中是不是真的对顾博齐完全没有爱意了,顾满跟顾成峰都不知道,但是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么久的磨砺还有顾博齐屡次的重击,王氏心里的爱意应当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长痛不如短痛,顾博齐的的确确就是个没有心肝没有良心的渣男,指望他变好是不可能的。 还不如死了来的干净。 至少到时候王氏可以决定是守寡还是再嫁,又有什么不好? 顾满想了很久很久才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跟谢世子的关系变得如此之好了,这些话他也跟你说。” 指的应该就是顾博齐的外室怀的是邱世安的种的事了,顾成峰听见这个话题似乎丝毫不觉得不对似地,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顾满,道:“这有什么?大概他也以为我听不懂吧。” 都能跟谢庭一起出谋划策,用巫蛊来陷害人家丽妃跟婉妃了,还有什么是听不懂的?这个借口未免也太敷衍了!顾满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顾成峰,心里头却酸酸的,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难过。总之,家里的小小男子汉终于长成了,而且都开始立志要保护母亲跟自己了,真是太值得开心的事。 可是,只要一想起顾成峰会提出自己都不敢想的提议:借刀杀人害死顾博齐的这个主意,顾满又觉得有些发寒,顾博齐这个人,究竟是做了多少孽,才会让四岁的儿子都恨他恨的如此。 大概是顾成峰从小被自己教导长大的原因?老是给他灌输一些现代的三观还有有仇报仇(虽然她做的不大到位,但是大多数时候还真的是这么做的)的思想,才让他连自己父亲都能下手? “九姐,你别这么惆怅啦!”顾成峰做鬼脸逗顾满笑:“别舍不得他,你把他当父亲,他不会把你当骨肉的。”他说到这一句的时候,眼里的表情很认真,认真的仿佛真的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样。 事实上自从皇帝指使锦衣卫把龙袍还有玉玺放在幽王府里,再指责幽王造反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你亲近信赖的父亲有一天也可能看不惯你,嫌你挡了别人的路。 只是为了帮一个六皇子,当时的燕王铺路而已,至于要害死当时呼声最高的幽王么? 顾成峰猛眨了几下眼睛才把快要掉出来的眼泪重新再憋了回去,握着顾满的手认真的看着她。 顾满被这样的眼神看的鼻子一酸,几乎想掉出眼泪来,忙把顾成峰揽在怀里,极温柔的拍他的背。 顾博齐这个父亲做的是有多失败,才会让才四岁的儿子都对他那么不信任加怀疑? 这样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顾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却再也没有半分心软了。 是时候了,把上一世欠我们的通通都还回来吧。 无论是当时冷漠旁观自己还有王家灭亡的顾博齐,还是落井下石猛踩一脚的邱家,都下地狱去吧。 “九姐,还有那个卢蓉。”顾成峰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地,继续补充黑名单:“那个卢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小人留着总归不好,太碍眼了。” 卢蓉顾满倒是不放在眼里,不是她目空一切,而是因为淮安侯府确实没什么值得炫耀的资本了,卢蓉这样的,撑死嫁个小官了事,实在是没什么威胁。 倒是顾烟还有顾承宇,还有如今的六皇子,才是真正让人恶心并且如鲠在喉的当务之急。 六皇子会是未来的皇帝,顾满本来没打算要得罪他太狠,可是现在想来,那个家伙与王家当真有解不开的仇,如果真的当了皇帝,首当其冲被收拾的就会是王家。XBaoShu.com 二百二十六 剖析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让人恶心又觉得麻烦。 关键的是皇帝一直对这个六皇子宠爱有加,上一世甚至到最后关头也不忘记为他留下一份遗嘱,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当真是天下慈父的典范。 只是不知道他当时回想起自己其他被弃如草芥的几个儿子们,会不会后悔后悔? 等顾成峰走了以后,顾满独自一人在窗台下坐着发了会子呆,就叫人掌灯。 是抱玉上来点灯,顾满看着她忙碌了一会儿,就吩咐她:“抱玉,你去替我做一件事情吧。” 她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能告诉王庭然跟王伯雍。 顾博齐死,只能是意外。 若是被人知道了,就算是王庭然他们,也可能成为意外因素。 这么隐秘的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抱玉见她这么认真,下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才重重的点头:“姑娘请说,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给姑娘您办到!” 这几个大丫头里,执画跟抱玉虽然是后头才选上来的,但是对顾满的忠心却当真一点也不比沛音跟沛琴少,难得的是沛音与沛琴与她们两个也极为亲近,并不为自己更重用谁而勾心斗角,房里的事顾满向来都很满意也很轻松。 此刻见了抱玉这般严肃,顾满沉重的心情倒是被闹的轻松了一些,她于是一字不漏的,交代了抱玉要做的事情,接着才笑着看着抱玉,等着看她的反应。 抱玉睁大了眼睛看着顾满,似乎是觉得很不可置信,但是她紧跟着却又反应了过来,抿了抿唇跪在地上:“姑娘,您的意思是......?” 顾博齐有了外室的事情顾满身边伺候的丫头们差不多都是知道的。抱玉听见顾满要自己去吩咐发子,把玲珑经常趁顾博齐不在的时候去私会邱世安的事情捅出来,再觑准时机把二人凑在一块儿,猛然间就明白了顾满的打算。 可是她并没猜到顾满更加深层的目的,是要顾博齐的性命。 她以为这次还是与之前一样,小打小闹,给顾博齐一些教训,因此她的疑问很快就自己打消了,听话的出去办事。 等差不多酉时之际,顾成峰的松涛苑又迎来了新客人。正是再一次爬墙进来的谢庭。 顾成峰让他进了门,穿过了游廊拐进了后院,便有一片竹篱笆围着许多粉色的蔷薇,旁边是一颗大树,底下放置着桌椅。 谢庭才坐下,就见顾成峰又使人端来了两杯白色汝窑杯盛着的茶来,就笑道:“难道你早就知道我要来?” 要谢庭对着一个才四岁的小娃娃用跟欧阳灿或者是魏瑾然对话时的语气,实在是有些艰难,他总不能把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跟思虑极深的大人联系在一起。 但是顾成峰的每一句话又都不得不让他认识到。顾成峰就是个长着小孩身子的大人。 顾成峰见他这么纠结倒是觉得心中好笑,自己上一世可是谢庭的堂哥!对这个家伙还能不了解?此刻见他在自己面前端着一副大人的架势就忍不住想笑。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并且想到了正事:“皇后娘娘果真是疼你,这一次竟肯真的帮忙。” 没错。皇后的所谓哮喘症发作了,快死了,都是装出来的,深宫里的女人可都是演技派。再加上当时皇后的状态本来就不好,就算是御医也束手无策,因此皇帝毫无疑义的就信了。并且听了小宫女的指证之后勃然大怒,他不可以忍受有妃子僭越到皇后头上的行为,更加对巫蛊之事恨之入骨。 大概是久居上位者都觉得自己命珍贵,因此也格外的怕各种可能害到自己性命的东西。而巫蛊这种东西,向来是当权者的大忌。 谢庭点了点头:“我并没料到皇后娘娘愿意帮我......” 事实上,皇后不仅愿意帮他,当时还抱着他掉了好多泪,把他自己都惊得一愣一愣的。 谢庭记得很清楚,自己的爹并不是皇后生的,皇后对赵王都不怎么样,为何偏偏对自己却如此重视呢? 顾成峰见他面露疑惑,就好心的给他答疑:“皇后当年也是有过身孕的,而且都已经七个月了,却在一次上楼梯的时候扭了腰,当时还没事,谁知晚上的时候却疼的不行了,御医给开了药,一打,孩子就下来了。听说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婴......” 谢庭坐着安安静静的听顾成峰解惑,看着顾成峰的眼眸却越发深邃起来。 这么多年前的事情,连自己也还没出生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倒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啊...... “说来很巧,皇后前脚才小月了,第二日你母妃就被诊出了喜脉。当时钦天监有人就说,大概是皇后肚里的那个托生到赵王妃肚子里了......”顾成峰看了谢庭一眼:“你母妃与皇后的关系处的不错,皇后对她向来是不错的。到赵王妃真的生了你,皇后却开心的当下就流了泪。听说你耳朵后面有个小红点,而皇后那个倒霉的孩子,在同样的一个地方也有一个红点。” 世上倒真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关键是如果是真的,自己第一世投的胎居然还是自己父亲那一代的! 谢庭终于明白为什么母妃死之前会告诫他,皇后娘娘会护着他了。 顾成峰就又接着道:“从那以后,皇后对你就一直喜爱的紧。你一两岁的时候,你皇祖父跟皇祖母爱的跟什么似地,连赵王也把你当宝贝,动不动就抱着你四处炫耀。可惜到你四岁那年......你外祖家出事,你母亲也被连累失宠,后来不明不白的死了,皇后便彻底的对皇帝冷了心,干脆呆在宫里再也不理皇帝了。” 什么叫做彻底冷了心?难道皇帝跟自己外祖家出事也有什么关系不成?还是说皇后是怪皇帝没看在皇后的份上对赵王妃网开一面? 谢庭还想继续问,顾成峰却已经伸手做了个手势,斩钉截铁的道:“这件事情就先说到这里吧,我知道你心里憋着一肚子难受跟委屈。”他抬头看着谢庭:“我跟你说这么多,纯粹是因为你帮了我姐姐很多忙,就当是给你一个小小的回报了。皇后这条大腿,抱着是很有好处的,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知根知底了,以后就当然明白该怎么做了。”谢庭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若有所思的看了顾成峰一眼:“我好奇的是,那么多年之前的事情,为什么你一个才四岁的侯府公子会知道?” 顾成峰哼了一声,理所担任的抬出了王家这个万能的挡箭牌:“你以为我外祖父混了那么多年都是白混的?” 没想到王伯雍居然会对一个四岁孩子说这么多!谢庭有些惊讶,不过想想,顾家的情况特殊,王伯雍大概也是因为怕了顾博齐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跟自己的宝贝外孙教个底,让他保护好他自己的母亲跟姐姐们吧。 没过一会儿,顾成峰又抬头看着谢庭,道:“你现在这么反抗赵王也没用的。” 谢庭这回才真正的猛地瞪大了眼睛,若不是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娃娃,还是顾满的弟弟,他怕真的会忍不住跳起来用剑指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顾成峰斟酌了一会儿,肉乎乎的小手撑着下巴:“沈乔当年与我外祖父把你们家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个字都没露。你应该也知道沈乔是我外祖父的门生。事实上,我外祖父是很愿意帮你们的,否则也不会特意把沈乔外放了江西巡按,还让他带上沈流年一起,去外头历练了。” 连沈流年的事情都说了?沈乔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既然这么说,那王伯雍还真的不是自己当初以为的,只知道独善其身的顽固老头。 谢庭对眼前的小家伙如今已经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了,就瞅了他一眼,让他接着说下去。 “锦衣卫原本就有人监视着赵王,你就算安插人手进去也没用,第一手资料绝对只会是锦衣卫的。”顾成峰悠哉悠哉的晃荡晃荡了脚:“我外祖父告诉我一个道理,那就是,这天下是皇帝的,若是皇帝想说谁造反,谁就是佞臣贼子,说谁是忠臣,谁就真的是忠臣。皇帝显然没有动赵王的打算,否则你以为赵王在藩地练兵,募集兵马的事真的没人会上报给皇帝吗?” 这是事实,谢庭自从重活过之后就发现自己真的是寸步难行-----外族被灭,而皇帝虽然似乎看似维护他,却也防着他,赵王就更加不用说了,在他身边到处都安插了人手,他足足用了三四年的时间才把赵王的人手给清理干净,紧跟着就有赵王妃马不停蹄的陷害以及各种暗杀。 沈乔也被外放了。 谢庭就只好一步一步的来,先试着根据上一世的记忆收服了许多人,然后千辛万苦的又令一些人以军户的身份跟着赵王。XBaoShu.com 二百二十七 狠绝 邱世安接到玲珑的信的时候正是傍晚,他正从邱苍梧的屋子里出来,因为邱苍梧一直倔强的求他去联络许知远,他很烦躁,因此对着伍伯全然没有好脸色,听见是玲珑来信的时候警觉的往左右看了一眼,才没好气的道:“不是跟她说过没什么事别总是写信么?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伍伯弓着腰赔小心,心中觉得委屈不已,只好讷讷的把信递到邱世安面前,其实伍伯也不想来送玲珑的信啊,奈何玲珑的事情向来都是通过他来传的,这回送信来的人又一直强调是大事,他一个跑腿儿的,虽然也害怕会得一顿排喧,但更怕的却是耽误了主子的事情,以后受苦,因此才冒着挨骂的危险送来了。 邱世安这几日都没有睡个好觉,两个眼睛又肿又憔悴,黑黑的一层黑眼圈,他瞪了伍伯一眼,伸手将那信给展开,才读了一遍就彻底的来了精神,刚才的困意也都跑到了九霄云外。 玲珑在信里说,不知道是谁多嘴跟顾博齐透露了邱世安曾经派过伍伯去接她好几次,如今顾博齐对她起疑了,这几天一直盘问她与邱世安是什么关系,让邱世安赶紧想个办法。 顾博齐顾博齐,又是顾博齐,他们就不能让自己清静个几天么! 邱世安心中说不出是不是惶恐,却直觉这一次的事情并不严重-----顾博齐那个人是没脑子的,要多好哄就有多好哄,顶多就跟他多磨蹭几句就是了,他还能不信? 因此他根本没当回事,只是想着什么时候在醉仙楼请个客,到时候多说几句,这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这个年头,谁家的外室不是大家一起玩的?顾博齐这个孬种加色鬼还能独善其身?做梦呢吧! 可是另一头在玲珑那边的顾博齐却当真是暴跳如雷。他的妾侍很多,通房丫头更是不少,至于在外头玩过的女子,没有一二十也差不离了,却从没有听说过敢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枉费自己把邱世安那个人渣当成兄弟,还与他那么要好,还特地为了他在岳父面前说好话,当初甚至还想去许知远那里帮他买龙纹玉用来讨好刘七八,可是邱世安居然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玲珑肚子里那个孩子居然不是自己的,而是邱世安的。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是个男人也受不了这种委屈! 发子见他神色恐怖,脖颈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有些忐忑的靠上去:“老爷......?” 顾博齐脸色铁青的伸腿一把把他给踹开,自己冷着脸进了门,径直寻去了后头玲珑住着的内侍。 玲珑此时午睡刚起,正睡眼朦胧的由丫头伺候着梳妆,见丫头梳头梳的差不多了,便自己拿起眉笔画眉。谁知顾博齐从外头猛地开门进来,一把提溜起她的长发,将她整个扭转了身子,将凳子也给踹开了。将玲珑压在梳妆台上,劈头盖脸就质问道:“贱人还敢骗我!昨日你不是说你与那邱世安只是之前的主仆情义吗?那我去陈王世子府上那一日你去了哪里?!” 那一日玲珑正是去与邱世安私会了。 玲珑被他摁在梳妆台上根本动弹不得,见了他这么凶神恶煞的模样更是忍不住惊慌失措的痛哭起来,双手扒拉着他的手试图逃开。嘴上还不忘为自己辩护:“老爷是在听谁胡乱嚼舌,这可真是要冤死我了!那日我去外边的钳宝阁定耳坠子了啊!不是与你说过了吗?怎的今日又忽然来疑我?” 玲珑掉起眼泪来当真是我见犹怜,但是顾博齐这一次却似乎是真的生了大气。他听了玲珑这么说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大怒着将玲珑摔在了地上,怒发冲冠:“你还敢说你去了钳宝阁!我使人去问过了,那一日你出了门就坐上了邱家的马车,压根儿连钳宝阁的门也没进。你当你老爷是个二傻子,任你骗的?” 玲珑被他这么一说,才惊觉事情穿了帮,只好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明鉴,我去也是因为那一日恰好费太太又是要与我说......” “扯你娘的臊!”顾博齐怒不可遏,将玲珑再次踹翻在地,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说着说着连眼睛都红了:“你还敢狡辩!贼淫妇,我今日叫你不得好死!” 他话才刚说完,就在满屋子里乱窜了一圈,跑来跑去,才从旁边的墙上拿了跟马鞭出来,指着玲珑,叫她脱了衣服。 玲珑知道顾博齐的脾气,看起来好欺负脾气好,其实真的生气了之后却比谁都可怕,顿时吓得瑟瑟发抖,梗着脖子哭的一缩一缩的,看起来倒是可怜的很,叫人见着就不忍心再动手了。 可是顾博齐这回的确被气的不轻,就算是玲珑如今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引不起他怜香惜玉的心,其实他平常对玲珑可以算得上说是非常好的,基本上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可也正因为这样,在知道玲珑居然给他带了绿帽子之后,他才更加无所适从,脾气也越发的大。 屋子里还有发子跟几个丫头,邱玉玲听了消息也赶来了,见状就张大了嘴巴,呆在一旁傻站着,几乎忘记了反应。 顾博齐用马鞭指着玲珑,见玲珑半日也只知道哭,什么也不肯说,就更加来了脾气,甚是不耐烦的吼道:“贱妇!我叫你脱衣裳,你敢不脱?” 周围看着的人不知凡几,还有许多男人在,玲珑以往虽然是歌姬,但是却从没有被邱世安带到过那种可以典妾**的场合过,跟了顾博齐之后,顾博齐也是把她给藏的严严实实的,生恐被什么狐朋狗友占了便宜去,如今却不顾一切的真的要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裳了,玲珑哭的几乎要晕过去,死活就是不肯动手。 顾博齐冷笑了一声,吩咐发子:“你去!将她的衣裳都给我剥了,这个贱妇!” 发子倒是没什么不敢做的,再说玲珑虽然平时也不是特别难伺候,但是言语里瞧不起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常有的事,他又是听顾满话的人,对顾博齐尚且没什么好感,更别提这个爱充太太的款的玲珑了,因此听了这话,二话不说的就上前去,先一把将玲珑给翻了过来,三两下的把她的衣服给剥了个精光。 玲珑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与顾满那种侵略性的漂亮不一样,她是一种男人都会喜欢的,楚楚可怜又有动人心处的美人儿,如今她的衣裳被脱了,雪白的**就完整无缺的呈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她身材丰满,又凹凸有致,叫男人看了就忍不住血脉喷张。 顾博齐瞧着却再也不喜欢了,他这个人,对女人好的时候恨不得掏心掏肺,对女人也言听计从,可是一旦对这个女人不喜欢了,那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就连条狗也不如了。 如今的玲珑在他眼里就跟条狗没有什么分别。 玲珑原本还以为自己哭的这么惨,好歹顾博齐会心疼-----要知道,之前只要自己掉一滴眼泪,顾博齐也能心疼半天,可是哪里知道顾博齐不仅没有心疼,更是连半分表示都没有,只是坐在上首冷冷的看着自己,目光就跟从前看门前发疯的那条狗一样,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只是她心中终究还抱着一丝希望,总盼望邱世安会来帮她说几句话,就算是不看在他女儿的份上,他也应该会看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份上,来救自己吧? 可是她等不到那个时候了,顾博齐手里的鞭子忽然毫无预兆的抽在了她的背上,把她抽的顿时一个趔趄,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雪白的皮肉上顿时绽出一条伤口来,叫人瞧着就忍不住转开头。 发子早就已经得到了顾满的暗示,此刻自然不会上前去劝说,因此还是呆在一旁看着,并且不动声色的拦住了想要上前的玲珑的侍女。 这一鞭子抽的真的很重,玲珑倒在地上几乎羞愤欲死,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顾博齐居然真的舍得抽下来,看来先前的缠绵缱绻都是假的,男人根本就都不可信! 可是如今这个时候男人可信不可信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看着顾博齐这个架势,真的恨不得把自己打死,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楚明白的发现自己的性命根本就不值钱。 这些贵族男人们只是把她们当一件玩物而已,喜欢的时候呵护着千依百顺,一旦不喜欢了,想打想卖想杀都是正常的,玲珑曾经也看见过府里的姐妹被打死之后,直接被凉席一裹就扔出了府,连个牌位也不能留的,如今她心里终于开始发慌,也终于发现顾博齐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无脑也无能的男人。 顾博齐才不管她如今在想什么,伸手又一次把她给打的翻倒在地。XBaoShu.com 二百二十八 走投无路 周围根本就没有人敢来阻止顾博齐,邱玉玲被这一幕吓坏了,但是她也是极为知道保护自己的人,自然不可能真的上前帮忙说什么话,因此反倒是往后退了很多步之后,就想趁着没人注意自己的时候往外溜-----她是以玲珑姐妹的身份混进来的,如今玲珑不仅不受宠了,眼看着连命都没了,她这个妹妹要是还呆在这里不是太蠢了么? 可是她才出了门,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两边忽然冲出来的几个人兜头罩了个麻袋,被一个精瘦男人扛起来就带跑了。 她一路上不停的踢打撕咬,心中惶恐无比。 不知道这些人是自己父母派来的还是刚才的那些人,心里吓得不行,等想起自己被父母抛弃,连个安身之地都找不到,到了现在连性命都堪忧的这些事,更是哭的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被人结结实实的扔在了地上,啪嗒一下被摔了个底朝天。 周围传来男人们嬉笑的声音,甚至还有许多听着就让人脸红心跳的下流话传来她耳朵里,她更是心都卡在了嗓子眼里,恨不得蹦起来就跑,好不容把头上罩着的麻袋给扒拉下来扔了,她一抬头就被刺眼的阳光晃花了眼睛,隔了半响才缓慢的放开手指,总算看见了眼前站着的人。 眼前站着好几个穿着破烂的男人,头发也都是一坨一坨的,看起来就知道很久没有清理了。 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父母派来的了,邱世安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官,但是也不可能认识这些乱七八糟,看起来跟乞丐一样的人。 那些男人看见女人就要流口水,何况是这么白白嫩嫩又漂亮水灵的小妞儿,顿时就咽了几口口水,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就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邱玉玲可不笨。她家里的男人都是自命风流的,像是邱世安不用说,明面上虽然只有两个妾,但是事实上家里的歌姬们还少么?何况还有个邱苍梧在......如今看见了这群男人的眼神她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顿时欲哭无泪,往后一直缩,最后缩成一团躲在了墙角的稻草窝里,带着哭腔问他们:“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 男人们哈哈大笑了一阵,其中一个穿的最脏的,看着就吓人的。脸上还有几颗麻子的男人凑了上前狠狠的在她身上摸了一把,才留着口水调笑:“我们是谁?哈哈哈哈哈,小姑娘,这你可就要去问你爹娘啦,哥哥们可不能告诉你!” 爹娘?邱玉玲心中一顿,苦味顿时蔓延上了舌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还以为父母总归是父母,见自己跑了,总归会放自己一马的。可是现在看来,她简直太天真了,也是啊,自己可是曾经跟自己哥哥luanlun的人呢。留在这世上不是就会叫人回想起邱家丑事的么?在她们看来,自己肯定是死了才好的。 她擦了一把眼泪,被眼前的环境给撞击的回了神,再怎么样。现在脱离这里才是正经。 “大哥哥,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如何会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只是刚刚那府里的一个小丫头而已。不可能是你们要找的人啊,求你们了......放过我吧!”邱玉玲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真的头磕在地上,眨巴着两只眼睛看着他们。 男人们哈哈大笑,左边一个第一个说话的男人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不怀好意的笑:“哟哟哟,还哭了!她哭了啊!” 另一个男人就伸手往她脸上一摸,又伸进嘴里舔了舔,笑的恶心不已:“确实啊,这娘儿们还真哭了呢!不过呢,小娘儿们,我们抓的就是你!” “跑不了!”那个麻子男也开始说话,眼里的光几乎都能晒伤人了:“那对夫妻给咱们看过画像了,就是这小娘儿们没错!” 邱玉玲被他们看的恶心不已,伸手把他们往后一推,就自己往后退了几步,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很远,却又被后面的男人踩住了裙摆。 麻子脸先在她身上捏了一把之后才抬手揪住她的头发,冷笑道:“小娘儿们倒是挺能跑啊!脾气可真大,你还当你自己是那员外府里的千金大小姐呢?别做梦啦,你老子娘都不要你了,亲自交代我们不论把你怎么处置了都好,就是不能让你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呢!” 不能再出现在这个世上!还故意要用这些恶心的人来处理自己!邱玉玲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地上,狂吼:“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可是这些男人们才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到口的肥肉,麻子男连脸色都没变,一把就把邱玉玲翻过身来扔在了稻草堆里,将她的衣裳撕扯的七零八落,然后就欺身逼了上去。 太阳晒的外头的树叶都蔫蔫的,没精打采的挂在树梢上,偶尔有几声蝉鸣响起。 邱玉玲尖叫了一声,以惊人的力气一把把那男人给踹开了,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来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朝其他人吼道:“你们不要过来!别过来!” 麻子脸被她踹倒,踹的不轻,顿时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拉着旁边的穿的最脏的男人,吼道:“虎子!艹他老子的,这小娘儿们踹的你哥儿们以后儿子都生不出来了,你说怎么办?”竟跟没有看见邱玉玲脖子上的那根金簪似地。 虎子瞧着邱玉玲冷哼了一声,眯着眼不假思索:“剁了!等她死了,咱们哥儿几个就再过把瘾,然后把她给剁碎了,喂狗去!” 邱玉玲被这句话还有那个虎子的眼神看的一哆嗦,连簪子都差点拿不稳,心里越发的绝望。 这些男人看起来根本就不管自己的死活,还说什么就连死了也要过把瘾......什么叫过把瘾她当然知道,一时连死也不敢了,而且她是真的不想死,很不想死。 她还没有报复自己那狠心的父母,还有那无良的哥哥,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凭什么要死呢? 连邱苍梧都能活的好好的,她凭什么要死?! 簪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邱玉玲软软的滑倒在了地上,连求饶都已经不再想了。 虎子便不屑的瞟了她一眼就不停脚的往外走,一边还不忘记回头吩咐弟兄们:“亮子,二狗,你们俩快着点!” “诶!”那麻子脸亮子惊诧的看着虎子一直往外走,一把提溜起邱玉玲来,又回头道:“虎子哥,这小娘儿们这么嫩,你真的不来了?我让你第一个!” “不了!”虎子冷着脸看了一眼一脸麻木的邱玉玲,冷笑道:“她若是真的刺死了自己我倒是还佩服她,可惜这娘儿们光说不做,半点胆子也没用,叫我瞧着就恶心了。做婊子还要立牌坊?我呸!大街上那些流莺都比她来的好些。你们给我快些!” 邱玉玲被这句话给刺得蹦了起来,指着他的背影哭道:“你懂个屁!若不是因为想活着报仇,我当然也不怕死!死有什么可怕的,能可怕过你们这群饿狼?我是不服!” 虎子就停住了脚看她,眼里仍旧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半日才忽然扬手阻止住了亮子跟二狗,盯着邱玉玲,道:“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不服?” 虎子他们虽然是乞丐,虽然也没了什么良心,却知道大家闺秀向来看贞洁看的比死重要多了,那因为清白而自尽的女子还少么?往哪一扒拉就是一个,因此如今看了邱玉玲宁愿被男人们上也不敢去死,就瞧着不屑的很,如今听了邱玉玲的这句话,倒是来了兴趣。 “我不服什么?!”邱玉玲终于把心头的委屈都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期间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我当然是不服我什么都为了家里,最后却还要落得个被自己父亲亲自下手追杀的下场!自然是不服我本来是个千金大小姐,如今却沦落成要被你们这群......我不服,我当然不服!所以我才要留着这条命,留着这条命来报仇!” “你想怎么报仇?”虎子瞧了她一眼,饶有兴致的道:“你父亲跟母亲都是有身份的人,如今能派我们来,就算我们放过了你,日后她们也能派别的人来,你逃不过的!” 邱玉玲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半天过后才反应过来,这个虎子倒是要放过自己的意思,忙一把擦干了眼泪,想了想就道:“我有办法!我有办法!我知道谁还能救我!” 她想了半天,若是要数还能救自己,并且需要救自己的,还能跟邱家对抗的人,真的只剩一个了! 虎子点了点头,看着她,阻止了不情愿的,似乎还想动手动脚的亮子,问道:“那你先说说是谁,我虽然同情你,但是却也不敢冒着得罪你父母的风险,除非你选的人比你的父母还厉害,不然我们可不敢放过你。”XBaoShu.com 二百二十九 斗殴 “有!她一定不怕我的父母,也能保你不被我的父母追究!”邱玉玲像是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拽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就不肯再松手了。 总算是勉强逃过这一劫了,邱玉玲松了一口气,再拽住自己的衣裳的时候简直觉得这可能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了,整个人都虚脱了靠在稻草堆里,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了。 那头的玲珑却没有这么幸运了,顾博齐这一次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跟玲珑玩什么情趣,而是来真的。 玲珑虽然是歌姬出身,期间也受过很多的苦,但是自从跟上了顾博齐之后过的日子都是好日子,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屈辱和鞭打,一时之间气急攻心,居然吐出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顾博齐犹自不解气,叫人拿了几盆水来,狠狠的把玲珑给泼醒了,这才又坐在了椅子上,居高临下的对着玲珑,怒道:“贱妇!我来问你,你到底有没有背叛我?” 玲珑被打的嘴角出血,本来肤如凝脂的美背也被打的触目惊心,她现在才算真正领教了顾博齐的无情无义,再也不敢撒娇耍赖了,也再也不把希望寄托在邱世安身上了-----这么久了,邱世安来封信都没给自己回,自己肚子里怀的可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来,到现在都没理一理自己,连命都快没了! “有!”她终于受不住了,彻底的哭了出来,却还是忍着疼挪上前抱住了顾博齐的大腿,哭道:“老爷!我都跟您说,我全都跟您说!” 顾博齐虽然已经知道了眼前的女人背叛了自己,但是听见了这个答案还是令他再一次的勃然大怒,他仰着头半日才恨恨的再一次把玲珑给踹开老远,怒极反笑:“好!好!好!一面日日与我称兄道弟。却原来还与我的女人做着这种勾当!我顾博齐当真是瞎了眼,瞎了眼才会信他!” 玲珑已经慌得六神无主,眼见顾博齐如此生气,几乎不等顾博齐说话,就立即又和盘托出:“老爷!老爷,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被他逼着的。当初他逼着我来跟着老爷,还叫我别忘了在老爷面前多多说他的好话......还说,还说若是我有朝一日真的助他成功了,他便让老爷您提我做正室夫人!” 顾博齐不可置信的瞪着玲珑。几乎忍不住想现在就冲到那个邱世安面前,一刀了结了他算了。 玲珑语不惊人死不休,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接着往死里爆猛料:“老爷!我真的是被逼的,后来他又逼着我与他......孩子他也不许我跟老爷说实话,说老爷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也会对我好一点,说不定等我生下了这个孩子来,还能光明正大的进侯府了。” 孩子?一提起孩子。顾博齐简直已经怒气冲天,猛地一巴掌扇在玲珑的脸上,把她给扇的晕了,这才猛地站起身来。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玲珑被他打了这么一场,又被惊吓了一场,现在已然坚持不住,肚里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下身一阵热流流出来,顿时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连动也不能动了。 她身上的血很快的就染红了衣裳。又流在了地上,众人都看见了,小丫头们最先忍不住尖叫起来,指着玲珑说不出话来。 顾博齐只是往地上看了一眼,紧跟着就头也不回的往外头闯,还不忘记叮嘱发子:“去!给我交代下去,把这个女人包裹好了,扔回邱家去!” 发子答应了,忙回头去吩咐丫头们将她包裹起来。 丫头们有些不忍心,纷纷往后退,因为发子好说话,贴身服侍玲珑的丫头就大着胆子跟他说:“总管,您看太太......” 平日里最好说话的发子此刻却变得不近人情了,他几乎是吼着跟那个丫头道:“还叫什么太太?!没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老爷怎么交代的,你们就怎么做!都麻利着点,记得待会儿让车夫驾车,把她送回邱家去!不许请大夫!” 发子都这么说了,大家再也不敢再多嘴了,都做鸟兽散,拽着玲珑就往外头走。 玲珑已被这也没如同现在这么狼狈跟倒霉,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心中一片绝望。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怕是没了,腹部的绞痛还有身下的热流都清楚的让她认知到了这一点,正是因为这样,她更加绝望。 邱世安根本就是不可信任的男人!顾博齐更是绝情! 当初说的那么好,说的那么多,还说什么会一直陪着自己,说什么自己是他的心头好,可是现在看来,却根本就是胡扯! 她闭着眼睛,认命的被人拖着回了房间,重新穿好了衣服,又被扔在了马车上。 顾博齐横冲直撞的出了府上了马,就勒着缰绳问发子:“发子,才刚叫你打听的,打听出来了没有?那个王八羔子在哪里?” 发子不慌不忙的回他:“老爷,已经打听出来了。邱员外现在就在醉仙楼喝酒呢.....听说那里还有......” 顾博齐却已经听不下去了,听了地点就纵马狂奔,一路沿着胡同拐上了朱雀大街,直接在醉仙楼门口下了马,连人也不认了,有上来请安的小二,他一鞭子都给人家打翻了,直接上了二楼,踹开了最左边一间厢房的门-----他知道邱世安来这里基本都在这个包间,果然一踹开门,他就看见了如今正摇头晃脑的听曲儿的邱世安。 房门猛地被踹开了,屋子里的人都纷纷的回头,旁边站着唱曲儿的小姑娘也瑟瑟的停住了,缓缓的退到一旁。 中间有人认识顾博齐的,就忙站起来笑道:“原来是定远侯世子,失敬失敬!来喝一杯?” 顾博齐连看也不看那人,直接上前就提溜起了还没反应过来的邱世安,一把给推在了桌上,被桌上的杯盘碗盏都打翻在了地上,冷笑道:“喝什么酒?我是来找人的!” 众人也就都看出了不对来,毕竟顾博齐现在的神情看出来完全不对劲,于是众人都不断的往后退,期间有伶俐的,早就溜出门去了。 是非之地,还是不要久留的好。 顾博齐怒不可遏,手中扯着顾博齐的衣襟,差点没把他给勒死。 邱世安这回终于反应过来了,也知道顾博齐是为什么而来,因此干笑了两句,伸手捂住顾博齐的手往下扒拉,总算把顾博齐的手拿开了,这才咳嗽道:“世兄,世兄,你有话好好说啊......”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再加上了他笑的那两声,顾博齐顿时连话也不想再说,伸腿蹬了他一脚,把他蹬的翻在桌子上,扯下了一大片桌布,把上头的菜什么的全部打翻了,沾上了一身的油。 邱世安这才意识到顾博齐怕是真的生气了,就有些不可理解的看着他,第一次对顾博齐用上了重语气:“世兄你做什么?!要是为了玲珑的事那大可不必啊!盛京多少人互相换着妾玩儿......?” “玩死你!”顾博齐挥手就给了他一鞭子,冷笑道:“你玩大可以跟我光明正大的不说,可是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却瞒着我,还骗我说那孩子是我的!你们当我是什么?!” 顾博齐委屈的不行,已经完全对邱世安没了好感,冷笑道:“你这种人,真是死了也活该!” 顾博齐不仅仅是嘴皮子上说说,还真的动上了手,挥鞭子迎面给了顾博齐几鞭子,把他打的四处躲避,最后只好钻进了桌子底下。 可是到了后头,顾博齐连桌子也直接给踹翻了,邱世安终于忍无可忍,迎面拽住了那根鞭子,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迹,怒道:“够了!你别得理不饶人!论起来那女人还是我送你的,我用用怎么了?!” 什么叫做用用怎么了?顾博齐又回想起自己听到玲珑怀孕之后的欣喜若狂,还有当初对玲珑的掏心掏肺,更是怀念起自己不断的扔给玲珑的大把大把银子来,有了这些银子,他还只能买一个女人?真是好笑,他就算是买了全部的醉仙楼的头牌,这些钱也够了!现在邱世安居然还大言不惭的来自己面前说这句话,简直是不可原谅! 顾博齐推了邱世安一把,冷笑道:“我得理不饶人?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做人不地道?!我自认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你呢,你居然敢在后头拽我的后腿,还他娘的给我戴绿帽子!” 邱世安被他步步紧逼,一直被逼到了窗口,外头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还在指指点点。 邱世安觉得丢人至极,顿时也来了脾气,扯着鞭子就一用力,把顾博齐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怒气冲冲的道:“你够了!我已经与你说了对不起,该做的也都做了,你可别得寸进尺!” “人我已经给你送到你家去了!”顾博齐冷哼一声,勾出一个讥讽的笑:“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养!你居然还想让我给你养你那狗屁尿包种子,你倒是打的好主意!我告诉你,今日我就非要把你打的满地找牙,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朋友妻不可欺!” =============================================================== 多谢馨馨wan的评价票和阿眯121、常旅客的粉红票哦。多谢多谢,我一定会努力的。XBaoShu.com 二百三十 摔下楼 顾博齐说着,就已经又把鞭子给抢了过来,就又要动手的架势。 邱世安忙往后一躲,跟顾博齐擦身而过,在后头猛地推了顾博齐一把。 顾博齐狠狠的撞在了窗台上,邱世安松了一口气,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就匆匆忙忙的正了正冠带,直接下楼上马跑了。 等他走了,顾博齐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双手撑在窗台上起身,后头就又被人猛地推一把,顿时头朝下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砖上。 他在地上抽搐了几下,血一阵一阵的从嘴巴里、耳朵里涌出来,很快就把地砖给染红了。 楼下一个正兜售糖人儿的小贩给吓呆了,惊恐的瞪大眼睛大着胆子往自己旁边不到一尺的地方瞧了一眼,只见一人摔的头破血流,那白花花的脑浆子都蹦了出来,整个人就如同是一块被摔碎了的加了辣椒粉的豆腐脑,顿时就控制不住的吐了,吐完之后连自己的东西也不要了,横冲直撞的往前闯,大喊着:“来人啊!死人了!死人了啊!” 就在门口站着的酒保跟着凑热闹过来看,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躺在地上,现在跟头死猪一样的男人,正是刚才气势汹汹闯上二楼的定远侯世子-----顾博齐! 慌张的连话也不说了,那酒保连着退后了好几步,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之后又连滚带爬的爬起来,痛哭流涕的跑进醉仙楼抓住一个小二,就吼道:“他娘的!死人了!死人了!” 死在这里的可是定远侯世子啊!定远侯世子!酒保连话也说不利索了,想想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如今却死在了自己店里,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不会受牵连,顿时抱着头哭的半死不活。 小二倒是还算镇定,往楼上瞧了一眼,踢了他一脚,骂道:“你小子是不是又喝醉了?大白天的说什么醉话呢!” “谁说醉话呢!”那酒保急了。见小二不理他,只好跺了跺脚,跑上跑下总算找到了掌柜,当下就将顾博齐摔死的事情给说了。 还没等掌柜的反应过来,外头就涌进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死了一个人可是大事,况且刚才还有认得的人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是顾博齐呢,定远侯的儿子!王首辅的女婿! 掌柜的吞咽了两口口水,这才有些机械的把头转了过去看着那酒保,吼道:“还不快去报官!快去!” 自己却先一步领着人飞快的出了门拐到外头顾博齐坠楼的地方。才看了一眼,他便知道这回怕是要出大事了,顾博齐根本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瞪着两只眼睛,还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却根本不会动了。 掌柜的觉得心慌的很,毕竟眼前的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人,若是处理不好的话,主人......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就朝后头的人吼:“快!快去找大夫来!找大夫来啊!” 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眼前的人怕是不成了,摔成了这样,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没看见连脑浆都出来了吗?! 可是谁敢说句不是呢?马上就有人飞奔着去找大夫了。 掌柜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简直是欲哭无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端端的。非得挑这个时候来店里,还非得出事!像是想起了什么,掌柜的一把拽住了后头小二的衣襟。暴跳如雷的问他:“好端端的,顾世子怎么会从楼上摔下来?!这不不天字号房吗?!今日来的客人里可没有顾世子!” 小二哆哆嗦嗦的看了一眼地上还在抽搐着,转眼间又吐出一口血来了的顾博齐,害怕的也哽咽了,哭道:“天字号房是没有顾世子的,今日定房间的是邱员外啊!是邱员外!或许是顾世子来找邱员外的......” 大夫是跟应天府的官差一同到的,他放下药箱替顾博齐诊脉,才半响就摇了摇头,叹道:“准备后事吧!” 他怕是还不知道眼前躺着的人是谁,不然说话也不敢说的这么镇定,掌柜的几乎要哭出来,要是顾博齐真死在了这里,他要找谁说理去? 应天府来的官差往左右瞥了一眼,先是派人去拦住了涌过来看热闹的老百姓,想了想才问那老大夫:“确定没救了?” 就这样了,要是还能活下来也真的只能说是奇迹,大夫再一次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了,准备后事吧!” 沉吟了一会儿,那个瞧着似乎能作主的官差头便指挥下属:“快去!快去定远侯府报信。” 接到消息的时候顾老太太正与范氏、柳氏谈论过阵子回请淮安侯夫人来做客的事情,等听说了顾博齐从楼上跌下来,她摇晃着扶住了汀兰的手才算没有跌倒,努力的站稳了,才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来报信的是个小丫头,见了顾老太太这个阵势早就吓得一抖一抖的,问的急了就哭到:“老太太!前头来了个官差老爷,说是咱们世子从醉仙楼楼上摔了下来,怕是......怕是不好了,他们也不敢移动,就叫咱们找人去......” 范氏与柳氏都惊得站了起来,脸上都是诧异跟不可置信。 还是范氏先反应过来,忙一把扶住了顾老太太,大声道:“老太太!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快叫老爷去把二弟给抬回来,咱们再请太医罢!” 这是正理,顾老太太虽然被惊吓了,却知道范氏说的对,慌张的点了点头,往外一叠声的叫传五老爷跟大老爷。 幸好今日五老爷在家,大老爷也沐休,因此一叫就到了。 顾老太太将事情与他们说了,就老泪纵横:“快!轩儿,勇儿,快救救你们兄弟!” 大老爷吃惊不小,五老爷也一副震惊的模样,反应过来之后忙安慰了顾老太太,便争分夺秒的出了门。 等他们到了朱雀大街时,一瞧见躺在地上的顾博齐,便知道这回顾博齐怕是活不过来了:脑浆都出来,眼神也涣散了...... 到底是亲兄弟,五老爷红了眼眶,忽然凶残的转身问在一旁唯唯诺诺的掌柜:“是谁?!是谁害的我二哥这样的?!” 五老爷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把官差都吓得一时之间噤了声,还是掌柜的大着胆子告诉他:“不久之前顾二老爷忽然不知怎么了,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就上楼去了。我当时在忙,也不知道顾二老爷是来找谁,也没跟上去,谁知......谁知没隔多久,店里的酒保便跑来告诉我,顾二老爷从楼上摔了下来......” 那掌柜的看了一眼眼圈发红的大老爷还有五老爷,抖了抖,忙又道:“小的已经问过伺候二楼的唱曲儿姑娘晓月跟酒保了,楼上天字号房本来是邱员外定的,当时顾二老爷匆匆忙忙来,似乎就是为了找邱员外......后来二人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争执,再后来客人们跟姑娘也都吓得退出来了,之后的事情便没人看见。邱员外下来之后,顾世子就摔下来了.......” 邱世安!五老爷愤愤的在地上抽了一鞭子,愤愤的看了一眼缩在旁边的官差,便开始招呼小厮们小心翼翼的往长春凳上抬人,一边看着却一边忍不住又哭了。 大夫看的直摇头,摸着胡子告诉他们这样只怕会更加速病人的死亡,可惜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能让顾博齐回去见家人最后一眼才是重要的,顾博轩与顾博勇亲自驾着马车,一路哭着回了定远侯府。 彼时家里的王氏跟顾承宇、顾烟、顾满、顾成峰都得了消息,一同扶着顾老太太的手在 门边焦急的守着。 虽然顾博齐不是个好人,但是他对顾承宇还有顾烟兄妹却真的是没话说的慈父,何况有了他在,他们兄妹真的多了几分护持,如今听了这个消息,一时之间心情都有些沉重。 顾满与顾成峰姐弟脸上也都红扑扑的,似乎才刚刚哭过,都沉着一张脸一左一右的呆在王氏身边。 王氏早已经哭的泪眼朦胧,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她对顾博齐确实可以说是死心了,可是当年的爱恋却并不是假的。 当年少年夫妻恩爱的时候她们也曾经情投意合过...... 顾博齐出事实在是太突然了,她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如今还似乎踩在棉花上,根本就站不稳似地,似乎只要一走动,就会摔下悬崖,万劫不复似地。 顾满拽着她的手,察觉到了她手心里的冷汗,心中一时之间又是酸又是疼,这回却真的掉下了眼泪。 不是为顾博齐这个人渣,而是为王氏心酸。 这个男人伤害她伤害到了这个地步,可是她却总是在心酸心寒之际又对他报以希望。 可是她等到了顾博齐死,也没等到这个男人的回心转意,而是讽刺的,等来了,这个男人是了一顶绿帽子跟情敌互相斗殴至死的消息,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可是顾满却似乎已经能预感到,王氏知道了之后的心酸跟悲痛。 =============================================================== 多谢xiyanqiu、美目盼兮yxq、素手v纤纤、lee865四位亲的粉红票。XBaoShu.com 二百三十一 没救了 顾成峰跟个小大人似地站在王氏右边,伸手拽住了王氏的衣襟,又从她前头把手伸过去抓住顾满微微冰冷的手,眼神坚定。 顾满觉得喉咙很难受,似乎只要一不注意就会哭出来,只好死死的咬住了唇,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该怎么反应呢?她从来没有想过祸害是可以死的,是可以消失的。 她总想着,留着他吧,留着他吧,不管怎么样王氏需要丈夫,而顾成峰也需要父亲。 可是等到现在顾博齐终于要死了,她却又忽然觉得顾博齐还是死了的好,至少王氏只会痛这么一场,痛过之后却彻底得到了解放。 马车终于到了定远侯府门口,大老爷跟五老爷眼圈红红的从马车上下来,二话不说的就上前跪倒在了顾老太太面前齐齐整整的磕了三个响头:“母亲......母亲,二弟(二哥)他不行了!” 顾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终于掉下眼泪来,这是从顾博齐出生到现在,她第二次掉眼泪,第一次是在顾博齐出生的时候,顾老太太以为这个儿子的降生代表了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受苦,于是就哭了。而第二次哭,却是顾博齐快要死了的时候,她觉得真讽刺,紧紧的掐住了范氏跟柳氏的手才算站稳了,沉着脸看了一圈身后的人,呵斥道:“哭什么哭?!还没到哭的时候!” 说完便上前一把掀开了帘子,猛地睁大了眼睛想要瞧瞧自己的儿子。 可是只看了一眼,她便再也忍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顾博齐在里面直挺挺的躺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底下铺着的绒毯都已经被血还有不知名液体浸湿了,看起来恶心无比。 顾老太太看见了顾博齐有些涣散却又似乎转动了两下的眼珠子,颤着声叫大老爷跟五老爷赶紧找大夫去。 三老爷顾博清跟三太太听闻了消息才从三太太的娘家赶回来,一下车便见了眼前场景。惊得几乎没一下子厥过去。 三太太向来是个厚道人,忙上前扶住了就要晕倒的王氏,安慰道:“二嫂,你别着急,别着急,会好的......会好的......” 三老爷却不管不顾的先掀了帘子去看了一眼顾博齐,这才一拳砸在了地上,居然真的哭了出来,哽咽道:“二哥!” 在后头的孩子们听见三老爷这声叫喊都有些心悸,齐齐的往后退了几步。 顾承宇拉着顾烟走了几步。苦着一张脸就要掀开帘子去看顾博齐-----他们兄妹都快要被遗忘了。 顾成峰见状,生怕顾满会看见顾博齐的惨状受不了,就忙扯了扯顾满的衣服,抬眼示意她装不舒服,然后便看了看王氏。 顾满便知道他的意思,怕王氏也跟过去看,会受不了那个惨状。 王氏一脚跟踩在了白云上,才踏出一脚就觉得有失重感,正要过去瞧顾博齐。就感觉到手里的手一松,忙愣愣的回头看,就见顾满已经软软的倒在了地上,长长的睫毛连抖动也没有抖动一下。她吓疯了,才刚压抑着的情感忽然一下子就爆发了,尖叫了一声之后忙哭着抱住软倒在地上的顾满,哭道:“阿满!阿满你怎么了阿满?!” 顾老太太被这一声惊得魂都去了半条。才想出声呵斥,却见顾成峰小小的一团儿哭的泪眼朦胧,跑过来扯住了自己的衣摆:“祖母!怎么了祖母。为什么姐姐晕倒了......父亲怎么了?让父亲起来啊,姐姐都被吓晕了,让他起来看看我们啊!” 顾老太太心头一酸,眼泪就一滴一滴的掉在顾成峰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上,一把揽住了他哭的天昏地暗。 三太太转过了头不忍心再看了,握着王氏的手不断的安慰,一边又招呼沛音沛琴她们过来帮忙把顾满扶起来先带回房间去。 一片沉寂里还是顾清跟顾鑫最忍不住,居然实在忍不住,幸灾乐祸的扑哧了一声。 在这么一片静默里,笑声很突兀的传到了顾老太太跟在场人的耳朵里,顾成峰仰起头天真的看着顾老太太:“四姐跟六姐在笑,祖母,父亲是在跟我们玩游戏吗?他为什么还不醒啊,我要去看他。”就真的走到马车旁边,全力的抬起手,似乎想去扯马车帘子。 顾老太太尖叫了一声,忙一把拦住了他,把他扯在怀里,心酸得无以复加。 转头她就回头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顾鑫跟顾清,那眼神跟利箭一样,把顾鑫跟顾清瞪得再不敢发一言。 大老爷这时才刚回来,见状毫不犹豫的上前一人一脚,把顾清跟顾鑫都踹在了地上,沉声道:“不孝女!” 双胞胎却都缩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瞧着顾满跟顾成峰那个模样,她们也挺难受的,自然起不了再嘲讽的意思了。 再也顾不了其他的了,五老爷跟大老爷已经把大夫请来了,众人就手忙脚乱的把顾博齐给抬进了府里,放置在了正房榻上,等御医给他诊治。 这回请的是太医院的张太医,医术向来都是极好的,他沉着脸一把脉,就缓缓的摇了摇头,叹气道:“药石无灵了.......太夫人还是......诶,还是准备后事替他冲一冲吧!” 现在就要先去预备棺木了,如果顾博齐撑的过来,这棺木就是扔了也没事,要是撑不过来,就该下葬了。 顾老太太终于掌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捶胸顿足的不能自已。 大老爷跟三老爷五老爷也都红了眼呆在旁边看着,最后还是大老爷先反应过来了,让张太医好歹先给开张方子-----总要尽尽人事的。 张太医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坐在凳子上写了张方子,又转头瞧了顾博齐一眼,轻声道:“大概也就是今晚了,老太太您也要有个准备才好。叫人给世子收拾收拾,叫他体面的去吧。” 顾老太太麻木的点了点头,瞧着张太医出去了,才吩咐人给顾博齐换衣裳跟擦脸。 顾承宇与顾烟终于看见了顾博齐如今的样子-----一片脏污,头发散乱着,还因为沾上了血凝结的一团一团的搭在了头上,再也不复之前的英俊潇洒了,连本来面目都看不出来,叫人看着就觉得心酸。 曾经在这家里逗她们,维护她们的顾博齐,如今似乎已经不行了......顾烟忽然不知道是悲从中来还是想到了什么东西,扒着床沿哭的惊天动地:“父亲!父亲!父亲你醒醒啊,父亲您醒醒看看我......” 顾承宇严肃着脸,却能看出来也红了眼睛,立在顾烟身后,缓缓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蹲下了身子,压抑着难受,哑着嗓子唤道:“父亲!” 顾博齐却似乎听进去了,吃力的转动了脸,两只眼睛都充满了血,狰狞的看着顾承宇,手有些吃力的抓上了顾承宇的手,呜哇了几声。 看得出来他是认出了顾承宇,也很想再交代这个儿子一些事情。 顾承宇缓慢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被顾博齐的手拍着的手,抿了抿唇,一大滴眼泪终究还是砸在了顾博齐手上。 顾博齐对他的确是可以说是好的,好的有时候比顾成峰这个嫡子还要好。 他低下头把耳朵凑在顾博齐嘴边,哽咽着:“父亲您慢点说,儿子在呢,儿子听着!” 众人都无比心酸的垂下了头不忍再看,唯独顾成峰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看着。 顾博齐到死,记着的都只有他的庶子跟庶女。 为他哭的天昏地暗的王氏摆在哪里呢?自己这个嫡子摆在哪里呢?顾满又摆在哪里呢?他嘲讽的勾起了一抹笑,又迅速的变换了脸色,也哭着放开了顾老太太的手,走到床前的时候还不注意就磕了个跟头,却还是跌跌撞撞的趴在床头,懵懂的帮顾博齐拂开碎发,小手在他脸上擦了擦,道:“父亲!” 顾博齐有些吃力的转动了眼珠子去看了他一眼,就又皱着眉伸手拍了拍他的手。 顾成峰哭了,手去擦自己的脸,却把顾博齐脸上的脏污都不小心带到了自己的脸上,他却还是趴在床沿上,一声一声的唤顾博齐:“父亲,您怎么了?你站起来啊.......” 三老爷终于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把他们几个都给拉开了。 顾博齐要交代顾承宇的话自然也就被搅黄了,顾承宇瞧了一眼身边才到自己大腿的顾成峰,阴郁的皱了皱眉。 顾成峰却丝毫没有自觉,死死的扳着床脚就是不肯动,还哭着:“不能走不能走!父亲还没抬头看我呢,姐姐还没看见父亲,母亲也还没看见父亲......” “小十八!”顾承允红着眼上前揽住了顾成峰,哭道:“小十八!二叔他......二叔他......”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顾成峰小小的一个人,力气却出乎寻常的大,死死的拉着床脚就是不肯松手,还扑上去摇晃刚被丫头擦干了脸的顾博齐,哭道:“父亲!父亲您起来看我啊!我给您背诗,我给您背战国策,我不偷懒了......”XBaoShu.com 二百三十二 气死顾博齐 他说着说着,却真的哭的一塌糊涂。 他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在幽王怀里听幽王说这些话。 幽王说,别的孩子都是怕父亲考校功课,可是他偏偏喜欢的很,因为他每天背书背到深夜,就是盼着皇帝会多看他一眼。 可是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过他一眼,皇帝不喜欢他,又因为每天都有大臣上书请立幽王为太子,请幽王出阁读书,皇帝就更烦他了,每次见到他就横眉怒目,他花了几天几夜抄写的佛经,皇帝连看也没看过一眼......那时候的幽王说起这些事来,眼睛里总是湿湿的,只有说到皇帝的时候,幽王才会是这个表情。 顾成峰哭的叫人肝肠寸断,连双胞胎都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拉住他劝:“小十八......”可是她们才说了这一句,就哭出来了,只好扯着顾成峰往后走。 那头的王氏确认了顾满没事,就提着裙子跑过了抄手游廊,一路进了正房,再看见就算已经被擦拭干净,换上了新衣却还是不断呕出血来的顾博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奔到了床前,当即就伸手拉起了顾博齐的手,哭道:“老爷!” 顾博齐却不会回应他了,他看着王氏,认识是认识,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连呜哇一声,都会引出一口血来,疼的撕心裂肺。 顾老太太人老了,这么一被吓又一痛哭,当下就一口气上不来,后仰着倒在了柳氏身上。 大老爷与五老爷都大吃一惊,上去又掐人中又唤母亲,顾老太太却还是半点没有反应。 她们顿时也都慌了,手忙脚乱的把顾老太太抬回了德安居,大老爷与三老爷就又忙着重新再去请太医。 众人都跟没头苍蝇似地。乱作一团,现在王氏显然也不可能再管事了,范氏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决定把孩子们都给叫到德安居去。 清江院总算是空出来了,王氏握着顾博齐的手,惊恐的发现顾博齐的温度不断的下降,忍不住低着头靠在顾博齐手上哭的一塌糊涂。 她握住顾博齐的手,一直不断的哭,哭着唤他的名字,说自己与他以前的故事。 顾博齐连点回应也没有。只是不断的转着头试图寻找些什么,看起来非常不耐烦。 人太多了,没人注意到忽然安静下来了的顾成峰,因此刚才范氏带人走的时候也没发现顾成峰,顾成峰呆在房间角落里,冷眼瞧着半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偏头瞧一眼王氏都不干的顾博齐,心中的嘲讽还有怨恨铺天盖地而来。 所以说,人为什么要留着不爱自己的人在世上给自己添堵呢? 你在乎的人忽视你。比捅你一刀还叫人难受。 顾博齐的种冷暴力真的让人接受不能,王氏就是这么被他给消磨掉了青春,消磨了爱的能力。 等时间差不多了王氏哭的也差不多了,顾成峰就转头去瞧呆在后头安安静静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月桐跟蒙雨:“姐姐。快把母亲扶出去吧。” 蒙雨跟月桐瞧着王氏哭的就心酸,听顾成峰这么说自然没有异议,忙将王氏给半拉半拖的拖了出去,将她扶到偏厢去休息了。 没过一会儿。顾满就进了正房,她看了一眼趴在床头看着顾博齐的顾成峰,蹙眉问道:“母亲呢?” 顾成峰看了她一眼。道:“我叫人把她扶到偏厢去休息了。” 这回邱世安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当时跟顾博齐最后呆在天字号房的就是邱世安,邱世安跟顾博齐起了争执也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更是很多人看着邱世安慌慌张张的出了门,连马都差点牵不稳......而最关键的是,邱世安还真的推了顾博齐到窗台上,甚至都不知道顾博齐是不是真的是被自己给推下去的。 顾老太太跟几位老爷是都不会罢休的,邱世安这回算是倒了大霉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床上的顾博齐却忽然哇哇了两句,把两人吓了一跳。 顾满走到床边看着顾博齐,缓慢而复杂的唤了他一声:“父亲。” 顾博齐看了她一眼,吃力的摇了摇头,又把头偏着了,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父亲您在找五哥跟十一妹吗?”顾满好整以暇的看着顾博齐,心中最后仅剩的那点愧疚也没消磨光了,她看着顾博齐,冷笑道:“到这个时候父亲还是不肯多看我们一眼呢,父亲当初是娶错人了吧?您怎么没把马姨娘直接娶了当正房呢?却非要来祸害我们母亲。” 听出话里的不对味来,顾博齐对上顾满清澈见底的眼睛,有些愤怒的哇啦了几句。 顾满却噗哧了一声看着他,冷笑道:“我说的不对吗?父亲,你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自找的啊。” 顾博齐瞪大了眼睛,吃力的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贱人!” 贱人?这个词以前顾博齐总是用在王氏的身上,现在终于有一天,他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了,顾满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我是贱人?父亲,我是您生的,若我是贱人,您是什么?” 顾博齐瞪大了眼睛,想要说话,却忽然被自己的血堵住了喉咙,猛地咳嗽了几声,撕心裂肺的又吐出了几口血来。 屋子里的气氛很闷,空气都蔓延着血腥味。 顾满想她一辈子都会记住这一天的,她想她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 上一辈子顾博齐也是这么冷冷的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沉沦,看着她走投无路,看着她被邱世安跟邱家羞辱的一文不值,却从来不曾为她说过一句话,不曾给过一句安慰一个笑脸,反而还皱着眉头,骂她:“贱人!与你死去的母亲一样!” 顾满想到了这些,心里又翻江倒海,上一辈子悲惨的情景在她脑海里再现:被顾烟逼得走投无路,一丝尊严都不剩了的时候,跪在顾烟旁边的时候,听着王家噩耗的时候.....还有察觉到自己的血一点一点的流逝的时候,她对顾博齐的恨终于再一次的燃了起来。 “顾博齐,你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你落的个这样的下场,真的只能算是报应!”顾满看着顾博齐烦躁不安的扭动,冷眼看着他转动着已经充血的眼睛看着自己,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害怕,反而不可抑止的冷笑出声:“顾博齐,你也有资格这样看我吗?你从来就不曾表现的像一个父亲,到现在却还想在我面前充父亲的款?”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为了一块龙纹玉卖了我和姐姐,记不记得我们那一次差点被许知远当街羞辱?”顾满坐了下来,回忆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她每次回想以前的事,都觉得累:“我那个时候就想,你一定不是我的亲爹,因为我没见过哪个父亲会这么对自己的孩子。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曾经被你宠爱的刘姨娘逼得差点从悬崖上掉下去?” “你知不知道我母亲背着你掉过多少次泪?” “你知不知道我母亲生小十八的时候都要死了? “你知不知道我每一次死里逃生之后听你骂我,我都觉得生无可恋之际偏偏又还会觉得心疼的感觉?” 顾满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上一世已经彻底的被顾博齐抛弃过一遍,她以为她已经不会再对顾博齐的冷漠有任何的感觉。可是其实不是的,她越觉得没事,顾博齐曾经对她的坏跟漠视就越明显的凸显出来。 她其实曾经也希望过,这一世回来,这一世重生,顾博齐可以对她们好一点,对她们母女好一点,可是顾博齐从来都不正眼看母亲跟自己,连嫡子都不正眼看。 顾成峰曾经也以为顾满是不会哭的,尤其是对着顾博齐这个从来不像个父亲的父亲。 可是在看见顾满的时候,他才猛然回想起上一世,曾经每晚每晚因为皇帝的责骂而惶恐不安,甚至会在深夜里垂泪的父亲。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亲骨肉之间也会如此漠然,而那些不负责任的父亲,既然不爱孩子,为什么又要把他们给生下来,然后给予折磨。 “我每一次逃脱一次危险,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怪你!”顾满看着顾博齐,猛地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又笑靥如花:“后来,慢慢的经历的多了,就连抱怨都不屑了。” “你说你活着做什么呢?”顾满很疑惑:“就是不断的玩女人,然后生孩子,再然后又抛弃那些孩子?” 顾博齐忽然猛地抽搐起来,嘴角的血涌的越来越多。 顾满俯身看着他,轻柔一笑之后,带着不符合她那微笑的语气一字一句的告诉顾博齐:“对了,在你背后推你的人不是你那个好贤弟邱世安,而是我们的人哦。你终于用你的命做了件好事,那就是帮忙把我一直很厌恶的苍蝇一家给一同带进了地狱。” 顾博齐的瞳孔猛地放大,惊恐万分的盯着顾满。 “这是你欠我母亲还有我的。”顾满最后看他一眼,面带微笑:“快去死吧。你珍爱的庶女跟庶子,我们一定会好好对待他们的,争取快些让他们下来陪你。”XBaoShu.com 二百三十三 近乎闹剧 顾博齐终于忍不住抽搐得更厉害,耳鼻都开始流血,没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瞪大了眼睛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半响才闻得见有吸气声。 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也终于看见了顾博齐有朝一日也无可奈何,被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的一面,顾满终于觉得心里堆积的闷气都疏散了出来,就像是长久憋着呼吸的人终于吸进了第一口氧气,那感觉实在是舒服极了。 原来有仇报仇的感觉竟然这么好,顾满回头看了一眼窗外一碧如洗的天,再回头看顾博齐时,顾博齐已经连吸进去的气都少了,断气也就是一时半刻的时候了。 顾博齐当了他们父亲的这些年,给他们的除了忽视就是责骂,几乎没有其他正面的影响,所以如今他死的时候,顾满跟顾成峰反倒是都松了一口气,就像是送走了一尊瘟神。 没过一会儿,顾成峰就拉着顾满从后门掀帘子出去,等快到王氏如今休息着的偏厢的时候,他转头似乎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顾满,问她:“九姐,你觉得现在是什么感觉?”其实他很疑惑为什么顾满不跟普通的女孩子那样,责怪自己大逆不道。 他不知道顾满曾经也有跟他一样的经历,所以早已经不把顾博齐当作父亲,而是单纯的当作一个比陌生人还不如的,陌生人。 这种人死了,会有什么感觉呢? 顾满心里真的平淡的很,什么感觉也没有。再要说什么有感觉的话,那大概就是解气吧。一种被憋屈了太久之后的解气。 王氏还是昏睡着,顾博齐的这个重击真是把王氏伤的不轻。让她瞬间就没了精气神,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顾满蹲在床边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瞬间觉得心酸。 顾博齐到死都没想着王氏,可是王氏却还是为了他肝肠寸断,由此可见情爱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叫人不经意就迷了眼睛,变得面目全非。 顾成峰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嚣,蒙雨跟月桐神色凝重的进来,哭道:“太太!世子他......世子他......去了!” 顾成峰与顾满对视一眼,再看向王氏,王氏就算是在昏睡当中也能听见这巨石破天惊的话,顿时惊坐起来,掀开被子便要往外闯。 可是王氏太慌了,一脚踏了空,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她脑子轰得一下就空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呆坐在地上一时之间竟什么都忘记了。 顾满跟顾成峰又帮忙去把顾满扶起来,心中对顾博齐却又多了几分厌恶。 众人都慌张不已的时候。外头清音却又忙忙的奔了进来,一头就跪在了地上,道:“太太!才刚有人往咱们府上送了一个人......指明要找太太您呢!” 王氏已经精疲力尽了。她第一次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半日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清音见她买听懂。一时急了,忙道:“太太!是个女的......下身还流着血呢.......说是来找二老爷的。”清音送这句话的时候。连脸都红到了耳根。 王氏瞬间就明白了清音话里的意思,一时惊愣的站了起来,差点连站也站不稳,怒道:“你说什么?!” 在这个时候了,什么叫做还有个下身流着血的女人来侯府找顾博齐?这代表什么?! 清音被吓了一跳,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又见顾满与顾成峰都在,说的话就越发的结结巴巴:“太太......是真的,如今,如今那人已经被大太太的人带去老太太那里了......” 现在去老太太那里,不就是被带来了清江院? 王氏在原地呆了呆,反应过来之后提着裙裾往正房跑。 顾满与顾成峰都跟在后头,与她一前一后的到了正房。 正房很热闹,果然有名女子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却还是不忘紧紧的扳着顾博齐的床柱,死活不肯离开半步,嘴里还呜呜的一直只是哭。 顾老太太先前还责怪王氏没有早点过来,等如今见了王氏却不知道为何觉得心里忽然没了底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老二这个不争气的,落的如今的下场居然就是为了个养了四年多的外室! 到时候怕都没法跟王家交代! 她觉得胸口闷得疼的不行,伸手拉住了范氏的手,总算找到了一点支撑,就指着玲珑怒骂:“给我好好儿说话!” 王氏被她吼得吓了一跳,有些迟钝的看了她一眼,才回头去看已经是半躺着的玲珑,有些尖锐的啊了一声。 她认得眼前的这个人,她曾经在很多地方都看见过这个女人,好像曾经在从陈王世子府回来的时候在正房见过一次,也曾经在从王府回来的时候见过一次,她当时还很好奇这是谁,怎么能出入自己的清江院,后来还是顾博齐说,那是刘姨娘新买来的丫头。 刘姨娘的事情她向来很少过问,听这么说了也就一笑而过了。 现在看来,她王修盈才是这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玲珑受不了房间里这么沉重的气氛,左思右想之后却不敢再隐瞒了,便一五一十的把自己与邱世安的事怎么被顾博齐发现的,顾博齐是怎么鞭打自己的,又是怎么去醉仙楼找邱世安麻烦的事情都说了。 王氏靠在清音身上,气的直发抖,指着玲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并不知道事情如何会演变成这样。 原来顾博齐闹成这样,最后也不过是因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外室! 这就算是闹上了公堂去,顾博齐怕也是要成了笑话了,何况在外头私自蓄养外室,这闹出去,也是能被参一本的。 顾博勇与顾博轩顾博清三个人都愣住了,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之后就没了声音。 确实有些荒谬了,顾博齐闹了这么大一场,甚至丢了性命,居然就是因为一个女人!这在他们几人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滑稽的很。 玲珑却哭的更厉害了,一直扒拉着床上的顾博齐,求他救救自己-----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铁定没了,她都能察觉到一阵阵热流从自己下身涌出来的感觉,如今她已经不再想那些荣华富贵跟争荣夸耀了,一门心思的想着,能活下来就是好的。 邱世安不在家,自己被送回邱府简直就是自找死路-----邱夫人费氏要是看见自己,不把自己给撕了才怪,因此她在半路就停了,央求车夫能救救自己,谁知道车夫却不知道怎么了,确实不把自己往邱家送了,最后却把自己给送到顾家。 房间里蔓延着令人窒息的尴尬跟沉默,顾烟与顾承宇二人站在角落里,都觉得事情的发展莫名的可笑至极。 才刚顾承宇一直因为顾博齐的死因而疑虑重重,甚至还怀疑是谁刻意要杀了顾博齐,可是到头来,顾博齐不是因为被家里的人争产,却是因为一个女人死的! 顾承宇跟顾烟都知道顾博齐是个什么人,自然也清楚这件事情发生在被人身上或许显得可笑,但是发生在顾博齐身上的可能性却实在是太大了,顾博齐确实是一个能为了女色不顾一切的人。 一个活着就是为了玩女人的男人,最后死在女色身上,本身就是符合逻辑的事情。 顾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顾承宇咳嗽了几声,忽然冷笑着站了出来,指着玲珑冷笑:“你是哪里来的野女人,指着我父亲就敢说是我父亲的外室?” 顾老太太猛烈的咳嗽了一阵才停歇了下来,抬头看着顾承宇。 顾承宇便又道:“辛苦雌黄,污蔑我父亲,是想讹诈钱财吧?” 顾承宇不等玲珑再说话,已经给她定了性,皱眉拱手对顾老太太与几位叔叔道:“老太太,二叔、三叔、五叔,我把这个女人带回诏狱审问一番,就什么都清楚了。” 带到诏狱去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大家都清楚的很,虽然顾老太太也知道玲珑说的话是真的,却不想顾博齐真的背着个不好听的名声过世,便摆了摆手,算是答应了。 顾承宇便挥了挥手,叫几个粗壮的婆子先把玲珑给拖了下去。 地上拖出了一条极为明显的血迹,王氏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是什么神色。 顾博齐去的这么匆忙,棺木与身后事宜都需要筹办,顾老太太瞧着又苍老了许多,转过头看了一眼王氏,这才回过头去看着范氏与梁氏:“你们二人帮忙操办吧......” 现在这个情况,让王氏这个刚刚丧夫,又遭遇玲珑这件事的人来操办确实是太过强人所难了,顾老太太这回倒是唯一一次对王氏体贴了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 范氏与柳氏自然是点头答应,并不敢说不。 顾博齐这么一死,世子可就要换人了,是换给弟弟们,还是要立顾博齐的儿子,都成了未知之数,众人心里自然微妙起来。 =============================================================== 感谢上官伯龙、龙宝宝12345、还有雪糖果子亲们的粉红票,还有半壁的平安符,多谢。 另外,今天状态不好,写的自己看的也觉得不满意,请多多见谅,到时候会有修改的。XBaoShu.com 二百三十四 崭新的开始 先跟大家道个歉,对于这两个月的断更表示万分的歉意。之前家里出了点小事,农行的保安借着我老爹的卡把钱都转了...... 折腾了很久,也把人弄的精疲力尽。 不管怎样,还是非常非常的抱歉断更的行为。 ======================我是以后绝对稳定更新的分割线============= 顾博齐死了,侯府上空就如同压了一层黑压压的乌云,平白无故的惹得人连气也喘不过来。 可不是么,好端端的,侯府就失去了未来的主人,换在了谁家也开心不起来。 近日定远侯府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出,盛京多少人指望着从这儿挖些料去,也好当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不知道这定远侯世子顾博齐死的实在是离奇的很?又有谁不知道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更有甚者,已经将顾博齐的事迹编成了话本儿,倒是捧红了好几个角儿。 侯府中的下人们更加不能免俗,虽然府里的气氛沉闷,但是在做活之于,她们还是喜欢凑在一起轻轻交谈几句,就算是聊不得了,在路过清江院,亦或是停灵的正堂时,也要门清儿似地互相交换交换眼神。 如今二房的当家人死了,这本该是由二房承继的爵位自然也就悬了空,二房的嫡子才五岁,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娃娃,懂的什么?许多人都猜测起这爵位到最后会落到谁的头上去。 倒是老太太自己因为伤心过度,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本来她是保养的极好的。如今的皮肤却皱巴巴的,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似地,变得苍老无比,似乎已经行将就木了。 德安居安静的连外边蜜蜂嗡嗡嗡的声儿也听得见,顾老太太歪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脑中却不自觉的回响起顾博齐的声音来,她陡的被惊醒,坐起身来怔怔的望向窗外。 窗上镶着鲛绡纱,透过浅蓝色的窗纱往外看,盛京的蓝天一碧如洗,院子里的虞美人跟西府海棠都开了花了,在春季里显得格外的生机勃勃。 可是顾老太太盯着看了半日,忽然就哭了。 她心里苦啊!这个年岁了,本以为自己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的人了,不曾料到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顾博齐是混账不错,是不成器不错,可是好歹也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如今却就这么死了,叫她如何能不伤心? 徐嬷嬷轻手轻脚的上前来替她披了毛毯,柔声哄到:“虽说已经立春了,到底还是有些寒气,老太太也该好好保养着。” 顾老太太的脸浮肿着,神色看起来也不好。像是一块皮松垮垮的搭在了骨架上,看着就让人慎得慌,她听了徐嬷嬷的话,才有些僵硬的转头瞥了徐嬷嬷一眼。紧跟着便麻木的点了点头。 徐嬷嬷还要再说些什么,外边的汀兰却捧着一晚黑漆漆的汤药进来,先轻轻的将顾老太太扶了起来坐着,再拿那细葱一般儿的手端了玉白瓷碗。柔声道:“老太太,该喝药了。” 顾老太太靠着大引枕坐了,喝了两口便怔怔的依旧出神。过了许久才缓了过来,眼睛微微眯了眯,回头问道:“十八爷呢?” 顾成峰自然跟着顾承宇守灵呢,徐嬷嬷知道顾老太太如今最疼的便是这个孙子,便忙答了,又听见汀香进来报道:“老太太,大老爷、五老爷来了!” 顾老太太有些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点了点头,就见两个儿子齐刷刷的进得门来,恭敬的给她请了安之后便立在一旁。 大老爷容色肃穆,两只手垂在衣襟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之色,似乎也憔悴了许多,五老爷更是肿着眼睛,似乎很是悲痛。 顾老太太心中便有了少许安慰,好歹几个儿子也不是那等没有良心的,老大这个庶子也没白疼,这么多年来,想是真的已经将自己当成母亲了。 大老爷跟五老爷正是为了顾博齐出丧的事来,大老爷脸色很有些不好,一五一十的告诉顾老太太:“郊外的地已经踏看好了,也请风水先生看了,地方也是好的。其余的事情也都准备的差不离了,只是......” 顾老太太如今听见了关于顾博齐的事便觉得堵心,好歹是死了一个儿子,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顾博庆,大声问道:“只是什么?” 竟隐隐有要发怒的意思。 顾博庆却丝毫察觉不到似地,颇有些为难:“只是,那地界却恰好是邱家的......” 邱家的!邱世安!顾老太太恨这个人恨得咬牙切齿,如今一听见了他的名字,立马尖着嗓子怒道:“那就给我换!难不成普天之下就这一块好地不成?!” 顾博齐命丧当日,便请了阴阳先生来批书,阴阳先生批了一回,道顾博齐乃是横死,须得挺灵七七之日,选在二十一破土,二十七出殡。顾家一面都应了,一面却又都慌着使人四处报丧去,又命人去寻了上好的棺材板来,着了木匠等人做棺椁,那看地的事情便都交给了大老爷处理,三老爷与五老爷俱都管些诵经的和尚们,四老爷专一管搭棚做孝服之类的物什。 顾老太太许久没睡好,脾气未免差了些,大老爷却并不觉得不耐烦,仍旧应了,转头与顾老太太告辞出去寻地去,如今破土之日不远了。 等大老爷去了,五老爷便上前来细细的又宽慰顾老太太一番,随即又道:“母亲,如今应天府已经将邱世安拿了,二哥定然不会枉死!” 顾老太太这才觉得心中好过了些,正要说话儿,就听见外头人进来唤五老爷:“五老爷,赵王世子、周王世子与魏家公子来了,五少爷与十八少爷都年小呢......” 顾老太太便忙推他:“快去!快去!可别叫人挑了礼。” 富贵人家丧事喜事说穿了俱都一样是些达官贵人找乐子,顾博齐狐朋狗友众多,更是免不了这个俗,早有许多人寻上门来。借着吊孝的名儿混吃混喝,侯府丢不起这个人,自然不肯丢了脸面在这个节骨眼儿哄人走,只好俱都安排在了卷棚内,叫他们一堆人做一处吃喝。顾承宇被这些人闹的脾气也没有了,他自问已经见惯了人情冷暖,却仍旧对着这些平日能与顾博齐称兄道弟,隔日就在人家灵前骗吃骗喝不止,还大放厥词的狐朋狗友没了耐心。 这日刚有画师来与顾博齐传影,四老爷在大厅拐出来的穿堂上陪着。背着手看了半日,就听见外头吵吵嚷嚷一阵哄声,紧跟着,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见一伙油光满面,面色酡红的人跌跌撞撞的往自己这头闯,不小心连那画师已经画好了大半的画也给撞没了。四老爷素来脾气便差,本来近些日子因为顾博齐丧事忙的睁不开眼,好容易今日才有了空闲替顾博齐传影。却又被这群人给弄坏了,当下大怒,吩咐手下将他们都捉了,全都送去应天府。硬要安他们一个私闯宅邸、借故偷盗之罪,倒是让那些三教九流的人都受了许多皮肉之苦,之后几日再也不敢上门来胡闹了。 赵世子谢景行与周王世子谢允俱都备办了祭桌与祭文来吊唁,见此情状皆皱眉。 不过是一场丧事罢了。居然把一个偌大的、存在了几百年的侯门世家弄的如此景况,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四老爷不觉这一幕竟被几位皇亲贵胄撞见,当下便闹了个大红脸。只好看着五老爷也脸色不虞的引着几人从旁边过去,到卷棚内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做女儿的顾昭自是忍不住心焦,第二日便回了府来陪着王氏。 幸好家中的女眷都有大太太与三太太五太太打理,王氏不必出去待客,否则怕是真的撑不住。 玲珑的事再加上顾博齐的死,真是将王氏这个从来天真的女人刺激了一场,她愣是昏睡了两三日才醒转过来。 不多时,清音进门来轻声禀报:“太太、世子妃,外头欧阳夫人与林夫人来了。” 王氏穿着一身素白棉服,外头罩着一层白纱,头上一应装饰全都去了,只带着一根银寿字簪儿,相比平时倒是显出几分干脆利落来。 欧阳夫人与林夫人免不了安慰了她一番,紧跟着便问道:“上回宫里出了事,你可还记得?” 王氏亲手从顾昭手里将茶接了递给她,回想了一番,便点头:“你说的是婉妃宫里的事?” 婉妃与丽妃设计巫蛊咒皇后,大逆不道,早已经香消玉殒了。 欧阳夫人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说辞,才道:“这回我来,是有个消息要透露你知道。” 死了一个顾博齐,顾老太太便将将老了十岁,而令人诧异的是,王氏却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虽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精气神确实掩不住的,此刻她略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顾昭,便点头道:“姐姐只管说得,妹妹听着便是。” “你家九姑娘如今也十三岁了,该是定下亲事的时候了罢?”欧阳夫人斟酌了一会儿,便又道:“淑妃娘娘前儿叫我进宫去,说是贤妃娘娘因着连日来多事,特地去求了皇上,想将你家九妹配给六皇子呢。” 六皇子的姘头死了,又跟那顾清不明不白的,如今还想来沾惹顾满? 她当年嫁给顾博齐,就是因为要避开幽王的求取,也为了应和皇帝的意思,才会识人不清,糊里糊涂的嫁给了顾博齐,如今她已经受尽了识人不清的苦楚,哪里还舍得顾满步后尘,当下便冷声道:“我竟不知道六皇子竟有这种心思!”XBaoShu.com 二百三十五 嫡子 谢陵向来看不上自己的六叔,顾昭自然也受了影响,此刻听说这个消息, 不由也冷了脸。 六皇子谢振轩可是皇帝的心头肉,同时也出了名的脾气乖张,稍有些眼力见的人也都看得出来,皇帝如今迟迟的不立太子,就是因为心中属意六皇子,而贤妃跟六皇子都是那种凤凰无宝不落的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看上顾满?无非是因为看上了顾满身后的定远侯府还有王氏一门才是真! 这样的人,怎么能让阿满嫁给他?! 王氏的脸色倏的变得冷凝起来,一双美目动也不动的盯着欧阳夫人,沉声问道:“夫人这趟来,难道是受了贤妃娘娘的请托,来与六皇子说媒的?” 欧阳夫人细细的看了王氏一会儿,见她沉着脸,并没一点欣喜之意,才松了一口气,摇头道:“妹妹错了,淑妃娘娘乃是我夫君的亲妹妹,她与贤妃的关系向来说不上好,我又如何会替贤妃娘娘来说媒?我这回来,是另有其他的事情要与妹妹商量。” 欧阳夫人是个不错的人,之前也曾经救过顾满与顾昭,后来经历种种,与王氏的关系的确处的不错,如今听她这么说,王氏才稍稍放下戒备,眉宇间仍旧含着担忧,问道:“姐姐请说。” 见她连称呼也从夫人改成了姐姐,欧阳夫人便知道如今王氏已经放下了戒备,便大有深意的笑了笑,紧接着竟然敛衽冲着王氏施了一礼,冲王氏笑道:“妹妹,才刚姐姐与你说,我并没有为六皇子说媒的意思。” 王氏慌忙下地将她给搀扶起来,闻听此言,有些奇怪的望向她。 “姐姐的确不是为六皇子说媒来的。”欧阳夫人停顿了一会儿,笑道:“而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来的。” 欧阳灿?这句话将王氏与顾昭都给击懵了。母女二人相视一眼,竟然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王氏从前的心思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顾博齐身上,而后来的心思又都大部分放在了顾成峰身上,说老实话,说她没有忽略两个女儿,那是假的。 就连顾昭的婚事,那也是顾满在里面下的功夫甚于她。 她的思绪,以及对待顾满的心思,都停留在十几年之前,那个襁褓里睁着大眼睛。朝着她笑的小娃娃,她完全没有想过,顾满已经到了该嫁出去的年龄了。 如今经过欧阳夫人这一提,她才有些迷惘,过后又有些哀伤。 是啊,如今顾满已经十三岁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走路也走不稳,摇摇晃晃的小姑娘了。 顾满在这个波涛汹涌的侯府里受的罪也够了,想想这些年顾满费尽心思才保住了自己。才保住了顾成峰,甚至还将顾昭一手送上了陈王世子妃的位子,王氏又忍不住有些怔忡,许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是时候了! 这个时候欧阳夫人来跟自己提这件事,非但不是趁火打劫,相反,却真的是来帮忙来了。 如今顾博齐匆匆忙忙的去了。根据大周的风俗,顾满这个当女儿的,要么在百日之内议定婚事。要么就得守孝三年。 三年过去之后,顾满就十六了,到那时再订婚,还得请阴阳先生合八字之类,怎么也得再拖上两三年才能嫁,这么一算,还真是晚了...... 六皇子谢振轩绝对不是良人,先不必说他身份不明跟他本身的野心,仅仅凭着他与顾清之间的纠葛,王氏就坚决的否定了他。 倒是欧阳灿这个孩子素日乖巧正直,长得一表人才不说,对顾满却是有目共睹的好的,王氏可没忘记当年他为了救顾满而被毒蛇咬伤的那件事,如今细细想来,这竟真是一门好亲事呢。 王氏没有凭着女儿争荣夸耀的心,相反,她着实不愿意把顾满往皇家或者是权贵人家推,顾满的性子刚强,认定了的事情又一门心思的闯,实在是不适宜嫁进这种地方受苦,欧阳家虽然也位高,但是欧阳灿却是个幼子,无法承爵,头上又有个精明能干的哥哥,不必费尽心力去给家里争光,到时候做个清闲的官儿,一分家,顾满就当真只需要过逍遥日子了...... 王氏正犹豫间,月桐笑着进来,扬声打破了她的沉思:“太太,九姑娘来了!” 王氏与屋里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忙让月桐请进来,自己却又再次看了欧阳夫人一眼。 顾满穿着重孝,通身上下一点装饰都没有,素白的衣衫,白绫子裙儿,腰间围着一圈黑纱腰,就跟月宫里的嫦娥一般飘了进来,更难得的是,纵然她已经打扮的如此素净,脸上也不施脂粉,一张跟剥了皮的鸡蛋似地脸蛋仍旧光彩夺目,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也熠熠生辉,叫人看着便忍不住忘了呼吸。 没料到短短时间不见,顾满就又生的比之前漂亮,美的更加有侵略性,连林夫人与欧阳夫人都忍不住愣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顾满有些疲惫,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再加上又要安慰王氏,还得腾出时间来去防着谢振轩,她俨然已经有些忙不过来了。 等进了门,顾满才发现房里还有欧阳夫人同林夫人在,慌忙再次行礼,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 欧阳夫人将她扶起来,左右打量一番,笑道:“出落的越发脱俗了,真真比花儿还要好看些。” 这态度未免也太过亲密了些,顾满不由有些狐疑的望向王夫人与顾昭。 等欧阳夫人走了,顾满正要细问之时,却又有许多繁杂之事让她分了心,以至并没能问问欧阳夫人的来意。 没过几日,便是破土的时日了。 按理来说,破土非得亲近之人不可,顾博齐的嫡子顾成峰看起来是毫无疑义的人选,王氏替顾成峰整理好了衣裳,正要打发他与五老爷大老爷一起出门,谁知却忽然听见清音进门来禀报:“太太!五爷已经......已经带着人回来了,说是破土已成!” 居然是顾承宇去破的土?!王氏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手上的镯子也因为用力太过哐啷一声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这算什么?顾成峰去破土已经是阖府上下商定了的事,他顾承宇凭什么私自取代了顾成峰?! 王氏不在乎顾博齐的身后事办的怎么样,再怎么样的人都是有心的,而她的心已经被顾博齐伤的体无完肤了,再也不可能重新如同从前一般强忍着委屈迎合,更何况如今她还有了儿子,自然是一切以儿子为上。 顾博齐死了,他身上的世子位究竟会怎么样众人还都不清楚,而本来名正言顺的该继承位子的顾成峰,本来就该是替顾博齐破土摔盆的人! 顾昭也皱了眉头,冷笑道:“荒谬!顾承宇是想做什么?!” 恰好顾烟进门来,见状忍不住赧颜,犹豫道:“哥哥想是太想为父亲做些事了......” “妹妹说得对。”顾承宇大踏步进来,随即便一脸愧色的冲王氏拱手:“儿子是想着,弟弟到底还小,这些礼数他也做不明白,人也应酬不来,便私下替他代劳了。至于之后的发引,不如也一并由我这个做哥哥的带来了罢!” 发引?捧灵摔盆的大都是嫡子,顾承宇这是要开始夺权了? 眼见着穿着飞鱼服,通身上下都散发着咄咄逼人气势的顾承宇,王氏倒是难得的冷静了,她冷笑了一声,道:“由你代劳?你算什么东西?!” 王氏从来不曾这样疾言厉色的对待庶子庶女,如今这样一说,竟把顾烟吓了一大跳,连顾承宇也被王氏这样的形容震惊了一会儿。 但是顾承宇是什么人?他迅速的反应过来,笑道:“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儿子自然是父亲的儿子,为父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无可厚非!” 王氏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扶了顾昭的手,眼睛却看着顾承宇:“你父亲可不止你一个儿子!现下他还有个名正言顺的嫡子在呢!族里都同意由十八发丧,可见他是人心所归名正言顺,又有什么理由要劳动你一个庶子?!再者,你私自去破土,是经过谁的首肯了?你去祖宗祠堂交代了,还是去族里请示过了,谁允许你私自做的决定?!” 王氏竟然也会有这么咄咄逼人毫不退让的时候,顾承宇眸色渐深。 他当然明白自己不可能就在顾博齐死去不久就能代替顾成峰嫡子的地位,就算他愿意,怕是族里也没那么容易过关,这一回破土,他不过是想试探试探王氏的底线罢了,而如今看来,王氏跟顾成峰果然是他最大的阻碍,不得不除! 顾承宇眯了眯眼睛,唇角勾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氏,却拱手跟她道恼:“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底下还有峰弟呢,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忘记了。” 王氏触及到他的目光的时候不由一愣,随即迅速的反应过来他是在威胁自己,忍不住冷了脸。XBaoShu.com 二百三十六 分家 顾承宇已经等不及了,他其实非常明白,如今顾博齐底下有个备受宠爱的嫡子,这爵位断然是不可能落到自己这个庶子头上来,除非......除非这个嫡子没了。 他对这个爵位兴趣不大,之前他或许还有夺位的心思,可是时日越久他便越明白,这个爵位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先别说顾博齐有嫡子,光是上头的叔叔伯伯们,哪一个也不是好惹的,如今自己虽然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也称得上前途无量,却断然还没有那个与他们一较长短的实力。 可是与此同时,他又非常明白,无论爵位落在除了自己手上的哪一个身上,自己与顾烟还有马姨娘都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若是落在顾成峰身上,顾成峰纵使年纪小,但是他身后有王氏,有王府,还有顾昭这个世子妃,哪一方都不是自己惹得起的,而落在其他叔伯身上的话就更不必说了,怎么可能对自己还有顾成峰这个顾博齐的儿子毫无芥蒂? 因此,他如今的目的并不是什么真的看重那个爵位,而是想趁机跟王氏决裂,找到时机另立门户。 另立门户也不是不可以的,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脱离了侯府反而可能更加有发挥的余地-----定远侯府不是不好,可惜他若是在这里,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庶子,是一个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继承家业的庶子,既然如此的话,他何不另辟蹊径?等到功成名就之时,还怕定远侯府的主人翁位子不是自己的么? 什么叫做他底下还有顾成峰?什么叫做当哥哥的忘记了?顾昭牵起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心内却狠狠的呸了一声,顾承宇这意思,不外乎就是威胁王氏跟自己,他如今已经大了。又是哥哥,顾成峰还小,成不了气候才是真! “五弟原来现在才记起来?”顾昭扶着王氏坐下,依旧接过了蒙雨手里端着的茶放在王氏旁边的茶几上,眼睛却看着顾承宇:“现在记起来也不晚,想必以五弟今时今日的地位,到发引那日定然不会犯今日这样的错了,哦?” 到了顾博齐发引下葬那日,顾承宇若是还敢这么大咧咧的强出头,她自然有办法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顾承宇却迅速的低下头道不敢。紧跟着大有深意的瞥了王氏一眼,居然连礼数也没有了,径自拉着顾烟拂袖而去。 纵然王氏再包子,再柔弱,总归是人,总归有七情六欲,如何能受得了庶子如此态度?何况如今正是顾博齐刚死没几日,正是尸骨未寒的时候,这个时候顾承宇尚且敢不顾脸面。谁敢说以后他羽翼渐丰之后......她愣愣的坐着,顾承宇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清清楚楚的浮现在脑子里,冻得她几乎打了个寒战。 这个庶子不是个好相与的,顾成峰又还年幼。想必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如同自己想象中的好过。王氏低下头沉思一番,不免又想起了前日欧阳夫人来时说的话,又低头为顾满的将来担忧。 王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父亲一路荣升首辅。成为陛下信赖的不二人选,而哥哥王庭然也听说很快就又要调任吏部侍郎了,吏部侍郎啊。那可是个顶顶好的职位,多少人眼睁睁的盯着呢?何况如今顾家已经出了一个世子妃,也就是未来的陈王妃顾昭,顾家的其他几个姑娘必定嫁的也不会低,顾满的处境才显得更加的尴尬。 一则她的身份相比侯府其他姑娘显得更加的贵重跟复杂,二则如今就有六皇子这些人觊觎着......可是顾家已经出了一个世子妃了,在短期内定然不可再有个嫁的更高的女儿,否则......以顾家如今的形式,前途实在堪忧。 她为了这件事情忧心不已,倒是没有心思再去顾念刚刚顾承宇的无礼以及冒犯了,倒是把顾昭看的微微的皱了眉头。 没过一会儿,外头有人禀报说是顾成峰来了,王氏才忙笑了,连声让人请进来。 顾成峰一样穿着缟素,进来先跟王氏行礼请安,才转头看着顾昭笑:“三姐,三姐夫外头寻你呢!” 谢陵与顾昭本就年少相识,后头又成了亲,里头自然有青梅竹马的成分在,因此二人关系好的如同蜜里调油,顾昭一听便红了脸,跟王氏匆匆行礼,拿手指戳了顾成峰一手指头,才带着丫头上外头去了。 王氏便叹气看着他:“你知道今日你五哥去破土了?” 顾成峰眼里有幽光一闪而过,那极锋利的眼神根本就与他包子一样的脸极不符合,看的王氏也晃了一会儿神。 “知道了。”顾成峰低头思索一会儿,拍了拍王氏的手笑:“母亲不必忧心,五哥愿意去便去,横竖咱们上头还有老太太,还有几个叔叔伯伯,还有族里的长老们,不会由着他胡闹的。”何况......顾成峰勾起一抹神秘的笑,何况很快,就会有个意想不到的人要回来了,等他回来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得暂时退避三舍,而自己,本来就是顾博齐的嫡子,占尽一切优势,到时候只要那人拿捏好了,还怕一个顾承宇? 顾承宇不是笨蛋,顾成峰上一世与他接触过,虽然接触较少,却也知道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做事极为有分寸的人,如今在这个情况下还故意要惹怒王氏,怕是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出出风头这么简单。 王氏被顾成峰的几句话暂时安抚住了,就拍拍他的头,劝他:“虽是这么说,你却也不可小看了你五哥。”她只当顾成峰真是个五岁的聪明些的小孩儿,却不知道眼前站着的玉娃娃已经是两世为人,仍旧还细细的叮嘱着他。 顾成峰听的窝心,忙不迭的点头表示清楚。 等到了二十七这一日,请了定国寺的十六名僧人来做道场,又请了阴阳先生来点神主,等纸钱烧完了,主持的僧人高声唱了句:“起!” 顾成峰便摔了烧纸钱的盆,抬棺的人抬着棺材出了门,径直往郊外去了。 因为顾博齐身份特殊,因此虽然盛京的人都知道他死的离奇荒唐,却也不能不做门面,前来送葬之人倒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墓前也摆了许多张祭桌,其中自然少不了汝宁伯府、王府、陈王府等煊赫人家,顾老太太坐了魂轿,见此情景忍不住潸然泪下,却又觉得略微安慰了些,摇摇晃晃的在坟前与顾博齐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众人又回了府。 谁知才进了府门,顾承宇就箭步上前噌的一声先跪在了面前,对着顾老太太拱手道:“老太太,孙儿有话要说!” 顾老太太被他吓了一跳,回身见众人也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便有些不喜,皱眉道:“今日你父亲才下了葬,你缘何这等做派?” 王氏在顾老太太身边站着,见此情景眉心突突直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顾承宇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哪里会不知道如今顾老太太心中已经有恼意?可是他却并不曾如往常一般迎合顾老太太的心思起身,仍旧跪得直直的,并且石破天惊般的冲着众多的亲戚朋友拱手:“老太太,请准许孙儿分家,自立门户!” 轰然一声,众人都被顾承宇的这句话炸的回不了神!这是什么意思?顾博齐今日才下葬,他作为一个庶子,在顾家老侯爷跟老太太都还在,不分家的情况下还敢提出自立门户? 这不是 明晃晃的在打嫡母王氏的脸面么? 这要真是分了家,外面的人该怎么看待王氏这个嫡母?定然是以为王氏容不下庶子庶女!要苛责甚至加害他们,否则他们怎么会在顾博齐刚下葬当日,就提出这样的要求?! 顾老太太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其他人,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痰糊住了喉咙,挣扎着咳嗽了好几声,顾老太太才跺着拐杖,大怒道:“混帐东西!如今你祖父祖母还在,你嫡母也没死,你怎么敢提另立门户的事?!” 家中有长辈者,不可分家,这是最基本的俗例,顾承宇怎么会不知道? 在场的大老爷跟三老爷五老爷都皱了皱眉。 分家?凭什么分家?若是一个侄子都分了出去,而自己这些叔伯不分出去的话,外人该怎么看待自己?说是死赖着侯府不走,企图与侄儿争夺家产?这该得多难听! 顾承宇这竟是开始拿乔了罢?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见涉及家事,且情况不对,多数人都找了个借口开溜了,王庭然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目光直直的盯着顾承宇,有些嘲讽又有些不屑。难怪当初顾满会说,这个人的志向绝对不小,野心也绝对很大。 也是,能在亲生父亲下葬当日就开始提分家,打嫡母的脸,伤祖母的心,为自己博好感,博同情的人,心肠能好到哪里去? 王庭然只是在电光火石间就想明白了如今顾承宇这么做的原因-----顾成峰虽然还小,但是到底占了嫡子的名分,只要顾成峰还在,顾承宇就不可能越过他去承袭顾博齐的世子位子,何况顾家还有几个叔伯。XBaoShu.com 二百三十七 决裂 他如今的意思,分明是想把自己摘干净,告诉世人自己并不想争夺什么爵位,同时做出一副被嫡母欺凌的无路可走的模样来,第三还把顾成峰推出来,若是顾成峰争不过几个叔伯,那就是活该,又替他挡了多少是非?若是争过了,到时候难免给世人留下不仁不义,逼迫兄长,镇压叔伯的印象来,到那时...... 众人都担忧的望着王氏,及至想到如今王氏的亲兄长,即将调任吏部侍郎的王庭然如今也在场时,脸上的神色都隐隐的变了。 许多人都是等着看好戏的,毕竟顾家这一家是奇葩的存在,在盛京当官很累,领皇粮的勋贵们更是活的小心翼翼,这样奇葩又有故事的一家,他们怎么能不趁机多看热闹?他们巴不得这件事情被闹大,中间再牵扯出些嫡母虐待,庶子庶女奋起反抗诸如此类的故事来,来替他们乏味的生活增添一些兴趣。 王氏确实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可那也只是一会儿,她迅速的反应过来如今的顾承宇在做什么,于是有些慌张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虽然她如今渐渐的知道自己该学会坚强,却也不能反应的如此的快。 王庭然看出了王修盈的茫然无措,于是朝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 从小一起长大,王修盈自然明白了王庭然这点头的意思,王庭然的意思是,要王修盈答应顾承宇的要求。 王修盈不笨,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王庭然的意思-----顾承宇这个家伙的心机深不可测不说,野心向来不小,如今他既然自己说出要另立门户的话来,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挖坑。 顾承宇到底是还太年轻,虽然有野心也聪明,却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家族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的重要性。 顾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往左右瞥了一眼,随即当机立断的怒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在这里丢人做什么?!” 众人蜂拥着顾老太太回房,王庭然便落在后头,轻声问王修盈:“你这个庶子看样子不是个什么好相处的人,这回若是能趁机让他走了,对你们倒是利大于弊。如今峰儿虽然年纪小,但是胜在天资聪颖,正是好好培养锻炼的时候了。” 王氏深以为然,轻轻点头,看向顾成峰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消息传到顾满房间里的时候。顾满正捧着一卷书坐在窗前的黄梨木大书桌面前坐着,听了沛音传来的话,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声道:“什么?!” 沛音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扑上去咬下顾承宇的肉一般,怒道:“五少爷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这件事,明摆着就是要给咱们太太难堪!若是这家真的分了,外边的人该怎么看咱们太太?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怎么亏待他们了,还真是做贼的会喊捉贼!” 沛音这小妮子向来比其他三个大丫头稳重。此刻却也忍不住骂的这样口不择言,可见顾承宇如今正在做的事会对王氏以及侯府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另立门户?顾满妩媚的令人有些不敢直视的眼睛里冒出光来,嘲讽的低头哂笑。 真是好笑,顾承宇这难道是想以退为进么? 与顾承宇也已经相处这么久了。跟他过招也不是一次两次,顾满自然清楚顾承宇这种毒蛇的性子,他这招,一是好让众人误以为他是被嫡母所不容。而活生生从侯府被逼出去的。这一招用的时机可真是时候,知道挑在顾博齐刚下葬的这一天来做,更好的传播开来。也更能显示出作为嫡母的王氏的狠毒吧? 可惜了,顾满想起自家舅舅王庭然,微微的在嘴角噙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顾承宇怕是想不到,自己舅舅最喜欢的可就是扮猪吃老虎了呢,如今为了顾成峰愿意不顾一切的王氏,又怎么可能还会跟以前一样,唯唯诺诺任由宰割呢? 顾承宇,你想走是不是?想借刀杀人让顾老太太迁怒王氏是不是?想让盛京的人都以为王氏狠毒是不是? 你一样都别想! 相反,从今天开始,你既然离开了侯府,以后也休想再回来了! 德安居里此刻气氛沉闷的令人觉得压抑,顾家的人都差不多来齐了,顾老太太先看向王庭然,满脸歉意的看着他,似乎有些羞赧。 顾老太太如今怕是也明白了,现在顾博齐死了,王氏到底是留在侯府还是不留,就完全看王家的态度了。而王氏若是走了,那等于顾家就少了一个极大的同盟,至少顾昭跟顾满这两个丫头,日后也坚决不再可能成为顾家的助力了......顾老太太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在庶子与一个嫡子之间该如何选择。 王庭然对现场这样的情况显然也是满意的-----顾成峰还小,顾承宇又是这样一个不让人省心的角色,现在他既然能自己提出来分家正合他的心意,难得的是,顾老太太这一次的绝对会站在王氏这边,顾承宇这小子估计一点儿甜头都不会尝到的。 屋子里众人都鸦雀无声,众人都想看看老太太这回究竟是怎么选。 “小五,说说看,你为何在你父亲尸骨未寒之际就想着要分家?”顾老太太压着声音,沉沉的问跪在面前的顾承宇,脸上的皱纹都皱在了一起。平心而论,之前的顾老太太对顾承宇是很不错的,一是因为这个孙儿在顾成峰之前是顾二老爷唯一的儿子,二是因为顾承宇也确实争气上进。 如今顾承宇说出要分家的事,顾老太太心疼是有的,不舍也是有的,但是更多的,却还是生气。 人活了一辈子,到了顾老太太这个地步,越发的就觉得面子才是最要紧的,顾承宇这么一闹,盛京的人该怎么看待他们?顾家的脸还要不要?而与此同时,顾老太太却又莫名的觉得心中有些侥幸,庆幸在这个时候顾承宇自己提出了分家-----她虽然现在脑子里仍旧乱哄哄的,却也明白顾博齐去了之后,家里的这个爵位定然会是众人哄抢的对象。 几个儿子跟嫡孙尚且还抢不过来呢,如今这个已经入了锦衣卫的庶出孙子愿意自动退出,这让顾老太太心中确实松了一口气。 顾承宇看出来周围叔叔婶婶们的都面带惊讶,也看出了顾老太太脸上的怒色,他斟酌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些为难,却又有些委屈似地叹了一口气,道:“父亲临去之时,曾附在孙儿耳边告诉:尔是庶出,怎可与嫡出弟弟相较?当速速出离,保全性命......“顾承宇似乎觉得难堪又无法理解似地,几乎要哭出来,带着哽咽将这一句话说完,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烟一直安静的呆在旁边盯着顾老太太,并没有说话。 她想要这个侯府的爵位,想要呆在侯府光明正大的踩在顾满还有王氏她们头上,但是同时她又知道这一切都是幻想-----如今顾博齐走了,顾家的局势纷扰不清不说,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唯一轮不到好处的,就是自己跟顾承宇,一个庶长子,无论在哪里,都会是嫡母的眼中钉。 而且他们当初与顾满已经几次交锋,现在彼此心中都清楚已经与对方水火不容。如今顾博齐去了,家里的王氏的地位就一下子升格了,看如今顾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就可以窥视几分。 因此,如今分家,确实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马姨娘坐在自己屋里,觉得自己的肠子都纠结在了一起,一团一团的,搅得她腹中如同刀绞一般难受,顾博齐死了她倒是伤心了几天,可是只要一想到之后的生活,马上就又将那几分伤心丢开手了,毕竟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自己活着,并且如何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现今这个情况,顾承宇要分家的念头已经表露无遗,她害怕的却是顾老太太不肯放了自己。 自己一个妾侍而已,也确实没有跟着儿女们出去单过的理由,想到这里,她觉得腹中疼痛更甚,可是转念一想,回想起顾承宇满满的自信来,又觉得好受了几分,手中的手指绞着帕子,冷汗已经遍布额头。 顾老太太眼睛越瞪越大,等听完了顾承宇的话,额头的青筋已经暴起,她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盏抛下,指着顾承宇怒道:“放肆!” 屋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王氏却仍旧淡淡的垂着头站在旁边,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什么都没看见似地。 这场仗,想也不用想,便能知道结果的。 顾老太太向来就是个人精,如今自己手里有顾成峰这个嫡子在,又有王庭然亲身来坐镇,她才不会为了一个庶出的孙子得罪自己这个已经丧夫了,随时可以脱离顾家的儿媳妇。 “依着你的意思,咱们这屋子里的都是豺狼虎豹,看一不小心就能吃了你?!”顾老太太冷笑了一声,接着道:“若你真是这样想的,我倒宁愿你不是我们顾家的子孙!我们顾家如何能出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XBaoShu.com 二百三十八 破釜沉舟 满屋子寂静。 上首坐着的顾老太太神色疲惫而又苍老,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微光,过不多一会儿,她盯着顾承宇,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他:“小五,实话与你说了罢,你父亲才过世,正是尸骨未寒之际,你便提出要分家的事情来,实在是不近情理。你可知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外边的人会怎么看你?” 顾老太太的遣词用句还是很温和的,什么叫做不近情理?这要是传扬出去,盛京里多少人会指着顾承宇的脊梁骨骂上一句:“不孝子!” 王氏这些年来纵使不讨婆母的欢心,不受丈夫的偏疼,但是她到底是当家的嫡母,是宗妇,做事上从来没给人留下什么话柄,对待庶子庶女也能称得上是慈善,这一次顾承宇要拿她来当挡箭牌分家出去,算是打错了算盘。别说顾老太太跟顾家现今不敢拿王氏的名声去冒险,便是后头站着的王庭然也不是吃素的。 顾承宇咬着牙跪着,额头上渐渐的渗出汗来。 这个时候,庶女是没有资格说话的,因此顾烟只是纠结的绞着手里的帕子,无意识的看了一眼顾承宇,又转头去看看上首神色严肃的顾老太太,心内慌张之余又有些期待。她相信顾承宇的,就像现在短短时日,他便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子青云直上,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近臣。 侯府是个好地方,只要有定远侯在,就等于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靠在这树荫底下当然好乘凉,可是这颗大树的枝桠实在是太多了,她们这些边边角角的小叶子哪里能站得稳?要是一直在侯府呆着,那他们永远都要背着一个庶出的身份,都要低嫡出的姐妹兄弟一头。 既然这样。还不如索性赌一赌,反正现在的人生也是赚来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世间的事哪里有不付出代价的? 顾承宇心中的想法跟顾烟不谋而合。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原先顾博齐还在的时候,知道顾博齐对自己偏疼,顾老侯爷又不一定还能活的长久,底下的嫡出的弟弟顾成峰虽然身份比自己高一头,但是到底比自己小了十几岁有余,等自己闯出明目来了。这侯府的爵位究竟落到谁头上还真是说不定。 可是现在不行了,顾承宇是聪明人,当然明白顾博齐的死意味着什么。 他嘴角微微颤抖着,思索半响之后叹道:“祖母仁慈,孙儿只求带着妹妹与姨娘出府另立门户!”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定了结果。 其余的几位叔伯们都若有所思,低着头并没有说话。 “好!”顾老太太沉吟半响,觉得喉咙里有股血腥气直要往外冒,她蹙着眉头。镇定自若的下了决定:“既是你这么说,那我这祖母的不应倒是显得不通情理了。这样吧,你既然一心想着要往外搬,咱们就请了族里的长老来。都说祖父母、父母在者,子孙不许分财异居,如今我便替你祖父与父亲,成全了你这份心!” 在座之人无不变色。 本朝有明文规定。祖父母、父母在者,子孙不许分财异居,却又有一条说明是“其父母许令分析者。听。”,如今顾老太太自然有许令顾承宇分出顾府单过的资格。 只是顾老太太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大周又素来重视孝道,顾承宇这回分出去,纵然是前程似锦,纵然大有前途,于名声这一条上,大抵是毕生都有个污点了。 不过他想必也不在乎的,锦衣卫啊,那是个什么地方,进去了那里当差的人,哪个不是日日被人在背后吐口水骂的。 顾老太太见顾承宇仍旧稳稳当当的坐着,半丝表情也没有,倒是镇定了下来。 “小五,我如今派人去请族中长老过来,在这之前,你须得应我三件事。” 顾承宇抬头,瞧见顾老太太苍老又疲惫的神色,皱眉点了点头:“但请祖母明示。” “一.你虽是我顾家的儿孙,分了家出去,却又是单独家业,自此之后,一笔虽写不出两个顾字,但到底不是同一个了。” 顾承宇现在干的是锦衣卫的勾当,说起来倒是一直被顾老侯爷所担心又不喜的职业,锦衣卫这种地方,最容易惹是生非,招惹祸患,早日与他撇清关系倒也好。 此言一出,顾烟先心中一动,恍惚觉得胸腔那颗心惴惴不安得可以直接蹦出喉咙来。 “孙儿晓得了,必当从命。” 顾老太太点点头,继续道:“其二,如今你父孝未过便嚷嚷着要分家,总有那起子小人在后头戳咱们家的脊梁骨......” “祖母放心,是孙儿不孝,累及家人,自当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坏了家里名声。” “这第三点.你父亲唯有你与你弟弟两个儿子。这家产由我作主分成五份,你几个叔伯每人一份。你父亲名下的产业便由你兄弟二人均分,你可服气?” 这实是没什么好不服气的,顾承宇便点头刀:“孙儿一切听祖母做主。” 闹了一日,顾老太太到了此刻才真正觉得心神俱疲,便挥手道:“既是如此,你便先去知会你姨娘一声,早做准备罢!明日大家便开祠堂。” 顾承宇沉了脸色,认认真真的给顾老太太磕了三个头,便撩起衣袍,领着顾烟径直出了德安居。 这一次,顾承宇没占到丝毫便宜。 大周朝重孝道,如今亲父过世,顾承宇已经报了丁忧,幸好他身份特殊,并不需同文臣那般守足三年。 可是一年的时间,锦衣卫这样特殊的地方会有什么变化,却又难知晓了。毕竟,锦衣卫可还有个欧阳宣在,那个也是个年少成名,跟着皇帝多年的心腹。他在这个时候分离出顾家,且还落的个与嫡母闹翻,与祖母不合,得罪顾家全族的下场,着实有些冒失了。 顾烟蹙着眉,心中的担忧一阵一阵的涌上来。 仿佛是看出了顾烟的害怕与担忧,顾承宇在碧波庭站住了脚,望了一眼满湖的湖水,轻声问刀:“烟儿,你怕么?” 自然是怕的,侯府是颗巨大无比的树,而顾承宇如今的修为,还远远不能达到与侯府分庭抗礼的地步,这一分家,以后的日子未必能如同今日这般好过。但是顾烟也明白,顾承宇这么做也没错,迟早是要分的,还不如早早的分出去,少了许多掣肘,说不定顾承宇还能更快的从顾家的这个漩涡里脱身出来-----王家实在是个恐怖的存在,她觉得她们从王氏与顾满顾成峰身上占不到好处。 “我不怕。”她立定了脚,盈盈的望着顾承宇,一双眸子亮的出奇:“从此咱们就是自己的主子了,再也不用低人一等,因此我什么也不怕。” 顾承宇心头一软,神色温柔下来,如同小时候那般摸摸她的头,叹道:“是啊,从此咱们就是自己的主子了,你合该不怕的。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低人一等,站在顾满面前低声下气了!为兄一定给你挣出一份前程来,定要你比顾满风光百倍千倍!” 不用再依靠侯府了,也就是说以后不用再看嫡母的脸色,不需要在嫡姐嫡妹面前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来,生活肯定会容易许多。虽然失去的,或许会是暂时的声名,但是他顾承宇不怕,顾烟就有了立足的底气。她亲哥哥是皇帝的救命恩人,是六皇子身边极为得用的心腹呢,锦衣卫又是个这样特殊的地方,多的是人要来奉承她顾烟,日后的日子,且过且瞧着罢! 想通了这一点,顾烟觉得心头的不虞跟愤愤都一扫而空,以后的日子还长,谁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呢?总之不会比现在差就是了。 顾承宇携着她先去了关雎阁,扫了一眼院内的丫头嬷嬷,回头冲她道:“烟儿,咱们明儿分家,下人大概总也能分个几房。你现在就瞧瞧你得用的,咱们去跟母亲讨来就是。” 单独出去立府,找下人就是个难事,找牙子来,一时半会儿的也挑不出可心的人来,就是挑出来了,往往也还得费心调教才能上的台面,大家子人家,下人们也是彰显主人体面与否的。顾烟这屋子里的下人向来有几个心腹得用之人,到时候与王氏一说,王氏为了名声也不会在乎这几个丫头,说不得到时连她们老子娘也一道送了来。 顾烟答应了,见他转身便要出门,又有些犹豫的叫住他:“五哥!” 顾承宇回头看她,眼睛阴沉沉的,待触及顾烟时却又阴霾尽散,笑道:“怎么?” 太阳遥遥的挂在西边天上,已经被山挡住了半边,旁边的云彩皆被染得红通通的。 顾烟莫名觉得自己想多了些,便摇头笑道:“没事,哥哥去看看姨娘罢。” 关雎阁安静许多,顾烟瞟了一眼书房主正对着的秋千,沉声吩咐:“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就不在这儿了。”XBaoShu.com 二百三十九 出府 定远侯府是顾氏一族的嫡支,因此开祠堂之时,族里地位高年纪大的耆老们通通都来了。 他们望向顾承宇时眼神总带着些许的不屑,间或却又有些复杂: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比顾家其他子弟都要优秀的多,如今偌大一份家产,顾家这样好的大树,他也不愿意靠着,竟然说走便要走,着实令人有些佩服。但面上要做出的深切鄙视还是要做一做的-----毕竟顾家的子孙主动要脱离门户,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财产分割用去的时间极为简短-----一来昨日顾老太太便已经与族中长老们商量过具体事宜,而顾承宇也摆明了不纠缠。二来这事情朝中是有先例的,并没什么值得推敲。 顾承宇分到了京郊的一座别院,江南富庶之地的两座庄子、而其余的,却并没得到什么了。 既然财产分割既定,顾承宇便跪下端端正正的给顾老太太磕了三个头,眼中流泪,却仍旧梗着脖子沉声道:“不孝子孙给老太太磕头,祝老太太平安康健!” 顾家众人看向随侍在顾老太太身边静默不语的王氏,心中便有些鄙夷加不忍-----他们并不如这些亲近之人了解前因,见此情状还以为当真是王氏未等丈夫尸骨未寒便容不下庶子庶女。 三太太在后头站着,不由得伸手推了王氏一推,意思是要王氏辩解两句。 王氏转头朝她微微一笑,紧接着便上前轻柔的搀扶起顾承宇来,泪盈于睫,一脸慈爱的问他:“虽说已经分了家,你总归还是我们顾家出去的子孙,作甚弄的生离死别似地?你向来是个要强的性子,母亲也知道你的志向......若不是你十八弟还年幼......”说到这里,俨然已经泣不成声。 众人见此情形。倒是对外头的说辞有些疑惑了。说的也是,现如今二房这情况,孤儿寡母的,唯一能拿主意的男丁便是这个顾承宇了,如今他一走,二房可就只剩下弱女幼弟了呀! 顾承宇心中微哂,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王氏这个小白兔,居然也学会做面子情了。看来顾满教的可真好呢。 王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又柔声刀:“京郊的别院是四进的院子,昨儿我已经派人去收拾好了。若你实在急着要去。勉强也可住人的。只是......”她说着又忍不住哽咽道:“只是,只是你千万记得要常回来看看你祖母。老太太老了,想你们想的紧呢。还有你十八弟,日日缠着你的,如今你一走,可真不知要怎么好......” 可惜顾满是未出阁的女孩儿,不能进祠堂来,否则非得为王氏今日的表现喝彩一声不可。 用四个字来形容王氏今日的表现,非得是“唱作俱佳”不可。 顾承宇最后一点儿名声也没给捞着。这样一表态,再加上王氏向来柔弱,对外的态度从来都是春风拂人,从未跟人红脸。任谁都不能把她跟强悍不容人的嫡母联系起来了。 祠堂里不乏有德高望重的老太太们,都纷纷上来柔声安抚王氏,都怜惜她如今失了依靠,言谈中不乏替她不平的言辞。王氏却只是红着脸,不说庶子一声不好的。 相反,王氏还事事为他打算。连庭院也给收拾好了,最后又道:“对了,你没当过家不知道,这进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费钱的?你如今丁忧停了职,一月的那点儿俸禄怕是不够你妹妹买胭脂的。”王氏叹了一口气,回头示意蒙雨上前,道:“这里有五千两银票,你且先拿去用着。若是不够了,千万使人回来与我说!” 蒙雨托着一只锦匣上前,顾承宇心中警铃大作,看向王氏的的眼神里有忍不住的震惊。 王氏短短几日竟已经能修炼到这个程度了,倒是让他要刮目相看了啊。 让下人上前接了锦匣,顾承宇再笨也知道,才刚打算的,只跪顾老太太的想法是不现实的了-----嫡母显然已经好事做尽,该为自己这个庶子想到的都已经想到了,自己若是再不识抬举,难免要被人说成欺负孤儿弱母。 王氏这一招真狠,打了你的嘴巴,你还不得不给她道谢。 掩饰住心内的不屑跟不忿,顾承宇掀袍直挺挺的跪下,哭道:“多谢母亲谅解!” 王氏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柔声斥责道:“一家人说什么谅解不谅解的?你们过的好,才是我这母亲该高兴的事儿呢!” 给顾氏族人上演了一场母慈子孝的大戏,这场分家总算是平平静静又诡异的完成了。 顾氏长老们从未见过分家分的这般干脆的-----求去的什么也不要,给一点接一点,不给也不抢。留着的呢,也一点也不贪,不仅不贪,该给的都给了之后自己还私下出钱贴补。这家分的多么和谐? 只是他们又有些疑惑了:这既然都这么和谐了,那分家作甚啊? 午膳王氏早就与柳氏跟方氏准备好了,就摆在碧波庭那边儿的大厅上,于是众人移步往碧波庭去用午饭。 王氏又回头吩咐顾承宇:“去将你妹妹也叫来,以后也未必再有机会聚的如此整齐了……”似是在叹气。 大家族的热闹总有种群居的使命感,因此一提分家便容易使世人非议也就是这个道理。顾承宇低头应是,转头就吩咐人去通知顾烟往这边来。 男人们的席面都在大厅之中,女人们却都聚在碧波庭中央的亭子里,四周下了帷幕,倒也是个清静优雅的好去处。 顾烟不一会儿便娉娉婷婷的来了,抬头见了王氏,先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哽咽唤道:“母亲……” 一个温柔漂亮的女孩儿,何况又是这等柔弱姿态,是很容易便能使人同情心泛滥的。众人都道分家这种事一个女孩儿家也无法作主,何况她上头又有个那样能干的亲哥哥,她除了随哥哥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因此都不责怪她。 王氏更是上前一步将她搀起来,又拿了帕子替她拭泪,耐心劝慰道:“好孩子,今儿可别哭。你们从今后就是一府的主人了,再不能像在家中这般任性。你哥哥如今在天子面前当差,内院可就靠你了啊!” 一个姨娘,纵使出了府另立门户也还是姨娘,王氏根本提也不提她。 顾烟一噎,忙收了泪恭谨应是。 王氏点了点头,将她送至女孩儿们那一桌,笑道:“你们姐妹定有许多悄悄话说,母亲便不碍着你们了。可千万不许再哭了。” 顾烟本已经坐下了,闻言忙又立起身来听着,行礼道:“女儿知道了。” 顾清正回头与顾鑫说些有的没的,见了她来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出声讥讽道:“十一妹如今可是拣了高枝飞去了,眼里哪里还有我们这些姐姐妹妹的?” 桌上的气氛本来就算不得好,如今被她这么一说,众人就都识相的闭了嘴,不再插话了。 以往嘴皮子最利,最喜欢搭话的双胞胎对视一眼,竟都低垂了头,绞着自己身上的碧玉丝绦,讷讷不发一言。 顾鑫似乎觉得奇怪,撇头往她们那里瞥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冷笑了一声-----倒是把双胞胎闹的红了脸。 如今顾鑫已经定下了婆家,前阵子刚刚文定,卢家不是什么善茬儿,因为之前的事,早已对这个媳妇儿不满,才下了文定,转头就定下了保定府的一个员外的女儿做平妻,算是狠狠的打了顾鑫这未过门的媳妇儿一耳光。 因此顾鑫这脾气越发的古怪冷漠起来。 倒是双胞胎近日因为变故颇多,加之顾成栋实在是不成器,被她们外祖母狠狠地斥责了,再送了几个随从过来贴身跟着,已经收敛了不少脾气。 双胞胎更是再也不敢瞎天下地的胡作,令人看着也不再如同往日那般心烦。 顾琳向来好脾气,见此情状忙打圆场:“六姐是与十一妹玩笑呢,十一妹可别往心里去。” 顾烟感激的向她投去一瞥,嗓子不自觉的就堵住了似得,楚楚动人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泪,哽咽道:“这一去,日后咱们姐妹未必就有似近日这般的亲近甜蜜了。哥哥他性子急,做妹妹的除了顺着他也没有别的法子。还望各位姐妹千万别怨妹妹狠心,他日在哪里碰着了,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儿的……”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有些物伤其类的意思,一时也都安静了下来,心中倒有几分唏嘘之意,也并不再出言为难了。 顾满恰巧在此时过来,她原先在不远处瞧着顾烟表演,并没有出声,因此如今忽然大喇喇的一出现,倒是把几个姐妹都惊了一跳。 这些年来,顾满与顾烟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未曾停止过,二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在今日忽然要做个停止的段落了。 不论如何,这第一回合,是自己赢了。 顾满瞧着顾烟微微一笑,极为温和的上前挽了她的手,脸却朝着众人笑:“十一妹又胡说了,纵使出了府去,难道你就不姓顾了?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咱们终究还是嫡亲的姐妹。京城的圈子就这么点大,难道日后也就不碰面了不成?”XBaoShu.com 二百四十 无力招架 顾满的段位又上了一个台阶。 顾烟到了今日还记得那年的冬天,她站在梅花林里,瞧着顾满睁着一双明亮透彻的眸子瞧着自己,那目光凌冽,还含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只是瞧着,就能打一地的寒颤。 还有自己上前表示亲近之意时,她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更是让她郁郁不能平。 她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对这些偏的庶的之类的事向来不甚看重,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低人一等。 可是顾满这个嫡女的存在却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她:你不在乎是你的事,这世上的人都是在乎嫡庶之分的。 嫡女天生就注定了要高人一等的。 她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被这些迂腐的条条框框限制了这一辈子,不甘心要被一个本土女踩在头上。 八岁的顾满就已经有居高临下的神态了,她总用自己冷清淡漠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自己在她眼睛里只是一个小丑。 这一路走来,顾烟利用过许多人。 她一直以为凭着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踩着顾满过日子。事实上本来她的确是有这个机会的,顾满有个不得顾博齐喜欢的娘,而且软弱的连姨娘都能上去踩一脚。 那时王氏又没有儿子傍身。 可惜事情一步步走下来,什么都没有按照她原本计划的那样进行。 王氏安安稳稳的坐在了顾夫人的位子上,连皮毛都没被撼动过。唯一的变数顾博齐,如今也已经归了天。 所以顾烟选择退避。 这一回合,她输了。 没有了顾博齐的庇护,她的日子再也不可能如原来的那般好过。 原来她还只是被王氏房里的人看不起,如今顾博齐死了,那这侯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再也不会有顾忌,对待她这个无父又不得嫡母喜欢的庶女会踩到哪里她即使用脚指头都能想的出来。 顾烟抬起头看着顾满。顾氏一族的人样貌上大体都是不错的,而顾满是顾氏一族样貌上的翘楚,她尖翘的下巴微微扬着,一双琉璃透彻的眼睛似笑非笑。 任是谁也瞧得出她那双眼睛里的神采飞扬。 顾烟于是心内再次愤愤不平起来。 同样是顾氏一族的女孩儿,同样是一个爹生的,凭什么自己就得退避三舍才能求个安稳?而顾满却可以稳坐钓鱼台。 所以说上苍有时候并不让人觉得公平。 命数? 她顾烟从前不信,到了今时今日更加不可能相信。 顾清倒是不好再作了,从见到顾满进来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收敛了脸上的讥笑。 到了如今,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范氏要她忍着让着顾满了。因为顾满身后的王氏太强大了-----没了顾博齐,王氏也有办法令二太太王修盈稳稳的呆在二太太的位子上。 与顾满硬碰硬,顾清从来没有得过好处,她现在已有些怕了。 怕的越狠,心内的愤恨就越深。 忍着,她捏着帕子,搅得帕子一团一团儿的,皱的不成个样子。 这顿饭吃的着实令人无法下咽,顾烟才坐了一会儿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其实在之前。应该说是她穿越来的这些年,她的耐力跟定力向来都是一等一的,从来也没有坐不住过。 可是今天她坐不住了。 在你需要低眉敛目讨生活的时候,在低声下气与藏拙是刻意为之的时候。你并不会觉得心中难受。可是到了现在,明明已经没有必要仰人鼻息了,你却还是得在对手面前端着谨慎小心的态度,却是一种煎熬了。 顾满好整以暇的瞧着顾烟皱起的眉头跟眼里来不及掩饰的那丝不耐烦。心中才真正觉得有些畅快。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从顾烟脸上见到这么明显的不耐烦呢。 果然,一旦不再需要王氏了。顾烟就再也不屑于装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来。 这样的人,生来傲气满分,一直以为比这天下人都强,如今自己得了好去处,再也不必仰人鼻息,也可以做得一府名义上的女主人,心态自然是会与先前的不一样。 可是顾满偏偏就是不想让顾烟这么如意。 这么多年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也不能允许顾满令她如意。 顾烟大概以为顾承宇如今另立门户了,以后的日子就会比在顾府好过得多,其实她错了。顾承宇出去另立门户了,那么虽然他还姓顾,却再也不是那个在侯府里当嫡系的那个五爷了。 京城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没几个蠢笨人。自然能看出这次顾承宇闹着出府,已经把王家得罪的狠了。 他如今分家出去,名义上可就不再与侯府有什么关系了。 那理所当然,侯府的这一棵大树,他也别再想靠着了。 以后的日子,他们兄妹俩决计不会过的太轻松。 是时候让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大小姐出去看看世上的人情冷暖了,顺便也让他们洗洗心里那些莫须有的委屈-----王氏这个嫡母做的已经不能再公道了。 可惜有些人天生就要以一副自卑又极度自尊的心态来活着,不存半点感恩之心,这样的人,活该受苦。 对付一个自尊心极强,极要面子的人该怎么办呢? 很显然也很简单,那就是尽量舒展你的眉头,笑的能有多开心就多开心,活的能有多潇洒就多潇洒。 这样就足以令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了。 顾烟忍了又忍,手指甲嵌入肉里,能感觉到钻心的疼才将自己的理智召唤了回来。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顾烟清楚的很,因此不管怎么生气,都不能中顾满这个贱人的奸计,若是她今日在这里甩袖走人了,那顾承宇就真正在族里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向来知道轻重的,因此她也只是瞥了顾满一眼,转头曼声问云彩:“前儿我让你收起来的几朵宫花放在哪儿了?也该拿出来分给姐妹们戴的。” 云彩知晓她如今心情不好,不敢怠慢,忙上前回答:“收起来了,因为姑娘吩咐过留着分给众位姑娘们,我这就遣人回去拿去!” 顾烟却伸手拦住她,笑道:“何必这么忙?待会儿我自去取了,再到姐妹们房里坐坐,叙叙别离之情也罢。” 话题被顾烟自己转开,其他几个顾家姑娘们就都松了一口气。 她们闹了这么些年脾气,各自算计了这么久,如今已然铜筋铁骨了,却仍旧被顾烟与顾满二人之间的暗流汹涌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顾满不好得罪,顾烟也不是表面上那么无害的白莲花,她们着实不敢出声打岔,生怕触了谁的眉头又要被一顿羞辱。 大抵是因为姑娘们都大了,也渐渐开始明白起什么叫做一损即损的道理来。 顾烟幽幽的看着顾满,眼珠子转了几转,目光在波光潋滟的湖面上一扫,忽然失声尖叫道:“飞机?!” 顾满皱眉,条件反射的朝天上去看。 一碧如洗……什么也没有。 顾烟于是冷笑:自己是朝水里看的,若真是古人,虽不明白什么是飞机,也该跟着自己往水里看才是,唯独顾满抬起了头。 再加上之前的种种特例,顾烟心中闷着一口气,几乎想上前直接将顾满推下湖里淹死了事。 果然如此,她就说,顾昭看起来并不像是现代人。 当然,顾满也不像。 顾满装的可太深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不知道当日她听见自己谈明月几时有的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看笑话呢? 她曾经不止一次因为算计顾满次次落空而觉得失落难过,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本土女聪明,可是现在看来,大家都是穿越过来的。 只不过顾满胜在比自己晚些露出马脚而已。 “十一姐,你说什么呢?”顾锦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的水面,抬头看向似乎正在发愣的顾烟。 顾烟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抚额叹道:“近日在书上看到有一种能在水里活着的鸟,名字就叫做“飞机”,因此才刚眼花瞧错了,只当真有这样的鸟儿呢!” 顾清于是嗤笑一声:“只恐又是杜撰,我活了这么大,可从未见过不在天上飞,倒是在水里游的鸟儿!”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顾烟认真的摇头,道:“我也是看了书,才始信这世上果真有许多关怪陆离,不可解释之事。九姐姐应该也看过这本书的,是么?” 顾满才往天上看,便知道着了顾烟的道。 因此如今顾烟话里有话,她也只是略微一犹豫,便点头笑道:“十一妹说得对,这世上果真是无奇不有的。” 顾满承认的痛快,是因为她刚刚已经做出了第一反应,看在顾烟这个现代人眼里已经坐实了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身份,再说也没有用。 顾烟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朝她走去,低头在她耳朵旁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白芷倒是听见了,却根本一个字都听不懂。 顾满自己却听懂了,顾烟用英语说了一句话:“你迟早会死在我的手里。” 穿越同仁都已经发了话,也摆明了立场,那还有什么好说? 不死不休呗!谁怕谁?XBaoShu.com 二百四十一 求情 有句话说,一个人彻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伤痛的程度。 而顾满如今显然已经全然彻悟,彻悟到恨不得邱家一夜间家破人亡。 开了春,日子步入四月份,岸边的柳叶渐渐的垂得长了,枝条伸展开来,开始星星点点的浸入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盛京今年的春天来的格外的早,天气也格外的如人意,街头巷尾到处都飞扬着飘絮。 顾满除了斗篷,换上了素色的衣裙,立在关雎阁里,看着人来来往往的进进出出。 是顾烟使人来搬她的东西,如今别院已经彻底收拾好了,之前还未收拾好的东西,如今全都要搬走。 来搬东西,正主儿可不能不出现,顾承宇带着顾烟先去了老太太房里请安,如今在清江院陪着王氏说话。 顾满立了一会儿,转头往王氏的清江院去-----其实关雎阁也并没什么特殊的,当初顾博齐拼了命似地要跟王氏较劲,非得把这间院子取名叫做关雎阁,用来显示顾烟与自己这个住在明月楼里的嫡女地位相当之意。 可是如今又怎么样呢?她仍旧安安稳稳的住在明月楼里,顾烟却已经搬出了这个关雎阁。 中午的太阳有些刺眼,抱玉将伞打开,撑在顾满头上,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出声道:“姑娘,太太说过几日就要将这间院子给拾掇出来,给然姑娘住呢。” 陆玉然? 顾满回头最后往关雎阁那牌匾望了一眼,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顾博齐这个当哥哥的死了,她那烦人的姑姑顾筠又有力气重新闹腾了,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如今已经换了局势,若是她脑子还是清楚的,大概不会来招惹王氏。 刚进清江院的门。就见蒙雨带着几个小丫头正往外头来,顾满迎面见了,便笑着颔首:“蒙雨姐姐这是往哪里去?” 蒙雨就有些无奈的一笑,道:“那边的人不够使,五爷求来了太太这儿,太太才刚挑了几个小丫头,让我就去跟李管事交割呢。” 顾满闻言微微点头,眼睛往她身后一扫,见是几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生的都白白净净。便也不再多说,笑道:“那你快去,我便不耽误你了。” 蒙雨点头自去,正要迈步,外头清音却风风火火的撞进来,险些将蒙雨撞的摔在地上,蒙雨吓了一跳,便笑骂道:“你这小蹄子!风风火火的做什么呢,也不仔细着些。九姑娘可就在我后头呢,你若是不小心撞上了可怎么好?” 清音额头已经出了一头细汗,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忙忙的给顾满请了安。就道:“对不住啦我的姑奶奶,我这也是有急事有与太太说......” 她说话间已经伸手拨了好几次头发,蒙雨本也不是存心要计较,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便点头道:“既是如此,你自去忙你的罢!里头五爷与十一姑娘在呢!” 清音的脾气在王氏的婢女里算是暴躁的,闻言便撇了撇嘴。眉间一股子烦意,却碍着顾满在旁,偏又不敢抱怨。 顾满瞧着好笑,便道:“清音姐姐这是打哪儿来?怎么弄得这一身的汗?” 清音一边引着顾满往屋里头走,一边道:“才从舅爷那里回来。” 王庭然?顾满脚步一顿,偏头想了想,才猜想大概是大理寺的审判结果出来了。 进了屋子,便见王氏倚在棠梨木榻的大引枕上,左右两旁下首分别设了四把椅子,一色都铺着大红色的锦褥,顾承宇坐在右手第一把椅子上,顾烟便坐在左手旁第一把椅子上。 见了顾满进来,顾烟便笑吟吟的立起身来,待顾满与王氏请完了安,又跟顾承宇见过了礼,这才欠身唤她:“九姐。” 自己出去立门户了果然就是不一样,这通身的气派......顾满往她身上一扫,便见她虽穿的颜色素淡,但是衣领上却别出心裁的绣了紫罗兰缠枝花,衣领上的领扣也是娇艳欲滴的梅花领扣,衣料虽素,却是哑光的锦缎,被光一照便光彩流转,当真美不可言。 以往在侯府时,顾烟可没这么张扬,这是生怕别人以为她过的不好,所以才这样炫耀吗? 各自见了礼,顾烟便不着痕迹的挪到了左手第二张椅子上-----虽说已经分了家,但是族里的排行,家里的排行还是顾满在前,礼不可废,没有妹妹坐在姐姐上首的道理。 顾满往顾烟身上只瞥了一眼,顾烟却借端茶之际也往顾满身上溜了一圈。 虽然说是在孝中,但是女孩儿们都是爱美的,自然不可能真的一丝颜色也无,顾满上身的浅白色褙子,下身是蔚蓝色百褶裙,还围着兰色印花披帛。更显得顾满面若芙蓉,身姿轻盈-----当真做到了既合规矩,又别出心裁。 王氏并没注意二人间的暗潮汹涌,只是点名问清音:“如何说了?” 清音便上前回话:“判决昨儿下午便出来了,判了秋后处斩!” 众人自然明白这是在说谁,自然是在说杀了顾博齐的邱世安的下场。 大理寺审了这近两个月了,总算出了个结果。 秋后处斩......倒也在预想之中,王氏愣怔了一会儿,半响才叹了口气,挥手道:“知道了,老太太那边可使人去告诉了?” 清音点头:“五老爷已经亲自去了。” 顾博齐生前可未必想到,他的死还能带来这么大的好处。 上一世的邱世安永远是端着一副学究的脸,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件件都戳人心窝子。顾满至今依旧没法儿忘记他嫌恶的眼神,和看着落魄的王家族人时那不可一世嚣张至极的嘴脸。 可见这世上因果报应一事果然是真有的。 当初他把顾满的自尊与生命践踏在泥里,如今自己却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顾承宇皱了皱眉,似乎是有话要问,思索了一会儿,终究是重新又坐回椅子里,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氏见了,便偏头问他:“宇哥儿这是嫌判的轻了?” 顾承宇总觉得这事儿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他知道邱世安是个什么人,一般来说,像邱世安这种这样重视前程跟名利的人,除非他是脑子坏了,不然万万没有可能去杀朝廷命官----还是有爵位在身的官员的道理,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当初因为顾博齐的死来的太突然,接下来又有王庭然从中作梗,顾承宇急于脱离顾家这个漩涡,才并没有功夫想的那么多。 到如今清静了下来,他才觉得一切事情都显得太过巧合了。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除非是人为的。 那个歌姬也说了,之前顾博齐对她是千依百顺,从来不曾怀疑过她与邱世安之间有什么关系,却偏偏在那一日发现了。 又偏偏是在那一日,顾博齐非要去找邱世安算账。 又偏偏邱世安还当真是在食神居喝酒寻欢。 邱世安也当真吃了豹子胆,居然敢将顾博齐给推下楼。 那地方还那样显眼,似乎邱世安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谋杀了顾博齐似地,非得挑个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杀人。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的都有些不太像巧合。 如今见王氏这么问,顾承宇摇了摇头,大有深意的往顾满在座的方向扫了一眼,道:“不好说,儿子总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 王氏正想接着问下去,便见蒙雨掀了帘子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她便丢了顾承宇的事,问她:“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蒙雨是王氏跟前最得力的人,闻言便迅速镇定了神色,轻声回禀道:“太太,外头邱家太太来了,嚷嚷着要见您呢......” 大周朝虽然实行连坐,但是凭顾博齐的死,还不足以株连邱家其他人,因此邱家众人如今都仍旧好好儿的。 顾烟率先冷笑了一声:“她还敢来咱们这里?!难不成是见案子判下来了,来找咱们家闹事的不成?!” 她还真是猜对了,这个费氏可真不是一般的人,她居然带着丫头奴仆,一溜烟儿的整整齐齐的跪在侯府大门前,口口声声请侯府饶了她丈夫一命。 没见过不要脸成这样的人! 这可是命案,是今上亲口着大理寺审理的案件,邱家居然还有脸来闹?王氏噌的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的道:“她这算是什么道理?!难不成还是咱们冤枉了他们不成?!她既是有胆子,就让她去大理寺闹!拉起咱们家做什么?!”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觉得世上的人都是欠他们的,邱家无疑就是这种人。 顾承宇怒气上头,一掀衣袍站起身来,道:“欺人太甚!” 杀了侯府的人,还跑来侯府喊冤,这在世上大概也是独一家了。 顾承宇虽觉得这事情有蹊跷,但是邱世安与顾博齐的死脱不了关系却是千真万确的,如今他的嫁人还敢上门来吆喝,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便怒道:“李管事是死了吗?!府里没人了,就让她来这么闹着!”XBaoShu.com ps: 再也不敢断更了..... 二百四十二 失踪 顾承宇的怒火上了头,他想表示一个作为儿子的愤怒,可是他却忘记了,他如今已然没有资格再插手这府里的事物了。 事实上顾承宇从来也没有把侯府这块肥肉从自己的计划里抽离过,在他眼里,等他以后功成名就了,侯府仍旧得是自己的。 可是现在作为已经分家出去庶子,他再当着嫡母的面来责怪侯府的管事,显然已经是僭越了,因此王氏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去接他的话茬儿。 当官当的久了,颐指气使惯了,就会不耐烦,或者是再也装不出原来温顺乖巧的样子,顾承宇当初在锦衣卫呆了一阵时日,那阵日子又恰好处处拔尖,甚至成了当今皇帝的救命恩人,谁也不敢忤逆他,在锦衣卫这样特殊的地方混着,平常的官员谁不得给你几分脸面?一来二去的,他如今已经做不出那副尊敬嫡母的样子来了。 顾烟眼见着气氛越加尴尬,想说些什么,仔细思索以后却又明白她如今的处境是不适宜再说什么的----已经分家了,她跟顾承宇始终算是外人啊。 半响没有听见任何应答,顾承宇有些诧异的回头去看王氏。 王氏却也正抬头看着他,目光中分明带了些讥诮与不喜,似乎是在嘲笑他这个已经分家出去单过的庶子狗拿耗子。 顾满难得看见王氏如此冷待庶出的子女,对方又都是仇人,她巴不得多看一会儿热闹,自然不会多嘴。 至于外边正闹腾着的费氏?-----这样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如今谁还理她呢? 众人正都觉得尴尬的时候,幸亏有人疾步奔进来打破了沉默-----是崔嬷嬷,她掀起帘子进来,咕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趁着这一会儿,众人才算看清楚了她如今狼狈的形容-----她的发髻是散乱的,右边的脸颊肿的老高,上头还隐隐带着手指印,左边高高的颧骨上也被尖锐的东西划了几道,一张脸跟个花猫似地。 王氏便皱眉道:“这是怎么了?当着客人的面,如何这等形容?” 客人指的当然是顾烟跟顾承宇,顾承宇有一瞬间的不虞,想起了刚才王氏的冷待,心中却又明白王氏这是在借机敲打自己。让自己别再管侯府的事,又在心内冷笑了一声,干脆坐下来看笑话。 趁着这空隙,他还得空往顾满那里瞧了一眼。 顾满如今十三岁,出落的越发的漂亮,头发乌黑光亮,轻巧的挽了个简单的偏髻,只用了米蓝色的头绳又将耳后垂下的一缕头发编成了麻花辫,显得紧俏又清爽。 倒确实生的让人看着就移不开目光。顾承宇沉思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妹妹顾烟,那目光就深沉起来。 说起来,顾满也该议亲了。 话说回来。过了百天,若是顾满还是不曾议定婚事,那可就要再等三年了,而再等上三年?那时候顾满可就十六岁了...... 思及此。顾承宇心念一动,回头看了一眼王氏,似乎王氏并不曾为这件事着急呢。难道是已经有打算了? 不论如何,顾满的婚事必不能太顺当----不仅不能顺当,就是千万不要顺当才好呢。 崔嬷嬷见主人问,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太太,求太太为奴婢作主啊!” “有什么话就直说,你往日可不是这样儿!”王氏皱眉瞧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 崔嬷嬷也是个人精,她跟着王氏这么多年了,也明白最近的王氏与以往不大一样了,因此不敢再卖关子,哭诉道:“今儿派月钱,奴婢往缀锦阁给刘姨娘送月钱去,谁知刘姨娘阴阳怪气的说了好多话儿,句句都指着太太与咱们十八爷,嘴里不干不净的......奴婢听不下去,便壮着胆子说了几句,谁知刘姨娘便恼羞成怒了,支使下人将我打成了这个样子......太太,这闹得也忒不像话了!” 刘姨娘?顾满一愣,已经许久没有听见刘姨娘整个人了,从失宠了以后,刘姨娘也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在顾博齐死了之后,她还有跟正房太太闹起来的道理? 这事儿来的突兀又奇怪。 正在这时,月桐又神色凝重的进来,也顾不得顾烟与顾承宇还在身边,先就道:“太太,十八爷的乳母在门外候着呢,说是要见您。” 那乳母跟丢了魂儿似地,问她什么也只是慌慌张张的说不出来,骇的脸色都变了。 十八爷是王氏唯一的儿子,也是如今府上最要紧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一等的大事,因此月桐半刻也不敢耽搁,亲自进来禀报。 所有的事儿都赶在一块儿了! 王氏再也顾不上崔嬷嬷,一叠声的让将乳母领进来。 顾满也吃了一惊,疑惑的盯着顾成峰的乳母-----十八是出了名的懂事知礼的,虽然才四岁,但是全府上下没一个人说过他调皮,连顾老太太也时长感叹他懂事太过。 何况别人不知道,顾满却是知道,顾成峰与平常人又不大一样,完全不似一个孩童,说话理事自有自己的章法在。 有什么事情,会惊得他的乳母像个惊弓之鸟? 乳母噗通一声跪下,也不等王氏问,先就又惊又惧的回禀:“太太!十八爷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顾成峰听话懂事,加之年纪又小,他能去哪儿? 如今家里正闹了回分家,又出了顾博齐的事,家学是不用去的,顾成峰素日都是呆在家里,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 经乳母这么一说,王氏才反应过来今日还没见过顾成峰,似乎连请安也没来过,这在平日里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她心跳加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却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勉强镇定心神,指着乳母问道:“慢慢儿说!一件一件说,峰哥儿如何就不见了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今早才起来,十八爷就闹着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奴婢打发紫苏紫荷跟着他去了,谁知十八爷一去就是两个时辰,这在以往也是有的,奴婢便以为是老太太那儿留了饭,带着哥儿解闷,也就没使人去找。谁知等到晌午了着人去德安居问,那边说老太太从早起就等着十八爷去请安,十八爷却根本没过去!” 这乳母是王氏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妥帖,没什么坏心眼,除了有些贪懶,并没其他毛病,身家也干净,口齿上也来得,如今说起话来也逻辑清楚。 她顿了顿,又有些担忧的骤起眉头,声音也有些颤:“奴婢这才慌了神,指使人往您这儿、九姑娘那儿都问了,却都说没看见十八爷。跟着十八爷的小厮也在后巷安安分分的呆着呢,并不曾听说十八爷有吩咐........”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顾满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今天来搬东西的顾承宇跟顾烟-----虽然分了家,但是若是顾承栋出了什么事,那顾承宇就是顾博齐唯一的儿子了!算来算去,顾承宇还是有动机做这事。 她愣了愣,胳膊撞上旁边的椅子把,突如其来的撞击疼得她手发麻,但她无暇顾虑这个,就又问出了一句:“府里其他地方找了吗?说不定他在安哥哥跟远哥哥那里呢!” 顾成安与顾承远人都不错,顾承宇平时与他们也是时长玩在一块儿的。 乳娘抹了一把眼泪,哭的越发伤心跟惊惶:“这些地方老奴都使人去找过了,偏偏就找不见。问了一路,各房都使人去问过了,都说没见过哥儿!” 顾成峰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对这个乳母也是真好,时长也想着她,要替她养老的话也日日挂在嘴边,因此这个乳母倒是真心一心的对他,如今少爷丢了,她心中惊慌之余又有很有些难过,现在跟主母和姑娘都说开了,心里的慌张少了许多,倒是难过起来:“一个大活人呢,怎么好端端的就能不见了呢?!” 不仅仅是一个大活人,还有跟着服侍的紫苏跟紫荷呢。 偌大的侯府,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不惊动任何人就把三个人都给掳走? 顾满又把目光放在了顾承宇身上。 顾承宇也吓了一跳,随即就醒悟过来顾满如今正在怀疑自己-----是了,现在满盛京除了自己,估计也没什么别的值得怀疑的对象了。 就连那几个分明对爵位虎视眈眈的伯伯叔叔们也没自己的嫌疑来的大,谁叫自己闹着要分家,又与王氏做出了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呢? 顾承宇开始怀疑这顾成峰的失踪会不会是王氏与顾满故意设的局来坑自己,让自己背上一个残害手足的名声-----不然哪里就能这么巧呢?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自己回来这一日,顾成峰就好端端的能从侯府消失。 侯府又不是平常的地方,空间地方大着呢,来来往往的人也多的很,三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就没了? 除非是对侯府极熟悉的人,不然谁做得到?XBaoShu.com ps: 非常非常感谢 daniel_sc2 的粉红票,我会努力的! 二百四十三 找人 “怎么可能不见?!”王氏急的几乎要咬牙切齿,好容易才平静下来问那个乳母:“到处都问过了?”语气里隐隐带着颤音。实际上王氏第一个怀疑的也是顾承宇,因此面色上就带了出来,很有几分不好看。 顾承宇被看的羞恼不堪,立起身来哼了一声,怒道:“好端端的人在家里就不见了,这成什么话?!怕是十八年纪小贪玩,往哪里去玩了!后头的燕子坞着人去找了吗?还有燕子坞那边儿养梅花鹿的地方,他平日不是最爱在那里玩?花园里的那几座假山又找了没有?!” 因为定远侯府世代功勋,又因为顾老侯爷的发奋图强,因此侯府的房子占地面积在盛京的勋贵圈里算是大的,再加上侯府人数又多,后头又买了许多人的院子打通了扩展地界,因此侯府是很大的。就是假山也有好几座,还都又大又奇巧,有座假山大的出奇,于是也不知是谁想的,竟在假山那里凿出了间雪洞似地屋子,五老爷觉得甚是有趣新奇,干脆就使人在那里铺设衾褥,又装饰得全然一新,常在夏季里去那里纳凉。 顾承宇会这么问,纯粹是因为要撇清自己关系。 他虽然的确恨不得顾成峰死了干净,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贸贸然下手。 虽然自己找了个六皇子当作靠山,但是王首辅却也不是个木雕,他哪里有胆子现在就直接挑上人家打仗? “找!”王氏回头瞪了一眼顾承宇,几乎目眦欲裂,随即就吩咐崔嬷嬷:“去将刘旺家的跟林成家的都叫来!让她们带上些人去找!燕子坞、操练场都要去!挖地三尺也得把十八爷给我找出来!” 崔嬷嬷唬的屁滚尿流,磕了两个头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边跑,脚下踉踉跄跄的,差点跌个狗吃屎。 顾满站起来走到王氏身边搀住她,耐心的安抚:“母亲放心,这府里统共也就这么大。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若是没有找到,那就是真的有人居心不良混进侯府来了。 只是混进了侯府来,什么人也没动,偏偏那么准确无误的去抓二房的嫡子顾成峰?还对他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这件事可一点儿也不简单。 顾烟也凑近去安慰王氏:“太太别担心,十八弟向来听话懂事,会吉人天相的。” 王氏心乱如麻,实在是听不进去这些话,只是挥挥手,又想起一事。偏头问月桐:“这件事老太太可知道了?” 既然闹的这么大,又使人往老太太那里问过好几次消息,想必老太太也知道这件事了才是。不过于情于理,也该给老太太通报一声的。 月桐点头,神色有些凝重:“刚刚已经派菊箐去老太太院子里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小丫头打起帘子,声音恭谨:“太太,周嬷嬷、汀香姐姐来了。” 汀香跟周嬷嬷都来了,王氏坐直了身子。果然见汀香与周嬷嬷进来,汀香脸上再没有以往的随意与潇洒,一脸着急的立在周嬷嬷后头。 周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儿了,向来跟徐嬷嬷两个人最得老太太的信任。她上前几步给王氏请了安,就开门见山的问道:“老太太早起吃了早饭就等着十八爷来请安,谁知左等右等都不曾来。后面就听见十八爷房里吵嚷了起来,听说是十八爷不见了。老太太急的冒火,让奴婢来瞧瞧是个什么情况。” 顾老太太在孙子辈里如今最看重最宠爱的就是顾成峰了,她担惊受怕也不是作假。不然不会让周嬷嬷跟汀香一起过来。 顾老太太其实还是很看不上王氏,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了都看不顺眼了,都已经成了习惯了,可是最近同样的,顾老太太却也再没有找过王氏的麻烦了,也不曾因为陆墨之回京待命的事让王氏回娘家央求父兄,或许是因为她知道顾博齐已经死了,王氏肯留在侯府,不过是为的几个孩子的面上,因此不敢太过分。 说到底,顾老太太确实 没有以往刻薄了。 王氏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日子还是要过的,顾成峰在家里最小,他上头的堂兄跟庶兄都已经成年,都开始各自奔前程了,在这个时候,顾老太太的支持就显得格外的重要。王氏虽然之前在顾老太太手里吃了很多苦头,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记恨着,经过了顾博齐的事,她深知丈夫与婆家人是指望不上的,唯有自己的儿女最重要。 就算是为了顾成峰,她也不会跟顾老太太闹翻。 因此她就算再焦急,也还是竭力镇定了自己,道:“已经着刘旺媳妇跟林成家的去找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这就说明十八爷是确确实实的真的丢了!周嬷嬷一惊,与汀香对视了一眼,就再也坐不住,忙道:“既是如此,奴婢回去禀报老太太。” 王氏答应了,周嬷嬷就带着人回了德安居,将王氏那里的情况说了,言罢又忧心不已:“十八爷向来这样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如何就能平白无故的丢了呢?” 顾老太太手都在颤抖,差点连茶杯也没拿稳,幸亏汀兰眼疾手快将茶杯接了,又一把搀扶住了她。 “怎么就没了?”顾老太太盯着周嬷嬷,眉头皱起来成一个川字:“兰亭居往这里来也不过就是那几条路,总会有迹可查!难不成三个人是那地上的蚂蚁,看不见的?!”老太太说着说着便发起怒来,随手将桌上的鲤鱼戏莲的茶盏给拂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甚是响脆。恰在此时,大房的顾清与顾琳顾鑫进来请安,见到此景都不由得呆愣在当场,不住的拿眼去看一旁的汀兰。 汀兰最是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的,见状哪里不明白几位姑娘的意思,便将手背着摇了摇,示意她们如今顾老太太脾气很不好。 几人先被吓了一跳,自然就有些害怕,惴惴不安的上前给顾老太太请安。 顾老太太的脸色依旧不好,却也并没就把气撒在她们身上,只是面色不怎么好,又问顾清:“听说亲家太太要过来?”顾老太太嘴里的亲家太太就是顾清的舅母,也就是范氏的嫡嫂。范氏是淮南人,兄长在登州当了个知府,如今也是任期已满,回来述职来的。既是到了京城,就想着来拜会一下侯府。 顾老太太也乐的做这个人情,对大老爷这个庶子,顾老太太不可谓不尽心的。 顾清闻言,忙神色恭谨的应是,又声音柔柔的道:“母亲说这两日就要到盛京了。” 顾老太太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意兴阑珊的罢了,半响后叹了一口气。 顾清自然看出了顾老太太的魂不守舍,心中却摸不准是为了什么,又不敢胡乱猜测,就拿眼往房间里快速的扫了一眼,见侍立的众人无不屏声敛气,一副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安,正坐立不安之时,就见外头顾老太太身边的得意人徐嬷嬷面色严肃的进来,道:“老太太,老奴去过了。没有。”说到最后的时候,似乎有些松了口气。 顾老太太心中一咯噔,隐约的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顾筠又犯了混,想不开,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如今这样一来,那顾成峰究竟又是去了哪里呢? 正发着愁,周嬷嬷又使人回来回禀说,王氏那边也没一点顾成峰的消息。 顾老太太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的显现出来,仔细斟酌半响,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先前也说了,这府里也就这么大,哪里有人就不见了的道理?既是外头的地方没找到,就往主子们住的地方去找。叫人来,叫人给我找!” 顾鑫刚进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心内惴惴不安,及至如今才知道原来是顾成峰丢了,她心里先就有些幸灾乐祸起来,素日里顾成峰这个家伙就古古怪怪的,年纪小,却一肚子的坏心眼。 顾承宇闹分家的那阵子,顾鑫与顾满闹了回别扭,当时顾成峰也在场,却什么也没做,谁知第二天,顾成峰就当着顾老太太的面,“被”顾鑫给绊了一跤,摔得鼻青脸肿的,害的顾鑫不仅跪了一天的祠堂,还抄了好几天的佛经,抄的她如今见到那般若心经就头疼万分,如今顾博齐不见了,她是头一个开心的。 要说顾鑫也吃了不少的亏了,却还是没学的机灵一些,别人就算是幸灾乐祸,也不敢做在脸上,偏她开心的有些过了头,扑哧一声竟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这一笑不要紧,德安居明间里却忽然寂静下来,众人都如同看怪物似地看着她,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还是顾老太太先反应过来,满脸怒容的瞪了她一眼,冷笑道:“我竟不知你是这样一个人!” 顾鑫见了顾老太太就如同猫儿见了老鼠,见顾老太太如此说,惊得身子都软了,顺着椅背滑落在地上,抖抖索索的只是磕头。XBaoShu.com ps: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晚了。 另外,多谢书友121001014639357的平安符哦~~~ 二百四十四 内外勾结 二百四十四.内外勾结 人还没找着,顾烟与顾承宇是不好走的,于情于理现在不见了的都是她们的弟弟,若是甩手就走,不仅落实了人家的猜疑不说,还容易招人闲话,因此二人都只好安心坐着,心中却都有些想法。 好容易挨过了一会儿,先头去的刘旺媳妇才满头大汗的进门来,顺带还带着几个仆妇丫头在后面,一进门就擦了把脸上的汗,朝王氏道:“太太,先前有个丫头说曾在碧波庭那儿见过十八爷的!” 王氏只觉得如同轻飘飘的踩在云端里,到了如今才有了些踏实感,忙顺着刘旺媳妇的眼睛看过去,急忙问道:“那可有看见十八爷往哪儿去了?” 那是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也不过才**岁的年纪,生的普通,两道眉毛却又粗又黑,此刻听见王氏问,眼睛瞥向刘旺媳妇,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 刘旺媳妇便伸手在她腰上拧了一把,呵斥道:“太太问你话呢!还不快答!”她也是急坏了,这顾成峰要是丢了,这府里的管事怕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却仍旧半响说不出话来。 顾满皱了皱眉,上前和气的将那丫头扶起来,缓和了语气,笑问道:“别怕,不是要责罚你。只怕你也听说了,十八爷从早起到现在都不见人,也没往老太太那儿去。太太也是着急,说话才重了些。” 小丫头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圈,却显出几分活泼像来,如今见顾满和颜悦色,便放松了许多,开口却细若蚊蝇:“寅初的时候见过十八爷的,就在碧波庭那边的山坡上。似乎在与人说着话儿.......” 王氏见说,忙道:“与何人说话?” “一个姐姐。”小丫头有些疑惑的想了想。补充道:“似乎是十八爷屋里的姐姐,曾见过她与紫荷姐姐一起在花园里坐的。” 顾满想了想,便问她:“若是现在看见她,你可还认得?” 小丫头肯定的点了点头:“认得的,奴婢是洒扫的,见过那位姐姐几次,拿去姐姐又生的漂亮.......” 长得漂亮?顾满想起一件事来-----年初的时候王氏给各个院子里都换过人,尤其是顾成峰的院子里,换的还挺多。像紫荷与紫苏就是那时候换去照顾顾成峰的。但是还有一个丫头却是没换过,那个丫头似乎叫绿萝的。生的极为讨巧,水蛇腰,樱桃小嘴,长得又白皙,倒真有几分姿色。 因为顾成峰还太小,不用担心那些胡七八糟的事,给他选丫头也就都以伶俐为主,漂不漂亮并不在意的-----这些大丫头都比顾成峰大了一两轮,不过几年就要拉出去配人了。 那绿萝没被换。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是从小就跟着顾成峰的,之前是王氏房里的人,与月桐蒙雨她们都是一样的身份-----王氏身边原有从王府陪嫁带来的四个大丫头,后来都放出去配人了。蒙雨月桐这些都是后头才养起来的。 顾满回头站定,思索了一回,朝抱玉道:“去将绿萝叫来。” 好歹已经有了些消息,王氏双手合十先念了句佛。心中究竟有些忐忑。 顾满却又回头去问仍旧老老实实的站着的顾成峰乳母,问她:“这些日子依你看来,绿萝是个什么样人儿?” 在顾成峰的兰亭居里。绿萝是大丫头,乳母是管事的,二人应该没少打交道。 那乳母批了撇嘴,似乎很有些不满,但终究还是认认真真的想了一回,才斟酌着开口:“绿萝姑娘是太太派来的人,十八爷一直敬着,不敢劳动她的。这些日子听说她干娘病了,因此竟成日的不见人,十八爷也不曾问。” 意思就是,顾成峰不喜欢绿萝,又因为她是王氏的人,不想丢了王氏的脸,因此忍着她,平日里却很少要她伺候的。 干娘?顾满知道,府里的下人们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丫头们认有些势力的婆子做干娘也是经常的事,便随口问道:“可知道绿萝姑娘的干娘是谁?” 绿萝以前应该是干净的,至少之前是,不然王氏也不会放心把她放在宝贝儿子身边,自己也多多少少能察觉出来-----弟弟身边亲近伺候的人,她也是都关心的,从前没听说绿萝有那里不对劲,不然绿萝也不会安稳呆在兰亭居三年多。 乳母就挠了挠头,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横梁,回道:“似乎是什么李妈妈。” 李妈妈? “哪个李妈妈?”顾满心中一跳,似乎想到什么,慌忙追问道:“是哪个李妈妈?” 乳母见她问的急,连脸也似乎红了,就有些愣怔,半日后才呆呆的回道:“就是外头管浆洗的李妈妈啊。” “去把那个李妈妈也给我找来!”顾满依稀记得,之前的那个李妈妈是有个妹妹的,只是上一世自己并没见过。这一世也因为李妈妈出手出的太早,已经早早的就死了,才没注意,这回想起来却是大惊-----那个死了的李妈妈看着不言不语的,但是心肠却是一等一的狠辣,作为奴才敢对主子下死手,上一世更是将齐嬷嬷折磨死了。 这样的人......顾满又惊又急,生怕那个外头管浆洗的婆子真的就是死了的李妈妈的妹妹。 抱玉向来沉稳得力,很快就将绿萝给带了进来。 绿萝才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段却已经初显玲珑了,瘦瘦高高的,加之肤色白皙,因此看上去倒是显得楚楚可怜。 王氏也不等她行礼,劈头便问:“你今早在碧波庭那儿见着十八爷了?可知他现在在哪儿?” 绿萝一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闻言抬头看了王氏一眼,随即却又垂下头去,瑟缩了一下身子,嗫嚅道:“奴婢不曾见过十八爷啊。” 张口就否认?王氏愣了一下,紧跟着就像不认识她了似地,再从头到尾的将她看了一眼,冷笑道:“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这样胆小的人。我既然问你,自然是有原因的,你少跟我扯谎!” 顾满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沉重,见绿萝怯怯的往顾烟那里瞟了一眼,几乎是立即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顾烟。 顾烟却被她们两个看的一愣,紧跟着便明白了-----绿萝这是想要嫁祸呢!她又不是蠢人,怎么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截杀亲弟?就算是要,那现在也不是时候,更别提会做的这么明显,还故意露马脚! 究竟是谁这样跟自己过不去? 顾烟只略微的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就顺藤摸瓜的明白了些事情。 绿萝这个丫头顾烟是认识的,王氏房里的大丫头都是好的,尤其是绿萝,生的比清音、蒙雨跟月桐都要好,却被王氏指去照顾了顾成峰,心中自然是不甘心的。 她想到刚才顾满听说绿萝有个干娘叫做李妈妈的时候的反应,先就明白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关节。 跟顾满的仇怨的确是已经解不开的,但是这次不论是为了帮自己洗清嫌疑,还是为了帮顾承宇一年后起复铺路,她都得帮着找到顾成峰,再不济,也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才行,因此,她几乎是立即就朝着顾满道:“九姐!这个丫头有鬼!” 顾满明白顾烟的意思,不是因为相信顾烟,而是因为绿萝这个丫头确实有问题。 想到这里,顾满转过头盯着绿萝瞧了一会儿,才挥手叫刘旺家的:“刘嫂子,让那丫头再过来认一遍,看看可有认错人。” 刘旺媳妇立刻便应是,自去外头将那丫头重新给领进来,指着绿萝让她瞧:“春生,你瞧瞧是她不是?” 原来这小丫头叫做春生,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春生只看了一眼,就斩钉截铁的回顾满:“九姑娘,是这个姐姐没错的。我当时还听见紫苏姐姐唤她“绿萝姐姐”。” “你还有什么话说?”顾满微笑着朝春生点头,转头看向绿萝的时候眼神凌厉:“还是,要我把你送官你才肯说实话?” 绿萝自看见春生起心里就先凉了半截,此刻见顾满这么说,立刻惊得咬了舌头,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又下意识的拿脚去蹭地毯,低着头只是不肯说话。 顾满就冷笑了一声,怒道:“我原想着给你一次机会,找出十八爷也就罢了。谁知你竟冥顽不灵,死不认错!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道是你勾结了你那干娘李妈妈做的好事了?!想必那李妈妈给了你不少好处罢?” 绿萝惊得呆立当场,看着顾满说不出话来。 顾满见她瞠目结舌,便明白自己是猜对了,心情沉重,便不耐烦再跟绿萝扯皮,冷笑道:“素日太太对你不薄,谁曾想你竟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你可知那李妈妈是个什么样人,就敢勾结她来害主子?你也在府里多年了,难道不知道谋害主子的下场吗?!” 绿萝被顾满三言两语说的不知所措,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王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满最嫌弃这种敢做不敢当、事后装无辜的人,因此再也不耐烦理她,回头冲刘旺媳妇道:“绑了她,先扔到后头马厩里呆一晚。记得别让她死了!”XBaoShu.com ps: 不好意思,我又来晚啦。今天家里请客,后天爸爸朋友的儿子结婚...事情好多呀,不过我坚决不会再断更啦,先给大家交代一下去向,后天可能也会稍微晚一点。 二百四十五 刘姨娘 二百四十五?除害 绿萝已经不能用了,看她这情形,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李妈妈到底,所以态度才如此坚定,就算明知已经被人撞破了,也不肯说实话。不过顾满也能明白她的想法,大概李妈妈许了她什么过硬的好处,不然,曾经当过大丫鬟,如今的日子过的也不错的绿萝,没那个必要去冒险。 居然又是背叛主人的丫头惹出的事,王氏的眼睛快冒出火来,回头瞥了一眼顾烟,沉思道:“我记得外院浆洗上的那个李妈妈原是你房里楚琴的姨妈?” 以前被塞到顾满的明月楼里的那个李妈妈是楚琴的娘,之前确实是顾烟的人。 顾烟吓了一跳,见王氏面色淡淡的,并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就斟酌着回答:“楚琴早就被她舅舅抱去养了的,与她亲娘却是不熟,跟这个姨妈也从无往来的。” 顾承宇听出些味儿来,忙着给妹妹开脱:“楚琴那丫头不是早就已经被老太太作主远远的送走了么?烟儿与她早就没了联系。” 言下之意便是,这个屎盆子可千万别扣在顾烟的头上。 王氏笑了笑,却并没再说什么话了,专等着林成家的把那李妈妈带上来。 过了一会儿,林成家的没来,她身边的一个婆子却进来回话:“那李妈妈不见了踪影,现在林嫂子正带人寻呢!” 不见了?!刚好在这个时候不见了,就算是说她跟顾成峰的失踪没关系都没人信! 顾满当机立断,吩咐那婆子:“叫林嫂子带人仔仔细细的搜,另外面派人去问发子,今日都有谁出过府!” 那婆子忙去了,顾烟就问道:“一个外院浆洗的婆子,哪里来这么大胆子敢绑主子?” 自然是有她的原因。 顾满想了想,觉得头疼欲裂。却又想起一件事来,即刻起了身,对王氏道:“母亲!我去缀锦阁那里瞧瞧。” 顾清不喜欢缀锦阁的名字,因此换了锦绣苑的匾额,如今刘姨娘住的地方才是缀锦阁了。 王氏便道:“若又是她出来惹事呢?我另外着人去罢!” 刘姨娘那里总有些古古怪怪的,自从她的随从刘婆子放蛇意图加害顾满,侯府众人就都有些害怕她们主仆。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顾博齐都死了,她们那里虽然冷清,但是到底没人敢过多欺凌的原因。 刘姨娘的母亲是南疆的,会些蛇虫鼠蚁的小把戏不奇怪。 色衰爱弛。刘姨娘自从流产了之后姿色就大不如前,也不会如之前的那般小意奉承,顾博齐的心思大部分都转去了玲珑那里,并没什么功夫留给她。 她安安静静的呆了这么久,现在终于等不及了,亮出了锋利的爪子。 这种人实际上是很恐怖的,顾满自己过去,王氏实在不放心。 顾满猜不到刘姨娘是想做什么,但是想对顾成峰不利是真的。 旁人去。刘姨娘未必就看得上。 不怕别的,顾满就是怕刘姨娘用那些南疆的东西来对付顾成峰,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还不如自己亲自去走一趟,摸一摸刘姨娘的底才行。 因此她想了想。笑道:“母亲您放心,不会有事的。这一趟还是我自己去吧。” 执画与抱玉都学了些功夫防身的,王氏见阻止不住,就道:“那等执画来了。你再去。” 刘姨娘到底想做什么? 顾烟瞧了一眼顾满,打算与顾满一同去缀锦阁打探个究竟。 刘氏绑了顾成峰的话,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现在顾博齐已经死了。那就没有争宠之说,刘氏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若是说有仇的话,顾满确实跟刘氏不对付,但是当年的事,如果刘氏要恨的话,得恨自己跟顾筠更多才是。 还是说,刘氏是想一箭双雕呢? 刚才王氏都已经怀疑自己了。 那个已经死了的李妈妈又恰好真的是楚琴的亲娘,这个李妈妈却又是楚琴的姨妈。 如果事情真的跟李妈妈有关,那自己就是浑身都长了嘴都说不清。 刘氏难道是想除去顾成峰的同时再让自己搅入到这一潭浑水里面?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顾烟不想坐着等事情的结果,她也不是可以安心等结果的人,于是她站起来走到顾满身边,道:“九姐,我陪你一起过去。” 是陈述句。 王氏有些诧异的看了顾烟一眼,却顿了顿,没答话。 顾烟这个姑娘,从小就懂事听话,对嫡母有着恰到好处的尊敬跟亲近,却又不过分谄媚,对自己的亲姨娘也没有忽略,跟自己的亲哥哥关系极好,顾博齐更是把她当作宝贝。 从前王氏是想的少,到后来脑子清楚了,想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 从小就能明哲保身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会是什么好人? 尤其是分家的事情,顾烟也没少话里话外的带刺……. 顾满早就猜到顾烟为了证明清白,也为了知道刘姨娘究竟打什么主意,会跟着自己一起去,因此半点不意外,点点头。 等了执画过来,众人就带着些五大三粗的婆子往缀锦阁来。 缀锦阁地势偏,走了半日才到,才走到拱桥中央,就能看见缀锦阁灯火通明,门口那儿影影绰绰的站着些人。 等走进了瞧,才看见穿了一身蜜合色绸缎直身长袍的刘氏站在最前面,领着几个人站在院外的空地里,似乎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刘氏苍老了许多,不过这么短短几年的时间,她已经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变成了一副半死不活的妇人,眼角上爬上了许多皱纹,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分外的可怖。 纵使这个人顾满跟顾烟都怨恨的很,但是看了她这个样子,心中又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些怜悯来。 一时没人开腔,四处都安静得很,才开春,也没什么虫鸣鸟叫的,只能偶尔听见呼呼的风声,甚是吓人。 倒是刘氏自己先开口跟顾满与顾烟打招呼:“什么风把九姑娘与十一姑娘一道儿吹来了?” 言罢又看着顾烟笑:“听说十一姑娘如今已经跟着五爷出去另立门户了?妾身一向不得出门,自然也不得消息,如今才跟姑娘您道喜,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顾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抿唇而笑:“刘姨娘多虑了,您这声恭喜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晚?” 说完,见顾满正盯着刘氏瞧,就话锋一转,反问道:“不知道姨娘这么晚了,还站在这风口里作甚?” “没做什么。”刘姨娘往顾烟身后看了一眼,笑道:“我在等老爷呢!” 说的顾烟与顾满带来的人都吓了一跳,环顾了一圈周围,都觉得凉风嗖嗖的吗,慎得慌。 顾烟自己也愣住了,只是她到底反应快心思巧,何况她也不在乎神鬼之说,便沉声道:“姨娘说笑了。” “叫十一姑娘见笑了。”刘姨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面色沉静,并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顾满,淡淡道:“从前老爷还在的时候,我就是日日带着人在这里接他的。如今老爷走了,妾身心里总有些痴心妄想,想着他还会回来。” “姨娘对父亲果真情深意重。”顾满终于开口接了刘姨娘的话,一边又看了看她带着的人,道:“只是不知道姨娘带着一个外院的浆洗婆子,一起等父亲是何意?” 顾烟猛然盯紧了顾满手指的那个人,一眼就认出了就是传说中的李妈妈,因为这个李妈妈跟那个死了的李妈妈长得几乎一样,连额头上的那颗黑痣都差不多。 刘姨娘摇了摇头,往后面看了看那个婆子,抬头看着顾满:“我还以为姑娘贵人多忘事,不记得这个婆子了呢。” 顾满倒是真的想不认识,可惜那个李妈妈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深刻的不亚于邱世安邱苍梧给她带来的痛楚,让她想不记得都难。 冷笑了一声,顾满开门见山的问她:“十八呢?” 刘姨娘闻言眼神却有些空洞,晕乎乎的看了一眼顾满跟顾烟,又朝天上看了一会儿,怅然若失的叹道:“原来他排行十八啊……若是我的孩子也活着,他就是十九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然咬牙切齿,连眼里都迸射出恨意来。 刘氏半眯着眼睛将视线投向顾烟,明明脸都已经快扭曲了,却还是轻声细语的问她:“十一姑娘,真谢谢您在姑奶奶那里替我说话呢。” 顾烟就想起挑拨顾筠跟刘姨娘的关系的事情来,忍不住有些惊恐又有些恼怒的看向顾满-----她条件反射的以为是顾满去告密了。 刘姨娘却又忽然夸张的张口大笑,笑的几乎眼泪都要出来,朝着顾烟怒吼:“你挑拨也就算了,为何还要给我喝那碗汤?为什么?!” 顾烟见她逼近,第一反应便是往顾漫身后躲,还不忘拂袖怒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又忙看着顾满,央求似的,道:“九姐姐,刘姨娘怕是疯了,咱们肯定什么也问不出来,不如回去罢?!”XBaoShu.com 二百四十六 滑稽的要求 顾烟当初因为刘氏故意设计,差点在悬崖那里丢了性命,之后便下定决心一定不会让刘姨娘好过。 那碗让刘姨娘流产的落胎药是她通过柳氏的丫头铃铛的手送上的,顾筠也是顾烟挑拨的,此刻听见刘姨娘一股脑的全部都嚷嚷了出来,顾烟心里当然不好受,这里人这样多,再加上自己本来就是冒着不孝不悌的名声跟着顾承宇出去另立门户的,若是这件事再传扬出来,她可真的没了脸做人了。 见顾满沉着脸不说话,她探头出去瞧,果真见四周的人都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大囧,拿袖子遮了脸,只是央求顾满快些离开。 顾满当然不可能离开,听了刘姨娘的这些话,她就知道,顾成峰的失踪必定跟刘姨娘有扯不清的关系。 现在要是走了,顾成峰会怎么样谁能保证?她不可能拿顾成峰的性命去冒险,绝对不能。 “刘姨娘深夜等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同我们叙旧的?”顾满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去回答顾烟,反倒是仍旧好整以暇的看着刘姨娘:“姨娘对父亲倒真的是情深意重,出乎我所料呢。若是知道姨娘对父亲这般倚仗......”她又看了一眼刘姨娘,淡淡笑道:“该请姨娘去父亲坟前烧张纸钱的。” 刘姨娘听见顾满提起顾博齐,先是明显的一愣,而后有些愤恨似地咬了咬唇,半响却又有些不忍心似地皱起眉头,手不安的在裙摆上打着旋儿。 看来这个刘姨娘对顾博齐的确有些真情在,顾满见刘姨娘这副样子,便知道刘姨娘的确是对顾博齐有情义在,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了还对顾博齐的事起反应。顾博齐倒是真的对女人上有法子,能让这么多女人都为了他要死要活的,在负了人之后还叫她们怀念。真可惜。他所有的精力跟能力都拿去放在女人身上了,到最后死了都是因为一个女的。 刘姨娘见顾满说了那句话之后便不再出声,便冷笑道:“我是老爷的人,自然只为老爷着想。” “那姨娘绑走了十八弟,也是为了我父亲着想么?”顾满见刘姨娘眼底有愤恨一闪而过,便继续道:“姨娘是聪明人,如何不知道稚子无辜这个道理?若是姨娘有什么不满的,朝我来便是,何苦去为难一个才四岁的孩子。” “九姑娘说的倒是轻松。”刘姨娘讥诮的看了一眼顾满身后跟着的执画跟抱玉,特意盯着抱玉瞧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倒是想从九姑娘你身上下手呢,可惜您身边实在藏龙卧虎,我连你的身也近不了呢。” 顾成峰身边的人一样也谨慎小心,还不是被刘姨娘钻了空子? 顾满看了一眼瑟缩在刘姨娘身后,面无表情,尽量装死人的李妈妈,冷笑道:“姨娘收买人心的本事好像特别强。李妈妈一家子都甘心为您做事呢。什么时候姨娘也教教我这个御人的功夫,也省的我老是要担心祸起萧墙才好。” 刘姨娘知道她这是在讽刺自己,但是也只是置之一笑-----现在自己手里有顾成峰。顾满再厉害,也只能逞口舌之快而已。 倒是李妈妈有些心虚,抬眼飞快的扫了一眼顾满,又极快的转过头去。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不想再跟刘姨娘虚已委蛇,顾满伸手一挥,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就极自觉的站了出来,疾走几步越过了刘姨娘与李妈妈一众人。跑到缀锦阁门前。 顾满瞧了一眼刘姨娘,沉声道:“姨娘,你不介意我这几个婆子进去找找我十八弟吧?他太贪玩。多亏姨娘收留他这一天。” 刘姨娘立刻变了脸色,阴沉着一张脸盯着顾满,阴恻恻的吐出一句话:“难道九姑娘忘记那年的教训了?我这里古怪的东西可不少,上次是蛇,这回可能是虫,也可能是癞蛤蟆、剧毒的蟾蜍......说不定碰上就丢了性命呢。” 那几个婆子闻言果真就站住了脚,犹豫的看着顾满与刘姨娘对峙。 前几年顾满在后花园里被毒蛇逼着,差点还害死欧阳公子跟抱玉的事,众人都有耳闻。 顾烟瞧见刘姨娘脸上丝毫没有掩饰的愤怒,竟然有些后悔跟着顾满来了。要是被留意你爱那个的毒蛇咬一口,嫌疑倒是真的解除了,但是这条命也就真的没了,好不容易才穿越捡了条命,顾烟还有一肚子的想法要实施呢,如果真的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太冤枉了? 她正胡思乱想,就听见顾满道:“那姨娘不妨跟我说说,你挟持了十八,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刘姨娘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尖锐着嗓子几乎用吼叫着看着顾满:“我要那个小贱人还有顾筠给我的孩子偿命!偿命!还有你们那个老太太,她纵容女儿害死我的孩子,我就要拿她最宠爱的孙子开刀!” “十一妹已经分家出去单过了,你不是知道吗?”顾满并不生气,也并不着急,只是站在原地跟刘姨娘讲道理:“而我姑姑也是早嫁了人的人了,你对她们的仇怨,为何要转嫁到我们身上来?老太太那儿就更可笑了,她重视所有的孙子呢,十八弟不过是因为年纪小了些,老太太才格外的宠爱了一些。这样也要成为你对他下手的理由?” 有这个心思在这里跟刘姨娘废话这么多,还不如赶紧去报官!顾烟有些不耐烦了,她对刘姨娘这么盯着自己觉得很害怕,又觉得自己牵扯进这个事来很无辜,那又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死了也就死了,如果不是因为牵扯到楚琴的亲娘这件公案,她绝对不会冒这个险。 “九姑娘,我知道您口才好。可惜我偏偏不喜欢听。”刘姨娘无所谓的笑笑,捏了捏身上带着的小荷包:“这样吧,九姑娘答应我两件事,我就把十八爷完完整整的送回给您。若是您不答应,说不定哪条不长眼的毒蛇遇上了十八爷,咬一口也就罢了。” 这么**裸的威胁之意,傻子都能听出来。 顾满于是不置可否,抬了抬下巴,道:“姨娘先说。” “第一件,把顾筠给我绑过来,十一姑娘今日也别想再出缀锦阁的门了。杀人本来就该偿命。”刘姨娘眼睛也不眨,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要求是天方夜谭。 “第二件,你答应邱家的提亲,嫁去邱家。” 第一个要求众人隐约已经能猜到,这第二个要求才算真的是石破天惊,把众人惊得呆立当场,连惊呼也给忘了。 顾烟先听见刘姨娘要自己留在缀锦阁再也不能出去之时只觉得手脚发冷,因为顾满这个人,对自己的亲娘亲弟倒是极为爱护,可是对自己这种只会跟她做对的庶妹,那可是没有一点情分在,不仅没有情分,还有许多仇怨,她不觉得如果能拿自己的命去换顾成峰的命,顾满会不做这个交易。 可是等她听见第二个要求,便知道刘姨娘跟顾满做的这笔交易不可能成真。 邱家?开什么玩笑! 谁不知道顾博齐是被邱世安杀死的?邱世安现在还在大理寺的监牢等着秋后处斩呢。顾满如果真的答应了邱家的提亲,嫁过去给邱家当媳妇,那么,这大周朝的史记怕是都能有顾满的一笔。 嫁给杀父仇人的儿子呢,这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不可思议的事儿,倒是顾满非得成为大周朝的笑柄,受万人唾弃。 看来刘姨娘也不是个傻子,心里是知道顾满当初也有推波助澜的。 顾烟先还觉得委屈,如今却觉得刘姨娘怕是上天派来帮助自己折磨顾满的。 执画跟抱玉对视了一眼,都是又惊又气,抱玉向来沉稳,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执画却是一副暴脾气,当下就怒道:“呸!什么狗屁条件!奴婢刚才听着姨娘说等老爷,还以为姨娘是个多有情有义的人儿,现在看来全部是在放屁!若是姨娘对老爷有一丝情义在,也不会出这样的馊主意!把九姑娘嫁给邱家?亏姨娘你想的出来,老爷要是地下有知,怕都得气的活过来把姨娘带下去!省的姨娘一天到晚的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执画一生气就容易找不到重点,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她话里的意思众人却都能听明白的,刘姨娘先盯着她看了一眼,嘲讽道:“好牙尖嘴利的丫头,要是拿来给我做人罐,用来养蝎子应该是极好的。” 执画吓得脸都有些白,却仍旧气呼呼的站在顾满前面,一副母鸡护犊子的架势。 顾满却伸手轻轻的将执画往后边一拉,好整以暇的看着刘姨娘,笑道:“姨娘就这两个要求?” 刘姨娘原以为顾满听见这两个要求,非得痛哭流涕不可,要么就是羞愤欲死,谁知道她仍旧云淡风轻的,跟不知道这两个要求意味着什么似地,心里倒是有些惊讶。 顾满向来也古怪的很,刘姨娘留了个心眼,见她虽一直都在提及顾成峰,但是却一直没有问自己顾成峰如今状况如何,在哪里之类的问题,心下就有些忐忑,回过身去吩咐李妈妈:“你去阁楼里瞧瞧人还在不在。”XBaoShu.com 二百四十七 毒蛇 李妈妈动作手脚很快,顾满注意到她的左右脚有些不平衡,走起路来有些颠颠的。 没过一会儿,李妈妈就满脸愁容的回来,还特意的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顾满,有些慌张的将嘴巴附在刘姨娘耳朵旁边,轻声道:“姨娘,人不见了!” 不见了?!刘姨娘双眼如同利箭一般迅速射向顾满,含着万分的怒意:“九姑娘动作可真快,难怪你要在这里同我扯上这半天有的没的。九姑娘你倒是好算计啊!” 在顾满动身往缀锦阁来的时候,就已经能基本确定顾成峰是被刘姨娘带走了,既然如此,她当然不可能蠢的坐以待毙,难道还真的要跟刘姨娘谈条件吗?她又不傻。刘姨娘在侯府里的能量不强,充其量也就是收买几个下人替她跑跑腿,顶 天乐意就是打听着顾成峰的行踪,再趁着顾成峰不注意把他掳走了。 能成功还得归功于顾成峰年纪太小,加上对身边的人也没有防备,不然的话,刘姨娘想要在侯府里劫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顾满当时便吩咐了白芷与沛音去寻发子,带人偷偷的 从西边过缀锦阁来搜-----刘姨娘能控制的,也就只有缀锦阁了,不把人藏在缀锦阁,还能藏在哪里?何况依刘姨娘不相信任何人的个性,藏在哪里她都不会放心的,只会把人放在自己 的眼皮底下。 刚刚顾满耐着性子跟刘姨娘扯了半天,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叙家常,指望刘姨娘自己大发慈悲的放了顾成峰。 求人不如求己,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谈不上什么好算计。要说算计,谁算计的过姨娘您?连十八弟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都能被你给收买,帮你做事,全然不顾背叛主子的后果。”顾满皱了皱眉,看着刘姨娘。心知刘姨娘不能再留着了。上一世的刘姨娘最后是坐上了世子夫 人的宝座的,这一世么,没了顾烟这个盟友,又有自己重生后的一番乱来,刘姨娘不过就是个姨娘而已,因为没了什么攻击性,顾满一时竟然都忘记了还有这号人的存在。 直到这一次刘姨娘把手脚动到了顾成峰身上,顾满才惊觉,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刘姨娘沉默了这么久。或许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现在她能对顾成峰动手,下一次说不定就是王氏,再下次就是自己了。 这种祸害,不能留。 “九姑娘想送我去见官?”刘姨娘看出顾满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手似乎无意的划过腰间,低头吃吃的笑,像是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 顾烟眼尖,又一直防着刘姨娘,当下急急的往后面一退。独独将顾满跟执画抱玉三个人让在了前面。 执画又急又气,回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顾烟,到底是忍不住,哼了一声。讥讽道:“十一姑娘的动作倒是真快。” 顾满却并不在意顾烟的动作,而是看着刘姨娘身后的李妈妈,淡淡的出声提醒:“李妈妈,你床底下还放着那样大的一个包裹。里头可有不少真金白银呢。原先若是我没来,十八弟也没证据是你们抓走的,你还可能可以享用那些东西。可 是现在我来了。若是我死在了这里,刘姨娘自不必说,必死无疑了。你也脱不了干系呢。” 李妈妈闻言却当真犹豫了,她这个人跟那个死脑筋的姐姐不一样。她还想好好的活着,拿着那一大笔银子远走高飞,随便到哪个乡下当个地主婆,一家人好好过神仙日子呢!反正她只不过是个浆洗婆子,也跟那个死鬼姐姐不一样,不是侯 府的家生子,签的是活契,如今眼看着也快到期了。 现在事情败露了,自己虽然可能会被迁怒治罪,可要是顾满死在这里,那可不仅仅是治罪这么简单的了,到时候王氏怕是把自己大卸八块都不能解恨,忍不住拉了拉刘姨娘的袖子。 这一拉却拉出了麻烦来,刘姨娘的袖子里猛然蹿出一条深绿色的东西来,长长的,弯弯的哧溜钻进了李妈妈的衣服里,缠绕在了她的脖子上,那滑腻冰凉的触觉冻的李妈妈一激灵,忍都忍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哆嗦,颤抖着对上了一双冰冷发 凉的眼睛。 竟然就是自己之前见过的,常跟着刘姨娘的那条通体翠绿的青蛇! 李妈妈害怕得缩了缩脖子,扁了扁嘴,几乎都要喊出声来,最后还是及时的把那惊呼声吞进了肚子里,战战兢兢的对着刘姨娘,连声音都不敢太大,生怕那蛇在她脖子上咬一口,央求道:“姨娘救命啊,奴婢可是为您办事的人......” 早在见那蛇蹿出来的时候,执画跟抱玉就把顾满拽在了后面,一脸戒备的看着,当下又觉得不放心,立刻当机立断吩咐那群婆子:“你们还不过来护着姑娘?!快使人去找人来!” “找人?”刘姨娘满脸阴沉,冷笑道:“那你们就试试是人来的快,还是我这蛇的动作快!” 刘姨娘盯紧了顾满,伸手在嘴里打了个呼哨,那条蛇睁着两只绿豆大的眼睛瞧了一眼李妈妈,嘴里的信子一抽一吐,直接将李妈妈吓得尿了裤子,扁着一张嘴偏偏又哭不出声音来,才懒懒的从李妈妈身上溜下来。 当蛇尾巴差点要脱离李妈妈的脚的时候,李妈妈自以为安全了,大声呼了一口气,哭爹喊娘的把脚往回收。谁知就在这么一霎那间,那条蛇猛然回过头在李妈妈脚腕上咬了一口,速度极快,快的连刘姨娘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李妈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后退了几步没站稳哐啷一声坐在地上,碰倒了院门口的盆栽。 这条毒蛇显然比几年前的那条还要恐怖,李妈妈僵直了身体想坐起来,但是几次都没成功,好不容易成功攀住了旁边的树杈慢慢的站起来了,忽然瞪圆了眼睛,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弹了。 几个婆子爆发出惊人的叫声,尖叫着往后退,她们虽然是下人,但也是惜命的,不可能真的为了护着主子不要自己的命。 顾烟只觉得毛骨悚然,脚背上似乎有什么在爬似地,由不得尖叫一声,等看清楚自己脚上并没有东西的时候还没法收住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恐惧,扯着入画跟云彩的手,死活都不肯放。宅斗的这些伎俩都是在背后使绊子,效果并不是立竿见影的,但是要是被毒蛇咬了,那下场就会如同地上躺着的李妈妈那样,先前还生龙活虎,立刻就没了生息。 听见了顾烟的叫声,刘姨娘才古怪的笑了一声,揪着那条蛇的尾巴将它提溜起来,一步一步惨笑着逼近顾烟,喉咙里一遍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连顾满都骇的退后了两步才站稳。 “你干什么?!别过来!”顾烟惊得想哭,惊慌失措的直往后退,想吩咐人来挡着,心中却明白这是不可能的,顿时觉得心内灰了。 眼看刘姨娘逼得越来越近,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哭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刘姨娘此刻却顾不得顾满了,一个劲儿的只朝着顾烟逼近,那绿油油的蛇缠绕在她的手上,昂着头盯着顾烟吐信子,看起来诡异又可怕。 顾烟瞧瞧顾满,再回头看看一片漆黑的来路,心知逃跑是不可能的,却也不肯就此认命,抱了最后一丝希望,对刘姨娘道:“姨娘最恨的人难道该是我吗?!要是没有九姐的帮助跟默许,我怎能......”她话还没说完,眼前却忽然闪过一个黑影,飞快的停在了面前。 这短短一盏茶时间,顾烟觉得自己过了一年似地久,脚底下已经有些发虚了,她看清来人是顾承宇,才放心的哭了出来:“哥哥救命!” 顾承宇身手是极好的,到底是在锦衣卫呆过的人,他迅速将眼睛定在刘姨娘手上,冷笑着问:“你想做什么?!” 刘姨娘见了她们兄妹二人,更是新仇旧恨一起冒了上来,眯缝着眼睛看着顾承宇,嘲讽的看了一眼顾烟,摸了摸手上蛇的脑袋,那蛇就飞快的再次蹿了出去。 顾承宇来得急,再加上是来侯府,并没有带兵器,因此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见那蛇蹿出来了,本能的就拿手去接,倒是攥住了那条蛇,可惜那蛇滑溜溜的,根本抓不住,不过一刻,那蛇已然缠上了他的手腕,飞快的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顾承宇只觉得钻心一般的疼痛,低头看见手背上两个黑点,不由大急,还不忘回头朝顾烟道:“快走!” 顾烟见他受伤,立刻顿住了脚不动,本想奔过去,谁知那条蛇不紧不慢的在地上滑着,似乎是朝自己的方向来了,不由得又急又恨又害怕,退了好些步都没能站得住。 这回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顾烟只觉得不甘心,看了前面的顾满,狠了狠心,倒是把害怕的心思去了几分:自己要是死了,刘姨娘也不会放过顾满。黄泉路上也有这位穿越同仁做伴,不算吃亏,横竖没输。XBaoShu.com 二百四十八 抄家 二百四十八.覆灭 谁知顾烟正胡思乱想着,看着那蛇快要到眼前的时候,后头猛然撒来一阵雄黄粉,倒是把她呛得半响出不了声,不住的咳嗽。 那蛇见了那一大圈明晃晃的雄黄粉,就停在了前面不肯再动了,只是还是扬着头吐着信子,隐隐有威胁之意。 顾满回头一瞧,原来是顾成峰带着人来了,她头晕眼花的,经过这一场吓,不由觉得有些腿脚发软,晕乎乎的闭上了眼睛。 顾成峰眼神凛冽,小小的包子脸上全无笑意,眼里的深沉阴冷绝对不是一个四岁的小孩该有的情绪,可他黑如点漆的一双眸子就是不加掩饰的迸射出那种气势来,看的刘姨娘心底都有些发麻。 见了主子来了,那些原先跟着顾满来的婆子们这才扭捏着赶上前来,紧紧的围做一堆,带着讨好的笑看着顾成峰。 顾成峰却先跑到抱玉那头,确定顾满没被蛇咬着,这才松了一口气,指挥抱玉:“先把九姑娘带回去,净慧师太来了,恰好让她来看看。” 抱玉跟执画忙应是,就现从刘姨娘屋子里寻来藤椅,着几个婆子扛了,一路先回了明月楼。静慧师太果真已经等在明月楼了,见了执画跟抱玉回来,沛音与沛琴早迎了出来,见顾满面色苍白的闭着眼睛,都吓得慌了,忙问抱玉跟执画原委 抱玉跟执画简单说了一遍,又道:“幸亏十八爷来的及时,倒是并没被那蛇给伤着。还是得劳烦师太给我们姑娘瞧瞧才好。” 静慧师太忙念了句佛号,道:“应该的,应该的,快让姑娘好生躺着。” 忙乱了一番,好容易才把顾满放置在了床上安置好,静慧师太将手往顾满手腕上一搭。先把起脉来,面色有些凝重,,忙问道:“说是并没被蛇咬着,只是瞧九姑娘这样子似乎是沾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二位姑娘可有印象?” 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执画跟抱玉对视一眼,都想不起来顾满有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条蛇从头到尾都没碰过顾满啊。 静慧师太皱皱眉头,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又伸手探了探顾满的额头。回身从跟着的小尼姑手上取出一个小匣子来,又借了执画的簪子从匣子里挑出些黑漆漆的东西来,交代执画:“去吩咐人化在水里,给九姑娘服下。” 执画吩咐小丫头去了,自己却又觉得不放心,跟着去了小厨房。 秦氏见了执画亲自跟来,不由得有些诧异,还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岔子,不由有些忐忑。等听见执画说是要水化药,才松了一口气,又悬起心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姑娘身上不舒服?” 执画一面亲自拿温水将药化开。一边叹了口气,道:“要只是不舒服还好了,我瞧静慧师太方才那样子,还真有些担心。说来说去。都怪那刘姨娘!” 顾成峰等送走了顾满,立即转头去着人将顾承宇带出去,又特意吩咐:“立即拿帖子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千万别耽误!就算是绑也得绑个大夫来才成!” 现在顾承宇虽然丁忧在家,但到底是皇帝的救命恩人,又刚刚才分家出去,要是死在了侯府,这会让别人怎么想? 发子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刘姨娘,虽有些不放心,但是到底知道轻重,立即带着人将顾承宇背起来,一路小跑着往外院去了。 刘姨娘这才轻笑出声:“哟呵,太太生了个好儿子。”她很嫉妒,她的儿子才几个月就没了性命,而王氏的命却真好,不仅女儿嫁给了陈王世子,儿子又生的这般聪慧知礼。为的这个儿子,看这侯府上上下下把王氏抬高了多少?!她不甘 心! 顾成峰一撩袍子,小大人似地转过头瞧着刘姨娘发笑:“多谢姨娘夸赞。可惜姨娘却没有这个福气了!” 刘姨娘被戳中心病,顿时无比恼怒,手上拽着那条蛇,与那蛇一同朝着顾成峰看过去,半响才若无其事的轻哼了一声,将那蛇从尾巴开始,一圈一圈的缠绕在手上,似乎在绕着玩儿。 顾成峰只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盯着刘姨娘:“想对我动手?”言罢却不等刘姨娘回答,朝着自己的书童抬了抬下巴,舒默立即一脸得意的摇了摇自己手上的雄黄粉。 顾烟吓得腿脚发软,刚刚忘记了跟发子他们一同出去,如今闻言正要挪脚出去。 刘姨娘却忽然叫住了她:“十一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顾烟顿时身子一僵,瘪着嘴几乎要哭出声音来了。 这个向来笑靥如花的十一姑娘也能做出这个表情来,看神态还很狼狈,若是被顾清她们看见了,想必会觉得心理平衡很多,刘姨娘见顾烟站住了不敢动,就似笑非笑的朝顾成峰说话:“十八爷,我刚刚可没朝九姑娘动手,我若是先盯着她 ,您也没法儿再见到九姑娘了。” 顾成峰一扬眉毛,狭长的凤眼眯成一条缝:“所以姨娘的意思呢?” “当然是要请十八爷成全我,让我与十一姑娘好好结算结算这些年的旧账啦。” 云彩抿了抿唇,伸手将顾烟拽后,自己却跪朝顾成峰跪了下去:“十八爷......!” 顾成峰伸手一挥,并不让入画将话继续下去,仍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刘姨娘:“不用了。姨娘的这些账,要算也等有机会再算。现在,姨娘还是去官府吧。” 即刻就涌上来一批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刘姨娘,顾成峰斟酌了一会儿,道:“姨娘,你这蛇再毒,也不是没法子解,还是别负隅顽抗了。你讨不到好处的。” “我这蛇毒当然可以解。”刘姨娘见顾成峰转身要走,立即开口:“可是,九姑娘身上的毒你们未必能解的了!” 不出所料,顾成峰立即顿住了脚,回过头微微蹙眉看着刘姨娘,眼里冷淡中带着肃杀之意。 见他停住,刘姨娘并没想其他,先不忘自己刚才提的条件:“我知道十八爷是聪明人,也不想在你们姐弟身上下功夫,怕得罪你们太过。所以我还是给了九姑娘一条活路。” 顾成峰张了一下嘴巴,看不出情绪:“说!” “我刚才跟九姑娘提过的,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条,是要顾筠跟顾烟的命,这是她们欠我孩子的!” 顾成峰于是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顾烟,那眼里分明什么情绪都没有,却看的顾烟浑身发冷。 “第二条,我要九姑娘答应邱家的提亲,嫁给邱苍梧。” 这话才一出口,刘姨娘与顾烟就明显感觉到顾成峰身上明显遮不住了的寒意。 “嫁给邱家?”顾成峰似乎在自言自语,嗤笑了一声,随即就漫上无边的愤怒。简直好笑,为什么要顾博齐死?就是因为这个老家伙总是喜欢在顾满的婚事上动手脚,指望着卖女儿得银子,就是因为他是个拖累,没法儿令顾满跟王氏活的 舒心。 何况邱家是什么东西?!邱家这种地方,就算是顾成峰自己死了,也不会把顾满嫁进去。 他正要开口,忽然有火光猛然亮起来,原来是发子举着火把,带了林成跟刘旺,后头又领着几个小厮来了。 刘旺跟林成在这个时候还不忘给顾烟跟顾成峰请安,又禀报顾成峰:“十八爷,才刚有人来报,邱家遭锦衣卫上门抄家了!” 邱家遭抄家是迟早的事,邱世安仗着家里钱多,给人送的钱跟礼还有歌姬数不胜数,踩着人上位的事也没少干,如今邱世安又杀了人,那人还是有爵位在身的勋贵,早就惹了御史的眼了,那些言官好不容易盯上了一个人,恨不得立刻上书弹劾表忠心才好,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邱家? 再加上邱家的银子多,多的是人想喂饱自己的钱袋呢。 顾烟一愣,心里竟然觉得很可惜,她还是很想看着顾满嫁过去的。 刘姨娘却没有她那么淡定了,几乎有些歇斯底里:“怎么可能?!杀人的是邱世安一个,关邱家什么事?!” “这些话是谁跟姨娘说的?”顾成峰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根本不管她是什么表情:“姨娘终日在这深宅大院里,呆的地方又是偏的没法儿再偏的缀锦阁,我真想问问姨娘,你是怎么知道老爷是被邱世安杀的?又怎么知道邱家就一定会没事呢?还有,姨娘既然知道了邱世安杀死了父亲,怎么还会想出这个馊主意,要把九姐嫁过去?” “姨娘你以为你是谁?姑娘们的婚事,能轮得到你一个姨娘指手画脚?过了今晚,姨娘往后的日子怕是都要在官府的大牢里过了。这些不该姨娘你操心的,姨娘还是放下的好。” “要是不听我的指手画脚,那就让九姑娘去地狱让阎王指手画脚吧!”刘姨娘血红着一双眼睛,仰头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伸手在蛇头上一拧,蛇吃痛,几乎是本能的叼住了刘姨娘的手指。XBaoShu.com 二百四十九 没落 顾成峰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刘姨娘迅速软倒在地上,那条蛇懒懒的爬过了刘姨娘的身体溜向旁边的灌木丛里去了。 该死!顾成峰伸出手去抓,奈何人小力薄,根本扶不住刘姨娘,加上舒默生怕刘姨娘身上还有其他不干净的东西,硬是拽住了他,他连刘姨娘的衣角都没沾到。 周围洒满了厚厚的雄黄粉,刘姨娘倒下的风扬起来,呛得众人都不住的咳嗽。 “少爷,这怎么办?!”舒默在百忙之中还不忘护着顾成峰,瞧了一眼满地狼藉,有些发懵。 顾成峰冷冷的看了一眼刘姨娘,恨不得把她碾成肉泥,再回头瞧了一眼顾烟,才道:“还能怎么办,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府里的一个姨娘烧炭不留意,被闷死了。” 从顾成峰出现开始,顾烟就掩饰不住心内的困惑,要知道,顾成峰不过才四岁,四岁的小孩,再怎么早熟,也不该早熟到这个地步吧?看着他那老成的样子,竟然比顾承宇都更像一个哥哥,哪里有半分小孩的样子?可是一方面顾烟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顾成峰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看不出一点异常。 她正在发呆,就见顾成峰走过来拉住了自己的衣角,明明他才不到她的腰,可是莫名的,顾烟就是觉得他身上有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顾成峰仰头看她,将她从放空的状态里拉回来,笑的人畜无害:“是吧,十一姐姐?这可是十一姐姐亲眼目睹的。” 侯府现在已经不是顾博齐当世子的时候了,自然不能老是天天往外传丑闻。一个姨娘能绑走主子,还要求侯府姑娘嫁去仇家,这传到哪里去都不会好听。 顾成峰不信顾烟,从顾烟的眼睛里。他只能看见劫后余生的庆幸跟幸灾乐祸,这样的人,再加上她现在已经分家出去,如果能恶心顾满,顾成峰相信顾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的。 顾烟就明白过来了顾成峰的意思,她转头瞧了瞧周围的人,明白顾成峰这是在跟自己要个保证,现在顾承宇还在侯府躺着,受制于人,一向懂的事急从权的顾烟当然明白该怎么做。于是干脆的点头,道:“十八弟说的是。” 再最后一次转头看了一眼缀锦阁,转头吩咐舒默:“将缀锦阁的所有人都绑起来,跟绿萝扔去一起。明日我有话要问。” 府里一定出了内鬼。 邱家这坨狗屎,到了现在居然都还在打顾满的主意。他们大概是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太安顺了,既然不知足,那就陪着邱世安一起下地狱吧! 小主子的气场忽然全开,阴沉沉的气息将刘旺与林成都吓得不敢出声,更何况是本来就有心病的顾烟。 顾成峰回兰亭居换了衣裳。立刻便赶去给顾老太太磕头。 顾老太太见了孙子,心中的不安才算去了,搂着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倒是真的觉得后怕。又抱怨:“我早说那女人不是个好东西!偏你父亲这个瞎了眼的......”想了想却又不忍心再骂顾博齐,只好道:“你母亲也太粗心!这样的人也敢放在身边养着!” 顾成峰虽然知道顾老太太是真心心疼自己,但是见她抱怨王氏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这刘姨娘再不靠谱再不要脸。那也是顾博齐招进来的,关王氏什么事?幸亏王氏生了个儿子,不然。这日子怕是会更难过。 等哭过了,顾老太太就忙拉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才放下心:“幸好没有出事!祖宗保佑!” 天色已经晚了,顾老太太让顾成峰:“去你母亲那儿瞧瞧,今日早些歇着。”又朝后面点了汀香:“今日你就过去伺候峰哥儿,他那屋子里两个紫现在怕是没伺候人的心思,绿萝又是个反骨!”越说越生气,恨不得当场把绿萝拿来打死了才解气。 汀香忙答应,极有眼色的跟在顾成峰后头出门。 王氏已经等了许久,坐立难安的一直使人去问顾成峰的消息,好容易才听见月桐说了句:“太太,十八爷来了!”就立刻站起了身,往门口迎了几步,看见顾成峰才觉得整个人重新活过来了,一把将他抱住仔细端详,生怕他哪里受了伤。顾成峰却还不等她出声问什么,先张口问她:“九姐怎么样了?” 王氏微微张大嘴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什么?” 顾成峰见她一脸疑惑,才道:“九姐在缀锦阁晕过去了,我让执画跟抱玉先送她回明月楼了,母亲不知道?” “什么?!”王氏惊得站起来,大惊失色:“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在她们心里,顾满就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顾成峰莫名觉得有些不安,转头便要去明月楼,等快要出门了才又记起顾承宇来,忙冲王氏道:“母亲,五哥被毒蛇咬了,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来。母亲还是将这事与祖母说一声,最好去看看!” 王氏才刚是被顾成峰的失踪吓坏了,现在见了顾成峰回来,自然脑子也随之恢复正常,忙点头:“你快去!让静慧师太给你九姐好好瞧瞧,若有什么要用的,快来与我说。我去告知你祖母之后便去看她!” 顾满昏睡的时候与醒着的时候全然是两副样子,她醒着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锋利的,像是一把尖锐的,亟待出鞘的剑,可是睡着的时候又截然不同,睡着的时候她就像是外面种着的虞美人,睡颜安静又美好。顾成峰坐在锦杌上看着静慧师太给顾满喂了药,有些疑惑的问她:“怎么这么久了还不醒?” 都已经大半个时辰了。 静慧师太表情有些沉重,等喂过药之后迟疑道:“再等等,若是明天还醒不过来,怕是得请太医。” 顾成峰心内咯噔一下,有些烦闷的走到外边抄手游廊透气。 邱府一片忙乱,锦衣卫与应天府的那帮人不同,对这些女人孩子手下半点不客气,将人都聚集在了一起,才又分头去搜屋子。 邱夫人费氏先前还强自镇定,等发现那些穿着飞鱼服的人进进出出丝毫不客气,又将邱苍梧从后院的暗室里跟拖猪一样的拖出来时,就再也忍不住了,尖叫着过去撕扯带头人的衣服,抓狂着哭的撕心裂肺:“谁让你们来的?!谁让你们来的?!我们老爷虽然杀了人,那是他自己的罪!圣上都下旨说不牵连无辜了,你们凭什么来搜我们的家?!”又扯着嗓子喊儿子:“苍梧!苍梧!”再也没有半分官太太的优雅从容了。 很不巧,带队的恰好是欧阳灿的哥哥欧阳宣,欧阳宣平日里最是沉默寡言,如今也没那么好的性子听她说话,伸腿一脚将她踹翻,威胁道:“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锦衣卫出来的人,平日里走路都带风,谁见了不退避三舍?费氏虽然嘴上逞强,却真的没胆子敢违逆欧阳宣的意思,只好垂了头低低的哭。 旁边的邱苍梧好容易才翻过身站起来,脸涨的通红,头上犹自带着地上沾惹的碎叶子,却猛然推开一旁压制他的人,站起身怒道:“欺人太甚!” 那人冷哼了一声,毫不在意的在他膝盖弯上踹一脚,将邱苍梧踹的跪在了地上 ,才扯了个笑,不无讥诮:“邱公子还是省着点力气好了,我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人,逼急了,动刑也是有的,就怕你这细皮嫩肉的承受不住。” 邱苍梧怕死,还怕的很,听了这话以后不敢再出言反抗,只好咬牙瞪着欧阳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世上的事瞬息万变,谁也预测不了。欧阳公子就真的不给自己留条别路?” 欧阳宣正盯着点簿将搜出来的东西登造入册,闻言怪异的笑了一声,似乎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留条什么别路?不抄你的家?还是不让你们下诏狱?!” 邱苍梧顿时面色惨白。 憋了半日之后,才沉声道:“我未必就不能翻身,等我翻身了......等我翻身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邱苍梧这个蠢驴,真是欧阳宣这么长时间以来碰见过的最好笑的人,他居然敢出言威胁锦衣卫指挥使,这是得有多狂妄自大? 还没等欧阳宣再次说话,邱苍梧就抬起头盯着欧阳宣,阴阳怪气的笑:“等着吧,等着吧。看看到时候你会不会来求我!哼,顾家九姑娘不日就要嫁到我家来,到那时,你还愁我不能翻身吗?!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很快,很快我就会让你们都知道教训!” 众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欧阳宣却皱了眉狠狠踹了邱苍梧一脚:欧阳夫人打算替欧阳灿向顾满提亲,此时此刻见邱苍梧出言不逊,欧阳宣自然气愤。 “不自量力!一个阶下囚也敢妄谈当今定远侯府的顾九姑娘?!”锦衣卫今日来的都是欧阳宣的亲信,立刻出言讽刺:“你以为你是谁啊?!”XBaoShu.com 二百五十 风起云涌 欧阳宣仔细的瞧了邱苍梧半日,邱家果然是个粪坑,一样米养百样人,邱家这一窝人都是粪坑里抬出来的,否则不至于能臭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刘通带着人正好进来瞧见,就拱手上前:“大人,都比对过了,只少了一个人。” “谁?”欧阳宣丢了邱苍梧,眼里寒光大盛:“邱家还有人有这个胆子跟能耐,能从我们手里逃脱?” 刘通被他盯得有些发慌,忙补充:“是邱玉玲,邱世安的次女。有个婆子说是她犯了疯病,早被送回老家了。” “问他们老家在哪里,再让老家人将她送回来。”欧阳宣眼睛也不眨,伸手接过一旁递过来的册子仔细的瞧了一遍,吩咐道:“拿去给户部交接。”眼见着人都去的远了,才回头厌恶的瞧了一眼邱苍梧,道:“将人都下诏狱,不问出个究竟来,刘通你这锦衣卫也就当到头了,就跟他们一起呆着吧。” 这一起呆着,是说一起下诏狱,还是说一起被流放迁徙?或是直接没入奴籍?刘通只觉得后背都被汗意浸湿,风一吹,竟然哆嗦了两下,声如洪钟应道:“是!” 费氏见了欧阳宣这么冷淡的态度,再加上那副斩钉截铁认为自家会被入罪的态度,当下急的大哭,喊冤道:“审什么?问什么?!我们不过一介妇孺,家中失了夫主,哪里还能有什么图谋?!你们这是欲加之罪啊!!” “你不知道。”欧阳宣冷冷的笑了一声,转头盯着一言不发,将嘴巴都咬出了血的邱苍梧,道:“有人知道。” 费氏眼睛酸痛,扑上去抱住邱苍梧,哭道:“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事要被抄家啊?!你害死我们一家了,害死我们一家了!”临了却忽然想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盯着邱苍梧。颤抖着指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欧阳宣见此情景不由大笑,领着人扬长而去。 欧阳宣回去之后便跑到演练场上抓了欧阳灿,阴着一张脸看着他,沉思半日后才问他:“你可知邱苍梧此人?” “那块牛皮糖谁不知道?”欧阳灿反问,见欧阳宣面色不好,便道:“哥哥今日是为了许知远的事,去抄邱家了?” 许知远被言官参奏,说他结党营私,日渐嚣张。对圣上派下的差事也不屑一顾,到现在了也未到吏部领职,玩忽职守。 皇帝因为后宫昌平公主牵扯进巫蛊一事里,已经迁怒了作为昌平公主表哥的许知远,如今见了奏折,登时大怒,令刑部抓了许知远严查。 本来事情若是到这里就结束,那许知远也不过就被罚个几年的俸禄,回家啃老罢了。谁知道刑部侍郎却上书告病。要请皇帝另选旁人来查,皇帝疑心病极重,本来许知远的罪名就是结党营私,这结党两字可大可小。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经此一事认定许知远贿赂了刑部侍郎,当场将刑部侍郎李维中发落了,回头将案子交给了锦衣卫。 锦衣卫可不是吃素,这一查。不仅查出许知远与许多重臣来往甚密,甚至查出他与赵王、六皇子等人也是关系亲密,还查出他设局套顾博齐入局等旧事。更是查出他收受南府李郡的刘知府的四万两白银,替刘知府在吏部谋了个福建总督的差事的旧案。 顺藤摸瓜,刘知府还把一个女儿送给了顾博齐,听说,这也是许知远的牵线搭桥......邱家自然也卷进了这起案子,锦衣卫又查出邱家私下送给各大臣的歌女舞女无数。 最最紧要的,是锦衣卫查出,刘知府的那个女儿是南疆的苗女,听说身上很有些古怪,邱家勾结了她,打算打定远侯府的主意。 天子脚下,当着皇帝的面,这些人也敢私下倾轧算计,皇帝联想到顾博齐的死出自邱世安的手笔,无比震怒,着锦衣卫严查。 “去了。”欧阳宣想起邱苍梧就忍不住想笑,神情先带了几分不屑:“邱家还真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说起来,邱家可真有钱哪。” 光是账面上流动的银子,就差不多有七万两,邱夫人费氏床底下还有暗格呢,底下又有几千辆的银票,搜出来的金银器皿更是不计其数,户部这回又要发一次财了。 邱家原本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哪里会没钱?他们不缺钱,缺的只是面子跟权势。所以邱苍梧才会跟个癞皮狗似地一直死死盯着顾满,欧阳灿想到这里,面色陡然沉下来,道:“大哥你得好好招待招待他!” 欧阳宣明白他的意思,正要说话,就见那边长廊里转过几个身影来,原来是欧阳珊。 欧阳珊面有急色,见了欧阳宣与欧阳灿,忙提起裙角飞奔过来,不顾身后嬷嬷们跟丫头的呼唤,径直跑到两个哥哥面前,气喘吁吁的:“大哥二哥,赵世子来了!” 谢景行?欧阳宣转头看了一眼欧阳灿,他知道欧阳灿与谢景行的关系极好。 欧阳灿愣了一下,谢庭向来是个极聪明的人,从来都不给别人添麻烦,因为知道身份特殊,连朋友都得私底下结交,此刻居然上门来找?反应过来之后他就整了整衣冠,把李奇唤来:“快去把世子迎进书房,快!” 因为准备下场考试的缘故,欧阳灿一直忙着读书,倒是与谢景行许久不见,此刻见了谢庭带着常春步入房门,只觉得眼前一亮,今日谢庭穿了米白撒花长衫,胸口那一圈团花刺绣极为醒目,领口跟袖口都是金色镶边,越发显得他神采飞扬,眉清目秀起来。 二人许久不见,欧阳灿兴奋不已,迎上去在他肩上锤了一拳,笑道:“你竟也有来寻我的时候,真是难得。我还以为若是我不上门找你,你就忘了我呢!” 谢庭却并没有他那么开心,反而张口便问:“听说你哥哥已经将邱家人下诏狱了,可有问出些什么来?” 谢庭从来不会打听不该打听的事,尤其是这种皇帝亲自过问、由锦衣卫亲自督办的案子,欧阳灿于是端正了神色,问道:“为何这么问?” “才刚听顾成峰说,他府里的刘姨娘没了。”谢庭皱眉,伸手敲了几下桌子,继续道:“顾姑娘有些不好。” 这两件事明明看起来毫无关系,欧阳灿却几乎立即就反应过来,忙问:“怎么了?!” “你也知道那刘六娘来路不正吧?她竟能驱蛇,听说顾承宇也伤在了她手上,顾姑娘不知中了什么毒,从昨晚昏睡到现在,仍旧没醒。顾家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院院判胡大人,可是胡大人也说不知她所中何毒,偏偏......偏偏刘六娘又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那个刘知府现如今还未被绑缚进京,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必,他也未必知道。 连顾承宇都被伤了!欧阳灿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去请我哥哥来。” “不必了!”谢庭忙喊住他:“我的身份特殊,这次上门来也是不得已,你近来并不出来走动,我才冒昧前来的。若是再见了你哥哥,那可才真的拖累了你们。”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严重,说不上什么拖累,现在谢庭的情况已经比几年前不知道好了多少,皇帝不时的提起他来,进出都让谢振轩带着他,众人都是有眼睛的,自然知道对这个世子不能再如同以往那般随便。可是欧阳灿依旧感怀他这番好意,便点头道:“我即刻去找我哥哥,让他紧着些问出来。邱家这两父子.......真是活腻了!” 确实是活腻了,居然敢把手伸到顾满身上,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谢庭与他道了别出门,就见欧阳珊领着李果立在不远处的枫树下看着自己,就笑道:“这是怎么?” 欧阳珊忙奔过来,仰头瞧着他,半日后才低头绞着自己腰上配着的穗子,讷讷道:“锦玉姐姐还不回来,我有些无聊。” 谢锦玉可是周王的女儿,如今跟着周王在藩地,怎么可能会回来,谢庭觉得欧阳珊这话问的有些奇怪,便笑道:“藩王三年一进京,眼看着他们明年才能回来呢,你若是无聊了,去找其他人玩耍也是同样的。”谢锦玉与咸宁一样,对谢庭是极好的,因此谢庭提起她便微笑。 欧阳珊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可是话都已经说出了口,就只好无精打采的哦了一声,又道:“你这回来找我二哥是做什么?” 谢庭对欧阳珊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妹妹时期,闻言便想了想,回道:“有些小事找他聊聊,这就回去了的。” 欧阳珊还想再说什么,已经被身后的嬷嬷与李果拽住了手,只好无奈的福了福身子,老老实实的道:“景行哥哥慢走。” 回头等谢庭走了却又发脾气,气冲冲的走在前头,理也不理后面跟着的李果与嬷嬷。 李果与那嬷嬷对视一眼,苦笑着摇头追上去。XBaoShu.com 二百五十一 道士 欧阳珊还想再说什么,已经被身后的嬷嬷与李果拽住了手,只好无奈的福了福身子,老老实实的道:“景行哥哥慢走。” 回头等谢庭走了却又发脾气,气冲冲的走在前头,理也不理后面跟着的李果与嬷嬷。 李果与那嬷嬷对视一眼,苦笑着摇头追上去。 欧阳珊大了,女儿家的小心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欧阳夫人轻叹一句,伸手将她拉至自己身边坐下,欲待骂她,却又舍不得,只好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叹息道:“这哪里是个女儿家的做派?幸好你遇上的是赵王世子,若是其他人,出去一嚷嚷,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提到嫁人二字,欧阳珊的脸顿时绯红一片,摇了摇欧阳夫人的手,眼巴巴的看着她:“才不会,景行哥哥可不是那种小人!”。 欧阳夫人的眉头就皱起来,很有些担忧的看了女儿一眼,有些犹豫的叮嘱:“你日后还是他远些。” 现在朝廷上的情况瞬息万变,皇帝借着巫蛊的由头牵连进了不少人,现在更是像是在清查旧账似地,倒台的大臣一个接一个,底下的人如今都惶惶不可终日。而谢景行虽然说现在的境遇相比之前已经是天壤之别,但到底身份尴尬,再加上他现在所倚仗的皇帝,到了退位之后呢?现在的皇帝是谢景行的亲祖父,当然会护着他。可是新帝继位了,那可又不一样。 何况谢景行还有个那样厌恶他的父亲,又有个来头不小,再兼出了名的厉害的后母。哪家的女孩儿敢跟他扯上关系呢?大家都避之惟恐不及,偏自家这个傻闺女非要往里头闯。 欧阳珊闻言果真白了脸色,犹自愤愤不平:“为何要离他远些?古语道“亲君子,远小人”,景行哥哥是我认定的除父亲哥哥之外的唯一君子。行事张弛有度,待人谦和忍让,我为何要远着他?” 欧阳夫人真是又气又急,见女儿白着小脸儿,但是神色坚定,竟有些焦躁起来:“他再君子又如何?再是君子,他也不是良配!”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商榷。 欧阳珊不服气,站直了身子瞧着欧阳夫人,一字一句道:“母亲要说的道理我都知道。无非就是景行哥哥的身份特别。可是我不怕!” 无知者无畏,欧阳夫人抬起手又爱又恨的戳她一指头,叹道:“你呀!” 谁知欧阳灿忽然打帘子进来,见状就呵斥欧阳珊:“又调皮!快些出去,我有正事要与母亲说。” “是关于景行哥哥的么?”欧阳珊向来不害怕这个二哥,与他亲近有加,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耳朵里。 欧阳灿倒也没让她出去,先同欧阳夫人商量:“母亲,我有事情求您。” 欧阳夫人示意李果将他扶起来。斟酌道:“先与我说是什么事情,若是帮不了的,我可没那个本事大包大揽。” 欧阳灿于是将事情重提一遍,又道:“现在王夫人已经同将军府打了招呼。可是一时半刻的,上哪里找南疆的人去?我记得母亲认识的那位道人是个奇人,又是从南疆来的,说不定就懂这奇术。母亲好歹帮帮儿子!” 堂堂侯府嫡女,竟然能被一个姨娘祸害到,定远侯府未免太乱了!欧阳夫人心中兴起个微妙的念头。见儿子这般上心,不好拒绝,便道:“一个两个真真都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天魔星,都这样古灵精怪。我着人去找找,只是那孙元昊行踪不定,处事也怪,能不能找来,就要看顾九的运数了。” 欧阳灿本能的察觉到自己母亲对顾满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可是要他说出个是哪里不同来,却又说不出来,只好择那想听的听了,忙缠着欧阳夫人去递名帖找人。 等李果拿了帖子出去了,欧阳夫人才看着心不在焉的欧阳灿,咳嗽了几声,严肃了脸色:“春闱眼看着就在眼前,你如何不用心准备?这些事情何须你一个男子操心?!你哥哥没走科举一途入仕,已经令你父亲跺脚而叹,你若是再令你父亲失望,何来面目谈成家之事?!” 欧阳夫人端出这一套理论来,欧阳灿倒真的不好再违背,只好应是,转头就进书房苦读。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日,欧阳灿再沉稳,也有些烦躁的在书房内踱来踱去,那书本上字根本看不见一点,欲待要去问母亲,却又怕她多心,只好焦急不安的继续等消息。 顾成峰也心急如焚的等待了一日,见欧阳家始终未曾传来消息,心中认定是欧阳家并未将顾满放在心上,心里原本存了的心思就淡了几分,连带着也厌上了欧阳灿,冷笑着看着谢庭:“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寄希望在他们身上,说不定我舅舅请的人都来了,欧阳家的人还没个消息!” 按理来说确实不该如此的,与欧阳家相视的那位孙天师孙道士向来是卖欧阳家的面子的,不至于耽误到如此时候,明明已经把利害情况都跟欧阳灿说了,欧阳灿没理由这样蹉跎。谢庭也隐隐有些担心,张口却道:“说不定那张天师又不在道观里,所以才耽误了,你不要着急。” 顾成峰等不得,奈何他上一世对鬼神之说向来嗤之以鼻,因此对这张天师根本不了解,也没法儿自己去找。 他在烦躁着,外边常春满脸喜气的进来,笑道:“世子,顾公子,外边来了个道士!” 顾成峰与谢景行对视一眼,都忙站起来往外迎。 到了一楼大堂,果真见一个束着冠的,穿着道袍的道人老神在在的打量着店里的陈设,眉宇间倒是真见几分仙气。 见了谢景行与顾成峰,那道士就笑嘻嘻的先上去问好,一才刚仙风道骨的样子立刻没了影子,瞧着就与普通的道士没有任何区别。顾成峰困惑的低头蹙眉,觉得眼前的这个道士很可能是个骗财的。 孙道士向来会察言观色,见了顾成峰这样子,却仍旧不以为意,笑的有些猥琐,上去老老实实与谢庭打完招呼,才转头笑眯眯的盯着顾成峰瞧,双掌合十念了句无量天尊,便道:“听说让贫道来瞧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去?” 顾成峰见谢庭使眼色,只好压住心头的怀疑,想着不论如何死马当作活马医,道:“一切就依仗道长了!” 谁知孙道士虽然外表看着不大靠谱,但是这歧黄之术倒真的精通,才步入明月楼,便摇头:“这地方脏,不好,不好!” 因为事关女儿,王氏亲自出迎,听了这话,先把明月楼上上下下扫了一眼,疑惑道:“敢问道长,是哪里不好?” 孙道士却只笑,不肯说话了,反问王氏:“夫人觉得哪里不好呢?” 明月楼布置得极好的,又清雅又不失富贵堂皇,王氏看不出来哪里不好,便摇摇头。 孙道士疾走几步进入花厅,转了一圈之后便在临窗的一个案几前停下来,忽然伸手将那案几上摆放着的万年松盆栽推倒,啪嗒一声,响动惊得楼上的沛琴匆忙下楼来,见了这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顿时吓得仍旧缩回楼上去了。 顾成远与顾成安恰好进门来,见状不明就里,呵斥道:“这是在做什么?” 孙道士笑嘻嘻的往地上一指,众人低头便见几只硕大的金黄色的肥虫子摇摇摆摆的抖干了身上的泥土,开始慢慢腾腾的往外边爬。 王氏与丫头们都吓了一跳,有胆小的小丫头当场就吓哭了。 孙道士忽然换了一副正经不过的神色,嘱咐看起来较大的顾成远与顾成安:“快去找些人来,将这东南西北处的盆栽、摆设统统清理一遍。这样的小虫子,怕是如今到处都是了。” 顾成峰的眼睛盯在那几只肥虫身上,咬唇不语-----上一世他也在幽王府见过这些虫子,不久之后,锦意就去世了。锦意是幽王的小女儿,是自己的亲妹妹。 孙道士喊了顾成峰好几声才把他的魂给叫回来,见顾成峰失魂落魄的,便玩笑道:“难不成是被这些虫子给吓坏了?你莫慌,还有更吓人的呢。若是害怕,可千万躲远些啊。” 顾成峰记得这些虫子是打不死的,就算把它们踩成几截,它们也都能好好活下来,因此他转头吩咐舒默:“将这些虫子拿布都卷起来,在外边设个炉子,都给烧干净了。” 明月楼是不能住人了的,顾成峰四处扫了一眼,只觉得连那纱帘看起来都阴森可怖。 不晓得那个刘六娘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在铁桶一样的明月楼离也安插人手。 只是可惜绿萝同原先缀月阁的那些人都已经被锦衣卫带走了,不然,非得好好问个清楚不可。 孙道士处理了楼下这些东西,也不废话,蹭蹭的上了楼,七八十岁的人了,腿脚却出乎意料的好,一点儿停顿也没有,也不用人扶,自己就上了二楼,先在外面转了一遍,随口吩咐沛琴:“丫头,将香熄了。”XBaoShu.com 二百五十二 四房出事 沛琴先瞧了一眼顾成峰,见顾成峰点头,便将香炉灭了,端出门去。 孙道士就掀起一道帘子往屋里瞧了瞧,见顾满躺在梨花木拔步床上,层层帐幔垂着,并不能瞧见样子,便转头冲王氏道:“老头子不好就进姑娘的闺房,夫人请个机灵些的丫头为我描述描述姑娘如今的情况如何?” 王氏点头,想了想,吩咐沛音:“你去吧。” 孙道士便问:“脸色如何?” 沛音在帐子里立着身子,片刻后答道:“面色青紫。” “瞧瞧她耳后可有发黑。”孙道士沉吟片刻,开口再次吩咐一遍,自己却又顺着门径直掀开珠帘出了阳台,见南边角落里养着一株剑兰,长势甚好,脸色便沉下来,转头对王氏道:“夫人,府上可是出了什么奇人异事?” 王氏第一反应便是这老道士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得道高人,但是想到刘六娘涉及家丑,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明言,便有些踌躇。 大户人家都有各种各样的阿臜事,孙道士常年浸淫其中,立即便明白了其中门道,便闭口不提。 帐子里恰好又传来了沛音的惊呼,声音失了一贯的沉稳:“道长!真的!姑娘耳后到脖颈的地方都是乌黑的!”那乌黑的颜色与顾满白嫩细腻的肌肤呈现出极大的对比来,瞧着令人不寒而栗。 孙道士眯了眯眼睛:“下死手啊!” 王氏立即进屋,在顾满身上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果真见耳后有一大片的乌黑,眉间也发黑,唇色发紫,顿时吓得立即出来,二话不说便要求孙道士救命。 孙道士便叹了一口气,疑惑道:“我只是好奇。这天南地北的,相差这么远。府上的姑娘也是金尊玉贵的,怎么能惹上贵州那边的毒?” 贵州?南疆!顾成峰冷哼了一声,终于开口说话,却是问孙道士:“道长可有法子解毒?” “老头子这么些年来呆在贵州,虽说见了不少奇毒,却也知道那里的苗人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不碰汉人。除非是深仇大恨,不然若是对汉人下此毒手,可是要被族里处置的。我估摸着。这位姑娘也才十一二岁,这样小的年纪,她是怎么能让苗人破了规矩,对她下手的?” 苗人?!顾成峰诧异:“她不是南府李郡的么?怎么是苗人?!” “会这种毒的,除了贵州那边,还往哪里寻去?我绝对不会判断错。”孙道士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道:“我也有个规矩,被苗人下此毒者,不救!” 此言一出。王氏顿时呆若木鸡,半响后才反应过来:“道长......” “不必说了!”孙道士打断王氏的话:“我曾经与苗人相处三十七年,深知他们的行事作风。若不是不共戴天之仇,不会用这么阴毒的法子。这种人。我不救!” “今天你若是敢不救,就别想出这道门!”顾成峰的脸色奇差,怒道:“你这是什么歪理?你与苗人相处三十七年,便能确定他们全是好的?有句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有句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个道士倒是奇怪,与苗人亲近,反倒将苗人的敌人一起当做敌人了。” “你说你与苗人相处三十七年,那你是与所有的苗人吃住都在一起?就算你是与所有的苗人都一起吃住,你能确保认得每个苗人?确保所有的苗人都听从她们族中的管教?若是你不能,又凭什么就见死不救?” 孙道士看着这个四岁的小男孩侃侃而谈,便冷笑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那我问道长一件事。”顾成峰不自觉的便负手而立,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上一世,做幽王世子的时候。 孙道士不自觉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一惊,便道:“你说。” “我曾听说镇守闽南的杨元和将军被调往云南边境,却死在叛乱的苗人手里。可有此事?” 孙道士有些不甘,却仍旧如实回答:“有!” “杨将军一生金戈铁马,为了大周舍生忘死,戍边二十余年,从未言过一声辛苦。我祖父如今镇守的辽北边境,便是杨元和将军的家乡,每每提及,总要对那些苗人恨得咬牙切齿。敢问道长,杨元和将军可有做下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孙道士哑口无言。 顾成峰便又问:“道长是得道之人,怎能有如此狭隘的想法?” 孙道士半日没有说话,王氏生恐他真的撂挑子走人,便忙扯了顾博齐在后头,局促不安的道歉:“道长,小孩子不懂事......” “无妨。”孙道士却忽然笑了,以玩味的眼光看了顾成峰半日,笑道:“贵公子果真见识过人呐,这样小的年纪,连杨元和将军的事情也知道。你既是知道杨元和将军戍边二十余年,可听过他有一知己好友,唤作杨端?” 顾成峰想了想,点头道:“听祖父提起过,杨端本名是芪贝德勒,乃是蒙古大王的表叔,却因为在战场上与杨将军一见如故。因为欣赏杨将军的为人,一力促成了周蒙结好,边境将近十年没有发生战事。后来杨将军调任云南,又被叛乱的苗人所杀,杨端感念知己之死,也奔赴云南,却在应州被周军所射杀。” 顾成峰不明白孙道士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孙道士却仰天大笑一阵,豪气干云的道:“好!好!好!你这个小娃娃知道的倒多。冲着你知道杨端这个人物,这个姑娘,我就救了!” 顾成峰很怀疑这只是孙道士就坡下驴的台阶,但是只要顾满能得救,他也就不管这么多,郑重其事的冲孙道士报了抱拳:“那就多谢道长了。” 大周人是很崇尚神明的,佛道两家都很受重视,因此僧人与道人也都被看重。 孙道士便要东西:“准备一盆清水,一把刀子,五个滚热的鸡蛋。” 王氏便忙吩咐下去要东西。 孙道士再次环顾了一圈屋子,又道:“再要一颗南海黑珍珠,一株雪莲。” 珍珠易得,但是南海黑珍珠一时间从哪里去要?王氏愣了愣,忙找人去老太太那里问:“去请问老太太,可有这样东西。” “这两样东西倒是都不急着要,明日之前找齐也就好了。”孙道士想了想,道:“我瞧今晚月色大概不错,就定在三更驱毒吧。这位姑娘中的毒有古怪,留下伺候的最好都是值得信任的,否则怕事情有变。” 王氏忙不迭的点头,正好月桐却忽然上来:“太太,出事了!” 王氏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出事了三个字,闻言就是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什么事?” “十十四公子在花园里落水了,如今人事不省!” 十四是四房唯一的儿子,这要是出了事,四老爷怕是就不能活了,王氏反应过来,忙问:“请大夫了不曾?” “已经请了太医来。如今四太太与丁姨娘闹的不可开交,老太太请您过去呢!” 王氏见非去不可,便让顾成安与顾承远带孙道士去客房休息,自己再看了顾满一回才算放心,往德安居去了。 德安居与平日里很有些不一样,平日里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井井有条安安静静的,此刻却嘈杂的很,王氏见小丫头们来来回回的乱闯,还有丫头往屋里探头探脑的,又想起顾满的明月楼里就是有内鬼才弄出这么多事,深觉该好好管教下人,便吩咐一同赶来的刘旺媳妇:“ 这人上都是你在管,你就该好好管着,瞧瞧你挑的都是些什么人?!寻常富户人家也没有这么不知规矩的丫头!” 刘旺媳妇见王氏发怒,忙瞪了一眼那些丫头,嘴上忙答应:“太太放心,我都省得。” “我瞧你就是拎不清才会这样!”王氏真动了怒,回头瞧她一眼,转头冲林成家的吩咐:“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咱们府里的非家生子就都放出去罢,凭她是什么人带进来的,在服侍谁,除了老太太院里的,其他都放出去。余下的从牙婆那里慢慢挑,挑那些身家清白,知根知底的才好。” 刘旺媳妇儿一惊,再待要说什么,王氏却已经掀帘子进门了,不由得又气又恨又后怕,没好气的笑了一声,狠狠地瞪了这些小丫头们一眼。 众人一时间噤若寒蝉,都偷偷的溜了。 进了门才发现范氏、三太太李氏与四太太方氏,五太太柳氏都到齐了。 四太太披头散发的,旁边还站着个身材纤弱,面庞白净,此刻正默默垂泪的少妇,王氏便知道这就是十四的生母,丁姨娘了。 老太太正气的浑身乱颤,面色铁青的看着四太太,见王氏进来,就一叠声的让她:“快给你四太太准备车马,让她回娘家去!我们侯府要不起这个人!” 四太太一听这话就杀猪似地大叫起来,双腿一软的跪在地上,嘴里却仍旧寸步不让:“老太太,老太太你这是要逼死我啊!”XBaoShu.com 二百五十三 休妻 顾老太太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就连她的娘家人,淮安侯府的人也对她颇有微辞。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有情有义之人,可是对于自己的孙辈,儿子的儿子,顾老太太向来珍爱有加。 四房这么多年了,除了丁姨娘生下了个十四是个儿子,其余的连跟毛都没有,四老爷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嫡子嫡女,顾老太太实在是忍了方氏很久了。 方氏相比较几个妯娌的家世而言算是寒酸的,她父亲不过是一个六品主事,还是南京的工部,什么边也挨不着,要油水没油水,要实权没实权,真真是寒酸。 本来这门亲事顾老太太是很不愿意的,因为方氏的父亲官小,也因为方氏的嫁妆不多。 可是奈何顾老侯爷一锤定音,再加上四老爷也确实不成器,没个功名傍身也就算了,其他路上也通通来不得,捐个官做了还总是能出些幺蛾子,其他世家姑娘们也着实看不上他,顾老太太没办法,只能答应了。 谁知道贫门小户出来的姑娘果真眼界先就窄了,都说娶妻娶贤,可是这个方氏一没有什么贤德,二来还十分贪财,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计较些饭菜多少啦,月例多少啦,丫头的分例也时常克扣,让老太太很是看不上眼。这些也就都算了,毕竟若是能好好的跟四老爷过日子 ,那也算是为定远侯府出了一份力,谁知道这方氏偏偏不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进门这么多年了,连个蛋也没下过。不仅没下过,对待四房唯一的独苗十四还总是非打即骂,记得十四刚出生时,顾老太太怕方氏心里不痛快,便主动要把十四放在方氏名下,让方氏好好照顾着。谁知道方氏一口回绝,嫌恶之意一览无遗。到了后来,十四七岁的时候, 方氏肚子还是一丝动静也无,顾老太太为了十四的将来又提过一次,好说歹说,可是方氏就是死咬着不肯。 没想到如今方氏不仅不肯好好照拂十四,现在干脆动了除掉十四的念头,这如何能忍?!顾老太太愤愤的盯着方氏,下定决心非要把这个女人给赶出侯府。无论如何也要。 王氏正欲说话,方氏却忽然跳将起来扑向王氏,拉住王氏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二嫂!二嫂救救我!二嫂救救我啊!” 似乎求王氏就有用似地,王氏微怔-----方氏从来都不尊重这个二嫂,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的,此刻倒是第一次这样真心实意的叫自己二嫂。 顾老太太见她抱着王氏不撒手,心中更是愤怒至极-----这样的举动,难道是以为求了王氏就有用?这个侯府难道还是王氏当家了不成?! 她板着脸瞧着方氏。心中满是愤怒与讽刺,除此之外竟一点恩情也没有了。这么多年来,方氏是这几个妯娌里边最差劲的,要什么没什么。现在以四老爷的条件,去找个与方氏差不多条件的女孩儿再做个续弦完全不是问题。 思及此处,顾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老二媳妇儿,你也不必管这事儿。你也管不来。快准备马车包袱,将你四太太送往南京去。” 王氏本来就没有想搀和四房的事,如今见顾老太太发了话。自然顺其自然的便下了台阶,借机甩开方氏的手,回头吩咐月桐:“快去叫林成家的准备车马,再去知会一声发子,叫他派几个合适的人,一路护送四太太回南京。” 这一回,可就再也别想回来了,方氏立即明白过来这回顾老太太绝对不是跟自己开开玩笑这么简单,立刻不撒泼了,眼泪也不流了,冲上去跪在顾老太太面前,拉着顾老太太的衣摆,嚎啕大哭:“老太太!老太太,您不能这么对我!” 范氏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见状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就当没看见,心里却筹谋起顾清的婚事来。顾清如今年纪实在不小了,却因为六皇子的那回事到现在还无人问津,偏偏六皇子那边又毫无动静。其实想想就能明白的,也是,人家可是六皇子呢,再说贤妃的眼光何等的高,怎么可能看得上身为一个五品主簿的顾博轩的女儿? 既然六皇子那里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顾清的年纪也年年见长,范氏当然不可能没有准备。可是只要一想起来庶出的顾鑫那四丫头也能混上卢家的嫡长媳的身份,范氏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顿酸楚,酸楚过后心内就是愤恨。 三太太与范氏却又不同,她出了名的是知礼懂事的,也真的是几个妯娌里除了王氏最省事的,此刻便微微的点头,绞着身上的衣裳-----她是想劝的,张口却又想到十四如今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又不知道究竟是劝好还是不劝好了。毕竟若是真的劝住了,到时候方氏再次对十四下手,十四出了事,焉知顾老太太跟四老爷会不会把这笔帐算在自己身上。 五太太柳氏早年也是出了名的掐尖要强的,要是往常碰见这事,她早撸起袖子冲上去附和顾老太太,讨老太太欢心了。可是因为汝宁伯老夫人的劝诫,也因为这几年来一直忙着张罗顾承栋的事,她倒是去了几分心思,见几位嫂子都不说话,也就不做这个出头鸟了。 这么几个媳妇儿,竟没有一个站出来帮方氏说话的,方氏冷眼瞧着,心内灰了几分,眨了眨眼睛,恨得不行:“嫂嫂们,五弟妹,你们竟真的狠心到这个地步!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妯娌,你们真的要看着我死吗?!” 方氏的下场就是被休弃,她本来就已经犯了无后一出,如今再加上妒忌这一出,更是坐实了两个错处,别提侯府势大,就算是个普通人家,有了这两条,休妻也是天经地义的。 众人正乱着,四太太房里的青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老太太,各位太太,四老爷回来了,如今正往这里来呢!” 原来顾老太太已经将十四带来德安居躺着了,此刻正昏睡着,已经递了名帖再去找别的太医来瞧。四房就这唯一一个血脉,老太太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十四出事。 正说着,四老爷已经掀帘子进来,一进门就眼里冒火,瞧着方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又见方氏扯得顾老太太眼冒金星,当下便怒从心头起,上前几步一把扯住了方氏的头发往后扯。将方氏扯得哇哇大叫也不肯罢手,指着她大骂:“你这个贱人!平素里我忍着你,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现在竟然敢把手脚动到阿志头上!” 方氏尖叫了一声,见顾四老爷满脸都是鄙夷与厌弃,又余光瞟见了丁姨娘在一旁低声啜泣,顿时也冒出火气来,冲了几步撞向顾四老爷,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哭哭啼啼的叫骂:“你这个没良心的,黑了良心的你的!汗邪了你了,我哪里做的不好了?你左一个右一个的往家里带妾侍,我说过什么了?你爱妾个个儿都珍贵,明里暗里的踩着我你也不管!到了如今了,越发的得了性儿了,一股脑儿的都想害死我,都想着我没儿子,要踩在我头上来!你们做梦呢!” 顾四老爷被她这一撞撞的都晕了,后退了好几步,瞧着方氏那披头散发的样子又是一阵气恼,眼看着在各位弟媳面前出了丑,再想起方氏既不会下蛋,也没有跟王氏那样能耐的娘家,更没有柳氏貌美,李氏知心温柔,积压了几年的愤怒便一股脑儿的都释放出来,当下大怒,一脚把方氏踹了个底朝天,冷笑道:“反了反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当人媳妇儿的混账老婆!谁给你的胆子跟丈夫动手?!今日我不休了你,我就不姓顾!” 丁姨娘一边小声啜泣,一边一脸委屈的朝四老爷靠过去,低声道:“求太太饶了我们娘儿俩罢!这日子,这日子到了如今,真的是没法儿过了!”姿态放的极低,又够楚楚可怜,瞧着便让人心生怜惜。 王氏虽说看不得方氏的嚣张跋扈跟小气贪财,但是对妾室也没什么好感。何况这丁氏看着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一脸的狐媚像,经过了刘六娘与马姨娘,王氏对这样装可怜的女子都有了警惕心,又因为想起一团混乱的侯府内院,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回头朝顾老太太道:“老太太,现在要紧的是志哥儿的身体,其他的事不妨先放一放罢。” 顾老太太不依,她现在看着方氏是哪里都不顺眼,何况如今见了方氏当场顶撞丈夫,又朝着丈夫动手,更是觉得忍耐力到了极限,没法儿再忍下去。 见状,王氏便道:“既然如此,便让丁姨娘先回去如何?她在这儿也只是徒添烦恼罢了,何苦惹得四老爷更不快活?” 顾老太太讨厌方氏是真的,但是对着丁姨娘自然也没什么好感,立即明白了王氏的意思,点头道:“就让她回去罢!谁让她跟着来的?!”XBaoShu.com 二百五十四 刑罚 顾老太太的房里向来是不准姨娘进一步的,这次丁姨娘也算是破了回先例。 丁姨娘不服气,还想再说些什么,转头见了王氏的眼光,竟不敢再多说什么,呆呆的低着头随着汀香出去了。 到了此刻,顾老太太才有心思问起顾满来:“九丫头怎么样了?” 王氏心中本就为了顾满的事焦急万分,听顾老太太提起来,心中的担忧更增几分,叹了口气,道:“托了欧阳夫人请来了孙天师,现在还情况未明呢。真是叫人担心也担心死了。说是晚上驱毒。” 顾老太太点头正要说话,外头汀香又报:“老太太,二太太,陈王世子与世子妃来了!” 什么?!顾老太太与王氏对视一眼,都又惊又喜的站起来,忙道:“快请,快请!” 没过一会儿,顾昭果真进门来,谢陵已经被顾成安与顾承远带去前厅用茶了。 一见了顾昭,方氏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上去泪汪汪的瞧着顾昭,扭扭捏捏的道:“三姐儿,三姐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顾老太太看的心头冒火,立即冷哼了一声,将顾昭一把拉在身边坐下,这才轻飘飘的说出一句:“四太太累了,还是下去罢。”真是不知所谓的女人,竟然还想拉着顾昭说情,顾老太太心内更加不悦,本就深刻的厌恶此刻更加深刻了几分,立即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看向顾四老爷。顾四老爷自然不是傻子,这老婆都已经年老色衰了,还老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些幺蛾子,要了也没什么大用,还不如扔了算了。扔了还能换新的,何乐而不为呢?因此他当机立断,拽住了方氏的手腕。低声呵斥:“别瞎闹了!再闹谁也救不了你。还不快跟我出去!” 方氏听四老爷这么说,还以为四老爷是原谅了自己,心中甚至有些惊喜,毕竟当着世子妃这么闹确实不好,若是闹下去,惊动了陈王世子,那才真的是没有转圜余地了,因此她也就不再装模作样,低眉敛色的跟着四老爷出去了。 谁知四老爷一出门,便翻脸不认人了。既厌恶又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道:“快滚吧!别在我眼前晃,晃的我眼睛都花!” 四老爷变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方氏愣怔了一会儿,才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夫为妻纲,方氏虽然出身不高,但是真的还算是个小家碧玉,受到的家教也还算良好,对于自己的丈夫。向来是尊重的,当然了,情急之下的那反抗是不算的。 可是此刻,四老爷显然是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耐心了。他朝左右看了一眼,指着青萍跟青莲:“你们两个是死人吗?由着她这么闹,到时候你们俩也别想好过!快把她给我架回去!既然她不愿意回去,我就写封信。让她的娘家人来接!” 青莲与青萍都有些惶恐,忙低头应了,连发怒的机会也不给方氏。连拖带拽的把方氏给拖走了。 四老爷这才舒了一口气,及至想到十四到了现在还躺在床上没有动静,再加上顾满也出了事,刚才还满心的解脱之意顿时又没了-----他向来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比庶子出身的老大顾博轩还没有,可是他也不是个傻子。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那可是独苗苗,这颗独苗要是出了事,那自己可不知道要怎么被世人编排。 最近家里的事真是让人烦的七窍生烟,顾四老爷闹了这么一场,觉得累的半死,连脖子后头都出了厚厚的一层汗,想了想,甩手往书房去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方氏还是别在家里呆了,滚的越快越好。 顾昭脸色红润,头发挽成个望月髻,头上戴着一个金玉满池娇分心,瞧着真是富贵之中又不失清雅,顾老太太瞧着心中欢喜,问她:“你何苦又这么着急忙慌的跑来?还将世子也一并带来了,这要是......”这要是谢陵厌烦了可怎么好?毕竟王府可是在核心圈内,城里最中央的那一圈呢,到处都是皇亲贵胄,定远侯府虽然地段也很是不错,但是离王府还真是有段不短的距离。 顾昭笑着道:“我原不要他来的,他非得跟来,无碍的。”一边又拿疑问的眼神去看王氏。 王氏知道顾昭这么突然的回来都是因为顾满生病,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她顾满到如今还是没醒。 顾昭表情便凝重了一些,与顾老太太再寒暄了一阵,就道:“老太太,我去看看九妹。”她今日才听谢陵说起顾满的病情,下午就迫不及待的回府来了,如今真是又担心又害怕。 顾老太太也知道顾昭这回赶回来必定是为了顾满,虽说她一直不甚喜欢顾满,但是有了顾成峰之后,与顾满的关系还是亲近了许多,较之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何况她也知道顾昭与顾满两姐妹的交情,便笑笑:“那你便去罢,还没醒。你也不要太担心,已经请了高人来,大概明日也就好了!”说罢又轻轻的拍了拍顾昭的手。 顾昭强自笑了一阵,站起身随王氏一同告辞,等出了门才收了脸上的笑,开口便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会中什么莫名其妙的毒?!还有,怎么五弟也卷进来了?” 王氏将事情都与她说了,就气愤道:“真没料到那刘姨娘是个这样的人!更加没料到她会与邱家还有关系,真真是......” 顾昭默然,早前顾满就说过刘氏的来历不正,没料到最后真的一语中的,幸好如今有孙道士在,也幸好邱家已经被抄了家。她冷笑了一声:“父亲真是害人不浅,之前勾搭许知远来害我们,等他死了,他的同仁还有爱妾也还是轮着番的来找麻烦!”顾博齐真是死的太好了,顾昭心中有一刻无比庆幸顾博齐死了,不然,谁知道他还会惹出什么祸事。 “对了。”顾昭见王氏低着头,心中又有些不忍,叹气道:“我听修贤说,邱苍梧这个小人居然还在打阿满的主意,在诏狱里胡乱攀咬一通,竟说父亲曾经许过他们婚约,把九妹嫁给他们家!” 怎么可能?王氏气急攻心,咳嗽了一阵,脸都气红了,冷笑着呸了一口:“他在做梦!说是许过婚约?他们手里有什么证据?!” 幸好是没有证据,也亏得顾博齐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居然没给邱家留下块什么玉佩之类的,否则,那真是跳到河里也说不清了。 “母亲,您也该着手为阿满挑挑了。”顾昭认真的看着王氏,劝道:“如今阿满已经十三岁,眼看着就要及笄了,等她守孝三年再论婚嫁,怕是要太迟呀!” 这也是王氏一直在担心的事,可惜最近一件件事接踵而来,闹的她没有了思考的余地,更加没有去跟顾满提过这事。她无奈的摇头:“我也早有这个意思,毕竟阿满年纪已经不小。”说着,王氏却又忽然笑起来,道:“不过,这事儿也不是全然没有头绪的。你可知道,欧阳夫人上回啦跟我提过这件事?” 欧阳夫人?现任工部侍郎欧阳正宏的夫人?顾昭是个极聪明的人,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关窍-----欧阳夫人亲自前来,当然只能是为自家儿子求娶了! 顾昭顿时又惊又喜,反问道:“果真么?” 若是如此,那可真的是极好的。欧阳灿已经是二甲第六名的进士,现如今正准备庶吉士的考试,若是考上了,那到时候是入翰林,还是分去六部,都是极好的。再加上欧阳灿家中有个当指挥使的哥哥,又有淑妃娘娘在后头罩着,当真是极好的人选啊! 母女二人讨论着顾满的婚事,却不知道诏狱里,如今邱苍梧正受尽苦处。 邱苍梧从未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到了今时今日,坐在了诏狱的刑具上,面皮上已经没有感觉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家破人亡,流落街头都不是最惨的,有什么事会比呆在锦衣卫诏狱里还恐怖么?他们不打你板子,可是有千千万万种比打板子更恐怖的刑罚,让你叫都叫不出声来。 可是面前的锦衣卫却还是不放过他,有些嫌恶的撇开头不去问他身上的馊臭味,叫人:“给他抹蜂蜜,厚厚的抹一层哦!” 邱苍梧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却根本没有力气违抗-----他有力气也没用,在锦衣卫的地盘上,没人能完好无缺的走出去。于是他只好胡乱的踢蹬一番,却换来更加恐怖的拳打脚踢,直到把他打的没力气再乱动了,众人才罢了手。动手把他剥了个精光,将他跟头死猪似得扔在地上,给他淋蜂蜜。那些蜂蜜渗透到伤口里,粘粘糊糊的,又混着奇异的痒痛,疼的他几乎整个人都要癫狂了。XBaoShu.com ps: 非常非常感谢julienne的两张粉红票。 二百五十五 丧家之犬 负责整治邱苍梧的是北镇抚司的人,这些老油条们一个个都是见了人进来就要扒下三层皮来的,此刻见了邱家这条大鱼,只差没有两眼放光、饿虎扑食了。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这只大肥鹅?当然是连看家的本领也得拿出来了,反正欧阳指挥使好说话,也摆明了是要他们整整眼前这个人。 说起来,今天南镇抚司的人也挺忙的,因为他们也有任务,不同的是他们整的人不同,整的是许知远。 许知远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老侯爷如今业已驾鹤西去,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再加上留下了个年纪轻轻的老婆,如今也都一发的丢进了锦衣狱。 活了二十七年,许知远才发现自己活着的方式不对。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拿来恨人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没有了。李韵容大概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用心对待的人,可惜到了后来,他不仅没能跟李韵容结成连理,反而眼睁睁的看着李韵容成了自己的继母,这真是世上最狠毒的笑话。而老建宁侯,他的父亲,也被他刻意的虐待而致死-----这也是言官们死拉着不放的一个错处,就因为这一点,弹劾他的奏章多的都已经能淹死他了!大意了!许知远咬牙,眼里满满的全是不甘心,他有不甘心的理由。他想整死顾满呢,这还没成功,他还想依附六皇子,等将来有一日可以改朝换代的时候,他就可以求谢振轩给李韵容改个身份,他们或许就可以在一起了。可惜,可惜这一切到了现在都只是泡影了。他现在拥有的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谢振轩的支持-----谢振轩这样的人,在这个时候巴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怎么可能会想到要拉自己一把呢?指望他......那还不如指望指望顾博勇了,或许他会看在当年的恩情上拉自己一把呢?!毕竟同是六皇子这边的人。毕竟曾经也一起胡混过么。 可是现实是,他如今仍旧要被打板子,而且锦衣卫的人动起手来,那是有重没轻的,他趴在凳上,屁股火烧火燎的,汗顺着额头一直往下滴,奇怪的是他这个时候什么都想不到,除了李韵容。他因为李韵容已经得罪了太多人,连自己的父亲都能不认的人。虽然位高,但是其他族人早就已经看他不顺眼了,到他落难,只会更加开心,怎么可能会送钱来。而偏偏锦衣卫这个地方认的就是钱,你没钱?那就打呗!谁不知道进来这个地方,你就算是没错处,那也有罪!他们有的是办法把文书做的一应俱全,天衣无缝。 被打的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板子终于停了,许知远松了一口气,喉咙却一阵腥甜,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呛得他连气管都疼。他抹了一把嘴巴,抬头看见来的人是林任远,眼睛就不自觉的发出光亮来,心里总算添了几分希望-----林任远是六皇子的人! 不过一会儿。刚才那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就都走光了,剩下个林任远带着两个亲近些的经历不远不近的站在许知远面前,过了片刻。见许知远趴在凳子上挣扎了几番也起不来,林任远笑了一声,挥挥手示意手下将许知远给抬起来。许知远终于翻身坐在了地上,只觉得一屁股坐下去顿时头晕眼花,倒吸了一口冷气,才擦了一把头上疼出来的冷汗,不冷不热的朝林任远看了一眼:“真是稀客,我还以为见不到林同知你了。” 林任远可不在乎这些口头上的功夫,他向来没有这个废话的爱好,因此他跷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顺手拍了拍椅子把,开口问道:“小爵爷,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我也就开门见山了,不知那个刘六娘的身份如何,你与她是如何搭上关系的?又知不知道她那些毒的解法?” “当年去李郡的时候见过。”许知远却很配合,冷笑道:“那个刘知府为了讨好我,巴不得把几个女儿都送到我的床上来让我挑,可惜,本爵爷一个都看不上!” 顿了顿,又道:“不过刘知府的其他女儿平常,唯独这个刘六娘行为奇怪,我瞧她聪明过人,身边又有奇人,便打算同她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林任远的身子微微前倾,改变了跷腿的那个姿势,似乎是来了兴趣。这不能怪他,虽然锦衣卫是个特务机关,八卦的消息来源也特别多,但是事关一个侯爷,一个爵爷,再加上几个知府,员外,这里边的恩怨情仇要是卖到酒馆去,保准得吸引不少看客。 许知远深知六皇子的为人,他也不笨,当然知道林任远不会是六皇子派来解救他的,既然不会是来救自己的,那肯定就是另一样了,来叮嘱自己别乱说话、乱攀咬,安安稳稳的去送死。他也知道自己是活不了了,当今皇帝人越老,疑心就越重,这疑心甚至开始用到了怀疑自己的儿子身上,更何况其他臣子。本来丽妃跟昌平公主巫蛊的事情就牵连进了自己,这回再加上个结党营私的罪名,死罪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这些他都知道,所以他也没寄希望谁能把自己给救下来,他之所以还跟林任远虚已委蛇说这些,目的只有一个-----自己是活不了了,但是李韵容可以。李韵容这一辈子都被他们许家给毁了,事到如今若是还要随着自己一起死,那才真的是没有天理。他这一辈子没有对谁好过,但是李韵容,他愿意对她好,也愿意拿自己的命跟秘密来换她的命。 “这笔交易说起来也没什么,个人恩怨罢了。但是我现在倒是想同您做笔交易,不知道同知大人赏不赏脸呢?”许知远盯着林任远,在等一个承诺,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谁都不愿意帮自己,谁也靠不住。 林任远是个聪明人,当然了,不聪明也不能在六皇子手下混这么久,同时又吃着皇粮了。因此他只是略微一犹豫,便道:“不如你先告诉我要我做什么,我才好决定要不要同你做这个交易。”他不笨,不仅不笨,力所能及的事情答应了也无伤大雅,但是要是自己也没办法的事情,他是不想胡乱应承的。 许知远松了一口气,等到了林任远的这句话,他就知道李韵容大概还是有救的。因此他也就老老实实的说起刘氏来:“刘六娘的母亲是湖南那边的人,似乎是个精通巫术的苗人,不知怎么的就与刘知府搅在了一起,还有了个女儿。刘氏自小就没了娘,学的那些蛊术都来自于她母亲的朋友。我当时知道了这些,就认为刘氏是可用之人。便牵线搭桥,让顾博齐认识了刘氏,并成功让刘氏进了盛京来投奔顾博齐。”当时他纯粹是想给顾博齐添堵-----指望刘姨娘的到来能让王府跟顾博齐闹翻,李韵容的仇许知远一直记着,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与刘氏的关系就是这样,至于她究竟是怎么跟邱家勾上的,我是真不知情。”许知远看了一眼林任远,叹气道:“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只想求六皇子一件事。” 他没说求自己,却单单提出六皇子来,林任远皱了皱眉头,知道许知远这是在威胁自己,不过偏偏许知远当真是有这个资本的,否则六皇子也不会派自己亲自来做这件事,因此林任远点头道:“你说。” “帮我把许三太太救出去,一切事情乃是我一人所为,与她无干!” 林任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答应:“我会尽量周旋,或许会判流放。”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惊动了皇帝,许知远表示理解,又问:“邱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任远冷笑了一声:“已成丧家之犬,邱苍梧必不能活了。” 相比之下邱苍梧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身上被涂满了厚厚的蜂蜜,那感觉既黏腻又恶心,偏偏他的手脚还全部被捆着,根本动弹不得,连想去给自己挠挠痒痒都做不到。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锦衣卫之后便蒙着脸,小心翼翼的拿布笼着一团东西进来,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扔在半空,自己却飞也似的飞奔出去了,去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门。 邱苍梧惊恐的瞧着那一团马蜂窝在半空中炸开,无数嗡嗡嗡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他却偏偏跟哑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含糊出口的救命两个字也极快速的被尖叫淹没。 锦衣卫整人的方法多不胜数,不怕你不服,就怕你没命享受。 邱苍梧耳朵嗡嗡嗡的响,想蹦起来躲一躲,马蜂蜇人真的太疼了,他的眼泪迅速的冒了出来,可是偏偏他的手脚都被绑住了,他下了大力气也根本动弹不了,只能哀叫着希望有人能进来救救他,不论如何,就算是拉自己一把也好啊,只要把这些马蜂赶走就可以了!XBaoShu.com 二百五十六 牵连 马蜂的尸体纷纷的落在他背上,他嘴上,他的耳朵里-----马蜂蜇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就是生命,它们的刺连着肝脏,一旦蜇人,内脏也就都被拖出来了。 邱苍梧觉得恐慌,他不想这样死去,事实上他不仅不想死,还想活的出人头地。 他想起年少时父亲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只有手握权利,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父亲一辈子都在为了权利两个字活着,为了权利不仅愿意对各色人等都笑脸相迎,还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其实去钱有时候真的能通天,他一直以为他什么都可以顺顺利利的。 直到碰见顾满,顾满,顾家的九姑娘,背后站着王首辅跟兵部尚书,身份贵的连郡主公主也要退一射之地-----公主娶回来只能供着,而且娶了公主,仕途基本也就没戏了。可是顾满不同,她身后的势力很庞大,多少人费尽心机的想贴上去还不能。邱苍梧一直对自己有很大的信心,毕竟当时的自己意气风发,风度翩翩,按理来说无论怎么样都能博取一个少女的喜欢。 可是偏偏顾满就是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很厌恶。 邱家几番设计,半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送入尴尬的境地,到了现在,竟然连命也要丢了。 邱苍梧浑身颤抖,他更加渴望能得到顾满,得不到的就更加想要,这大概是世上所有人的通病,哪怕你知道已经没有这个可能。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身子也冰冷的厉害,麻木得都感觉不到疼痛了,可是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眼泪顺着脏污流下来-----反正就算死了。还有顾满垫背呢!活着的时候不能得到她,等死了,她也别想逃得过! 等第二日,估摸着瞧着马蜂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外边的刘通才带着人进来,他掩住自己的口鼻,有些嫌恶的踹了邱苍梧几脚,转头冲旁边的人吩咐:“把他扔去洗洗,这也太脏了。这下邱公子大概会有心思好好跟咱们聊聊了。” 背上那厚重的黏腻感瞬间消失了,邱苍梧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抬头就被一盆盆水浇下来,浇了个透心凉,可是他不觉得难受,只觉得舒服,很快有人将他给裹粽子一样随意的给裹了起来,然后抬着晕乎乎的他去了刘通面前,澡也已经洗了,见面礼也都给上了,刘通低头转动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眯着眼睛问他:“邱公子现在清醒了,可有空与我聊聊?” 聊什么呢?当然是聊一切能把自己送上断头台的事情,邱苍梧合计了一下如今的情势,开口噗哧一笑。口水飞溅:“我还以为大人是来送我上刑场的呢,哦,不。”邱苍梧满怀讽刺的笑了一声:“大人是指挥使的一条狗,指挥使又是首辅大人的同盟。此刻想必是攒足了劲来给我栽赃罪名吧?” 邱苍梧这个人呢,你要说他完全蠢笨,那是不可能的。不然他一开始怎么能靠在谢远那条船上,还与魏瑾然关系匪浅呢?所以他一开口,就先定刘通的成分-----锦衣卫这个地方虽然神鬼都怕,可是也不是万能的,毕竟都是人么,是人,就有弱点。就像眼前这个刘通,他是欧阳宣的人,可是锦衣卫得皇上信任的,不一定就只有欧阳宣而已。林任远不就也是皇帝身边的人么? 刘通立即明白了邱苍梧的意思,可是他也不慌张,只是冷笑了一声,再看向邱苍梧的眼神就很不屑以及厌恶。 “你这是在随便攀咬吗?”刘通身上的飞鱼服越发的刺眼,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邱苍梧,继续道:“看来,你这狗嘴里果然很难吐出象牙。你以为我们锦衣卫真的要查一个人,会需要口供这些没用的东西吗?” 邱苍梧昂着头,缩了缩肩膀,背上的伤口还火辣辣的疼,他牵起嘴角的时候也感觉嘴巴肿的厉害,说出口的话都变了味道。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邱苍梧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苦跟侮辱,他眼里几乎要迸出火花来,咬着牙讥讽道:“我招!我有什么说什么!” “不用了!”刘通再次讥讽万分的笑了一声。这种人嘴巴里说出来的就不会有什么好话,他都能预想的到邱苍梧一定会将顾家姑娘拉扯进来,还要扯上顾博齐。现在这情况,要是真的被他说出了一两句难听的,那怎么跟欧阳宣跟顾家交代?他这颗脑袋还想要呢。 “难道你们想伪造文书?!”邱苍梧梗了梗脖子,似乎立刻就要扑起来咬人:“你们做梦!做梦!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的,你们这些人别想一手遮天!到时候三法司会审,你们就完了,完了!”他敢这么笃定,那是因为这个案子里牵扯进了许知远,而许知远是个什么人?这种大案子一定会交由三法司审的,一定会。 只可惜他还是料错了,许知远确实是个人物不假,也确实不是个甘心的人不假,可是许知远也是个明白人:他身后站着六皇子呢,要是交给三法司一起会审,身后那点底子不就全被抖搂出来了?六皇子还没那么蠢,会给许知远这个机会,而邱苍梧这个擦边球的投机分子就更别提了。 “你想必不知道。”刘通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看人倒霉是很好玩的,而看人希望破碎更加好玩,于是他蹲下身子与邱苍梧平视:“许知远已经认罪了,都没等审呢。既然都已经认罪了,那还有什么好会审的?何况,大理寺寺丞你知道是谁么?恰好就是你父亲的死敌---郭英怀呀!你要是真存心想去那里送死,我倒真想送你过去。” 许知远居然认罪了!居然认罪了!到现在不过一天!不过一天的时间,许知远这个家伙居然就认罪伏法了?!邱苍梧觉得自己想笑,临了却被口水呛得脸色通红。 “还有!”刘通觉得眼前这一幕很好看:“你在这不认,可是你那娘亲还有你妹妹,认的可比谁都快呢。你想不想知道你们家究竟给多少官员送了歌姬?真是,不多不少,整整四十六个呀!这可真是,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你们的野心都恨不得直接写在脸上了!这结党营私的罪名呢,你们是别想跑了。对了......”刘通顿了顿:“你爹不是判了秋后么?或许你们能一起上路,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只可惜受你们连累的人数却众多。” 皇帝因为这件事情很不痛快,他还活着呢,这些京官居然就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拉帮结派,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可是看在皇帝的眼睛里,这的的确确是件大事。 他在上朝的时候极为震怒,当场发落了几个与邱世安走的比较近,同时也收受了邱世安钱财、歌姬的官员,甚至让锦衣卫搜罗了他们与邱世安交往的书信以及见面的时间、地点等情况,直接摘了他们的乌纱帽,充军的充军,回家种田的回家种田了。 而始作俑者许知远以及邱世安更是没有好结果,皇帝当场骂他们是:奸佞小人!有了这四个字的评语,以后邱家跟许家通通都别想再翻身了,也别再想折腾什么幺蛾子。就连已经死了的顾博齐也得到了皇帝的一顿训斥:不知检点、游手好闲!为了这个事,还把顾家三兄弟齐齐骂了一顿。 当然了,顾博齐毕竟自己都是被邱世安给弄死的,于是对顾家,皇帝也只是骂骂了事。 邱苍梧已经没有活路了,刘通有些不耐烦的踢了踢他,道:“有一个问题,我却要问你。你若是老实说呢,咱们大家客客气气的,日后你在这里面呆着,日子也好过些。你若是不老实说呢, 那得了,我们锦衣卫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保管让你日日生不如死!”他猛然提高音量,看着明显呆愣住的邱苍梧,问道:“那个南疆的妖女究竟给顾家姑娘下的什么毒?!咬伤顾承宇的毒蛇又是什么蛇,可有办法解毒?!” 还以为顾家真的能手眼通天呢,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没有办法解毒?还不是得来求着自己?!邱苍梧一改先前的颓唐起色,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哈哈大笑起来。 刘通有些恼怒,甩手便是一个耳刮子,将邱苍梧打的牙齿也飞出来两颗:“你疯了?!” 邱苍梧呸了一口,吐出些血沫子来,又摸索着把自己吐在地上的牙齿捡起来,递给刘通:“刘都督,来,送你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就权当送你升职的贺礼了。” 刘通瞧他脸上又被弄的脏乎乎的,伸出来的手因为马蜂叮了而又肿又红,先是鄙夷,等听了他说出的这番话,明摆着是讽刺自己的意思,心里的愤怒立即冒了上来,他随手将旁边烧红了的烙铁拿起来,冷不防的就直接贴在了邱苍梧的背上。 事实上,嘴贱是要付出代价的,邱苍梧付出了深刻的学费。XBaoShu.com 二百五十七 苏醒 四月十七,许知远一案移交都察院,都察院将处理结果上呈内阁,内阁票拟许知远死刑,邱家一干人等流放蓟州充军。皇帝同意,转交司礼监批红。 至此,许知远一案总算盖棺定论,共牵连四名知府、一个员外郎同三名御史。 应该说,朝廷里很多人都是乐意看见许知远倒霉的,至于邱家?那是什么东西?一个六品官而已,朝廷官员有太多的事情忙,这种狗腿子在他们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可是事实上,就是因为邱家的地位太微不足道,因此邱苍梧才有了活下来的资本,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去整治他,也没人黑他。 可许知远就不同了,大部分人都吃过他的亏,要不就是被他抢过田地啦,要么就是被他奚落过啦,要不就是干脆被打或者被骂过,这种活的嚣张肆意的人,一般来说都没有好下场,而当他落魄了的时候,也只能得到所有人的欢呼跟掌声,当然,有一些人是例外的。这个例外就是顾博勇。这位仁兄认识许知远已经很久了,而且他跟他那个蠢蛋二哥又不一样,跟许知远的交情是实打实的,毕竟他们都有个共同爱好么-----龙阳癖。可是现在许知远被套上了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再有天大的共同爱好,顾博勇也不敢凑上去了,更加不敢跟许知远扯上关系,也因此,最近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许知远,他就比死了顾博齐的时候都难受。幸好,现在事情已经了结了,因此他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消瘦了一阵子的身材又猛地开始增肥了。直到那个人来找他。 来找他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不久之前亲自解决了许知远的林任远。顾博勇见了此人就跟见了虎狼似地,害怕的不行,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毕竟。哪个官都不愿意跟锦衣卫扯上什么关系,要是跟锦衣卫相处的好了吧,那皇帝说不定认为你在拉帮结派,大笔一挥就把你给咔嚓了,要是不好呢?那也不行,因为锦衣卫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整死你,整不死你,也吓死你。 林任远却完全不理会他如今的心情,张口便问他:“世子已死,你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顾博勇有些诧异的张大嘴巴。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现在顾博齐确实已经死了,世子的名头就空了下来,按道理来说,这个世子的名分是三老爷顾博庆的,兄终弟及,与自己这个排行老五的甩尾巴没什么关系。可是顾博勇也是个聪明人,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林任远也不是没有事情做的闲得慌的人。会问这个问题自然是有原因的,因此他在心内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的摇头:“我父亲不久就要回来,这个事情他老人家自有打算。” 倒是真滑头。林任远负手站立,转过身子来瞧了顾博勇一眼,冷笑道:“老侯爷回来了,自然是有打算的。接位的当然只有顾博庆。有你这个儿子什么事?你甘心吗?” 当然是不甘心的,顾博庆从小受尽老太太的偏宠,一直觉得什么最好的都是该是自己的。怎么可能会想把爵位拱手让人呢?要知道,定远侯与一个武库司主事的差距可是天壤之别,傻子才会放着爵位不要,去当个苦兮兮的小官。虽然这个小官也还是很有钱赚的。 顾博齐也算彻底领悟了林任远的意思了,抿了抿唇,扬声问道:“那林同知有何高见?” 林任远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因此他只是伸出手指,比了个手势,就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顾博勇。挑中顾博勇是有理由的,虽然顾承宇已经是六皇子麾下的了,但是定远侯府的势力毕竟也不小,定远侯已经在在边关当了这么多年的总兵了,手下又有那么一群兵跟战友,关键时候可是不小的变数呢。 那个首饰是六,六皇子......谢振轩,顾博勇迅速的反应过来,紧跟着就皱着眉头陷入了两难-----前面已经说过了,五老爷他是不傻的,如果不傻,就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定远侯这个爵位他固然想要,但是命也是要保全的,可是在现在皇帝还在的情况下就站队,他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魄力。站对了还好说,要是站错了呢?站错了,那就不仅没有了荣华富贵,甚至连命也没有了。 林任远也不为难他,呵呵笑了两声便跟顾博勇告辞,临了还嘱咐他一句话:“你以为今上这么多年都不立太子、不见周王是为了什么?!” 醍醐灌顶!顾博勇的眼睛亮了,心一横,差点立即就要答应,好在他的脑筋还算清楚,想了想就又决定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老爷子回来了,让老爷子分析分析形势再说,毕竟老爷子吃的盐比自己吃过的饭还要多,肯定会做个对的选择。顾镇远这个老头子的名声可不是混出来的,要是没有真材实料,也不可能镇守边关那么多年。 等送走了林任远,顾博勇刚打算松动松动紧张的筋骨,就听见顾承远来报,说顾承宇醒了。醒了好啊!顾博勇松了一口气,又想起顾满来,忙问道:“那九丫头呢?” 按理来说,顾承宇都被毒蛇给咬了都能醒过来,顾满这丫头又不是被蛇咬了,也没见说怎么了,怎么就还不能醒呢?何况旁边还有静慧师太跟孙道士两个人给诊治着。不过顾承宇命大是命大,可是人家也是真的狠角色,他被蛇咬了之后就立刻掏出随身带着的刀子把自己被蛇咬了的那块地方的肉给剜了-----这小子果然不愧是锦衣卫混出来的,不服不行。 顾承远挠挠头,神色倒是也算自然:“孙天师说九妹妹的毒也差不多清了,醒来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倒是小十四现今还高烧不退,好一阵坏一阵的,着实愁人。” 是啊,最近顾家真是商量好了似地,几房连着出事,跟戏台班子唱戏似地,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幸亏大家都是久经风浪的人,心理素质都比较高,不然早就被惊吓的成一家子神经病了。 提到小十四,顾博勇也忍不住头大,四房可就这么一个独苗,自己这四嫂也着实不会办事。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你给供着也来不及啊,居然还蠢到明目张胆的动手脚,真是不休你休谁?提到这一茬,顾博勇就顺口问他:“那你四叔如今在何处?他可知道了?”顾博文这家伙除了会溜之大吉跟躲这两样,其他的都不能干,这么一烂摊子,难道也得给自己收拾不成? 这对顾承远来说可真有些为难,他知道自己爹(顾博轩)在哪,可是这四叔么,不是跟二叔一样不是在妓院就是在酒楼吗? 顾博勇当然也不真的指望这二愣子知道什么,气咻咻的领着人出门往前院去瞧侄子,这一天到晚的事情就是瞧侄子,瞧完了二哥的儿子就去瞧四哥的儿子,真真是让人厌烦的紧。顾博勇心中抱怨,及至见了顾承宇却又立即换了副慈父面孔,关心的问起他如今怎么样来。 顾承宇刚醒,头还晕的很,连情况都没怎么搞清楚,就只见顾博勇的嘴巴张张阖阖个没停,心中不胜其烦,却仍旧耐心的听了,趁顾博勇停下来,才问:“十一妹没事吧?”说到底,顾承宇确实是个好哥哥。 顾烟恰好亲自端着药进来,见到这一幕,当下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在这个大周,要是少了顾承宇,那自己可就什么也不是了,因此她日日亲自过问顾承宇的汤药,也不假手于人,干脆也在侯府继续住了下来。 本来顾博勇也没多大心思来瞧顾承宇,不过是因为看在他是锦衣卫的份上,觉得这个侄子很有用处罢了,既然现在人家兄妹情深,他再呆在这里当然也不怎么好,因此他干脆利落的告辞,立即又拐去德安居看另一个侄子,顾十四。 只是他没有想到,德安居会出乎意料的热闹,还没等进稍间呢,他就被汀香拦住了,汀香笑着告诉他:“里边儿亲家太太在呢,五老爷此刻进去怕是不方便。” 亲家太太?哪个亲家太太?顾博勇想了想,问道:“方家来人了?” 可不么,事情闹得这么大,顾博文又亲自写了信送去,让方家来接人,方家哪有不来的道理。 汀香点点头儿,叹道:“来的是四太太的娘家嫂子,此刻正与老太太哭呢,五老爷若是想看十四爷,我领着您往后头抱厦看去,如何?” 顾博勇也无意去看十四了,就摇头,刚准备往外走,就见顾成安这个臭小子又撞了进来,见了自己,就兴高采烈的道:“给五叔请安,五叔您也在吗?小十四醒了!” 不管如何,这是个极好的消息,顾博勇顿时笑容满面,拍了拍顾成安的肩膀,道:“快!前面带路,咱们瞧瞧小十四去!”XBaoShu.com ps: 非常非常感谢julienne亲的又两张粉红票,我一定会努力的哦。 二百五十八 雪上加霜 顾十四命很大,在方氏刻薄了他这么多年的情况下也能顽强的活起来,而在前面有顾成安这等听话懂事、顾承远这般谦让宽容、顾承宇这般文武全才、顾成峰这种天资聪颖的几个兄弟的情况下,仍然还能在顾老太太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这真真不是任何人都能办得到的。而且,他还是自己从湖里爬上来的。 碧波庭在侯府存在了这么久,历史悠久,淹死的人也不少。往前数,上一代定远侯的爱妾就溺死过两个,往近了数,掉下去的姑娘少爷也不少-----顾满摔过,顾清摔过,双胞胎也摔过,如今轮到顾十四了,当然了,能在顾家混起来的姑娘少爷都是有几把刷子的,像前几位主儿,那都是各种世面都见过的,顾满连掉河里就掉过两次,根本不在话下。而顾十四呢,他被方氏的贴身丫头推下湖里去,并且还有方氏亲自坐镇-----顾十四活过来之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会有个这样笨,笨的天怒人怨的嫡母?别人家里的嫡母,都克扣在内里,再不济也示意对庶子极好,故意把庶子养废,可是偏偏他这个嫡母奇怪的很,她不内里克扣-----因为她光明正大的克扣,时不时的把庶子叫去面前呵斥一顿,呵斥完了就高黑状,告完状就自己叫下人开打,从来没给过一个好脸色。而这些也都算了,她居然嚣张到这种份上,能亲自上阵解决庶子,这简直是给自己挖坑。 很多次受打挨骂的时候,顾十四都十分不服气,心里恨方氏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刀宰了她,在心里不断的给自己打气:要成器,成器了之后再回头来整死她!可是顾十四做梦也没想到。不用等到自己成器,方氏已经被自己给作死了!他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攒足了劲儿想上进起来弄死这泼妇,可这泼妇硬是没给他这个机会,让他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又好气又好笑的。这上哪儿说理去? 今日或许当真是个什么难得的好日子,到了今天,整整沉睡了半个月之久的顾承宇同顾十四顾成志都苏醒了。这是个好事吧,顾成峰瞧着众人欢欣鼓舞的样子,却冷淡的转身去了明月楼。 顾满还没有醒。等她醒来了或许就该伤心了,因为她院子里的海棠花都谢了,两只仙鹤也都被抱走,院子里唯一还剩下的,生机勃勃的,是一棵梧桐树,与那些缠绕着院墙的迎春花。顾满平日最喜欢的秋千在风里摇晃来摇晃去,有彩色的蝴蝶飘来秋千架上,顾成峰瞧了一眼。觉得分外刺眼,立即噌噌噌噌的上了楼。 沛音与沛琴向来是很尽职的,就算顾满没有醒过来,也仍旧日日给她摘来新鲜的花放在窗前的案几上放着。此刻顾成峰上来,沛琴就正好在摆放鲜花。 顾满睡着的时候比什么时候都要好看,顾成峰叹了一口气,伸手探了探顾满的额头。发现有些烫,就吩咐沛琴:“快去叫人请静慧师太来!姑娘烧起来了。” “才刚静慧师太才来过,如今去太太房里给姑娘取药了。”沛琴忙回:“十八爷放心吧。师太与天师都说姑娘如今没有大碍,很快就会醒了。” 顾成峰点了点头,站起身从顾满桌上随手拿了一支笔,想了想,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名字,便将那纸叠起来揣在袖中,吩咐沛音:“若是姑娘醒了,你就去我房里叫舒默告知我一句。” 沛音点头答应,站起身来亲自送他出去,好奇问道:“十八爷这是要出门?可需要去请示老太太跟太太?” 顾成峰伸手止住她,回头瞧了她一眼:“你是九姐的丫头,顾好九姐就醒了。” 沛音从来没有这样怕过一个人,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看见过这样的气势,就算是顾满也不例外。才四岁半的小孩,挺直了脊背站立在明月楼中央,衣带飘飞,举手投足无一丝孩童气息,却有睥睨众人的气势,将她吓了一跳。 今日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极特别的日子。 对于顾家四老爷顾博文来说,这个黄脸婆脾气又不好的方氏总算要滚蛋了,他兴奋得很,心里都开始计算起下一任媳妇儿的人选来。 对于方氏,这个打击却是毁灭性的,要知道,她在家里虽然也是说一不二地位很高,但是这都是建立在她是定远侯府的媳妇儿的基础上,没有人能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家的娘家人了,要是自己倒霉了,那她就什么都不是了,这个年头,侯门绣户的姑娘们都是娇客,可是在平常人家,那就是个赔钱货。偏偏她的父母兄嫂,都是很认同女儿是赔钱货这一点的。 因此她死也不愿意答应和离的要求,赖在顾老太太房里哭的直不起身子来。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所做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之前她能威风那么久,飞扬跋扈那么久,是因为她还没有触及到底线,一旦越过了界,人家挥挥手就能让她滚蛋。她抱着顾老太太的大腿,一再表示知错了,以后会好好的对待顾成志,再也不敢乱来了。 可是她已经晚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一个正妻居然光明正大的想要虐杀庶子,早已经惊动了族人。方氏不可能再能在顾家呆下去,而且,顾成志被方氏害的差点没了命,以后如何跟方氏相处?思来想去,方氏从嫁进来到现在,除了惹事敛财之外,从没有起到其他正面效果,对于这样一个人,顾老太太这回下了决心。 “不必再说了,顾家已经留不得你。我给你留脸面,才让你自己求去。既然你还要纠缠不休,那就只能给你一封休书了!”顾老太太猛然提高音量,疾言厉色:“七出之中,你犯无子一条、善妒一条,我顾家容你这么多年已着实不易,你若是再要纠缠下去,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方氏的嫂嫂吓了一大跳,原本以为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可是现在看来,顾家明显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她还是不死心,双手拢在袖子里,撇了撇嘴瞧着顾老太太,问道:“哟,亲家老太太好大的威风!我们姑奶奶嫁了你们家这么多年,临到头来您还要给她扣这样大一个帽子,未免太过不讲情理了吧?” 顾老太太精明刻薄了一辈子,对不喜欢的孙女儿尚且如此,更何况媳妇儿?此刻就瞧着方氏的嫂嫂冷笑了一声:“不讲情面?我若是不讲情面,现如今亲家太太你这头上的金玉满庭赤鹅簪子可就不能好好儿挂在你头上了!亲家太太,你来盛京走一趟,不会是想在盛京的监牢里住几日吧?” 方氏嫂子猛然一惊,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头上那根金碧辉煌,分量极足的金镶玉簪子,往后缩了缩。 顾老太太于是一挥手:“好了!不必再闹,你们今日就把她带回去吧!” 话说到这里,不走也得走了,从早上来了到现在,方家的人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被勒令走人,实在是又窝囊又气愤,可是气愤又有什么用呢?拿人家的手短,更别提方家因为方氏在侯府拿的有多少,再说了,这根源到底是出在自家身上。谁让方氏不能生呢?不能生也就罢了,还偏要害人!现在出事了吧?! 方氏的嫂子憋了一肚子的气,阴阳怪气的站在碧波庭上冲方氏道:“好了好了!大老远的来了盛京,沾不了姑奶奶的光,还要陪着姑奶奶挨骂丢人!真是羞也羞死了,才刚你侄女儿还嚷嚷着渴呢,我瞧着现在这模样,要想喝口水,就得跳下这湖里去喝了罢?!” 方氏这才注意到自己侄女儿方莹莹也来了,正怯生生的站在她嫂子后面,听了这句话吓得不行。方氏擦了一把眼泪,甚是平静的道:“嫂子也别这样说,若不是你们,我也不至于丢这么大的人。有些事呢,咱们自己心知肚明就好了,扯到外头去,不定谁倒霉。” 方氏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见嫂子这么快就给自己脸色看了,当然知道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当下就反唇相讥,让她嫂子老实点。 “哟!”方氏的嫂子瞬间被气笑了,想了想却又明白方氏说的是真的-----自己占过方氏不少好处,要是现在就闹翻,难免名声不好,家里那个死人,其他的不说,面子还是要的。因此,既然没法儿刻薄方氏了,她又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就去折腾自己的女儿,回头一把抓住女儿的手,狠狠的戳了她的额头,指桑骂槐:“瞧见没?!瞧见没?!这就是世态炎凉啊,咱们官小,又穷,不仅要看亲家的脸色,连你这姑姑的脸色咱们也得一起瞧着!让你别跟着来,你非要来,这回吃到苦头了吧?!我说你呀,真是丫头的身子千金的命,也得你受得住才好!渴了?还指望人家端茶倒水呢,屁股一撅,往这湖里喝一口就完了!还得去叫车呢!”XBaoShu.com 二百五十九 风波 旁边来来往往的,不少丫头婆子呢,这骂的也太狠了,小姑娘扛不住,咬着嘴唇恨不得投身湖里死了算了。 方氏一把拉住侄女儿的手,倒是不生气,淡淡的吩咐自己旁边的婆子:“去给嫂嫂找个地方坐着。我去辞别众位嫂嫂。 顾烟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场景,曾经飞扬跋扈的四太太,到头来会落的个这样的场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痛骂,却一点儿脾气也没有,离去的身影无比单薄跟沧桑。 这个时代对女子就是这么残忍,所以,千万不要高估自己的地位。 真正给顾烟打击的,是她心有戚戚然的回了房,听入画来说的另一个消息。 费氏死了。邱苍梧的娘,邱世安的媳妇儿死在了牢房里,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消息,毕竟监狱这个地方,不是什么人都熬得过来的。但是特别就特别在,费氏本来判的是流放,本来命还是能捡回来的,可她偏偏死了,还是被自家人害死的。事情是这样,听说费氏的父母亲拒绝认她这个不孝女,认为她丢了自家的脸面-----费氏的父亲是个举人,终其一生都未能再进一步,去吏部报道了,又因为不出众而一直领不到官位,因此只好在家当个教书先生。听闻了费氏入狱的事情之后,费老爷子深刻的觉得费氏丢了自己的脸,丢了祖宗的脸,气的不愿意承认这个女儿。费氏几次花钱拖人请他走走关系,帮忙活动活动救救邱苍梧,他都置之不理。老爷子毕竟教过人的,家里又有钱,认识的人也多,活动活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是费老爷子不肯。不仅不肯,还亲自进京。去了刑部大牢探监。 他不是去慰问女儿,也不是去救她,而是去了结她的。 具体就是,费老爷子将费氏大骂一顿,并且表示与她断绝关系,未了听说还加了这样一句话:宜速死!就是说,应该快点去死,还等什么?! 本来就已经活的战战兢兢的费氏经过父亲这么一闹,真的很快就死了,一点儿也没有拖延。 顾烟站在窗前往外看。关雎阁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外面的秋千架已经被拆了,院子偏门那里的一颗枣树也被砍了,光秃秃的树根显得特别的荒凉。她在这样的春寒料峭里打了个哆嗦-----这两件事让她觉得很残忍。 就算顾烟也不喜欢这个方氏,但是看着她从贵妇人沦落成弃妇,顾烟难免觉得害怕。是的,害怕,她唯一拥有的资本就是顾承宇这个哥哥了,以前她还有顾博齐这个疼爱自己的父亲。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顾承宇不能出人头地,她就什么都没有,说不定方氏跟费氏就是前车之鉴。 在这一刻,她忽然想通了。什么都不重要,强大起来才是最重要的。要一直往上爬,爬到所有人都要仰视自己的地方才能万无一失,才能肆意的活着。 邱苍梧至此算是真正的家破人亡了。父亲已经判了秋后处斩,母亲已经死了,妹妹也自尽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要面对千里之外的流放跟苦刑。他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可是他终究没有舍得死,因为他想活着。既然没有被判死刑,他就要活着,要等到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哪怕他知道这中间的过程会很艰难。 “顾姑娘还没醒么?”谢庭盘腿坐在席上,伸手将顾成峰面前的茶满上了,皱眉道:“最近......朝里有些不太平。” 顾成峰往外头看了一眼,将窗子下了,示意谢庭往外看。 谢庭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看,便能看见几匹马疾驰而去,有几个在路边的小贩惊得忙不迭的后退。那马匹上的人,虽然看不真切,但是瞧着却甚是眼熟。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谢庭忽然站起身来,失声道:“兰舟!!!” 沈流年如今应该随着沈乔督察江西才是,怎么忽然回盛京来了?!谢庭吓的不轻,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闪过许多个念头,却半响也说不出话来。沈流年对当今皇帝跟赵王的恨意从来只增不减,他这回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成峰定睛瞧了谢庭的反应,手指轻敲着桌面,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别慌,若是我没猜错,他之所以回来,不是为了报仇的。”他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向沈流年奔去的方向,抬头看着谢庭,淡定道:“他回来,是回来成亲的。” 成亲?!谢庭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沈流年这个人的脾气出了名的倔,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沈乔才不敢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养着,何况依沈流年的心性,怎么可能会答应在这个时候成亲?仇也没报,什么都没有,他怎么会成亲?说是这么说,谢庭又觉得松了一口气,心中觉得这未必就是坏事。毕竟,陈家如今就剩了沈流年这一个后代,总要延续香火的。同时又有些惆怅,毕竟沈流年这次回来,居然都没有派人给他说过一声。 他情绪复杂,低头了半日,才问顾成峰:“你怎么知道他是回来成亲的?”虽然这么问了,谢庭却明白,这里面肯定有王家在给他通风报信,毕竟沈乔是王伯雍的门生,这种事肯定是会知会王家的。 果然,顾成峰笑了一声:“若是没有我外祖父,沈流年这门亲事也成不了啊。” 谢庭直到此刻才抓住了重点,惊讶道:“是何人?” 顾成峰牵起嘴角微笑,缓缓吐出三个字:“谢锦玉。” 周王的女儿,欧阳灿的表妹,也是自己的表妹,景县县主! 可是这样好的身份,怎么可能轮得到一个六品官的儿子呢?要知道,沈乔虽说名头好听,可是言官的品级大多都低,如今就算是都察院派去外地巡查,官也才指六品。这跟一个藩王的女儿,堂堂县主比起来,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顾成峰笑着摸了摸下巴:“你别一副惊讶的样子。现在皇帝可是最烦周王,生怕他的儿子女儿前程好,因此沈乔还真是拖了皇帝的福。听说周王已经递上了折子,皇帝也答应了。” 周王挡住了谢振轩的路,而皇帝向来多疑,对权利的掌控欲又极强,所以对周王向来不好。谢庭似乎到现在才发现顾成峰似乎对现今的皇帝很有些不满,每回提起来都没什么好话,因此有些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今的顾成峰内里是另一个人,就如同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赵王再亲近起来一样,顾成峰也做不到对杀害幽王、处置幽王的皇帝爷爷有什么好感。 “无论如何,这次沈兰舟能迎娶谢锦玉都是一件好事,是一件大好事。”顾成峰下了结论:“这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不是么?至少,你无形之中可能少了一个敌人,多了一份助力。”这个敌人就是周王。 谢庭想起那血腥残酷的一晚,想起那个缩在破庙的墙角里瑟瑟发抖的小孩,觉得有些恍惚。这样也好,至少外祖父与舅舅在地下都会觉得安心的。 “继续先前的话题吧。”谢庭努力回神,道:“我听说,六叔他要开始选妃了。” 正常,毕竟是个皇子么,到了这个年纪还没皇子妃,也真是让人奇怪。皇帝这么宠爱他,自然会开始替他考虑这些。 “礼部一定呈上了一份适婚贵女的名单吧?”顾成峰如今对这件事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兴趣-----顾满如今正在守孝,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所以就算谢振轩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再动手脚了。 谢庭点头,道:“皇爷爷的意思是,趁着给六叔选妃,把我们几个的事也一起定了。” 谢远安、谢允、谢庭如今都到了适婚年龄,还有两个皇子,因此,势必要有的闹了。 顾成峰点了点头,见谢庭一脸不满的样子,就开玩笑:“难道谢庭哥哥你不想成婚么?如今皇帝愿意捎带上你是件好事啊,若是没有皇帝,肯嫁给你的人满朝上下可真找不到几个。” 顾成峰说话真是一针见血,谢庭苦笑了一声,也不觉得顾成峰年纪小了,道:“我这样的条件,人家女孩子嫁给我也是吃苦受罪的份,何必去祸害人家?” 他说的是真话,他亲眼见过了母亲是如何被父亲害的家破人亡,自己也体会过被父亲厌恶、被后母虐待的痛苦,再加上身负血海深仇,是真的没有成亲的打算。 当然了,这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取决权说起来终归不在他手里,甚至也不在赵王手里,只在皇帝的一句话上而已。 谢庭如今很被皇帝待见,他不愿意失去这份待见,因此他明白,该听从皇帝的安排。 顾成峰想了想,道:“你若是不愿意,或是对人选有要求,是还有转圜余地的。”XBaoShu.com 二百六十章 内奸 谢景行默然了半响,他当然知道若是他不愿意,有的是办法不娶妻子,毕竟他的条件摆在这里,赵王厌他烦他,甚至不肯正眼看他,他又没有什么强大的母族,而后母是个什么人天下人都是有数的。别说少说也有一万心眼子的高官勋贵,就是那普通的平民百姓怕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自己这种人来受苦。毕竟,若是其他的皇孙们,嫁过去还能安享荣华富贵,嫁给自己,除了受苦受难,怕都没有别的选择。 叹了一口气,他淡淡一笑:“我说了也没用,也没必要为这些事费神。反正我那好母妃也不会发好心,给我一个名门闺秀的。” 是啊,赵王妃如今把谢庭看作眼中钉肉中刺的,要她不在谢庭的婚事上动手脚都是难事,横竖赵王妃都会插一脚,这个时候,去不去做努力都不重要了,还不如等结果出来再说,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顾成峰偏头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门外,又重新去看谢庭。他深深的记得上一世谢庭的下场,被赵王绑缚上殿,亲手砍死。 他不知道他的那位皇爷爷看见这场面会有什么感想,他只知道没过多久,自己跟妹妹们就如同惊弓之鸟,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然后,他们没等到任何人来杀他们,他们被自己生生的害怕死了。每天生活在恐惧里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他死的那一刻,一点儿也不觉得痛苦,相反,当你害怕死亡到一定境界的时候,死亡真的来临了,你反而会觉得有解脱感,顾成峰就觉得自己解脱了。 所以现在。顾成峰看着自己的这个堂弟兼难兄难弟,因为有共同的经历而觉得恻隐之心顿生,他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脱口而出:“你有没有想过,当年虽然赵王污蔑你外祖父行巫蛊之术,但是你外祖父是个正直的人,家里断不可能有这些东西。而且他家里还多出了那么多兵器-----这些都是死罪,你外祖父不蠢,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呢?或许,你们家里出了内奸。” 谢庭猛地抬头盯紧顾成峰。心中波涛起伏,到最后却还是咬着牙憋出一句:“可是我外祖父家中上下人口,早就死的一个不剩了!” “不,还剩下一个!”顾成峰看着谢庭慢慢苍白的脸色,道:“难道你忘记了吗?你那个小舅舅,他当年可是被你外祖父逐出家门了,后来换了姓氏,因此不在九族之列!” 陈继元?!谢庭眼睛一亮,几乎不能自持的想要跳起来。他为了外祖父的事情奔波了这么久。居然没有想到这一条!他居然把这个陈继元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啊,那个对母亲恨之入骨的小舅舅,后来因为借着陈起先的名头在金陵招摇撞骗,收受钱财。被陈起先痛骂一顿,关在家里,自此不准他出门乱晃。 他这个小人无利不起早,出了名的滑头。后来在陈府出事前夕又做错一件大事-----焚毁了陈家祠堂,烧毁先人灵位两座,被逐出了府。从族谱上除名了。 现在想来,所有的事情哪里会全部这么凑巧?刚好在陈府出事之前他就烧了祖宗祠堂,然后借这个逃脱了被血洗的下场------除非......除非这些都不是巧合,而是蓄意为之! 这么多年来,谢庭做了这么多努力,偏偏漏掉了这个人!这个败家子加无情无义的渣滓!难怪后来陈继元开始消失的没有个影子。 义愤填膺完了,谢庭又很惊讶,他看着顾成峰的包子脸,怎么也无法想象一个四岁的孩子能知道这么多事情。何况是这个早就被逐出了陈家,几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的陈继元,自己都不知道,沈流年似乎也忘记了这个人,可是偏偏是顾成峰提出来了,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么?或者说又是王大人告诉他的?可是若是王首辅知道这些的话,早些年为什么不告诉顾满呢? 顾成峰只当没看见他审视的眼神,话说起来,陈继元这个人他还是上一世快死的时候听过名字-----那时候陈继元已经改名换姓成了李元峰,是礼部右侍郎李睿的养子,后来被拔擢成了国子监教授,再后来更是被派去了齐王府做讲官-----谢振轩那时候已经被封了齐王。按理来说,这一世这个时候,谢振轩早已经被封齐王了,可是王伯雍这一世没有按着皇帝的意思来,公开表示先立太子,再分封三王,因此谢振轩也就一直不上不下的吊着。 皇帝不舍得把谢振轩放出去就藩,却又不甘心他只能当个皇子,一直在跟群臣较劲,如今朝廷里许多人都能看出来皇帝的意向 ,因此靠向六皇子的人还真的不少。可是顾成峰不喜欢整个人,这个人刻薄寡恩,而且锱铢必较,心眼小的跟针眼似地,别说他对顾满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就算是没有顾满这回事,顾成峰也对他没有丝毫好感的。 因此到现在,这个陈继元还是没有再次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就像是迷路的人陡的找到了方向,谢庭终于不再跟个无头苍蝇似地乱闯,他一下子明白了现如今究竟该做什么,觉得整个人都如同一把火在烧。终于找到切入口了,这一瞬间他觉得无比的踏实,又觉得无比的幸运,他在这世上混混沌沌的又混了五六年,居然到现在才找到整件事情的关键!陈继元,陈继元......谢庭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紧似地疼痛,如果真是这个人葬送了整个陈家,他觉得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关键时候,还是顾成峰一言再次把他惊醒:“光是他一个人也成不了事,你既然知道他背后站着你父王,就该知道,现在就算找到了他也不能动他。” 可是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被赵王妃满是泪水的眼睛惊醒,会被陈府堆积成山的尸体惊醒,被沈流年浑身的伤口惊醒,他忍得心脏都在痛。 顾成峰拉住他:“你杀了陈继元又怎么样?你外祖父一家都回不来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如今的沈流年。他好不容易才可以娶妻,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你真的要断送陈家最后的血脉吗?!何况你若是杀了陈继元,赵王又该怎么办呢?!还有现在的那个赵王妃郑氏,她恨不得杀了你而后快,中间有没有她家的参与你又知道?你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还差这么一阵时间?!” 确实不差,谢景行只是觉得嘴巴里都是苦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了沈流年,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的痛苦都重新浮现在眼前,他忽然觉得无比的孤单,无比的无助。赵王势大,如今在封地的护卫早已经不止五万人,要对付自己这个废物儿子简直易如反掌。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行动,不过是因为赵王想留着自己给谢远当靶子而已。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怎么才能扳倒赵王,要怎么才能替陈家报这一血海深仇?!他重新镇定下来,端坐在席上良久不发一言,过了许久,他才伸手拍了拍顾成峰的肩膀:“多谢!” 这一声多谢诚意满满,顾成峰喝了一口茶,展眉道:“不必谢我,你帮了我两个姐姐许多次,这份情我一直记着。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如今你我有着共同的敌人呢。” 谢庭不明白他说的共同的仇人是哪一个,正想开口相问,就看见常春推门而入。 常春脸上既喜又忧,朝着二人深深一拜之后又有些犹豫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在顾成峰面前禀报。 谢庭便挥手道:“什么事?” “沈公子托人带信来,说是待会儿会来食神居。”常春瞧着自家世子神色复杂,心内也是又担忧又欢喜,担忧的是沈流年此人偏激的很,欢喜的是自家世子就是喜欢见这个沈流年。 谢庭果然微笑起来,笑容叫常春瞧着就心酸,忍不住低头叹了口气。 顾成峰于是笑着站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记得,有什么事好好说才是。过几日,咱们一同去拜访一个人。” 远在海城的赵王妃忽然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只觉得心跳的飞快,似乎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美艳的脸蛋皱在一块儿,忍不住伸手捧心,蹙眉唤人:“来人!” 很快就有两个丫头进来,碧荷后头才跟着进来,见赵王妃似乎有些不舒服,忙上前几步勾起帐子,蹲在脚踏上,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么?” 赵王妃觉得心里铬的慌,莫名的就想起谢景行来,这个兔崽子不死,她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压着。 谢庭就是一块绊脚石,随时有可能绊她们一跤,而这种绊脚石,赵王妃早就想砸碎了。XBaoShu.com ps: 多谢书友121001014639357的一个平安符跟香囊,多谢苍穹下优娜的评价票,还有要多julienne的粉红票哦。 各种感动,麻烦各位亲有剩的粉红票的话下个月能给我投一下哦~~下个月我会努力加更的。多谢多谢啦。 二百六十一 苏醒 四月二十二,侯府的风波终于告一段落-----这倒不是因为众人闹的乏了,而是因为定远侯要回来了。戍边数十年,未曾进得几次家门的定远侯终于要回盛京了,早有人探得消息,不住的来侯府走门庭,因此,本来在盛京成了个笑话的定远侯府却空前的热闹起来。 侯府众人自然乐的开心,毕竟,总是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终究不好看,几位太太出门去做客都不好意思,总是推了再推,如今侯府总算整顿完毕,大有欣欣向荣,团结一心之势,叫顾老太太不住的念佛。 顾承宇的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按理来说应该回自己府里去,但是一来因为伤势未好完全,二来因为定远侯回京就在这几日,他也不敢立刻就离开-----定远侯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要是不注意被几个叔叔伯伯给说了一两句坏话,坏了在爷爷面前的名声,那日后的日子可难过。顾承宇是不想靠定远侯府这棵大树,但是也不能就把这棵树给直接砍了。 这一日还有两件大事发生,一件是,方氏在回金陵的路上溺水死了。事情究竟是如何大家谁也说不清,她那个嫂子是个什么人大家有眼睛,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也明白方氏回去之后不会有好日子过。可是等真的到了这一天,众人才觉得齿冷不已,毕竟,人走茶凉人走茶凉,可是方氏这茶还未曾完全冷透呢,人就都已经散光了。这个消息传来,连顾老太太也跟着难过了好些天,她想赶走方氏,无非是因为方氏平日里太彪悍,又爱挑事,再加上对顾四老爷的子嗣不利,却没有真的想方氏死。因此对外都是说二人和离的。人老了,就格外的迷信因果,顾老太太吓得连续念了几天佛,吃了几天的斋。 顾四老爷虽然贪财,但是却并不像顾博齐那些薄情寡义的,如今人死了,他倒是真的难受,呆坐在方氏的房里好几日,听说很是难过了一阵,哭了好几场。 还有一个难过的人却是那一日眼睁睁的看着方氏如同一条落水狗似地毫无尊严的走了的顾烟。顾烟一边给顾承宇煎药,一边望着窗外发呆,时不时的叹一口气,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她倒不是同情方氏,只是觉得害怕罢了,是的,她近日越发的胆子小,越发的害怕。当你享受过以后。你对高床软枕、呼奴唤婢的这种生活就会上瘾,而上瘾了之后,你就再也不想失去这样的生活。一想起日后不知道自己要嫁个什么样的人,承受什么样的待遇。或许会跟别人共享一个丈夫,也可能会被丈夫训斥,打骂,甚至捉住错处赶回娘家。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瑟瑟的发抖。 原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顾承宇发现了这一点,见她终日发呆。时时叹气,便忍不住安慰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天天愁眉不展的?难道是想念姨娘了?”这个叫马姨娘姨娘的习惯还是没改掉,按理来说,分家了之后,他们是可以叫马姨娘娘亲了的。 最近这些日子,顾烟冷眼瞧着府里上下人等的作态,越发坚定了要往上爬的心思,因此现在见顾承宇来问,略微想了想,就情真意切的与他诉苦:“哥哥,父亲在的时候,我时常想着,我与九姐并不差多少,她只年长我一岁,不过是有个了不得的外祖父撑腰,才处处压我一头,可是到底父亲疼我,她因此也不敢多给我气受。那时我还日日觉得自己到底意难平,可是等父亲他去了我才发觉,再要过之前的日子,也难了!这府里这样多人,谁把咱们兄妹当一回事来?先前是因为父亲好歹是个世子,要继承祖父的爵位,大家也就都看父亲面上,让我一二分。等父亲去了,母亲彻底撂开了手,全当没我这个人,祖母也想不起我来。那时我才明白,除非有了权势,除非你能让人家有求于你,不然,你什么时候都是多余的。所以我同意哥哥另立门户,想哥哥可以建功立业,也替妹妹挣一份荣光来。” 顾承宇听的出神,越发的觉得自己妹妹心思玲珑剔透,又委曲求全,心中怜意大生。 顾烟便又道:“可是今日四婶婶的事才让我明白,就算是你嫁了个如意郎君又如何?若是有朝一日你夫君厌弃了你,你就只能依靠娘家。要是娘家也靠不住,或许我也只能跟四婶婶一样了......” 这真是掏心掏肺的说话了,其实顾承宇与顾烟的关系向来是极好的,顾承宇心中最看重的,除了顾博齐这个父亲,便顾烟这个亲妹妹,向来疼惜的跟命根子似地宝贵,此刻听了顾烟这些话,顿时觉得心头梗了一根刺,发狠道:“妹妹别说这等丧气话!我顾承宇这辈子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子,若是他日你许了人家,他对你不好,我纵然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讨个公道。更别提让你如同四婶那般被嫂子糟蹋!你放心!” 顾烟得了顾承宇的保证,心里才安稳一些,却又开始思索起未来。她比顾满小一岁,顾满有王氏在,说的亲事肯定不会太差。但是自己的母亲却只是个妾侍,就算是分家出去单过了,马姨娘一介妾侍出身,这盛京的大户太太们也看她不上,再加上家中又没有父亲了,这以后还不知道要多艰难。 顾承宇经过顾烟这么一哭,心里却跟顾烟开始思索起同一件事来,顾烟也不小了,的确该开始相看人家了,他在心里把盛京数得上的名门子弟一个个的挨个儿想了个遍,开始担忧起顾烟的婚事来。不过他也不是顶担心的,顾烟貌美,又有才名,再加上自己也是领着锦衣卫同知的头衔,按理来说还是过得去。这么一想,他心中就松开了几分,先前还火烧屁股的感觉就散了,反正他是六皇子的人。而以今上对待六皇子的态度,跟着六皇子自然没有亏吃的。 第二件事,是顾满醒了。从开春到现在,顾满整整昏睡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之内,邱家下诏狱,家破人亡,费氏死了,邱世安半死不活,邱苍梧已经与其他族人远远的发配去了辽北充军,再也兴不起风浪。而顾满自己其实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昏睡的这两个月里,她没法儿吃东西,只能喝些流食,这还是得沛音沛琴、执画抱玉几人合力想尽办法给灌下去才行,因此极快的消瘦下去,急的抱玉几人哭的团团转,每次摸着她那小了两圈的手腕眼睛就红了几圈。顾昭来看过好几次,次次都是红着眼圈与谢陵家去,谢陵看不下去,到处去找方子给顾满补身子,却总是收效甚微。 到后来,王老首辅亲自来看,本来一辈子也没求过人的老先生到处问名医,连皇帝也被首辅这样子给吓得不落忍,着令太医院全力诊治,又从后宫内库寻出些天山雪莲、千年灵芝之类的珍贵药材赏赐下来。 其实顾满这情况是很不乐观的,孙道士早就瞧出来不对-----他常年呆在云南,也见识过蛊毒,自然也治过这玩意儿,却从来没遇见过跟顾满这么难缠的例子。那一晚他都熬得快要吐血了,也没能把顾满身体里的毒给清干净,后来过了两三日,才又寻了个机会勉强替顾满清了毒。这毒倒是给清理干净了,后遗症却又来了-----这毒在顾满身体里呆久了,现在虽然清除了,却也有影响,也因此,顾满才一直昏睡着醒不来。依着他自己的意思呢,顾满很大的可能是醒不过来了,可是他是个老狐狸,最狡猾不过了,看着这日日贵人来个不停的状况,又见宫里也时不时派下个太医来问情况,便知道若是如实说,难免不被宰了-----就算是不被皇帝料理了,他也害怕自己会被这个顾姑娘的弟弟给直接料理了。这赔本的活儿他可向来不干,因此,只要人家问起什么时候能醒,他就给打哈哈,说快醒了快醒了,终归会醒的。心下却一直悬着颗心,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怕顾满熬不住死了,又怨恨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装起天师来。天知道,他其实在医术上造诣平平,不过是因为在贵州生活的久了,对这些蛊毒比在盛京死读书的御医们了解一些罢了。 顾满以前张牙舞爪的,处处非得争个对错分明,再加上是许多人的绊脚石,惹得很多人不喜欢。侯府里的人瞧着她落难,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意思。尤其是顾鑫,喜得差点要去烧香拜佛,还是怕惹了王氏不高兴才死活憋住了,但是到底藏不住,每回姐妹们一起聚聚,她便要寻许多由头出来狠狠的指桑骂槐一番,或是影射,或是取个典故,真真是恨不得顾满立时就死了才好。XBaoShu.com ps: 多谢书友121001014639357送的又一个平安符,也多谢苍穹下优娜的评价票哦。不过我要评价票没有用处,能不能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换成平安符.....囧,掩面逃窜 二百六十二 落井下石 双胞胎姐妹最近总往汝宁伯府去,听汝宁伯府老太太教导,受益良多,又兼之柳氏开始以身作则,那嫉妒顾满的心思倒是去了许多,再加上瞧着顾满虽然尖利,却也是为了维护母亲与弟弟,其他真的从未主动惹事害过谁,因此倒是并不附和顾鑫,反倒几次与顾鑫因为这事闹了红脸。 顾鑫好容易找到听众,此刻一下子少了两个,心中就大不是滋味,竟开始日日往明月楼来,她来了,倒也不进门,只是在院外游一阵儿,一会儿与抱玉说:“你家姑娘还没醒啊?!我这心里可难受着....若是九妹一直不醒,那可不是要了太太的命了!”听的抱玉牙痒痒,差点没扑上去咬死她。一会儿又与沛音抱怨:“我瞧着你们楼里最近风水不好,不信你瞧那棵海棠树呀,都快枯的死了,不会是应了什么景了吧?”连沛音这样老实的人也受不住了,当下红了眼圈,沉声道:“六姑娘说的什么话!凭她什么,也应不到我们身上,倒是姑娘自己保重才好。我们这屋子里忙着呢,就不与姑娘闲磕牙了!” 顾鑫挨了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儿,却更加开心,瞧着沛音与抱玉那憋屈样儿就顺了心了,尤其是顾满毫无苏醒的迹象,让她心头大畅,又把这事儿当作笑话讲给卢蓉听了,卢蓉自然是巴不得顾满倒霉的,听了这话连坐都坐不住立时回家跟淮安侯老夫人、淮安侯夫人以及卢应翁说了。卢家一家都开心的很,卢应翁因此也大扫之前的阴郁之气,顿觉得日子好过,对顾鑫也顺眼了几分不提。 倒是范氏一无所觉,她近日忙着给顾清找婆家,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心思去管个庶女。只可惜魏家是不要再想了-----将军世子的亲妹妹、顾满的嫡亲舅母昨日刚才来过侯府看顾满呢,连杯茶都不与自己喝。想必是听见了什么风声。范氏也不傻,自然不敢再提,也就一门心思的去找别的人选了。 顾琳是个好心肠的,经常去顾满屋子里瞧她,一开始是与双胞胎同去,后来是与顾鑫去,但是瞧着顾鑫几次都没好话,便也不跟她一起了,时常自己捧着卷书来瞧顾满,一坐就是一下午。倒也跟顾成峰混的熟了许多。 恰好这日顾琳又来了,才坐下,就眼尖的瞧见顾满的手指动了动,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去瞧时却发现顾满的手指当真又再动了几下,她顿时喜从心来,颤着嗓子叫人:“快!快去叫沛音姐姐她们来,九姑娘醒了!” 沛音呆愣了一会儿。也顾不得礼仪了,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楼,见顾满眼珠子动了动,就睁开了眼睛。顿时哭的不能自已。还是沛琴机灵了一回,忙叫齐嬷嬷。 齐嬷嬷颤颤巍巍的上来,见了一脸迷茫的顾满也不先说话,一把就将顾满抱住。哭的嗓子都要哑了,才转头吩咐喜得不知怎么是好的抱玉跟执画:“你们两个小丫头,还不快去通知老太太、太太与十八爷。等什么呢?!” 抱玉与执画再瞧了顾满一眼,见顾满虽愣愣的,但是总归是真的醒了,才欢欢喜喜的报信去了。 王氏闻信,连说话也不利索了,她日日都守着顾满到半夜才回,此刻真的听说顾满醒了,一时喉头跟堵了什么东西似地,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也顾不得还没换鞋,也不用人扶,疾步往明月楼去。清音与月桐蒙雨也是喜不自胜,念了句佛,就欢喜道:“真是老天开眼!” 顾满虽然醒了,却并没有什么精神,没等到王氏过来,又先昏昏沉沉的闭起眼倒下去睡了,连口水都没能喝下去,心疼的齐嬷嬷眼泪直打转儿。 王氏好容易赶了来,见女儿还是躺着,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吓得腿也软了,差点儿没站住,还是沛音忙忙的安慰她:“太太放心,姑娘真醒了的,只是没什么精神力气,才又睡了回去的。” 王氏眼眶红红的,坐在床头握着顾满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摸摸她的额头,也不忍心唤醒她,忙转过头吩咐清音:“快去厨房让她们炖些补品来,这么些日子没吃东西,瞧给折磨的......”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顾满的唇色白的没有什么血色,脸也黄黄的,瞧着瘦脱了形,王庭然来了好几次,一个从来没哭过的人来几次掉几次泪,倒是把魏氏唬的一颤一颤的。 现在顾满醒了,早已经有人往王府递消息去了。王老爷子什么也顾不上,连儿子也忘记通知,七十多的人了,居然还不坐轿子,骑了匹马就来了。 顾老太太料定王家必会来人,便也立刻穿衣准备,往明月楼里来守着,果不其然,才坐定不久,就听说王老首辅来了。 因为都是亲戚,也无甚好避讳的,顾老太太整装相迎。 王老首辅见顾老太太也在,心内也好受许多-----他这么多年来除了女儿出嫁,也没来过这侯府两次,这回为了顾满的事,却是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趟,此刻见过了顾老太太,便忙问道:“听说醒了的,怎么还是睡着?”语气担忧得很,又极自然的伸手探了探顾满的额头,见没发烧才放心。 顾老太太便将沛音的话又说了一遍,正安慰着,又听人上来禀报:“老太太,王尚书来了!” 王庭然果然也听见了消息,只是他消息得的晚,过后只能火烧屁股似地赶了来,连魏氏也忘了带上。此时见过了顾老太太,也上来同父亲问了安,才道:“怎么还是睡着?” 众人不免再解释一遍,顾成峰却又与顾成安、顾承远、顾成志一同赶来了-----直接从学里赶来的,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众人于是又只好再次解释一遍,顾成峰这小祖宗才没吓坏。 等捱到了傍晚,顾满终于再睁开眼睛,却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顿时不知所以,睁大眼睛愣愣的瞧了半响都没坐起来。因为昏睡了太久,顾满的脑子都有些迟钝,眼神一一掠过眼前的人,却一个都叫不出称呼来,懵懂的呆坐着,有些手足无措。 王伯雍长叹一声,最终却只伸手拍了拍顾满的头:“唉,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啊!” 这里人堆了一屋子,胡太医费了大劲儿才上得楼来,请沛音取了丝线,悬丝诊脉了一会儿,便摸着胡子叹道:“不容易啊,此番可真是不容易。顾姑娘大好了,只是身子还虚着,该好好保养着才是!” 顾承宇与顾烟才听见消息赶来,刚好听见胡太医这句话,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尤其是顾烟,这么些日子了顾满都没醒,她还总以为顾满已经醒不过来了,心里刚平衡几分,谁知就听见顾满已经苏醒的消息。瞧着位高权重的王伯雍与王庭然一副拳拳的爱护之意,顾烟更是觉得心内酸涩无比。 顾承宇见妹妹两只漂亮的眼睛里含了满满的一汪眼泪,既是心疼又是烦躁,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顾烟是个聪明人,一时失态之后自然再也不会公然显出不喜之意,只是尽力压下心里的不满,笑意盈盈的望着顾满。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顾老太太见人太多也不是事,顾满也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请王老太爷往正厅坐,大老爷顾博三老爷顾博四老爷顾博五老爷顾博勇通通来陪着说话。王伯雍却道:“内阁还有事,委实脱不开身。此番来已是忙中偷闲了,不好再叨扰府上。”竟又优哉游哉的去了。 顾老太太便请王庭然去歪厅坐着,王庭然本来看不上顾家的人,却对升任兵部武选司主事的顾博庆有许多好感-----顾博庆会做人,虽然平日里也圆滑了些,但是到底是踏踏实实做事,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的。 明月楼里只留下顾成峰,他倒是有耐心,只是静静的陪着顾满坐着,时不时的给顾满递茶。 顾满的头发披散着,越发显得她脸小的可怜。 本来天天等着顾满苏醒,可是等顾满真的醒过来了,顾成峰顿时又觉得实在无话可说,只觉得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过了一会儿,顾满自己反应过来了,伸手摸了摸顾成峰的脸,似乎很不可置信的唤他:“十八......” 顾成峰眼泪终于啪嗒一声掉下来,扑上去抱住顾满,哽咽道:“九姐!”他多害怕顾满会就这么死了,这两个月虽然他表面什么事也没有似地,可是其实胆战心惊的,天天都在煎熬中度过,生怕这个从他出生以来就用命护着他的姐姐死了,再也见不到。 很显然,在古代晕厥一两个月是很要命的事情,顾满连反应都慢了半拍,想抬手拍拍顾成峰,才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她连手都没法儿抬起来。太久没有活动,手都僵硬了,反应也迟钝。XBaoShu.com ps: 多谢书友121001014639357昨晚的平安符哦~~~~ 二百六十三 找茬 不管怎么样艰难,总算顾满福大命大的都熬了过来。既然醒过来了,一切事情就都好办,老太太因为想着顾成峰的面上,也送过不少好东西来给顾满补身子。王氏更是不消说,恨不得天天熬十全大补汤给顾满全都灌下去。 可是到底躺了太久伤了根基,顾满就这么足足补了一个多月,脸色也依旧黄黄的,整个人瘦的不行,连以前的衣裳也不能穿了。她偶尔自己不小心瞄到镜子里的自己,当天晚上便要做噩梦,梦见之前失去所有、孤身在邱家忍气吞声,还要被算计的自己。幸亏虽然要为顾博齐守孝,但是热孝已过,只是禁声乐,禁娱乐罢了,王氏便时常准备些鸡汤什么的给她补身子。 已经进了五月份,树木都渐渐茂盛起来,原本的嫩绿树叶已经舒展成了深绿色,外边的榕树很茂密,足够遮挡大部分的太阳,顾满披着衣服眨了眨眼睛,想站起来往阳台上去晒晒太阳-----已经很热了,可是顾满仍旧畏寒,一定要披着一件衣裳才行。众人都知道这是伤了底子了,心里都暗暗伤心。 唯有顾满自己倒是不觉得,日日里吃饱了就睡,睡醒了继续睡,连王氏与顾成峰后来来看她,她也没什么精神,略微醒一阵,依旧又睡过去了。 今日好容易有了些精神,沛音众人都喜出望外,替她披上衣裳,小心翼翼的将她搀扶出了屋子。 屋外阳光充足,早上刚下了场雨,如今却出了太阳,光影斑驳的洒在树叶上,瞧着一片勃勃生机。顾满于是觉得心里略微好受了一些,榕树长得极好,像是一把伞撑开在明月楼楼顶上,顾满伸手接住滑下来的那滴树上的雨水。就听见楼下顾鑫尖锐的声音传进耳朵:“哟,九妹这都能出来晒太阳了,先前闹成那样,我还以为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了,急的什么似地。现在瞧来妹妹不是好着呢?怪道老太太说你福大命大呢,真真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顾鑫来明月楼来成了习惯,一日不来觉得身上都痒痒,只可惜顾满醒了是醒了,但是没好完全,根本没出过屋子。一肚子的气就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是时不时的要找个机会来明月楼转上一番,今日早上刚下了场雨,她带人来采湖里早开的荷花,恰好望见顾满,便立时出言讥讽。 顾满反应已经迟钝了许多,听了这句话一时没有反应,只是低头愣愣的看着穿着碧绿上衫,系着一条丁香色百褶裙的顾鑫。 沛音与执画不约而同的急了眼,执画更是上前几步双手撑在栏杆上。急道:“六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姑娘自然是福大命大,她好着呢,不劳六姑娘您费心了!” 顾鑫登时大怒,挑眉怒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平日里我看在九妹面上让你三分,你就真的以为你自己是个人物了?呸!”她看了一眼痴痴呆呆,似乎毫无反应的顾满,冷笑道:“平日里你们狗仗人势得意的很。现在想必是因为主子傻了,想另寻去处了,才敢拿着我来做筏子!” 执画急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想说出些不好听的来,却又碍于对方是主子,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简直比死还难受,哭道:“六姑娘说这话诛心!我要有出去的心思,就叫我被雷劈,不得好死!” 沛音忙去抢她的话,怒道:“呸呸呸!这说的什么话,怎么就赌咒上了!” 顾鑫瞧了一眼楼上仍旧一脸迷茫的顾满,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九妹妹,你来!” 沛音冷着脸让执画把顾满先搀进屋里去,深恨顾鑫这个时候了还来搅局,就皮笑肉不笑的瞧着顾鑫笑:“六姑娘见谅,我们姑娘身子还虚着,就不与姑娘您多说了。” 手指有些浮肿,顾满重新靠坐在贵妃榻上,很迷茫的握拳,指甲陷进肉里,知觉也不甚明显。她很有些灰心,再次舒展手掌,又握拳,好半天才办成了这个动作,眼睛笑的弯弯的,偏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执画叹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转身去给顾满找帕子来擦手。 沛音随后进来,见顾满眉眼舒展,笑意盈盈的,并没有因为顾鑫而生气,先就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却又忽然心酸起来-----要是在从前,顾鑫焉敢在顾满这里这么嚣张。 三人静默了一会儿,沛琴忽然脸色不善的上楼来,道:“几位姑娘来看咱们姑娘了。” 双胞胎最近来的比较勤快,顾琳也是常来的,顾清还没来过。沛音便问:“是哪几位姑娘呢?” “四姑娘、六姑娘、七姑娘跟其他几位姑娘都来了。二位表姑娘也来。”沛琴轻轻的蹲在顾满旁边,笑问她:“姑娘见吗?若是不愿见,婢子们去打发她们。” 顾满伸开手掌瞧瞧自己的手,极轻的点了点头。为什么不见?太久不发威,大概都把她当成病猫了。两位表姑娘,能在侯府称上表姑娘的不多,一个应是陆玉然,一个便是卢蓉了。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卢蓉,估计是得了顾鑫的信,跑来幸灾乐祸的。既然她们这么想来看看自己,让她们失望就太不好了。 见顾满点头,沛琴有些不愿意,又不敢违拗顾满,嘟囔道:“好端端的,见她们做什么呢?七姑娘与两位锦姑娘倒还好,其余的姑娘们......” 沛琴忙呵斥道:“多嘴!姑娘既说见就见了,快下去招待几位姑娘才是!” 顾满知道沛琴的好意,便笑着摇了摇她的手:“放心罢,我有分寸。待会儿你十八爷跟舅爷都来呢!” 沛琴这才眼前一亮,转而也不摆脸色,笑嘻嘻的下去招待姑娘们了。 这边执画与沛音就忙着给顾满穿戴齐整,扶着她下楼。多时没有起身,顾满走的着实费尽,三十级木楼梯,她走了几乎一盏茶的时间才勉强落地,还出了一层细汗。执画瞧着难受,心内骂了刘姨娘百次千次,替顾满把汗给擦了,扶着顾满转出多宝格,掀起帘子进了花厅。 一时除了顾清与顾鑫顾琳,其他几个姐妹都站起来唤九姐,顾满笑着点头应了,又跟顾清与顾鑫顾琳见了礼,这才重新又坐下。 顾鑫一刻也等不及,立时便出声道:“九妹好大的气性,才刚叫你下来你连个影子也没见到。其他几位姐妹来了,你才肯纡尊降贵。”她见顾满脸色苍白,眼底一圈乌青,再加上身形消瘦,一时心里开心许多,又笑道:“九妹昏了这么些天,我们总挂着心。哎哟,多怕九妹一个不小心便再也起不来了。” 顾琳到底跟顾鑫好过一场,伸手拉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六姐,你少说几句。”她也是好心,又跟顾满的关系不错,不忍心听顾鑫冷嘲热讽,也不愿意见顾鑫得罪顾满。想着两头劝好。 顾鑫不听,眼睛看着顾满笑:“只不过这虽然醒了,还是得好好保养着才是。不然若是再来这么一场.......” “不劳六妹你担心!”屋外传来一声断喝,却是顾昭带着花颜与叶玉进得门来,脸沉沉的,无一丝笑意,先朝着顾鑫发作:“你没蛆嚼了?竟捡些不吉利的话儿来说膈应谁?他日若是九妹真出了事,我第一件事便是撕了你的嘴!” 顾昭如今是陈王世子妃,连老太太也给她几分脸面,让她几分,顾鑫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头垂着,心里却把她给骂了几千遍。 顾昭全然没把她放在心里,又去教训自己的亲妹妹:“太医与静慧师太都让你好好养着,你下来做什么?!还嫌大家不够操心呢!”一边又与其他姐妹们道:“她身子不济,众位姐妹们便多担待着些。” 陆玉然便笑道:“九表姐大好了才好,我们瞧着心里也放心些。”她原本是不愿意来的,可惜卢蓉从老太太房里请了安便硬生生的把她拽了来,如今又被顾昭牵连上,心中很有些不耐烦。 其他几人也无话,只是顾鑫憋红了脸瞧着顾昭,又见卢蓉脸色不善,一急之下跳起来:“我倒是想说些好话,也要三姐跟九妹给机会呢!我知道三姐如今是那高枝儿上的人物了,我这等人自然不敢高攀。好心来瞧瞧九妹也要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真是哭也没地方哭去。三姐,说话要凭良心,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你要当着一屋子的姐妹这么呵斥我?!” 顾昭见她有些疯疯癫癫的,皱眉让画屏:“带你们主子回去,若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去跟大伯母告状。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顾满原本想等顾成峰或者王庭然来收拾顾鑫,谁知道顾昭却比他们先来了。见顾昭发了怒,她就揉了揉额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没意思。 在这家里从来没一天过的开心的,天天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这回还被刘姨娘坑的差点儿魂归天外,醒来就是这么大一烂摊子。 顾昭见妹妹不甚舒服,忙道:“请静慧师太来。”XBaoShu.com ps: 多谢书友121001014639357的厚爱,感激的无以言表。 二百六十四 炮灰 顾鑫来了一趟,明月楼就又开始吵吵嚷嚷的叫太医,顾满更是病情又差了许多,顾老太太大怒,她本来就不甚喜欢顾鑫,此刻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也就发了狠,朝大太太发了狠话:“她想必是肉太松了!再闹事就叫她趁早出门子去!烦也烦死了!” 大太太才不管这个女儿到底怎么样,见老太太不喜,回头将她骂了一顿不止,又故意在淮安侯夫人那里说上许多抱怨话。 淮安侯夫人本来就对这门亲事不满到了极点,碍着范氏跟老太太,才勉强答应的。现在老太太自己不仅不喜欢顾鑫,还厌恶上了,又想,娘家终归是娘家,给这么一个女孩儿过去实在是亏待了,便半推半就的由着卢家退了婚事。装聋作哑,也不欲再去管顾鑫。 反正当年的事也压下来了,知情人也早被淮安侯府乖觉的打发的差不多,顾家自己这边的人自然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因此,顾鑫在这年五月被退了亲。 顾满不是装的,她是真的病情又加重了,回去就吐出了血来,吓得房里一干人等哭的不行,齐嬷嬷更是一把抱住顾满,哭道:“我说不让见不让见,非得给自己找这气受!这命要是没了,谁赔呢?!嬷嬷老了,这辈子也无儿无女,除了姑娘却又靠谁去?!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活不成了!” 执画与沛音也有此意,心中伤心,泪就跟雨点似的飘下来,双双跪下劝道:“姑娘这一醒来,不说好好保养着,倒是给自己招是非!这六姑娘又有什么好见的,咱们也不是没忍过,眼不见为净也就是了。何苦非得兜揽她?姑娘一旦出事,我们可怎么办呢?!” 顾满趴在床沿上有些吃力的扶住齐嬷嬷的手,唤了沛音与执画起来,想开口解释,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齐嬷嬷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她又再吐出一口血来,忙拦住她的动作,老泪纵横:“姑娘,嬷嬷错了!嬷嬷说错了,你别着急。别着急。” “不。”顾满喘一阵气,等平复了喉头的腥甜,才勉强拉了齐嬷嬷的手,笑道:“嬷嬷说的很是,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 顾鑫这辈子要飞黄腾达,唯一的指望就是嫁个好婆家了,但是这一闹,淮安侯府顺势退了亲,说她生性刻薄。这可不是一个好评语。带着这样的名声被退了亲,她真是一口气梗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当场就厥了过去。 只是。虽然她下场如今瞧着已经很惨了,但是顾成峰犹自觉得不够。他已经很烦家里这些闹个不休的女人,尤其是顾清还有顾鑫,其中顾鑫又蹦达的最欢快。因此,他只是费了小小的一点力气,就让范氏主动将顾鑫送去了家庙。美其名曰:为老太太祈福。 至此,明月楼彻底清静下来-----大家都不笨,顾鑫是为什么忽然被退了亲,又被送去了家庙,众人心里都明镜似地。范氏还要因为顾清以及顾琳的婚事求王氏伸手呢,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本来就完全不喜欢的庶女得罪顾成峰?因此她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干脆利落的把顾鑫给遣送走了。 于是顾鑫终于光荣的为了自己的作天作地付出了代价,被炮灰了。 送走了顾鑫,范氏就转头先与顾老太太商定顾清的婚事,顾老太太先时还愣了愣,过了许久才明白过来,顾清如今不小了,都十六七了,别人家这么大闺女儿早就定了人家,委实是晚了些。便也认认真真的听范氏说起人选来。 第一个便是都御史史同舟的儿子,今年恰满十九岁,到如今了也还未娶亲,身上有举人功名。第二个是范氏娘家人,是范氏自己亲妹妹的儿子,叫做孙录,家里有田有房,又是嫡亲的姐妹,嫁过去也不用立规矩伺候婆婆,倒是便宜。 家里的事情闹了这么一场,范氏也学乖了,自然不敢再眼高于顶。淮安侯府倒是还有结亲的意思,但是卢应翁那人实在不靠谱,纨绔也就罢了,还是个完全不照规矩办事的人,如今就让通房生下了个庶长子。虽说范氏自己嫁的顾博轩也是庶长子,但是却不忍心女儿嫁过去就多了个膈应的儿子。 而其他勋贵人家呢,人家也瞧不上她们。这定远侯府的招牌是响亮,但是也得看谁来用,自己的丈夫一承不了爵位,二虽然有个武举出身,但是现在边关没战事,他也就没什么看头了。 顾老太太瞧了一阵儿,抬头问她:“这两个人,你中意谁呢?” 按照范氏的想法来说,这两个倒是都不错。史同舟如今在都察院也混的不错,虽说御史品级低,但是地位高啊,谁不高看一眼?而孙录是自己外甥,当然也怎么看怎么顺眼。她这就是拿不定主意,来找顾老太太拿主意了。 顾老太太想了想,便道:“不如叫你二弟妹来帮着看看。” 范氏求之不得,忙点头笑:“媳妇儿正有这个意思,若是弟妹能来帮忙挑选,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王氏不一会儿便来了,听了前因后果,沉默了一会儿子,便笑:“其他人不知,只是这史家怕是有些不好。” 范氏与她如今已没了利益冲突,闻言便忙问道:“二弟妹说说,是怎么个不好法呢?” “倒也没什么大事。”王氏冲范氏一笑,道:“只是去年我曾在我娘家见过这个孩子,说话办事很有些拎不清。长相上也有些妨碍,因此听我嫂嫂说,恁大了,还娶不着媳妇儿。” 王氏没必要骗自己,范氏想了一会儿,果断的把史家划去了,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外甥一表人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便欢欢喜喜的去跟妹妹提了。 范氏与自己妹妹小范氏沟通的极好,商定了七月过小定,又翻黄历,次年八月成亲。 顾老太太刚高兴了没几天,又被顾筠烦的吃不下饭。 原本没什么,顾筠自从受了几次教训之后,很知道要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了,又因为陆翰轩一度搭上了昌平公主这个后台,所以很是消停了一阵子。可是现在这昌平公主因为巫蛊之祸而遭了秧,虽说皇帝先前没杀她,但是听说她自己疯疯癫癫的就掉进湖里淹死了。这么一来,陆翰轩顿时又失了依靠。 顾筠不免就又打起了原来的主意-----横竖现在顾满死了爹,又病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这情况,陆翰轩还愿意娶她那是看得起她。想必王氏也应该是会同意的,想到这里,顾筠就来找自己母亲商量。 吏部到现在也没有安排下来,陆墨之也就只能在侯府等着消息,如今见顾筠这般说,自然是巴不得能成事,他也好搭上王家这颗大树。 许久没见过陆墨之的笑脸了,顾筠更坚定了向王氏求娶顾满的信念,缠着顾老太太不放。 可是顾老太太虽然不喜欢顾满,却也不想答应了。你道为何?只因为陆翰轩实在是不成器,又被下过诏狱,虽然没出事,但到底传出去不好听。这也还罢了,只是到现在,陆翰轩身上也没个功名,哪怕再进一步考个举人呢,也没能成。这样的身份,王家怎么可能答应? 顾老太太虽说疼外孙,但是亲孙子肯定亲过外孙子,也不愿意因为这个寒了王氏的心,又知道顾成峰极为爱护姐姐,便狠了狠心,与女儿道:“罢了!你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当婆婆外婆了,怎么还总是算计个不停呢?不是我看不起轩儿,实在是他忒不像了。别说九丫头,便是其他几个丫头,我都不愿意给他!” 这话说的可就重了,顾筠没料到会被自己亲生母亲这样一顿损,顿时脸面挂不住,掩面大哭:“母亲说的什么话呢?!我不过是为了轩儿好,求个知根知底的媳妇儿,究竟错在哪儿了?何况早年轩儿才出生不久,母亲就许过我的,会给我个丫头。可事到如今,阿昭当了世子妃,九丫头母亲还骂我们攀不上?难不成我们想呢?要不是被二哥带累了,轩儿会进那不见天日的地方?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摊到二房头上去?他们害的我们这样惨,难道不该给我们个交代?” 诶,顾博齐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给自己的儿子女儿们挖个坑。 顾老太太见女儿哭成这样,又见她两鬓间隐隐的几缕白发,心中再有天大的气也消了,只好软言相劝:“母亲知道你委屈,可是今时今日,你看看哪里还是当时情况呢?那九丫头你们要,无非是瞧着王家都把她看得重。可你想过没呢,就是因为看得重,人家也不会答应给轩儿呀!阿满自己又与轩儿相看两厌......” 顾筠一句也听不进去,怒道:“她如今病怏怏的,又是父孝守三年。三年过了就十六了,谁还瞧得上她?母亲说这话,你外孙子就比她低一等?连她如今这情况母亲还宝贝着她?” 顾老太太虽然宠爱这个女儿,但是外孙总归亲不过亲孙子,她想起顾成峰为了顾满急的食不下咽的劲头来,仍旧拒绝:“好不好的,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你如今还不如安安稳稳的,踏踏实实的给轩儿选定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让她们好好儿的过日子,好多着呢?”XBaoShu.com 二百六十五 窝里反 顾筠不答应,哭哭啼啼的跟顾老太太死缠烂打:“妈说的是什么话?!现在让轩儿上哪儿找个贤良淑德的媳妇儿来呢?他如今这个样子,不怪二哥带累了他,难不成还怪他自己不成?我晓得二嫂身份高,晓得九丫头看不上我们,可没料到连您也瞧不上我们,不肯给我们作主了!”因为想起了伤心事,顾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到后来索性嚎啕大哭,哄也哄不住。 这些年她委实是太委屈了,陆墨之如今虽然收敛了许多,也对她和蔼了许多。但是因为一直呆在家里半年多,中间又遇上了顾博齐的事情,就有点不耐烦了,觉得她帮不上一点儿忙,近日也有些摆脸色给她看的意思。她知道陆墨之从小就被父母宠坏了,只看重自己而已,又因为庶子庶女如今也渐渐的长大了,就更加着急。 想着若是可以给陆翰轩求回顾满来,虽然顾满脾气差了些,身子差了些,可好歹人家是王首辅的外孙女儿,王首辅那么疼她,怎么能不帮衬着她们小夫妻呢?如今见顾老太太一口一个不愿意,早就已经恼了,心中又想起与王修盈幼年时的日子,更加不是滋味,便朝着顾老太太吼叫起来。 顾老太太到底是心疼女儿的,眼见着怎么哄顾筠都还是哭哭啼啼的止不住,便叹了一口气,不免想了想,道:“既是如此,我便开口去与你二嫂提一提。只是我话说在前头,若是她不答应,你可别再来缠搅我。” 能让顾老太太出面就好,虽然顾筠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却觉得王修盈到底是个温柔人儿,性格又好。婆母说的话她总归还是要听的。再说现在顾满也成了这个样子,难道王氏还能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不成么?心中便安定了许多,听了顾老太太的话。径直往迎春居去了。 陆墨之不在,想必又是出门去了,顾筠脸色就有些阴沉,不高兴的扫了丫头们一眼,到底还是没憋住,怒道:“瞧我干什么?!一个个都是死人吗,干各自的事儿去!” 众人做鸟兽散,幸好陆玉然又与陆翰轩结伴而来探望母亲,顾筠这才有了些笑意,伸手把她们都拉至身边坐下。笑吟吟的道:“这是从哪儿来?我叫你们去瞧瞧九丫头,你们去了么?” 陆玉然点头笑道:“今日刚跟十二妹十三妹去看过了,看样子比先前好了许多。想必养一阵子也就好了。” 这就好,虽然说不在乎她身子差不差,但是到底也别死的太早,总爹给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传后才好,顾筠牵起嘴角笑了笑,又问陆翰轩:“你呢,不去看看你的九妹妹么?”陆翰轩之前对顾满显然是有些意思在的。众人都能看得出来,何况是她这个当母亲的?所以顾筠才会不计代价的想把顾满拉来给陆翰轩当媳妇儿。 陆翰轩听了这话,脸色一时有些复杂。他的确是喜欢顾满,一开始是受了父母的影响。觉得这个女孩儿可以在自己的前途上起作用,可是到了后来却是真正的不得到顾满不甘心的地步了。男人通常都有这个毛病,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尤其是顾满这样的,充满了挑战性的猎物呢。 顾满生病了的那一阵。陆翰轩虽然极少过去凑热闹看她,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感触的。一时觉得顾满这样势力,死了也活该。一时又觉得未免可惜,毕竟还没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能力,让她为当日的选择后悔。 现在听顾筠重新又提起来,陆翰轩沉了沉脸色,淡淡的道:“我看她做什么?母亲说笑了。”他知道顾筠想为自己使力,可是一来受到顾满的刺激,他很是不想让顾筠来逼成这件事,二来又因为他向来自尊心极强,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将来未必不能让顾满臣服在他脚下,因此更加气恼:“母亲又去求老太太了吧?何苦来哉,我都说了,这事情我心内自有打算,母亲以后就别去求外祖母了。反而让她生气。” 顾筠听了这话,先是呆了一呆,反应过来以后正要生气,却见儿子一脸不以为然,话到嘴边便转了个弯:“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二舅母的为人,还有你那好表妹,都是眼高于顶的,若是没有你外祖母去说合,人家哪里看的上你呢?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谁也不用靠。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呀,让你外祖母给你说亲,这有什么不对的?” 陆翰轩见这么说,想想也是这个理,终究是父母的意思,就算顾满不不愿意又怎么样呢?等以后自己功成名就了,她不照样要来讨好自己么?便当作默认了,转而说起别的话来:“五表哥说想给我在工部挂个名,当个记名也成。” 这可不是什么好干的活儿,不过总好过于没有,顾筠知晓现在儿子的心思是不在科考之上,也只好随他。便道:“你五表哥有这个能耐?若是真的成了,咱们自然要好好谢他。” “他与工部的左侍郎熟悉的很,总不会太难。儿子身上好歹有举人的名号呢,只是一直没去吏部报道罢了。这次有五表哥出力,我自己再使点银子,哪有不成的道理?” 这是个好事儿!顾筠当然不可能反对,闻言想了想,立刻唤来清莹:“你去拿我的那个小描银匣子来。” 清莹很快去把小描银匣子给捧了来交给顾筠,顾筠拿了钥匙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几张银票来交给陆翰轩,柔声说道:“你也大了,如今又有这档子事,日后人情往来肯定是避不了的,身上没一点银子防身怎么好?这里有四千两银票,两千两你拿去交给你五表哥给你上下打点,另外两千两银子便留在身上。或是去宴请同年,或是去打点关系,都随你自己。若是不够用,随时再回来取便是了。” 陆翰轩知道自己如今的确需要用银两,便也不跟母亲客气,伸手接了交给自己丫头收好了,这才跟顾筠道谢:“多谢母亲,孩儿一定会争气的。” 顾筠的后半生都要依靠这个儿子,自然什么都是要留给儿子的,这点银子算什么?便只是笑着与他说些趣事,忽略了旁边向来听话的女儿脸上的愠色。 陆玉然确实有生气的理由,不久之前她想趁着桃花开的时节,请些闺中密友来饮桃花酒,办个桃花宴,可是与母亲说时,母亲却说外祖母她老人家必定不会计较,家里的姐妹也熟了,就没什么必要再请,而那些其他朋友,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户人家的女儿,不值得深交。当时陆玉然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想想,却满心的不平了。 凭什么同是顾筠亲生的儿女,她得到的关注与利益却总要比陆翰轩少?陆翰轩下诏狱的时候,是她这个女儿一直在顾筠跟前安慰照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了顾筠的情绪,可是到头来,她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连举办一个桃花宴的钱,母亲都不愿意给她。她觉得委屈,同时又很不甘心。 陆翰轩虽然是个男儿身,但是却处处惹事,从小就阴沉着一张脸,似乎看谁都不顺眼似地,偏偏自尊心还强的很,在陆玉然看来无比可笑。就跟当年进国子监的事似地,明明父亲母亲都花了极大的心血,又受了不少的闲气,才替他拉上了祭酒孔大人的那根线,可是陆翰轩却硬是为了那可笑的自尊推了。简直可笑。 他这么大了,还是同从前一样,一点成算都没有,只会盲目的自傲跟自信,陆玉然想到这里,脸色就更加不好,托词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息。 顾筠本来也没大注意她,再加上之前跟顾老太太商议了陆翰轩与顾满的事,又为陆翰轩去工部挂名的事操了一会儿心,便并没看见女儿难看的脸色,挥挥手答应了,又让陆翰轩一起跟着出来。 陆翰轩走在前边,走出老长一段路之后才发觉陆玉然没有跟上,便有些奇怪的回头去寻。 陆玉然脸色不善,听见陆翰轩的问话也全当没听见,仍旧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连看也没看一眼陆翰轩。她真是被顾筠跟陆翰轩两个人气的半死,见到陆翰轩便跟见到了哗哗的银子似地。 陆翰轩见妹妹与以往不一样,又见她脸色难看的厉害,便讶然道:“然儿,你怎么了?” 不问这句话还好,一问这句话陆玉然所有的委屈都瞬间爆发,怒气冲冲的反问道:“我怎么了?哥哥你说的话真好笑,什么事情都是你跟母亲说了算,我能怎么呢?” 陆翰轩这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本来对亲妹妹是很不错的,但是再不错也架不住妹妹说话语气这么差,活像仇人似地。便也来了火气,怒气冲冲的道:“你说这话好没道理,难道谁塞住了你的嘴巴叫你不要说话了不成?还是说我们亏待你了,口口声声的能怎么能怎么,谁还能怎么你才是真的!”XBaoShu.com 二百六十六 告密 陆翰轩不理解为什么陆玉然忽然要冲他生这么大的气,他也是有脾气的,因此见妹妹一脸不高兴,又说出几句难听的话来,登时恼了,反唇相讥之后连问也懒得再问陆玉然原因,甩手便带着丫头走了,剩下个陆玉然一脸愕然的站在院子里呆站着,半日都没回过神来。 以往就算是闹了矛盾,陆翰轩也不会不耐烦都这种地步,最近他越来越暴躁,脾气越来越大了。陆玉然觉得自己满心委屈,她是女孩儿,所以就注定不能成为母亲的依靠么?她做的一点儿也不比陆翰轩少,可是顾筠的眼睛里还是只能看得见陆翰轩。现在为了他要去送钱打点,又要专门给他银子傍身,生怕他受到一丝儿委屈,甚至还要腆着脸再一次去求顾老太太出马为他说合顾满........母亲愿意为了他做这些事情无可厚非,陆玉然不满就不满在顾筠除了为儿子打算之外,竟丝毫没有考虑到她自己。她的年纪也不小了,也只是比顾清小两岁而已,可是顾筠这两年却完全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打算。 她能靠谁呢?父亲如今三天两头不着家,心思也都在陆翰轩跟那个庶子身上,还有那么多姨娘要应付,他可没有心思搭理自己。而可以依靠的母亲却全心全意都只为了儿子打算,连点关怀都吝惜给。 她站在院子里,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差点要掉下眼泪来。 过了一会儿,清莹出来见她眼眶红红的站在院中,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慌忙问她。 陆玉然这才如梦初醒,擦了擦眼睛,强笑道:“没什么的,才刚沙子进了眼睛了。我这就回去了。姐姐自去忙罢。”说着便提脚带着丫头出门。 她想了想,又不想去顾老太太那里去,左右犹豫了一会儿,径直往明月楼来。才进门就见到齐嬷嬷正坐在院中的竹床上将金灿灿的菊花给铺排开来,沛音随后出来,见了她,有些疑惑,却立即掩了,笑道:“表姑娘来了?快往里边坐。” 陆玉然点了点头,笑问道:“九妹妹怎么样了?好些了么。我来看看她。” 这阵子众位姐妹除了顾鑫之外陆陆续续都有人来明月楼瞧顾满,因此沛音也不好拒绝,便笑着迎了她进去,转过了回字形影壁,来到东次间书房,就瞧见顾满正坐在黄梨木圈椅里捧着一本书在看。陆玉然瞧她气色有了起色,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便笑道:“一日比一日好了,想来是世子的药起了大作用。九妹妹可想好了怎么谢谢人家?” 顾成峰在谢庭那里取了一副补身子的药。拿来给顾满调理之后甚是有用,因此顾满短短时间已经恢复神速,虽然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到当初的样子,却也已经好了许多。见陆玉然这么说便站起来笑道:“原来是表姐到了。快请坐。” 陆玉然依言在窗边的锦杌上坐下,瞧着沛音给自己斟满了茶水,便笑道:“妹妹既然好了许多,为何不出去逛逛去?太阳虽然毒些。卷棚那里却是有个葡萄架,极阴凉舒适的。” 顾满跟陆玉然向来只有面子上的情,见她这次过来不再跟上几次一样装傻充愣半个字不多说。心里有些讶然,面上却仍旧淡淡笑着:“既然表姐这样说了,过几日等我再好些了便过去看看。表姐向来可好?听说魏家四姑娘要办个荷花会,姐姐有时间尽可跟去坐坐才是。成日间闷在家里,人也给闷坏了呢。” 听见顾满说起这件事来,陆玉然脸色就更加差了-----魏家倒确实是给顾家下了帖子,可是众多姑娘通通都有,除了她跟顾鑫。这有什么意思?去了也是给自己找气受,她已经不是当年不懂事理,不通世故的小姑娘了,当然明白就算强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当年顾筠死活去求顾老太太让王氏带上她去赵王府,到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人家赵王府从头到尾也看不上她,她更是连赵王妃的面都只见了一面。 顾满敏锐的察觉到她有心事,又见她有些坐立不安,一副度日如年的样子,便心知她是有事。可是顾满不知道她的打算,因此也不说破,仍旧笑吟吟的让她喝茶。 这样诡异的安静了一阵子之后,陆玉然终究是自己没忍住,认真的看着顾满,斟酌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我知晓我与九表妹你的关系一向不算好,也知晓咱们一直有些误会。如今我问你一句,若说我有件要紧的事与你说,你会信我么?” 顾满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便垂下头。这家里的事向来多的让人心烦,陆玉然带来的消息若是什么谁谁要对她不利的消息,那可真就没什么信不信一说了。而如果是别的消息,那就先看再说。因此便笑道:“既然表姐一门心思来告诉我,我无论如何也领这个情。” 陆玉然等的就是这句话,又笑道:“只是听说.......荷花宴也快近了,不知道能不能跟九表妹一起畅游一番呢?” 这是在谈条件了,巧了,顾满还真的就不介意答应她这个条件。陆玉然此人与陆翰轩又不同,是个极度为自己着想的人物,之前与陆翰轩利益一致的时候,她是自然什么都为陆翰轩着想,而一旦陆翰轩与她的利益不一致了,她当然是得为她自己着想更多。因此顾满极痛快的笑道:“这又有何难?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出门做客了,正好是时候与我母亲提一提。” 陆玉然便掩嘴咯咯咯的笑了:“我早知道九妹妹是聪明人,只是,虽然我说的这话对我母亲与哥哥不利,可是我也不忍心见着妹妹你落入火坑。毕竟你也晓得我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爱子如命,自然是一切都要为我哥哥打点的万无一失。昨日她去求了外祖母一日,让外祖母去跟二舅母替我哥哥向表妹你提亲呢。我先前也纠结了许久,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要告诉你,现在想来,我若是不说......” 顾满得知这个消息也不意外,她是知道的,顾筠向来想要自己嫁给她那个宝贝儿子,在这个时候,自己又病了的时候跟顾老太太求她出门,是很附和她的做法的。 这个消息对顾满来说不算是很重要,因为她已经猜到了。可是她仍旧装作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儿才惊慌失措的道:“什么?!” 陆玉然显然很满意她这个吃惊的反应,当下悠闲自若的安慰顾满:“九表妹也不用着急,二舅母她这样宠爱你,婚姻大事自然是要问过你自己的意见的。何况你也是个聪明人,多得是办法才对。”她自从跟从陆翰轩在衮州府走了一圈回来之后,就再也不想顾满嫁给自己哥哥当自己的嫂子了。顾满这个身份强大,后台也强大的嫂子可不好伺候,要是想在她的婚事上使点坏,那也不是难事。 尤其是现在陆翰轩与顾筠的做法,她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依附哥哥跟母亲,还不如跟顾满示个好呢,至少顾满能一下子就给她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顾满是很恨陆翰轩的,她厌烦死了陆翰轩一直拿她当囊中之物的态度,现在见她们自己窝里反了,顾满开心还来不及。 事情已经说完了,陆玉然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便起身告辞。 顾满目送她出去了,手里的茶杯就啪嗒一声放在茶几上,她站起身推开窗子,瞧着外边榕树上挂着的秋千晃荡着,微微的笑了。 陆翰轩,刚好因为被蛇咬沉寂了这么一阵子,刚巧被顾鑫激起了满心的火气跟愤怒,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想来算计我。那好,很好,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老太太唤来王氏,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提起了这件事,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晓得你们看不上轩儿,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他都改了。你瞧他最近也知道上进了,这又有工部的挂名了,多好?何况阿满如今这情况,你瞧瞧这盛京还有谁能要她?” 王氏先听顾老太太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紧跟着心里就出离的愤怒了-----陆家居然还没有死心!王氏是很不喜欢陆翰轩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没出息,更加重要的是陆翰轩这个人阴沉沉的,不像个好人。上回那次在卷棚里阻止顾成安一众人去救人也有他的份,更加重要的是,他嘴巴极其刻薄,这样出口成脏的人有什么好的? 顾筠想要攀上她们王家这棵大树,先得经过她的同意! 没有经过什么犹豫,也没有什么要再顾忌的了,王氏从没如此轻松的听完顾老太太的话,心里除了愤怒连一丝儿的波澜都没起,抬头瞧着顾老太太,笑道:“母亲说的哪里话呢,我怎么会嫌弃外甥呢?”XBaoShu.com 二百六十七 静待入笼 顾老太太见王氏神色平静,似乎并无不悦,心中便有些欣慰,同时又觉得轻松许多。现在这情况,要她真的得罪王氏她也的确不敢的,毕竟如今没了顾博齐,王氏要是不愿意守这个寡,那是谁都拦不住的。何况定远侯也快回来了......不过,若是王氏自己答应了,那这门亲事可就是亲上加亲,论谁也挑不出个道理来。顾筠又是亲生女儿,陆翰轩更是嫡亲的外孙子,难道定远侯还能不高兴不成? 这么一想,顾老太太脸上就有了笑容,带了几分真心的笑道:“那敢情好,既是这么说就更好了。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呢!” 王氏有些奇怪的盯着顾老太太,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顾老太太如此坦然的以为她说一句不嫌弃陆翰轩就会以为她同意把顾满许配给陆家。陆家是个什么地方顾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觉得自己会把顾满嫁过去呢?别说顾筠的脾气多大,就算是陆翰轩这个人都过不了关,因此她笑了一声,打断了顾老太太的自说自话:“母亲误会了,我的确不嫌弃外甥。外甥他年轻有为,如今前途正好。可是阿满却不懂事,这脾气又执拗的很。母亲您也知道阿满与他有些误会,因此自小就互相看不顺眼。这门婚事怕是十分不妥当,还请母亲替我与姑奶奶说一声,算了罢。” 顾老太太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她早就想到了王氏不会答应,刚刚听见王氏说那话还觉得惊喜,如今再听见王氏说了这句话,就挑眉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氏的这场面话说的很不错,可是最后那句十分不妥当却又踩着了顾老太太的尾巴,外孙总归是外孙,女儿始终的女儿。她当初之所以不答应,是因为觉得王氏不答应。现在听见王氏这么毫不留情的说不妥当,她顿时又生了一肚子的气。 顾筠真是贪心不足,王氏仍旧直直的看着顾老太太,道:“母亲见谅,媳妇儿没有旁的意思。婚姻乃是结二姓之好,实在是顶顶重要的一件事。阿满与轩哥儿素日合不来,何必让他们二人凑在一起呢?阿满脾气又不是很好,若是一个不如意惹着了轩哥儿,他们二人究竟是谁让着谁呢?母亲您是清楚他们两人的性子的。您觉得媳妇儿说的哪里不对呢?” 陆翰轩确实跟顾满合不来,可是顾老太太到底觉得自己女儿说的是有道理的。再不和又能怎么样呢,过一阵子两个人生米煮成了熟饭,都在一起生活了,又还能怎么样?谁不是耐着性子过这一辈子的呢?想到这里,她未免又开始觉得王氏是故意看不起顾筠了,便冷笑着道:“二太太好大的口气,合不来便算?那这天底下多少合不来的冤家对头呢,人家又怎么能好端端的过一辈子?我晓得二太太眼大心大。不把轩儿这等的放在眼里,可是瞧瞧九丫头现在的样子,病了这么一大场,还是病歪歪的。瞧着是难好全了,好容易轩儿他娘不介意,二太太还瞧不上。罢了罢了,我也知道人老了惹人嫌。说多了你也不愿意听,既然如此,就算了。” 王氏见她开始戳顾满的伤疤。便也不客气,脸上仍旧恭敬的笑着,言语上却没有面上的那么好看了:“母亲说得对,就是为了阿满这个病,这门婚事我也不能同意。姑奶奶她就轩儿这么一个儿子,阿满她如今身子不好,又有孝在身,可不适合陆家。” 顾老太太见王氏虽然笑着,那笑意却并没到眼底,先是一惊,随之便假装没看见,沉声道:“既是这样,二太太对九丫头的婚事是有打算了?既然有打算了,不妨让我这个老婆子也听一听。” “打算倒是称不上。”王氏不耐烦再与顾老太太打机锋。妇女的婚事大都是父母说了算,再说顾老太太也的确不大插手女儿们的婚嫁事,为了顾筠提的这两次通通都被王氏给否决了:“欧阳夫人上回来寻我,倒是有这个意向。我想着,总归是通家之好的人家,欧阳夫人人也不错,又对阿满满意,便私心已经许了,只是面上仍旧说要守孝,等出了孝再商议。” 欧阳侍郎府上倒真是个不错的人家,顾老太太自知陆翰轩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欧阳灿,便讪讪的住了嘴,寻些有的没的来说。 等第二日顾筠来给顾老太太请安,听说王氏拒绝了,这事儿没成,当下就炸了毛,怒气冲冲的抱怨:“这什么意思呢?还是看不上我们轩儿!”说着说着就委屈了,居然掉起眼泪来:“我知道二嫂她看不上我,一定以为我要攀龙附凤了,可她也不仔细想想,虽说我们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到底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我难道真的会虐待她女儿不成?她就这么看不起我们......说起来还不是觉得那侍郎公子好,比轩儿前程好呢......” 顾筠知道了,回去自然一五一十的全部跟陆翰轩说了,甚至添油加醋,把王氏说的多么多么势力,顾满又是多么多么百般的看不上她们,最后又道:“人家还看得上咱们?早就看好侍郎家的公子了!就是那欧阳指挥使的亲弟弟!这咱们怎么能比得上呢?难怪人家看不上咱们了!你那死鬼爹哪里能及得上欧阳侍郎的一半儿呢?” 欧阳灿?欧阳灿!原来是欧阳灿哪,难怪欧阳灿次次都为了顾满出头,次次都为了顾满通风报信,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陆翰轩脸色阴沉下来,背着双手站着,垂头半响才抬起头来,冷声道:“既然人家看不上,那咱们非得求着上去干嘛?娘您别着急上火了,难道我还能找不着媳妇儿?” 媳妇儿哪里都是,陆家跟欧阳家跟王家比自然是上不得台面,但是寻头百姓家的闺女儿当然是要几个有几个了。但那有什么用,找多少个也没用啊这种丫头!顾筠还是满心委屈,待要再说几句吧,见陆翰轩脸色阴的吓人,也就不敢再多说了,忙着让陆翰轩出门跟顾承宇他们玩儿去。 陆翰轩就出门去了,才到二门上,就看见顾成峰带着舒默往回走,他站定了脚,招手唤他:“十八!十八,你过来一下!” 顾成峰见是他叫,就往前走了几步,仰头看着他:“表哥有事情叫我?” “事儿倒是没有,想问十八你几件事。”陆翰轩扯出一个笑来:“你九姐现在好多了罢?” 好端端的问起顾满来干什么,顾成峰心中一动,明白肯定是顾筠又来打顾满的注意了,心里先就不高兴了,盯着自己的脚尖半响才慢悠悠的回他:“好多了,多谢表哥关心。” 陆翰轩见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却不敢就真的闹翻,气哼哼的往外面去了。 顾成峰转头就来了明月楼,看见顾满正在看书,就轻手轻脚的站定了,问她:“九姐,你知道姑母去找祖母的事儿了?”他刚刚找了汀兰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心里对陆翰轩更加鄙夷,对顾筠这个姑母更是烦的不能再烦。 顾满将手上的书放下,笑着唤执画去给顾成峰取点心来,就回头来问道:“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办呢?” “当然不能放过。”顾成峰见她似乎不以为意,就忙道:“九姐,你可别再犯糊涂,若是心软了,你就想想刘姨娘,想想许知远。他们一个个可都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人。而姑母这个人就更甚,她从不想着让自家儿子靠自己,从第一次从任上回来开始,便想求祖母,求父亲,求母亲。想着攀附权贵,偏偏他们又实在是没用的很,得罪了刘七八不说,还在任上一点儿成绩也没做出来。现在这种情况,她怎么可能放弃你呢?三姐嫁出去了,其他顾家姑娘们除了顾十一,基本没有其他有利用价值的,她们肯定会咬死你不放。说不定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这种隐患绝对不能留!” 顾满见他定定的坐在棋盘面前玩棋子,便单手托腮看着他,笑道:“没看出来小十八是这样厉害的人儿哪,不过这件事你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陆家不是东西,陆翰轩更是跟邱苍梧一个类型的人,确实很讨厌。我现在又死过一次啦,也看通了。既然她们不让我好好的,那我就让她们也没法儿好好的!” 顾成峰要的就是这句话,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盯着顾满问:“你想怎么做?陆家没什么根基,虽然有个爵位,但是却是被陆墨之的哥哥继承了,他哥哥又向来看不上陆墨之,更因为分家的事情跟陆墨之大闹了一场,如今两个人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除开这个哥哥,陆家可没别的倚仗了,要对付他们其实容易的很。”XBaoShu.com 二百六十八 定计 有时候顾满觉得她跟陆翰轩是有点相像的地方的,比如说顾满也一样的偏执。陆翰轩的偏执表现在得不到的就一定要千方百计不折手段的得到,不管那样东西是不是他喜欢的,甚至是不是对他有利的。只要他想要,只要他得不到的,他就一定得弄到手。对于顾满他就是存着这样一种心思。 顾满还记得上一世他那个眼神,还有嫁给邱苍梧之后他数次给的难堪跟羞辱,心里的郁闷瞬间堆积到了一个沸点,要是陆翰轩就在身边的话,随时能把他给烧的皮开肉绽。 而顾满的偏执表现在,你给我难堪,你非得让我不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不管你如今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是不是臭苍蝇,沾上了就脱不了身。她受到的委屈跟磨难一定得讨要回来,不管对方是谁。 所以陆翰轩这次算是惹上了一身的麻烦,上一世顾满嫁的是邱苍梧,所以她不能怎么样,也不能拿陆翰轩怎么样。可是这一世不一样了,顾满如今是飞扬跋扈的大小姐,进得了皇宫,打的了小爵爷,还有什么在她眼里是不能动的?答案是没有。 像陆墨之这种人,从小长在金窝银窝里,从来就过不了一点苦日子。可是偏偏分家的时候他的大部分财产都被哥哥给分走了,他只分到一点小头而已,这么多年下来,他得罪了刘七八的事情又花费了不少的银两,他要是没个格外的收入,哪里能支持这么庞大的开销呢?何况还有一大堆的姨娘下人要养,他自己还喜欢逛花楼,喝花酒,平日里斗鸡遛狗无所不至,陆翰轩也有这些毛病。 这些开销跟娱乐都是要钱的, 那钱从哪里来呢?顾筠是有些丰厚的嫁妆不错。但是顾筠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甘心把自己所有的嫁妆拿出去给丈夫养小妾养庶女庶子呢?听说陆家最得宠的一个庶女陆玉扇的一把琴便要一千两银子,这样庞大的花销,靠顾筠的嫁妆也支持不了多久,那究竟是靠什么?靠陆墨之的俸禄?那显然更不可能,他不过是个五品官,撑死了一年折算成银两也就是四百两银子罢了。 官都是贪的,十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何况是陆墨之这样的人?他当了知府这么多年。没做出一点成绩来,但是上一次吏部考核还能得个优,肯定是花了不少钱的结果。这次衮州府回来吏部报道,银子肯定更是少不了。 那他肯定贪了不止一点两点,既然贪了,那就肯定是有痕迹留下来的。 顾满觉得陆家是个比淮安侯府还要讨厌的存在,至少卢应翁这个傻子还知道什么叫做知难而退跟好歹,可是陆翰轩却完全不知道。这是个跟顾承宇差不多的神经病,顾满下了定论。不免又想起他前几年跟顾承宇许知远勾结的事情来,顿时又想的更加深远了一些。 陆翰轩能跟顾承宇走的那么近不可能是没有理由的,顾承宇可不是那种友爱手足的人,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甚在乎。何况是个表弟呢? 能支撑他们走在一起的理由不外乎就是两个:共同的敌人跟共同的背景,想想陆翰轩那时能进诏狱......顾满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陆翰轩能搭上昌平公主了。可不是么,若是没有个宫里的撑腰的替他打算,他一个知府的儿子。怎么可能搭上公主这种天潢贵胄? 六皇子是顾承宇的后台,陆翰轩又甘心为顾承宇使唤,肯定不是没有缘由的。缘由怕就是这个六皇子。想到六皇子已经培植了不少势力,顾满又听说陆翰轩在工部挂了名,不日就要走马上任,便蹙了眉头。这可不是好兆头,在这个时候,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正是皇帝跟大臣们较劲,咬死了就是不肯立太子的时候。 皇帝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既然打定了主意,那肯定就是没有转圜余地的。上一世就是因为王伯雍始终没有表明态度,所以才会遭六皇子的排斥,这一次若是六皇子登上了地位,王伯雍的下场肯定不会比上一世更好。因为王伯雍已经明确的拒绝了六皇子的示好,并且王家也默契的都故意忽略六皇子想娶顾满的暗示。六皇子这么锱铢必较的人若是能登上皇位,那实在是太恐怖了。 可是六皇子毕竟是皇帝喜欢的儿子,如今又在礼部领了差事,想要动他简直是异想天开。哪怕王伯雍是首辅呢,也没有道理把手伸到皇帝儿子头上道理,尤其这个皇帝这么护短。 事到如今,只能期望大臣们同心协力,能共同将周王推上太子的位子上了。 上一世到底没有个太子,所以六皇子才能那么顺利的登基。若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六皇子就算跑的再快又怎么样? 顾成峰见顾满只顾发呆跟出神,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九姐,你怎么说了一句,就不往下说了?”顾成峰如今想的其实跟顾满差不多,只是他虽然觉得顾满聪明,却并不想把朝廷上的事情同顾满说,怕把她给吓着。他曾经当过幽王的儿子,当过当今皇帝的孙子,当然知道自己那个皇爷爷心里是怎么想的,肯定是想一拖再拖,拖到死也不立太子,好给六皇子留个机会。不过他却绝对不想成全谢振轩,这个人实在是太阴毒了,他登位不论是对顾家还是对王家,绝对没有什么好处。周王向来仁慈,又是个极看重手足情谊的,他的儿子谢远安更是与谢庭关系非凡,这个人登上皇位,他们才不至于这么被动。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毕竟皇帝的身子还算硬朗,远还没到那个时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拦路石陆翰轩给搬掉,不然时时刻刻都得担心会不会被绊一跤。 顾满回过神来,决定不与顾成峰说那么多,笑道:“在想个可以一劳永逸的办法啊。” 顾筠从来没有顾惜过自己跟王氏,身为一个姑母,她做的甚至连旁的人都不如,顾满实在对她生不起一丝的好感来,自然对要设计她而不觉得有任何的愧疚感。经过刘姨娘这件事,她觉得自己的心肠又硬了许多。不过心肠硬也有心肠硬的好处,至少每天不再因为愧疚感辗转难眠了。如果说她经过上一世还残存着那么一丝圣母心的话,也随着这一次的事情通通的消失殆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还她三针,这就是她以后留给自己的信条。 “九姐你觉得什么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顾成峰见顾满眼底有一丝犹豫不决,便立刻又问道:“陆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就算是出了事姑父那个哥哥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的。能伸出援手的就只有祖母了,祖母为了女儿,或许又会求到咱们母亲跟外祖头上来,九姐想过这些么?”顾筠到底是顾老太太的女儿,为了她顾老太太甚至都能不顾如今的情势去跟王氏提出这个显然不可能的要求,到时候顾筠出事顾老太太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屋子里静悄悄的,抱玉悄悄掀帘子进来,捧上两碗冰镇绿豆汤来,笑嘻嘻的看着顾成峰道:“少爷,外边舒默正抓耳挠腮的找您呢,急的不知道跟什么似地。” 顾成峰就疑惑的看了外边一眼,因为与抱玉熟稔,便也笑道:“什么事这样急,你问他了?” “我倒是没问,外边碧亭带话进来的。碧亭说他急着寻您,也没说声为什么,就是迷迷糊糊听见说什么世子寻您。”抱玉将托盘收了,见顾满的簪子要往下滑,忙替她紧了紧,又笑着冲顾满道:“姑娘没事也该出去走一走,外边我瞧见四姑娘带着其他几位姑娘在赏莲呢,碧波庭的荷花已经露出花苞来了。” 顾满笑着应了一声,又让抱玉:“抱玉,你替我去迎春居走一趟。我记得执画这丫头跟那清莹的关系不错,你去替我走走,问问话。”执画与清莹关系的确不错,不过也不能主动去找,抱玉机灵又沉稳,走这一趟更合适。 抱玉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儿,缓缓退出去了。 顾成峰见她开心,心情也跟着开朗了一些,重活了一回,他已经看透了许多事情。能得到一个用心对你的人很不容易,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份不需要担惊受怕的亲情,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捣乱。 窗棂上立了只鸟儿吱吱叫,顾满挥手将它赶走,重新又坐下看着顾成峰:“我听说一件事。衮州府前年出了场瘟疫,死了许多人,多了大批流民流窜。朝廷下拨了三十万两白银赈灾。” 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事情处理的还算及时,所以总算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后拉衮州府给那些流民划了块地,将他们都给安顿了下来。 “而那些用来安置流民的房子,我听说......去年开始都逐渐坍塌了,流民们又没了地,听说很是狂躁的又闹了一场呢。”顾满眼皮都没眨的继续说:“吏部考核三年一次,若是没查到姑父,那自然倒霉的就是现任知府了。你说那个倒霉的知府会心甘情愿的替他人受过吗?到时候刘七八再插个手,天都救不了他们一家。更别提他们跟昌平公主的关系了。”XBaoShu.com 二百六十九 飞来横祸 衮州府知府最近很忙,不仅忙,而且还得时刻注意周边。他从家里到衙门的路上轿子都不敢坐了,只敢偷偷瞧着没人了,一溜小跑从家里跑到衙门,回家的时候也照样。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差点没能躲过那些愤怒的难民们,那些流民本来就是衮州府各县逃难来的,好容易朝廷发放了银子给他们在衮州府划了地重新安置好了,谁料到才在家里睡了没两年,那看起来漂亮的房子就碎成了一地的土屑。 他们的思维很简单,那就是想活着,谁要是想让他们不好过了,那他们就不会让那些当官的人好过。因此他们就涌进城来,打算找知府大人算账。 偏偏知府大人是很会躲的,孙祥清也倒霉啊,他莫名其妙的才上任就碰上这么一场事儿,这下吏部考核别说是优了,给记个下等那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也算是干实事的了,知道此事之后就打算替他们重新盖房子,但是这又谈何容易?他已经往盛京递折子了,这么大一个窟窿,他可不想拿命去堵,反正他也是才刚刚上任的,如今什么也没干,总不怕人来查。 在盛京还没消息下来之前,他也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天天躲着那些难民了-----他也跟衮州府的镇守太监没什么交情,那死太监没收到自己送上去的见面礼,怕是恨不得自己死呢,没有兵保护着,他又的的确确没什么钱,家丁也没几个,就只能先躲着走了。 六月,内阁收到衮州府知府奏报,言明衮州府如今四千多难民流离失所,在上一任知府在任期间修造的房子竟然连一年也没坚持到,开春下了几场雨就陆续倒塌了。如今衮州府民心极为不稳,粮价飞涨。 皇帝震怒,派都察院副都御使李青生去衮州府安置难民,并查实房屋倒塌真相。 李青生轻车简从的去了衮州府,先让衮州府镇守太监秦冠派兵控制几个闹事特别严重的难民,等难民情绪平复许多了,才又去实地考察。 给难民们的地其实离城里还很远,骑马也得半日才到,刚好在山脚下,河流两岸旁边各自建了四五十座房子。分为两个村,如今都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李青生是二十年的进士出身,为人正直不阿,从来不拉帮结派,却又不过分刚直,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这次他奉命前来,见了这等情况,头一件事就是去查账。 查两年前朝廷拨下来的那三十万两银子究竟去了哪里,账本上记得倒是很清楚:买粮赈济灾民十万两。其余的二十万两都拿去给灾民建房子了。李青生便一一查问是从哪里买的建材,负责施工的又是何人,直把木料、砖厂、还有工部负责施工的人通通都给问了个遍。问完了以后心里也大概有数了,连夜回去就写了封奏折。第二日便送了上去。 衮州府的木材极茂盛,那一年工部负责督工的周原根本花费不到一万两白银,却在账本上记了七万两。而管砖厂的正是镇守太监秦冠,按理来说砖厂生产的砖价格还要比民间的更低才是。可是从砖厂买砖居然就花费了十万两。而那些修房子的大多都是征的徭役,更有甚者是这些难民亲自上阵。根本不费什么人力,账本上却记着人工还有三万两。 这账本做的简不堪入目。连李青生这样好说话的人也被气的冒烟,一念至此,李青生上书弹劾原衮州府知府陆墨之勾结镇守太监中饱私囊,滥用材料(那些木材与砖李青生已经查明,通通都是次品。尤其是砖跟水泥,根本没有在砖厂买,而是从民间砖厂买的烧坏了的砖。),罔顾百姓性命,贪赃枉法,玩忽职守。 皇帝大怒,着锦衣卫立即捉拿原衮州府知府陆墨之、衮州府原镇守太监秦冠以及一干人等,并严令刑部严审。 陆墨之此刻就在盛京的定远侯府里,倒是不用跋山涉水,锦衣卫带队的林任远上门,不敢就闯进去抓人-----毕竟定远侯府虽然是陆墨之的亲家,却与这次的案子没有关系,犯不着得罪人。想了想,林任远便派刘通先进去与顾家的人说一声。刘通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让门口看门的小厮去叫人出来答话。 如今定远侯不在,世子又去世了,还未立新世子,那小厮拔腿就跑,犹豫了一阵,去了三老爷那里,与三老爷说了,又气喘吁吁的后怕:“是锦衣卫呢三老爷!” 顾博庆吓了一跳,连忙整衣出门,匆匆边走边问:“可知道是什么事?锦衣卫好端端的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顾成安恰好带着顾成志过来锦翠院给三太太请安,见了顾博庆忙立住了请安。 顾博庆也没功夫理他们,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赶着出门去了,果然就见锦衣卫围了一圈站在府门前,他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斟酌着向刘通问道:“这是......?” 林任远见他出来了,就从刘通身后闪出来,拱手一让:“顾兄,许久不见。叨扰了!” 见是林任远,顾博庆心内更加忐忑,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还了一礼,问道:“不知林兄此次带人是为何而来?” “哦,顾兄不必紧张。”林任远忙道:“实是今上发话,我等也是奉旨办差,不知顾兄府里可有原衮州府知府,陆墨之此人?” 是来找陆墨之的!顾博庆眼皮一跳,慌忙点头:“正是在下妹婿,不晓得是为了何事?” “好说,这些你问他就知道了。”林任远开始探头往里面瞧,见顾承宇同一个差不多高的男孩儿结伴出来的时候明显一怔,却又立即转开头对着顾博庆:“三老爷,我们是奉旨办事的。方便的话,我们就进去带人了?刑部还等着我们交人呢。” 顾承宇见到林任远明显也惊讶的张了张嘴巴,随即就有些疑惑的瞧了瞧他身后的刘通-----刘通是欧阳宣的人,林任远带着锦衣卫来侯府做什么? 顾博庆见林任远不肯透露别的消息,就有些无奈的擦了擦脸上的汗,看锦衣卫这架势就是要这直接带人走了,他也没别的办法,道:“既然如此,那就里边请吧。”一边赶紧通知门上的小厮去把姑爷叫去会客厅。 陆墨之清晨了才到家,此刻正窝在床上打盹儿呢,听见说三老爷派人来寻还以为是什么事,等进了会客厅远远的瞧见了一身飞鱼服的林任远,顿时有些腿软-----他倒不是因为知道自己事发了,而是纯粹的见到锦衣卫就害怕的原因,就跟他见到太监也害怕一样。 林任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阁下就是陆知府吧?” 陆墨之刚应了声是,林任远就挥了挥手,让锦衣卫蜂拥而上将他给一举拿下。 顾博庆与陆墨之都愣住了,顾博庆还好,还有些心理准备,毕竟锦衣卫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来,来了肯定就是有人要倒霉了,刚刚林任远还一直催促去找陆墨之,他隐隐的就察觉到了些什么。可是陆墨之就惨了,他被擒住了双臂,一时觉得有些狼狈,扬着脖子大喊大叫:“这是做什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不是朝廷命官也劳动不了我们。”林任远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再跟顾博庆告辞。 顾博庆急的满头包,又不敢阻止,忙问林任远:“恕我无礼了林兄,只是这好端端的抓人作甚,总得给个明话吧?” 定远侯不日就要回来了,六皇子说不定还有求人家的时候,林任远本来也没想把事情闹大,就凑到顾博庆身边如此如此的说了一番,末了叹道:“这回事情闹大了,就算是定远侯老人家来了也没用了,顾兄还是别管了!” 衮州府出事了!顾博庆没料到陆墨之竟然这么贪,震惊的看着陆墨之,却不说话了。这事已经惊动了皇帝,根本就不是他们能转圜的,就算是母亲伤心,妹妹伤心,也的确没办法了! 顾成峰下学的时候正好见锦衣卫蜂拥着押着陆墨之走了,侯府门前很是围了一堆人,众人总是喜欢看抄家的,见锦衣卫来了定远侯府,只当有什么好戏可看,谁知道竟只看见押了个人出来便又罢了,顿觉无趣,瞬间散了个干净。 舒默赶紧扶着顾成峰下了马,问他:“是往陶然居去呢,还是先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不!”顾成峰抬手阻止舒默,想了想,道:“我去明月楼,你自己叫人散了吧。” 舒默乐的清闲,屁颠屁颠的要走,又忽然回头转过来,道:“少爷,方家哥哥要回来了,明日咱们还去食神居吗?” 方青卓是顾成峰乳母的儿子,平日里一直贴身跟着顾成峰的,只是方青卓父亲出事,他将父亲送回老家静养,这才去了一阵子,如今却又已经回来了,照样回顾成峰身边当差。 舒默是觉得方青卓资格老,又跟着顾成峰的日子早,怕他回来看不惯自己。XBaoShu.com ps: 我的狗狗死了,才养了几天的....... 二百七十章 鸡飞狗跳 顾成峰知道舒默的这些小心思,但是因为舒默确实伺候的不错,又的确没什么怀心思,便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取笑道:“为什么不去?你方家哥哥从小带着我也无所不至的,你们二人好好相处也就完了,谁也不碍着谁。你可别在我跟前弄鬼,否则我可不饶你。”话说完,先撇下了舒默,径直往明月楼里去了。 顾满刚喝完药,坐在藤椅上发呆,脸色很不好,好像忽然就回到了当初生病的时候,顾成峰吓了一跳,三步并走两步走近,伸手就去摸顾满的额头,待发现确实有些发烫之后顿时炸了毛,怒气冲冲的问沛音沛琴:“你们怎么伺候的?怎么病不见好,反而越见差了?!你们要是不会伺候尽早说,我们好去挑会伺候的来!”他也是没法子了,一天天都担惊受怕的怕顾满这个病再出现什么状况,急的跟什么似地。 沛音与沛琴都觉得很委屈,差点当场掉下泪来,但是她们是伺候顾满的,性子早就被调教的极好,又与顾成峰关系向来不错,知道他此刻也是关心则乱,便不敢委屈,仍旧恭恭敬敬的福了身子,道:“并不是不用心,大夫说姑娘忧思过重,因此才这样的。”她们也着急的很呢,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啊! 顾满见顾成峰生气,也忙道:“确实是我自己不好,怪不得她们,她们都极用心的。”末了见顾成峰依旧皱着眉头,不免又想方设法的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是怎么了?现在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去给老太太跟太太请安么?” 似乎就是为了回答顾满的疑问,片刻之后执画就掀帘子疾步进门来,张口就道:“姑娘!出事了,锦衣卫来家里把姑老爷带走了!现在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跟几位太太们都往德安居去了呢!太太交代咱们不要乱跑,另外让您安抚安抚表姑娘,说是表姑娘哭的晕过去了!” 锦衣卫上门了?房间里没有旁人。顾满也就不用做出什么震惊的样子来,她只是微微的牵起了嘴角。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很想看看顾筠现在的样子。她还记得上一世王家出事的时候,顾筠一门心思的去讨好了顾烟,连正眼都没看过自己的样子,那个时候她落井下石的那么明显,恨不得跟自己把关系去的干干净净,全然忘记了王家曾经帮过她们家不少。 顾满在这一世其实是不把顾筠当回事的,毕竟重生了一回,要收拾的人。要算的账实在是太多了,顾筠这个人还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轮不到把她挂在敌人的位子上,坏就坏在顾筠还要肖想自己不该得的东西,而且把主意打到了她头上!接二连三的撺掇顾老太太把自己要过去当媳妇好给陆翰轩增添助力,又妄想要把自己给吃的死死的,更有甚者,还打算先给陆翰轩买几个漂亮的妾室放在房里。这不是要结亲,这显然是要结仇的架势。她其实还不就是想趁着顾老太太还在。好拿捏住自己,好把王家的权势也带给陆家,让她儿子能过的舒服一点,可是她们忘记了问自己究竟同不同意。她是不把陆翰轩放在眼里的。如果陆翰轩不那么惹人讨厌,不那么偏执的执着着要害自己。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顾成峰不声不响的去拿了小毛毯来披在顾满身上,咳嗽了两声。才道:“有有外祖父在,陆墨之这回是逃不掉的了。” 作为当朝首辅,就算平时再怎么刚直。再怎么高风亮节,要是没几个心腹,那也是不可能的。首辅底下管着一大批言官,一个个的唾沫加起来都能淹死人。连皇帝都最害怕这些言官口水,何况是一个本来就不干净的知府呢? 这回陆墨之去了刑部,就不要想再回来了。这也算是他的报应,虽然都姓陆,但是他那个哥哥虽然不上进,却好歹是个安分怕死的人,偏偏陆墨之虽然也怕死,但是更贪,贪就贪了,他还非得做的这么明显,仗着京里的岳家横行无忌,连个屁股都不擦擦,一个账本做的内阁上下都哭笑不得,他不倒霉,谁倒霉呢? 顾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你去与外祖父说的?”王伯雍是个极好的人,也愿意听小孩子的话,且不会当作是小孩子的玩笑。顾满很感激他当初听了自己的意见,封驳了皇帝分封三王的旨意。可是这回陆墨之家里的事她却并没有打算去求王伯雍,因为陆墨之自己浑身都是槽点,真的不必去求王伯雍,他就可以被自己给折腾死了。 “我当初就说过了,做事就得做绝。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做了就得做到底。”顾成峰不假思索的瞧着顾满:“九姐,你这个思虑太多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呢?其实有什么值得多想的,陆家从头到尾对我们没有安好心,姑母更是既刁难母亲又妄想让你嫁给陆翰轩受苦,这些在我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做法!他们家既然敢贪,就该做好被发现的准备!咱们只不过是揭发了而已,严格来说还帮了衮州府的那些灾民,你有什么好感到愧疚的呢?” 没有什么好值得愧疚的啊,顾满牵起嘴角苦笑-----她其实不仅不觉得愧疚,反而觉得痛快。可是同时她又觉得很忧心,顾筠再次帮陆翰轩求娶自己,让她意识到在这个年纪她还不定亲是个极不妥的事情。她要守孝三年,三年过去的话她就快要满十六岁了,一般人家的姑娘十六岁都该成亲了......可是顾博齐的百日早就过了,她的亲事在顾博齐去世百日内没有定下来...... 她倒是不担心嫁不出去,毕竟家里的条件摆在这里,多的是人想娶她。她担心的是所托非人啊,这个时代流行的都是盲婚哑嫁,上一世嫁给邱苍梧还是之前见过几面呢,到最后死的那么惨,这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却偏偏没有一点办法。 “我并没有想这些。”顾满摇了摇头,道:“我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小十八,你知不知道现在盛京有多少双眼睛钉在我身上?外祖父跟舅舅还有祖父的权势太诱人了,多的是人想要通过我得到一些什么好处,这些你都不会不知道吧?姑母这么执着的想要说服祖母让陆翰轩娶我,还不就是因为想让陆翰轩沾王家的光么?” 顾成峰哑然的看着她,半响也说不出话来。的确,不论是邱家还是陆家,看上的无非都是顾满身后的王家罢了,就连卢应翁也有看重王家势力的成分在。这些人都不足为惧,最令人担忧跟恐惧的是六皇子谢振轩。谢振轩其人又不一样,他是想拉拢顾家跟王家,同时又不知道为何对顾满充满了得失心...... 顾家后院乱成一团,顾筠在顾老太太下首哭的几回都要晕死过去,给顾老太太磕头磕的额头都要青了,可怜兮兮的求顾老太太:“娘!娘您救救他吧娘!他要是死了,我也没有好日子过啊!” 其实不仅是死了,陆墨之要是获罪了,那按照大周律法,身为犯官家眷,一般都要充军或者流放的。顾筠如今的处境真是堪忧,顾老太太忧心忡忡的看着女儿,不忍心的同时又有些怨忿,半响沉默之后终究忍不住摔了个杯子,怒道:“你有脸来求我!当初为了那刘太监的事,我豁出了老脸去托了你二嫂,他才没事的!谁知道你们这样厉害,没事人一样的转头就贪灾民的救命钱!你们......!”她捂着胸口,只觉得差点要无法呼吸,真真是难受的很了。 这又不是得罪一个太监,怕被栽赃的事了。这可是犯在当今圣上的手里了,贪墨啊!本朝太祖多恨贪墨二字!就算是今上,也对贪墨二字谈之色变。偏偏这个女婿胆子大的实在可怕,不仅贪,而且到了贪得无厌的境地,她刚刚派人去打听了才知道,陆墨之在任上盘剥百姓,捏造借口征重税,欺上瞒下无所不至。就是朝廷拨给衮州府的三十万两白银,他都能贪十五万两!再加上分给其他合伙贪污的贪官污吏跟奸商,最后留给灾民建房子的居然只有区区的四万两! 顾筠一面想要扑上去替顾老太太顺气,一边又呜呜的哭个不停,不断的哭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呀!我说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买花魁、梳拢雏儿,原来在外面竟这样无恶不作!我一个妇人,又在内宅,我哪里能想到那么多......” “你的意思是说,你全然不知了?”顾老太太到底存了一丝希望,又道:“你若果真没得过他带来的好处,我就尽力帮你想办法!否则,受个连坐肯定是难免的了!就是翰轩跟然儿,也得被你们给拖累不可!” 顾筠瑟缩了一阵子,终究还是躲不过,嗫嚅道:“他......他那几年倒是给家里捎回来过几万银子,我都给翰轩存着呢......还有......还有衮州各地知县、推官,大小官员送来许多好处,他说尽管收了无事,我也就收起来了。只是,只是哪个官不贪呢?哪个官还没收几回礼呢?这算什么呀!”XBaoShu.com 二百七十一 探监 屋子里气氛一时诡异,半响没人说话。要说顾家也实在是被折腾怕了,这才多久,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找上门来。先是出了顾博齐的事,现在又是顾筠丈夫出事,还有个已经去世了的四太太......众人心里都惶惶然,心头压抑着不好的想法,连五太太柳氏也一反常态,只是当自己不存在,低头看着茶水,一句话也不搭了。 五老爷咳嗽了两声,想了想,又叹口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劝顾筠:“事到如今,怪谁呢?我差人去打听过了,晓得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确的,并不是有人污蔑妹夫。你们做的......也着实太过了些,不怨谁的。”他会说这句话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之前跟许知远交好,两人之间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过,可是到后来许知远死的那么轻易,不过是皇帝发句话的事,这件事情着实把他给吓坏了。就算是林任远来透露六皇子的意思,有意想拉拢他,他都不敢应承了。说到底,侯府到底是他的根苗,要是侯府出了事,他自己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的,这些日子他常年冷眼看着府里的事,也想通了,现如今老爷子还在,横竖他们只要不犯大错,凭老爷子的面子,还是能活的很舒服的。又何必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呢?看顾博齐可想的多不多呢?到最后死的那么荒唐。所以他到头来也明白了,过日子何必非得算计那么多,算来算去到头来还得不了好。好歹老太太偏宠他这个小儿子,他的日子向来过的不错,以后再怎么差也不会差到跟许知远那样杀头了啊。 顾筠刚刚被顾老太太的话说的透心凉,此刻听见五老爷这么不痛不痒似地话,立刻转过头去呵斥道:“五哥!”声音之尖锐,直把五老爷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现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不说帮帮我,却在这里幸灾乐祸!” 五老爷摸了摸鼻子,心中很有几分不满,欲待说什么,却又觉得没意思,便只是讪讪的移开了眼睛,冷笑道:“我不管你们的事,你们的事闹得这样大,谁也管不了!” 顾筠听的心里更加憋闷跟难受,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捶着胸口只是泪眼朦胧:“你们都没有良心,平日里说的那么亲热,现在我落难了,你们一个个竟谁也不肯管我!”她从小金尊玉贵的娇惯着长大,还从来没有被母亲这样忽视过,就算是求娶二嫂家的那个九丫头这种事,母亲都愿意成全她。谁知道今日顾老太太却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还口口声声说她们太贪心了!贪心么?现在谁不贪心呢,现在但凡是个当官的。谁家里没有基本烂账呢,只是她们倒霉,碰巧被发现了罢了!现在不过是被刑部抓去审问了,但是家里如果愿意伸伸手。轻判总可以的吧?纵使不轻判,至少也要把自己给摘出来啊!想到这里,顾筠更加慌张起来,扯着顾老太太的袖子只是不肯放手。呜呜咽咽的哭道:“母亲!您就算不救那个人也罢了,但我可是您亲生女儿啊,难道您连我也要舍弃吗?!” 这个自然不可能。顾老太太女儿自然还是想要的,她想了一回,觉得总归是女婿贪的东西,与自己女儿怕是没有多大干系。便是圣上真的恼怒了呢?那左不过也就是充军亦或者是流放了,这也都好说,打点打点也就没事了。便长叹一口气,把女儿给拉了起来一把抱在怀里,又气又叹:“你呀你!我说了你们多少回,你们怎么都不听呢?!” 顾筠呜呜咽咽了一阵儿,见王氏她们都低头在旁边站着,便忽然起了心思,猛地朝王氏扑了过去,哭道:“二嫂!二嫂救我!” 她还是把事情想的跟从前陆墨之得罪刘七八那样简单,以为只要王家出马,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便又想起了王氏来。此刻她心里哪里还有其他想法,只是反复的拽住王氏的衣裳苦苦哀求,直说自己当年不懂事,以至于多有得罪,现在还千万请嫂嫂不要记仇,伸手帮一把才好。她本来以为王氏面子薄,肯定不会当面拒绝自己的。可是她真是想的太过简单了,别说现在王氏已经不是以前的王氏,就算是以前容易心软的王氏,她也断不会以害自己娘家为前提去救个仇人。 王氏退了几步也没能挣开她,心中有些恼怒-----每回都是有难事了就扑过来求帮忙,没事的时候就千般算计万般刁难,她哪怕就是个泥人儿呢?也还有三分气性啊,哪里容得人这么作践?因此她瞧了老太太一眼,为难的摇头:“姑姑这话要叫我折寿了,我哪里有这么大本事呢?姑老爷犯的错又不是小错,如今已经上达天听了,妹妹还是安心等消息罢,等结果下来了,大家再商量怎么办才是。” 顾筠冷笑了一声,扒着王氏的衣裳下摆,张口就道:“放屁!王修盈,我还会不知道你那几根花花肠子?你无非就是记恨我当年刁难你,不肯伸手罢了!你不能帮,难道我还指望你呢?我指望的是你父亲,你若是愿意求,那你就还是我二嫂,若是不愿意......” 话越说越不像了!顾老太太哼了一声,恼怒的一拐杖敲在了顾筠的膝盖上,直把顾筠敲的腿一软,往地上便双膝跪了下去。 “你怎的这样不知事?!这样大的人了,如今轩儿然儿也都大了,怎的还是一点长进没有?!这话也是该你说的么?你丈夫被抓走,那是他自己多行不义,怪谁去?你嫂子纵有天大的本事呢,还能管到皇上头上去?天子让抓的人,谁有那个本事去管?!你若是实在要撒泼耍赖说我们不管你,你现在就带着你儿子女儿离了我这里!横竖你也是出了门子的人了,没个道理一直呆在娘家的!这些年我纵的你太过了,才会让你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 顾筠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的,因此才一门心思的想再次托那便宜关系,叫王家给解决这一烂摊子。此刻被自己亲生母亲这么一打一骂,脑袋早已经懵了,豆大的泪珠直往下掉。但是到底也知道厉害了,不敢再撒泼打闹,只是跪坐在地上垂泪,哀哀道:“娘!轩儿跟然儿无辜啊!她们两个平时最孝顺您的,您不看在女儿面善,也看在她们素日的孝心份上,救救她们吧!” 陆翰轩得了消息的时候正是进府之时,闻听父亲出了事,登时觉得五雷轰顶-----他刚刚才跟顾承宇议定了户部挂名之事,这样一出事,那以后就什么都没了!何况父亲的罪名那么重呢! 听说母亲跟众位长辈都聚在老太太房里,他也忙匆匆忙忙的赶过去,就想探听探听消息,也想得知顾老太太如今的态度,究竟是管不管。到了德安居,恰好迎面碰上了同样听了消息赶来的陆玉然,不由得一怔。 陆玉然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甩袖进去了。陆翰轩又气又急又觉得寒心,五内俱焚,好不容易咬着牙挨进门来,却又看见跪在了地上哭泣哀求老太太的母亲,顿时涨红了脸。 见了她们兄妹进来,顾老太太缓了脸上的神色,招手唤她们到了身边,一边拉住一个,叹道:“好孩子,想必你们也都知晓你们父亲的事了罢?” 陆玉然窝在老太太怀里只是哭,她是没什么依靠的,到了这个时候就更是了。如果陆墨之出了事,她的处境就更加不堪了,顾筠想必也只会管她那个宝贝儿子,想到这里,她低低的哭道:“外祖母!” 陆翰轩就显得沉稳的多了,只是有些麻木的去扶起了母亲,搀着顾筠坐下了,这才环顾了一圈众亲戚,强自压下心里的恐慌跟不满,道:“刑部既然要审,就会从速,咱们等等消息吧。” 这期间顾筠到底想方设法的求了顾老太太,带着陆翰轩跟陆玉然去探过一次监。陆墨之忽然苍老了许多,虎子也许久没刮了,胡乱的挂着许多牢里的脏污,一见了妻子跟儿女,顿时悲从中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又忙道:“快救我出去吧,快救我出去才好,这里住不得,住不得啊!”他这阵子每天都只能睡两三个时辰,其他时候都在被审讯,虽然刑部没给他用大刑,但是这牢里的日子也足够把他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大老爷给逼疯了。 顾筠抹着泪把带给他的衣裳跟一些点心掏出来,听了陆墨之这话就啐道:“呸!你以为你犯的是什么罪呢?到头来能不能保住脑袋都不晓得了,你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呢!如今......如今我只希望你能保住命,就是老天保佑了!” 御史跟言官们本来就闲着没事做,得了这么大一个空子哪里有不凑热闹的,参奏他的奏折早就排山倒海的送上去了,这件事,终究是不能善了了。 陆墨之听说妻子娘家不能帮忙,咬了一口的点心就掉在地上,瞪着眼睛瞧着妻子,不知不觉没嚼就把那点心咽了下去,被呛得眼泪也出来了,却只是用手指着顾筠说不出话来。XBaoShu.com 二百七十二 流放 顾筠回了家,正觉得百般疲累,就见外面清莹急急忙忙的奔进来哭道:“太太不好了,外头来了官兵,指明要带太太您走呢!” 这是怎么说的?怕什么来什么,顾筠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一时脑海里一片空白,痴痴傻傻的抬脚要往外头走,谁知还没走到几步,就腿软倒在了地上,晕迷过去了。 顾老太太亲自奔出来楼了女儿,却又不敢真的跟官差起冲突-----毕竟是得了上意来的,只好瞧着女儿被弄醒了,迷迷糊糊的被一堆官差押着往外走。平日里的顾筠哪里受过这些罪啊,顾老太太觉得心酸不已,一激动,只觉得心突突的跳个没停,不过一会儿,居然瞪大了眼睛,也跟着迷瞪过去了。 顿时又把阖府惊动了,王氏并几个妯娌都匆忙赶过来,扶着顾老太太回了德安居,又匆忙着人去太医院请惯用的老太医来。等安顿了好了顾老太太,范氏就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这闹的,何时是个头呢?” 原来她也是会烦的,王氏倒是惊讶了,也不掩饰,就有些讶异的瞧了她一眼。不过也是,虽然大家都喜欢看热闹,可是通常都不喜欢被别人瞧热闹。最近顾家的事情委实出的太多了,倒叫人有些疲于奔命,不是这个出了事,就是那个又有了毛病,折腾来折腾去的,总也没个全好的,怪不得连范氏这样脾气的人都会出言感叹了。 范氏这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对,等看见了二弟妹那讶异的眼神,脸上便一阵红一阵白的,以往确实是自己喜欢惹事了些,总爱调唆着小四儿跟小六去跟二房对着干,也没少在顾老太太跟前上眼药,从哪方面看自己也不像是个怕麻烦事的人,便觉得心里有些尴尬。偏偏现在这个时候又不一样了。她现在还求着王氏给顾四说说亲呢,哪里还要求那么多,便忍着心里的羞囧,微微朝王氏点了点头儿。好在王氏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便也从善如流的把头转过去看别处去了。 三太太秦氏没注意到两个嫂嫂的眉眼官司,刚替顾老太太放下幔帐,也跟着叹道:“可不是这么说。这样子折腾下去,可怜的还是那两个孩子呢。”她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对府里的事情能躲就躲,反正丈夫上进也没什么妄想。儿子顾成安又争气又懂事,眼看着也到了娶妻的时候了,也没什么其他的想法。便多了几分怜悯之心:“说起来,也不晓得然儿跟轩儿被吓成什么样子了,该派人去把她们唤过来才是。好歹她们向来跟老太太亲近,此刻也只有老太太能哄着她们了。” 柳氏也称是,忙着叫人去找陆家兄妹,谁知红岩去了一趟回来,惊慌道:“太太。表少爷不见了踪影了!” 顾老太太才缓过来睁开眼睛,听了这话顿时又一惊,竟再次昏过去了。王氏瞧着不是事,便上前来嘱咐汀兰汀香:“你们二人守着老太太。注意着别叫老人家再受刺激了。”又回头去吩咐周妈妈:“妈妈快去多叫些人,好歹得找着陆家少爷才好,不然老太太这边可怎么过的去呢?”周嬷嬷原本就是老太太的心腹,听了这话哪里有不应的。慌慌张张的带着几个小丫头出了门,径直去找林成家的,叫她:“快去找你男人叫几个小厮儿。陆家表少爷不见了呢,这要是出了事,谁都跑不了!” 林成家的很有些不以为然-----丢了就丢了呗,现如今陆家姑爷在牢里,眼看着是没好果子吃了,姑奶奶也都被抓走了,谁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现如今陆家表少爷不见了还正好呢,免了多少麻烦?但是她也只敢心里抱怨几声,哪里敢真的去挑顾老太太心肝儿肉的刺,忙忙的回家找林成去了。 不说众人四处搜寻一番,却什么也没找到,单说陆玉然知道了这消息,一时间愣怔在房里,呆呆的连哭也忘记了。她恨父母偏心,也恨哥哥偏执成病从来想不到别人,可是如今一旦父母出事,哥哥又不见了踪影,她还是忍不住低着头咬着帕子伤心欲绝的哭起来。才哭了一会儿,莲茵脚下生风的进来,左右看了几眼,蹲在地上将陆玉然好生搀扶起来,连珠炮似地:“姑娘姑娘,你猜我刚刚碰见什么了?” 陆玉然如今哥哥丢了,父亲母亲又身陷囹圄,哪里还有空去跟一个丫头猜谜,就冷冷的两眼定在地上,一个字儿都不说。 莲茵有些疑惑-----她才从外边回来,并不知道自家少爷不见了的事,见姑娘如此,还以为她仍旧在想着父母之事,便有心逗她高兴,笑道:“我才看见咱们少爷跟着五爷在那凤凰街的一个铺子里呢,只不知是在商量什么。好歹五爷也曾做过锦衣卫,想必少爷肯定是同他商量老爷太太的事儿去了。姑娘好歹放宽心,别伤心了。再不然,咱们还有老太太呢,瞧老太太的样儿,断不会不管姑娘您的。” “你说见了谁?”陆玉然猛地抬头看她,见莲茵又愣了愣,忙追问道:“你何时看见了少爷,少爷又往哪里去了你可知晓?” 莲茵见她认真严肃,也不敢再儿戏,回想了一阵,道:“早上跟着妈妈出去裁衣裳瞧见的,往哪里去了倒是不知了。横竖少爷还是得回来的呀。” 陆翰轩或许会把父母看得重要,但是对自己这个妹妹却实在未必有多好,陆玉然既听见陆翰轩好歹没事,又跟顾承宇凑在了一起,也就不去管他,只是独自往德安居来,日日在顾老太太身边安心侍奉,打定了主意以后要依靠外祖母过活了。幸好顾老太太还是顾念着女儿的面子,不仅派人上下打点顾筠之事,待她也很好。 当家的二舅母王氏又是个好人,见她是个女孩儿,如今也失了依靠,并不因为之与顾筠的官司而难为她,陆玉然的日子倒与之前顾筠在也没有什么分别。 一晃又是三四个月过去,已经入了秋,传来消息许知远一干案犯已经都被处决了,再想到陆墨之的事,顾老太太急的满嘴起泡,只是睡不着,一径的要儿子们去打探消息。 谁知也用不着他们打探,过不几日,刑部便将案子的审理结果报了上去,皇帝亲自御笔审批了,判了他死刑,因陆墨之家好歹是列侯出身,哥哥又从没犯过错,也就不牵连家眷,只是流放了陆墨之的妻子顾筠而已。 早就料到了陆墨之是保不住了的,顾老太太一众人也没多大惊讶与伤心,倒是听见了说又判了流放,不免伤心了一阵子。顾老太太又吩咐王氏:“上下打点一番,好歹叫她路上好受些......” 这点子人情王氏倒是没打算拒绝,虽然她看顾筠不顺眼,但是流放对于这个娇小姐来说也够苦了,能让她安安心心的去流放也挺好的。 顾成峰早听见了消息,愤怒的将屋里案几上摆着的一盆兰花给摔的粉碎,怒道:“竟然又让他跑了!五哥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承宇的胆子要是不大的话,又怎么会这个时候就选了阵营站呢?顾满冷笑了一声,又叫紫苏吩咐小丫头将地上收拾干净了,这才道:“这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他总不能藏在顾承宇那里,顾承宇肯定要打发他往别处去的。你使个人去探探口风,未必不能得知了他在哪里。你之前说的一句话极有道理,斩草妖除根。那陆翰轩是个极偏执的人,我倒真的有几分忌惮他,果真不能让他跑了才好。” “绝对不会。”顾成峰阴沉着小脸,似乎是发狠,又似乎是在对顾满保证:“我若是让他有一口气,这个顾字也不姓了!” 陆翰轩的嗅觉倒是真灵敏,灵敏的有些过分,估计是从陆墨之进去之后就想着要逃跑了。倒真是个极古怪的人,普通人遇到这种事,难道不该是留在位高权重的外祖家避风头么?偏偏他要往外头跑,可见是知晓了什么。只是这件事本来就是抓住了陆墨之的漏洞才去做的,也做的很隐秘,顾成峰自觉不会令人猜度重,一时也有些摸不透陆翰轩究竟是听了顾承宇的什么话。 不过不管是有什么话,陆翰轩必定是不能活了。这个人心思极重性子又古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知道日后他会不会做出对顾满以及王氏等人不利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顾成峰便转身冲顾满道:“阿姐,我出去一趟。你叫母亲不必等我用饭了,晚间若是我回来的早,自己会过来。” 顾满便想起才刚舒默传进来的话,说是什么世子又找,心中忽然灵光一闪,问道:“小十八,是赵王世子找你了?” 顾成峰披起衣裳来,笑嘻嘻的向顾满回道:“是,他最近在琢磨大事呢。”XBaoShu.com 二百七十三 斗殴结仇 既是已经判定了流放,顾家一时也就安静下来,并没有人再撺掇顾老太太去求王家了。事情到底是陆墨之实实在在的做错了,又犯在当今皇帝最厌恶的事上,何况受罚的也不独他一个人,那镇守太监秦冠可是判了凌迟处死呢,又有当年衮州府那一批官员,哪一个也没见逃脱了。是以便是顾老太太自己也并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再做文章了。只是女儿到底可怜,终究是没放的下,私底下又叫五老爷去疏通疏通关系。 到了流放那一日,顾老太太带了顾筠几个哥哥,又带了范氏、王氏与秦氏柳氏四个嫂子去送顾筠。虽然有哥哥们的私下打点,但是顾筠还是憔悴了不少,一眼看过去简直不能相信她就是昔日里养尊处优的侯府大小姐:瞧着头发散了,两鬓间居然有了许多白丝,瞧的顾老太太难受得老泪纵横。 顾筠却似乎学乖了,白着脸远远的就先朝顾老太太跪了下去磕头,直快把额头都磕破了也不止。顾老太太慌忙叫人搀了起来,一把搂在怀里,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可怜的孩子!” “妈!”顾筠红着眼唤住顾老太太,腿一软再次跪在了地上,总算哭出了声音:“求妈您看在我的份上,好好看顾着轩儿与然儿!就是对女儿的疼爱了。”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她其他的事也想不到那么多了,只想着好歹得保住儿女们。至于自己-----流放的地方远着呢,谁知道将来又是什么样。 顾老太太哪里会不应的?只是想到外孙子不见了,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却见了顾筠这副样子,也不敢就直接告诉她,生怕她接受不得这个刺激,就只好点了点头,道:“你放心。” 顾筠哪里能放心呢?原本就算没有出事的时候。她还为了陆翰轩前程的事操碎了心呢,何况是现在这个样子,更是担心之后陆翰轩跟陆玉然的日子不好过,犹豫了又犹豫,才附在顾老太太耳边,轻声哀求:“母亲,现在我是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总之是不中的了。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也就是让然儿跟轩儿过的好些。到了这个地步了,千万千万请您多多提携着她们,我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了.......”哽咽了一会儿,支撑着继续往下道:“轩儿如今没有依靠,又失了父母。她们陆家的人是靠不住的,母亲想着我之前的话,好歹求您成全了他,也成全了我呀!” 还是说陆翰轩跟顾满的事,顾老太太的手一顿,终究没敢说出拒绝的话来,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现在说这些尚早。我定会为轩儿安排清楚,你放心去罢!” 顾筠得了母亲的保证,总算心中好受了许多,只是想到要流放。心中不免又难过起来,瞧着旁边哭倒了一片人,深觉自己孤身一人-----同批流放的还有那秦冠的养女跟那督工的人的妻女,其他人都抱成一团。唯有她自己一个人,这日后的日子还久着呢,她想到了这里。心中的恐惧就渐渐的开始冒出来了。 顾老太太却早已经为她打算好了这一点,拉住她吩咐:“你原来带着的清莹与青枫二人我仍旧叫她们跟着你去-----你只放心,她们的身份也是犯官家眷,与你去并不违制。她们老子娘都在我们府里呢,世世代代的人了,如今跟你去了,你只管吩咐她们。只是天长日久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千万记得保重自己,得了机会,我就叫你父亲和哥哥们想办法仍旧叫你回来。啊,好好儿的去罢。” 顾筠瞧见顾老太太身边的清莹与青枫二人果然泪眼莹莹的站着,心中感激母亲为自己打算,倒是真的真心实意的磕了回头,仍旧站起了身子,朝王氏道:“二嫂......” 顾老太太怕她不防头说出陆翰轩与顾满的事来,忙一把拉住了她,道:“时辰也不早了,你瞧旁边押解你们的官差都不耐烦了,还是早些上路吧。”又悄悄在顾筠旁边叮嘱:“你此回流放的地方是海宁,那边我早叫人安排好了,有个铺子留与你经营。清莹身上也留着一千两银子,不好拿多了的,怕路上不安宁。这钱你省着些花,千万别外露,啊?” 顾筠答应了,果然洒泪拜别了母亲与众位哥嫂,委委屈屈的徒步跟在犯官家眷一堆人后边,一步三回头的去了,那些官差都已经打点好了,自然也不会为难的,也就由着她。 等送走了顾筠,顾老太太就再也支撑不住了-----顾博齐去世,女婿犯了大罪判了秋后处斩,女儿又流放了,外孙也不见了,她早已经受不得刺激,脑袋一歪,竟就晕倒在了扶着她的汀兰身上。当下顾家一众人急的魂飞魄散,幸好马车就在旁边,三老爷与五老爷一马当先,亲自将顾老太太扶上马车去,一面高声唤林成与刘旺:“你们二人一个先回府里去安排一切事宜,一个拿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要快!” 刘旺与林成飞奔上马而去,自各办各的差事去了,却留下了个发子伺候众位太太们回家。幸好大老爷与四老爷都还在,因此倒也没有太多慌乱,只是众位太太们难免觉得世事无常,又感叹了一回,方才上了马车。 谁知才上了马车不久,马车就猛地被拉停了,当前的一辆马车坐着大太太范氏与二太太王氏,两人都被颠簸的不轻,吓了一跳。蒙雨忙问外头:“是怎么了?连赶车也不会么?!” 那赶车的车夫也吓得半死,生怕颠伤了主子,忙回道:“回太太,前边打架呢,怕撞上人,因此才停的急了些。” 顾筠是从德胜门往海宁出发的,此刻听见了回话,范氏就皱眉道:“谁敢在城门前打架,难道都不要命了吗?” 车夫瞧瞧前面堵了一路的人,便回道:“瞧着人挺多的,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看来一时半会儿无法进城的了。” 范氏生了气,唤车夫:“快去打听打听究竟是什么人在这里扰乱秩序,难道大家都得堵在这里不进城了么?什么道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做什么事都不顺心。现在连进个城都能碰见阻道的,真真是奇了怪了。范氏暗骂一声晦气,却支起耳朵来听外面的动静。 没一会儿车夫回来,一近前就忙压低了声音叹道:“了不得了不得,太太们,前面原来是海城赵王的护卫队进来送端午节的节礼的,谁知碰上了司礼监刘总管的人马同样进城送礼的,两队人马为了先进城闹得不可开交,听说是赵王府里一个叫巴鹰的侍卫极骄横的,一言不合就打了刘总管的义子,这可捅了大娄子,两帮人马竟斗起殴来了,现在五城兵马司的与应天府的人都还没来呢。” 范氏听说是藩王与那司礼监的人打架,自然也不敢再抱怨了,只在底下偷偷的问王氏:“这刘总管可就是前些年咱们姑老爷惹的那位?” 王氏才点了点头,外头便一阵喧嚣,却是那赵王府的护卫们边打边退,竟杠上了侯府的车队。定远侯府这回出来了四辆马车,现今走了一辆,还有三辆在这后头,又跟着十来个家丁,此刻却都有些害怕的围在马车旁边,不敢舍弃主子逃走,却又害怕遭受牵连。大老爷忙高喊停手,高声呵斥道:“你们也太大胆了!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 巴鹰眼尖,瞧见了那马车上定远侯府的标志,他是赵王妃身边的得意人,自然知道这定远侯府的来路,晓得定远侯惹不得,何况还有那首辅在后头撑着呢,便要叫人住手。谁知还没喊出声呢,那边的刘七八的义子刘十五就已经带人围了过来,怒气冲冲的指向巴鹰:“可知赵王府素日在海城是怎样横行霸道了!我们先来,你们拉着不叫进城,现在连定远侯府人,你们也都涌上来欺负么?!” 大老爷与四老爷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瞧着巴鹰与刘十五,一时拿不了主意-----两边都不是好惹的,站在哪队都要遭殃,这可真真是无妄之灾了! 谁知还没等大老爷与四老爷反应过来,那巴鹰便怒道:“欺人太甚了!”调转马头带着人一拥而上,围住刘十五好一顿打,谁知这一闹,手下的人下手有重没轻的,竟将那刘十五打的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只是奄奄一息的瞪着眼睛趴在地上,手指也没法儿动了-----眼看着人就不中用了。 出了人命了这是,大家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这刘十五的身份似地,吓得不知道怎么好,一齐都看着巴鹰。 巴鹰自己也没料到会出人命,他原先就嚣张惯了,敢带头来暗杀赵王世子谢庭的,此刻却也愣在了原地。XBaoShu.com 二百七十四 忍字头上一把刀 “出人命了啊!”不知道谁带头叫了一声,众人都四散开来,急哄哄的倒退。巴鹰愣在原地,瞧着那刘十五的耳朵鼻子里都溢出血来,有些茫然-----他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平日里是很骄横没错,但是从来没有给自己主人惹过大祸。之前数次对付谢庭,也通通都是见机行事,见好就收的,没有折腾出祸事来过。可是这一次似乎真的是惹祸了。刘十五是刘七八的干儿子,这回又是有正当差事进城去的,这两帮人打架斗殴原本就已经有不是在身了,现在又闹出了人命,不仅在应天府那里没法交代,更要命的是算是彻底得罪了刘七八了。他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办,只好大吼了一声,喝止住自己带着的人马,强自镇定道:“都给老子站住了!等应天府来人了再说!” 打杀了人还这么狠?刘十五手下的人受不得这等委屈,当下红了眼磨着牙恨不得扑上去将巴鹰一方人也给打的半死不活才好。 大老爷与四老爷也没料到竟然会出了人命,而且这两方人又都是轻易得罪不得的人物,顿时觉得头痛不已,恨不得就此飞马进城不可,可惜这前面都堵得严严实实的,德胜门的守城官也因为害怕出事而将城门暂时给关闭了,这下想进城也没那么容易,看来只能等到里面的应天府或者五城兵马司来人了,想通了这一点,四老爷便道:“大哥,现在这样情况,咱们怎么做都不好,不如静观其变罢了。” 正是这么说,顾博轩可不想无缘无故被拉进风波里去,点点头,朝发子吩咐:“你们去叮嘱下人们,千万别随便出手。护着几位太太们的安全才是正经。” 发子哪里还需要他吩咐?早就已经叮嘱过一遍了,但是得了大老爷这话,却还是往王氏与范氏的那辆马车奔去了-----他可是顾满与顾成峰人,自然是先护着主子的母亲才是真的,其他人他也没那么多力气管了。 王氏身边的清音就轻声问:“太太听说出了人命了,不知是伤了哪一方的人呢?”清音跟着王氏已经五六年,向来沉稳安静,是除了蒙雨月桐之外最值得信任的人,发子听了是她在问话,就忙躬身回道:“相斗的是赵王府护卫同司礼监刘总管的干儿子。现下是伤了刘总管干儿子刘十五的命。我才刚悄悄的去瞧了一眼,的确是不中用了,也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了。” 王氏听了,不免想起王家同刘七八的关系来,却又不好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去表示关心的,只好有些焦急的吩咐清音:“无论如何,等应天府来人了,催着他们先带人去找大夫才是要紧的。” 发子虽然心中纳闷,又想起那刘十五的身份。只怕自己不用催,那应天府尹邱世机也会扑上去献殷勤的。但是她素来尊重王氏,便仍旧应了话,自去安排人手围着马车。务必要使王氏安全要紧。 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总算是等来了应天府的人,因为是赵王府的护卫,本来邱世机是不敢下令捉拿的。却想着怕得罪刘七八,还是战战兢兢的使人将巴鹰一伙人都给拿下了。这才疏通了路径,德胜门的城门也再次打开。顾家趁着城门开了,赶紧跟在后头进城。见总算是已经安全进城了,大老爷与四老爷甚是庆幸,也不再留着看热闹了,忙着催马回府。 等刘七八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近夜了,他噌的从坐榻上一坐而起,明明无甚表情,却看的旁边伺候的小少监们直发抖。刘七八的眼神猛地犀利起来,挥手斥退了伺候的小少监们,直直的盯着刘通,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不叫我去找麻烦了?” “也不全是这个意思。”刘通被派来做这个差事实在是有些倒霉的,现在见了这个如今红的发紫的秉笔太监,又总督京城三大营的刘七八,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生怕他一个不顺心就把自己给当场发落了。要知道,太监都是很不正常的,尤其是这样身居高位的太监,要是受了刺激乱寻人出气就不好了。 “那是什么意思?”刘七八紧盯着刘通,眯了眯眼睛:“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经历,我虽然不管锦衣卫的事,却伸出个小手指也能捏死你。你居然还敢来找我叫我忍气吞声?!赵王先时抢我神机营的火铳一百三十把,我只因为他是藩王,又是今上亲子,才轻轻揭过。现下他却又伤我儿子,打我脸面!叫我怎么咽下这口气?!” 刘七八的目光叫人害怕的紧,就算是习惯了自家面瘫主子的冷血的刘通也有些招架不住,额头上竟然渐渐的冒出汗来,忙拱拱手弯腰解释:“真不是这个意思,内相不知,那巴鹰虽是赵王府护卫,但到底还是郑将军家的家奴,只是因为陪嫁去了赵王府供赵王妃使唤而已。现如今郑将军休书一封托我们指挥使来做个和事佬,意思就是此事不如就此善了,他好与您也结个善缘......” 赵王妃郑氏的父亲,郑光实。刘七八当即冷笑了一声,那冷笑几乎是从喉咙里冒出来的,怪异得很,叫刘通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起来看不见这个煞星才好。 “赵王想必是想着,以往我不过是养在他门下的一条狗,现在就算是得了势,也该仍旧匍匐在他脚下。”刘七八以前未发迹之前就是赵王府里的一名奉御,哪里会不知道赵王的意思?他知道赵王向来自以为是,又蛮横非常,自以为天下人都要让他一等的。他也知道现在跟赵王闹翻未必合适,可是他平生最恨莫过于被人请示,如今赵王连个人也不派过来赔罪,也不说怎么了结,还是郑家随意托了人情过来,他心中早已恼恨非常,并不想就此吞下这口气。 刘通也是个人精,看出来刘七八愤恨不平,忙道:“郑将军找到我们指挥使,我们指挥使也很意外。他又却不过郑将军一番情义,只好派了我过来说合。其实赵王身份尊贵非常,他门下的人伤了人自然是小事一桩,如今赵王既然拐着弯的让郑家来赔罪,可知是给了内相您莫大的面子,内相何不就此揭过不提?两家人也免得伤和气。” 刘通说完这番话,就察觉到屋内的气氛登时冷的无法再冷,刘七八已经青筋暴怒,只差要蹦起来打人了,不知怎么的,刘通心中一苦,竟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都不敢拿眼睛去看刘七八。他心中暗叹一声欧阳宣这一招实在是太缺德了,又想起凡是倒霉事欧阳宣都只肯派自己来做,又是委屈又是忿忿,想着回去定然要跟欧阳宣说清楚再也不做出头鸟了不可。 果然,刘七八足足喊了六七声好,才停下来背过身去立着,他也不回头来看刘通了,只是沉声道:“这话我记住了,我们这些不全之人,自然不敢蚍蜉撼树去与赵王争一时长短!” 刘通忍不住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保住了自己脖子上的这颗脑袋。但是他还没完全回转过来呢,就听见刘七八又阴森森的冷笑道:“只是这事没那么容易了结,叫你们指挥使亲自来寻我说。你现在就滚吧!” 能滚就好,只要这位祖宗不要他的命,让他不用脚都都成啊!刘通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后退了几步,掉转身飞奔而去,似乎身后有厉鬼在追赶似地。 刘七八等他走了,这才怒而将旁边的桌子抬手掀了,脸色难看得同老树皮差不多。忍?连周王陈王以及现在独得皇帝喜欢的六皇子乃至十二皇子与十四皇子都得让自己三分,自己还得去忍一个在海城就藩,已经不怎么受皇帝喜欢的赵王?真是好笑,别说他手里握着上回赵王下属在福建海岸上私下购买那外国人的火铳,就是一件十年之前的事,也足够把这个赵王狠狠的教训一番了! 刘七八想到这里,眼神一暗,回身去开了自己床铺底下的暗阁,轻轻巧巧的跳了下去,捧出一个小匣子来,心内有了成算。 之前在赵王府里当个奉御,他算是受尽了苦楚。赵王为人最是翻脸不认人,他不过曾经摔破一个茶杯,赵王便打了他二十板子,让他半个月都没能起床。新赵王妃更是不好伺候,手下的人也都高人一等似地,那个巴鹰更是数次找他麻烦,他次次都不计较,没料到现在赵王还以为自己是怕他。郑家就更加可笑了,不过是一个世袭的从三品威震将军,居然也敢来跟自己叫板?还以为自家很有脸面似地,说什么给个薄面,薄面?给狗也不给你们两家! 刘七八想了想,朝着自己手中的匣子嘿嘿冷笑了两声,打定了主意。赵王与郑家喜欢仗势欺人,他非得叫他们知道这个忍字怎么写不可!XBaoShu.com 二百七十五 不死不休 刘七八最近在皇帝面前很是得重用,作为太监,能做到司礼监秉笔太监已经是极为厉害的了,可以说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当然,这种方式的光宗耀祖很多人也不想要。可是刘七八觉得还是不够,他决定要更进一步。他深深知道现在赵王之所以不忌惮自己,是因为自己上头还压着一个人。那就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齐林,这个齐林跟赵王的关系很不错,当然他与很多藩王皇子的关系都处的不错。 本来刘七八在御马监的时候与这个齐林的关系不错,但是后来因为同是大太监,又因为要抢这个位子,两人交恶已经很久了。他再一次的想要站在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子上了,并且这**实在是无法熄灭,他不能控制自己。 谢庭正与顾成峰坐在食神居里,听了常春来说了刘七八与巴鹰闹翻的事情之后就看向顾成峰,疑惑道:“又叫你猜对了,可是你如何能猜的这般神准?这次的事情闹的不小,若是想要善了,那就非得是刘七八低头,但刘七八那人是万万不愿意低头的。就算是勉强低头了,往后也怕要恨赵王与郑家入骨。” “那个巴鹰我一直都听说过,最是狗仗人势的东西。赵王妃蛮横娇纵,他也养了个差不多的性子,遇见了同样嚣张跋扈的刘十五,简直可以说是天然的敌人。就算是巴鹰想要收手,那刘十五却也不是善罢甘休的人,二人一旦起了言语冲突,以他们的性子定是都不肯服输的,只能打起来了。他们带的人又那么多,恰好那日又有定远侯府以及周王的人进城送礼来,巴鹰与刘十五都不愿意丢了自家主子的面子,这事情当然只会越闹越大。而不可能会见好就收了。”顾成峰牵起嘴角笑了一声,眼里却没多少笑意,紧接着道:“至于郑家就更不用说了,那郑光实向来没有什么脑子,又一向对自己那个身为赵王妃的妹妹言听计从,哪里有不救妹妹亲信的道理呢?当然会找人托关系去求刘七八。我只不过算的比较准,恰好知道他要托谁罢了。” 谢庭对眼前的顾成峰一向感情复杂,觉得自己重活一世尚且不如一孩童,心中总有不平之气,此刻见他娓娓道来。又觉得自己实在自叹不如,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庆幸顾成峰终究不是敌人,还是感叹顾成峰少年老成至如此地步。 顾成峰见谢庭表情变化便猜到他心中所想,他展颜一笑,狡黠的瞥一瞥谢庭好看得有些耀眼的脸,道:“世子哥哥是觉得我聪慧至极么?” 听他这么称赞他自己,谢庭不免又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他向来坦荡。心中这么想,便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道:“枉我筹谋这样多年,竟然不及你心计一成。实在是自愧弗如。” 顾成峰总不能告诉他因为上一世自己是他堂兄,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便缄口不言,只是笑道:“若你有我这样一个外祖。怕你早已解决此事。当真不必这样妄自菲薄,巴鹰那一百三十把火铳的面都没见到,只是枉担了抢夺之名。先叫刘七八怨恨上了他。这一招却是你自己所做,便是我也做不到这样了无痕迹的。我也是因为听你提起过这一桩恩怨,所以才顺水推舟想出这么一计来。” 福建沿海有许多外国人往来,大周朝对这些人却也没有太多限制,偶尔甚至还会从他们手里以物易物,换些火铳兵器来用,进而重新改良,焕然一新造出更大威力的武器来。赵王早就想要图谋不轨,当然四处收集兵器,因此早年曾派巴鹰去福建寻找这种火铳。刚好沈流年得了消息通知了谢庭,谢庭便借用了之前陈家的人脉,悄悄的在巴鹰得手之后在路上趁他们不备之时调换了这批东西。只留给他们一些陈烂的兵器。巴鹰还以为是外国人坑了他,只好敢怒不敢言的回海城去了。这却是之前的事了。 见顾成峰这么说,谢庭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那之后咱们怎么做?”现在刘七八跟赵王的梁子是结定了,他特地去求了欧阳宣,叫他刻意抹黑郑家的话,给刘七八一种郑家与赵王联手要逼他忍下这件事不可的感觉,以刘七八的个性,现在肯定是恨透了赵王跟郑家。以前刘七八还顾虑赵王,所以不肯跟自己多说一句话,现在看来却是未必了。 顾成峰抿了抿唇,忽然抬头道:“等刘七八来找,我就不信他不会想到你。这满朝上下谁不知道赵王与你不亲,郑家与你有仇?如今你又被皇帝喜欢,他若是想不出手便坐山观虎斗,能找的肯定是你了。” 这倒是与谢庭想的不谋而合,谢庭点了点头,感叹道:“我当初还一直以为这些要紧的东西在六皇叔那里,现在想来,却是六皇叔逗着我玩罢了。他要是真的有这些证据,还能够坐得住,看着赵王逍遥自在?他也不是那种眼里能容沙子的人。”想到这里,谢庭不免又开始想起前尘往事来,对六皇子谢振轩愤恨不已。 “哼!”顾成峰冷哼了一声,见谢庭脸上露出悲愤的神色来,劝道:“他这样天生反骨的人怎可轻信?自然是没安好心的。可惜皇帝却被他哄的团团转,放着其他儿子不管,只管宠爱他一个。前不久听说又为了立太子的事情申饬了一番朝臣,想来不久之后朝廷又要起轩然大波了。”顾成峰对谢振轩从来就没有好感,更别提想他坐上那等位子了。侯府没有答应六皇子娶顾满的要求,他早已怀恨在心,再加上之前王家的恩怨,六皇子若是登基了,绝对不可能放过定远侯府跟王府。这也就是为什么顾成峰处处帮着谢庭的原因。一是因为谢庭此人他有所了解,赵王这人又讨厌,若是赵王坐上那九五的位子也不是什么好事。二是因为谢庭与陈家的关系还有同周王世子谢远安的关系都非比寻常,这真是一个极好的契机。顾成峰自己不能去攀附周王,容易惹猜忌,只好从边边角角入手了。 顾成峰的猜测很靠谱,谢庭才回了王府不久,就听门上的人来报说外头有人找。谢庭眼珠一转,便着常春道:“去请来书房。” 来人见到谢庭就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听到谢庭叫起,才又起身安静退到一边站着,并不敢抬头看谢庭。 谢庭由常春伺候换了外头罩着的外衫,只披了件家常的宝蓝色直裰,越发显得面如傅粉,他在椅上悠闲落座,笑问道:“不知尊驾何人,来找小王有何指教?” 那人连道几句不敢,抬起头的时候却不卑不亢,只是瞧着谢庭身边的常春发愁。 谢庭会意,一笑置之:“阁下放心,既然我会留他在身边听着,自然是可信之人。若是阁下有事要同我说,尽说无妨。” “卑职此次前来是受人所托,给世子送份东西来的。”那人见谢庭如此说,自然也就不纠结这事,想来堂堂赵王世子既然可以在现在赵王妃手底下安然无恙的活了这么久,不至于连个心腹都没有。便继续道:“世子见了这份礼物定然喜欢。”说着便从左手袖间掏出一只木筒来,双手捧着交给谢庭。 谢庭伸手从常春手上接了,见那木筒如同食指般大小,一头密封着,一头却用蜜蜡严严实实的封了起来。他见那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显见是要看自己看了里头东西之后的态度,便低头将蜜蜡去了,从里头抽出几张卷纸来,展开看去。这一看之下真是非同小可,忍不住血气上涌,他修炼了这么多年,早已经练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此刻却真正是兴奋到了极点,眼底自然而然的露出兴奋喜悦之色来。 那人见了便会心一笑,拱手道:“恭喜世子心想事成了!” 谢庭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微笑问道:“不知阁下是何人,尊主人又是何人?我有有何喜事值得恭喜呢?”他紧盯着那白面无髯的男子,在回想有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他知道刘七八的亲信向来极多,却并不知道刘七八对于这件事有没有足够的小心谨慎,他可不想到最后功亏一篑,倒霉在哪个不知名的小人物手里。 那人见谢庭获得这样重要的东西不过片刻便回转过来,神情也早已恢复如常,再也不复刚刚的欣喜之色,不由得啧啧称奇,心下多了几分尊重。想到刘七八的交代,便道:“敝主人些许微名,并不值得一提。敝主人有一言以告,不知道世子肯听否?” 谢庭早已明白这人背后站着的人是刘七八,此刻却也不揭穿,只是心照不宣罢了,听了这话便微笑:“尊主人送我这样大一份礼,但有吩咐,自然无所不从的。就请说来吧。”XBaoShu.com 二百七十六 反击开始 既然迷信都已经送出来了,那人也就看了一眼仍旧平静无波的谢庭,想着刘七八的交代,尽量稳住了声音:“敝主人的意思是,世子虽说身受皇上宠爱,但是到底根基不稳,不宜亲自出面。敝主人也知道世子平日很有几个至交好友,想必可起不小的作用,听说那沈乔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倒是可以一用。” 话才说完,谢庭已然双眼如电一般朝那人看过去,目光炯炯,将那人看的情不自禁的低了头,竟然也有当日刘通见刘七八的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了。没料到这个向来在人前以温吞现人的世子,私底下竟也有这样锋芒毕露的一面,倒真是威势十足,叫人害怕的紧。瞧着倒是像是久居上位的人才有的气势。 谢庭盯着他,心中骇然至极。他并没有料到原来刘七八竟然能量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可怕,沈乔的事情已经很隐秘了,没想到刘七八竟然也能探听的到。幸亏现在自己与他是友非敌,不然仅凭着沈乔与沈流年,刘七八便能让自己死的很快。想到了这一点,他又不由得踟躇起来,他并不能确定刘七八真的可靠。焉知他会不会先靠自己除去郑家,再调转枪头回来对付自己呢?想到这里,他心念一转,便冷笑道:“笑话,你既是个下人,如何会知道这密信里头的内容?还要调唆我去做那不义之事,我现今不如就先叫人拿了你,等你给你主人休书一封,你主人若是真如你所说真心要帮我,自然不吝再回我一封信说明缘故,你说可是?” 那人这才信了刘七八当日之言,相信眼前这翩翩少年果真是个心机深沉之人,见谢庭果真不说废话,回首间眨眼那书柜移动。竟从里面露出一扇两尺余宽的门来,闪身而出几个全身黑衣之人缓缓朝自己逼近,顿时大急,忙道:“世子不可!我晓得世子的意思,是疑我主人为何将事情全貌告知。罢了,既然世子怀疑,我便与世子交个底如何?” 谢庭抬手止住黑衣人的动作,朝四周一看,常春会意,立即闪身出门查探一番。这才回了房内,冲谢庭点了点头。谢庭便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是了,我竟忘了那刘七八虽被哥嫂虐待,底下却还有个极亲的弟弟。想必你就是刘十五的干叔叔,刘七八的亲弟弟,刘二八了?” 刘家原本是再破烂不过的破落户,取名全凭心情,也没那么多讲究。因此兄弟姊妹的名字在谢庭等人听来未免都有些莫名其妙。 刘二八被指名道姓的指认出来,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确实是刘七八的亲弟弟,但是因为刘七八自己当了太监,再不欲自己的亲兄弟沦落得跟他自己一般。便将弟弟送入私塾读书,并且在刘二八考了个举人之后,便设法在吏部帮他谋了个差事,只在南京吏部当个主管。刘二八也甚少回京。更是从来不参加刘七八的那些事情,只安安稳稳的当他的主管罢了。此刻听见谢庭道破他的身份,有些迟疑的瞧了谢庭一眼。暗暗感叹谢庭根本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见刘二八垂着头沉默不语一脸震惊的模样。谢庭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微微一笑指着旁边的椅子请他坐下,笑道:“既然刘总管肯将您派出来指点我,可见是真心要帮我的。我便领了刘总管的这份情了。” 刘二八慌忙还礼不迭,又忙道:“世子神机妙算,小可自愧不如。怪道哥哥之前叫我不必在世子面前装神弄鬼,直说了便是。可叹我自作聪明,还想着要将哥哥与我自己摘出去了。” 这件事情干系不小,谢庭自然不会等同视之,又想起刘七八向来谨慎小心的个性,当然不信他会派个无名小卒前来。没想到这一试探倒是试出一条大鱼来,现在刘二八的身份明白了,那以后刘七八可就真的没了后退的余地,紧紧跟自己绑在一条船上了。有了这份便利,以后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想到这一点谢庭脸上再次绽出一个笑来:“也不必这么说,只是我受骗上当惯了,天上莫名掉下这么大一个馅饼来,自然不敢就敞开怀抱接着。总得将前因后果弄明白了才心安理得啊。” “哈哈哈哈哈!”刘二八见他这么说,便笑道:“世子也不必逗小可玩了,世子这样聪明人物,怎么不知道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我们那不争气的后生十五呢?不管怎么样,现在咱们的敌人是一致的。现在不如商量商量到底如何实施如何。”刘七八谨慎小心到了极点,但是刘二八自己却是个爽利性子,行事从不拖泥带水的。 顾成峰在屏风后面蹲了许久了,幸好他人小,蹲在后头远看也就跟个花盆差不多,刘二八又不敢细看屋中摆设,因此倒是没有发现他。此刻听了刘二八这话,便嘿嘿笑了两声,从屏风后头闪身出来。 从屏风后头钻出了个小娃娃来,这小娃娃还粉雕玉琢的,穿着甚是华丽好看,刘二八一时愣在了原地,如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二八叔叔不必疑惑,说起来,咱们还是有亲的。”顾成峰不管不顾,只当看不见刘二八脸上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继续笑道:“说起来,我也该唤您一声叔叔。” 刘二八满脸疑惑的看向谢庭,只觉得迷茫的很,谢庭便从善如流的跟他说明顾成峰的身份:“这位便是已故定远侯世子之子,首辅大人、兵部尚书之外甥,顾成峰。” 能一家两父子都做成大官的自古以来罕见,可最罕见的是王家不仅父子俱是大官,王首辅的弟弟也是一方将领,威名赫赫。兵部尚书王庭然与刘七八的渊源刘二八清楚得很,此刻得见恩人之外甥,也不管对方是个小孩子,竟然深深的一揖到底,口称见过恩人。 顾成峰不耐烦这等礼节,却仍旧亲自将他扶起来,笑道:“不必如此多礼,叫我舅舅知道我受过叔叔的礼,定然会好好教训我一番的,实在不敢当。现在不如就先商讨大事如何??” 刘二八惊骇已极,并不知道为何顾成峰会卷进这件事情之中,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顾成峰身份不同一般,将他扯进来是不是将王家也给扯进来了?若果真是这样,难道王首辅竟也插手了这件事不成?他虽知道沈乔是谢庭的亲信,却不知道沈乔与王首辅的关系,因此极为担忧,又因为看顾成峰年小,生怕会扯进王家来,害的恩公一家,因此很有些坐立不安。 顾成峰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刘二八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眼里的情绪便有些复杂,好在他活了两世,早已不再如同当初那般多愁善感,便敛容严肃道:“叔叔不必惊慌,我与世子相熟这事也只世子与我二人知晓而已,并不至于拖累任何人。叔叔曾经与我舅舅打过交道,想必也知道我舅舅的为人,我既然是他的外甥,自然不肯轻易胡来。” 话说到了这里,刘二八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因为顾成峰的加入,不免对谢庭的事再次上心了几分,倒是真的有几分认真出主意的架势了:“须得先有个人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才可,可究竟让谁来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再循序渐进的揭露郑家之事倒是个问题。我这里有个人,不知道世子以及顾公子以为如何?” 谢庭与顾成峰对视了一眼,便冲他点头道:“愿闻其详。” “其他人谁来当这个出头鸟,怕是都会惹人怀疑。只有一人,若是他来出手,众人只会认为郑家的确是罪有应得而已。”刘二八站起身踱步一番,道:“御史秦友德。” 秦友德是个奇葩,他当御史这么多年来上奏的奏章不多,却封封要人命,并且言之有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整死过很多有权有势之人。若是能求的他出手,倒确实比沈乔出面好很多,毕竟能保存实力的时候自然还是保存实力的好。 顾成峰迅速点头:“那就是他了!” “说的倒是简单!”谢庭见刘二八一副发窘的样子,便点了点顾成峰的额头,嗔怪的看他一眼,叹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秦友德虽然厉害,却从来不管闲事,出了名的只扫门前雪。他自己看不惯的要弹劾,他能给自己准备口棺材,但是其余的人他确是不管的,人家有冤屈死在了他面前他也不管。因此他的官做到这个御史也就做到头了,竟然二十年都未曾从这御史上移过一次位子。现在咱们要他出手,谈何容易?” 刘二八点头附和,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地,笑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尊府上的三太太秦氏可不就是那秦友德的亲妹妹么?有这层关系,想必请他动手,也不会太难罢?”XBaoShu.com ps: 鞠躬多谢julienne的两张粉红票,多谢书友121001014639357的一张粉红票和一个平安符,多谢多谢。 二百七十七 晴天霹雳 三太太秦氏人倒是好,可是又怎么能左右她哥哥的想法,顾成峰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笑道:“这个秦友德虽说厉害,但是良心却确实不算好。不如叫他吃吃亏,按他那锱铢必较的性子,吃了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以后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刘二八当然没顾成峰了解这个秦家,他原本只想以最低的成本替哥哥出了这口气,顺带除去一个眼中钉,所以也没有太多准备。现在听顾成峰这么说了,便顺口问道:“那依着小公子您的意思,是该设个圈套给他钻吗?我知晓这个秦友德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他那个娘亲。唯一的爱好就是收藏名家字画儿。” 这些圈套对秦友德来说怕是也不管用,谢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胸有成竹的笑道:“不必了,我想起一件事来。有了这件事,秦友德不用任何人劝说,自己便会跟那郑家死磕上的。” 秦友德的确很难拉得动,又不爱管闲事,是个铁公鸡,但是于他利益有妨碍的人,那他可不会心慈手软,非得用唾沫淹死你不可。比如说,若是有人胆大包天,敢把主意动到他那宝贝女儿的头上的话...... 谁会把主意打到秦友德女儿秦因身上呢?当然是在盛京里与顾博齐并称风流的郑将军了。说起这个郑光实那真是好笑的很,真的就是草包一个,凡事除了听妹妹的,便不会自己拿主意了,当然了,在女色方面,他是向来不需要别人给他拿主意的,传闻他比顾博齐都更加荒唐一些,凡是他看上的女人,不管年龄。不问出身,纵然是尼姑道姑,他也从不忌口,在盛京里许多人家有女儿的碰见他都恨不得躲着走。 三人对视一眼,都是聪明人,也想到一块儿去了,于是放心的开怀大笑起来。 不日,果然听说秦家姑娘去城外的清凉寺上香之时碰见了被郑光实一见钟情,郑光实居然还托了媒人去跟秦家提亲-----不是正妻,是第八房妾室。秦友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厥过去。当场大怒,将礼部来的媒人直接扫地出门了。可是不久之后,礼部侍郎李睿竟然亲自来为郑光实说媒,言说要成就一段好事。 秦友德恨得牙痒痒,当场一蹦三尺高,到处找扫帚要赶人,当着许多人的面骂李睿不要脸,直把李睿骂的狗血淋头,狼狈不堪。 李睿回了家越想越气。竟生了场重病,至此之后便与秦友德成了冤家,几乎见面都不打招呼了。郑家却还不放弃,腆着脸再次抬着聘礼送到秦家。话里话外不外乎就是威胁秦友德的意思。 巧的是,秦友德偏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火爆脾气,当场翻脸:“我宁愿一家都抹了脖子,也不会把女儿送进郑家那个狼窝!都给我死了这条心吧。否则......!” 郑光实很觉得这秦友德不识好歹,又觉得秦家那个姑娘实在貌美如花不能相忘,于是竟买通了秦府下人。偷偷的拿了副秦家姑娘的画像,还宣扬说是什么定情信物,洋洋得意的非要得到秦家姑娘不可。秦家姑娘性子刚烈,当夜就拿了白绫上吊,幸好被丫头们发现的及时,救了下来。秦友德忍无可忍,觉得郑光实欺人太甚,他向来一根筋,既然觉得自己被欺压了,就开始琢磨起告状的事情来。也是天要助他,他正愁找不到郑光实的罪证,便有人将这罪证送上门来了。 将所有的信都看完,秦友德已经是目眦欲裂,怒不可遏,这个郑光实果然是个卑鄙小人,这次若是不一把将他给告死,他就不姓秦了! 七月初九,御史秦友德上书弹劾郑光实五大罪状:一是串通陈继元陷害陈家,导致陈家满门抄斩。二是私下购买军火,还将此事嫁祸在陈家头上。三是纵奴行凶,巴鹰这个人就是从郑府出来的,打死了人应天府都不敢问罪。四是禽兽行,在家孝期间竟然也敢与人苟合。五是强抢民女,供有十余人被迫进郑府为妾。 这几条罪状,条条都有若干证据,尤其还有当年郑光实与陈继元的往来书信,里头清楚的说明了一切。 是日上朝,皇帝将郑光实宣召入朝,当着群臣的面将秦友德那封奏折扔在他脚下,面无表情的道:“郑爱卿,给朕念一遍。” 秦友德惶恐不已,及至看见奏折内容,已觉冷汗湿透后背,一时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皇帝冷笑了一声,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当年陈起先还曾经与王伯雍一样在潜邸当过自己的讲师,自己对他素来尊敬,直到从陈府里搜出来兵器,才相信陈起先竟然敢谋反(中间还有勾结幽王的罪名)。也是因为有真凭实据,赵王才会带兵亲自屠杀陈家满门,可是现在秦友德的奏折上来,就说明自己完全被人蒙蔽了!还害死了自己的恩师,自己孙子的外公!他这皇帝要被天下人耻笑了! 皇帝怒极反笑,不等郑光实反应过来,将奏折里附着的密信一股脑儿的全部扔在他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郑光实抖抖索索的捡起信纸,才看了一眼,就惊慌失措的不断磕头。他吓得都要大小便失禁了,惊恐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只是不断思索这信为什么还会出现-----赵王做事向来缜密,怎么也会有遗漏的一天?!还是说,想置他于死地的本来就是赵王?不可能!可是他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推测,自己出事对赵王没有一点儿好处,何况还有妹妹在呢...... “给朕查!”皇帝终于出离的震怒,环顾了一圈所有低着头的大臣们,冷笑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联合起来给朕查,三日之内这事情要是没有个结果,你们就跟这个奸贼一起超生吧!” 他用了奸贼两个字,刑部跟大理寺都察院的人忙战战兢兢的出来磕头应是,皇帝拂袖而去。 郑光实已经两眼发直的倒在了地上,完全不会说话了...... 朝堂上的沈乔愣怔了半响,等到皇帝走了都没有能反应的过来。居然成了,居然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有人提出了陈家的冤案!他几乎要感激涕零,看着秦友德的眼神就如同看见了亲人一样,把秦友德吓得不轻。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了家,怎么把沈流年拉到了自己身边,又是怎么跟沈流年说完这番话的,只是觉得踩在了棉花上,一切都显得这样不真实。 沈流年最近两耳不闻窗外事,却忽然想起前阵子谢庭见他的时候与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的神情,那时他说不用多久,这件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现在想来,谢庭那时候显然就已经握有什么证据了......他想了想,等心头涌起的狂喜之情都压了下去,才尽量平稳着声音:“可是......当年的案子是皇帝亲自下令判的,若是现在要推翻之前的案子,那不就是说明皇帝错了吗?” 沈乔脸上的笑意也慢慢的消失了,就算有证据又怎么样?还是要看皇帝愿不愿意跟天下认错......不过也不一定就没有转机,他抬头看沈流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不一定,现在秦友德枪口对准的是郑光实,只要一口咬定是郑光实欺上瞒下,与陈家族人合伙谋害陈家,那皇帝陛下最多也就是被蒙蔽了,也没什么值得丢脸的。” 沈流年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在打颤,沈乔却感叹的老泪纵横:“老天开眼,总算叫我瞧着了这一天!老师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幸好,幸好你还没成婚......总能叫你光明正大的顶着陈家的姓氏娶妻的,总能的!” 感叹完这一番,两父子都沉默了下来,现在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可是他们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沈流年忽然觉得嗓子堵得慌,他回身就叫人牵了马来:“我要去见景行!” 沈乔明白他如今的感受,立即答应了,免不了又嘱咐他:“虽然现在开始查了,却难免会有意外发生。总要等到陈家翻案了之后才好表明你的身份,你不可在外人面前露馅。” 沈流年重重的点头,一路奔赴食神居去,才进门就有小厮有眼色的上来引他到了后院小楼,他一步一步踩在楼梯上,进了三楼第二间房,第一件事便是噗通跪在了地上。谢景行正在摆香案,回头见他来了,转身递给他几支香,自己却也虔诚无比的跪在了地上,朝上头立着的无名牌位磕头。 沈流年咬着牙磕完头,声音低低的朝地上倒了一杯酒,强忍着哽咽:“爷爷,父亲,二叔三叔,四姑姑,不孝儿孙来给你们磕头了。你们终于要沉冤昭雪了!”XBaoShu.com 二百七十八 祸降 六皇子谢振轩对这件事情很不满,他向来拿这件事情威胁谢庭,好养条狗玩玩的,现在听说事情要翻盘了,当下暴怒-----他总觉得自己没办法得到顾满,很大的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这个侄子,又因为对谢庭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忌惮感,他不想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解决。何况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太巧了,那些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要知道,就算是他,想尽了办法都不能从七哥赵王那里得到半点消息,怎么现在一个小小的御史会把这件事情给突兀的抖露了出来呢?除非是有人在背后暗中帮忙,可是谁会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去动一桩本来已经坐死了,又是皇帝亲自认定的案子呢?秦友德这个草包完全不可能,他就是个小人物,怎么可能撞破赵王的好事,那就是郑家出了内贼?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虽然没办法令三司的审核结果改变,却可以给谢庭添点乱子。 林任远有些奇怪,没有料到六皇子叫他来竟然是要让他派个人去海城给赵王妃通风报信。“六皇子,这未免有些多管闲事了罢?他们自闹他们的,咱们现在......” 谢振轩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道:“叫你去就去!我就是想看着那倒霉货色倒霉,你不服?” 他嘴里的倒霉货色指的自然就是赵王世子谢庭了,林任远心里确实有些不服气-----谢庭虽然出身上有些倒霉,但是却也是正牌的天家子孙,不过是坏在母亲的事情上,才不得赵王待见罢了。何况皇帝与皇后都对他多有顾惜的,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赵王才迟迟不敢对他动手。现在六皇子在人家可能立马就要翻身的时候叫他去捣乱,他总觉得太多管闲事。又太得罪人了。毕竟皇帝似乎很愿意见到他们叔侄俩亲近的,六皇子也可以趁机拉拢这位赵王世子,以往赵王世子因为母亲的问题,令人很担心他能否承爵,可是等到陈家的案子翻了,那就是天王老子也动不了他的地位呀!他不知道为何一向精明的六皇子怎么会想不通这一点,却也没有办法,毕竟是跟着六皇子混饭吃的,当然是六皇子怎么说,他怎么做了。因此他也就不敢再多事,忙答应了,自去派人料理这件事情去了。 皇帝雷霆震怒,刑部与大理寺都察院夜以继日的审问,原兵部尚书如今的刑部尚书崔璞玉是个二愣子,虽然年纪大了,那股子倔强还是没改,大理寺寺丞郭英怀更是软硬不吃的狠角色,这两个人联手审案。简直是事半功倍,郑光实只撑到了第二天,就憋不住招了。 “我认!我认了!”他气喘吁吁的蹲在堂上不断的朝上头的崔璞玉磕头,屎尿流了一地。哭哭啼啼的挖出了条更劲爆的消息来:“这事情也不是我一人为之啊,陈家要是不出那个内奸,要是那个内奸不起坏心自己联络我,我也不能成事啊!”他不是个蠢人。他确实好色贪杯,但是却不蠢。现在绝对不可以招认出赵王来,赵王没事他尤可能有活路。要是他现在招认出了赵王,那就死的比什么都快了。 信上署名的确是有个陈继元,郭英怀早就叫人去查明这个人的身份,证实确实是被陈家从族谱除名,后来逃无去向的陈继元。此刻听郑光实认了,崔璞玉哼了一声,便道:“你是这么说,但是那陈继元如今杳无踪影,谁知道他是死是活?纵有书信,也不能就此认定此陈继元便是被陈家除名了的陈继元啊!” “我知道他在哪里!”郑光实一抹汗,也顾不得其他了,想也不想的供出了陈继元来:“他如今化名李元峰,就是现在的礼部侍郎李睿的养子啊!” 郭英怀立即站了起来,吩咐左右:“来人!就去吏部侍郎府上将这位‘李公子’给请来!” 吏部侍郎的风声收到的早,早就已经要打发李元峰上路,准备叫他去西边避难,此刻见官差来的如此之快,不由得大惊失色,下巴上的胡子也差点不小心给揪落下来。李元峰到底没能逃的快,被官差给五花大绑送到了刑部公堂之上。 只是李元峰却还是梗着脖子叫冤枉:“大人明鉴,我就是区区一个小后生,哪里会是什么陈家后人呢?分明是郑将军见我曾在食神居抢过他的一个相好,这就把我恨上了,故意要拉我下水啊!” 郑光实见识过这个小子的口蜜腹剑跟那能将白马说成非马的口才,生怕他会指鹿为马,当下急了,本来瘫软的身子瞬间有了力气,蹦起来朝着李元峰就扑了过去,一口咬在李元峰耳朵上,几乎把李元峰的耳朵都给咬掉了。还是四周的官差一拥而上将他们给分开了,解救了已经疼的嗷嗷叫的李元峰。郑光实却犹自不解气-----这密信,他思来想去,既然没有他跟妹夫赵王的信,那就是他与陈继元的往来书信了,这些书信除了陈继元,还能有谁有?说不定就是这小子嫌当个礼部侍郎的儿子太磕碜,故意漏了这一招,来将陈家复家呢?虽然说这信上有陈继元的落款,但是等到事情过去了,他再说自己姓陈,不是陈继元,只是陈什么什么的,那不也能混个功臣之后来当当? 李元峰疼的半死,双手捂着耳朵,却忍不住伸脚蹬了郑光实一脚。这可让郑光实来了劲,立马原地跳了起来去扑打李元峰,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骂着。 郭英怀只是噙着冷笑淡淡的看着,还是崔璞玉一拍惊堂木将这二人给镇住,这才指着郑光实:“郑将军,你说眼前这人就是陈继元,可有什么证据?” “还用什么证据?!”郑光实瞪大了眼睛:“老子闭上眼睛都能认出这个猥琐的龟孙子来!你们既然把这书信当证物了,叫他写几个字来不就清楚了?字迹是不会骗人的!” 话粗理不粗,郭英怀叫人准备了纸笔,当下就让李元峰写几个字来瞧,李元峰哪里敢写?抖抖索索的连笔都抬不起来,最后双腿一软干脆吓晕过去了。 “我呸!”郑光实狠狠地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轻蔑的骂道:“果然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在郭英怀跟崔璞玉眼里,郑光实跟李元峰-----哦不,现在该叫陈继元了,也是一样的小人,尤其是崔璞玉,看着郑光实跟陈继元的眼神已经冷的像冰块了,他冷笑:“我说怎么看你总觉得有些眼熟,原来真是陈家人。陈家满门忠烈,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卑鄙小人,以至于断送了香火前程?!真是叫人想着就觉得不值!” 旁边早有人捧着供状上来给崔璞玉与郭英怀瞧,二人看了无错,便让郑光实跟陈继元画押。 崔璞玉是二愣子,但是郭英怀不是,他虽然也跟崔璞玉一样嫉恶如仇,但是却也在宦海浮沉里懂的了自保的重要性,他当然知道事情其实还没有完全审清楚。比如,当年传说陈家谋反,说陈家藏了大量的兵器-----这么大数量的兵器,怎么会是一个虽然有爵位但是已经无实职的郑家能拥有的?再比如,怎么陈家倒台了之后,郑家嫡女迅速就嫁进了赵王府,当了赵王妃呢? 有些事,还是不那么清楚的好,太清楚了,就容易丢命啊! 那头林若元派出去的锦衣卫通宵达旦,跑死了两匹马,终于跑到了海城赵王府,将这个消息送到了赵王府。 赵王恰好不在王府,于是这锦衣卫的消息只能通给了赵王妃,突然闻之这个消息,赵王妃一时没坐稳,居然从直接就从椅子上仰面朝天连人带椅的摔在了地上,她觉得后脑勺磕在地上嗡的一声响极疼的,却不知为何竟麻木的只觉得后脑勺热的慌,察觉不到疼了。 黄莺与邱嬷嬷急的满头大汗,连忙掐人中的掐人中,请大夫的请大夫去,好一番折腾,才把赵王妃给重新叫醒了。 郑氏却不想醒来了......她可没忘记当年她是怎么嫁给赵王的,陪伴了赵王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赵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郑家出事了,依着赵王的脾气,那是能离多远离多远,绝对不可能伸手救人的。甚至,前王妃陈氏的教训还不够么?她可是赵王亲自逼着上了吊的啊!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寒,乃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邱嬷嬷,哭道:“嬷嬷,我完了!我完了啊!” 邱嬷嬷也着急啊,但是她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当场便将黄莺之外的所有婢女都赶了出去,自己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敛容道:“姑娘,您已经没的选择了。就算您不顾郑家,也不能不顾二公子跟县主啊!”XBaoShu.com 二百七十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邱嬷嬷是郑氏的奶娘,从小就将郑氏视作亲生女儿,再加上她们一家子人都靠着郑氏才能生活,郑氏又将许多机密的事情交给她来办,因此她已经跟郑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了。出了这样的事,她甚至比郑氏自己本人都要更着急,头昏眼花的摇摇晃晃了一阵才站稳。现在见郑氏完全没有了主意,就忙打点起了精神,轻柔的拍郑氏的背,安抚她:“王妃,事情哪里就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了呢,您先别着急呀!” 那锦衣卫已经将话带到了,又记得自己主子的吩咐,见状就忙告辞要走,郑氏虽然六神无主,却反应极快的立即叫住了他:“站住!” 邱嬷嬷眼神一凛,朝左右看了两眼,黄莺就会意的带着丫头们都出门去了,幸好王妃会客的这个花厅是极宽阔的,又隔音,外头只要人守定了,就不怕会被人听见在谈论什么。黄莺机灵得很,还特地去将王妃平时信任的几个护卫也都请了来守门。事关重大,她又是王妃的贴身大丫头,自然不想主子出事。 郑氏见左右无人了,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再也不见半点惊慌之色,盯着那名锦衣卫,冷然道:“你是谁派来的?”郑氏向来精明,比郑光实还要厉害三分,在家里极有地位的,心眼也极多,哭了一阵就觉得不对-----赵王或许的确在锦衣卫里安插了人手,但是却不可能有这种可以不惜赶来报信的厉害角色。既然这个锦衣卫不是赵王的人,那为什么要来通知自己郑家出事的消息?海城到京城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半月左右才勉强能到,郑家出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没有见巴鹰回来报信,倒是锦衣卫来了人呢?不会是谁故意来套话的吧? 那锦衣卫想到林任远的交代,也就老老实实的道:“王妃放心,我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编出这样大的事情来诓您呀!实不相瞒,我乃是受了郑将军的托付。来递个消息的,其他的,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件事情的确是个大事,勾结大臣陷害勋贵之家,尤其是间接的造成了谢庭差点死在左顺门的后果......赵王妃想想皇帝会怎么样惩罚郑家,就忍也忍不住的打了几个寒颤。那锦衣卫也是个小角色,看样子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郑氏再次咬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锦衣卫任何职?我以后好谢你。” 谢?那锦衣卫心里腹诽,还用你谢?你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但是大周朝的规矩,出嫁女是与娘家的事情没有关系的,就算诛九族都算不到她头上,因此锦衣卫也不敢就乱说话,也不能不答,更不能胡诌个答案:郑氏也是个聪明人,也未必就会彻底栽了,要是之后被她查出来,那可真的能死的很惨。因此他也就从善如流的报出了名字:“卑职史庆丰。现在锦衣卫任经历一职,多谢王妃抬爱。” “原来是史同舟的公子,真是客气了。”郑氏眼睛也不眨的看着那名锦衣卫,接着问道:“你离京的时候。我哥哥如何了?案子可有认定?说我哥哥陷害陈太傅,可有证据?晋西陈家可不是小户人家,他们名门望族的,若是当年真有冤屈。为何无人申诉,非得留在今日才喊冤呢?怕这都是误会一场罢?” 史庆丰被吓了一跳,没料到这位郑氏这么了得。不过就凭着自己的一个名字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等听见了郑氏的问话,又顿觉荒唐,这件事情又不是锦衣卫说了算的,难道他说是误会就是误会了?再说是名门望族又怎么样,嫡系一开始就被赵王给杀光了,其余的旁支也被夷了三族,从哪里挖出个孤魂野鬼来伸冤哪?他也知道赵王妃是想从他嘴巴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来,但是他一来官小,混的比欧阳宣手下的刘通可差多了,他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接触不到啊,也就是跑跑腿,抓抓人这种事才轮得到他了。二来他不过就是林任远派来传个口信的,他离京的时候郑光实那个倒霉蛋才刚刚去了刑部大牢呢,什么结果天知道。 郑氏见他一副为难之色,也明白是什么都问不到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着人送他出去,又让邱嬷嬷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当作盘缠。 等屋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郑氏脸上才显露出情绪来,她担忧又害怕的吁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察觉到心跳的飞快,见邱嬷嬷进来了,就立即站了起来,道:“嬷嬷!” 邱嬷嬷看出她的慌乱,忙上前几步拉住了郑氏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劝道:“王妃,现在咱们两眼一抹瞎什么都不知道,最要紧的是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咱们才好对症下药!” 赵王妃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却不是哥哥,而是陈氏跟谢庭,她眼前又浮现当初陈氏慨然赴死之际那似笑非笑的眼睛,还有说的那句:“焉知我的今日不是你的来日?”郑氏想到这句话,再想到陈氏跟陈家的下场,仍旧觉得纵然在这三伏天也冷的直打哆嗦,她实在是怕极了,郑家出事虽然带累不到她,但是对于功利心极重的赵王来说却是件极大的事,赵王会怎么对自己...... 她抓紧了邱嬷嬷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自己给自己打气:“是,嬷嬷说得对,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查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才对。”她立即将黄莺唤进来,又亲自点了两个人叫进来,严肃吩咐他们:“你们迅速上京去打探消息,谨慎些,千万别露出马脚。若是能打通关系去见我哥哥,千万叫他闭紧了嘴巴,不然只会死的更快!” 二人领命而去,并没有一丝犹豫,邱嬷嬷却满脸犹豫的担忧道:“巴甲跟巴鹰是兄弟,二人对将军是忠心耿耿的,王妃您派他们去,若是他们......”若是他们到头来仍旧是对郑光实死心塌地,不替王妃传这句话,只为郑家考虑又怎么办呢?只是到底赵王妃郑氏跟郑光实是亲兄妹,邱嬷嬷虽然心里担忧,也不敢真的就全说出来。 “怕什么?”赵王妃哂笑一声,镇定心神落座在贵妃榻上,斩钉截铁的道:“嬷嬷放心,我知道嬷嬷担心什么。哥哥他也是个聪明人,当年那件事纵然是我先提出来替王爷解围的,但哥哥未必没有那个意思。他早就想巴结王爷了,怎么会不趁机表功?再说出面联络陈家那个内奸的人正是哥哥自己,王爷做事向来谨慎小心,可一丁点把柄都没有留下,事发了,那顶多也就是哥哥自己的事,牵连不到王爷,更加牵连不到我这个出嫁女。哥哥既然知晓这几点,肯定不可能没证据就出卖王爷,要是王爷与我都完了,那他才真正没指望了,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郑光实虽然斗鸡走狗,遛马观花无一不做,却是个有成算的人,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攀上了赵王。在这个时候,想必他没那么大的胆子拉上唯一可能拯救他的妹妹妹夫下水。邱嬷嬷闻言松了一口气,又带上了几点苦涩,忍不住出声埋怨道:“明明这些年了都没一点动静的,怎么......怎么偏偏就事发了呢?那陈家当年可都被咱们王爷给杀光了呀!谁还会替他们伸冤?” 一个已经绝户了的陈家,是谁要帮他们翻身呢?赵王妃也在想这个问题,然后她双眉紧蹙,漆黑的瞳仁里猛然迸射出惊人的恨意,咬牙切齿的道:“谢庭!” 除了这个臭小子,郑氏还真的想不到别人了。这么多年来,她早就说这个小子不能留,毕竟他曾经亲眼见过陈氏的尸体,毕竟他曾经用那样可怕的眼光看过自己跟赵王。赵王妃时长看见谢庭的眼睛就胆寒,是那种从脚底就开始透上心底的寒,他的眼睛里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但是赵王妃却确确实实的可以察觉到那目光里隐藏着的愤恨以及......杀机。所以她才一心一意的想要弄死他,可惜偏偏这个小子命大,左顺门那一次赵王明明都快要杀死他了,却偏偏被皇后的人拦了下来,后来那一次落水的一次也明明几乎是死定了的,却仍旧活了过来,还有后来的刺杀,他一次一次的躲过了这些暗害,居然顺顺当当的活到了现在不算,还妄想着要把陈家重新发扬光大吗?!赵王妃嗤笑一声,嘴角上挑,眼里却冰冰凉凉的。 邱嬷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第一反应便是:“不会吧?”她对谢庭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七八岁的少年,畏畏缩缩的,平日里也不敢出现在赵王跟王妃眼前的瑟缩少年身上,一时不敢相信赵王妃竟会怀疑是这样一个人设计害了郑家。XBaoShu.com 二百八十 夫妻交锋 赵王妃当然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可是女人天生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件事情绝对跟谢庭脱不了关系,不管怎么样,就算郑家之前陷害陈家的事情被揭发了,那也不能放过谢庭!绝对不能,相反,如果郑家真的倒了霉,那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解决掉这个谢庭,绝对不能再等了。因为-----他可就是赵王名正言顺的嫡子,还会因为之前受过的委屈更加荣耀。那谢远怎么办?! “没有什么会不会!这件事情的受益者只有他,纵然不是他,他也必须要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若是我哥哥死了......”赵王妃冷冷一笑,嘴角上挑的弧度却说明她心中没有因为郑家的事情感到多少悲伤:“若是我哥哥死了,那他就要拿他的贱命来换!这些年来因为皇后对他的偏心,我已经忍了许久了,这件事情事发了,他以后就是头顶带着受迫害的勋贵的唯一血脉,他又那么受皇帝皇后的喜欢......我的阿远绝对不能在他之下,我也绝对不会允许!” “姑娘,当务之急是王爷。”邱嬷嬷总算是抓住了重点,有些担忧的道:“若是王爷知道咱们老爷出了事,说不定......说不定王爷又如同对待上一个那样呢?”她总对赵王心存忌惮,原因就是赵王对待陈氏实在是太心狠了,当时连王妃本人都有些害怕,甚至想过软禁那陈氏一辈子也罢了。可是赵王坚决否定了这个提议,他甚至亲眼看着陈氏吊在横梁上咽了气才肯完全放心。邱嬷嬷在内宅里没少见过死人,可是陈氏死的实在是太惨了,那样的场景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她脑海里,渗人,慎得慌。 赵王妃眼神黯淡下来,默然了半响,随意翻开妆奁。抽出一个小抽屉来,捡了口脂细细的描了唇,猛地站起身来,道:“我与王爷夫妻这么多年,心中对他却着实害怕。也因为之前的前车之鉴,早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他现在若是敢弃我于不顾,我就敢叫他陪我一起下黄泉!” 混了这么多年,跟赵王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枕边人,总不至于真的什么都捞不到。赵王妃低头瞧着自己妆奁里美轮美奂的首饰,轻笑一声关上了抽屉。她不会,也绝对不可能沦落成跟那个陈氏一样,陈氏,你不是说等着看我的下场吗?那咱们就试试看,究竟是我先下来陪你,还是你的宝贝儿子先跟你团圆! “母妃!”外头却忽然传来谢远的声音,紧跟着一身玄色袍子的谢远就满头大汗的进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道:“母妃!咱们可以回京啦!” 赵王妃一惊,抬眼见谢远脸上一派欣喜之色,并不见慌乱难过,便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勉强带笑问他:“说的什么胡话?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消息呢。” “我可没说胡话。”谢远上来搀了赵王妃的手,笑嘻嘻的道:“原是锦玉姐姐要出嫁了,几位王叔都已经接到命令进京了,咱们府里也接到消息了。这可不是不日就要进京了么?我离开盛京也许多年了。中途还未回去过,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了,也不知道舅舅他这回会给我留什么好东西。” 听他提起郑家。赵王妃心里无比苦涩,却又不知道如何与儿子说这个,只好反手拍了拍他的手掌,嗔道:“好了!这回虽说是去给你锦玉姐姐送嫁,其实也有因为你们都到了适龄婚嫁的时候,皇上要为你们择良配了的原因在,你怎么还是一副不收心的样子?你父王可知道消息了?” “我来的时候并没见到父王啊!这个消息还是我听府上的清客说的,父王他......”谢远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父王他好像听见什么消息,匆忙出门去了。” 赵王妃点了点头,又拉住他叹道:“这回回去,母妃定然会给你好好挑一个大家闺秀,绝不叫你受委屈!”谢庭那个小子么,他已经没机会了。 谢远常年带笑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羞赧,抱着赵王妃的手臂撒娇:“母妃!”心中却不由得想起那一日轿子里少女绯红的脸颊跟黑漆漆的眼珠来,不知道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向往,又有些欣喜。她说她是定远侯府上的,若是没有猜错,她大概就是定远侯的庶女顾烟了,又听说现在顾承宇混的很开,已经另外出去立门户单过了,他又是个很不错的,如今在锦衣卫当差,说起来,母妃未必就不会喜欢顾烟呢。 赵王妃还想再说些什么,猛然听见黄莺在屋外略带慌张的声音:“王爷!王爷您回来啦?王妃她......” 赵王妃早就已经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望向门口被掀起来的珠帘,眼睁睁的瞧着穿着紫色直身绸缎长袍的赵王大踏步迈进门来,一时间心中忐忑又不安。赵王的脸色着实称不上好,阴沉沉的,大有以往谢远每次犯了大错之后他生气的架势,谢远瞧着害怕不已,就偷偷摇了摇赵王妃的手臂,想叫母妃帮着打圆场,孰不知赵王这回却正是因为赵王妃的事情而生的气。 还没等谢远战战兢兢的请安,赵王已经看见了他,没好气的斥责道:“这个时候你在你母妃这里做什么?平日叫你读书读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还不给我滚出去呢!”他心情不好,又有事情藏在心里,见了最心爱上心的孩子也不由得没了好脸色,只是一心想打发他出去,好问问郑氏事情。 谢远于是匆匆忙忙的请了安,一溜烟的溜出了房门去,慢慢吞吞的立在门廊下,有些出神-----在他记忆里,极少看见父王在母妃面前发这么大的火,生这么大的气,他对母妃似乎永远都是和颜悦色的,纵然母妃曾经做过令父王很不开心的事情,父王也从来没有大声呵斥过,现在这是怎么了?明明可以回盛京一段日子,不用再等到五年,父王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开心呢? 赵王等谢远出去了,才冷哼了一声,看着赵王妃冷笑:“我听说,盛京里来了人,报了什么消息给你?” 赵王妃并不知道赵王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却没打算瞒着他,便索性坦然道:“是来了人,来的是锦衣卫的史庆丰,听说与我哥哥平日里打过交道,所以特地来给我带口信。当年的事情事发了。” 当年的事情?赵王不觉喉咙一紧,沉声问道:“当年的事情,当年的什么事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赵王妃深知赵王的为人,但是却不愿意成为另一个陈氏,因此她仍旧维持着镇定,轻描淡写的道:“当年的事情,当然就是关乎王爷的那件事情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王爷还用问我吗?我听说,是一个御史上书弹劾我哥哥的,罪状数了一大堆,我哥哥他这样胆小的人,在牢里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头了。而且那锦衣卫出来的时候我哥哥还在刑部大牢接受审问呢,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也不晓得我哥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真是叫臣妾好生牵肠挂肚!” 赵王不意她忽然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倒是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阴沉着脸,哂然而笑:“我倒不知道王妃是这样的巾帼英雄,现在舅兄的案子已经结了,王妃原来不知道结果吗?” “什么结果?”赵王妃背在身后的右手已经死死的拽住了帕子绞着,却到底没有在赵王面前表现出来,仍旧一脸漠然的问道:“原来王爷的消息比我还快,那看样子,王爷也早就知道我哥哥被参的事了吧?” 早就知道了,却故意瞒着自己,这中间赵王是怎么想的,又做了什么事情呢?赵王妃越想心里越寒心。 “死罪当然免不了。”赵王不假思索,蹙眉盯着赵王妃的脸,见她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微觉诧异,却仍旧接着说了下去:“污蔑前朝功臣、本朝勋贵,中间又牵扯到抢人田地,淫人妻女之类的事,早就惹了父皇的厌弃,这回他怎么还会有好结果?听说是判了斩监候,至于舅嫂跟外甥们,都判了充军辽东。居然没要他为陈家满门陪葬,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赵王妃终于没忍住,迅速流下一滴泪来,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王便站了起来,看了邱嬷嬷一眼,转而冲赵王妃道:“收拾收拾东西吧,父皇恩召藩王入京,咱们不日就要动身了。” 等赵王出去了,邱嬷嬷才立马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赵王妃,哭道:“王妃!这可怎么好啊?以后您在这府里......” 这却是早就已经可以预想到的结果了,比赵王妃想的满门抄斩还是要好很多的,赵王妃极力镇定了心神,强忍着心中的难过跟不忍,道:“没什么,你没听见王爷的意思?我还是要陪着上京去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未必就会输!”XBaoShu.com 二百八十一 婚事 天暗了下来,乌云堆满了天空,有蜻蜓落在湖里的荷花上,又快速的飞到别处去。“要下雨了。”沛琴与执画笑着掀开珠帘推开阳台的门,外边风夹杂着下雨之前特有的腥气扑面而来,盛京闷热了两个月的夏季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雨。执画笑嘻嘻的伸出手去摸被风吹的不断颤动的叶子,回头冲沛琴笑:“呀,闷了这么多天,总算要下雨了。” 最近的天气闷热的有些叫人受不了,房间里镇着冰盆也没用,如今这场大雨真可谓来的太是时候,让人看着就心情舒爽许多,沛琴也开心的应道:“对呀,幸好下了雨,不然就要闷死人了。” 顾老太太跟王氏那边都派人来说要下大雨了,不必去过去请安,顾满也就偷懒,推开窗子倚在贵妃榻上绣荷包。她的绣活做的不好,顾昭已经说了无数遍要她练了。反正最近都没什么事情做,顾满也就真的拿起针线来,跟沛音学,最后一针才要下去,就听见抱玉踏踏踏的上楼来,冲顾满道:“姑娘,太太来啦!” 才派人说过不用去请安,怎么眼看着雨就要下了来了?顾满有些疑惑,却忙下楼去迎接王氏,王氏果真已经带着蒙雨与月桐进门来了,但是脸色却称不上好。见了顾满迎出来,王氏眼神一变,心中酸涩无比,摸了摸顾满的头发,眼里竟有泪意。 顾满没料到王氏忽然哭了,一时间惊在当场,忙去帮王氏擦泪,又担忧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从哪里受委屈了吗?”现在家里已经安静了很多,顾筠也已经没了,还有谁会无缘无故的给王氏吃排头? 王氏只顾摇头,坐在椅上叹了一口气。哽咽道:“可怜的孩子啊!”今天欧阳家来了人,本来已经相当于定下了顾满与欧阳灿的事了的欧阳夫人却忽然派人来说,要替欧阳灿找个善解人意的儿媳妇儿,还口口声声的问王氏有没有什么看好的姑娘,把王氏气的不行,当场就摔破了一个茶杯。她原本以为欧阳夫人是个好人,现在看来却也未必,当初自己又没上赶着求他们欧阳家,是欧阳夫人自己亲自来跟自己提起的,还暗示等顾满出孝之后就找人来提亲。现在才过大半年不到。欧阳夫人却忽然又反悔了,甚至连个理由都没有,怎么能不叫王氏震惊又生气? 顾满不知道这回事,见王氏只顾拉着自己哭,就忙道:“娘你说什么呢?我好端端的在这里呀,您怎么说些对不起我的话?”在顾满看来,王氏没有任何地方是对不起她的,真的,在这一世里。王氏虽然软弱不堪,但是到后来却也为了他们姐弟坚守在顾家,坚决不肯回王家去,又对她这么好。 王氏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忍了半响,终于忍不住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又哭道:“我原本以为,那个欧阳公子人真是极好的。出身好,人又长得俊俏。自己又争气,都是进士了。难得的是欧阳夫人亲自来跟我提这件事,也说了要请礼部的人来提亲的,谁知道现在横生枝节。欧阳夫人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又不愿意了......” 欧阳灿?顾满有些迷茫,她确实也开始想婚事的问题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在古代不结婚的女子实在是凤毛麟角,顾满没打算让自己显得那么异类,也想安稳的过完这辈子的,可是没料到原来早前王氏已经跟欧阳夫人有了这样的默契。难怪王氏不对自己的婚事着急,原来中间还有欧阳夫人这一茬。等明白了这一点,她又觉得有些可惜,欧阳灿确实是不错的人选,家里的关系过硬,难得的是那么开朗阳光,让人看着就觉得开心。何况他的人品也真的没话说,救过自己不止一次,甚至还曾经被毒蛇咬过。这样的人,在古代来说真的很难得,也很难找了。 她觉得有些惆怅,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惆怅在哪里,坐在凳子上发呆了半响,才抱住王氏,反过来安慰她:“娘别伤心,我曾经听说人的姻缘命数都有天定,既然欧阳家觉得咱们不合适,那或许就真有不合适的地方,强求来的也没有意思。”她是觉得欧阳灿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但是同时,适合的结婚对象在古代也不难找的。 王氏看着女儿漂亮的脸蛋,想抱怨也抱怨不出来,更不忍心说别的话惹她伤心,就抱住她,发狠道:“放心!阿满,我一定给你挑一个极好的人!” 顾满声名在外,整个盛京都知道定远侯府的这位九姑娘不能惹,曾经挥剑断过建宁侯许知远的四根手指,又曾经将昌平公主都得罪教训过一顿。世家大族娶妇都要娶贤,都喜欢那等温柔大方的,虽说顾满这些也都不缺,但是其他人显然更相信她是个飞扬跋扈的母夜叉,王氏担心的显然就是这一点。何况王氏对于女婿的要求也着实不算低,她因为自己受够了嫁错人的苦楚,更是对女儿的幸福上心的很,像顾博齐那种纨绔荒唐的世家子弟绝对不能要,邱苍梧那种轻浮浪荡的也不能要。这样去挑,就更加难了。偏偏顾满已经十三岁了,若是不尽快定下来,等到出了孝,十六岁再订婚,那就嫌晚了。 “娘。”顾满回过神来,自己也觉得心里堵得慌:“没关系的,真的。女儿从来没有想过要嫁多有权势的人。我只想找个知道冷热,懂的体贴的人安安分分的过完这一辈子,甚至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欧阳家是好,却未必真的适合我。你瞧,欧阳伯母那么大度的人,现在也拖人来反口之前的约定。若是我真的嫁过去了,旁人对她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她会信我吗?那时候我或许比现在还更惨。” 顾昭嫁的很好,是个世子,王氏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儿心内还更加疼爱些,原本想着顾满要嫁的人家,怎么得是王孙公子才好的,现在听见顾满这番话,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想清楚了,却又觉得顾满所说的未必就没有道理,嫁的高未必等于嫁的好,像阿满这种性子,或许去一个没有争斗,也不用勾心斗角的家庭会更好。 等王氏走了,顾满就站在二楼阳台上望着雨帘发呆,虽然早知道许知远的那件事或许会叫她名声不好,但是当结果真的到来的时候,她仍旧避免不了有些难过。不是因为后悔做了那件事,而是因为这个世界让她觉得孤独。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疲倦,正要转身回去,却忽然发现院子里的榕树底下立着穿着白蟒箭袖的谢庭,她看过去的时候,谢庭正好抬起头也往她这里看来,眼里的情绪瞬间将顾满淹没-----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 谢庭的脸色有些发白,大概是因为淋雨的缘故,雨顺着他的头发淋到脸上,他却并不抬手去擦,跟入定了似地立在树底下,连动也没动一步。顾满总算反应了过来,忙叫沛音拿上了伞下去。 顾满下去的时候,谢庭湿漉漉的立在花厅里,身上还在滴水,她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想了想,问道:“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也不撑伞?” 没料到她开口先问的却是这个问题,正觉得自己有些唐突的谢庭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又翻你们墙了。不过我很小心,并没有人看见的。” 顾满被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回头吩咐沛音:“沛音,你往十八爷那里去一趟,叫他借套大哥或者三哥哥的衣裳来。”见沛音出去了,又吩咐执画:“幸好因为十八最近有些不舒服,我替他炖着当归春笋乌鸡汤,现在真好派上用场了。你叫秦嫂子端上来吧。” 执画从来没见过谢世子这样狼狈过,也不敢再如往常一般说笑,忙福身去了,又特地吩咐了碧亭拿了巾帕进来叫谢世子擦脸。 “世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松涛苑离这里还是有些远,顾成峰还得往顾成安那里借衣裳,顾满有些担心谢庭穿着**的衣裳会感染风寒。 下大雨了,淋雨的却不止一个谢庭,欧阳灿气冲冲的连伞也没撑,气呼呼的跑去欧阳夫人的院子里,见了欧阳夫人连安也没顾得上请,怒道:“母亲!您答应过我去跟顾夫人提亲的,可你为什么又出尔反尔了?” 欧阳夫人端坐榻上,见了平日最疼的小儿子,脸上却并没有显出欣喜的表情来,反而沉着脸,道:“我当初是答应过,但是这些日子我冷眼看着,顾家姑娘虽好,却并不适合当你的妻子......” “为什么不适合?!”欧阳灿没等欧阳夫人把话说完就忍不住打断了她,冷笑道:“母亲!您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顾九不适合当我的妻子,那谁适合?表妹适合?!”XBaoShu.com 二百八十二 补偿 “母亲口口声声说顾九不适合我,那之前怎么又同我说顾九姑娘人长得漂亮,口齿又伶俐,实在堪称我的良配呢?!”欧阳灿怒不可遏,那种心爱的东西眼看着就要到手里了却又溜走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他皱着眉头,沉声道:“别以为儿子不晓得前阵子姨母来了,别说 是玲珑县主,就算是锦玉妹妹那样的姑娘,我也没放在眼里!我没哥哥那么大志向,考进士也只是为了有个好出身,不辱没了咱们家的门楣罢了,不需要门第多显贵的名门闺秀来配!纵然顾九姑娘的出身高,我也不是为了那些,只是因为悬崖上的那一瞥罢了,若是那一 日她不是顾家的姑娘,不是王首辅的外孙女,我照样喜欢她!” 欧阳夫人没见过欧阳灿这么失态过,揉了揉太阳穴,冷笑道:“你现在大了,行动也不爱被人说,我也都知道。但是这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了顾九不行,那就是不行!没有你置喙的余地,你也不用在这里朝我吼,幸好之前咱们家跟顾夫人也只是定下了 口头之约,并没交换过庚帖,这事情就这么作罢了,你也就当没听过。” 活了这么多年,欧阳夫人还是第一次这么毫不留情的拒绝欧阳灿的要求,他跟锦玉的关系确实不错,却并不喜欢锦玉的那个妹妹锦衣-----也就是玲珑县主,再加上他确实心悦顾满,并不是因为跟欧阳夫人怄气而已,便恼怒道:“母亲!你怎可言而无信!我去找祖母!” 欧阳张氏很喜欢顾满,当初也正是因为欧阳张氏极赞成欧阳夫人去跟顾夫人提这门亲事,欧阳夫人才去同顾夫人提了的。 “站住!”欧阳夫人怒容满面,瞪了一眼一脸不服气的欧阳灿,沉声道:“你平常的镇定冷静都哪儿去了?我几时违背过老太太的意愿?这回既然我能去同顾夫人说清楚。你以为中间没有你祖母的支持?你现在找谁都没用!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等庶吉士的考试下来再 说吧!” 欧阳灿的眼睛有些涩,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欧阳夫人的前后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怒气冲冲甩了袖子:“那我就当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好了!反正咱们家还有哥哥可以开枝散叶,我也不算不孝!” “放肆!”欧阳夫人不意他出口这么狠,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先伸手给了欧阳灿一记耳光:“你翅膀硬了,还母亲的话也不听了?我们既然不同意,自然有我们的道理,你一个小辈,本来就没有自己定婚嫁对象的道理。之前我们是想着你小,成全你也未必就不可。可现 在却又不一样了,你是男丁,就该扛起家族的责任来,为了一个女子要死要活,在这里与你母亲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 欧阳灿听出了门道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难得的安静了一阵。才仰起头问:“那就求母亲告诉我,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理由,母亲非得让我断了娶顾九的念头不可。” 欧阳夫人见儿子冷静下来了,这才缓了缓语气。沉思一会儿,叹气道:“原本你祖母与我对于你与顾九姑娘的事都是乐见其成的,其他人都以为顾家九姑娘脾气不好,但是你祖母与我却甚是欣赏这性子的......与你说这一句。是叫你知道,我并不是因为有偏见,才说顾 九姑娘与你不合适。实在是。你肯娶,人家也未必能嫁你呀!” 欧阳灿愣了,他完全没料到还有后面这个说法。 “你别忘记人家家里是什么身份。”欧阳夫人叹了一口气:“定远侯夫人虽说有些糊涂,但是定远侯却是咱们当朝的大功臣,顾九姑娘身份又特殊,后面还有首辅外祖跟尚书舅舅,这样好的姑娘......抢她的人都得打破头去。难道你不知道许知远与邱家?虽说他们二人 是罪有应得,但是谁不知道他们二人其实都觊觎过顾家九姑娘呢?上赶着求娶她的人多了去了,别说顾九出落得亭亭玉立,貌美如花,就算她丑如无盐,想娶她的人一样堕入过江之鲫。母亲不是那等势力的人,也从未对她抱过什么偏见,只是你们是真的有缘无份了。” 欧阳灿知道顾家姑娘矜贵,也知道顾九的身份特别,但是他自觉自己身份也并不低-----他的嫡亲姑母乃是当朝淑妃,姨母又是周王正妃。祖父也曾经是袭过爵的,祖母是如今仅存不多的超品诰命。父亲身居工部侍郎一职,哥哥更是皇帝的亲信,锦衣卫的指挥使。这样的 身份,对于顾满也不算太辱没了才是。 不用瞧欧阳夫人也看得出来欧阳灿心中所想,拉了他近前,安慰道:“咱们家配顾姑娘不是配不得,我也知道。只是,你姑母传过消息来了,有贵人已经定了顾家姑娘的去处了。连你姑母都认为是贵人的人,你这样聪明,难道还猜不到是谁?我这番叫人去免了曾经的口 舌之约,也不至于教顾夫人太为难,这回你可懂了?” 上面的贵人,除了皇帝跟皇后之外还能有谁?欧阳灿如遭雷击,立在原地半响没有动作。是了,当今皇帝正为立太子的事情心烦不已,说不定要把顾满留给尚未娶妇的皇子王孙们呢,依着这位皇帝的偏心程度,替心爱的儿子或孙子留着顾满这块世人眼里的大肥肉也是有 的。 太阳渐渐西沉,只露了半张脸在外边,底下的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谢庭推开窗子看底下空荡荡的庭院楼阁,禁不住叹气。 顾满恰好同顾成峰一起上楼来,见状便微笑道:“明明是件大好事,该值得高兴的,世子何以闷闷不乐呢?” 虽然沈流年的身份到如今还是没有说穿,但是沈乔已经决定上折子让沈流年光明正大的姓陈了,晋西陈家得以起复,对于谢庭来说该是一件极好的事才对,怎么谢庭反而闷闷不乐的? 顾成峰却有些明白内情,不由有些幸灾乐祸:“我知道了,不会是因为世子妃的事情吧?”他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谢庭已经死翘翘了,没等到弟兄们成婚的时候,谢远安娶媳妇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躺在棺材里了,现在倒好,自己救了他一回,他都快要挑媳妇儿了。 拨了拨茶,谢庭并没答话,只是有些呆呆的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进来换了衣裳到现在,他总共也没说出几句话。 顾满听了顾成峰的话,想了想,便明白了。现在皇帝对这个孙子是很有几分喜欢在的,再加上之前陈家的案子害的谢庭失去了亲生母亲,又苦苦的过了这十几年,皇帝要说没有愧疚那是不可能的,恰好现在三个皇子还有几个藩王的世子们都该娶媳妇了,皇帝肯定是要给 他挑一个很好的补偿补偿他。 “明日上朝,沈乔就会上折子说明兰舟的身份了,兰舟也算是熬出了头。”谢庭怔了怔,转而说起沈流年的事情来:“现在事情‘真相’已经查明,郑光实被判弃市,郑家其他人也都背叛充军辽东。虽然远远不够偿还陈家的一百多条人命,却也算是预先支付了大笔的利 息了。”谢庭稍稍心安一些,朝顾满颔首:“说起来,真的很该谢谢你们才是。” 顾满坐在他对面,等执画端了托盘上来,便亲手将汤端到他面前,又给顾成峰端了一碗,这才莞尔:“可是看着世子你的表情,似乎并不怎么开心?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事情么?” “皇爷爷说要给我选一个名门闺秀做妻子。”谢庭伸手将白玉碗接过来放在面前,脸掩映在雾气里,看不清楚:“可是我并不想要这样。” 顾成峰正要答话,却被沛音打断了:“十八爷,舒默在外头找您呢。” 等顾成峰下去了,顾满就有些疑惑的问对面的谢庭:“这其实也算是好事,你的皇爷爷亲自给你挑妻子,总比你后母给你挑的强啊。” 确实算件好事,如果是皇帝亲自挑人,郑氏也就没有办法插手了。或许他会有一个大方温婉的妻子,两个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这些其实都不行的,郑氏跟赵王两个人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整体,他们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郑氏又精明,怎么可能没有赵王的把柄?这回的事情郑家虽然完了,但是对于郑氏却没那么大的影响。有郑氏这个后母堵着,再怎么温婉的妻子也没用。他不想祸害人家好端端的姑娘。 他没有答话,顾满撑着下巴瞧他:“世子是怕将来的世子妃会应付不来赵王妃?” 谢庭点头:“我那后母不是一般人可以应付的来的,何况,也不仅仅是应付应付那么简单的。我没想过要放过她还有我那个好弟弟......皇爷爷给我挑的名门闺秀未必适合我。”XBaoShu.com 二百八十三 苦尽甘来 陈家除了陈继元这个败类还有后人的消息震惊朝野,有当年陈公的门生当场在勤政殿痛哭失声,准许陈家复家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呈了上去,还有许多地方官也都来凑热闹,上折子求准许陈家重立宗祠祭祀。 内阁一致同意,认为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乃人伦大事,司礼监也批了红。皇帝虽然心中仍旧有些别扭-----没料到陈家在那等打击之下还能存活下来一个幼子,着实叫人惊叹,又对沈乔隐瞒不报的做法很不满,毕竟他所作所为虽说是对陈起先的知恩图报,但是到底当时陈家还是罪臣身份呢,他就敢藏匿被判谋反的陈家后人,让皇帝很不满。 更加让人糟心的事,这事情还不算完,这个沈流年的存在不就是昭告天下自己当年确实冤杀了陈家满门么?虽然现在真相大白了,自己也确实可以称作是无心之失,但是若是翻出来翻案,到底面上不好看。 皇帝迟迟不肯松口下决定,倒是让朝堂上一时安静了几日。沈乔却在家里寝食难安了,有些摸不准皇帝的意思,还是沈流年更镇定些,虽然心里也慌乱得很,却仍旧如同往常一般行事。 还是皇后解决了这件事,皇帝心烦意乱的时候总喜欢到皇后那里去,虽然皇后从不肯给他好脸色,但是他与皇后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当年陪着他在太子的位子熬了二十几年,每日都活的战战兢兢的,却从来不曾有过怨言,还落下了一身的病。皇帝是感激她的,又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连她唯一的儿子也没能保得住。 “华鸾,陈家的事......”他才开了个话头,就见皇后眼带讽刺的瞧着他。不由得有些尴尬-----当初确实是他一意孤行,凭着锦衣卫从陈府搜出来的几箱戈矛,几箱火药便断定陈家谋反的事情属实,执意不听皇后同当时还是太傅的王伯雍的劝诫,才导致了陈家满门被灭。可同时他又觉得有些恼怒,当时证据摆在眼前,他虽然认定陈家谋反,却并没想让他们付出满门被灭的代价,只是想抓起来再审罢了。谁知道赵王到了陈家,陈家却有人拼命抵抗......才酿成了那时的惨案的。说起来。老七真的实在太鲁莽了,纵然有人反抗,当时他带的兵多,也该先将陈府围住,没必要大开杀戒。 皇后静静的坐在榻上,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先不同他置气,声音淡淡的:“不管怎么样,现如今查明了陈家就是冤枉的。陈家既然本来就无罪。又仍旧有后人在,叫他们复家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强行不许才更叫人不齿。现在朝堂上一片附和陈家复家之声,皇上没听见?皇上与言官们斗了这么多年。总喜欢凭着自己心意来,上回为了分封三王的事闹得还不够?贬谪的人还不够多?这回不过是为了个陈家,难道又打算用武力与权势堵住悠悠众口吗?” 被皇后说中心思,皇帝却并没有刚来的那股暴燥之气了。好歹皇后如今还是打算给意见的,他叹了一口气,道:“那华鸾你说该怎么办?毕竟。毕竟这是老七他亲手带人做下的事,陈家若是复家了,那他就是灭了他岳父满门的罪魁祸首,他该如何自处呀?” 原来皇帝也是会担心其他儿子们的,皇后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旧无甚表情,只是略微牵了牵嘴角:“难道不许陈家复家,他带人杀了岳父全家的事情就不存在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现在全天下都知道陈公满门死的冤屈,若是顺应民意给陈家安抚也就罢了,要是反着来,我看赵王他自己也没脸在这世上活着了!” 赵王这个人实在是太过让人害怕了,虽然说皇家的人大多都没什么真心在,但是好歹连谢振轩那个冷心冷性的人还会在意自己的亲生母亲,时常背着人偷偷去祭奠呢,可是这个赵王,只有狼心狗肺四个字才配得上了,真是可惜了陈家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死的太不值。 皇帝被噎的无话可说,闷了半天才道:“我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呢?我只是怕景行那个孩子......”他现在想起谢景行心里就很不好受,尤其是人老了就更爱回想以前的事,只要想到他当初在左顺门被赵王鞭打的情形就经常觉得愧疚无比,不晓得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孙子。只能寄望于他以后的日子过的平平顺顺的,再没有风波了。 提到了谢庭,皇后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恨恨的看了皇帝一眼,半日才忍住心中的不满,沉声道:“怕景行什么?!别说其他的,就算是为了景行,这陈家的复家也是势在必行!他已经背着陈家谋反的冤屈活了这么久,几次都险些被亲生老子给打杀了,皇上自己有眼睛,会看。就该能看出来他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同样是留在盛京的世子,你瞧瞧陈王对谢陵是怎么样的?再瞧瞧周王对谢远安与谢允是怎么样的?然后你再想想景行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皇上,臣妾知道人的心难免会有偏向,可也不能偏的太过了!他母妃死的早,又死的冤枉,赵王又厌弃他,他独自一个人为了这件事担了多少委屈与骂名?再不还他母族一个清白,你让他如何自处,如何在赵王府里立足呢?!” 皇帝无话可说,他确实对谢庭心中始终有愧,听了皇后这话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只好另外没话找话来说,好岔开话题:“说到景行,他年纪也不算小了,该是找世子妃的时候了。礼部那些人办事情越发的没了章程,早就让他们办的事到现在了也没个结果。趁着这个机会,正好给景行选一个名门闺秀来配,这孩子性子太闷,该找个话多的。” 皇后听说,便道:“礼部那些人选的名单也未必就好,依着我的意思呢,未必就得是什么名门闺秀,只要孩子模样好,性情好也就罢了。难就难在......”难就难在还得懂他,陪他,愿意与他一起承担风雨。皇后沉思了一回,又道:“也罢,先叫礼部将名单全部呈给我瞧。” 皇帝见皇后居然提出要亲自看名单,顿时有些出乎意料,皇后已经不管事许久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件值得开心些的事,他已经许久没得到皇后的回应了,便笑道:“那就叫崔安去要,送来给你瞧了,你好仔细给他们都挑上一回。”他本来要说给十六与景行都给好好挑挑,却想到皇后未必愿意挑其他人的,终究还是没提出来。 皇帝因为难得的得了皇后的意见,也就不再与群臣僵持着,第二日便在朝中论功行赏:沈乔能护着陈家的后人实属不易,擢为都察院副都御使,巡抚江西。陈家到了沈流年这一辈原本该行嘉字,便更名陈嘉言,原先陈家抄没的东西尽数发还,位于清水巷的陈宅也一并发还,另外还有赏赐黄金三百两,白银五百两。准许他重开祠堂,重塑先人灵位供奉,重修族谱。 消息传到陈嘉言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食神居会魏瑾然他们,听了这个好消息,四周静默了一会儿,忽然爆发巨大欢呼声,食客们纷纷都上来拱手道喜,连小二同掌柜的都上来凑热闹。魏瑾然见陈嘉言半日都没有反应,担心他是被这喜讯给吓傻了,忙摇晃了他几下,扯着他往外走,一边还不忘替他应付道喜的人,吩咐小厮:“这是大喜事,你便带着陈公子的人一同留下来替公子们派赏钱吧。” 被扯出食神居,又被塞上马车的陈嘉言直到下了马车也还没回过神来,他呆呆的被魏瑾然扯着从角门进了府,半日忽然停了下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哭的实在太狠了,似乎要把这么多年蒙受的冤屈还有委屈一下子全部发泄出来。 魏瑾然起先还想要拉他起来,可是瞧着他那样子,又不敢去拉了,想了想,也随着他双膝跪在地上,自己恭恭敬敬的朝着天空磕了三个响头,叹道:“陈爷爷,陈家总算苦尽甘来了,晚辈魏瑾然给您道喜!” 已经有伺候的人出来请他去接旨,魏瑾然将他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快去吧!” 宣旨的太监已经到了,沈家大开中门慎重迎接,摆香案,净手焚香跪地迎旨。 来宣旨的是皇帝身边仅次崔安的大太监应福,等宣读完毕了旨意,就笑意盈盈的跟沈乔和陈嘉言道恭喜:“真是可喜可贺,陈家一门如今得以复家,沈大人功不可没啊!” 沈乔连声道不敢,知机的上前塞给他一个封包,应福袖在手内,笑着冲陈嘉言道:“这可真是大喜事,陈公子不知何时乔迁?咱家先在这里道声喜了,怕是不过几日又得见面呢,少不得叨扰一杯水酒了。”XBaoShu.com 二百八十四 名册 沈乔连声道不敢,知机的上前塞给他一个封包,应福袖在手内,笑着冲陈嘉言道:“这可真是大喜事,陈公子不知何时乔迁?咱家先在这里道声喜了,怕是不过几日又得见面呢,少不得叨扰一杯水酒了。” 陈嘉言近前几步拱手:“內监言重了,求內监临门而不得呢,到时一定备下美酒静候內监大驾光临。” 应福笑笑,对陈嘉言的态度比对沈乔的还要热情几分,等寒暄了一阵,便径直登轿而去。 等目送着应福去了,沈乔松了一口气,回头拍了拍陈嘉言的肩膀:“以后你就要自立门户了,我总算能给先生他一个交代,死而无憾了!” 陈嘉言敛容掀袍跪在沈乔面前,以头触地:“多谢世叔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爱护,您对陈家与我的恩德,没齿不忘。” 好像也就是一转眼的事情,原本小小一团缩在破庙里的小家伙就已经长成大人了,沈乔禁不住老泪纵横,一把将他拉起来,叮嘱道:“自己要立门户是很极难的,陈家除了你,再没别人了。那些三族之外的亲族,当初你们家落难,也从未见过一人来帮衬,可见不如没有。但是到你搬去陈府之时,仍旧要请他们。不仅仅是因为做给世人看,还因为要叫你们陈家先祖知道,陈家嫡支还未灭绝,仍旧有人传宗接代。” 陈嘉言闻言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却仍旧点头答应了,又道:“那日我想请表弟一起来,他是爷爷名正言顺的嫡亲外孙,也是陈家嫡支的后代,有资格进祠堂的。” 多一个人也好,况且就陈嘉言一个。陈家确实显得太单薄了,这个要求不过分,沈乔点头,又道:“到时候该请个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又不是嫡支,又见死不救,哪里还有称得上德高望重的人?陈嘉言嗤笑一声,道:“这就不必了,到时候我与表弟一起就够了。” 沈乔知道他的心思,也觉得这无甚可挑剔的,便点头答应。又道:“也该开始择日子搬迁了,这阵子你勤快着往户部去几趟,把该领的东西领回来,再把老宅翻新翻新。” 礼部的名单很快就呈到了皇后那里。名单做的挺详细的,多是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其中替六皇子谢振轩挑的多是公侯贵女:汝宁伯府的嫡长孙女、淮安侯府的世子长女、礼部侍郎李睿的嫡女都赫然在册。皇后又往下翻,见给谢允他们挑选的出身也都不差,画像瞧着也是环肥燕瘦无一不缺,都称得上不错。 等轮到谢庭的时候却有些难堪了。附着的名册仅仅薄薄一张纸,都是些五品以下官员的女儿,甚至还有些军户之女,饶是这样。那张纸上也不过才区区三四人而已,画像针黹更是一份也无,对比起其他几人的待遇来,真可谓是千差万别。 皇后气的发怔。发狠将手上的册子给摔在地上,冷笑道:“礼部干的好事!” 崔安在旁边候着,眼看皇后发这样大的火。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垂着头站在一旁。 皇后却立即点了他的名:“崔安!” 崔安忙战战兢兢的上前,虽然他圆滑惯了,却对这位曾经与皇帝共患难的皇后怕的很,本来现在天气就热,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一层汗来,却连忙先跪在皇后面前。 皇后嘲讽的看了他一眼,指着那本花名册沉声道:“你将这本名册拿去给皇上看,就说本宫想问问他,那上头的几个什么姑娘,算是哪门子的名门闺秀!” 崔安连忙捡起那本花名册,毕恭毕敬的给皇后行过礼才退出去,等到了外边,才敢松一口气,一摸脸,竟然全都是汗。他有些纳罕皇后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却不敢妄加揣测-----皇后的脾气时好时坏的,让人心惊胆战,偏偏皇上又对皇后这脾气并没有异议,他并不敢怠慢,火速赶去将花名册送与了皇帝。 皇帝恰好在淑妃的长乐宫里用午膳,瞧着兴致倒是不错。崔安擦了把脸上的汗,将原委说了,隐隐透露了皇后甚是不喜的讯息,又将名册递到皇帝那里。 皇帝才翻了几页,就勃然变色,怒道:“作怪的东西!” 淑妃见皇帝忽然变脸,吓了一跳,赶忙带头跪了下去,薜萝与修竹恰好带人进来收拾,见状也忙跪在地上,一时还以为是淑妃触怒了皇上,惶惶不安。 皇帝却没来得及顾她们,冷着脸看着崔安问道:“这本名册是谁做的?!礼部的人都死绝了吗?” 淑妃不知所以,趁着跪在地上的功夫往那册子上扫了一眼,见皇帝翻开的那页恰好是赵王世子的名字,底下又缀着几名女孩子的名字,顿时明白了皇帝的怒气是从哪里来的,忙缄口跪在地上。 崔安还没来得及答话,皇帝就已经冷然道:“去!问问礼部这名册是谁做的,再将那人给朕带到太极殿来!” 做这份名册的不是别人,正好就是陈继元的义父、礼部侍郎李睿,他忽然被宣,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心中忐忑不安,几次想壮壮胆问问崔安,却又被崔安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吓得把话重新给咽了回去。好不容易到了太极殿,他只觉得腿都已经软了,见了皇帝就忙跪在地上山呼万岁,生怕皇帝是为了陈继元的事情秋后算账。虽然他明面上一直申辩自己不知道陈继元的真实身份才收留他的,皇帝貌似也信了。但是若是被有心人告发了,那可会死的很惨。 “朕早几年就开始叫礼部准备选适龄女子给皇子王孙们婚配,这名单是你做的?” 李睿垂着头不敢看上头,忙点头道:“回皇上,是臣办的。”他才答完话,就被迎面摔来的花名册砸晕了,鼻子一热,竟流出鼻血来。 “那赵王世子的备选名单上是怎么回事?!谁给你的胆子这么选?!同样是朕的孙子,你们倒是会看人下菜碟!”皇帝犹自觉得不解气,冷笑道:“朕瞧着你是在礼部呆久了,闲出懶病来了,你既不会做,就不要做了!” 他对谢庭本来就存着补偿的心思,意欲给他挑个好的姑娘当世子妃,可是没想到礼部的人竟然这么过分,单单在谢庭一个人身上做文章,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谢庭不受宠似地,实在让人恼火。 李睿被吓蒙了,只知道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这名册确实是他做的不错,他收留了陈继元,自然跟陈继元脱不了关系,中间又有郑家的原因在,对于谢庭的婚娶对象,他当然是觉得越不起眼,越差越好,怎么可能给他紧着名门贵女来挑呢?话说回来,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甚是冤枉呢,不说他中间确实动了些手脚,就算他不在中间动手脚,肯把女儿送上来给这位赵王世子的也屈指可数啊!里边虽然有两个四品官,那也是实在没钱打点了落在了赵王世子谢庭这里,人家后来竟然到处去筹了钱来走门路,求着礼部左侍郎齐颖给说情,叫自己千万别把他们女儿划在赵王世子一页里,他想着反正赵王世子不受宠,又为了送个顺水人情给赵王妃郑氏,才大着胆子答应了。谁知道现在报应来的这么快呢,没料到这位赵王世子居然还是很受皇帝宠爱的,恐怕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思及自己的性命还在皇帝一念之间中悬着,不由得涕泗横流。 皇帝看着他就觉得厌烦,怒道:“滚出去!” 崔安立即跟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拖着李睿扔了出去。 皇帝犹自觉得不解气,站起来来回踱步,愤愤道:“真是狗眼看人低!朕的孙子也是他们能小瞧得了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揣度上意,着实叫人可恼!” 崔安忙陪笑道:“这些人惯会看人眼色,最擅趋炎附势的,皇上何必为了这个小人动怒呢?世子他乃人中龙凤,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一定能选到个可心的世子妃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皇帝瞧见连谢允那名册上都有许多二品官、几个有爵的人家的嫡女,就仍觉得不舒服,冷哼了一声,并没说话。 “这厮着实可恶,着令,夺了他的进士出身,叫他去吉安当个县丞吧!”皇帝对这样阳奉阴违的人恨得牙痒痒,李睿又偏偏会挑时候,实在是倒霉到了极点。读书人被剥夺了出身,那可比死还要难受几分。 不过崔安却并不觉得这李睿可怜,毕竟人都是有眼睛的,他收留了那陈继元十二年多呢,谁信他是真的不晓得陈继元的身份。何况他做的那名册也叫崔安莫名其妙的被皇后骂了一场,崔安想到这里,忙低头应是:“皇上圣明。” 皇帝怅然踱步,又怕皇后会以为这是他自己授意手下人作怪,顿时更加恼恨礼部的人擅作主张,自作聪明。XBaoShu.com 二百八十五 复家 钦天监择的日子是八月十五,这实在是个极好的日子。陈家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陈嘉言立在陈宅门口,瞧着写着‘陈府’两个字的牌匾被挂上去,瞧着门口的两只石狮子除了有些地方发青之外仍旧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心中感概万分。 沈乔送了好几户人给陈嘉言打下手,陈嘉言又找人牙子买了几个丫头、几个浆洗媳妇、几个粗使婆子,再加上几个跑腿的小厮,幸好加上了这些人,宽阔的陈宅也不算冷清了。 有小厮欢天喜地的笑闹着跑出来给石狮子披上红绸,又忙着四处去挂红灯笼,荒废这么多年的陈家旧宅终于焕然一新,重新出现在清水巷里,引得不少邻居过来拜访探望。陈嘉言一一的迎进门,热情招待,绝口不提当年之事,相反,仍旧邀请他们八月十五过来参礼。 虽然重开宗祠这等事情其实该算作是一家之喜,但是陈家的那些旁支全部算上,也没多少人,陈嘉言与沈乔跟谢庭商量之后,索性决定宴请当年故交好友并邻里。 可是日子定了,席数定了,却仍旧有许多为难之事,最为难的事就是内宅的事情无人操持。复家这等大事,多的是人来观礼,再加上亲眷好友的内眷们,内宅没有人待客实属不堪,陈嘉言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惆怅之意。 原来沈夫人倒是可以前来主持,但是偏偏她又病了,没办法起身。这下真的再无人选,陈嘉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了。 谢庭便出主意道:“陈家族事,自然是家里的人好。” “废话!”陈嘉言略微有些不耐烦,拿眼瞪他一眼,冷笑道:“我难道不知道是家里人才好?可是也得找得到才好。” 谢庭对陈嘉言向来是极为忍让跟耐心的,并不为他的态度所郁闷。笑的仍旧一派温和:“你也是,这么好的喜事,做什么这么焦躁不安?虽说没有嫡支的陈家妇,但是旁支的可多得是人选。他们虽在当时不曾站出来替陈家伸冤,做的过于淡漠了,但也是人之常情。现在形势所逼,未尝就不能一用,一则叫人看看新的陈家当家人是个宽厚之人,二则提示提示那些旁支,嫡支还是有人在的。日后清明挂青、祖祠祭祀都该以咱们为先。这样岂不是好?再则。也就是这一次罢了,日后等锦玉姐姐进了门,你还怕内宅没有人可用么?” 陈嘉言思索了一会儿,低头道:“那就七叔公家的三婶吧。” 这位三婶也是个妙人儿,一张嘴巴能说会道,确实是个理家的能手,做起事来也不拖泥带水的,与陈嘉言商量办事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并不矫情造作。第二天便与她丈夫正式先搬进陈宅理事。 先就集齐了现在陈府的所有人,安排人去看碗碟的看碗碟,在门口接封包的接封包,记账的记账。负责厨房的负责厨房,连每桌伺候倒酒的人也都安排齐全了。 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陈嘉言与陈家旁支的那些男人们便在外院迎客陪坐,陈三婶带着两个妯娌在花园内另设四五席招待妇人内眷们。 本来陈家送出去的帖子并不算多。毕竟陈家到了陈嘉言这一代,以前有来往的人家也没来往了,并不记得人情往还。只能挑着自己记得的,熟知的人家送帖子,还格外的担心人家未必赏脸肯来。可是到了十五这日,来的人却出奇的多,从早上开始送礼的人便络绎不绝。负责收礼这一块的小厮人手差点不够用。 沈乔作为陈嘉言的养父,自然是陪着他一起招待客人,大清早的便来了,谢庭来的也极早。等晚一些时候,次辅林若同带着儿子亲至,见了陈嘉言便一把扶住,感叹道:“果真是陈公之孙,一望便知!幸甚,陈家还有一脉尚存于世。” 陈嘉言上前拜谢过,便笑着亲自迎林次辅进门,又称林次辅之子为叔。 紧跟着,工部侍郎欧阳正宏带着次子欧阳灿也亲自来了。欧阳灿与陈嘉言都是极熟悉的,避开父亲拉着他道喜:“这回可真的是拨的云开见月明了,恭喜了!” 陈嘉言正要答话,便听见门口的家丁高声唱喏:“王尚书到!”忙拍了拍欧阳灿,整装出门亲迎。 王庭然见他进退有度,眉清目秀,再加上知晓他身世,先就有几分好感,见状便大笑:“说来惭愧,王某并未收到请帖,可谓不请自到了,还请贤侄不要嫌弃,赏杯喜酒一喝才是啊!” 陈嘉言确实没敢给王家发喜帖,毕竟王庭然曾经为了他去与刘七八求过数次情,他着实怕牵连了王家。此刻见王庭然居然还是来了,且态度这般亲和大方,心中感动不已,忙笑道:“世叔说的哪里话,我年纪小,办事不周,以世叔门第高而望而生畏,不敢投帖。不曾想到世叔不嫌我狂妄,我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王庭然哈哈一笑,拱手进去前院中与林若同闲聊了,言语中对陈嘉言夸赞不已:“确实有先陈公之遗风!” 林若同也笑着称是,又不免有些遗憾:“可惜独木难支,虽然陈家迄今已复家,谁知道以后又是什么景况呢?终该以科举为正途,陈家或有昔日之盛。” 不久,周王世子谢远安至,送的礼物也别出心裁-----乃是昔日陈公手书《记言吾儿》一封,其余的金银倒是靠后了,陈嘉言感激不尽,忍不住谢之又谢,慎重收藏。 时间近午时,则崔璞玉、郭英怀相继而至,且并不独来,都带着家眷前来祝贺。 陈家三婶便在后院接待女眷,她虽然并不曾跟这些贵妇们打过叫道,但是却并不露怯,极力周旋,众人又都是看在陈家面上前来赴宴的,也都有意迎合,一时气氛倒是大好。忽闻报说陈世子妃到,陈家妯娌面面相觑,并未料到除了大官,竟然还有皇亲贵胄亲自前来,顿时慌乱失措,庆幸陈家三婶子反应快,笑意盈盈的迎了出去。 顾昭向来是好说话的人,此刻又是看在夫君的面上前来,因此更不拿架子,亦是笑面相对,也不用人特意招待,自去与相熟的林家二少奶奶小林氏说笑了。陈家三婶才舒了一口气,又听报说定远侯府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到了,忙又迎自二门,果然见几位盛装美妇人自马车而下,说笑携手进前。 陈家三婶心中暗叹,没料到陈家根基犹在,竟然一朝复家便风光至此。面上却并不做出来,不卑不亢的迎上前去招呼:“哎哟!恕我不曾迎接贵客了,今日陋室真是蓬荜生辉了!” 范氏先笑道:“说的哪里话,皇恩浩荡恩赐复家,我等本就是旧交,哪里有不来的道理?” 王氏也点头笑道:“正是如此说,这位便是陈家三太太了?早听说陈家三太太温和大方,待人有礼,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了!” 正说着,外面却又报说欧阳老夫人与欧阳夫人一同来了,王氏便敛了笑意,朝范氏、秦氏颔首道:“咱们还是别杵在这里碍眼了,不如进去如何?” 范氏与秦氏向来知道她与欧阳夫人交好,却见她这等态度,一时有些疑惑,却都不问,笑着应是,果然携手入了月亮门,往园子里去了。 欧阳夫人与欧阳珊一左一右的搀扶欧阳张氏下了车,笑向陈三太太道:“今日想必是劳累坏了,我们便要叨扰了!” 陈三太太知道这位老封君身份,并不敢托大,慌忙道:“老太太抬举我了,我年纪尚小,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老太太见谅才是。请往里边走。”说着便迎欧阳张氏往前头去。 陈家这一天俨然成了盛京最受人瞩目的所在,听说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清水巷这一日车马充盈,门庭若市,竟然没有下脚的地方。去的晚了的,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进了陈家门。 才安顿好客人不久,又闻报说有天使已至街头,陈嘉言连忙叫人摆香案于庭中,启中门迎天使。 来的果然又是前几日来的应福,他这回来倒是并没有板着脸,笑容满面的捧了圣旨在手,道:“请陈嘉言听旨!” 一众人乌压压的跪了一地,陈嘉言掀袍下拜:“草民陈嘉言听旨,吾皇万岁!” “周王有女景县郡主,美仪容,性淑顺,可堪陈家幼子之良配。特赐婚姻,愿二人白头偕老,祸福与共。”应福读完圣旨,便笑道:“恭喜郡马,真是可喜可贺啊!” 在这个时候将景县县主的身份再提高一级,可见圣上对陈家恩宠果真益隆。 陈嘉言双手举过头顶恭敬领旨谢恩,站起身笑道:“蒙内相光临寒舍,何不令小可一尽地主之谊?” 应福笑道:“咱家奉了圣上之命,正要叨扰一杯水酒才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XBaoShu.com 二百八十六 册封 陈家在八月十五这一日出够了风头,朝中大小官员几乎都去应了个景,当时还担心会门可罗雀的陈家旁支族人个个跌破了眼睛,自此不敢再动别的心思-----本来他们曾经就是晋西陈家唯一剩下的陈姓人了,突然再冒出个嫡支的陈嘉言来,他们本是很不高兴的,甚至动过打这个才十六岁少年名下财产还有陈家那栋老宅的念头。 当时族里商议过许多次了,最后还是陈家的七叔公德高望重,决定先看看形式再说。毕竟陈家虽然覆灭了,可是故旧遍天下,皇帝又特特的下了旨意准许陈家被抄的宅子跟财产悉数归还,看不清风向乱做事容易惹人话柄,说不定还会得罪今上,因此众人才有些眼热却又强自压住了,一边来帮忙筹备陈家复家的仪式,一边心怀鬼胎,想要瞧瞧陈嘉言如何待人处事,又是否有后台。 这一见各色大官皆不请自来,更甚者连藩王世子们也有亲自到的,又有皇帝的旨意下来,谁还敢再提这件事?都装作不曾有过这场商议,只是一味的讨好陈嘉言,心心念念的想要讨点好处回去。 陈嘉言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之所以会叫陈家的族人再进陈府的门,不过是因为确实人丁稀少,祭祖与开祠堂不好看而已,他心中一直对陈家旁支见死不救而心存怨气,哪里会如他们的意?等事情完毕了,东西也都理清楚了,便拱手送客。到底陈家三婶是个明白人,三叔人也不算坏,陈嘉言顾念他们这回确实帮了不小的忙,便答应助他们两百两银子,又特地将陈家名下的监生名额让出,叫陈家三叔的儿子陈嘉升去国子监读书。 陈家三叔跟三婶都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此对陈嘉言感恩戴德,再也不听父亲七叔公的撺掇,发誓不再与陈嘉言为难。日后两家的关系倒是愈见亲密,后来陈嘉升来国子监读书,逢假日便住在陈府,对待陈嘉言呀宛如对待亲兄长一般。 陈家的事给了个结果,朝廷才算有了几天安静日子过,不用再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皇帝心里的那点不高兴也没了,只是日日仍旧将谢庭的婚事放在心上。比对谢振轩的事情还上心了。 不久之后浙江发大水,钱塘江一带淹没房屋无数,钦天监建议皇帝派人往龙虎山去祈福七七四十九日。 皇帝原定了叫崔璞玉去代为祈福,后来一想,干脆点了秦友德亲往-----江西山道多,路又偏远,路上跋涉也得一月有余,更何况龙虎山异兽颇多,上头观宇又繁多。让他多受点苦也不错,谁叫他事情多,也该清修清修了。 等处理完了这件事,皇帝便再操心起谢庭的婚事来。因想着反正如今最大的孙子谢远安也已经定了对象,底下的孙子们礼部呈上的名单又多的是,便一门心思的开始替谢庭打听起对象来。 去与皇后商量,皇后侧目而视。哂笑道:“难道又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民间女子?虽说我也曾说过给他订亲未必要名门闺秀,但是到底也不可太过寒酸。否则,他一个个兄弟的妻子都是高门望族。就他一个人带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妻子,算什么道理?若是皇上还是要与我商讨那名册上的姑娘,不如趁早打住。未必我就寻不到个可心的姑娘来配他!” 皇帝被皇后申饬的无话可说,心中升起恼怒来,但片刻后又敛起怒意来,辩解道:“前次之事朕真不知晓,礼部那群人自作主张而已。朕已经罚了做这名单的那个李睿,将他的出身都给夺了,以后定然再也不会出现此事。” 说起来,皇帝自己还觉得自己受了蒙蔽呢,他本来便从没有轻视过谢庭,纵然陈家当初被冤枉之时,他对这个孙子也并没鄙视过。不过是因为赵王他们...... “以前他之所以被人轻视,难道与皇上您没有关系?难道皇上忘记左顺门之事了?!”皇后并不打算轻放此事,仍旧追问道:“眼看着几位藩王都要进京为皇上祝寿,肯定亦会趁着此时给县主、世子们定下亲事,可是唯独景行的事情无人操心......难道等那位赵王妃来替他办?” 皇后越发的咄咄逼人,皇帝心中的恼怒反而却消失了,他心知皇后说的的确有道理,那个郑氏瞧着确实不是会为景行着想的人。他沉思良久,忽道:“朕有几个人人选,不如皇后姑且听听?” 见他说的认真,并无之前的漫不经心之态,皇后倚在大引枕上,点头道:“不知是谁家的女儿?” “景行是个温吞性子,正该给他找个厉害的来配,也不至于吃亏。”皇帝瞧了一眼皇后,见皇后若有所思,似在认真听的模样,便继续道:“你觉得当初与昌平有手帕交的那个崔家姑娘怎么样?” 崔家姑娘?皇后仔细思索一阵,恍然悟出皇帝说的崔姑娘便是清河崔氏的后裔,崔璞玉之嫡孙女-----崔汀汀。崔汀汀是嫡长女,向来以泼辣敢言为名,当初与昌平都能相处的很不错,可见她为人处事确实有优胜之处,且崔璞玉为人刚直不阿,他的嫡长孙女教养也差不到哪儿去,倒是可以考虑的人选。且清河崔氏乃百年望族,自有好处...... 皇后低头沉思良久,才颔首道:“不曾见过,不知道模样长得如何。皇上方才说有两个人选,不知道另一个又如何?” 皇帝见皇后似是很满意这个人选,心中自得,又道:“这另一个,皇后怕是听说的更多。乃是王伯雍的外孙女、定远侯的嫡孙女,顾家九姑娘,顾满。这个姑娘可厉害,第一次见朕便没有任何惧色,模样更是当世少见。” 顾满?皇后心念一动,觉得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想了半日,方才想到原来是谢庭在自己面前提过几次。又听说是王首辅的外孙女,定远侯的嫡孙女,皇后心中就更加满意了。清河崔氏虽说是望族,但是到底因为根深树茂,嫡支旁支都不知凡几,崔璞玉这一支未必就有多大力量,而王氏则不然,谁不知道山西王氏历经几朝始终人才辈出,屹立不倒。况且皇后曾经也见过王首辅的嫡女王修盈,果真颜色淑丽,世间少有,她生出来的女儿,又连皇帝都夸,想必绝对不差。 皇后心中已经偏向顾满,却并不立即就定下来,她将谢庭看的如亲生一般,当然为他谋划的更加深远。虽然门第有了,但是毕竟是要与谢庭过一辈子的人,不能就此莽撞的便定下来,还是得问问谢庭自己的意见。想到这里,皇后便道:“这两个姑娘听着倒都不错,可惜本宫竟都未见过。不如就趁着如今芙蓉盛开,定个菡萏宴,请她们进宫来逛逛如何?我也久不见娘家人了,也可趁此一会。” 皇帝便知道皇后是想亲眼看看那两个姑娘,好下定论,当下拍板:“这有什么不可的?论理本就该如此,那一日朕就不过来了,皇后自便就是。朕还有一事要与皇后商量。” “皇上请说。”皇后招手将旁边的女官唤至身前,先笑着吩咐:“你可去告知淑妃娘娘,叫她可请欧阳侍郎的姑娘来一同参加这芙蓉宴。”人多才好办事,欧阳侍郎家的那个闺女又跟谢庭是姨表兄妹,也未必不好。 皇帝见皇后终于笑了,心情也好了许多,便笑道:“景行也该晋封了。” 可是孙子辈的藩王子孙都还未有晋封......皇后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皇帝,疑惑道:“可还未见有晋封者,景行又是世子,日后承继的自然就是赵王的位子,为何又要另外晋封?” 皇帝生怕皇后误会,忙道:“并不是这个意思,前朝也有一门双爵者。景行如今尚年少,老七又还值壮年,景行要熬出来哪里有那么容易?朕想着,现在趁着众人都还未封,不如就先封了景行。也叫那些贼眉鼠眼的人看看。” 也未必不好,皇后想着,怕有爵位的权贵人家看着赵王不愿意将女儿许配给谢庭,现在晋封,也叫人瞧瞧谢庭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于是商议定了,果然第二日皇帝宣布晋封谢庭为东昌郡王,享六县供奉。 赵王府邸上下人等都傻了,并没料到会迎来这样一道旨意,相比之下,赵王以及赵王妃即将回来的消息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谢庭自己也并没料到会被突然晋封,等得知自己是所有皇孙之中唯一一个受封的,不禁讶然。 应福对着这位突然成为焦点的不受宠世子殷勤备至,笑着道:“恭喜郡王了,圣上还赐下黄金千两,郡王宜速安排下人往户部去领赐。” 谢庭忙颔首应是,随即安排人去户部领赏赐,又招待应福酒菜。XBaoShu.com 二百八十七 赵王 赵王在八月二十二日终于赶到了盛京,才进了城门,便见到了策马而来迎接的谢庭。 彼时赵王已经知道了谢庭被晋封成东昌郡王的消息,再加上这个儿子如今已经不再是背着母族谋反罪名活着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了,他也就不再跟从前似地吹胡子瞪眼,破天荒的还没等谢庭跪下就已经上前虚扶了他一把,问道:“来的倒早?家中一切事物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谢庭恭敬点头,面上始终带着得体却又不亲近的微笑:“都已经准备好了,父王一路还顺利吧,晚宴已经安排妥当了。” 赵王踟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觉得与这个儿子确实没什么话好说,便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一眼,其他的话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就说,便道:“去见过你母亲。” 谢庭目光微动,拱手称是,便去后头隔着车帘给赵王妃请安:“来迟了,请王妃见谅。”语气淡淡的,似乎漫不经心的很。 赵王妃牙齿都几乎给咬碎了,从听见谢庭晋封那一日起,她心中对谢庭的恨就更加严重,巴不得立刻将他杀了一了百了-----郑家当初好歹帮过赵王,可是到如今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反而倒是便宜了陈氏那个贱人的儿子。现在就晋封郡王,成为众皇孙之中第一得意的人,明摆着是皇帝想要打自己还有谢远的脸,都是一个父亲生的,谢庭已经成了郡王了,又是赵王世子...... 之前赵王总说的把谢庭放在盛京是当个挡箭牌,替谢远当靶子的,可是现在谢庭明显已经不是起靶子的作用了,反倒相反,现在谢庭的身份越加的显贵,而且更加受皇帝喜欢了。皇后对他也甚是亲厚。 连赵王现在提起他也不再跟之前似地嫌恶,似乎还在想着重新拉拢这个儿子了。想到这里,赵王妃实在忍不住冷哼了两声,赵王想的倒是美,却也不想想陈氏是怎么死的,这些年来又是怎么对待谢庭的。 谢庭也不是个傻子,而且当时也是亲眼见过陈氏怎么死的,陈氏满门现在已经证实了是被冤杀的,也就是说赵王确实是造成谢庭这么多年悲惨日子的元凶。赵王究竟是有多厚的脸皮,才会认为这样的深仇大恨会被遗忘。可以遗忘? 听见谢庭隔帘淡淡的问候,心中五味俱全,却仍旧也尽量以最平稳愉悦的语气与他寒暄:“一路安稳的很,你一个人在盛京辛苦了,你弟弟妹妹都念着你呢。” 赵王妃话犹未了,正在赵王妃身后的马车上坐着的咸宁县主听见谢庭的声音,早已经掀开帘子跳了出来,像一阵风一样扑向了谢庭,极开心的唤他:“庭哥哥!” 谢庭被撞的后退了好几步。正想伸手搀扶她,却猛然听见了赵王妃的呵斥声:“咸宁!不得放肆!”似乎很担心自己会对她不利一般,谢庭淡淡的往赵王妃的方向瞥了一眼,才刚伸出的手缓缓的收回去。再低头对着咸宁的时候已经满脸是笑了:“原来妹妹长的这样快,都快是个大姑娘了。” 咸宁县主猛然被赵王妃这一喊,心中很是憋闷,便气呼呼的嘟嘴:“母妃说得等我长大了才能回盛京来。我可听话啦。”说完又朝后边招手:“谢远!你怎么慢吞吞的这么没用?还不快过来见过世子哥哥!” 谢庭微微眯着眼往咸宁身上扫了一眼,有些不确定她这么称呼自己的原因,却转而又放在一旁了-----她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叫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是一母同胞,反正她的母亲害死了他的母亲,并且鸠占鹊巢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们永远都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如同谢远安与谢锦玉谢锦衣那样的兄妹,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开始疏远,省的日后两边都难过。 谢远果然打马前来问好,他如今也生的玉树临风了,一身绛紫镶边的右荏长袍,头发一总的盘起束起来,较几年前更加沉稳。见了谢庭,他也不下马,只是淡淡的在马上略微颔首,似乎极为难似地唤了一声大哥,便缩回去不言语了,只催着赵王妃的马车往前走。 赵王见诸事齐备了,也就带着人马径直回了赵王府。果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帖了,晚宴的菜单也异常丰富又符合口味,赵王于是顺口称赞谢庭几句:“不错,果真有长进了。” 谢远抿唇不语,微微勾起嘴角冷笑一声,眼里尽是不屑。他也知道谢庭被封郡王的事情了,同样都是赵王的儿子,也都是皇帝的亲孙子,但是谢庭封了郡王,而自己什么都不是,这算什么?谢庭哪里比自己强了?再加上郑家倒霉了的事,谢远更加认定这中间肯定有谢庭使了什么手段坑陷郑家,于是对谢庭更加深恶痛绝。他本来就恨不得谢庭死而后快,如今又旧仇再添新恨,他更加把谢庭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 咸宁县主已经更衣沐浴完毕,恰好进来,听说赵王夸赞谢庭,便笑着附和:“父王说得对,庭哥哥可能干啦。”又瞥了一眼谢远,撒娇着去挽赵王的胳膊:“不过谢远也长进许多,瞧这一路上也把咱们的行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到底是亲兄妹,血缘这种东西是割舍不掉的,小时候对谢远恨得咬牙切齿,对谢庭却又喜欢崇拜的如同亲哥哥一般的咸宁县主,也懂的在父亲面前为自己的亲哥哥邀宠了。 赵王妃心中好受许多,偏头微笑以示开心,嘴里却骂道:“说的什么话?堂堂的男子汉,难道连这等小事做好了也该夸的?也不害臊。”心中却甚是喜欢,想着这成年累月的劝诫总算是有效果的,咸宁如今果真已经清楚了亲哥哥同谢庭的区别在哪里。谢庭受宠,咸宁却也受宠,只要咸宁争气些,多在皇帝面前说说谢远的好处,再多说说谢庭的坏话,日积月累,总能起到点效果的。 赵王果真反去嗔怪赵王妃:“孩子既然做得好了,就该夸。哪里还分大事小事呢?这回阿远的确没叫我操多少心,这一路上我倒是觉得时间过的比以往快了许多,该夸。” 谢庭冷眼看着这一家人上演父子和乐的戏码,心中却并没有一点感觉了。当初对着赵王的时候心中那纠结的情绪全都不见,只有满满的嘲讽。再陈家翻案了之后,仍旧对陈家众人没有一句对不起,没有一点愧疚的赵王,逼死了陈氏也当作没有发生过的赵王还有赵王妃郑氏,都不值得他再动一点点的感情,连恨也没有资格。 因为总有一日,他们会因为陈家的事情付出同等甚至加倍的代价。郑氏现在还能笑的这么开心,是不是说明郑家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并不大?不过倒也是,做了夫妻这么多年,肯定一起干了不少坏事,赵王哪敢因为郑家出事就抛弃已经为他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的郑氏?不过郑氏迟早会笑不出来的,因为她迟早会体会到,郑家出事不是结局,而是她悲惨生活的开始。 等父慈子孝的戏码演够了,赵王终于发现一直呆在一旁不发一言的谢庭来,不由得有些尴尬:“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似地胡闹撒娇,像什么话?还不学学你们哥哥才是!” 谢庭只好又谦虚一番,再将赵王恭维了一番,才得以安安稳稳的度过这场晚宴。 赵王妃瞧着嘴角总挂着微笑、又长得越来越像陈氏的谢庭,不由得连饭都吃不下,只应景似地胡乱吃了一些便停著不吃了。 其余诸人也就都吃不下,赵王还打算再找谢庭谈一谈话,便留他:“你与我来一趟。” 等进了书房,赵王背着手站在窗前,斟酌了一番,似乎是在试探谢庭:“陈家的事情我知道了,这回你能不因为郑家陷害陈家的事情迁怒你母亲,我很欣慰。” 这么不要脸的话,赵王是怎么说的这么心安理得的?郑家陷害陈家?陷害陈家的的确有郑家的份,但是最后是谁动的手?难道不是面前这位道貌岸然的赵王? 迁怒郑氏?这可不仅仅是迁怒不迁怒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当然不迁怒郑氏,他从头到尾都想要郑氏的命来给母亲陪葬?母亲?郑氏是谁母亲,是谢远的,是咸宁跟绢衣的,偏偏不是他的,就凭郑氏,也配抢陈氏的位子? 心中对赵王的行为齿冷不已,但是面上谢庭却仍旧没有表现出来,似乎也当作以前的欺凌还有鄙薄跟虐待都不存在,恭敬的低头:“父王言中了,儿子并不敢这么想。” 赵王听见满意的回答,心中踏实许多,就回头瞧他-----谢庭正站在书案后头,烛光映照在他脸上,模糊了表情。 话说到这份上了,赵王原先准备的一腔义正言辞的教训就都没了用武之地,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谢庭的反应太奇怪了,可是他却又找不到任何不对的地方,只好蹙眉盯着谢庭。XBaoShu.com 二百八十八 异母兄弟 谢庭任由他盯着,微垂着头并不开口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赵王说话了,赵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无耻,这种杀了人之后却还想着回来要好处的人真是叫人看着就觉得恶心犯堵,他只是为自己的母亲不值,为陈家枉死的一百多口人觉得不值。 赵王没得到一点回应,瞧谢庭面上淡淡的,又的确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只好又强自忍住心中的尴尬,没话找话说:“这回陈家的事情......说起来也怪他们当初不肯好好的把话说清楚,若是他们能跟本王好好解释,又怎么会造成那样的后果?你母妃......” 他说到陈氏,又有些呆住了,似乎回想起那一日陈氏嘲讽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心虚。 他居然会有脸再一次提起陈氏,谢庭背在身后的手渐渐的握成拳,指甲陷进了肉里也毫无知觉,他嗓子堵得慌,微微咳嗽了几声,才尽力压抑住了心内的愤恨,用极平淡的声音回答赵王:“好在现在事情也已经说清楚了,外祖在天之灵若是知晓了,也会觉得欣慰的。” 陈家复家当然会觉得欣慰,但是对着这个害死了陈家满门的女婿,陈家先祖会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吧。 赵王真的没话好说了,谢庭的态度叫他觉得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怪怪的-----毕竟陈家死了这么多人,都是他带兵杀的,郑家也是他的后来岳家,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会觉得这之间有联系,不简单吧? 赵王看不透这个儿子,却又不想承认这个儿子心里对他是有怨恨的,只好讪讪的自己笑了半日,又问他:“这回回来,还有件事一定要定下来了。这便是你们兄弟二人的婚事。本王已经替你物色了一个好姑娘,门第性情都是好的,配你正合适,过几日便去求你皇爷爷的恩准。” 这么快就跳到婚事上了,不过赵王能在有谢远的情况下还记得自己的婚事这件事还是值得惊讶一下,谢庭知道自己的婚事由不得自己作主,闻言也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说一切由赵王跟皇帝作主。 之前谈起陈家的事情,一是因为心里有病,二是因为心里不忿。赵王总觉得谢庭的态度不痛不痒,跟隔靴搔痒似地,并不能满足他心里的想法,现在谢庭搭腔了,他才觉得重新找回了做父亲的威严,满意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定了吧。天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今日辛苦你了。” 谢庭便顺势告退,退出书房径直往他住的院子去,穿过梅花林的小径,正要进藏花坞去。就听见后头传来咸宁的声音:“庭哥哥!庭哥哥等等我!” 这么晚了,咸宁出现在自己的住处做什么?咸宁一直都是跟着赵王妃住正院的,正院离谢庭住的藏花坞距离远的很,她有什么事需要特地跟来这里?谢庭转身看她:“你怎么跟来这里了?没有嬷嬷丫头跟着你吗?” 咸宁县主也不顾谢庭冷淡的态度。笑着扑上来挽住他的胳膊撒娇:“我想来瞧瞧庭哥哥那条大黄狗还在不在,许久没见它了,让我好想呢。”又朝后头努嘴笑:“瞧瞧。我带了好吃的来犒劳它。” 之前在赵王府的时候, 宝*书*网 w*w*w*.*x*b*a*o*s*h*u*.*c*o*m 咸宁确实与阿黄相处的不错,谢庭皱眉摇头:“太晚了,要看它也明日再来吧。” “叫她进去吧。”谢庭回头,见谢远也提着灯笼站在不远处,正要说话,又听见谢远说:“正好我也有事要与你说。” 这些人一回来就有各种话要跟自己说,却也不问问自己想不想听。谢庭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旧不带出来:“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 很少见谢庭会这么直接的拒绝人,咸宁县主因为谢庭突然冷淡的态度有些受伤,心内又有些愤恨:母亲说的果然是对的,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就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自己对他这么好,在封地的时候都老是挂念着他,一回来就来看他,他却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态度,着实惹人厌。还有外祖家,舅舅也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才会死,舅妈跟表哥表弟表姐她们才会流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 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母妃被父王说了好些天,郁郁不乐了好多天。果然这种人,是不能对他好的。再想到他独自晋封了郡王,而谢远却什么都没有,咸宁县主第一次对谢庭产生了厌恶跟敌对感。 谢远对谢庭的态度倒是并不意外,得到了谢庭的拒绝也仍旧坚持:“不,我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商议事情。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同你说,一刻也等不了。” 知道谢远这个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未免他继续纠缠,谢庭便道:“好,那你说吧。我听着。” “咸宁,你先进去看你的阿黄,我有事同他说。”谢远隔着谢庭遥遥的冲咸宁县主抬了抬下巴,又冲谢庭道:“来吧,去雪洞里谈。” 谢远在前头走,谢庭在后头跟着,二人都不出声,只顾走,走出了一段路之后,谢远才停住脚,抬手指着谢庭,冷笑着问他:“你记不记得这座桥?” 谢庭借着月色看了一眼,赵王府里的桥多的是,但是唯独这一座特殊的很,就是那条曾经害的他跟顾满差点淹死的那座拱桥,他抬头看着谢远,问道:“你叫我来,不会就是要我看看这座桥吧?” “当然不是。”谢远抬脚走上那座桥,站在桥中央服侍谢庭,冷笑道:“我是要叫你知道,我能让你死一次,就能让你死第二次。” 郑家出来的人都很喜欢说狠话,也都不喜欢做表面工作,就算是做也做不好,就跟赵王妃郑氏似地,难怪生出来的儿子也跟她一样,藏不住事,也忍不住脾气,恨不得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心机。谢庭冷笑了一声不作回答:“既然你的话说完了,我也要回去了。” “站住!”谢远忽然从桥上奔下来走到谢庭面前,伸手扯住他的衣领,怒道:“你不会永远都这么好运的!你不过是借着死人的光,借着你们陈家死光了的运气才得了皇爷爷的怜惜,我要是你,这个郡王的位子一刻都坐不住,因为那是一百多条冤魂换来的,你晚上不会 做噩梦吓醒吗?!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成了郡王就了不起了,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父王的儿子,谁才有资格接父王的班!” 谢庭不假思索的拂开他的骚扰,皱眉理了理已经发皱的衣裳,淡淡的道:“你的话说完了?”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我坐不住这个位子?就凭郑家?”谢庭一步一步走近正在后退的谢远,直把他逼到桥上,背已经抵住了桥墩才休:“郑家害了陈家,究竟是谁该站不住脚,谁该害怕的心惊胆战食不知味,夜不安稳?我外祖在天有灵,只会为我高兴,不比你们郑家,就算满门都死光了,也换不回一个郡王的位子!” 谢庭说话这么犀利还是第一次,谢远被他的气势一时震住了,竟然不能找到话来回。憋了半日才怒道:“你胡说!” 不屑于跟他再说什么话,谢庭有些厌恶的松开手,冷笑道:“谁胡说谁心里清楚,今日是你先口不择言,不然我也不会理你,我没空跟你废话,你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 谢远瞪着他转身,一拳捶在旁边的栏杆上,手都震得青紫了也不觉得疼了,心中越发的坚定了要谢庭死的决心。现在陈家翻案,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接赵王的班在别人看来也天经地义,他不能活着,就算是为了清路,谢庭也非死不可了。 藏花坞的灯笼在风里微微摇摆,谢庭才进门,迎面就见秋夕月盈二人有些慌张的迎出来,哭道:“世子,阿黄它不好了!” 谢庭目光陡然阴沉下来,飞奔着进了耳房,果真见阿黄睁着眼睛在窝里有气无力的嗷呜嗷呜的呻吟,肚皮一抽一抽的鼓。他近前蹲在阿黄面前,阿黄便自动的睁大眼睛瞧他,叫声细细的,似乎很没有力气。 “去叫常春请师傅来!快去!”谢庭一边伸手摸阿黄的头叫它安静下来,一边头也不回的吩咐秋夕月影:“秋夕你去叫人通知常春。月影留下。” 藏春坞的人对谢庭向来都是令出必行,秋夕不敢耽误,立即出去找小丫头叫去找常春了。 月影忐忑的站在原地看着谢庭,吓得几乎想再次哭出来:“世子,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忽然这样......”她们是谢庭屋里的大丫头,却也对这条狗重视的很,平日里都精心照顾的,这回阿黄出了事,她又惊又怕,生怕会被责罚,居然不由得吓哭了。 “刚才谁给它喂东西了?咸宁县主?”谢庭的声音却始终十分冷静。XBaoShu.com 二百八十九 投毒 月影终于找着了重点,眼睛亮了一下,等想到咸宁县主的身份,还有已经住在正院里的赵王妃,就不由得又有些犹豫了-----她还是很怕赵王还有赵王妃的,再加上咸宁县主身份又有些特殊......可是思来想去,她跟着的主子就是谢庭啊,现在谢庭也很受宠,于是声音细细的回答道:“咸宁县主是有叫人给它喂过东西。” 阿黄啊呜了几声,努力的拿头去蹭谢庭的手。谢庭头也没回,一边拿帕子替阿黄擦拭脚掌上的脏污,一边问:“咸宁县主叫的是谁?咱们房里的,还是她带来的人。” “是县主身边的瑞朱跟碧音姐姐喂的,听说是......是刚炸好的鸡肉块......”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么冷静的谢庭月影就有些害怕的说不出话来,每次都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恰好常春请的兽医师傅也来了,谢庭免了他的礼,先问他:“劳烦师傅给看一看。” 那师傅四五十岁上下,留着一圈长长的胡须,只有长长的眼睛瞧着有些特色,他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凑到阿黄身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应是吃错了东西,幸好不严重,可治。不妨事的。” 谢庭周身冷凝的气场这才散去了一点点,然后他冲月影点了点头:“给师傅倒茶,好好招待着,要什么东西尽管取了来。” 那兽医师傅忙说了好几声不敢,急忙给阿黄留了药,又说这几日不要给它喝生水,也别吃油腻的肉食,喂白粥即可,这才出门告辞。 等兽医走了,谢庭看了月影一眼。吩咐秋夕:“你去咸宁那里去一趟,就说我有事要请她身边的庇荫还有瑞朱过来藏花坞一趟。她若是不答应,你就直接叫田伯去叫护卫将这两人带过来。” 秋夕比月影还要害怕这个主子,闻言片刻也不敢耽误,急急去了正院后头的抱厦,她并不敢惊动赵王妃,绕路到了抱厦,陪笑了一番才见到咸宁县主。 咸宁县主听见谢庭的要求,竟勾起嘴角讥诮的笑了,然后语气轻松淡定的反问秋夕:“哥哥好端端的要让我的丫头去干什么?哪里有哥哥看妹妹房里的丫头的?这可不合规矩呀!” 秋夕并不敢得罪这位姑奶奶。但是又不敢违背了谢庭的吩咐,只好硬着头皮道:“还是请县主通融通融,我们世子只说叫两位姐姐们有些事情相问,问过了就照旧给县主您送回来的......” 瑞朱与碧音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哂笑,并无一丝害怕的意思。虽然盛京的众人都知道如今谢庭受宠,但是她们二人一是因为一直跟着咸宁县主在封地,咸宁县主又极为受赵王的喜爱,一直都骄横惯了。二是也的确对谢庭受皇帝喜欢的事实并不大清楚,还只当他是从前那个畏缩的敢怒不敢言的没用世子,所以这两个人就算知道这回叫她们过去的原因多半是因为那条狗的事情,也仍旧没有惧意。 咸宁县主冷笑了一声。呵斥道:“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从我房里要人,还要的是贴身伺候我的下人,谁给你的胆子?我世子哥哥这么守规矩的一个君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定然是你这个奴婢假借主子势力。阳奉阴违,故意来给本县主难堪的!”她姣好的面容上布满怒意,瞧着秋夕的眼光分外不善。把秋夕吓得更加颤抖不已,忙跪下磕头。 停了一会儿,见咸宁县主果真没有交出瑞朱跟碧音的打算,又思及自己忍了这般久的侮辱,秋夕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干脆不跪了,站了起来,冷笑道:“县主别笑死人,哥哥固然没有跟妹妹要丫头的道理。我们世子当然是懂规矩的,所以才派我来说是借两个姐姐过去一用,这已经算是给两位姐姐留了面子了。若是县主执意要挡着奴婢不让奴婢办差,奴婢也只能得罪了!” 她素日知道县主还有谢远两个人都是极难伺候的主儿,一个是因为娇惯坏了,唯我独尊,一个却是因为是郑氏唯一的儿子,向来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却并没料到咸宁县主也会跟谢远似地毫不给人面子,就算是做小伏低的,换来的也还是咸宁县主的奚落跟侮辱。她倒是对这些无所谓,却忽然不知道为何替自己主子不值起来,难怪世子会生气成这样,这样一个一回来就直接跑到哥哥房里打算毒狗的妹妹,的确叫人没法儿给好脸色。 “放肆!你什么意思?!”咸宁县主大怒,眼看左右冷笑道:“好大的排场,看样子你比我这县主还要尊贵了?得罪我?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欲待怎么来得罪我?!” 打人不打脸,打狗还得看主人,但是咸宁县主真是过分的过头了,秋夕思及这么多年因为分在谢庭院里所受的委屈,心中才刚燃起的火焰烧的更旺,怒气冲冲的道:“田婶,你也听见了,还不进来吗?!” 片刻功夫帘栊处响,田伯的正妻田婶-----后院内管事直接带着数名膀大腰圆的仆妇进的门来,笑嘻嘻的立在门上,弯腰跟咸宁县主道好。 田伯是赵王身边的红人,难得的是当年的原赵王妃陈氏还有现在的赵王妃郑氏,都对他十分信任,因此府里不论是谁都给他几分面子。咸宁县主见是田婶亲自带人来了,就嘟着嘴先告状,不满道:“田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哥哥他派个奴婢来埋汰我,要我房里的大丫头。田妈妈就亲自来帮着动手了吗?若真的是这样,那我可得去找父王问问清楚,究竟有没有这个道理了!” 这句威胁的话放在之前或者田婶还会犹豫几分,怕会给谢庭招来赵王的责骂,但是现在这情况却全然不同了,别说是两个丫头,谢庭现在就算是直接收拾了这个妹妹,赵王怕也不会跟他过于为难。以前咸宁县主还小的时候倒是惹人喜欢,谁知道这才过了几年,居然就变了个人似地,动不动就生气呵斥人,回来连脚还没沾地呢就忙着算计自己的哥哥了。还敢带着人光明正大的去给阿黄下药...... 田婶皮笑肉不笑的冲咸宁县主解释道:“诶哟,县主这话真是要折煞死人了。这跟县主有什么关系,世子这样疼爱妹妹的人,哪里有派人来埋汰县主的道理?肯定是这小妮子不会说话,没把意思说清楚,惹得县主误会了!”田婶说着,头转向秋夕使了个眼色,又向她呵斥道:“还不快给县主道歉?!这么大人了,连句话也说不清楚,还白白的给世子招误会,要是他们兄妹二人有什么不好的,看你这小蹄子有几条命来赔!” 秋夕自然顺势给咸宁县主又跪下了,果然认认真真的给咸宁县主道歉。但是道歉归道歉,心中对咸宁县主却更加不忿了,瞧着瑞朱跟碧音也甚是不顺眼,恨不得蹦起来直接把她们二人的嘴巴跟会斜眼瞪人的眼睛都给撕烂了才罢。 见田婶这么说了,咸宁县主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端着,只好勉强的将秋夕唤了起来,又道:“田妈妈虽然说了这话,但是哥哥往妹妹房里要人到底不对。妈妈是明白人,当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还劳烦妈妈跟世子哥哥说道说道,我素日离不了这两个丫头,再说世子哥哥尊贵人,怎么会好端端的要我这两个丫头去呢?” “原也跟县主无关,是这两个婢子自己作死呢。老奴正是得知了此事,这才赶来先捉了这两个奴婢去审问清楚的。”田妈妈仍旧不松口,眼睛直直的看着瑞朱跟碧音,直把她们两个看的都忍不住低下了头,才继续朝似乎立刻就要发作的咸宁县主笑道:“县主先别生气,是这两个婢子自己不知事要作死,与县主却是无碍的。还请县主先将这二人交给我们罢。” “妈妈!”咸宁县主大怒:“妈妈是什么意思?我屋里的丫头好端端的,怎么就做了坏事了?合该我这里就该出事,才回来第一日就闹得鸡犬不安的?!妈妈这话也太诛心了,她们二人究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妈妈亲自来拿人?” “论理我不该把这污糟事跟县主说,但县主既然不肯放人,老奴也只能污了县主的尊耳了,这两个婢子在世子的宵夜中投毒,实在放任不得!”田婶的脸色立时变了,几乎是声色俱厉的朝那两个丫头呵斥:“你们二人今日死期到了!还敢躲在县主身后,给县主丢人吗?!” 原本谢庭的意思是,直接就叫田伯带护卫进来抓人,但是还是田婶想着不能得罪咸宁县主太过,自告奋勇的带着人来的。这回要是拿不到人,岂不是显得太没用了?何况这两个丫头的态度也着实气人。 ============================================================== 多谢书友121001014639357的平安符哦。XBaoShu.com 二百九十章 横刀 咸宁县主终于还是没有办法了,毕竟田婶是这后院的内管事,平日里赵王妃都甚是倚重她。她说的话又那么吓人,口口声声说是碧音跟瑞朱给谢景行投毒害的谢景行连夜病了要请大夫。 咸宁县主也想辩白,也知道碧音跟瑞朱只是给谢景行的狗下了药而已,但是她能说出去吗? 她这样的身份,当然沾也不能沾这种事,只能全部推给仆人,自己恨不得全部不知道而已,因此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田婶带着那些粗壮仆妇将碧音跟瑞朱押走了。 她心中还是不甚害怕担心的,毕竟谢景行现在虽然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到底是为了一条狗,他难道还敢彻底跟自己撕破脸不成?要知道现在谢景行所有的疼爱都是来自皇帝,而自己也颇受皇帝喜欢的,谢庭应该不会那么蠢。她一直在等瑞朱跟碧音回来,但是等到第二日已经梳洗完毕,去跟赵王妃请过安了,也仍旧没见到瑞朱还有碧音的影子,这才不由得慌了,同时又觉得恼怒非常,忍不住唤自己的教养嬷嬷:“嬷嬷!烦劳您代我去哥哥那里走一趟,问问他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把我的丫头还给我!都是一家人,难道哥哥非得要闹得我面上无光才罢休吗?他分明知晓这两个丫头不敢在他食物中投毒的!” 哪里只是丫头不敢?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敢往堂堂世子的食物里下毒啊,谢庭这是摆明了要害自己! 那位教养嬷嬷忍不住皱眉反驳:“县主这事恕老奴不能答应。这两个婢子自己自作主张,竟敢大胆谋害世子,这放在哪里都是大罪。世子仁善,并未惊动王爷与王妃,也不迁怒县主您,只是捉拿了这两个婢子去,纵然是立即打杀了她们也是应该。何况只是要两个婢子呢?县主现在反倒遣我去要人。这叫老奴如何开口?名不正言不顺,不可为!” 咸宁县主自小受宠,因此宫中指派两个教引嬷嬷给她,教引嬷嬷平日里甚是严肃,因此咸宁县主不敢在她们面前做出格之事,现在吃了这个哑巴亏,有苦不能言,只能默不作声。等教引嬷嬷出去了,这才唤过一个丫头来,吩咐道:“你去藏花坞打听打听。看看碧音与瑞朱现在情况如何了。若是见了世子,便说我这里缺她们二人服侍,请他仍旧将她们放回。” 那小丫头的动作倒是很快,去了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回来了。只是她已经惊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咸宁县主耐着性子瞪了她半天,她才哆哆嗦嗦的哭了出来:“县主,奴婢去的时候正碰上田伯他们带着人拖着碧音姐姐跟瑞朱姐姐出去,看样子......看样子瑞朱姐姐跟碧音姐姐是活不成了!因为她们两个身上都流着血呢!” 咸宁县主失声惊呼道:“怎么可能?!”她确实想过,这个给世子投毒的罪名很严重。但是却没料到谢庭竟然真的敢对瑞朱跟碧音下死手!她虽然一直告诉自己知道谢庭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因为以前的谢庭太温柔太宽厚,她一直没料到他变了就能变得这么恐怖。居然就为了一条狗,居然就为了一条狗。他居然杀了自己的两个贴身大丫头?! 咸宁县主欲哭无泪,等了半日终于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流着泪奔去找赵王妃告状。 郑氏听了原委却并没有咸宁县主想象当中的立刻派人去告知赵王,然后赵王再把谢庭狠狠地教训一顿。郑氏只是阴沉着脸。半日都没有说一句话。 “母妃!”咸宁县主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膝上,哭道:“我才回来一日。两个贴身大丫头就被盖上这样大的罪名被打死了,这让别人怎么看我?到时候......到时候我连去见锦玉姐姐的脸也没有了!” 咸宁县主跟谢锦玉的关系向来不怎么好,两个人见面辄要互相取笑讥讽一番,这回咸宁县主丢了这么大的人,到时候谢锦玉不拉着她嘲笑半天都是怪事。 郑氏蹙了蹙眉,责备道:“你还说!我是怎么交代你的?说过这个谢景行为人狡猾阴险,叫你千万别乱动脑筋,这下你可知道厉害了?你要知道,他现在是皇帝亲自封的郡王,现在身份甚至凌驾于你亲哥哥之上,你父亲也不敢对他动辄动手打骂呵斥了,你却还......你叫我怎么说你!” “母妃!”咸宁县主听出不对来,马上哭着辩解:“我真的没有给他下毒啊!我又不傻,怎么会回来第一天就去毒死他,他屋子里何况只有我去过的情况下呢?我只是......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叫他别以为封了郡王就可以欺凌我们啊,可是谁知道......谁知道他居然这么阴险,竟然说我是在他的宵夜里下毒......” “慎言!”郑氏出口呵斥:“你什么时候在他宵夜里下毒了?你什么也没做过,完全是你的两个丫头不懂事,自作主张,瞒着你去做的!关你何事?” 咸宁县主有些茫然,见郑氏声色俱厉,不由得又吓哭了:“母妃!” 郑氏揉了揉额头,深觉女儿如今也不让自己省心了,竟然比以前亲近谢庭的时候还叫她难以调教。 皇帝近日的心情瞧着都极好,贤妃想着最近六皇子总是缠着自己要去替他探探口风,看看皇帝究竟打算给他选哪家的姑娘当皇子妃,因笑着冲皇帝道:“臣妾听说皇上最近忙着给皇子们准备婚娶之事?” 因为心情好的缘故,皇帝又向来看在六皇子的份上对贤妃分外优容,便笑道:“是有这个打算。” 贤妃亲手替皇帝破了个脐橙,将果肉剔出来盛在琉璃盏上献上去,陪笑问道:“那不知道给轩儿定的是哪家的姑娘?这孩子的年纪越拖越大了,到现在也还没成家立府,到底有些尴尬。” 关于谢振轩的事,皇帝向来都是很宽容的,想了想,便道:“总不过就那几门子名门闺秀,配给他也尽够了。” 贤妃听了是名门闺秀,心中先高兴了几分,但是到底还是试探着道:“论理小六也该有个名门淑女来管着,不然越发的没章程了。只是臣妾瞧着,只是对两个姑娘一见倾心,念念不忘至今呢。” 这意思是说有看中的姑娘了?皇帝沉吟了一会儿,道:“哦?那我倒确实想听听,是拿两个姑娘能入得了你的眼,还被你记到如今了。” “说来也倒是真巧了,这两个姑娘呢,都是一家子。”贤妃大笑:“都是顾家的姑娘们,一个行九,唤作顾满,一个却是行十一,名顾烟。那一日来我这宫里,不知道瞧花了多少宫女女官的眼睛,到了现在她们还惊讶这两姑娘的美貌呢!” 皇帝原本还笑着的脸瞬时沉了下来,几乎是立即便看向贤妃,淡淡问道:“是小六叫你来问朕的?他瞧上这两个姑娘中的一个了?” 看出皇帝的表情不对,贤妃立时停住了嘴,听见皇帝这么问,忙道:“没有没有!只是臣妾私心瞧着这两个姑娘长得真是个顶个的好看水灵,才动了这个心思......” “他的媳妇儿自有朕来定,你没事不妨多去皇后那里诵诵经走动走动,这些事情就不用问了。顾家的姑娘自然是好的,朕自有打算。”皇帝眼睛也不眨立时拒绝,片刻便起身要走。 贤妃战战兢兢的将皇帝给送走了,才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就见身边女官走来告诉:“娘娘,六皇子来请安了。” 此刻贤妃自然对谢振轩不会有好脸色,一见面就忍不住埋怨道:“本宫早说什么来着?早就叫你死心死心算了!之前就闹出顾家六姑娘的事情还不够?扯上一个六姑娘,好容易费了多少劲儿才给摆平了呢?现在你又妄想着人家的九姑娘,这怎么可能?!倒是害的本宫受了好大一通训斥,真真是叫人难堪!” 谢振轩若有所思:“父皇没答应?” “能答应么?!人家好歹是顾家的嫡女,难道顾家的姑娘都得跟你扯上关系不成?何况人家姑娘正在孝期,哪里有就定婚期的道理,你的年纪却不小了,正该定下来,本来就不该多此一举去问的!”贤妃娘娘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哼道:“皇上说了,你的婚事他自有安排,叫本宫别再插手了。” 六皇子抿唇站着,面无表情,似乎并没听见贤妃的话,过了良久,才发出了一声哂笑。 “那我倒是要看看,最后她能得个什么好归宿!”这句话六皇子说的几近咬牙切齿。 贤妃今日得罪了皇帝,心情已然差到极点,现在又听见谢振轩埋怨不停,便喝止道:“别再提了!人家得什么归宿也与你无关,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便罢了!别再多事。” 见贤妃发怒,谢振轩便不再提,一笑了之,又送上几盒至宝斋的玉面膏。XBaoShu.com 二百九十一 皇后之意 当夜皇帝便驾临翊坤宫,与皇后商议此事:“景行的事还是要尽快定下来,这样拖下去朕怕出变故。” 顾满这丫头虽然是出了名的狠角色,没想到还是这么受众人觊觎,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她身后站着的两个老头子了。这样一个香饽饽,难怪这么多人要打她的主意。 皇后立即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想到皇帝提的两个姑娘虽说都是名门望族的后裔,但是却一个正在孝期,一个无人问津,便出言问道:“顾九正在孝期,前儿宫里去顾家宣旨,听荷回来还同本宫说,顾家老太太跟二太太都婉言想拒绝。见是本宫亲自下了口谕,才不敢违背,勉强答应了。崔家更甚,本宫派去的人说,崔家早就宣说崔家姑娘曾在佛前许愿,非满十六不许嫁的。这两个姑娘眼看着都是不适合的,怎么还有什么变故?” 情况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两个姑娘背后的势力,别说十六了,纵然是她们现在都是二十多的老姑娘了,也仍然多的是人想娶。 见皇帝没有开口回答,皇后略微思索了一番倒也答应了:“既是这样,明日我便将她们都招进宫来瞧瞧。” 当夜定远侯府跟崔府就接到了通知,说是第二日便要进宫参加荷花宴。 王氏总有些担心,尤其是在得知进宫的贵女们仅仅只有两三个之后这种担忧就更甚。每次进宫都没什么好事发生,王氏都已经怕了。 倒是顾老太太更看得开,沉思了半日叹道:“也罢了,上意如此,咱们又能如何?是福是祸,也只能去了才知道。”又问王氏:“前日不是收到信说你们老太爷要回来了?可派了人去接?” 王氏心中也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没有转圜余地,便回道:“老太太放心,林成家的已经去码头守了好几日了。估摸着就这几日也就到了。” 顾老太太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如此便好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出去罢。老二家的,你去给阿满挑身衣服,虽说她还在孝期,但到底皇后召见是件大喜事,也不可穿的太素了失礼。” 王氏也心挂着顾满,闻言称是出了门,径直往明月楼去看顾满,明月楼正灯火通明。顾满坐在灯下绣东西。王氏怜爱的摸摸她的头,笑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顾满也知道才刚宫里来人的消息,便扶着王氏坐下了,不答反问:“宫里又来人了?” 皇后忽然召见,这真是叫人不由得不惊心的消息,要知道,皇后已经很久不见外人了,就连娘家的人都很少召见。现在她却忽然要办什么荷花宴,还特地在盛京遍地都是的贵女之中唯独挑选了三四个人参加。这里面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呢?她想到顾成峰曾经提过皇后只 对孙辈的谢景行特别好而已,便想着跟谢庭打探打探消息,谁知道赵王又回来了,谢庭连出门的机会也少了。食神居也并不去,根本没机会问。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日一早宫里便来人接,顾满换了衣裳登上马车。眼看着沿途的风景风一般的穿梭而过,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地点。 顾满下车的时候,另一辆马车也恰好驶入。下来的竟是熟悉的欧阳珊。 欧阳珊见了顾满倒是极高兴,飞快的上来揽她的手,笑道:“原来阿满姐姐你也在!可叫我白担心了。” 顾满见旁边除了欧阳珊再没别人,一时有些疑惑,等二人随着宫人走了一段路经过了长乐宫,才低声问道:“妹妹也是来参加荷花宴的吗?” 欧阳珊点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事情,又蹙眉半响,之后的道路竟一声不吭了。 她隐约听淑妃提过谢庭的事,再加上荷花宴办的如此凑巧......要说没有联想那是不可能的。这次的荷花宴很可能便是皇后为了给谢景行挑世子妃,她想到这一点,脸上慢慢的红了。转而想到受邀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崔家的崔汀汀跟旁边的顾满,心情不禁又低落起来。 崔汀汀倒是还好,她也曾经见过的,颜色不算顶尖。可是顾满却真的叫人有压迫感,她美的太过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停住脚步往前看,顾满今日穿了小袖紫衣,腰间缀着湖绿锦绦,梳着抛家髻,颊边两缕碎发越发显得她脸蛋如同上好的琼脂美玉,光滑细腻,让人见之忘俗。 在顾满身边,一般姿色的女孩儿都只有自惭形秽,欧阳珊顿觉自己失了光彩,不由得嘟着嘴巴抱怨:“我不如九姐长得漂亮,这回去了也只能当陪衬!” 顾满见她闷闷不乐,及至又听见这句抱怨话,便不由得失声而笑,伸手戳她的小脸:“容貌都是父母给的,我们又不能后来更改,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再说你自有你自己的好处,何必羡慕人?我还觉得自己不如我家十一妹呢,难道我也要天天抱怨去吗?” 欧阳珊闻听此言,觉得确有道理,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小女儿态,伸手重新拉住顾满:“满姐姐恕罪,是我孟浪了。这回来,多半是皇后娘娘要替......” 她的话犹未完,前边便转出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宫女来,笑道:“可算到了!宴席设在潋滟湖,皇后娘娘方才吩咐不用前往翊坤宫拜见,径直往潋滟湖去便是。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欧阳珊与顾满忙施礼应是,规矩的跟在那名似乎是女官的宫女后头转弯经过玉华苑,果然眼界开阔,现出波光潋滟的千顷湖面来,风一吹便湖面起波,接天莲叶随风摇摆,有点点红花点缀其间,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等近了湖面,就瞧见有三四小舟泊在水面,欧阳珊与顾满上了同一叶小舟,那小舟便摇曳荷花间,一路惊起许多白鹭,场面煞是好看。 等在湖上行驶了半日之后,才方瞧见不远处居然有一座八角亭,亭子四周都垂着帷幕,轻纱随风飞舞,偶尔能窥见其中摆设,真叫人误以为是仙人之所在。 第一层纱帐掀开,便有四个宫装女官神色恭敬地上来替她们二人掀帘子,并且提醒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欧阳珊与顾满皆恭敬跪倒在地,随即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道温和沧桑的声音:“免了,进来吧。” 二人拾阶而上,一层层帷幔都被揭开,二人才上了亭子,恭敬行礼之后便退在一旁。 皇后先便被紫衣的那个姑娘吸引了目光,面带赞叹的看了一遍之后笑道:“你是......顾九?”这帮姑娘里面,听说只有顾满的容貌最出色,皇后一眼便瞧出最出众的那一个。 顾满听见自己的名字,忙上前一步跪下去,恭敬答道:“臣女正是顾满。” 礼数倒是做的不错,皇后点头将她拉起来看了一会儿,笑道:“不必如此拘谨,若是本宫没有记错,你便是那个曾经跟昌平闹过别扭的姑娘?” 顾满闻言诧异,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低头做羞涩状。 皇后这才想起谢庭曾在她面前提过这个顾满,心中更加觉得顾满是合适的人选,便又问道:“你曾经在赵王府被景行救过?” 顾满这才恍然大悟,有些察觉皇后的意思,不由得有些踟躇-----谢庭并不是她理想的夫婿,他的情况太复杂了,何况他还有个那样的父亲,再加上郑氏那个继母呢。嫁到他家,那是分分钟不灭人就要被人灭的节奏,可是她又知道自己不能立即拒绝-----顾成峰说的对,皇后在皇帝心里的分量依旧十足,而谢庭在皇后心里的分量也同样十足,尤其是现在谢庭还深受皇帝喜爱。 顾满大概能明白皇后的想法,好歹自己是定远侯的孙女,王首辅的外孙女,又有个当兵部尚书的舅舅,又有几个在朝中当值的叔伯,真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尤其是大家都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嫁过去大抵是不会让谢庭受委屈的。 时间已经不容许她迟疑,皇后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在提醒她回答。 顿了顿,顾满终于回道:“是,那次多亏了世子。” 皇后便满意而笑,她当然知道那一次其实是顾满救了谢庭,这不是更说明这两个孩子有缘分吗? 她的确是顾不到顾满的想法,只能为谢庭着想。 这个女孩儿不论是出身家世,还是自己的脾气,甚至是同谢庭的缘分,都是无可挑剔的,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皇后还未见到崔汀汀,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欧阳珊已经瞧出了苗头,不由得脸色煞白,甚至比顾满还要紧张。她对谢庭是当真倾慕,可是此时此刻,叫她怎么言明心志? 外面传来娇柔的女声,皇后颔首:“是崔家姑娘到了?快请进来。” 不久,果然进来一个穿着大红正装的小姑娘,年纪大概十二三,脸蛋倒是好看,就是身量未足,竟还未到顾满的耳朵。XBaoShu.com 二百九十二 试探 崔汀汀过了一会儿才进来,行过礼之后就安静的站在一旁,问她话就脸红通通的,似乎随时都要随风飘去的样子。 对比起顾满来,确实是太瘦弱了,身量也还未长足,太弱不禁风了,这个模样实在不适合娶来当妻子,难怪崔家放出风来说崔汀汀未到十六不嫁呢,这个身体到了十六也未必能嫁出去。 顾满已经瞧出些不对劲来,大抵也猜到了皇后这番把她们几个召进来是为了什么了,应该就是要为谢庭挑选世子妃了。她想到了这一点,顿时心情就有些沉重,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谢庭确实是帮过她许多次的,甚至很多次都冒着很大危险来帮她,说不感动那就太假了,她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可是要她真的嫁给谢庭,这又未免太荒唐了。 皇后见过了崔汀汀,就更加肯定起顾满的好处来。她冷眼看着崔汀汀与顾满的为人处事,崔汀汀是鞭子不抽在身上就不走的人,问她十句话她也不能好好的回答一句。顾满却是谨言慎行,虽然不至于有问必答,但是但凡回答的话便令人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两厢比较,显然是顾满更加适合。而按照这两个女孩的家世,崔汀汀虽然是崔家后裔,但是崔家女儿甚众,她又在其中不甚出色,这有力的娘家就没那么有用了。而顾满却不同,她是定远侯正经的嫡孙女,更加是王首辅王尚书重视的外甥女,在顾满生病的那一阵子王首辅跟王尚书还曾经四处替她寻医问药,可见重视程度。 比较起性格来,顾满对着自己的问话游刃有余,再加上她之前曾经治过许知远跟昌平,一剑斩侯爵四指而闻名盛京,这样一个厉害角色。拿来给谢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一会儿,又有女官前来报说外面景县郡主与咸宁县主到了,景县郡主从县主升郡主,还是皇孙中的头一个女孩儿,着实叫锦衣她们羡慕了好一阵子。因为谢远安跟谢庭交好的原因,再加上谢锦玉自己本身也的确是个很善谈的小姑娘,皇后倒是不像厌烦其他孙女似地觉得厌烦,便微笑道:“请进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满总觉得在皇后眼里还瞧见了一闪而过的嘲讽跟厌恶,她想着。就见皇后的眼睛朝她看过来,忙垂下头当作没看见。 谢锦玉的母亲齐名妍与顾满的母亲王修盈是手帕交,二人向来交好,就算周王妃随着周王去了封地也时常有书信往来,因此谢锦玉跟顾满的情分也是没断过的,此刻见了顾满也在这里,谢锦玉先露出欣喜的笑容来,给皇后行礼之后便笑盈盈的去跟顾满跟欧阳珊见礼。崔汀汀她却是不认识的,站在那里笑望着欧阳珊。 欧阳珊与谢锦玉是姨表姐妹。自然明白表姐的意思,忙笑着指着崔汀汀介绍:“锦玉姐姐,这是崔家姑娘......只是还未序齿,不晓得她比我大还是小呢!” 崔汀汀闻言更加红了脸。唯唯诺诺的捻起衣带来,讷讷不能言语。磨蹭了好半响,见谢锦玉身后的咸宁县主已经有不耐烦之意了,才慌慌张张的道:“我......我属羊的。” 她说话吞吞吐吐甚是不利索。咸宁县主早就已经先笑起来了,捂着肚子嘲讽道:“原来数羊,比我大。我瞧着还以为姐姐是个还未留头的稚子呢。你这小娘子忒怕羞了。好没意思。” 谢锦玉却并不如咸宁县主一般出言讥讽,见崔汀汀已经泫然欲泣,已经难堪到了及至的样子,忙拉着她的手,笑道:“原是数羊,那比我小。妹妹不必介意,咸宁就是这个性子。” “这一路走的可稳当么?”皇后见她们已经有些冷场,便看着谢锦玉,问道:“一路舟车劳顿的,前脚到后脚便被本宫召进宫来,可别累坏了才是。” 谢锦玉便笑,这一路虽然路上走的极为稳当顺利,但是她们这心可是七上八下,差点好几次没有背过去。当年定下婚约的是沈乔的儿子沈流年与自己,也是沈乔亲自上门替自己儿子提的亲,因为怕事,周王唯一图的就是个清静人家,见此情况,再加上沈流年的人品,自然没有二话便答应了,怎么会想到原来这个沈流年居然是陈氏的后人。当时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周王吓得连路都忘记赶了-----陈家可是皇帝亲自盖棺定论的谋反的逆贼啊!要是跟他们家扯上关系,那凭他现在倒霉的身份跟处境,说不定就要被牵连。他犹豫了好几天,甚至放弃了当面退婚的想法,想一封书信直接跟沈乔退婚,又怕被御史言官钻空子,说是早知道有猫腻,是在勾结陈家逆党......当时真的是吓得神思不属,茶饭不思。及至后来虽又听说陈家是无辜的,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到底对陈嘉言憋着气,又因为现在陈家已经是满天下眼珠子一齐盯着的地方,还是没改变退婚的想法。后来还是多亏了谢远安的调解,周王才略略放下了心结,又开始担心起皇帝会不会误以为他早就知道陈嘉言是陈家人了才把女儿许配给陈嘉言的,真真是一路走一路唉声叹气的。 谢锦玉自己倒是从头至尾都没有萌生过退婚的想法,虽然这亲事是父母之命,但是她早就已经认识了陈嘉言,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陈嘉言又品貌甚佳,她只是害怕不能成而已。可惜这婚事又没有她一个女儿家说了算的道理,因此她也跟着担惊受怕了一路,后来知道陈家没事,陈嘉言也复家了的消息真是放下了心口的一座大石,后来皇帝又亲自下旨给她与陈嘉言赐婚,她更是感激不已,因此一回来就先来皇后这里谢恩来了。 “都好的。”她恭敬的跪在皇后身前,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父王叫我一定要谢谢皇祖母的成全,说若是没有您从中周旋,我也不能......”她说着说着,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忙顿了顿,又道:“江南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母妃用冰盆封了几盆新鲜莲子,现在化开正好用来做药膳,对皇祖母的身体是极好的。锦玉还学了泡莲心茶,到时候泡给皇祖母尝尝。” 要不是看在谢庭的份上,皇后是不会伸这个手的,周王又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也没给她教养过,她当然对周王以及周王的子女都没什么感情。可是此刻见了这个孙女儿情真意切的,皇后也忍不住点头夸赞道:“你们有心了,替本宫谢谢你父王母妃罢。”说着又拉谢锦玉起来,笑问道:“说起来,你母妃做姑娘的时候本宫常常见,还有这个丫头的母亲,她们二人似乎关系极好?”她指着顾满,似乎大有深意。 谢锦玉听皇后这么问,便忙回道:“母妃常说,她在闺中的时候与顾伯母是极好的手帕交呢。” “正好,那你们二人也该好好亲近亲近。”皇后点了点头,又笑道:“近日荷花开的极好,你又刚从江南回来,不如带这些姐妹们去采几枝荷花叫她们带回去安置如何?也全了这荷花宴的名字。” 咸宁县主闻言倒是雀跃的很,她知道自己在皇后这里向来是不受待见的-----倒并不是因为郑家倒霉的事情的影响,而是从一开始皇后就因为谢庭的原因极为不喜欢郑氏,前几年她还没去封地的时候,皇后倒是对她挺好的,但是这次回来,皇后却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她一个笑脸,她也到了现在才真正的算拜见了这个皇祖母。 被人忽视的感觉自然是不好受的,咸宁县主受皇帝喜欢,自然就不会把这个皇祖母太当回事,纵然赵王跟赵王妃都耳提面命要她讨好皇后她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此刻听说可以离开皇后单独去外面荡舟采莲,她第一个便出来笑道:“采莲甚有意趣,我常年呆在海城,那里从来都一片莲叶,便是特地移种也种不成。” 谢锦玉因为陈嘉言的事情对郑家也算是深恶痛绝,何况她从小就跟这个表妹不算合拍,因此现在虽然对她不至于恶言相向,但是到底已经疏远许多,见状便笑着去携顾满的手:“皇祖母说得对,那阿玉便带她们去游一游。” “顾九,你慢些去,本宫有话同你说。”皇后却笑着摇头,伸手一指顾满,偏头又朝谢锦玉笑道:“你便自带她们先去,待会儿再回来接她也是一样的。” 这下众人都闻出了些味道来,尤其是欧阳珊,面色不禁有些白,看了顾满一眼,垂下头有些丧气的样子。 谢锦玉有些诧异,瞧了顾满一眼,却并不敢多说,忙行礼应是,与欧阳珊共乘一舟,远远的望着咸宁县主跟崔汀汀的小舟划远了,才另外滑进了旁边的小径里。XBaoShu.com 二百九十三 威逼利诱 顾满才刚轻松了一会儿的心情瞬间又沉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锦玉几人登舟离开,回身行礼:“是。” 皇后眼见着这小姑娘从满面轻松解脱之意瞬间变成苦大仇深的苦瓜脸,居然差点就忍不住要笑出来-----这顾家小娘子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嘛,瞧这一脸受气又不敢发出来的小模样多招人疼?何况这小姑娘又跟谢景行颇有渊源,她倒朕觉得除了顾满,这满盛京要去再给谢景行挑一个媳妇儿可就难了。 一来景行虽然受宠,陈家也翻案了,但是他到底在赵王面前是向来不受待见的,又有个众人皆知的厉害继母郑氏,家里还有个年岁相当的同是嫡出的弟弟谢远,小姑子又难伺候,脾性好的去了赵王府根本压不住。而名门淑女里面可以称得上厉害的还往哪里去找别人去?二来皇后今日仔细瞧了顾满与崔汀汀的差别,崔汀汀年纪小,虽说是名门望族出来的,但是到底有些孩子心性,问她什么她也想不到别的地方去,老老实实的就顺着话回答了,站在那里一团孩子气。可是顾满不同,皇后发现她每回答一个问题都不是无的放矢,非得把答案过个两三遍觉得没有问题了方才开口。 要的就是这样谨言慎行但是又不乏活泼气的姑娘,最重要的是要能帮谢庭挡一些风浪的姑娘。 “顾九,你是个聪明孩子,想必已经知道本宫这回召你们来是为了什么吧?”皇后扶了扶手上晶莹剔透的镯子,看着顾满抬起头,便又道:“本宫听过你的名字,好似在半年前?那回你进宫来,婉妃与丽妃......她们原本的目的是嫁祸你,是冲着你来的,对吧?” 皇后要查这个事情其实一点都不难。顾满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跪下磕头:“这件事多亏了皇后娘娘您的成全,阿满没齿难忘。婉妃娘娘与丽妃娘娘的事......” “她们是自己该死,在宫里行厌圣之术,自寻死路。”皇后打断她的话,然后又低头笑道:“你也不该谢本宫,要谢自然是要谢景行。若不是他来求本宫,本宫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到时候就算你坐实了丽妃与婉妃行巫蛊的事实,就凭你出现过在本宫寝殿,也照样逃不了关系。所以景行的的确确是你的大恩人。本宫有没有说错?” 开始打人情牌了。顾满有些无奈,却也只能点头:“皇后娘娘说的对。可是......”可是她真的不愿意就这么嫁给谢庭,不是说谢庭不好,也不是说她还期待着什么爱情想要惦记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是因为她真的太怕麻烦了。谢庭生来就自带麻烦,嫁给了他,那就等于要跟他一起承担起所有风雨,甚至有可能会死。她可没忘记上一世的谢庭是什么样的结局,他可是被赵王亲手给杀了的啊。虽然这一世谢庭已经与上一世颇有不同。甚至已经封了郡王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会否极泰来,再也没有那些倒霉事呢?她是跟谢庭关系不错,也确实受过谢庭许多恩惠。甚至也曾经想过谢庭若不是世子,只是个普通人......但是那都只是也许,谢庭毕竟是赵王世子,他注定跟野心勃勃的谢远是要争锋相对的。 “没有可是!”皇后见她似乎立刻就要说出拒绝的话来。脸色就不由得阴沉下来,不满的看了她一眼,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们都把景行看成个大麻烦,避之不及。只是你们都别忘了,现在在作主的不仅仅是赵王,赵王上头还有皇上跟本宫。我们要给他什么,那就只能是什么,谁也不能改变!” 这个意思是,皇帝跟皇后都打定主意了要补偿谢庭前十年所失去的,要宠着他了吗?顾满知晓皇后这么宠爱谢庭的原因,无非就是找个依托活着罢了,可是顾满不行,她在江西的两个庄子都已经经营的有声有色,一年的进项加起来也有三四千两银子,这么多银子,若是她能在那边定居,找个普通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她不想去冒这么大的险,就算是为了谢庭也不行。 皇后瞥了她一眼,慵懒的抬了抬手,便有宫女将四周的帷幕全部卷起来,视线一下子开阔了,外边的无边无际的荷叶就这样浮现在眼前,不远处的岸上有许多宫装美人来来往往。 “你看见了什么?”皇后问她,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你瞧那里。” 她用手指着的地方恰好有一叶扁舟,原来是咸宁县主的小舟陷在藕花深处,前进不得了。顾满不解其意,想了想,才道:“咸宁县主。” “她走不动了,因为她走了错路。往四周走都是通达的,就是她左手旁的小径也是可以走的,但是她却偏偏贪图那里的荷花多,偏偏要往那里走。那里淤泥太深,她的船娘再怎么好,也划不过去。而她不仅得不到她中意的那株荷花,还陷在了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里。” 老人们说话往往都是有寓意的,尤其是眼前的这位已经活成了精的皇后,她说的这些话全部都是在提醒顾满,不该走的路不要走。换句话来说,让你做的事你就做,推来推去你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顾满低下头,她还是觉得自己无法就这样交出自己的一生,皇后要的不是替谢景行找个媳妇儿,而是为谢景行找一份稳的不能再稳的前程之外,还打算给他一切人都能有的东西,比如说温情,比如说在意,还有关心。可是顾满觉得自己无法胜任这个角色。 咸宁县主半日都前进不得,四周有没有别的小舟,见谢锦玉她们都已经回了,禁不住哭起来。 皇后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冲旁边的黄衣宫女挥了挥手,黄衣宫女立即下到台阶上吩咐另外的船娘过去将咸宁县主带回来。 谢锦玉带着欧阳珊回了亭子,有些试探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顾满,然后才笑着倚在皇后身边:“才刚还看见几个小小的莲蓬,与江南的都不一样呢,太小了。” 赵王擦了把头上的汗,下了马便四处找茶喝,天气太热了,像是要把所有东西的水分都给蒸发了似地,这个天气还要出门简直就是在自己找死。郑氏见他板着一张脸似乎并不高兴,便待他喝了茶又吩咐人碰上一碗冰碗来,问道:“不是说去周王府了,怎么今儿这么快就回来?” 赵王接过来舀了一口,听了郑氏的问话瞬间又没了心情,叹了一口气,道:“他胆子小的很,问他什么只会说不知道,真是叫人忍不住生气!” 周王的胆子小不是出了名的吗?这赵王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倒是生起气来?郑氏不以为意,又道:“这样热的天气,也不晓得咸宁什么时候回来。” 赵王见她说起最疼爱的小女儿,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了笑意,疑惑道:“这样热的天气,她出门去做什么?”没等郑氏回答,他又自己想起来了,早上他要出门的时候就听郑氏说过,今日咸宁会与谢锦玉一起进宫去觐见皇后。 “哦,在宫里倒是没什么,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赵王放下碗,又道:“我有件事要与你商议商议。” 什么事情也值得跟自己商议?郑氏已经能察觉到赵王对自己的忽视跟不耐烦了,现在听他忽然这么说,便大概猜到应该就是前几日说的,要为谢庭娶亲的事了。想到这里,郑氏心里倒是开心了起来-----赵王本就说过,凭他也找不到什么名门闺秀,只好将就着找罢了。此刻想必是已经有了人选,便问道:“可是关于景行的婚事?” 赵王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并无不忿之色,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先前本王说给他定下的那个姑娘就是御史史同舟的三女儿,如今我越发的瞧着这门婚事不错。他年纪也大了,着实该快些定下这事来才是,不然阿远也不好越过哥哥娶亲。” 史同舟家的?郑氏第一时间想起那个给自己通风报信的史庆丰来,不由得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迟疑着问道:“虽然武贱文贵,但到底史同舟只是个普通御史,才是六品......这会不会......不配呢?”她其实是听史庆丰说过曾经跟郑家有亲,怕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到时候会牵扯不清。 赵王摇头,理直气壮的道:“不配?这有什么不配的!这若是不配,本王上哪儿给他找别的好的去了?凭他的条件......”他想起现在谢庭也算尊贵的身份了,便又闭口不言了。谢庭已经成为郡王了,眼看着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要是给他配个六品言官的女儿,确实好像又有些说不通。XBaoShu.com 二百九十四 挑 郑氏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有些迟疑的问道:“若是父皇他觉得史家的门第太低了呢?那不是要责怪咱们故意给景行配个不好的姑娘?” 史家的门第确实是不高,但是史家的人都是人精都不笨,史家的姑娘要是嫁过来给了谢庭,那可真是没什么安生日子过了。郑氏不想给谢庭门第高的,但也不想给他个厉害的。 赵王在席垫上默然了半响,叹气道:“那又能怎样呢?他现在虽说已经封了郡王,但是到底年少失母,且又是这样的懦弱性格,史家的姑娘有何不好?前些日子本王已经与史同舟说定了的......” 这话说的倒是真好笑,连郑氏都觉得这话可笑。若是叫别人来评理,那这年少失母的过错到底不在谢庭自己身上,陈氏本来就是含冤而死的,且造成这个悲剧结果的原因就是赵王自己,皇帝间接也有错。那究竟有谁敢名正言顺的说是嫌弃谢庭年少失母呢?那第二个理由就更好笑了,赵王自己对这个儿子不上心所以不知道,但是郑氏却知道这个谢庭完全跟懦弱两个字扯不上关系,能跟锦衣卫的欧阳宣交好的人,会懦 弱? “虽然是这么说,可现在景行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到底该去问问皇上的意思。”郑氏不再纠结与史家的婚事,反正史家到底跟郑家的关系不错。何况再厉害的姑娘又有什么用?她多的是办法让偏向谢庭的人都通通不存在。 二人相对静默了一会儿,都觉得有些无话可说。每次提起谢庭的时候,赵王跟赵王妃都总觉得尴尬别扭,事实上两个人提起谢庭的时候也的确是少之又少,尽量都想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还是郑氏忽然想起一事要与赵王说,嗤笑了一声说道:“还说什么景行胆小呢,依我看来,他胆子小。还让谁说胆子大去呢?”越发的觉得谢庭着实是眼中钉肉中刺,早早的除掉才能安心,郑氏决定给谢庭点教训,好叫他知道什么叫做不能惹的人。谢远跟咸宁两个人通通在谢庭手上吃了亏,尤其是咸宁的两个贴身大丫头被谢庭吩咐田伯给打了一顿还卖了出去,真是叫咸宁丢尽了脸面,这个暗亏不仅把咸宁县主气的 够戗,也把郑氏气的七窍生烟。 赵王果然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似地回道:“他胆子不小,那谁的胆子才小呢?说起来真是叫人没脸。这么大一人了,连个朋友也没有,说话的人也找不到。兄弟姐妹们都绕着他走嫌着他,也就他脸皮厚好意思,换做别人谁受得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逮着机会就恨不得跟所有人说上一遍谢庭的不好,好像这样就能为他不喜欢谢庭折磨谢庭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似地,连对着赵王妃都不例外。这也证明他的确是心虚的,至少不像他自己说的做的那么理直气壮不怕谢庭报复。实际上他真的是从知道谢庭升了郡王之后就开始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这个讯息究竟代表着什么,难道是代表了皇帝其实开始对自己不满了?还是说当年陈家的事情皇帝也觉得未必就只有郑家跟陈继元两个元凶?做了坏事的人都容易心虚,何况是赵王这种做了坏事还做的特别绝的,对象是自己的岳家的人。 他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不然谢远安算怎么回事?六皇子呢?听说六皇子也时常带着他进进出出的,很是亲密的样子,有了皇帝宠爱,又有了六皇子跟周王这两尊大佛的往来。谢庭怎么还能被冠上孤家寡人的称呼?郑氏对赵王这种一味的自我催眠的心思很是不喜欢跟鄙视,但是又不能直说。她们夫妻到底是因为郑家倒台的事情生疏了许多,很多事情已经不能开门见山的直说了。就像从前来说。郑氏绝对会直言不讳,可是现在郑氏不会了,不仅不会表现出对谢庭的不满,还会时常故意帮着谢庭说话。夫妻之间一旦有了裂痕,要修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赵王疑心又重,郑氏的警戒心也极强,双方本身都是带着利益心态较多,在郑家灭亡之后,捆绑着他们的除了利益之外就只剩下各自手 里握着的把柄了,这样有些畸形的关系,要两个人相互信任也确实太难。 “他胆子若是小的话,那就不能在咸宁才一回来就打发了咸宁的两个贴身大丫头了。”郑氏不紧不慢的替赵王重新又续上了一盏茶,又亲自加了一把百合香,笑道:“就今日进宫之前,咸宁还缠着我哭呢,让我重新给她添上两个大丫头,否则须不好看。今日进宫的还有周王家的锦玉丫头,人家带着的都是素日的旧人,唯独咱们咸宁身边跟着的都是不能知冷知热的笨丫头,这可怎么说呢?又让锦玉那丫头怎么看咱们家?就为了这个,咸宁哭的不行,说是宁愿不去也不能让锦玉给小瞧了去,还是我死活劝服了她,她才去了。” 打发妹妹房里的丫头做什么?!赵王的眉头深深的皱起来,一拍桌案冷笑了几声,道:“看来是本王这几日太惯着他了,才惯的他连东南西北也不认识。不过好端端的,他去招惹咸宁做什么?咸宁不是一直都喜欢缠着他,跟他关系很不错么?” “这谁能说得清呢,以前小的时候不懂事关系好也是有的,等他懂事了......”郑氏说到这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赵王,讥诮道:“等他现在懂事了,知道他自己外祖家是被冤枉死的,母亲又死的那么惨。我们郑家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他要是不迁怒我跟咸宁阿远她们,我才觉得奇怪害怕呢。只是咸宁可怜,她向来将景行当作她的亲哥哥,对他多好王爷您也是看的见的,现在却被狠狠地打脸,还当着满府的 下人,也难怪她觉得哥哥变了。” 赵王刚才还想着问问究竟是为什么会导致谢庭去动妹妹房里的丫头,但是听了赵王妃这句话之后瞬间这个打算消失的无影无踪。赵王妃说得对,他也不能相信有人可以轻易的忘却这么严重的深仇大恨。 谢锦玉已经很努力的在调和几个女孩儿间的气氛,但是顾满因为有心事没法儿配合她,咸宁因为刚刚陷在污泥之中的事情不高兴没兴趣附和,崔汀汀又向来害羞,因此气氛终究是没能调和起来,众人总是说完一两句话就陷入沉默。 皇后却很喜欢看见这个场面,她还是很想看见顾满的情绪变化。 日头渐渐的西沉,崔汀汀就有些担忧的前来跟皇后告辞,捻着衣带脸儿通红的憋出两句话::“晚了回去,恐父亲母亲担心......” 皇后便着刚才的那名黄衣女官送她出去,又转头吩咐谢锦玉:“你也带着你两个妹妹出去罢。”她指的两个妹妹,当然就是堂妹咸宁县主跟姨表妹欧阳珊。 没有顾满吗?刚才就已经支开她们唯独留下一个顾满在这里半日了,现在又要自己带着欧阳珊还有咸宁县主先走,那留着顾满是要做什么?可是谢锦玉并不敢往别的地方想,也不敢胡乱揣测,毕竟皇后在她眼里一直都是很喜怒无常,也亲近不得的。 等众人都散了,皇后就看着已经恢复到平静无波的顾满,问道:“想的怎么样了?” 不答应又能改变什么?除非现在顾满就立即变成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废人,否则在皇后都已经说成这个份上的时候,她拒绝有用么?如果拒绝,说不定王家就会走上上一世的道路,而顾家也可能被连累。可是这一世她更加输不起了,这一世她不仅有疼爱她的外祖父跟舅舅,更加还保住了母亲跟弟弟。她输不起,不能冒着任何失去她们的风险。 见顾满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皇后却也不逼她,反而沉声道:“好了,你回去罢。” 顾满有些意外,她以为皇后是非得从她这里听见一个肯定的答案不可,可是没想到皇后只是轻描淡写的让她回去,甚至连一开始说的那些威逼利诱的话都不存在一般。 “本宫听说定远侯近日就要回京了,你记得回去了替本宫跟他问个好。”皇后挥挥袖子,扶着女官的手站起来,一步步的步下阶梯,登上与刚才的小舟截然不同的金碧辉煌的画舫,站在船头淡淡的再次瞥了顾满一眼,提醒道:“若是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记得来告诉本宫。你若是进不来,可以去找景县郡主或者是你姐姐。你姐姐不是阿陵的媳妇儿么?本宫相信她是可以带话的。” 顾满觉得自己的心情沉重异常,低着头站在亭子里,四面临风,她觉得累得很,站在原地半响没动,望着皇后的画舫去的再也看不见影子了,才一步一步挪向替她准备的好船。XBaoShu.com 二百九十五 受挫 顾满回府的时候,定远侯府正门口正张灯结彩-----门口丧中的那白灯笼已经换下来了,换上了幽兰色的灯罩,远远的瞧着倒是好看别致的紧。沛音掀起帘子望了一眼,见顾满闭着眼睛似乎很是疲累的样子,便有些怅惘似地叹了口气,道:“太爷回来啦!”是啊,也只有一家之主定远侯的归来,才会换下原本顾博齐丧事的时候挂上的灯笼。且瞧着门口守门的小厮们脸上都带有笑意,很明显是得了什么打赏了,所以才高兴的紧。 沛音与沛琴都是王氏陪嫁的女儿,从没见过这位定远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会跟顾博齐一般难伺候,为难顾满,因此心里都有些惴惴的,再加上今日顾满从皇宫里出来便不见了笑脸,似乎是遇见了什么很为难的事,她们更加吓得跟惊弓之鸟一般,生怕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等在后头。沛琴见姐姐神色有些不好看,又转头见顾满已经睁开了眼睛,就忙问道:“姑娘醒了?要喝茶?” 沛音这才反应过来,忙放下了帘子,见顾满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就笑着问道:“姑娘,咱们到家了。好像......好像太爷回家了。” “没事,到家了就到家了吧。”顾满知道沛音与沛琴害怕,自己撑着软垫坐起来,听着马车外边渐渐响起仆妇们的往来应答,便叹道:“到了。”这外边的一条街上住着的大半都是侯府的下人们,因此在门外通常都会比较喧闹,较之正门的气势又有许多不同。 果然,不久之后车便停了下来,有小丫头喜气洋洋的来给顾满掀帘子,陪笑着看着沛音与沛琴:“两位姐姐回来啦?正好没误了团圆饭,快请下来。” 沛音沛琴下了车,就来搀扶顾满。小丫头久闻顾满的名声,只是一直没见过,这回也是听说了九姑娘回府,跟着姐姐凑上来的,见沛音沛琴这么说,忙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一直被传说是府里最漂亮的姑娘的九姑娘。沛音沛琴扶着顾满下了车,就转头去问旁边的小丫头:“太爷是几十回府的?如今去换了衣裳再去可来得及?” 小丫头被顾满那张脸给晃花了眼,她从未见过跟顾满这样好看的女子,一时间根本没听见沛音说的什么话,等沛音有些不耐烦了重新再问了一遍。她才有些羞赧的低了头偷偷的再去打量顾满,忙道:“有的有的,开席定在戌时三刻,还来得及换了衣裳再赶去呢。” 顾满回了明月楼换完了衣裳下了楼,就看见顾成峰正等在花厅里,瞧着甚是开心,并没有受委屈的迹象,便笑道:“你怎么不在老太爷身边,先来我这里?” “才刚听说你回来了。从老太爷那里先转过来的。”顾成峰今日一直有些心绪不定,直到此刻看见了顾满平安归来才觉得踏实了许多,不由得笑道:“今日进宫可有什么新闻?” 迟早都要知道的,顾满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决定对顾成峰据实以告:“皇后娘娘找我进去,是为了赵世子的婚事。”说完这一句,她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见顾成峰瞬间变了脸色。还有心思去安慰他:“其实换个方向来想想,赵世子也的确是个适合托付的人呢。反正迟早也要嫁人,他总比邱家那些鼠类要好上千百倍。不过是麻烦一些罢了。”谁家又不麻烦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似乎是在安慰顾成峰,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没有人比顾成峰要更加了解皇后对谢庭是有多宠爱了,上一世谢庭死了,没撑到看赵王的结果。但是他这个幽禁着的废人却等到了,知道赵王在那之后就不受皇帝待见,甚至经常被皇帝在大殿上当面呵斥,皇后更是因为这个厌恶死了赵王妃郑氏,到后来终究是寻了个由头将她一杯毒酒送上了西天。她已然把谢庭当成了是她失去的那个孩子,有一种近乎于病态的保护欲,偏偏她又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之一,根本得罪不起。 稍微用脑子想就知道为什么皇后会看上顾满,是啊,还有谁会比顾满更适合给谢庭当妻子呢?她是个极聪明的姑娘,背后又有王氏跟定远侯做后盾,得了这个媳妇儿,郑氏根本不够看。 顾成峰没从顾满脸上看见开心,但是却也没见顾满难过,便低下头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那,九姐你自己觉得如何呢?”在他眼里,谢庭除了背后有个赵王惹人讨厌,而且有些难对付,其他的倒是都没什么不好,尤其是谢庭同当世的众多纨绔子弟不同,他没有那那些公子哥儿的陋习,也不喜欢歌女舞女,也不喜欢娈童断袖。因为赵王的原因,他对妻子又有与众人都不同的对待见解,要是能与他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这个人选跟当初顾满说的有些不一样。欧阳灿原先其实是最好的人选,可惜他虽然也很附和要求也优秀,却在最后关头退缩了,后来顾满曾经说她想去江南定居,找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在一起就可以了。虽然他跟王氏都有些不懂顾满的心思,但是却因为宠爱她而觉得未尝不可,甚至王庭然都已经开始物色今科的少年郎们了......现在突然又好端端的冒出个程咬金来,顾满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显然又是不可能的了。 自己觉得如何呢?顾满被这句话给问住了,呆呆的站在楼梯上忘记举步,一时间有些茫然若失。 赵王去了趟皇宫,非但没有意气风发的回来,反而沉着一张脸,活像是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没还似地,连谢远也在他面前吃了排头,悻悻的跑去外边了,府里的人不由得都小心万分,生怕把他给惹急了。 这早上出门之前还是高高兴兴的,怎么去了趟皇宫反倒耷拉着长脸出来了,田伯心中犯怵,还是上去请了安,又问道:“王爷,史家派人来送了帖子,说是过几日他们府上史老爷生日,请您到时候过府一叙。” 真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当初本来说的好好的,这亲家都快当成了,现在要是不去,又不把事情说清楚,反倒是得结仇了,赵王不声不响的摔了个碗,将众人吓了一大跳,他心中因为谢庭的事情没成而暴怒,却又不能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发火,难道要说是因为不满皇帝对谢庭的婚事另有打算,他自己的打算落空了所以他才这么生气吗?!现在史家又送帖子来,正好提醒他与史同舟的约定,忍不住烦躁异常,怒道:“这些事情还要来烦本王!” 田伯低下头,身子佝偻的越发的低,眼里却没有惶恐的意思-----赵王的脾气太暴躁了,心机恨不得都写在脸上,这种人怎么成大事?田伯跟了他这么多年,早已经摸清楚了他的脾气,知道他生气也气不了多久,更加不会怕他,只是装聋作哑的唯唯诺诺应是,找了个机会溜出去而已。他出了正院,却一路径直到了谢庭的藏花坞,见秋夕正坐在廊下教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刺绣,就笑道:“倒是来的不巧了,耽搁了姑娘的差事?” 秋夕见了田伯,忙起身问好,又抱怨道:“看田总管说的,折煞奴婢了。世子爷正在书房练字呢,我给您通报一声儿去。” 田伯笑着点点头,等得了秋夕的示意,便自己进了书房,见谢庭正挽着袖口在书桌前挥毫,便立着等了一阵,才上前看了一会儿,赞赏道:“世子的字越发的俊逸了!” 谢庭将笔放在笔架上,接过田伯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在靠窗的席垫上坐了,请田伯坐在对面,问道:“他回来了?” 这个他指的当然就是进宫去探听消息的赵王,田伯捻须笑了笑,点点头:“才回来不久,正在吹胡子瞪眼呢,想必是挨训了。若是老奴我猜的不错,他肯定挨了当头一棒。” 谢庭于是淡淡一笑,替自己满上一杯茶,瞧着升腾而起的烟雾发呆良久,才叹道:“有了他刺激这一回,看来我的安生日子也得没有了。” 本来就到了订婚的年龄,陈王世子谢陵如今已经婚配了,而谢远安也已经订亲,甚至谢允也已经下了小定,唯独自己什么打算也没有,没有母亲,就没人替他真的操心这一点,别的操心的,为的都不是他。 这个事实真是叫人惆怅不已啊,谢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是那笑意只在他脸上而已,这个表情他做惯了,再难的处境,再难的时候他都挂着这样的笑。事实上习惯了,笑就不费什么事,这不仅能让他更好过一点,也能让旁边的人更好过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田伯总觉得隐隐的有些心酸,居然有些难过的转过头叹了一口气。XBaoShu.com 二百九十六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么?!”郑氏听完赵王生气的缘由,登时气的倒仰,脸都憋得青紫了,连连说了三声好,还是没法儿排解心中的郁闷,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三四遍,终究没忍住,也学赵王摔了一地的碎片。桌上的水晶梅瓶都被摔了个粉碎,心疼的赵王妃又摔了几个白瓷盖盅泄恨,可是这一摔她就更心塞了,忍不住坐在椅子上哼哧哼哧的喘了半日气。 邱嬷嬷见她实在是气的狠了,忙上去给她扇扇子扇风,又给她揉胸口,软言劝解:“王妃保重身子要紧,这......或许是皇上皇后看在陈家的面子上,才想着亲自为他择个好媳妇儿呢?” 原来赵王回来生这么大的气原来是皇帝非但嫌弃史家的门第太低,甚至还亲自请皇后给谢庭物色一个高门望族的女孩儿来配给谢庭。口口声声说赵王偏心谢远,居然给嫡长子只搪塞了事,还斥责了他一番,将他好好的嘲讽了一顿,才把他给扔了出来。赵王心气不平,又看着被自己害死的结发妻子的儿子如今越发的春风得意,想抑制抑制都没有门路,心中又气又急又心虚,哪里有不生气的道理? 不仅是赵王被气了个半死,赵王妃气的更狠,此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连呼吸也觉得困难了,恨不得谢庭立即死在眼前才解气。本来就同是赵王的亲生儿子,凭什么谢景行就不能配个御史家的姑娘,而要找什么高门望族?还要叫皇后亲自替他物色人选,他算个什么东西?!他不就是陈氏那个贱人的儿子,若是陈家没有翻案复家,他就仍然只能配给她提鞋!不,连提鞋他都不配,就只配给谢远提鞋。可是现在他踩着郑家多少人的尸首站在高处,甚至还想越过他们夫妻。这到底凭什么?!要是她付出了这么多,郑家付出了这么多,甚至还因为替赵王掩饰搭上了郑光实的性命,还只能看着谢庭的眼色活着,儿子女儿也只能站在谢庭后头看脸色,那她肯定是脑子有病! “嬷嬷!”她觉得委屈至极,想到郑光实如今还在牢里,她甚至不敢去看一眼,生怕因为这件事情连累到赵王引起皇帝的怀疑,她就更加委屈。忍不住扑在邱嬷嬷怀里哭了:“嬷嬷啊,当初我就说不能嫁,不能嫁,这种男人虽然位高权重,但是能害死自己岳父,能扯上妻子陪葬,就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是哥哥不听,父母也不听,非得逼着我嫁过来。既然嫁过来了。我也就只能一心为自己打算,也为他打算,可是嬷嬷您看看现在,我忍了这么十几年了。换回了什么呀?!哥哥他落个这样的下场我都不敢去看,连侄子侄女儿如今也都倒霉了,从小锦衣玉食的,现在竟然沦落到去庙里讨口吃的。真是说出去都要叫人发笑!我忍着这么多憋屈事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日后能让阿远跟咸宁她们三个有个好前程?还不是为了日后若是阿远当家了,能还他舅家一个荣华富贵?可是......”可是现实太残酷了。现在谢庭已经有了郡王的封号,而且皇帝的意思还是让他等到赵王过世后再接赵王的位子,意思也就是同时有两个爵位在身,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同样是孙子,谢远什么都没有,但是那个兔崽子却两样都给占全了。她不甘心,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屋子里的香味渐渐的有些淡了,碧荷与碧玉悄悄的进来将桌上的香炉打开,倒了香灰,重新撒了一把茉莉香饼点燃了,这才又硬着头皮上去给郑氏换了新茶,好歹最后还是没挨骂,就胆战心惊的重新又推出去了。她们两个虽然是郑氏的人,也是郑氏的丫头,但是却一直对郑氏害怕的紧,郑氏有事也不喜欢与她们说,只是拿她们当使唤的人罢了,防她们防的紧紧的,只信任陪嫁过来的陪房邱嬷嬷等几个老人儿。因此现在不小心听了赵王妃的抱怨话,她们都恨不得立即隐身当个别人看不见的隐形人才好。不然到时候等郑氏想了起来,受苦的还是她们。 郑氏哭了一回,觉得头有些发晕,捂着太阳穴站起身来的时候顿时觉得眼前一黑,竟然又站不住重新摔回了榻上。 邱嬷嬷跟丫头仆妇们吓得半死,争先恐后的上前看郑氏的情况,见她伏在引枕上只是呻吟,便忙忙的主张去给她请太医来看看,生怕她是中了暑热了。 郑氏却用尽力气吼住她们,怒道:“现在好端端的请什么太医?!别说我现在还死不了,就是现在就得了要死的病了,也不该去请!若是去了,让这满盛京的人怎么看我呢?又让皇上皇后跟王爷他们怎么看我呢?知道的知道我确实是病了,不知道的,还只当我是不满谢庭的事情,在撒气呢......”她说着,觉得头又嗡嗡嗡的疼起来,不由得又疼又委屈,再一次嘤嘤嘤的哭了半响。 要说刚嫁进来的时候,明明日子是很好过的,赵王对她和颜悦色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很多事情都依着她。甚至经常为了谢庭应对自己的话时一个错字而暴怒斥责,阿远也聪明,长得如同玉娃娃似地,很受赵王的喜爱,咸宁也是赵王的心肝儿宝贝,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们走到了这一步,而一直以为命不长久的谢庭却有越来越风光的架势呢?谢庭已经越来越可怕,可是阿远却该跟个小孩子心性一样,一心只以为打打闹闹便可以解决事情...... 不行,绝对不行!赵王妃头痛欲裂的趴在枕上,双手紧紧的攥着引枕的绸缎面子,将枕头捏的都变了形。 “嬷嬷!”她终于清醒过来,有些焦躁的整了整头发,看了一眼屋外,问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不得了。当时他说什么谢景行不过是维护阿远跟咱们的一个靶子,可是嬷嬷你也瞧见了现如今到底是怎样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夜长梦多,那个小子不能留了!” 是不能留啊,这个家伙就是堵在谢远面前的一个大石头,紧紧地把路都给挡住了,而且让人瞧着就不免大动肝火,这个石头眼看着还有越来越大越来越重的趋势,这怎么能行?邱嬷嬷抿了抿缺了一颗牙的嘴巴,发狠道:“王妃说怎么做?咱们都听您的!”她从小带郑氏到大,这些年来又一直跟在郑氏身边做事,儿子女儿都是在郑氏手底下活着的,当然要事事帮郑氏打算。 他想娶高门望族的女孩儿?!郑氏牵起嘴角冷笑,那就让他试试看! 顾老侯爷是个顶奇怪的人,这是顾满见了他之后的第一印象,他不是顾满想象当中那样威严的不可一世的样子,也不斜眼看人,更加不搞冷暴力。相反,他平和风趣,看见顾满的第一反应竟是点头:“咱们家小九这样漂亮,怎么那陈家人还好意思说陈家女相貌天下第一?!” 陈氏已经历经灭族又重新复家了,当初陈家女的好样貌是出了名的,定远侯惦记到如今也合情合理。 只是这一晃,其实已经过了十几年了。 顾老太太咳嗽了一声,不冷不热的说道:“可惜脾气不如样貌这样好,就知道惹人生气。说起话来的时候真真是能噎死人。” 顾满的坏话定远侯已经在顾老太太的家书里瞧了无数次,他瞥了一眼顾老太太,脸上已然带着笑:“你不说你自己做的叫人怄气,倒是责怪别人不会说话!” 说完也不管顾老太太是什么脸色,招手将顾满唤近了一些,问道:“此次进宫去荷花宴的姑娘只有崔家与欧阳家与你,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顾老太太此刻才想起顾满是进宫去了的,还不知道进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顾不得再跟谁置气,只是盯着顾满。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顾成安与顾承远见顾满垂着头没说话,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有些着急的瞧着她,顾成志却站在父亲身边仰头瞧着九姐傻笑,他今日拿了定远侯给的一个大大的红包,正开心的了不得。 见顾满半日不答话,似乎有些不想说,定远侯便哈哈一笑,让众人入席,全是自家人,自然也没什么好避忌的,于是其乐融融的吃完一顿饭。 像这样踏踏实实完完整整的吃完一顿饭,中间没出半点幺蛾子的时候还真是少见的很,往日里哪里有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吃个安稳饭的机会呢,不是这个出事了,就是那个出事了,要不就是哪一房又闹起来了。顾老太太有偏好,偏心的又了不得,因此纵然她待人再严苛,也无法服众,事情还是一起接着一起,现在定远侯回来了,却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了主心骨的感觉,真是好啊。XBaoShu.com 二百九十七 家事 “只是可惜二伯父不在!”顾成志瘪了瘪嘴,顾博齐虽然对自家孩子不怎么样,但是对兄弟们的孩子很不错的,给红包的时候也给的挺痛快,顾成志现在走了个跋扈刻薄的嫡母,自然也想起了顾博齐的好处来。 这一说,先还觥筹交错,热闹不已的房里再一次又安静下来。 大家自然也都没再吃饭的心思,顾满悄悄往王氏在的地方扫了一眼,见她只是皱了皱眉头便平复了心情,不由得放心了许多。 叫小孩子们都散了,定远侯将几个儿子媳妇儿留下来,环顾了他们一圈,叹道:“我不在家,你们都辛苦了!” 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都忙站起来说不敢。 定远侯又看了一眼大儿子:“你公事倒是处理的不错,怎么连个女儿也管教不好?”顾鑫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觉得当初她在淮安侯府陷害顾满的时候便很该直接遣送到家庙或者庄子里去,不然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大老爷虽然已经不惑之年了,但是在定远侯面前还是战战兢兢的,不由低头认错:“是儿子的不是了。” “本就是你的不是。”定远侯瞥了一眼似乎吓得不轻的大儿媳妇,却并没责备她,只是问道:“四丫头定下了?孙家?” 范氏连忙点头:“是孙家......我们也不图别的,只是想着她这脾气不好,嫁过去知根知底的人家,到底能宽容一些的。” 定远侯笑了一声,点点头赞同道:“原来你也知道她脾气不好,她烧德安居的事我还没忘呢。”说完也不顾范氏已经发白的脸色,冲王氏道:“你虽可怜,但是到底自己性子太绵软了,着实怪不得谁。讨你来当儿媳妇。不是叫你来吃苦受难的,原也指望着你能拿出正室的款来好好的压制住老二,谁知道你是伯雍的女儿,却半点没学到他的手段。老二是荒唐,但是也是你太软弱,才把他纵得一日厉害过一日。你道我为什么同意小五分家出去单过?就是记着这么多年你来我家的好,怕你被人家吃的骨头都不剩,还带累了家里的家风。你要是立的起来,事情何至于此!” 定远侯与顾老太太不同,他确实不是故意针对王氏。也不是讽刺他,而是明明白白的再说一个事实。 王氏其实已经与先前有很大的不同了,她已经开始学着立起来了,可是被定远侯这么一说,还是觉得自己确实有许多地方做的也不对。她一直对顾博齐有求必应,难怪顾博齐会变本加厉。 定远侯训斥完了她们,又看着五老爷冷笑道:“你最让我失望,从小你在这几兄弟里受的苦最少,你母亲也最顺着你疼着你。可是你瞧瞧你做的这叫什么事?!” 五老爷也最怕父亲。听定远侯这么一说,忙跪在地上请罪,一声都不敢为自己辩解。 他的确是很荒唐,当初顾博齐在的时候他不服顾博齐。还跟许知远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五老爷垂下头,有些局促不安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 五太太柳氏瞧着有些不忍跟难堪,瞧这一屋子的妯娌兄弟。唯独自己的丈夫跪下了,太难看,便喊道:“父亲......” “还有你!”定远侯却并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出声道:“你与你四嫂都是一个样子,你四嫂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可你不是,你母亲汝宁伯老夫人可是最良善不过的善人,可你瞧瞧你当初的样子。沦落到跟个小孩子过不去,日日盯着一个世子的位子不放手,动不动就找麻烦,要脸吗?”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了,柳氏忍不住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呜呜的哭起来。以前的事情她也承认是她做的不够好,可是她现在都已经改了,而且也再没乱动过心思。在娘家被母亲狠狠的骂了一顿,回来被婆母也说教过了,现在居然还要当着全家人的面被公公骂,这真是羞也能羞死人了。 定远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了众人一眼,冲五老爷跟五太太抬了抬手,道:“起来罢。” “这么些年来我不在家,家风变了也是有的。只是日后,却断然不要再想跟以前一样了!平日里一直教你们的孝悌,还希望你们记得才好。不然,定远侯这个爵位,说不定便在哪一日如同建宁侯那个爵位一样,被除爵了。”定远侯摸着自己的胡子,瞧着三老爷跟大老爷眨了眨眼睛。 众人心里却是一凛,都觉得有些寒风瑟瑟的,这一句话可真的是太吓人了。建宁侯当年建功封爵的日子恍然就在眼前,可是到了如今却什么也不是了。因为许知远那个不肖子孙的关系,甚至还牵连了老建宁侯,现在建宁侯府已经荒废灭族,许家一门再也不会恢复到当初了。本来许家就人少,许知远一死,就什么都没了。好歹当年的陈家还留了个嫡孙呢。 “你们......”定远侯说着,看了儿子媳妇们一眼,叮嘱道:“知道害怕就好。” 知道害怕了,就知道有什么事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也就有了顾忌,顾博齐就是因为没有顾忌才会死的那么快那么惨的。可见人活着,还是不能太过随心所欲。 众人忙低头应是,表示受教了。态度却重新又诚恳起来,定远侯回来了,那家里就有了正式当家作主的人,而不是连个内宅也整不清楚的顾老太太一人独断,五老爷也别想再凭着顾老太太的偏心而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很好。 盛京的风俗,有了孙子辈之后夫妻便不同房了,定远侯就在前院休息,他当年带去边关的两个妾室也已经安排妥当。等交代完了,定远侯又觉得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吩咐,可是转念一想,今日才是第一日,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来,便也不再纠结这些,吩咐子女都散了,自己便在灯下站了一会儿,看着顾老太太道:“你这老婆子真不晓事,差点拖垮了我们定远侯府。” 帮他守了这么多年的家,看着子女们都成家立业了,最后却得到这么一句责备的话,还说的这么重!顾老太太心内大怒,面上也忍不住带了些出来,嗤笑道:“你说的什么话?!我拖垮了定远侯府?要是没有我,你这几个儿子的婚事是谁操办的?你能有这子孙满堂的其乐融融!你想的倒美!” 定远侯在椅子上坐下来,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整容道:“这个我知道,因此我才将这个家交给你。可是你看看这家里现在成了个什么样子?你管住谁了?老二死了......我刚才说是老二家的纵的他,但是难道你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真的对他千依百顺,把他彻底的惯成了这样吗?!” 提到顾博齐的事,顾老太太垂下了头默不作声了。她的确是有些心虚的,这本就是她的不好,顾博齐死了的这一年她也想清楚了,确实是她不好。 “秋娘,那到底是你的儿子啊!”定远侯说起顾博齐,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你纵然怪母亲当年将他抱走养了几年,也不该赌气把他给养成了这样!你一边嫌弃他被母亲养了几年,一边为了表明你比母亲疼他又把他惯的没有一点人伦纲常。说到底人家修盈也是被你害了一辈子了。她性子软和,好拿捏,你便肆无忌惮的折磨她羞辱她,可是你瞧瞧你这样做,到底得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让定远侯府成了整个盛京的笑话,以前谁提起定远侯府不是夸赞有加,可是现在谁提起定远侯府不会说上几句风凉话? 这边定远侯回来了开始给众人算总账,那边的顾承宇却在郊区的宅子里很有些心神不安-----本来他与顾烟是一直住在定远侯府的,那时候听说定远侯很快就要回来,他便想着不如带着顾烟一直等到定远侯回来请了安再说。谁知道后来定远侯又耽搁了三四个月,顾烟在那边住的不甚开心,他自己又跟顾承远顾成安都没什么话好说,顾承栋也渐渐的跟他生疏了,再加上他又已经进过锦衣卫,自恃与他们是不同的,觉得与他们不是同道之人,便也住不安稳,干脆带着顾烟回来了。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偏偏还真的就这么巧,他前脚才回宅子不久呢,那边就来了人报消息说是定远侯已经入城了,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顾烟也听说了消息,有些不安的看着顾承宇:“哥哥,全家人都在迎接祖父呢,唯独咱们不在,你说祖父会不会......?”会不会就此不认她们了?他们虽然说是分了家出来了,但是到底是顾家的人,要是顾家的人不认她们了,那她们的地位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顾承宇自己其实也很有些惴惴,却反过来安慰妹妹:“没事的,又没有人通知咱们说祖父他进城了。”说到这里,又道:“我已经差人去侯府打听消息了,咱们明天再去拜见也是一样的。”XBaoShu.com 二百九十八 娶媳妇 或许会吧,顾烟站在穿堂里吹着风,瞧着已经高过屋檐的柳树垂下的叶子,微微有些忧郁。 过了这么久了,可是她到现在还是在原地踏步,别说踩着顾满往上爬了,她现在连个门道都没摸到呢。 顾承宇见妹妹难过,自己也有些不好受,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让妹妹受委屈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本事!” “怎么会?”顾烟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拉着顾承宇的手晃了晃,撒娇道:“哥哥疼我,就是我的福气了。再说哥哥怎么会没本事呢?一年孝期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哥哥就可以再次走马上任,到那个时候,难道我还会怕谁看不起我吗?” 她说的虽然很轻松,但是眼睛里的担忧之色却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很担心未来的日子啊。事到如今,她们已经分家出来了,若是按照之前想的,还能与顾家保持有来有往的关系那是最好,至少大家还能给他们几分面子。但是若是连定远侯都不认他们了,那纵然她们当初分家出来是得到长辈允许的,也会被人说的很难听吧。 顾承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顾烟的手以示安慰:“是,妹妹说得对,都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哥哥说过一定会让你过的比顾满那个贱人好,哥哥不会食言。” “好。”顾烟笑靥如花,站在树下笑的一派恬静:“我相信哥哥,也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入画跟云彩两个人抱着一只猫进来,恰好见到主子们正在谈天,便乖巧的立在一旁不敢上前打扰。 她们怀里的猫颜色很有些特别,似乎不是平日里家中顾烟养着的那一只纯白色的猫,顾烟一眼瞧见了,有些疑惑的朝她们招招手,看着入画怀里的猫儿。问道:“这似乎不是元宝,哪里跑来的猫?” 元宝是顾烟养的猫的名字,一向很得顾烟的喜欢。入画见问,便忙道:“说起来也奇怪,这只猫儿跟元宝长得倒是真的挺像,我以为它就是元宝呢,见它躺在外边的石头上,便把他/她抱过来了,谁知云彩一眼就看出来不是。正要请姑娘您的示下,这只猫儿怎么办呢?” 一只猫有什么怎么办不怎么办的?顾烟见她说的奇怪。再看了那猫一眼动作却顿住了,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来。 “怎么了?”顾承宇见顾烟神色有了变化,便也上前一步,略微看了一眼便不假思索的道:“既是在咱们家园子里捡到的,那就是咱们家的。妹妹若是爱的话就养着,若是不耐烦的扔出去也是可以的。” 不是的,顾烟有些诧异的接过那只猫儿来,扯着那猫儿脖子上带着的一个小铃铛,向顾承宇道:“这只猫不是野猫。是有主人的。哥哥你瞧这铃铛上的标记。” 那猫儿跟顾烟的猫很像,顾烟的猫是顾承宇花了大力气从别人那里求来的波斯猫,普通人家自然没那个能耐养。顾承宇便看了看那个铃铛,皱眉说道:“郑家的?” 郑家的......居然是才坏了事的郑家的猫跑到自己家来了。 顾承宇这才想起来。郑家在这里确实有个别院,距离的也不远,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便能走到了。很可能是郑家出了事,这猫儿没人养了。才跑到这里来的。 “扔了吧!”顾承宇有些嫌恶的看了那猫儿一眼,沉声说道:“猫来穷,狗来富。本来就不是什么吉祥预兆。又是那等人家出来的,没的带累了妹妹你的运气。” 入画与云彩也慌忙将那猫儿要接过来,没料到这猫儿竟然会是郑家的。 顾烟却伸出手指去勾了勾那猫儿的下巴,挑弄着那猫儿玩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扔,为什么要扔了?咱们捡到的东西,当然是要去还给主人了。” 什么主人?!顾承宇不忍心苛责妹妹,便缓了缓语气,道:“妹妹难道不知道郑家出事了吗?现如今一门子人全部在监狱里呢,就算是妹妹你想送,人家也收不了。把它给扔了吧,恰好现在娘亲又病了的,这只猫儿来的太邪门了些。” 郑家确实倒霉了,郑家的当家人郑光实也确实是在牢里,可是这只猫儿还是可以有别的主人的。 顾烟有些玩味的取下那只猫儿脖子上的铃铛,细细的全部盯了一遍,见没什么异常,心里顿时有些失望-----还以为会有什么奇遇呢。 不过这只猫儿到底还是不能扔,她提醒顾承宇:“郑家确实是没人了吗?哥哥难道忘了如今的赵王妃了?她难道不姓郑?” 顾承宇怔怔的想了一会儿,旋即笑道:“妹妹你的意思是,你要把这只猫送给她?罢了吧,这有什么好送的。难道人家家里还缺一个猫儿不成。再说现在郑家倒霉,她作为外嫁女可以不受牵连,谁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不是避之不及呢。” 人家家里当然不会缺一只猫,但是家族罹难这么严重的事情她都不敢插手,肯定心里内疚死了吧,现在给个慰藉未必起不到作用。 “先养着吧。”顾烟下了决定,拍了拍那小猫的脑袋,交代云彩:“好好照顾着,别让它再跑了,没事的时候就放在笼子里。” 云彩忙答应了,立即去吩咐小丫头找笼子。 小猫朝天打了个哈欠,露出两个尖尖的牙齿,便闭着眼睛缩在云彩怀里睡着了。 顾承宇与顾烟便取道去看马姨娘,马姨娘住在正院-----当初她死活不敢住在正院,很长一段时间都睡不好,这就是做人家小妾做惯了,都没办法光明正大的享福。 最近马姨娘生病了,天气太热了,她房里的冰盆放多了,她便得了风寒。 夏季里得风寒真是一件怪事,马姨娘觉得很不好意思,便严令下人们不准提起,自己唉声叹气了许久,总觉得心里梗着什么东西不舒坦。 见了顾承宇跟顾烟,她眼睛亮了亮-----她其实是很怕儿子跟女儿的,儿子就算了,还算是有良心,对她也算是恭敬。 但是这个女儿她却真真正正的很害怕,似乎这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不是她的一样,每回瞧着她马姨娘就不自觉的觉得自己要低她一等。就算习惯了顾承宇的问候,她都不能习惯顾烟来日日给她请安。顾烟也不喜欢日日来,什么时候有空了便来一趟,也没个定时。 “母亲可好些了?”顾承宇在椅子上坐了,关切的问马姨娘的身体状况:“若是还不见好,就换个大夫来。” “好许多了!”马姨娘慌忙道:“不必那么麻烦,本来也不是什么病。把那冰盆给撤了几个,又戒了冰碗,已经好了。”说着又自嘲:“说起来我果真不是富贵命,这一享福倒是给自己招病来了。” 这话顾烟最不喜欢听,自轻自贱的,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享福,那到底谁享福才不算是压不住呢? 顾承宇也皱眉道:“母亲说的什么话,儿子富贵了,母亲当然也是能享得富贵的,这值什么呢?母亲安安稳稳的享福就好了。” 又说错话了!在这里活着竟然比在侯府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马姨娘深深吸了一口气,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当年在侯府的时候,顾承宇跟顾烟还时常安慰开解她,王氏也从来没有苛责过她,那样的日子现在想来其实一点也不差。她还能从顾烟跟顾承宇的话里听出对娘亲的依恋跟期冀来。现在裹上了好日子,顾烟跟顾承宇反倒是经常觉得她上不得台面了。 是啊,原本就只是一个小妾出身的自己,哪里能上的了台面? 马姨娘越发的觉得心里不安起来,有些瑟缩的往引枕上缩了缩,抬眼看了看顾承宇跟顾烟,叹气道:“是妾......是娘亲说错了。只是娘亲心里始终不安,我只是一个妾侍,要是我掌着这府中中馈,人家会笑话你们的?你们瞧,上回姚家姑娘来,便很不开心的回去了。” 姚珊芳上回来家里看顾烟,见是马姨娘待客,言语里就有几分不高兴的样子,觉得顾烟让一个妾侍出来待客,是委屈了她,看不起她的意思。 顾烟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本来就是个改变不了的事实啊。就算分了家出来又怎么样?难道马姨娘就能变成正室了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盛京里重规矩的人家,在听说锦衣卫顾五郎家是个妾侍娘亲在掌中馈的时候,谁还能愿意来做客呢。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永远都不跟京中的人交际。 马姨娘见顾承宇与顾烟面上都不好看,咳嗽了几声,满怀希望的看着顾承宇,笑道:“五郎,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顾承宇与顾烟都是一惊,同时看向马姨娘。 “早些娶媳妇也好,明媒正娶回来个淑女,到那时自然就没了这些麻烦。你也不用这么为难,你妹妹出去也不怕丢了面子。到时候我也只需要安稳享福了。”XBaoShu.com 二百九十九 什么东西 将近申时一刻的时候,去往京城定远侯府探听消息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进了顾五郎府的府门,才进门就往门房上奔去要了两碗水一气给喝完,气喘吁吁的在门房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去顾承宇那里回报消息。 顾承宇的事情向来都不避顾烟,顾烟于是就坐在屏风后头听。 “你是说,老太爷回来了?”虽然知道定远侯肯定是回来了,但是在确切的知道定远侯回来定远侯府居然真的没人来通知他之后,顾承宇还是忍不住暴怒,觉得自己被忽视的彻底。 当初他还想呆在定远侯府等着定远侯回来,就是为了阻止有人会在背后告他的黑状,毕竟他已经是分家出来的人了,定远侯不一定真的对他没有芥蒂。 现在看来,真是功亏一篑了,为什么就等不住这几天呢,将近四个月都等了! 这回他们已经举行了家宴,那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就是不认他跟顾烟也是顾家的人了?不然,一家子人吃团圆饭,但是唯独不来请自己跟顾烟,算是哪门子的团圆饭?要知道,他们也是顾博齐的亲生儿女! 他不信祖父会这么对她们,绝对不信!对,一定是有猫腻,一定是有人背后使坏,比如说.......顾满那个贱丫头跟王氏! 屏风后头悄无声息,顾承宇几乎是立即抬起头往那里扫了一眼,似乎看见了妹妹碎了一地的心跟泫然欲泣的眼睛。 好像谁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她们今日的委屈全部都是自找的,其实没有人逼着她们非得分家不可,也没有人不让她们参加侯府的家宴。 只是在就一起吃团圆饭,不在也不特意请了,如此而已。 她们却自然而然的觉得万分的委屈,好像是被人在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狼狈不堪。 “不行!不能这样!”顾承宇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掀袍站起身来,怒色满面:“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了?” “哥哥!”顾烟也顾不得还有个小厮在了,忙从屏风后头转出来拉住顾承宇的袖子,冷静道:“哥哥不可!现如今祖父可回来了。祖父他......” 定远侯既然可以镇守边疆这么多年而从来不出错,甚至还荣耀回来,肯定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现在顾承宇这么激动,要是过去冒犯了他,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定远侯是棵大树,顾承宇可以从顾家分家出来,但是却不能真的跟顾家闹翻。一定不能。那顾家的家主如今还是他的祖父的顾镇远就显得异常的重要。 他们不可以冒这个险,一定得让他喜欢上她们,而不是现在冒冒失失的跑去先得个不好的印象。 哇!小厮是新买来不久的,自然不能登堂入室,从未看见过这个主人甚为珍重的妹妹,此刻一件恍如天人,竟看的眼睛都移不开了,只差流口水。 顾承宇注意到他的目光,顿生不悦。将妹妹重新塞回屏风后面,这才目光阴沉的看着那个小厮,冷声问道:“那照你这么说,竟然没有一人想到要来请我们了?” 其实大概......小厮想到当时门房上的那个发子总管说的话。有些懵懂的抬起头道:“这个......或许是有的吧,只是,后来耽搁了?” 耽搁了?能因为什么耽搁,顾承宇嘲讽的牵起嘴角。 让那小厮滚下去了。顾承宇才呆坐在椅子上定定的坐了许久,朝已经转出来的顾烟说道:“咱们也该去拜见祖父。没有让祖父来请咱们的道理。” “正是这么说。”顾烟欣慰的点点头:“哪里有让长辈去请小辈的道理呢?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咱们自己不对。没有等着祖父回来,也不曾去迎接。更不曾说给他磕个头了。咱们很该去认错的。” 二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子,忽然觉得有些无话可说了。 “明日去......”顾烟回过神来,微笑着道:“给祖父送份礼才对。” 定远侯府的人今天似乎集体失忆了,本来那么明显的两个大活人竟然谁都没有记起来。 其实大家心底多多少少肯定还是记得的,只是没想到去请罢了。 五老爷由着柳氏给脱了外裳挂在壁上,有些心有余悸:“才刚真是要被父亲吓得尿急了。”在夫人面前说这种话已经是常事了,五老爷也不觉得有什么,又道:“说起来,我第一次见父亲的时候是六岁,父亲丁忧回家来给祖父扶灵。那时候我就怕他......” 柳氏给他捧上一盏安神茶来,见他有些放空的在喃喃自语,也忍不住道:“可不是,这在边关杀过人的就是不一样。说起来我的父亲可就宽和多了。只是可惜......”说到这里就又不说了,汝宁伯老伯爷已经死了几年了。 顿了一顿,见五老爷还是仰着头在等她说话,她便笑道:“也亏的你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这样怕父亲。这样一来,我倒是觉得很好。” 很好?这么严苛的父亲还好?他回来了,那定远侯府可就不能跟从前的定远侯府那样了,散乱无章没有尊卑那可是很严重的过失。 瞧着父亲这一回来便给了大家一个下马威,而且还说的字字珠玑,让你只能俯首认错。 不过柳氏说的也对,这样也很好,挺好的。 他这阵子生活下来,很少去院子里乱晃,也不去堵了,更加不去沾惹那些花童,这样一来他倒是觉得生活顿时轻松许多,手里的银子用度也不那么紧了。 柳氏便笑着嗔他:“那可不是还好?父亲回来了,也免得你日日出去胡混。我虽知道我以前不好,却在改。就怕有朝一日你如同二哥那样......” 顾博齐!顾博齐死的太惨了,真的太惨了。五老爷打了个冷战,半响都没有能回转过来,只觉得寒森森的,手里的安神茶已经倾倒了也不知道。 他恍惚听许知远说过一句话:“你以为顾博齐真的是邱世安杀的?你太天真了!” 那时候他只想着离许知远能越远越好,哪里还去想他这句话的含义,可是后来想起来,却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不是邱世安杀的,如果不是邱世安因为那个歌姬玲珑闹起来杀的,那是被谁杀的呢? 他一直觉得这句话是无稽之谈,可是前阵子那个邱世安的弟弟邱世机也给他递了句话:“凶手不是我哥哥,你们仔细想想,这一次是老二,那下一次呢?” 那下一次呢?下一次会是谁? 五老爷觉得冷,噌的一下把杯子放在桌上,朝着窗外的月亮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这些死的人,可都是对你们那个九姑娘不好的人啊。” 五老爷捂着耳朵哼哧哼哧的直喘气,不会的,她不过就是个十一岁的小娃娃,按周岁算还不满十一呢,她怎么可能有那个能耐呢?怎么可能! 柳氏哎呀了一声,瞧出了五老爷的不对劲来,忙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触手却是一层汗,不由得愣道:“屋子里摆着三四个冰盆呢,还热?” 五老爷只是坐着不说话。 大老爷与范氏也没好过多少,二人都被耳提面命了一番,走在路上就有些安静,夫妻俩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范氏先哎呀了一声,然后看着似乎面有不愉的丈夫,掩口道:“二弟妹下午托我派人去近郊那里报信呢,我给忘了......” 顾博轩站住了脚,眯着眼去看范氏:“你越活越回去了,连这点记性都没有?!到时候那两兄妹来了,又怎么说?!” 王氏已经交代过让范氏去请了,但是范氏却忘记了,等明天顾承宇跟顾烟来了,跟定远侯诉苦说竟然没人请她们来吃团圆饭,又怎么说? 范氏也有些慌乱,看了身后的仆妇丫头们一眼,怒道:“都是你们!早叫你们要提醒我,却全成了哑巴。” 仆妇丫头们忙低头告罪。 “好了好了!”顾博轩有些不耐烦,冷笑道:“现如今不比从前了,我不管你有没有那个心思,这次的事是你的错,你明日便先去跟父亲说清楚。” 范氏有些委屈,她本来就刚被训斥了一顿,哪里还敢上去找骂。可是又不得不去,不然那兄妹俩来了怎么说呢?定远侯又不是顾老太太,不问青红皂白便给人定罪的人。 一家子人吃团圆饭,却独独漏了两个人,怎么说得过去呢。定远侯今日不问,是因为一是刚回来事情杂又乱,二是因为顾满才从宫中回来,三是因为孙子孙女太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吧,等到时候反应过来了,这可不是那么好圆的。 范氏不敢说不,低着头吐出一口气,似乎有些憋闷:“知道了!不就是忘了送出个消息,也值得想到别处去。现在父亲回来了,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使手段。他说是谁就是谁吧。” 这谁谁谁的,当然是世子的位子。 定远侯这次回来,肯定就是要重新上奏折立世子,然后将位子交给儿子了。他老了,守不得边疆了,也该享享清福了。XBaoShu.com 三百章 人心 上个月说过三更的,但是没做到非常抱歉。我虽然是个很拖拉的人,但是绝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所以这个月开始每天三更。 中途断掉过我每次说起来都觉得很羞愧,虽然有原因但是也不能成为借口,我已经付出代价啦。 希望接下来的日子我可以一帆风顺的结文。 =================其实可以忽略我的废话的分界线================== 赵王才进了府门就觉得不对,四周走动的下人们都带着笑意,似乎遇见了什么大喜事似地,高高兴兴的,恨不得把嘴巴都咧到耳后去。 中邪了啊?赵王满脸奇怪的路过,心中不停的念叨。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开心,跟要过年了似地。这几天府里天天都愁云惨淡的-----赵王妃郑氏心情不好,就多的是办法让大家的心情都不好。 他进了赵王妃的正院,才发现这里边更加奇怪。碧荷跟碧玉两个人居然也是笑意盈盈的穿了新衣裳迎出来,还分外高兴的给他俯身行礼:“王爷万福,王爷从外边回来?”又有碧玉先跟里面的赵王妃打招呼了:“王妃,王爷回来了!” 真是稀奇,稀奇稀奇,遇见什么大喜事了也值得开心成这样? 赵王妃含笑迎出来,温柔的亲自接过了碧荷手上的衣裳,笑道:“王爷这早晚才回来?是在外面吃酒了?” “周家有个人新开了经济,找我去喝几杯。”赵王不假思索,停了半刻又补充道:“他家厨子倒是做的一手好菜,下次带你也去尝尝,” 整天面对一群怨妇的日子真是太难过了,看着妻子打鸡骂狗的日子难熬,现在见气氛一变。气象又焕然一新,赵王登时也心情大好,不由得第一次笑了起来。 赵王妃便也笑:“那就要多谢王爷您的记挂了。王爷,妾身有事要与您商量。” 听见商量事情,赵王的脸色便不自觉的变了变,就知道女人的话不能信,忽然生起气来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要是忽然不生气了,那肯定是不简单。你看,麻烦就接踵而至了吧? 赵王正要出言答话。外头便有丫头笑着进来禀报:“王爷,田总管找您呢,说是有急事。” 田伯的事情向来都是挺急的,没有无的放矢的时候,赵王妃虽然心里不高兴被突然打断计划,但是还是贤惠的笑道:“既然如此,王爷就先出去罢。” “也好,那就等我回来再商量也好。”赵王又伸手由赵王妃亲自系上腰封:“说起来,咱们也许久不曾好好的一起坐下来说话了。” 郑氏低下头替赵王整理好了带着的玉佩穗子。咯咯笑:“王爷说得对,妾身省得的。这不就有了么?我在这里等着王爷,王爷早点回来。” 赵王点点头疾步出去了,赵王妃眼看着他走远了。便斜倚在扶手上盯着自己食指上带着的蓝宝石戒指,怔怔的只顾出神。 还是邱嬷嬷摸索着进来的声音将她的神思重新又拉了回来,她坐正了身子,精神万分的看着邱嬷嬷。问道:“如何了嬷嬷?可打听到了?” “王妃您得到的消息没错!”邱嬷嬷连水也顾不上喝一口,爽朗而笑:“王妃,大喜事。大喜事啊!”说完,她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忙朝地上呸了几口:“莫要怪罪莫要怪罪,我嘴上得罪了!” 赵王妃耐着性子听完这段话,忍不住催促:“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嬷嬷快说,什么大喜事?” 她已经猜的差不多了,却还是想从自己人嘴巴里听见更加确切的消息,好安心。 邱嬷嬷知道自己主子不是真的怪罪自己,便侃侃而谈:“王妃,真的是好事。那顾家九姑娘因为父孝,到现在还未议亲呢!” 就知道王氏不会舍得把自己这个如珠似宝的女儿随便嫁出去!赵王妃志得意满的牵起嘴角微笑:“料到了,我就知道。” 顾满啊,那可是一身拥有两家大势力的姑娘,什么高门闺秀可以相比较? 你有张良计,我自有过墙梯,你可以替谢庭找个不错的,那我自然可以给我们阿远找一个更加好的!看谁能压得过谁! 邱嬷嬷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有些不好,就忙又补充道:“可是王妃,有件事,不知道老奴该不该说?” 有什么事情不好说的,赵王妃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吩咐:“快说!” 只要能得个比谢庭的媳妇儿好的儿媳妇,那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就算娶回来之后把她给供着那也好啊! 何况王修盈那个软柿子能教出什么不好的闺女儿来?再凭她跟魏氏的关系,这门婚事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么? 想到这里,她带着些许不屑笑了。 邱嬷嬷犹豫了一会子,咧嘴大笑:“王妃您在封地不知道,但是总知道一件事的。您还记得三年前咱们回封地的时候吗?那一天她可是当街,当着三位王爷的面斩掉了小建宁侯的四根手指头呢!” 四根手指头!赵王妃嘴角的笑就慢慢的僵住了,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场景呢?其实想起来,为什么给谢远议亲她一直都没考虑到这个顾满,还不就是因为那件事。 她已经尽量不想再记起来那件事了,可是只要一想到顾满敢在街上当场砍掉一个侯爷的手指头,她就觉得不寒而栗。要是有一天,她也惹到顾满了呢? 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要是某一日不小心触怒了她,那她敢做什么...... 赵王妃打了一个哆嗦,强笑着说道:“那一日其实也是个意外,你我都看见了,她也是逼不得已的,要不是许知远那厮步步紧逼,甚至还拿鞭子打破了人家马车的帘子,人家也不会这样。何况,何况那许知远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呢。” “可以理解的。”赵王妃不自觉的攥紧了旁边的扶手,喃喃自语:“可以理解的。” 邱嬷嬷看见自家主子吓成了这样,忙膝行几步过去扶住赵王妃的手,狠了狠心继续道:“王妃您不知道,后来......后来还有呢。” 还有?赵王妃木然的低头看她,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她也就是想给自己儿子找个好媳妇儿,不论是门第出身还是随机应变的能力都能让自己的儿子超过谢景行那厮。 可是顾满虽然出身是好了,但是这脾气真的是太惹人害怕。谁敢要她呢?谁敢要她来当媳妇儿呢?谁敢把儿子交给她?!要是两口子闹点别扭,按照她的性格。还不得把人给吃了啊! “还有,还有那个姑娘曾经......”邱嬷嬷的面容有点古怪,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还有,当初那个一心攀附顾家的那个邱家,都差不多要灭族了!” 邱家!赵王妃思索了半日才记起来,邱家就是那个有个儿子跟阿远玩的挺好的邱家,她啊了一声,愣愣的问道:“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哎哟王妃,就是没有关系才让人慎得慌呢!”邱嬷嬷夸张的尖叫起来,又绘声绘色的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添油加醋的都给赵王妃说了。 最后又总结道:“您是不知道啊!盛京里如今人人都在传,得罪了那个九姑娘的人。到头来都没好结果呢!您瞧那个邱家,瞧瞧许知远!” 然后邱嬷嬷又东瞧西看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道:“还不止呢!还有婉妃,丽妃。昌平公主......王妃您瞧瞧这些人,哪一个是好惹的。可是到头来,偏偏都全部倒霉了。而且。而且还全部都跟这位九姑娘有关系,都是得罪了她的。这事情哪里就有这么巧呢?” 赵王妃抖了抖身子,觉得胳膊上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这种姑娘哪里要得嘛?瞧着赵王妃半点血色都没有了的脸,邱嬷嬷在心里撇了撇嘴,对那顾满更加的排斥。 “不!”赵王妃双手撑在扶手上,一字一顿道:“这样就更好了,更好了!” “王妃?!”邱嬷嬷还以为赵王妃是吓傻了,忙还要再说:“您不知道......” 赵王妃的眼睛移到邱嬷嬷脸上,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怒道:“我都知道!这样有什么不好的?这样才好呢,这样才好呢!” “她这么厉害,那嫁给了我的阿远,就可以收拾那个贱种了!到时候她是我家的人了,自然只能帮着我们家!怎么还会像是对待外人那么对待我们呢?!” 赵王妃认定了这一点,就哈哈大笑,指着邱嬷嬷吩咐:“你!你快叫人去写庚帖!我就往顾家去一趟。一定要去!” 邱嬷嬷抖了几抖,见赵王妃果然是说真的,忙点点头答应了,又踌躇说道:“王妃,真的要如此吗?这盛京里的名门闺秀也不少......” 再不少又怎么样?!赵王妃想到那一日赵王说过,皇帝跟皇后的意思都是要给谢庭择一个高门闺秀,高门闺秀!这四个字分量多重啊,谢景行他也配! 既然皇帝跟皇后的意思她违逆不了,那总能给她的阿远也找一个吧?不仅要找,还要找更加好的! 人心啊!人心啊! 就算知道那个顾满顾九有多恐怖,有多么脾气差,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呢,她身后的定远侯跟王首辅跟王庭然也摆在那里呢,这些就够了。就够了。 阿远需要这些,需要她的门第。这就是最适合不过的理由。XBaoShu.com 第一章 必得 只要这个姑娘是顾家的,只要她是王伯雍的外孙女,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就跟刚刚赵王妃自己说的那样,只要这个姑娘日后是谢远的人了,难道还怕她能胳膊肘往外拐吗? 怕就怕这个顾满没有传说中的这么厉害,不然......那才是谢远的福气呢! 赵王妃说完,见邱嬷嬷送上庚帖,翻开瞧了一会儿,立起身冲碧荷道:“快,给我更衣!我要往顾家去一趟!” “王妃!”邱嬷嬷忍不住唤住她,见她目光沉沉的看过来,又忙摆手解释:“王妃,这件事情怕还是得先跟王爷商量吧?您刚刚还要同王爷说的,您忘记了?” 倒也是,好歹是儿子的婚事,总得先告诉儿子的父亲一声。赵王是会同意的吧?毕竟,毕竟谢远才是跟着他在封地上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有感情了的亲生儿子啊。这样一个自己费尽心血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总比那个谢庭好! 赵王妃捏着拳头坐下了,觉得有些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就听见碧玉有些焦急的声音:“县主,县主您慢着些,小心台阶呀!” 又胡闹了!赵王妃揉了揉额头,眼看着女儿蹦蹦跳跳的进来,先呵斥道:“教了你多少次了,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你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到时候出去岂不是丢人?” 说到丢人两个字,咸宁县主又想起来瑞朱跟碧音还有前几日在荷花宴上丢人的事情来,不由得沉下了脸,撇开赵王妃的胳膊不依:“母亲又说这些话来气我!我早就已经丢人了,还怕这个吗?反正母亲也觉得我丢人了,那干脆,干脆不要我好了!” “你呀!”赵王妃皱了皱眉头,将女儿揽进怀里戳了戳她的额头,气道:“你这张小嘴利索的。非要气死你母亲不可吗?” “我哪有!”咸宁县主窝在母亲怀里,嘴里却还是不依不饶:“说起来,最丢人的事情难道不是我的丫头被哥哥处置了吗?母亲说过会还我碧音跟瑞朱的,她们两个人呢?” 说起这两个丫头,赵王妃心里又憋了一肚子的气。她倒是真的去跟田婶要人了,谁知道田婶却轻描淡写的告诉她,打了一顿,那两个丫头就死了。 死了?!就因为一条狗,这两个跟着去了封地又跟回京城来的明显受宠的大丫头就这么死了?谢庭可真够狠的! 就为了那一条狗,搭上了两条人命! 这样的一个人。让人怎么相信他到时候登上赵王飞位子,不会杀了自己母子泄恨呢? 她还记得当时田婶惊讶不已的眼神,跟田婶的那句话:“王妃这话说的,怎么就罚重了呢?这还是世子仁慈,换做别人家世子被下了毒,当场就要告上皇上那里去的。世子是谁?他可是未来的王爷呀,是皇上的亲孙子呢!那两个丫头敢给世子下毒,打死算轻的,否则。按律例,她们可都该夷三族的!” 按律例按律例,按什么律例?!谁不知道这话不能说,难道还能辩解说根本没给那个破谢庭下毒。不过是想毒死他的一条狗而已吗?! “算了!”赵王妃忽然抬高了声音:“不就是两个大丫头吗?有什么了不得的,到时候重新挑新的就是了。大不了,也叫瑞朱跟碧音不就行了!” 咸宁县主瘪瘪嘴就想要哭出来:“母亲!我不要,我就要原来的!那个坏蛋凭什么动我的丫头!” “那你凭什么动人家的狗?!”赵王妃猛然拔高音量。呵斥道:“你还真以为你们还跟四年前一样吗?现在人家可是深受皇上喜欢的郡王,又是世子!他还有陈家呢!你以为啊!” 这些关她什么事?!咸宁县主穿起鞋子,生气的跑走了。 “还不快出去跟着?!”赵王妃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呆立着的咸宁县主的丫头奶妈们。怒道:“再让她去招惹那个不吉利的家伙,当心你们的脑袋!” 奶妈跟丫环忙低头告罪,急忙追出去了。 真不让人省心啊,赵王妃呼出一口气,有些疲惫的问:“二爷呢?二爷去哪儿了?” 谢远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现在要给他说亲事了,赵王妃就立即吩咐邱嬷嬷:“快快快!快看看他出门了没有,没出门就给我叫来!” 谢远很有些不耐烦,进门就问郑氏:“母妃,好端端的您又找我做什么,还叫的这么急!” 赵王妃见了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抄起旁边的一个引枕就扔了过去,骂道:“你这像是什么样子?!问的叫什么话,我叫你来当然就是有事,难道还指望你过来给我请安不成?!” 怎么就不指望了?这不是天天在请安嘛?谢远心里嘟囔,却并不敢真的说出来,有些讨好的坐在赵王妃身边,堆起笑来撒娇:“哎呀母妃,儿子又不是那个意思!母妃不久之后就到生辰了,儿子这早出晚归的,还不是给您准备礼物呢嘛?” 这话听的倒是叫人有几分舒心,赵王妃斜眼看着他:“真的?” “真的真的,比金子还真。”谢远抬起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又笑嘻嘻的去摇赵王妃的胳膊:“母妃就是性子急爱埋怨人?儿子什么时候不把母妃放在心上过了,是母妃自己总是小性儿爱埋汰人嘛。” 赵王妃听的心里舒坦,也就不计较自己儿子说自己小性儿,点头道:“这还算你有几分良心,也不枉你母妃为你谋划这么多。” 谢远听的有些云里雾里,挠头问道:“什么谋划?母妃为我谋划什么了?” 赵王妃爱怜的替他正了正冠带,正色问道:“你可听说你皇爷爷要替谢景行寻世子妃的事了?” 怎么没听见,这阵子到处都是人提这个,他躲都躲不过去。 出门喝点小酒也有人不怀好意的来问他是不是打算跟哥哥同时间成亲,哥哥要找名门闺秀,那这个做弟弟的也不能差什么的。 做弟弟的也不能差么?可是皇帝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似地,也从来未曾提过要给自己找媳妇儿,更别提如今谢庭居然封了郡王,而他仍旧什么都不是了。 人比人真的要气死人,当年明明谢景行只能被自己追着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可是现在呢?可是现在谢景行却已经不是当年人人欺凌的谢景行,他已经是郡王了,是名正言顺的未来的赵王的接班人。 而自己却从人人追捧的赵王宠爱的幼子变成了一个填房生的什么都不是的矮谢庭一头的弟弟。 这个事实真是叫人难堪的很,谢远闭着眼睛把拳头握紧了,低低的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道:“知道。” 见自己儿子这般难过,赵王妃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摸了摸他的头,道:“所以咱们也不能落在人家后头,你皇爷爷既然偏心那位,咱们就只能自己靠自己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谁敢去跟皇帝对抗呢?谁挑的人又能尊贵的过皇帝挑的? 谢远还是有些泄气,不由得再一次暗恨起谢庭的存在来。 他本来就不该存在的!他该跟着那个女人-----他的母亲一起去死才对,也好过这么留下来恶心着自己跟母亲。 “你们都是皇亲国戚,要找比你们更尊贵的女子那是肯定难了。”赵王妃嘴角噙笑,缓缓的笑道:“可是仔细说起来,也不是没有。” 谢远竖起耳朵仔细听,满怀希望。 “比如说......顾家的那个顾九。”赵王妃吐出这个名字,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又道:“这个姑娘可不简单,多的是人想要呢。颇有些奇货可居的意思在。” 顾家的姑娘......顾家......谢远想起了些什么来,忽然就想起那次偷偷溜进京城来刺杀谢庭的时候,躲在的那辆马车上的姑娘。 那个姑娘似乎,也说过自己姓顾。 顾......那么,那个姑娘是顾几呢? “阿远!”赵王妃抓着他的手,重复道:“这个姑娘可很不错,咱们一定不能落在那个贱种后头,一定不成。他要娶什么名门闺秀,那你也得娶。看看谁耗得过谁。” 赵王恰好踏进房间,听见这句话就好奇的问:“什么谁耗得过谁?” 谢远忙站起身来请安,赵王点了点头,问道:“你这些日子总是出去做什么呢?玩的都不着家了,不像话!” 谢远一向不怕自己的父亲,闻言便笑道:“母妃生辰要到了,儿子出去替她找些好东西。父王您从哪儿来?” 说起这个,赵王的脸色沉了沉,有些不爽的告诉赵王妃:“史家又来人递帖子问消息了,本王实在是 不耐烦。不然十五那一日,你便去一趟吧。” 去史家?到时候又得自己给擦屁股。郑氏心里又把谢庭给骂了一顿,觉得很不是滋味,偏偏又不能拒绝,便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又拉起赵王来说刚才说到的顾满的事。 这个姑娘,反正谢远是一定志在必得的了,谁来都不管用。XBaoShu.com 第二章 告罪 天渐渐的亮了,定远侯休息了一整晚,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便起身洗漱了在花园里练拳松动松动筋骨。 才卯时一刻而已,服侍惯了定远侯的小妾也匆匆忙忙的起身梳洗了,前来顾老太太房里伺候。人老了,也就没了什么吃醋不吃醋一说,何况定远侯这一去边疆就是几十年,顾老太太与他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感情在。 于是顾老太太只是淡淡的叫她们起身,也并不为难她们,道:“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你们还是仍旧伺候老爷去。也不用来请安了。” 两个小妾忙答应了,却仍旧乖巧的服侍着顾老太太吃了早饭,才往前院去寻定远侯。 定远侯起的早,儿子们也都早,去上完朝了便匆忙赶回来给定远侯请安。 大老爷有些忐忑的问定远侯:“父亲这次回来,那不知道是谁在那里守着了?不知道谁去替?” 当然是谁是新的定远侯谁去了,定远侯接过巾帕擦了擦手,回头问他:“那依你看来呢?” 大老爷慌忙低下头:“儿子不敢妄言。” 很快三老爷四老爷与五老爷也相继而来,都请了安立在一旁。 定远侯看了他们一遍,敲着桌面道:“都与我说说吧,老二的事你母亲的信里说的虽然清楚了,我还是想问仔细一些。” 怎么还是先问顾博齐的事,这话题转换的可太快了。几兄弟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却又不敢不说,便由当时去接人的大老爷跟五老爷说。 “那一日我们忽然接到食神居派来的小厮送来的消息,慌忙过去了,就见二弟躺在了地上,那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听说是,他与邱家的那个邱世安争抢一个歌姬所致。”大老爷谨慎的斟酌了一番。决定用比较温和的字眼。 五老爷便接着说道:“后来我们问了掌柜的跟许多小二小厮,都说是亲眼瞧见邱世安与二哥吵架,二人还起了不小的争执。然后......然后那个邱世安就把二哥给推下来了。” 五老爷又想起邱苍梧跟邱世安对自己说的话跟许知远的忠告,不由得狠狠的打了个哈欠,觉得四处都阴森森的。 “为了一个歌姬?”定远侯不置可否,追问道:“是个什么样的歌姬?” 那个歌姬来过侯府的,而且差点把二弟妹给气死了。大老爷便直言不讳:“就是个普通的歌姬,她一开始是邱家的,后来被邱家送给了二弟。二弟便在门子沟给她置办了一座宅院养着她,她还......怀了孩子。” “那个歌姬不是个好人。一边与二弟好,一边其实还与邱家勾勾搭搭。这孩子......听说是邱世安的。因此二弟才恼了,一路闹去了食神居,谁也拦不住。” 这么看来,一切都是巧合了。 那个歌姬恰巧就被发现与邱世安的关系,然后邱世安恰巧又没在家而在食神居,顾博齐也是恰巧一路直追去了食神居,二人起了争执,屋里的人都跑光了。就在那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顾博齐恰巧被邱世安推下来跌死了。 这也说的过去,不是,应该说是很说得过去的。毕竟那屋子里当时只剩下了顾博齐跟邱世安。两个人又刚好在打架,不是邱世安还会是谁呢?连衙门都给下了定论了,怎么会还有别人? 可如果当时还有人没走呢?那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第三个人了,如果那时候还有人。浑水摸鱼把顾博齐推下去了,又趁着没人溜了呢? 定远侯目光炯炯的看了自己儿子们一眼,若有所思。 最好不要还有别人。最好都是巧合吧。 三老爷最安静,从进来到现在几乎都没说过几句话,定远侯不免多看了他几眼,问道:“平日里你二哥这么胡闹,你们都不管着?” 管着?管的多了去了,可是他能听谁的? 没等三老爷回答,帘子就响了,原来是有人来通报说顾承宇与顾烟来了。 顾老侯爷牵起嘴角笑了笑:“原来他们还记得有个祖父。” 大老爷在旁边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开口说道:“其实昨日二弟妹便托她大嫂去通知这两个孩子了,谁知道忙起来竟没注意,一时混忘了。她们两个不知道,自然也就没来。” 定远侯瞧了他一眼,点点头往德安居去,回头又吩咐几个儿子:“做自己的事去吧,不用成日没事做围着我。” 顾烟与顾承宇果然已经等在德安居了。 定远侯一进门就先被一身素白绸衣,只在袖口跟襟口滚了一层金边的顾烟给吸引了。倒是不知道,老二的女儿居然一个比一个漂亮。 顾满美的如同仙人下凡,眼前这个却也美的不可方物,果真是两个姐妹花。 早在来之前,二人就已经想好该怎么应对定远侯了。因此一见定远侯进来,顾承宇与顾烟便跪下请罪。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可请罪的,不就是没来接么,反正已经分家了。 虽然知道是大儿媳妇忘记去通知了,但是定远侯还是有些不喜,冷哼了一声:“也不为过,你们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耽误了也是有的。” 顾烟抿了抿唇,抬眼恳切的看着顾老侯爷:“是孙女儿不好,本来哥哥要在这里住到祖父回来,好给祖父请安。是孙女儿记挂马姨娘她生了病,哥哥才带我回去的。祖父罚我吧!” 顾烟睁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你的时候总让人顿生怜惜,她说的又这么清楚而明白,人家是家去照顾生了病的姨娘呢,那到底是人家的生母。 这个小姑娘,倒是与小九不大一样。小九也有的是办法能把你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个错处都寻不到,但是却总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可是顾烟却是处处露出为难来,让人先就不忍心催逼她。 这两个姑娘在一起,难怪......难怪没有办法安静了,难怪事情这么多了。 定远侯了然一笑,随意的拂了拂袖子:“无事,记得祖父就够了,不在乎迟早一两天。” 顾烟松了一口气,欢喜的站起来,从身后的丫头手里捧过一个包袱来,似乎有些羞赧的低头捧给定远侯:“这是孙女儿给祖父绣的鞋袜,做的不好,还请祖父勉强穿着。” 倒是有心了,定远侯点点头叫旁边的小妾给收着,便问顾承宇:“听说皇上只让你丁忧一年,眼看着这一年立即就过了,仍旧回锦衣卫去?” 锦衣卫是不错,也的确是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但说破了天也就是个侍卫。 定远侯是个军人,他可以丢下一家子在边关一个人坚持这么几十年,可见其毅力跟抱负。顾承宇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不!孙儿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随后跟着来的顾承远与顾成安两人被这句话惊了一跳,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这确实是很远大的抱负了,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这八个字多难做到。 定远侯终于正视这个孙子了,摸着胡子问道:“为何想要去上阵杀敌?你如今是锦衣卫同知,年纪轻轻可以做到你这个位子的人甚少。若是一直呆在锦衣卫,你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其实现在顾承宇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但是还不够,还不够,锦衣卫有欧阳宣堵着,想要越过他很难。若是不能做到都督的位子,那在锦衣卫呆着就要受人管束,不能尽力发挥用处,呆着又能如何呢? 不如不要。 他要带兵,有了兵,他才能算真正的出人头地了。 “进锦衣卫是皇上皇恩浩荡,孙儿却不愿意一直靠着一时的功绩活着。孙儿真正的意愿是上阵杀敌,去为百姓守边关!” 为百姓守边关!顾承宇目光炯炯的看着定远侯,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脸肃然,再次开口:“我要学祖父您!” 真是会拍马屁啊! 顾承远与顾成安两人看了他一眼,立在一边并不答话。 二叔他人不怎么样,但是生出来的儿女一个个都厉害的很。就算拍马屁都能拍的这样又准又稳。 定远侯哈哈大笑:“好啊!” 不管是真是假,去边关总是好事的。 守着边关,就不必守着那么多心眼子了。 顾成峰恰好在此时进来,笑着扑在定远侯腿上,大声学着顾承宇的语气:“我也要去守边关,替爷爷守边关!” 定远侯便哈哈大笑:“志气甚好,甚好啊!” 顾成峰虽然小,但是行为处事却一点儿不输给顾承宇,说的话看似没有道理偏偏却又很有道理,定远侯阅人无数,当然更加能看出这个孙子的与众不同。 能把顾老太太那么难缠的人都哄的那么服服帖帖的,能让大老爷三老爷与四老爷五老爷一起赞赏有加,还能跟顾承远顾成安打成一片,能让顾成志提起他就笑盈盈的,这样一个孩子......哪里有那么简单。 老二确实是捡到宝了,看生下来的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XBaoShu.com 第三章 所为何事 要是日日跟着这群心眼比她们这群大人还多的孩子们打交道,也难怪顾老太太总是生个不停的气了。不是被这个撺掇了,就是被那个撺掇了,不生气才是奇怪呢。 小鬼头们人不大,但是鬼心眼倒是一个比一个多,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静默了一会儿,顾锦与顾槿两个人也准时来请安,顾承栋倒是晚了一会儿才到,见了定远侯就立在一边不敢上前。 顾承栋从小被娇惯坏了,虽然进学了许久,但是却是活脱脱的一个纨绔子弟,什么也没学到,最近才开始被柳氏捉着认真教养,因此以前的威风都没了,反而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小少年,再也没听见他嘴巴里冒出过脏话来。 人变了,胆子也变小了,再加上顾成峰的风头劲,他在顾老太太那里也不算是很受宠爱了,因此收敛了许多,养成了谨言慎行的习惯。 定远侯差点没瞧见他,招手叫他上前了,问道:“最近学的是什么?” 顾承栋有些窘迫的低下头:“才学了四书。” “以前的功夫都用去玩耍打架了。”定远侯哈哈一笑,却并不怪罪他:“知错就改就好,我给你出个题,你回去给我写一篇文章来。” 顾承栋生怕回去会挨五老爷的打,慌慌张张的应了,就急急忙忙的告退要去做文章-----最近五老爷管他管的死紧,下手也狠。要是知道老侯爷给他出了题目而他做不出来,那到时候免不得又是一顿打了。 偏偏五太太最近也不溺爱他了,不仅不劝着,有时候反而还跟着斥责,弄的顾承栋实在是疲惫不堪。 家里的这些孩子其实没有一个算是好些的。 也都怪家里的环境不好,顾老侯爷叹了口气。 守住了边关,到底把家里弄的乌烟瘴气了。一个妇道人家,果然靠不住。 这一下子就把这些孩子都弄得不自在了,顾老侯爷自己也有些尴尬-----没有一个像个正经小孩子的,通通都老成持重,真是太不好玩了,太不好玩。 都跟个小大人似地,问个话都能吓成那个样子,有什么意思? 顾老侯爷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便挥手叫她们同去顾老太太的里屋请安。 顾满随后进来,见了定远侯就裣衽施礼。 定远侯叫住她。道:“你随我来。” 顾成峰猜到了顾老侯爷为何要单独叫住顾满,肯定是为了进宫的事。 这要是把皇后的意思说了,定远侯会怎么决定呢?是迫不及待的答应,还是彻底的拒绝? 他想的自己都有点头疼,干脆就不想了,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开始思索起目前的处境来。 其实现在的状况已经算是不错了,没了顾博齐那个处处拖后腿的渣爹,他们的日子明显好过起来。顾承宇也带着顾烟分家出去了,暂时没有什么威胁。 可是却转瞬要担心起自己的婚事来,顾满苦笑着牵了牵嘴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 “皇后娘娘只请了你们三个姑娘。是为了何事?”定远侯将昨日便该问的话问出了口,好整以暇的看着顾满。 顾满是个聪明人,从昨天的短短相处就能看出来了,跟聪明人说话。是没有那么多麻烦的,直说就好了。 “回祖父。”顾满福了福身子,抬头看着定远侯:“皇后娘娘的意思。大概是替赵世子相看世子妃。” 赵世子,赵王世子?定远侯想起最近盛京最轰动的一件事------陈家起复的事,陈起先那个老头子总归是该安息了。 想起赵世子,不免就想起当年左顺门的事,那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就连他在边关都有所耳闻,知道这个世子是不受赵王待见的。 当时他还难过了一把,替陈起先那个老头子难过,孙子什么的都没了,还以为连这个外孙也保不住了呢,谁知道这个世子倒是安安稳稳的一直活了下来。 现在还转眼就到了要娶亲的年纪了。 先是封了郡王,很快就要一身两爵,现在又是皇后亲自替他相看世子妃,这个世子看样子已经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了呢。 “还有一个是清河崔氏的崔家,另一户是当今淑妃的娘家欧阳正宏家,皇后娘娘倒是对这个世子很是重视。”定远侯说道:“你瞧着皇后的意思,是比较倾向于哪一家?” 还用瞧吗?人家都已经明说了,还上威胁了呢。 “祖父,皇后她的意思是,定下我了。”顾满平视前方,将这句话说的一点波澜也没有,无惊无喜,也无怒,只是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皇后还说,我还有个当陈王世子妃的姐姐。” 这就是看上的意思了?定远侯坐在窗前,招手唤顾满至对面坐下,先问她:“那你自己呢?你如何想?” 你......如何想? 这句话居然会是从定远侯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他并不一开始就欢欣雀跃,也并不一开始就为了皇后背后暗藏的意蕴而担心,而是开口问她自己的想法。 顾满还以为,他会如同顾老太太那样,先就给她定下结局,可是定远侯没有。 果然是不一样的,难怪外祖父说,你祖父是不糊涂的。 顾满坐直了身体看着定远侯,开口答话:“这并不取决于我如何想,祖父,皇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没有余地。” “不,还有。”定远侯打断她,看着她微笑:“小九,你要记住一件事。这个世上没有事情是改变不了没有余地的。” 看着神情微微有些错愕的顾满,顾老侯爷笑了,指着棋盘告诉她:“就像这样,你看我是不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了?” 黑子已经被逼到了角落,看来是必输的。顾满点了点头。 定远侯却又忽然落一子在正中:“可是你瞧,我这样呢?” 顾满缓慢的顺着定远侯的手指看过去,慢慢的瞪大眼睛。 “所以小九,你别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那么难,其实有时候说起来,一点儿也不难。总会有路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顾满起身行礼:“祖父说得对,孙女受教了。” 所以,这件事情其实还有转圜的余地,不必那么急着就定一辈子,也不必急着答应。 顾满想了半响,忽然想明白了。 皇后为什么要逼得这么急这么紧呢?因为知道顾家跟王家的能量,可是她虽然可以作主,但是还有很多人也可以毁了这门亲事。 比如说赵王,赵王妃。 再比如,六皇子。 再再比如,皇帝。 现在谢庭已经是天下独一份的郡王身份,是众皇孙之冠,若是再有一门这样显赫不过的亲事,那招来的麻烦跟嫉妒可想而知。 只要顾家固辞,只要顾家的家主不动心,那王家肯定也是看外孙女自己的意思的。 那这门亲事的取决权,最后还是在顾满手上。 所以皇后才越过顾满的祖父母,越过顾满的母亲,而单独把顾满叫进宫去。虽然说是先相看,又未尝没有看顾满年轻,先威逼利诱施压的意思。 那,现在就是看定远侯如何看,顾家怎么看这门亲事。 顾满抬起头看着顾老侯爷,随即又垂下头问道:“那,祖父的意思呢?” 倒是会倒打一耙举一反三,顾老侯爷并没有一点不开心的意思,反而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推开窗子,叫顾满往外边看。 “小九,你是祖父看过的孩子里边,最聪明的。”他转头看了一眼立在窗前的小姑娘,小姑娘眉目如画,微微蹙起的眉头都反而更添娇媚:“可是你也是祖父见过的,最蠢的孩子。” 顾满心内一震,抿唇一言不发。 “你做了很多事,祖父都听说过。在边关的时候,我便听说过你,许多人都说你果决勇敢,敢做人所不能做之事,无论是许知远还是昌平公主,你都做的很好,是非常好。总是一击必中,不留余地。”定远侯负手而立,并不再去看顾满的神情,继续说道:“可是你似乎也忘记了,进退有度的道理。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你怎么就从来不给自己想想后路呢?或者说的更贴切一点,你怎么就从来做事都一定要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呢?” “你看看你哪一次是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的?我所说的保全,不是性命无碍,也不是说能抽身而退,而是指能置身事外。” 能入敌阵全身而退不算什么大本事,大的本事是,伤人一千,自损无分毫。 顾满还是太急功冒进,太过贪成功了啊,到底还是年轻了。 如同醍醐灌顶,顾满瞬间明白了定远侯的意思,第一次对着这个祖父露出了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瞪大眼睛有些激动的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祖父的意思了!” 所以说,这个姑娘是自己看过的最聪明的姑娘了,总是一点就通,总是这么聪明。这也是好事,这算是好事啊。 顾老太太做的那才叫蠢呢,白白的放着这么一个聪明姑娘不用,反而要把人家往外面推。XBaoShu.com 第四章 问字 这就是做人,这就是做事的道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死仇不必穷追不放,有时候活着,反而要比死了更艰难。 “小九,你想做什么呢?”定远侯终于回头去看顾满,这一眼有探究,有质疑,有问询,并没有不满或者不屑。 顾满愣在当场,比先前顾老侯爷说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还要迷茫。 是啊,要做什么呢? 重新活了这一世,她要做什么呢?竟要做什么? 顾满捂着胸口矮下身子,觉得很难受,心口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重新活过来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一定要保住一切,一定不能让顾烟跟顾承宇再害死自己。 她是一直在这么做的,可是中途的意外太多了。本来该死了的王氏活了下来,还生下了顾成峰,顾昭也并没有如同上一世一般被那个上一世是北安王的许知远糟蹋。 那还有什么事呢?她在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放不下,还有什么事要做? 她想不清楚,手腕隐隐作痛,忽然往后一倒,晕倒在了地上。 “姑娘!”今日跟着来的是抱玉跟执画,二人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扑上去,却见顾满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是真的晕过去了,是真的晕过去了,不是跟以前一样用来吓人的,不是。 她们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恍惚又想起了那个时候,姑娘被那个刘姨娘的毒毒伤了,晕倒在床几乎五六个月的时候。 想到了这一点,两个人更加吓得半死,有些抱怨的哭着控诉顾老侯爷:“太爷这是怎么了?我们姑娘可还好没多久呢!” 这又不是他害的嘛,人想不通事情的时候当然就该休息着等想通了的时候啊。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然后正色吩咐她们:“好了!现在也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还不快带你们姑娘回去,然后请大夫来呢?” 顾家安静了几个月之后,再一次陷入了混乱,这一次还是因为顾满。 顾满又病了!而且这一次居然是因为跟顾老侯爷说了几句话晕过去昏迷不醒的,这说出去真的都要笑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顾老侯爷多恐怖多不慈爱呢! 顾老太太愤愤的埋怨:“请什么请?!凭什么给她请大夫?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呢,被说几句都说不得了?以前顶撞我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玻璃人儿似地动不得啊!怎么就晕过去了,这要是现在出去请大夫。人家咱们看你们老太爷,咱们看我,怎么看咱们顾家?!不许去请,谁也不许去!咱们顾家丢不起这个人了!” 徐嬷嬷跟周嬷嬷忙着安慰她:“老太太这话说的,九姑娘的病才好了不久,哪里就是因为老太爷的话晕过去了呢?肯定呀,是那毒发了!咱们不仅要请大夫,还该请那孙天师一起过来给姑娘看看才是呢!” 这一言倒是真的提醒了顾老太太,顾老太太十分不情愿的哼了一声。又终究心不甘意不平:“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怎么说都没事,现在倒是变了,说几句就受不了了?哪有那么古怪!” 她心中其实还是很高兴顾老侯爷教训顾满的。所以抱怨了几句也就罢了,又盯着周嬷嬷:“去问问老太爷的意思,他要是说请,那就请。不说,那就不许请!” 周嬷嬷心道人家早就已经去请了,哪里是来问允许不允许的?面上却还是温顺的道是。慢慢的退出去了。 汀兰就有些担心的追出来,拉住周嬷嬷悄悄的叮嘱:“妈妈可别听老太太的拦着不许请大夫。九姑娘病了可是大事......不然,那边可不罢休。”汀兰做了个手势,又道:“还有十八爷在呢,有十八爷磨着老太太,请大夫也就是迟早的事,可别现在就得罪了九姑娘。” 是啊,现在可得罪不起这位九姑娘。 周嬷嬷点点头:“我都晓得,你放心。”说着又朝里面努努嘴:“姑娘还是快进去伺候吧,省得到时候又惹麻烦。” 汀兰唉了一声,到底又说了一遍,这才进去了。 这算什么事啊?汀兰姑娘居然开始为别的主子姑娘说话了,这可少见的很,真的是那位九姑娘来头太大了不能惹?周嬷嬷摇摇头,往明月楼探听消息去了。 顺便去告诉王氏,老太太说千万快请大夫来才是。 王氏第一次对自己的公爹生了怨恨,之前定远侯说她的不是她也没一点儿生气的地方,可是现在他却又害的顾满晕过去了! 这是有多看不起二房,有多想二房倒霉啊! 阿满哪里做错了,哪里做错了?怎么就要招的这么多的麻烦? 她抱着顾满不肯撒手,听见顾老太太那里派周嬷嬷来了,先就冷笑一声,随即大怒:“让她滚!让她给我滚!这里既然容不下我们,我们这就收拾东西走!我们这就走!” 这是第一次王氏发这么大的火,以前从来没有过,就算是跟顾博齐闹别扭,这位夫人也是顾面子的,也是冷冷淡淡的,跟顾博齐无声的表示愤怒罢了。那次清理府里的那些厨子厨娘,王氏也是派人出面,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看来这一回事情确实闹大了,看吧,一向好说话的二太太都被气成这样了,九姑娘也晕了,肯定没好事。 清音跟蒙雨对视一眼,正要上前相劝,王氏却猛地拔高了音量,几乎是吼着冲清音跟蒙雨道:“我说让她们滚,让她们滚,你们没听见吗?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一边又挣扎着要起身,泪流满面的拉着齐嬷嬷:“快!嬷嬷,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去叫我哥哥来,去叫我哥哥来,这里活不成了,活不成了.......” 二太太也是被吓坏了,确实怪不得二太太啊,瞧着这接二连三的事-----丈夫莫名其妙为了一个外室死了,随后儿子竟然被小妾给绑了去了,女儿被下了毒好容易好了,忽然又被老太爷给气的又晕了。 这搁谁身上都是会气疯的啊。 齐嬷嬷不知道怎么办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立即去收拾东西,僵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好,又担心顾满,不由得也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太太!”月桐却忽然闯进来,拉着王氏就不撒手,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道:“太太,前面来客了,老太太让您去待客呢!” 待客?待客!现在自己的女儿成了这样,不说请大夫的事,反而还要让自己出去待客?!真是欺人太甚了! 王修盈第一次失去了理智,猛然甩开了月桐的手,大怒:“不去!待什么客?!待什么客?!我的女儿都要......都要不好了!我还出去待客?!”她到底是不忍心对着顾满的事情说不吉利的字眼,说完这一句话却崩溃了,坐在床沿看着顾满大哭。 “太太,来的是赵王妃,她似乎有什么急事,非要见太太您不可。”月桐心里也知道王氏委屈,也知道顾满可怜,可是这赵王妃的事也确实不算是小事啊。 赵王妃又怎么样?此刻就算是周王妃齐名妍来了,她也说不见就不见! “母亲!” 王氏正要再次开口拒绝,却看见顾成峰面色沉重的进来,道:“母亲还是去吧,姐姐这里,我看着呢。” “十八!”王氏跟找到了主心骨似地,哭的更加厉害了,拉着他去看顾满:“十八,你快瞧瞧你姐姐,你姐姐又不好了......” 顾成峰拉住她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一些,安抚道:“我知道,儿子都知道的。母亲放心,姐姐不过是气急攻心所以晕倒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大事。母亲先别着急,外面找您呢,您先去吧。” 可是,自己女儿都成这样了,为什么她还要去帮顾家待客? 顾家欺负自己真的是上瘾了吗?是上瘾了吧?欺负人很好玩吗?要把她们这样戏耍! “母亲,赵王妃指明要见您。”顾成峰指出重点来,吩咐月桐:“月桐姐姐,你带母亲去重新梳洗匀面,再出去吧。” 又转过头重新拉着王氏:“我知道您担心姐姐,也气祖父他。可是祖父这样做其实也不是坏事......” “这样都不是坏事,那什么才算是坏事?!”王氏再一次炸毛了,一生气就容易不想事,口不择言道:“我这就去问问他,问问他是什么意思!要是他说不出来,我就让哥哥来说......” 顾成峰叹了一口气,到底拉住了她,道:“母亲!先办了眼前的事情要紧!” 王氏如同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力气的到了花厅,瞧着打扮得彩绣辉煌的赵王妃,没什么精神的互相见了礼,就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不知道王妃这回来是有何贵干?” “问字!”既然人家都不客气,赵王妃自然也单刀直入,缓缓吐出两个字。XBaoShu.com 第五章 就不 在这个世上走,没有人是可以不用知道方向跟目的就走的一路顺遂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走的更加辛苦。 顾满就是那个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她怀着一肚子的愤恨重生回来,似乎是为了报仇,可是当仇人一个个都死了的时候,她忽然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胡太医给看了病症,点头道:“不妨不妨,这是气急了迷了心窍,休养几日也就好了。” 气急了,迷了心窍,果然跟定远侯说的一样,虽然已经从定远侯那里听见了原委,但是顾成峰总归不能完全放心,直到此刻听见胡太医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急忙让人伺候胡太医开药。 这家的九姑娘真是经常三灾九病的,怎么小小一个人儿总有这么多毛病呢?说起来总不是什么福气之象啊,胡太医开完药叫童子提着药箱出门,这番话到底是不敢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等从偏门出了侯府,小童儿就凑过来贼兮兮的看着胡太医,道:“师傅师傅,这个顾九姑娘是不是招惹了什么邪祟了啊?怎么回回都动不动就晕倒?” 胡太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的挥手道:“去去去!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也晓得什么是邪祟?再乱说话,当心人家的棍棒打下来!” 童儿万分委屈的瘪瘪嘴,嘟囔道:“我又没有说错,那顾九姑娘上回不就是请了天师才好的嘛?这回说不定还要请天师去,师傅您要是治不好她,可是得惹人笑话的。上次师傅跟黄师傅就惹人笑话了......” 真是忍无可忍了,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胡太医伸手狠狠的凿了他一个豆子,怒道:“叫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尽说些不好听的话!怎么就治不好了,怎么就治不好了?那不过就是个小病。连安神药也不用开就能好的,你师傅我还会治不好这个?你说笑呢吧!” 小童儿被打的抱头鼠窜,哎呀呀的叫唤个不停,到底人年纪小,背着个药箱也能蹿的飞快,胡太医追不上,又想到上回确实没能治好顾满,连人家是什么病都没摸出来,顿时觉得丧气,转念又想。那天师都说了,他也是因为机缘巧合在贵州呆的久了才知道什么蛊毒的,自己是学正统医学的,哪里会跟那什么天师一样到处乱跑嘛! “去煎药吧。”顾成峰并不知道胡太医与他的童子闹的事,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将药方给了沛音,又吩咐道:“让清音好好的盯着二太太那边,看看二太太什么时候接待完客人了,记得过来告诉。” 知道顾满没事了。沛音也就放心了几分,答应了正要出去,却又转过头来,似乎有些担心的看着顾成峰。挣扎了半日还是开口问道:“可是公子,这老太爷一回来就与咱们姑娘过不去,到时候会不会......” 会不会又是另一个顾老太太,天天都变着法儿的找顾满的麻烦呢? 顾成峰摇了摇头。提到这件事情倒是语气轻快,放心的冲沛音挥挥手:“不会的,你放心就是。老太爷这是在帮九姐呢。怎么会跟她过不去呢?” 什么?沛音瞪大了眼睛,很有些不解。 这怎么就是为了顾满好了呢?一回来就把人给气晕了找大夫,这还是为了人好?未免太可笑了吧,可是说这话的又是平日里与顾满最亲近不过的顾成峰,让人又不能不当真。 这......沛音摇摇头仍旧有些不解的出去了,吩咐执画去拿药给秦娘子煎,自己坐在廊下守着,侧着耳朵听里边的动静。 面前的少女长得很精致,确实是很精致的,他活了两世,见过的女子无数,却从来没见过漂亮成这样的姑娘,五官跟雕刻出来似地,没有一丝地方不妥帖,恰到好处的摆放在脸上,让人瞧着就心生欢喜。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姑娘,上一世死的那么惨。 会不甘心吗?会吗? 顾成峰伸出手去替她掖了掖被角,看着她有些怜悯心疼的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是不是不甘心呢?所以你这一世才会这么憎恨邱家? 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恨这个世界,恨毁了你的人? 顾成峰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哪里会有这么多重生回来复仇的人?不是人人都能这么幸运的。 顾老太太点了两滴清凉膏抹在太阳穴上,终于抑制了些头疼,回过头来看着周嬷嬷问:“怎么样了?醒了么?” 周嬷嬷连明月楼的门都没能进去就被追着赶出来了,哪里能知道顾满醒了没醒?但是她虽然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却不敢真的就实说出来。这说来说去,也没见过一个当祖父的人把孙女儿给气死了的啊,王氏生气也是有道理的。 要是这事情再闹大了,那才真的没法儿收场了呢。 周嬷嬷就弓着腰笑嘻嘻道:“没事没事,大夫说休养几天也就好了。” 她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跟着顾老太太这个主子,要是不会说几句瞎话,那真是不用混了。 顾老太太听这么说,才缓了心里的怒气,笑了一声道:“我就知道,哪里有那么了不得的?还被气晕了,真是......” 她停了下来,又不再说下去了。 周嬷嬷就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猛地松了一口气。 赵王妃喝了一口茶,有些惬意的赞赏道:“好茶!” 王氏挤出一丝笑来,心里只记挂着如今还没醒的顾满,道:“王妃别拿我们取笑了。” 取笑?谁有空拿你们取笑?! 郑氏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当年她当姑娘的时候就很瞧不上这个王修盈,虽然她家里的官很大,虽然她也很漂亮,可是莫名的就是让人瞧不起。 为什么呢?因为她懦弱啊,开个茶话会,被人抢了风头也不敢吭一声的,这么个木头人,交了朋友多没趣儿? “顾夫人说的哪里话?这怎么会是取笑呢?你瞧我这不都亲自来了吗?”她朝身后看了一眼,立即有人捧着一张烫金的红帖子送上去给王氏。 “顾夫人好好瞧瞧,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的来找顾夫人提亲的,这哪里会是取笑啊?” 真的是求亲!还是替谢远来求的! 王氏慢慢的坐直了身体,花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赵王妃是在说什么。 “可是......”王氏看了郑氏一眼,正想问那个显得自己特别愚蠢的问题,为什么。然后她却忽然又闭嘴了。 这还需要问吗? 如果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女儿其实代表着什么,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的觊觎,那她不仅仅只是懦弱了,那简直是太蠢了,蠢的不可救药。 如今谢庭眼看着越来越得宠,但是谢远却不是长,虽然也算是嫡出但是身份较之谢庭却还是要低一等的。 那用什么来压制压制这个少年呢? 当然是婚事。 婚姻大事,结两姓之好。 拉上一个庞大的岳家,这才是对如今失去了外家郑家帮助的谢远,最有利的选择。 郑氏倒是真的敢开口,却也不想想她们愿不愿意答应。 王氏彻底平静下来了,对啊,如今阿满躺着呢,不能等什么事情都由阿满一个人扛着,不能让她一个人再为她们想好所有事情了。 王氏啜了一口茶,笑意盈盈的看着郑氏,伸手缓缓的将那帖子给推了回去:“这......怕是不能如王妃您的意了。” 拒绝了!这竟然是拒绝了?郑氏刚刚喝进嘴巴里的茶咕咚一声吞进了肚子,差点没烫坏她的肠子。 居然被拒绝了!难道王修盈也开始开窍了,知道她们郑家现在倒霉了,所以不肯把女儿嫁进来? 邱嬷嬷撇了撇嘴,心里对这王氏十分不以为然。 装什么装啊?你家女儿凶狠成这样,又邪门的很,有人要就不错了,何况还是堂堂的正牌皇孙来求娶呢,居然还敢拒绝,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邱嬷嬷认定了王氏这是欲拒还迎,心里虽然不屑,面上却还是陪着笑说道:“唉哟,我们王妃可是一片诚心来的呢,顾夫人这拒绝的也太快,忒不近人情了。” 不近人情?从此以后,不论是谁敢打顾满的主意,她都要不近人情才好呢! 王氏仍旧笑着,她现在才发现笑起来其实也不费什么事,习惯了也就好了。 “王妃,我们阿满现在年纪还小,身上还带着孝呢,王妃您......”王氏看见郑氏越来越差的脸色,又道:“这个时候谈婚论嫁,未免太不合时宜了,还是算了吧。” “盛京中的名门淑女多的是,我们阿满还未出孝,实在是不敢耽搁了皇孙。还请王妃另择淑女,我们就不留王妃了。” 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果然是见她们郑家倒霉了,连胆子都炼出来了。 郑氏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氏,道:“看来是我孟浪了,请顾夫人不要见怪。” 邱嬷嬷低头瞥见赵王妃捏着的扇子扇面都已经变了形,不由得低头退在一旁。XBaoShu.com 第六章 活着 执画端了水要出门,恰好碰见抱玉抱着一个食盒进来,就站住了脚有些诧异的问道:“这是什么?” 是啊,现在明月楼里已经有了小厨房,很少会出去跟大厨房要吃的,而王氏那边又不知道为什么跟顾老太太发生了些争执,此刻想必是没功夫送东西过来。 这个食盒难道是十八爷送来的吗? 抱玉跑出去一趟费了许多力气,此刻拿帕子擦了脸上的汗,才冲执画笑道:“这是食神居送来的。” 食神居?食神居好端端的往这里送东西做什么? 执画更加晕了。 抱玉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戳了她一指头,嗔道:“你忘记啦?这食神居是谁的?” 食神居是谁的呢?当然是赵王世子的啊!她们也曾经陪同姑娘去过的,十八爷还最喜欢吃那里的菜了呢。 执画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有些感慨:“这位赵世子还真的跟一般的王孙贵族不一样,真是个记情的人。” “还没瞧见里面究竟是些什么呢,你就又开始感叹了。”抱玉笑了一声,将食盒的盖儿揭开,顿时香气四溢,廊下的猫儿开始喵喵的叫个不停。 沛音有些疑惑的跟出来,见了这个食盒也是一愣:“太太那边送吃的来了?” 秦娘子的手艺很不错,做的饭菜也是很好吃的,因此王氏那边也除非是有什么稀奇果品,向来不送东西来,现在突然送过来,难怪沛音有些吃惊。 何况那边听说又闹起来了。 “不是。”抱玉忙摇头:“这是食神居送来的。说起来姐姐您也知道,就是您一直念念不忘的茶蘼花粥呀。” 哦对,是有这回事,她曾经跟着喝过一次,便觉得通体舒畅。又开胃益气,确实适合如今的顾满用。 “那这又是什么?”沛琴闻言凑过来,指着底下的托盘,好奇的问道。 抱玉将那隔层里的粥端出来交给沛琴拿着,自己从第二个隔层里掏出一提水汪汪的晶莹剔透的葡萄来,有些得意的笑道:“是香药葡萄,世子说这个天气吃这个最好不过,放到井水里湃一会儿子就更好了。” 这位世子还真是个好人呢,就因为顾满的那一碗鸡汤而已,竟然这么舍得。陆陆续续的也来送过很多次吃食了。 “这底下一层还有虾腊跟一些肉干儿,都是世子送来的。”抱玉还要打开,被沛音拦下了,便道:“姑娘若是醒了,喝这个粥在妥帖不过的。” 沛音点点头,道:“拿进去吧。” 送走了气的面色都发紫了的赵王妃,王氏便带着丫头们转过后头去建顾老太太-----她虽然记挂着顾满,但是这件事情却也不能不去跟顾老太太说一声。 顾老太太抿着唇看着面前的王氏冷笑:“你如今腰杆子更硬了,我说什么你也不听了。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先来问我,自己私自就做了决定,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王氏本来就因为顾满的事被气的不轻,现在听见顾老太太又开始念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顿时尖叫一声打断了顾老太太的话,哀哀的哭道:“老太太!阿满如今还带着孝呢,难道我不该回绝吗?老太太要是这么说,那媳妇儿真是无地自容了!” 顾老太太被这突然的一声尖叫吓得手一抖。手里的茶杯顺势滚落在了地上,正要大怒,却听见王氏委委屈屈的这句话。顿时顿住了手:对啊,现在还是自己儿子死了一年呢,自然是说不成亲的啊。 既然说不成亲,那王氏拒绝错在了哪里呢? 本来就是没错的事情,这样一质问,倒好像显得她这个亲生母亲根本不在乎儿子的事,连儿子死了多久都不记得了似地。 她抚了抚胸口,虽然知道这件事情王氏做的有道理,但是却还是不肯松口放下面子说话。 王氏便哭的更加厉害了,一下子就打湿了两条手帕子,进进出出的丫头们都屏声敛气的,看着王氏的目光却是同情的。 怎么顾老太太现在还这样呢?好不容易好了一阵子,又开始打鸡骂狗起来,成天的就知道刻薄媳妇儿们,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顾老太太到底是没忍住,呵斥道:“行了!女儿们都快嫁人的人了,还哭!哭什么!不过问你一句话,哭成这样给谁看呢?” 真是烦也烦死人了,以前虽然也一副木头人的样子,但是也不是动不动就哭的,现在只要一张口不是哭就是哭,烦人! 幸好顾老侯爷来解救了她,顾老侯爷看了王氏一眼,出言夸奖:“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王氏对他的气还是没消,却不敢不恭敬,站起身来朝他行礼。 定远侯挥挥手免了,笑道:“你也别怨我,阿满这孩子心思太深了,气气她,让她哭一哭,气一气也是有好处的。” 王氏没怎么明白,抬头疑惑的看着定远侯,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定远侯却并不再多说了,道:“你去吧,想必她就要醒了。让她先好好的养几天,别急着来见我,想清楚了再来也不迟。” 王氏迟疑的点了点头,行礼告退了。 顾老太太便忍不住气骂道:“无法无天!就这么叫她走了?” “她哪里做错了?”定远侯一点儿也没受顾老太太的影响,又喝了一口茶:“是你自己总是咄咄逼人。告诉你这么多次了也不见你改,你才是真正的不懂事呢。” 顾老太太气的不轻,捂着胸口没好气的看着顾老侯爷,冷笑道:“你定是巴不得早点气死我!” “别总是死呀死呀的!”定远侯脸上的笑意依旧,声音却有些低沉了:“说的好像死了比活着容易似地。” 活着当然不容易了,但是想活着的人多了去了。 陈继元站在清凉寺门口,紧张的都差点尿了裤子,脸色惨白的像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带着哭腔冲眼前如同修罗一般的男人喊道:“你别过来啊!别过来!” 陈嘉言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心态真的很奇怪。 陈家繁盛了这么多年,有了这么多根基,但是却被这个整个家族都看不起的小人,轻轻松松的就给毁了。 虽然说这中间还有赵王跟郑家的联手陷害在,但是要是没有眼前这个里通外贼的卑鄙之徒,陈家绝不会走到这种境地的。 陈家不会走到这种地步,他也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一向疼爱他的祖父跟父亲死在他的面前,更不会看见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妹妹被尖刀插过肚腹挂在树杈上。 要是没有眼前的这个人,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不用隐姓埋名,谢庭也不用九死一生早早就失去母亲。 都怪这个人,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都是陈继元这个混蛋! 谢庭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他红着眼睛站定在陈继元面前,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狠得下心来让全族的人都死? 为什么你能连你自己的父母都杀害?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顾念骨肉亲情? 为什么你要把我,把我们送下地狱煎熬? 陈继元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缩在了墙角连话都不会说了,磕磕巴巴的喊救命:“别过来啊......你们别过来!什么为什么?!我想出来,那帮死老头子不准我出来,他们不让我活,当然自己也别活了啊!” 他到现在还是把这句话说的理直气壮,好像死了的那一百多个人不是他的骨肉血亲,好像那被逼着从王妃的位子而去上吊的女子不是他的亲妹妹一样。 谢庭想起赵王妃陈氏死的时候尽力的也要将他推出屋子,不让他瞧见母亲惨死的情况,顿时气的哭了一声:“你这个混蛋!” 你这个混蛋! 你不是人! 随即就扑了上去,常春用尽了力气都没有拉住。 陈继元不是谢庭的对手,虽然他大了谢庭二十岁,但是他却不是谢庭的对手。 拥有仇恨的人下手的力度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那就是一头饿狼,不顾一切的只想要把对手拆卸入腹。 陈继元怪叫了一声,下死力气推开谢庭,嗷嗷叫的往后退。 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哭的还跟个小孩子似地,吓得魂不守舍。 “你们放过我吧,我也是陈家人啊,我还是你的叔叔,你的舅舅呢!陈家人少,我也姓陈啊......”陈继元还没说完,腮帮子就挨了重重的一脚,顿时牙齿磕到了舌头,血流如注,两颗牙齿也没了。 陈嘉言血红着眼睛看着他,吼道:“你住嘴!你也配当陈家人?!我呸!” 血啊!这两个家伙是来真的,他们是真的来报仇的。 陈继元嘴巴里流出来的血很快滴到地上,浸在泥土里沾上灰尘,变得暗红起来。 他们太狠了,太狠了,这是来要他的命来了啊! 陈继元捂着腮帮子呜呜呜的只知道哭,连滚带爬的栽了好几个跟头,转过身飞快的飞奔起来。 快跑!快跑!晚了就活不成了,晚了就活不成了! 这些人真的是会吃人的!XBaoShu.com 第七章 葬身犬腹 但是他到底也跑不远,能跑到哪里去呢?这个地方可是陈嘉言跟谢庭两兄弟挑好了的,怎么会出什么差错? 这个害死了陈家满门的人,怎么可能被放过。 这种败类人渣,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瞧着陈继元那窝囊的样子,常春狠狠的呸了一声,替自己的主子觉得心酸。 失去最疼爱他的母亲,从人人羡慕的被皇后跟赵王妃捧在手里的世子变成了赵王府里人人可欺的孩童。 他失去了多少? 算不清的,这笔帐怎么算都算不清。 常春想起谢庭一个人带着阿黄坐在院子的回廊里,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就是一整天的时候,不由得抬手擦了擦眼角。 所以说这种人就活该死了算了!下地狱都是轻的。 陈嘉言拔腿就要去追,谢庭却面无表情的伸手将他拉住了,道:“不用追。” 不用追?难道要放过他? 陈嘉言做不到,就算现在是天王老子站在他的面前,都别想可以拦住他杀了这个人。 谢庭却从旁边常春手里接过两张弓来,递给陈嘉言一把,言简意赅:“用这个。” 对啊,用这个,追什么追? 让他享受享受逃命时候的胆战心惊的心情吧,让他也尝一尝曾经陈家人受过的所有苦楚。 陈嘉言张弓搭箭,谢庭瞄准了那个跑的极快的身影,道:“别射死,抓活的!” 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陈嘉言放手,离弦之箭稳准狠的扎进陈嘉言的左腿,他哀嚎了一声双腿噗通跪倒在了地上,抱着左腿鬼哭狼嚎起来。 谢庭与陈嘉言走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原来你跟着他这么多年。什么也没学到。你该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当年是谁让陈氏一族几乎满门灭绝,当年是谁让还是四岁孩童的陈嘉言跟谢庭从此从天堂掉落地狱,现在都该一一的付出代价了! “别!”陈继元强忍着痛往后缩了缩,痛哭流涕的求谢庭跟陈继元:“求你们了,求求你们看在同是姓陈的份上,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看在同是姓陈的份上放过我们?!为什么你不放过祖父?为什么你不放过我父亲,为什么你不放过我母亲!”陈嘉言失去了理智,丢下弓双手揪住陈继元的衣襟将他拎起来,赤目而视:“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不看看我们姓陈的面子啊?!啊?!” 陈继元又呜呜呜的哭起来。没忍住涕泪横流:“那你们也不能杀了我,这案子是三司判的,我没被判死刑的,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不能杀?凭什么不能杀! 现在谁还会在意这条狗的死活,杀了他也没有任何人会在意。 陈嘉言冷笑了一声,松开手看着陈继元重重的跌坐在地上,眯着眼看他:“我说能就能,你今日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你不信,就试试看。” 这是要来真的,这两个死孩子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陈嘉言领悟了这个事实。哭的更加起劲了:“可是,可是我手里有东西,有东西啊!你们也知道,也知道的。我一个人怎么可能灭了陈家呢?我还有证据的,我可以帮你们啊!我可以帮你们,你不知道吧。你那个父亲最可恶了......” 谢庭伸出脚把几乎要癫痫了的陈继元重重的又踢了出去,冷笑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我更加知道你没有,你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跟你书信来往的都是郑光实,你拿什么来帮我?!” 陈继元睁大眼睛半响不能说话应声,终于当着众人的面便溺了。 常春捂住口鼻嫌恶的瞧了他一眼,没想到陈家还会出这么一个孬种。有这种小人在,难怪陈家全家会被害了。 人就怕无耻,就怕脸皮厚,就怕没有廉耻心。果然是如此啊。 陈嘉言还在不停的磕头求饶,但是再没有人看他一眼了,连打都不打他了。 看样子是不打了,陈继元心里一喜,左腿的箭伤却又开始疼起来。 腿受伤了,逃也逃不快啊,他在心里飞速的想着后路。 谢庭站了半响,回头指着陈继元:“把他带走!” 去哪?这是要去哪儿啊?陈继元杀猪一样的干嚎起来,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却拗不过几个人的力气,硬是被拖走了。 一路都是泥沙,陈继元吃了一肚子的沙子,一咧嘴就只能招来更加多的沙尘,只好合住了嘴巴,不敢再哭了。 陈嘉言拉着谢庭要往那边走:“不!不能就这样放过他!我要宰了他,我要亲手宰了他!” “施主!”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快要魔怔了的陈嘉言闷闷的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机械的转过头去,看见山门上来了一个和尚。 是,一个和尚,一个似乎挺眼熟的和尚......好像刚刚在山下,也是这个和尚叫过自己。 这里是清凉寺,这个和尚大概是这里的和尚,或是哪里来的行脚僧?陈嘉言虽然仍旧杀心不减,到底停下来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大师有何指教?” “你来!”那和尚笑嘻嘻的却不再理他,招手将谢庭唤过来,问他:“出气了?” 谢庭似乎与他很熟,走到他面前也双掌合十弯身行了个礼,道:“没出完。” 唉!这毕竟是解不开的死结,不是两句佛号几句佛经就能化解的。 和尚摇了摇手儿,冲谢庭道:“那你就去罢。” 谢庭应了一声,转头拉着陈嘉言就往刚才陈继元被拉走的方向走。 “他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关系?”陈嘉言有些愣愣的看着那和尚径直从偏门进了寺庙,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谢庭面色不变,拉着他拐进了寺院后门,又从后门的小道出去走了十几米,面前便现出一个开阔的,围着厚厚的篱笆的平地来。 陈嘉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听见那篱笆里面传来争先恐后的狗叫声,一声......两声......然后一声压过一声,真是叫人只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大踏步上前几步,就瞧见几乎要扑出来扑到他身上的大黑狗,顿时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些......这些都不是普通的狗,它们的尾巴是往下耷拉着的,不会摇!不会摇尾巴的狗!这些不是狗,是狼! 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回头去看着谢庭:“这些......” “这些都是狼狗交配的后代。挑了很多才挑出了这二十头,只喂活鸡跟活兔,现在,它们已经饿了三天了。”谢庭盯着场中露出尖牙嘶叫的恶犬,面不改色的道:“它们,很饿了。” 陈继元尖叫了一声,那声音简直比场中的那些狗的声音还要惊恐吓人,他不停的拿脚去踢谢庭,虽然被押住了动不得,但是却一直伸长了腿要去踢他。 一边踢还一边惊恐的看着左手边的几十条狗,吓得再一次尿了裤子,这回是屎尿一齐上阵了,熏得押着他的两个小厮皱眉转开了头。 陈嘉言定定的看着那些见了生人就几乎兴奋的发狂的恶犬,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好啊!好!多好的法子啊。 再怎么打,再怎么打死他,也出不了陈家这么多口人的恶气。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活着看着自己的肉一块一块的没了,看着自己的命一点一点的流逝。这世上没有比这一个办法更好的报复方法了。 很好,很好。 陈嘉言伸手指着那些恶犬,脸却向着陈继元,沉声道:“瞧见了吗?你这种人,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行!”陈继元被一个小厮拦腰抱住,还是挣扎个不停,蹦蹦跳跳的没个安生:“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要是把我扔进去了,我会......我会打开门的,我会打开那个门的,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啊!一起死了算了!” “那你就试试看,我们会不会陪你一起死。”谢庭冷冷的出声,然后最后看了陈继元一眼,挥手下了命令:“扔进去。” 扔进去,他说。 陈继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心脏跳的飞快,他想逃,但是他的腿已经先软了,根本没有一点力气,不是的,有力气也没用,有力气也没用。 他们人这么多,他们就是来置他于死地的,他们是故意的! 陈继元扳住篱笆死活不动,终于说出了这辈子第一句真心话:“别杀我,别杀我!我求求你们了,我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扔!”陈嘉言再也不听他废话,看着那三四个小厮一起用力把陈继元举起来扔进了场里。 扔的好!死的好! 场里奔跑起来的狗瞬间带起了一阵飞沙,它们争先恐后的往人抛进来的方向奔,很快就传来陈继元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跟救命声。 小厮们吓得胆战心惊,将人扔进去了就赶忙后退,生怕会被咬上一口。 什么叫做解气? 这个才叫。XBaoShu.com 第八章 反目 活了这么多年了,过着被人羡慕嫉妒的生活时他还小,没有体会过,也不知道该是什么感觉。可是现在看着陈继元被恶犬追着撕咬,体无完肤,谢庭却第一次明白了愉悦是什么感受。 愉悦啊,他开心,太开心了,弯下身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陈嘉言拉住他,欢快的蹦起来,又哭又笑的拉着谢庭不放:“景行!我们报仇了,我们报仇了!他终于死了,他终于下去了!他要下去给祖宗还有咱们祖父他们赔罪!祖父他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总算可以安息了!” 随从小厮们呆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道为什么杀了个人还能这么高兴。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大官之后,杀个本来就是罪人的人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谢庭与陈继元都不能自持,站在原地都是又哭又笑的,常春花了大力气才跟陈嘉言的伴当金宝拉住两个人,扯着他们往寺庙里走。 刚才那个上来搭话的大师早就已经在等着他们了,似乎一直就站在那里等着他们。 他见了谢庭与陈嘉言,先叹了一口气,道:“带他们去休息吧,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再好的身体也受不住。” 金宝对这里不熟,因此看着常春,不知道怎么好。 常春便双手合十行礼,道:“多谢大师了!” “无妨,无妨。”那和尚微微一笑,上前几步在陈嘉言后颈上一劈,陈嘉言便软软的倒了下去,和尚便转头看着谢庭,笑道:“你便不用老衲亲自动手了吧?” 谢庭果然很快收拾好了情绪,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似乎刚才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这样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就这么能隐藏自己的情绪。真是叫人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唉,常春不知道为何忽然觉得心酸,吸了吸鼻子,恭敬的退出去了。 “常哥!”外面的小厮一拥而上,叽叽喳喳的问他现在该怎么办,那群狼,呸!那群狗怎么办,却有人忽然惊讶的嚎起来:“常哥,你怎么哭了?” 没哭啊,只是心酸。太心酸了。 常春擦了擦眼睛,赶他们:“去去去!哪个眼睛看见你哥哥哭了?还不快滚呢!今日陈公子与世子都歇在这庙里了。我要亲自往家里去报信,你们在这儿好好守着!” 随从们不敢不答应,提到要守着谢庭跟陈嘉言,都纷纷应是。 常春回府的时候日头已经落下去了,赵王听他说完,就皱眉道:“睡在外头?好端端的为什么睡在外头?” 常春低下头,恭敬的看着地面,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胡诌:“陈家表少爷正为了后日的家宴着急。所以请世子替他拿些主意。世子年轻,没喝几杯酒就躺倒了,表少爷说醉的很了,干脆就在那边睡。” 跟陈家扯上了关系。赵王也就不问那么多了,说了声知道了,到底没为难。 有人报给赵王妃,赵王妃也不以为然。哼了一声:“爱睡哪儿睡哪儿!我巴不得他永远睡在外头不回来!” “王妃!”邱嬷嬷忙上前一步,道:“这话可不敢随便乱说。” 去为谢远跟顾满提亲的事情没成,赵王妃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了。现在又听见眼中钉肉中刺的消息当然更加不好受,憋闷的看了邱嬷嬷一眼,怒道:“难道现在我在自己家也不能说话了不成?!” 说话当然是可以说的啊,只是现在别去触霉头嘛。 谁不知道现如今赵王世子谢庭是郡王了啊,总叫他不要回家不要回家,传出去怎么好听呢? “死了?!”李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管事,脸都纠结的变了形。死了?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死了? 他养着这个人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是赵王让他养的,但是现在,那小子居然被赵王的亲生儿子给宰了?! 这真是莫大的笑话!他以为他卖了个人情给了赵王,以后就算是赵王的人了,就能得到赵王的庇佑跟宠信,也就有了靠山。 可是他娘的,他娘的他收了个干儿子,费尽心思教养他,把他以前那喜欢逛妓院狎妓、斗鸡走狗的毛病都给戒了,现在他他娘的一点好处没捞到不说,还被皇帝当场给斥责,官也被贬了,现在他娘的陈继元还死了?! 陈继元不是只被判了流放吗?!他们怎么就敢这么大胆当场就给杀了?谁给他们的胆子? 管事被自己主子近乎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主子果然对养子情深意重,心中不禁有些佩服-----养了这么多年了,到底是有些感情了嘛,这么激动也说得过去。 “他娘的!”李睿一把掀翻了旁边的桌子,怒道:“这是把老子当猴耍呢!” 赵王,你好啊,你很好。 坏事全部让人给顶了差了,好事你就自己领着! 明明陈家的事情是你跟那个郑家还有陈继元弄出来的,但是到最后倒霉的却是郑家跟陈家,你自己屁事没有,还连累的我也送了前途。 赵王!你是个人物,从今天起,我李睿跟你势不两立! 其实他真的是冤枉赵王了,他以为是赵王示意谢庭跟陈嘉言杀人灭口的,却不着调赵王也才知道这件事,而且他根本就没想过啊。 他可不想让谢庭跟陈嘉言见到那个陈继元,不然谁知道他会不会口无遮拦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他怎么还有空让陈嘉言跟谢庭去杀人灭口啊? 而且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自己也吓得半死了好吗?赵王立在天井里,失声怒道:“什么?!这么说他根本就不是睡在了陈家,而是跟着陈家那个小子去杀人报仇了?!” 杀人了?还真是大胆,以为自己当了个郡王,最近又比较受待见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吗?还学着人家去报仇杀人,简直就是笑话! 天大的笑话!以为自己是谁,以为自己是谁呢?! 赵王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一叠声喊着要让人去把谢庭给押回来打死。 这样的贱种!这样的贱种! 赵王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又回想起当初陈氏的那番话。 “谢严恪,你自己图谋不轨还要嫁祸到我娘家,现在又要逼死我,你不是人!陈十三娘立誓,总有一日要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死也不会放过你,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赵王有些脱力,单手撑在桌上才避免了滑倒在地的尴尬场景。 陈十三娘!你很好,你教出来的这个贱种很好! 本王就要看看,他如何能够让他的亲生父亲给他血债血偿! 本来还想着,既然能.......现在看来,这个人根本不能留! 这么强的报复心,居然是把人扔进饿了三天的狼狗群里了啊,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去折磨人,死了都不能完整,尸骨不存! 太狠了!这个人太狠了! 赵王妃也惊得站起来,因为受惊过度声音都有些发颤,惊道:“你说.....说什么?!” 邱嬷嬷拉着那个小丫头就又掐又威胁:“王妃问你呢!你抖个什么劲儿,还不快说!” 那丫头被掐得疼极了,却又不敢哭出来,泪汪汪的低头道:“我听跟着王爷的人说了,世子跟陈公子把那个陈继元扔进恶狗群里了,那陈继元可可怜的,被吃的骨头都没剩下呢!” 骨头都没剩下呢! 就说那个兔崽子不可能是个善茬儿,就说他不可能会忘记陈家的那一百多条人命还有陈十三娘的命,就说这么样的深仇大恨没有人可以原谅! 果然,果然这个家伙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不复仇,他根本就是一直都是装出来的! 赵王妃往后倒仰,滑倒在碧荷身上,碧荷忙用力拥住她,有些担心的喊她:“王妃,王妃!” 谢景行这是故意的啊,他居然用这么阴毒的法子杀了他自己的亲舅舅,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赵王妃又想起她跟赵王逼着陈十三娘了断,又想起那一日过后谢庭永远古水无波的眼神。还有现如今在监牢里秋后待斩的哥哥跟立即就要流放了的侄儿侄女跟嫂嫂们,忽然啊的尖叫了一声,晕倒了过去。 “请太医!快去请太医!”邱嬷嬷也吓得不轻,忙转头去吩咐人请太医,自己却也怔怔的站在原地。 从小到大,她可没少欺负过那个天煞孤星呢。指桑骂槐的事她可做的多了。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还曾经故意拿着喂狗的吃食去给他...... 哎呀妈呀!这要是那个天煞孤星一气之下把自己也扔进狗群里喂狗.......邱嬷嬷越想越害怕,两眼一翻白,也厥过去了。 一下子晕过去两个人,正院里顿时一团乱,尖叫声此起彼伏,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安静。 咸宁县主踏进屋子,便看见乱哄哄的没个章法的场景,怒道:“你们做什么呢?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这家里没个大人了吗?这么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XBaoShu.com 第九章 怎样 昨天家里停电啦,从晚上八点多停到十一点多才有电,昨天刚码的六七千个字都阵亡了。 =============================================================== 居然会这样,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母妃居然会被那个一向在府里无人问津,存在感几乎可以说是透明人的谢庭吓成这样。 人都是很奇怪的生物,当一个春风得意的时候,很容易就对可怜的人起同情之心,就比如当年的咸宁县主,就是因为看谢远欺负谢庭欺负的实在是太狠了,觉得谢庭无比可怜,才渐渐的跟他关系不错,甚至总喜欢缠着他。 其实与其说是咸宁县主喜欢他,也不是那么说,他只是喜欢那个唯唯诺诺什么都听自己的世子哥哥罢了,跟他在一起总是特别有成就感。因为谁都可以欺负他,但是只有自己能拯救他,能让他少一些被折磨跟责骂的日子。 她现在还记得当时谢庭被谢远的那帮损友追的满院子乱窜的狼狈样子,还有谢庭差点掉下河被淹死的那个样子。 就是这么一个废物,怎么忽然就不一样了? 他以前明明连送别的时候都要被谢远纵马羞辱,都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父王责骂。 可是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他可以轻轻松松的就命令田伯跟田婶来自己屋里收拾两个大丫头,这才以前是想都不要想的事,父王会一巴掌拍死他。 可是他做到了,而且田伯跟田婶都说的理直气壮:那可是世子呢! 那可是世子呢!他以前也是世子啊,可是以前他不是照样要比谢远矮一头,永远要比谢远矮一头?! 咸宁县主抱着赵王妃的胳膊轻轻的摇了摇:“母妃,你快点醒来,我有点......我有点害怕!” 她已经不是以前跟谢庭关系极好的咸宁县主了。她给那条狗下巴豆的事已经彻底的得罪了谢庭,他现在变得这么恐怖,会不会.....会不会有朝一日他也会朝自己下手? 谢远急急忙忙的冲进了门,就看见妹妹陪在母妃旁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顿时冲过去问道:“怎么了?我不过才出去半日时间,怎么母妃忽然就病了?” 咸宁县主拉着他哭的更厉害了:“哥哥,哥哥,母妃被吓病了.......” 吓的?被吓病了?什么事能吓到一个王妃? 谢远疑惑的张大了嘴巴,奇怪的问:“咸宁,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就被吓到了?什么事这么严重?” 咸宁县主人小。又受了惊吓,说话当然就有些语无伦次。 还是碧荷站出来将原委都说了一遍,道:“就是这样,王妃听见了吓得不行,就晕过去了。好在太医来看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养几日就好了。” 又是养几日就好了,这帮太医只会说这句话。谢庭撇撇嘴,不过现在的重点显然不在太医身上。而是在谢庭那个王八乌龟身上。 咸宁县主在一旁轻轻啜泣:“他敢,他居然敢亲手杀人啊......” 温室里的花朵哪里看过这些,咸宁县主差点就要被吓晕了。 “杀人?”谢远扯扯衣裳,冷笑道:“那又怎样?!” 咸宁县主停住了哭泣。瞪大眼睛看着谢远,第一次觉得原来谢远也是有正形的。 “他敢,难道我就不敢?!”谢远拂袖而起,怒道:“他若是敢动你跟母妃。那就让他试试!他敢把人扔进狗群里,那我就敢把他扔进狼窝里!看谁横的过谁!在我面前耍横,还想欺负我母亲妹妹?他在做梦!” 就凭他那个孬种。他还想来跟自己闹?! 谢远早就因为之前那晚的事情耿耿于怀,现在再听见了谢庭的消息无异于火上浇油,心里对谢庭的恨更加深上一层,眉毛皱成了一团。 咸宁县主恨不得指天发誓,她从来没有觉得谢远这样帅气过,帅气的都让人有些不敢直视了,他说的这些话,一句句都敲在她心上。 眼前的这个哥哥才是可以依靠的人啊,她欢喜的揽住谢远的胳膊:“谢远,你终于说人话了!”谢远气冲冲的瞥了她一眼,到底是没反驳她,道:“我去找父王。” “别去了......”赵王妃支撑着坐起来,有些嘲讽的看着帐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没用的,没用的,说了也没用。” 谢庭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谢庭了,赵王是不敢随便动他的。去说了也没用。 谢远狠狠地一拳捶在旁边的柱子上,不甘道:“那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不能就这么算了,怎么就能这么算了呢? 郑氏牵起嘴角微笑了一下,招手唤过谢远来坐在床沿上,语重心长的说道:“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啊,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他要是真的如愿以偿的成了赵王,那你呢?你到时候撑死了也就能当个个郡王,一个封地跟封地里的一个郡,你说哪个比较好?” 到时候他拿捏起谢远来就只会更加的容易。 谢远皱起眉头,恨恨的道:“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那你从此刻开始就该怎么做?!你知道吗?”赵王妃因为太激动,脸颊绯红,咳嗽了好几声才恢复过来:“你可知道,我上回与你说的顾家的亲事泡汤了?” 泡汤了?谢远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他看来,顾满的身份再尊贵也贵不过皇子王孙,自己的母妃亲自上门去送庚帖提亲,都被拒绝了? 那她的心气可真是够高的,皇孙看不上,难道是有更高的目标? 他的心思急转之间已经想通,立即不屑的冷哼一声:“这种女人踩低捧高,眼睛长在头顶上,不要也罢!” 赵王妃原以为他会愤恨不平,没料到他倒是比自己还要想得开。一时间怔住了。 谢远倒确实是不生气,他已经知道上次帮了他的那个顾姑娘是顾家的哪位姑娘了,反正又不是那个顾满。 这种女人想来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不用放在心上,他好歹是个皇孙,又这么受赵王的喜爱,还怕没有良配吗? 想到了今日探听到的消息,他又笑道:“母妃,天下好女子多得是,难道你还担心我会找不到媳妇儿吗?” 这倒是。这倒是。 赵王妃欣慰的点了点头,立即赞赏起自己儿子来:“这怎么会?我们阿远这么漂亮的一个小伙子,缺心眼的姑娘才会不喜欢呢。” 咸宁县主也在一旁取笑:“那谢远你还不给我们找个漂亮姑娘来,也让我瞧瞧我未来嫂嫂是什么模样。” “去!”赵王妃怕谢远害羞,忙去拍咸宁县主的手,道:“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咸宁县主嘟了嘟嘴,不说话了。 赵王妃便又跟谢远道:“皇上的生辰就要到了,你可想好了准备什么礼物献上去?”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取决于皇帝。若是皇帝喜欢谢远,那什么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偏偏糟心的是,皇帝就是不喜欢谢远。 谢远想了想。道:“还在寻,过些日子且看吧。” “阿远。”赵王妃唤住他,狠了狠心说道:“这回你就不要跟着我们去封地了,留在盛京吧。” 什么?!谢远停住脚。不解的看着赵王妃。 赵王妃又何尝想把孩子留在这里,毕竟在封地上到底是在眼皮子底下,藩王总算也是一方霸主。阿远能跟着去当然是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现在时局不一样了,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谢远还是留在盛京的好。 什么靶子不靶子的,看看曾经被当成靶子的谢庭现在多风光? 赵王妃便道:“我再去替你找找看有没有与你相配的姑娘,你们成了亲,自然不好往封地上去了,就呆在盛京好了。” 谢远想了想,点头:“我知道母妃的意思了,留下来就留下来吧,我未必就会比那个呆子差!” 还说呆子呢,那人哪里像个呆子?明明就是条毒蛇。 赵王妃想到谢庭,顿时就又想起了刚才听见的消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呛得嗓子眼里痒痒的,一股腥气直往上冒,俯身干呕起来。 谢远跟咸宁县主都忙过去,咸宁县主拍着赵王妃的后背,忍不住又哭了:“母妃......” “没事,没事。”赵王妃拍了拍她的手,勉强笑道:“就是想起那个场面,一时有些恶心,没事的。” 谢远沉默的步出了正院,一个人呆呆的湖面上的亭子里站了半响。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越来越糟糕了。 其实早在那次偷偷进京的那一次,就应该彻底的把他给杀了的。 杀了他,对,一定要杀了他才行,要是他不死,就是自己死。 郑家的事情他知道,郑家完了,所以谢庭的外祖家又重新活了。 他们两个虽然是亲兄弟,但是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不可能和谐共处的,甚至都不可能两个人一同活着。 他们中间隔着多少条人命,多少血海深仇,这些结是解不开的。 只有一个死了,那才能真正的完结。 有内侍悄悄的上前来给谢远披了件披风,陪笑道:“二爷,如今天渐渐的冷了,这湖面上湿气重,还是别久站的好。” 谢远嗯了一声,转头就走,边走边吩咐:“你去顾五郎家里走一趟,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他吃酒。”XBaoShu.com 第十章 怎么选 内侍不敢怠慢,立即就带着人去了,但是却扑了个空。顾五郎府里只有个姨娘在,什么都不能作主,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个事。 内侍又去问了一遍,这才知道人家顾五郎如今因为祖父回来了,日日都去那边晨昏定省,于是就约定了下午再来。 顾承宇其实也不是这么愿意晨昏定省的,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位祖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最主要的是,定远侯似乎还不喜欢他。 这真是叫人头疼的事,想要仍旧有颗大树遮荫乘凉,那就得巴结好眼前的这个人,否则......自从出去当家作主了之后,他才发现外面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虽然是自由了,也不用看人脸色了,但是到底日子难过。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家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的事都要管,虽然他们分出去了,但是到底因为挂着个姓顾的名头,来送礼跟送帖子的人家仍旧有,他却根本不知道怎么还礼,又怎么还席。 没有个老人就是不行,马姨娘管管家勉强在顾烟的帮助下还算可以,但是要做这些就简直太难了。 而且人家迎来送往的也都是因为看在顾家的面子上,他自己又尚在丁忧无法出仕,不然......不然他也要去西北边关挣出个前程来,哪里还会留在这里看人脸色。 定远侯嗯哼了一声,唤回了顾承宇思绪。 “你去吧,若是忙,也不用天天专程跑来跟我请安。”定远侯想了想,又道:“毕竟道远着呢,我不在乎这些虚礼。” 顾承宇忙磕头下拜,张惶道:“孙儿不敢,这本来就是孙儿的本分。哪里敢说辛苦两个字?再说烟儿一个人在家里也闲得慌,日日来这里陪着祖母聊聊天,伴着姐妹们做做针线,说说笑笑也甚是有趣。” 话倒是说的这么好听,那当初是为什么一定要死活分家出去? 定远侯心里明白,却并不出声,只是哈哈一笑了事。 顾承宇出了房门,心神不定的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闭了闭眼。 这一天到晚奔来奔去的确实是累得慌,但是那有什么办法。一定得来,一定得来。 当日见到定远侯的时候他问出的那句话到现在顾承宇也还没有忘记:为何想要去上阵杀敌?你如今是锦衣卫同知,年纪轻轻可以做到你这个位子的人甚少。若是一直呆在锦衣卫,你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是啊,呆在锦衣卫也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但是顾承宇不愿意要那样的出人头地,他想要用结结实实的本事告诉所有人,他顾承宇不是靠着一时运气,也不是因为皇帝的嘉许才博了个前程,他靠的。是他自己! 虽然定远侯未必会把这个机会交给自己,但是若是他可以让自己去西北历练历练,那也是好的,那至少也是个机会啊。 定远侯等他出去了。就坐在窗边仍旧自己跟自己对弈,不一会儿大老爷三老爷就结伴而来。 顾老侯爷抬头瞧了他们一眼,招呼道:“坐吧。” 这阵子他们都已经摸清楚了自己父亲的脾气,此刻听见他叫坐。也都找地方坐下了,恭敬的开口问道:“不知道父亲找我们来......” “有事。”定远侯立即出言打断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已经上了折子要致仕。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下来。” 这已经是预想当中的事情,大老爷跟三老爷闻言并不惊讶,依旧安安静静的听定远侯接着说下去。 但是定远侯却似乎忽然没了说下去的兴致了,半日都没有说句话,二人就觉得有些奇怪,对视一眼,由大老爷去试着提醒:“父亲......” “你们几个兄弟里面,最扶不起的阿斗就是老二,当初让他当世子那是没法子的事,谁让他是最大的嫡出呢。现在他没了,就该找别人了。”定远侯仍旧没有抬头,只用个后脑勺对着他们,自己跟自己下棋下的不亦乐乎。 没过一会儿,大老爷有些疑惑又有些忐忑的问他:“父亲......选的是谁?” 他一直都对这个爵位不报希望,因为他虽然做的再好,毕竟是庶出的,顾老太太虽说表面上对他很好,也很喜欢他,但是他自己却清楚,碰上嫡出的儿子们,他也只有给让路的份。 此刻建定远侯只把他们两个叫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有些承受不住的盯着定远侯的一举一动,生怕他说出答案,却又期望着他快点说出答案。 “先前不是老二的吗?”定远侯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把他看的心咚咚咚的跳,汗涔涔的擦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细汗。 是顾博齐的没错,可是现在他死了呀!他都已经死了! “这世子的位子既然给了老二,那他就是老二的。”定远侯建三老爷面上并无诧异跟怨忿之色,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老爷虽然得失心重,但是到底一直没抱什么希望,也就是刚才定远侯只叫了他跟三老爷,让他生出了一点想法,很快就又掩饰过去了,擦了把汗陪笑道:“父亲说的是。那父亲的意思是,给十八了?” 这小娃娃的命可真好啊,这才几岁,就要当定远侯了。 “你糊涂了。”定远侯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他现在才五岁多,能当什么重任?我也该上折子给下一任定远侯的人选了。” 三老爷跟大老爷都被他说糊涂了,不明白他一回说是老二的,一回又说顾成峰不行是为什么,后来转念一想,难道是给小五顾承宇? 可是顾承宇到底是庶出的啊,怎么能越过一众叔伯还有兄弟当定远侯?这怎么说也是说不过去的。 真是烦人呢,怎么选都烦人。 贤妃将那本册子重重的摔在桌上,冷笑着看着六皇子:“你若是不喜欢那就算了,挑来挑去,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好。你当是外面的人挑猪肉呢?” 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六皇子了,就算她已经这么迁就他了都无法忍受他这个臭毛病。 不就是个女人么?不就是件衣服么?正妃不喜欢那可以娶侧妃啊,爱娶多少个就娶多少个,这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就不能踏踏实实的选一个呢? 礼部这都已经送来第七本册子了,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么爱挑剔,那就自己去选吧,关她什么事! 六皇子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却迅速被他的笑给掩去了:“母妃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就是想娶个好媳妇儿来伺候您嘛。怎么了?” 伺候她?气死她还差不多。 “等你选好媳妇儿了,本宫也未必有那个福分享受你媳妇儿的伺候了!”贤妃嗤笑了一声:“小六啊,你也不要总是看不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还想配个什么样的呢?这里有几家公主府的曾孙女的确不错,这样高的门第难道你都瞧不上?” 什么狗屁公主府!谢振轩心里不屑的笑了,那些公主都是他的姑姑辈的,嫁的人都没什么权势,说的好听是驸马,其实也不就是入赘的? 高贵的是公主罢了,公主的曾孙女可就不值钱了。 贤妃这回是真的来了气。拍了好几下胸口,连连冷笑:“好好好!小六你既是看不上本宫也管不了那么多,你就自己看吧,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再告诉本宫。你要是想用这个来留在宫里那你可想错了。你年纪也大了,瞧瞧跟你同龄的那些小伙子,如今都做几个孩子的父亲了!你十六弟的人选也定下了,就你一个人磨磨蹭蹭挑肥拣瘦的。你就算不娶。也到了出宫立府的年纪了!” 这一句话提醒了六皇子,他面色暗沉的看了贤妃一眼,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我知道。” 贤妃还要再说话。内侍却忽然进来禀报说翊坤宫来人了。 贤妃跟六皇子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的站起来。 皇后很少管事,也很少过问后宫的事情,怎么忽然派人来这里了? 来的是皇后宫里的掌事,他笑着捧上了一本名册,道:“宫中此刻只剩六皇子与十九皇子不曾定下亲事人选,陛下忧心的很,亲自叫皇后娘娘择定了人选,叫咱家送来给娘娘您过目。若是成的话,就可下旨了。” 皇后居然亲自过问六皇子跟十九皇子的亲事!这是什么意思? 贤妃迟疑着接过那张夹在红帖里的花笺,瞧着上面写着两个名字。 “淮安侯府的孙小姐卢姑娘不错,是指给六皇子的。盛安公主府的曾孙小姐苏果也不错,是指给十九皇子的。德妃娘娘那边已经应了,不知贤妃娘娘这里的意思是如何?” 淮安侯府的?!还不如公主府的呢!那个没落的不行的淮安侯府有什么用! 六皇子气的立即就想叫这个掌事太监滚出去,但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只是撇开头没说话。 “皇上也都瞧过了,说人选不错。”掌事再次笑了笑,不卑不亢:“去查了查那姑娘的八字,与六皇子的挺和呢。” =============================================================== 因为周末带亲戚家小孩去游乐场就没停过的原因,存稿用完。昨天晚上辛苦的码的字又全部被坑爹的停电给弄没了。正在勤奋码字中,晚上更新如果慢了一点,还请大家千万海涵。 另外,多谢伯龙的评价票跟13458182716和julienne的粉红票,非常感谢。XBaoShu.com 十一章 强塞 怎么可能呢?皇帝这么宠爱谢振轩,就算不能把顾满留给他,也不至于给他找个已经没落了的淮安侯家的姑娘给他做正妃啊! 谢振轩觉得更加的震惊,他僵立在原地,眼睛一瞪,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皇帝居然会觉得人选不错?居然会觉得一个破落户家的姑娘不错,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一个皇子,将来立刻就要封王的人,还会不如一个破谢庭? 这怎么会?怎么会呢!他明明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他都能感觉到皇帝对他的纵容,可是现在这是为什么?! 那掌事笑呵呵的看着贤妃跟六皇子,就是不主动开口说要走的事。 看来是非得听见个肯定的回答不可了。算了算了,贤妃娘娘别有深意的看了六皇子一眼,笑着阖上了册子,和颜悦色的附合那掌事的话:“皇上与皇后娘娘说的是,本宫也觉得这淮安侯府家的姑娘不错。劳烦公公回去回皇后娘娘的话,说就定下这个姑娘罢。” 六皇子伸手想要挡下那掌事去接的册子,可是手伸到一半又看见了贤妃那莫名的笑,忍了又忍才忍到那内侍告退才发作:“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错,不错?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淮安侯是个什么人物,现在老淮安侯都死了,作主的是个屁用都没用的淮安侯,没钱又没权,谁看得起他们?!” 真是被宠坏了,被宠的连自己的身份都差不多要忘记了吧? 贤妃娘娘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张嘴就问:“那你呢?你可记得你的出身呢?” 六皇子愣住了,半响才僵着脖子移动眼睛去看了一眼贤妃,冷笑问道:“娘娘什么意思?现在想起本皇子的身份低微了?那当初你为什么要养我?!” 养了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了,就算养条狗也会有感情的,何况贤妃自己也清楚为什么她会养着谢振轩,因为她自己没有孩子。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需要一个孩子来巩固地位,而生母身份低微但是又很受皇帝喜欢的谢振轩就是很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要养着他?当然是因为对自己有利,不然,当她是吃饱了撑的吗? 可是现在想想,养了这个孩子这么多年,她因为皇帝喜欢他,而宠爱了他这么多年,似乎有些把他惯坏了。 他难道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 他所倚仗的,不过就是皇帝的偏爱。若是连这个都失去了,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贤妃娘娘有些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若是你觉得本宫这个母妃做的不称职,你也可以不认。”她抚摸着自己宫里新得的蜀锦,冷笑道:“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他可以成就你,当然也就可以踩扁你。现在他给你选好了媳妇儿,你还想拒绝?你就不想想违背他的话的后果?” 贤妃娘娘在提点谢振轩,但是谢振轩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听话。 他深呼吸了一口,总算还有些理智在。好容易压抑住了心里的烦躁,用比较平淡的语气给自己也给贤妃重复一个事实:“我是父皇的孩子!我比天下的人都尊贵!” 是,尊贵嘛,相对于天下人来说。一个皇子当然是人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天之骄子。 但是龙生九子,这天之骄子可不止他一个。 贤妃于是有些疲累的往身后靠了靠,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继续劝他:“你的确是天之骄子谁也没有否认。但是你的身份比之皇后与皇上又如何?还不是他们一句话能定你的前程吗?你拖得够久了,就像刚刚说的,若是平常人到了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先前皇上容忍你一直闹下去是因为你后面到底还有比较年轻的皇室子弟。可是你瞧瞧现在,连你的侄子们都要开始谈婚论嫁了,你再挑下去就很不合时宜了。这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情,本宫的话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其实想不想清楚又怎么样呢?前程都已经定了。人选也已经定了。 他难道还能现在跑去皇帝跟皇后身边告诉他们,他不想娶一个没落了的世家姑娘吗?那才是真的要惹嫌恶的做法,他就算再怎么期待一个有很多助力的姑娘,也不会没脑子到去做这种事情的地步。 皇后听了那掌事的话,脸上也没出现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又问道:“六皇子并没有说不喜欢不顺心?” 掌事怪异的笑了笑,低头道:“哪里会有什么不高兴的呢?贤妃娘娘说卢家的姑娘极好,说是就定了这个了。” 贤妃倒是还是一如既往的会看人眼色行事啊,果然不愧是在这宫里浸淫了几十年的老人物。 黄滢端了茶递上来,闻言似乎是有些不解:“娘娘,您向来菩萨心肠,为何这次.......” 为什么这次要跟贤妃对上,为什么要跟最被皇帝喜爱的六皇子过不去? 六皇子迟了这么多年不肯娶亲,谁不知道为的什么图的什么,谁不知道他的心气有多高,但是现在皇后娘娘却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塞给了他一个对于他而言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 这简直就是在结仇啊。 皇后抬眼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瞧着香炉里的烟袅袅的飘起来。 她这么多年不管后宫事,不是说她就不能管了。 之前她只是寒了心不愿意管而已,那时候的事情想起来真是叫人要绝望啊。好不容易苦熬多年出了头的皇帝明显就是变了个人,疑心病重的简直叫人无法忍受。在太子的位子上整整呆了几十年,天天看着皇帝的脸色行事,还要跟自己的兄弟们斗智斗勇。 最后趁着西北战事,唯一剩下的两个兄弟战死了,老皇帝忧心过度,他才登上了皇位。 这个皇位来的实在是太难得了,得到了自然就更加害怕失去。甚至为了个莫须有的传言就能定了幽王的罪,把亲生儿子给坑死。 甚至能不彻查就把有大功的陈家一家灭门。 她寒心了,不想管也不能管。 但是却不代表她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 她看着谢庭怎么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看着左顺门下他差点成了刀下亡魂,看着他跟在六皇子身后就如同一个下人。 现在,皇帝人老了,也就越发的心慈手软起来,前些年谢庭冲去火海救他,更是叫他重新看见了这个孙子的好处。 顾念起旧日情分来。对自己这个皇后当然也就怀念起来了。 在这个时候,很多旧账,那就都是可以算的时候。 谢振轩为人心机深沉太过,一没本事二没什么好心肠。而他可也心心念念的想拉拢王首辅呢,这样一个人,在知道顾满最后被定给了谢庭的时候,谁知道他得势之后会怎么对待谢庭他们? 皇帝坐在皇后身边喝着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不由得停下动作看着皇后:“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妥?毕竟淮安侯府如今.......” “如今怎么了?”皇后亲自替皇帝重新续上一杯。静静的坐着提醒皇帝:“皇上别忘了,他可挑了多少年了?这样挑下去,这世上还有他看得上的姑娘?何况他年纪实在太大了,难道还想一直不成亲赖在宫里不成?” 皇帝之前真的太惯着他了。哪里有皇子成年了还不搬出宫去? 纵然不想让他去封地,纵然还是想着那等几乎不可能的事,难道就不能让他先出宫立府,晚几年之后再叫他去封地吗? 皇帝想了想。皇后说的确实是正理,已经不少的大臣上书言明这一点了,朝里说什么的都有。但是这一次意见却很一致,六皇子也大了,是该出门立府的时候了,一直呆在宫里,哪朝哪代也没有这个做法。 算了算了,小六确实做的太过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情是万全的?他非得挑个漂亮的,家里又有钱有权有势的,哪里那么容易?要知道,他可是皇帝的儿子,天底下谁能比他自己更尊贵嘛。 “何况那淮安侯府又怎么了?”皇后见皇帝不说话,隐隐有同意的意思,便道:“淮安侯府难道不是三等爵?哪里埋汰了他皇子的身份?何况娶妻娶贤,他难道还指望着靠着妻子来扬名立万吗?那可真是让本宫开了眼了,堂堂天之骄子,居然也要依靠一个女人的娘家来得势,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咱们皇室?!” 六皇子迟迟不肯订亲,其实皇帝心里也有些恼意了,只是因为一直太过溺爱他而可以忽略了这丝不高兴,如今听了皇后这么说,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立刻道:“崔安!传朕的旨意,就定了淮安侯府的那个了!让礼部呈单子上来,加紧准备!” 崔安忙应了是,便叫人去礼部下旨,催促礼部赶紧拿个章程出来。 礼部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为难,虽然说前面已经有例子在了,按例来也就是,可是如今六皇子到底还没有封王呢,那到底是按照皇子的例来,还是按照亲王的来? =============================================================== 还好还好,松了一口气,总算赶上了。 其实一大群吃货来袭这位亲我的印象特别深刻,我很喜欢很喜欢活的读者 - - 好吧请原谅我的措辞。 不管是好的坏事请相信我不是玻璃心,以前或许我是,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很能接受人的意见。 有人给我意见我欣喜还来不及。 或许这本书有很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是也有很多亲跟着我到了现在,我真的一直都抱着感激的心理。 最后请相信我,我真的在努力,不论是剧情或者是更新。 有意见的可以提醒我哦,我不能保证我可以做的多好,但是我一定会做出行动的。XBaoShu.com 十二章 猫缘 顾烟睡的正沉,耳朵旁边却一直有叮铃叮铃的铃铛响,吵的她不能安宁,她气的急了,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抄了枕头啪嗒一声砸下去。 有特别令人慎得慌的猫叫声响起,凄厉又尖锐,将她本来迷迷糊糊的神志瞬间唤了回来。 是那只猫!她赤脚从床上下来,就发现那只猫缩着尾巴蜷缩在美人榻底下,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睛警戒的盯着她。 顾烟伸手想去将它拨弄出来,但是那猫儿却忽然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极为暴躁的喵呜了一声,耸起了全身的毛戒备的看着她。 云彩恰好进来,看见这个场景被吓了一跳,忙几步上前挡开顾烟,小心道:“姑娘,这猫儿很凶的,小心它伤了你。” 畜生果然是叫人烦躁的很,听不懂人话,哄不得骂不好。 顾烟淡淡的垂下眼睛,淡淡说声知道了转身坐回床上,眨了眨有些酸疼的眼睛,问云彩:“现在什么时辰了?” “才卯时呢,姑娘要不再睡一会儿?”云彩将外面新送来的熏香点上,笑着冲顾烟道:“反正今日不用去那边府里请安。” 那边府里指的当然是定远侯府,现在的确不用去,那边闹腾起来就不容易收场,去了也是到处受气的份。 不过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挺值得开心的,顾烟想起那一日定远侯府里四处走来走去的人,还有王氏的哭喊声跟老太太发怒时摔东西的声音,这些都叫她开心。 定远侯这才回来多少时日,就能把一向要强好胜的顾满给逼得晕过去,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而且既然一回来就拿顾满开刀,是不是说明自己这个便宜祖父其实也很不喜欢顾满呢? 顾烟卷着自己的头发,有些无聊又有些烦躁的靠在床架上,忽然又张口问道:“前些日子不是说有人送帖子来请哥哥?可有通报给哥哥知道?” 现在什么帖子。能递来就是好的,顾承宇初来乍到的,当然得重新建立关系网。 提到这个云彩就先笑了,道:“还没呢,五爷最近常常往外面跑,已经好几天没见人影了,一直没机会给他。” 顾烟点了点头,就道:“那你去拿来给我瞧吧。” 这府里除了能作主的顾承宇,顾烟也是很有话语权的,云彩听完。毫不犹豫的出去门上拿了帖子进来,递给顾烟。 顾烟翻开略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谢远?怎么只有个这样的落款,也没说是什么人,也没个标识吗?” 大家门户里的帖子,都是有说法的,为了叫人一眼就认出来,通常都会标记个记号,或者写个府里的名字。怎么这封帖子什么都没有。 云彩挠了挠头,想了想,忽然道:“哦!奴婢记起来了,这个帖子似乎是赵王府送来的。” 赵王府?!那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了。难道连天都在帮着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顾烟忽然瞧着地上正伸懒腰的猫笑了,冲云彩道:“那,他邀请的只有哥哥一个吗?” 秋天的最后一阵余热也过去了。早起的时候有些凉,沛音不放心的又给顾满添了一件衣裳,到底有些害怕的劝阻顾满:“姑娘。要不然......要不然还是别去了吧?” 从定远侯把她给‘吓晕’的事情过了之后,整个定远侯府的气氛都有些怪怪的了,虽然顾老太太极力隐瞒,但是到底这件事情被传扬开了。 一人传一人,这事情变得就越来越复杂,不过有一点倒是大家都肯定的,那就是九姑娘顾满是受害方,被害的躺在床上好几个月了都起不来。 沛音也怕定远侯怕的很,此刻听见顾满说要去定远侯那里请安,第一反应居然是拦着不让去,找尽了各种理由,眼见着拦不住顾满了,才不情愿的要配她一起去。 顾满哭笑不得,伸出手在她额头上一点,又好气又好笑:“你平常最稳重不过了,怎么还会被这样的传言给吓到?我哪里是被祖父气晕了,我是被祖父的当头棒喝给敲醒了!” 沛音还是听不大懂自家主子的话,但是却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是非去不可,只好跟在后头亦步亦趋的到了前院。 定远侯正在练剑,他这么多年的习惯了,只要一时半会儿不这么做就不习惯。 听得人通报说顾满来了,他收起长剑入屋洗了个脸,才到旁边明间里坐地,取笑道:“怎么,我还以为你得躺到过年呢,现在瞧来倒是少了许多时日。” 见他脸上挂着怪笑,顾满也不由得被逗笑了:“祖父,您没听见外边传扬的有多难听?怎么您还这么开心?” “那些人的说法在乎什么?”定远侯背着手瞪大眼睛,嘲笑道:“他们早些年还传你祖父我艳福不浅呢......”他忽然意识到在孙女儿面前开这些玩笑不对,立即掩饰的咳嗽了几声,转了个话题:“怎么,这回你可学乖了吧?明白我的意思了?” 有些明白,但是又有些还是不明白的。 顾满觉得自己活了三辈子都弄不清人情世故,也没有办法看人眼色做事真是太失败了,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孙女儿也不知道自己明不明白,但是有一点孙女儿大概是明白的,那就是以后再也不做损人利己的事情了。” 能明白这一点已经不错了,定远侯摸着胡须点点头,忽然倾身向前看着顾满半响,然后阴沉着脸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那阿满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父亲......” 顾满的心猛地被提了起来,条件反射的仰头看着定远侯。 其实顾博齐的死严格的说起来跟顾满还真的没有关系,杀人的人不是顾满的,更不是她亲自动的手,但是她自己却清楚,顾博齐的这条人命算起来,她绝对脱不了关系,一时就盯着定远侯有些发愣,不知道他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又知道了什么。 定远侯却又忽然收起了要吃人的表情,垂下头叹了一声:“是我糊涂了,你一个小姑娘,再怎么能耐也不可能能耐成这样儿,罢了罢了。” 顾满这才算是把心放回了原位,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她总不可能真的把真相告诉定远侯,虽然对自己来说顾博齐只是个拖后腿的废物,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但是对于定远侯来说,他却是骨肉至亲的儿子。 停了一会儿,定远侯站起身来踱到窗前看了一会儿,回头瞧着顾满:“你们定然很不喜欢这个父亲吧?十八连提也不愿意提他的。” 顾满看着他,缓慢的点了点头:“他.....从没有喜欢过我,我也自然就不喜欢他了。” 定远侯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紧跟着便道:“我知道。对了,你可知道我上过折子了?” 上了折子?现在定远侯已经从西北回来,那既然是上折子,当然就是辞去西北督军的职位了。 顾满点了点头:“祖父也该好好休养了。” “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挺鬼的。”定远侯停了一会儿才说:“我决定把定远侯这个位子传给三叔。相信不久就有旨意下来了。” 也不错啊,顾满当然知道顾成峰这么小不可能可以继承什么爵位,因此也并不意外。这个三叔比起顾博齐来,无论哪方面都要好上一大截。 而且最主要的是,三叔是个挺厚道的人,想必不会为难王氏还有顾成峰。 说完了这件事,定远侯想了想又说道:“我想了许久,这个爵位暂时由你三叔代为接管是最好的,等到十八娶妻了,这个爵位再还回来也是一样的。” 还回来?!顾满直到此刻才真正的有些吃惊,看着定远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原来定远侯居然是要三叔先暂时接着这个爵位,等到顾成峰成年娶妻了之后再重新交还给他。 这在本朝也是有先例的。 可是顾满依然觉得有些吃惊,一个才几岁的小孩跟一个已经到而立之年了的儿子,为什么定远侯居然会愿意选择这个小孩呢? 何况,何况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又不直接交给刚立下了豪言壮志的顾承宇?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终归是好事,是好消息。 当时不敢除去顾博齐,就是顾忌着他死了,这个爵位想必就要易主了,现在爵位居然还能重新再回来,而且不费吹灰之力,真是意外之喜。 顾满并没有露出什么吃惊活着是欣喜若狂的表情倒是叫定远侯有些意外,他以为凭顾满跟顾成峰的感情,听见这个消息无论如何也是要开心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永远都是说不清的,意外变故也太多了。 谁知道以后坐稳了定远侯位子的三叔顾博庆会不会变得只认权不认人呢?现在开心,那也实在是太早了。 要笑到最后才是笑的最好,顾满不想为了一件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去先高兴,万一到时候是白忙一场,那才是真正难过呢。XBaoShu.com 十三章 喜欢 谢庭被皇后说懵了,他站在大殿中央不自觉的觉得自己有些晕晕的,手也有些发抖。 他知道年纪摆在这里,订婚的事情迟早要拿上台面来说,也知道赵王会把这一切都打算好,轮不到他自己插手,因此这件事情根本就没被他放在心上。 于是皇后忽然说出的这番话把他一下子给砸晕了。 居然定的是顾满?! 开什么玩笑,是那个杀伐果断、漂亮异常的首辅外孙女啊! 他稍稍一想就知道这定然不会是赵王想要的人选,自然也就不可能是赵王的意思了。赵王从来就没有真正喜欢过自己,要他帮自己打算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那么这件事情,还有定下顾满的事,就肯定不是赵王的意思了,要是他知道,那他们肯定连反对都来不及。 皇后以为他高兴傻了,笑盈盈的瞧着他:“怎么,皇祖母给你挑的人选你很不满意?” 谢庭觉得手有些软,反应过来出现在脑海里的第一感觉居然是糟糕了。 顾满不会以为这是自己故意算计她,想要把她也绑上自己这条贼船吧? 他虽然很喜欢顾满,也觉得她是个很好的朋友,但是真的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还有所处的环境,普通女子他尚且不肯耽误,何况是曾经帮过他不少忙,也能称得上朋友了的顾满呢? “皇祖母......”谢庭终于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磕头:“皇祖母,这件事情......” 看见他的表情,皇后就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了,不禁有些气恼。 这孩子怎么能蠢成这样,这样好的喜事,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头呆头鹅倒是好。气哄哄的不知道谁得罪了他似地。 不知道的哪里知道是自己为他刚刚选好了娇妻,还以为他是来领了几十个板子呢! “怎么,你可别告诉皇祖母你不愿意。”皇后说着,声音不自觉的一冷:“或者,你另有心仪的姑娘了?” 心仪的姑娘?盛京中的人畏他如虎,凡是他去做客的地方,女眷必然会被藏的死死的,生怕会跟他扯上一点关系。只除了定远侯家还有欧阳家的人,因此他根本连姑娘都没机会见到几个,还哪有时刻去想什么心仪的姑娘? 不过严格的算起来。跟他关系最好,也说过最多话打过最多交道的倒也有,那就是顾满。想到这里,谢庭有些难得的觉得自己心跳漏了几拍,很有些心神不定的感觉。 其实他知道皇帝跟皇后的意思,这一回把顾满给他,是好意,顾家根深树茂,又有王家这个强大的后援。再加上顾满本身就是个很不错很特殊的姑娘,要是他有了这门亲事,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可是他不能答应。 他犹记得踩着落花笑说自己想去江南隐居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满脸的向往。 他也记得一说起皇家就垂眉敛目,提起陈王世子都总替顾昭忧心的顾满。 这样一个姑娘,肯定是不喜欢皇家的生活的。 她已经拼命斗了这么久。当然不会愿意刚刚从狼窝出来就又掉进一个虎穴。 “皇祖母。”谢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的看着皇后的眼睛:“孙儿不想娶她。” 多少人会眼红这件亲事,这个傻小子居然说不要就不要?连考虑都不带考虑的。皇后气闷,怒道:“这也能由得你作主?本宫说定了这个就是这个了!难道你还敢违抗不成?” 谢庭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皇后就又气道:“本宫都已经把话放给顾九了,想必此刻定远侯府上下都有了准备,你现在跟本宫说不娶,那让人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什么叫做已经把话放给顾满了?谢庭觉得自己一下子有些头疼,声音干哑的问:“告诉......顾姑娘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若是告诉了顾满,那顾满怎么可能半点动静都没有闹出来?谢庭想起前些日子咸宁县主曾经提过跟顾满还有谢锦玉一起来参加过荷花宴,顿时有些恍然大悟,难道是那个时候说的? 可是按照顾满的性格,若是不愿意的话,又怎么会半点动作都没有? 他有些不解,但是同时心里也猛然升起了一点希望,就算是那么一丁点的希望,也足以让他几乎要忍不住的笑出来。 皇后见他怪怪的,皱了皱眉头将他拉起来到旁边坐下,叹气道:“当然告诉过了,皇祖母难道还骗你不成?因为她有孝在身,所以才没有张扬。等过了这一年,就要去定远侯府宣旨了,你皇爷爷也觉得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姻缘,你可别闹性子。” 他倒是不闹性子,说真的,他哪里会有闹性子这一说呢? 他原本想过,无论赵王活着是赵王妃塞谁给他,他都好好接着,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能娶个称心如意齐眉举案的妻子,因为那样的想法真是太奢侈了。 可是现在皇后却忽然告诉他,要把顾满嫁给他。 这简直就与他预想中的新娘人选差别太大了,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的区别。 他之所以拒绝,当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顾满,恰恰相反,他一直在为顾满着想。 纵然皇后已经这么说了,但是谢庭仍旧没有答应,反而一脸凝重的站起身来拱手下拜:“皇祖母,您让孙儿考虑考虑吧。” 人家求都求不来,他还要考虑考虑。 皇后沉下脸,真想把他给骂上一顿出出气。 可是转念一想让他想一想利弊,他就不会这么轻易的说出拒绝的话来了,便点头道:“那你便自己去好好想吧,想清楚了就记得来告诉本宫。有一点你可别忘了,你若是拒绝了,那顾九姑娘可就很难做人了。” 谢庭仍旧觉得这整件事情让他接受不来,走出了御花园瞧着玉带一样的河水站着失了神。 这怎么可能呢? 他相信他还算是了解顾满,顾满是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婚事的。 何况还是他这么一个身世复杂,家里乱糟糟的世子。 他随时都可能会完蛋的,又怎么可能抵得过江南的烟雨跟桃花还有安逸的生活? “景行!” 谢庭正出神,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回头就瞧见背着手缓缓走近的六皇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谢振轩了,一是因为陈家事忙,他一直跟在陈嘉言后头忙些事情。二是因为谢振轩也开始去工部领一些差事,很忙。因此两人见面的机会极少。 谢振轩脸上挂着让人有些不舒服的笑意,到了眼前才皮笑肉不笑的跟谢庭寒暄:“六叔这么久没见景行了,景行却早已不是当日的吴下阿蒙了啊。真是教六叔刮目相看。” 谢庭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眼神平静的看着他,淡淡道:“六叔过奖了。” “听说景行你即将要娶得美人归啊!”谢振轩终究是没办法压下心头的那口恶气,恨恨的吐出一口气,才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笑意:“那真是恭喜恭喜了。这几个月,景行你的运气好像出奇的好呢,什么好事都落在你头上了。真是连我都有些羡慕你了。” 谢庭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酸味,只是低着头当没听见。 谢振轩却忽然的生气了,他一把抓住谢庭的衣襟,冷笑道:“怎么,陈家复家了,你就忘记你当初跟在我后头摇尾乞怜的时候了?!” 谢庭还没生气,六皇子身边的内侍们却统一急了,忙上来拉开他们,忙着安慰谢庭的,也有忙着给谢庭抚平衣服的,都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这可是皇后的地盘啊,要是知道谢振轩在这里欺负谢庭,那谢振轩肯定是没什么事,他们这群奴才倒是要遭殃了。 这群奴才都知道要看人下菜碟了,也知道谢庭不能得罪了。 谢庭缓慢的抚平自己衣衫上的褶皱,仍旧淡淡的看着谢振轩:“六叔言重了,六叔是我的长辈,我当然一直尊敬您。” 以前跟在谢振轩屁股后头要那些信跟证据的时候,比这更严重的羞辱都承受过,谢庭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而且比起听见顾满的事情的震撼来,谢振轩的这些小动作真的已经不算是事了。 呵!还以为陈家复家了,他又混了个郡王当,会改改那窝囊的性子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这样一个废物!就是因为这个废物,他都快要到手了的顾满没有了,换成了一个比顾满差几十条街的卢蓉! 都是他! 谢振轩伸腿就要跟从前那样踹上去,最好把他踹翻在地,踹的爬不起来。 谢庭却轻巧的移开了,他皱眉拱手跟谢振轩谢罪:“六叔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了。” 哦,也跟从前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知道躲开了。 谢振轩觉得恼怒更盛,忽然哄笑了一声,不怀好意的看着谢庭转身:“记得好好看住你的未婚妻啊,千万......”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所有人却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XBaoShu.com 十四章 意外之喜 卢应翁匆忙跑进妹妹闺房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他一把拉过惊讶得目瞪口呆的妹妹,气喘吁吁的道:“妹妹,大喜事,大喜事啊!” 淮安侯府越来越没落了,最近连吃食上都要克扣许多分例,她这一年几乎就没做过什么新衣裳,丫头也大多都是不合心意的,更甚的是,因为顾满在宫里那次把她给推了下水,这盛京的姑娘们都已经不跟她来往,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做客了,整日病恹恹的呆在家里只能做做女红来哄哄母亲开心。 就是这么个情况,能有什么大喜事? 因为太久没用脑子想事了,卢蓉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变慢了,隔了许久才恍然记起这个哥哥也记恨自己没帮他算计成顾满的事,一直都对她没好话的。 这现在,是怎么了? 卢应翁看妹妹傻傻的没有反应,忙拽住她失声叫道:“快点!前面还等着你接旨呢!” 接旨?! 卢蓉更懵了,糊里糊涂的被卢应翁拉着跑到前厅,淮安侯夫人早就已经一把搂住她心肝儿肉的叫起来。 她的确是嫡出,也是淮安侯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是淮安侯夫人重男轻女是出了名的,她这个女儿向来在淮安侯夫人那里没有什么分量,何况是这样的对待,卢蓉有点受宠若惊起来。 等终于手捧着圣旨,卢蓉就浑身不停的打颤,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运气全部都在这一卷圣旨上了。 难怪淮安侯夫人忽然变得这样和蔼可亲,难怪兄长会忽然换了副嘴脸。 原来是天要帮她,原来是天上掉的馅饼砸到她身上了,她晕乎乎的捧着那卷圣旨站起来,迷茫的看着淮安侯夫人张着嘴巴不停开开阖阖,看着哥哥跑前跑后的安顿那个来传旨的内侍,忽然从喉咙里冒出咯咯咯的笑声来。 淮安侯夫人被她这诡异的笑声给吓在了原地。手忙脚乱的想过去拉她。 卢蓉却似乎忽然疯了,仰天大笑起来,笑完了还不够,在原地蹦蹦跳跳的,身子撞在了桌椅上也似乎感觉不到痛。 淮安侯夫人彻底傻了,惊怖的瞧着疯癫的卢蓉,有些害怕的尖叫了一声就往后跳。 闻知了消息匆忙赶来的淮安侯老太太皱眉瞪着媳妇儿,怒吼道:“你还不叫人把她给带回房里去,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哦对啊,这可是大好事。大好事呢,现在这个女儿可是摇钱树,家里的宝贝啊,要是她出了事,那这皇子妃的位子可就没了! 淮安侯夫人如梦初醒,咬牙亲自上前拽住了女儿的手,尽量放缓了声音哄她:“乖女儿,乖女儿我知道你高兴,我们现在回去准备你的嫁妆好不好?” 才刚卢蓉嘴巴里一直往外蹦出什么嫁衣嫁妆的。什么皇子妃的词儿,淮安侯夫人就知道她是高兴坏了,一时没有办法控制住情绪,此刻也就顺着她的话说。 果然。听见这句话,卢蓉安静下来,却是紧紧的拽着那卷圣旨死活也不肯松手,似乎一松手就会飞了似地。 淮安侯老太太等淮安侯夫人把卢蓉给哄走了。就转过身严峻的盯着下人:“你们才刚都看见了什么?!” 下人们噤若寒蝉,有个婆子大着胆子上前跪下,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在发抖:“回。回老太太,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因为一道婚旨就高兴的发疯了,这传出去可不仅仅是不好听的事了,到时候说不定前脚还没把婚旨给看清楚呢,退婚的旨意就又到了。 这道婚旨对于卢蓉来说是大好事,但是对于淮安侯府来说更是天大的好事,一定不能放过,不管用什么手段,这门亲事既然已经落到了卢家头上,就不要想溜! 卢应翁打发走了内侍进来,就看见淮安侯老妇人面色阴沉沉的,不由得有些疑惑,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怎么奶奶看起来还很不开心似地? 见了孙子,淮安侯老太太倒缓了缓脸色,招手将他唤至身前,拉着他坐下,就郑重夸奖:“你今天做的很好,我瞧了心里很欢喜。” 淮安侯府越来越差了,卢应翁也在这几年里迅速的领略了人情冷暖,哪里还能不知道权势的作用? 此刻听见了妹妹立刻就要攀上皇家这根极大的高枝了,当然欢喜还来不及。 见老太太夸奖,卢应翁挠了挠头:“奶奶,过了这么久了若是还没长进,那可不真的成了酒囊饭袋了?孙儿以后可要给奶奶重新挣诰命的!” 淮安侯府人丁少,统共淮安侯老太太也才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又只生了一个嫡子一个嫡女,底下庶女也只有一个,因此淮安侯府这下一代的希望可就全在卢应翁身上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淮安侯老太太才对这个孙子多有溺爱。 此刻听见孙子这般豪言壮语,又兼甜言蜜语,淮安侯老太太笑的牙不见眼,摸着孙子的头很是欣慰。 “对了!”老太太想起了正事,那笑容就敛了几分,忙吩咐道:“翁儿快去请个大夫来,要悄悄儿的。” 好端端的怎么府里又有人病了?最近府里艰难的很,上回连庶妹病了,府里都硬是咬牙没有去给她请大夫来看,可见困窘到了什么地步,现在怎么又要去请大夫了? “是你妹妹。”淮安侯老太太沉着脸缓缓说道:“她想必是开心的有些过了,迷了心窍,叫个大夫来开服药也就好了。” 总归是要去当皇子妃了的人,若是不好好的看着她,出了事可就什么都没了,淮安侯老太太人老成精,这些道理哪能不明白。 卢应翁也没想那么多,还当是老太太准备给妹妹查查身子有没有亏损的地方,便笑着应是出去了。 六皇子最大,因此圣旨上明确的说了,婚期便定在明年五月份,意思也就是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可以准备。 淮安侯老太太敲了敲桌面,想起这府里出去的老姑婆-----哦呸,那个老姑奶奶顾老太太,确实是时候去瞧瞧她了。 同是一家人,可是看看人家的命,家里什么都有不说,定远侯府蒸蒸日上,硬是把当时同是一阶级的淮安侯府甩了整整多少条街。 真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不过如今可好了,现在淮安侯府搭上了六皇子,六皇子又深受皇帝喜欢,还怕淮安侯府不能一日好过一日吗?! 淮安侯老太太笑着笑着就差点笑出了声,起身扶着婆子的手去了卢蓉的院子里看宝贝孙女。 从前看着这孙女的屋子没什么,但是现在看了却觉得处处都不好了,淮安侯老太太皱眉清点 了屋子,把一些难看破损的摆件都给重新收进了库房,敦促着丫头们摆上了许多新鲜玩意儿,连卢蓉床上的绡金帐也都被换了簇新的。 卢蓉高兴了一阵总算清醒过来,见了祖母跟母亲一脸担忧的坐在床沿看着自己,再重新打量了一下房间,眼里顿时漫上复杂的笑意。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总归是件好事,以后终于不用在家里看人颜色了,她一个侯府千金也终于不用再在家里做什么绣活了。 她呻吟了一声,看着淮安侯老太太还有淮安侯夫人都欢天喜地的扑过来,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 可是这消息捂得再严实,还是会透风的。 贤妃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六皇子,挥挥手叫内侍下去:“看样子你这未来的岳家果真是有些......不堪啊。” 六皇子心情极差,闻言更加没了好脸色,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翘着二郎腿。 已经是个破落户了,能好到哪里去。 一个三等爵一年到头也就是七百两银子,他们家现今又没有人当官,子嗣又不盛,当然只能走下坡路了。 “婚期定在明年五月,办完了你的,紧跟着就要办十六跟十九的了。你好好准备准备吧。”贤妃不紧不慢的宣布了这个消息,又道:“你在宫外的府邸也选定了位子,很快就要建起来了。” 都要成亲了的皇子,当然应该出宫去别居了,六皇子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就是烦躁的很,忍不住一脚踹翻了凳子。 贤妃早已习惯了他这个性子,连看都不看他。 圣旨都已经下了,愿不愿意也不是六皇子说了就能算的事,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早一些接受这个事实,也省的他再生出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胡乱去做傻事。 她倒不是真的想管六皇子,但是皇帝把六皇子交给她照顾,这盛京跟宫里谁不知道六皇子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样。 他们俩的关系是怎么也脱不开了的,何况贤妃自己本身并没有孩子,也确实要靠着养在膝下的这个六皇子。 既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那当然不能让六皇子出事,否则岂不是连她自己也要被连累? 皇帝应该也很快就要想想到底怎么处理这几个还没有封王的皇子了。 贤妃瞧了一眼六皇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 差点忘记,幸好幸好。 多谢书友121001014639357的桃花扇,我可以桃花朵朵开吗?哈哈XBaoShu.com 十五章 定下 皇帝倒是确实是在打算六皇子的事,只是他没有想到,纵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底下的官员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 之前立太子的矛盾仍旧横亘在皇帝跟大臣之前,大臣们根本没有一个打算退后一步给皇帝行个方便的。 现在六皇子已经要娶亲了,要娶亲当然就得搬出宫去另建府邸,而想要另建府邸也是可以的,但是总不能没个名号吧? 当然得有了,总得封个王爷什么的。 可是事情偏偏就是出在了这里,皇帝想要给六皇子先封王,仍旧想轻飘飘的避过大臣们追着赶着在他屁股后头要立周王为太子的事。 皇帝确实是老大,天下就没有他说了不算的事,但是空悬着太子之位却不给个说法说到底就是行不通的。 大臣们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奏折跟不要命了似地往皇帝那里递。 这一次的事情闹得比前两年还要严重,不仅兵部侍郎崔璞玉带头上书,连内阁成员方青山跟王百亿也通通上了折子。 皇帝不堪其扰,却又不愿意立周王为太子,干脆直接让翰林院拟了圣旨,打算分封三王,分别封六皇子、十六皇子、十九皇子为临江王、建宁王、信义王。 可是这圣旨一下,群情激愤,大臣们的反对更加激烈。 十月初七,兵部给事中方世宇上折子谴责皇帝迟迟不立太子,被罢官。 十月十二,兵部尚书崔璞玉上书请立周王为太子,被申饬。 朝廷又一次陷入混乱,与两年前的那一时同出一辙。 王伯雍去找过皇帝几次,皇帝每次给的回答都跟从前的没有分别:以后再说。 这已经不是以后再说的问题了,王伯雍已经敏锐的察觉到这一次的风波不是那么简单,大臣们堆积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这一次不会再跟前两年那样就简单了事。 皇帝给出了过两年就立的说法,却又迟迟不兑现,已经没有信誉,现在又想先分封了三王再说,这怎么可能被大臣们接受呢? 定远侯没有经历过前两年群臣请立太子的风波,但是也能大概想到那个场景,他镇定的放下茶杯,道:“不能再拖了。” 是啊,周王都已经四十多了,他是除了幽王以外最大的。不立他,立谁? 中宫皇后又没有嫡子,除了立长,立谁也说不过去啊。 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怎么会把父子关系弄到这个地步。 周王现在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一样,到时候成了,他也不会感谢皇帝,谁都知道若是成了,那就是这群臣子们不屈不挠的结果。 到时候没成。不知道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幽王。 王伯雍皱眉叹气:“我也知道这件事本就拖不下去了,可是皇上那里根本说不通,他是皇上,他不说立太子。难道咱们能逼着他?” “正因为不能逼着皇上,所以你这个内阁首辅到时候就首当其冲了!”定远侯站起身来:“上一次还是因为你也站在大臣那边才脱困的,这回你若是没个明确态度,这事情根本就无法善了。” 王伯雍当然清楚这个道理。 想了许久。他忽然道:“我还是致仕吧。” 定远侯猛地回头看着他,片刻后又点头:皇上一直拿你当挡箭牌,你若是上书辞官。皇帝没了后路,说不定就真的应了。” 只是这样,未免就得罪了皇帝了。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要是不站在大臣这一边,不仅会失了民意,更加可能失去更多。 “就这样吧。”王伯雍决定了这件事,反而觉得全身轻松起来:“我也是时候享享清福退下来了,反正我这个爹在这里立着,庭儿就不能越过我。现在王家确实有些树大招风了。” 皇帝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这种可能,王伯雍居然上折子请退! 这下上朝的时候大臣们也都不吵了,惊讶的盯着王伯雍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 首辅大人居然要辞官?! 皇帝当然是不会允许的,好不容易有个做什么都能顺遂自己的心意的首辅,又知根知底,且资历深厚,要他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放弃这个能挡风的首辅,那简直是想都不用想。 他收了王伯雍的折子,却好言相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准他告老归田。 这其实也是在王伯雍预想当中的,皇帝死活不放他走,他回家就重新另外写了一封折子:请立太子。 皇帝气的当场摔了王伯雍的奏折,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看王伯雍是不是疯了。 要不是疯了,为什么忽然会跟吃错了药似地一心要跟自己做对?! 皇帝气的都要疯了,随口在皇后问他究竟打算什么时候给六皇子定下出府时间的时候忽然张口道:“这个王伯雍,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皇后并不停下手里的动作,仍旧轻柔的翻着手里的书,丝毫不客气的开口陈述事实:“他可没有糊涂,糊涂了的只有陛下一个人而已。” 这句话要是换成别人来说,脑袋都已经脱离脖子好几次了,可是说这句话的是皇后,皇帝也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只是气冲冲的冷哼了一声。 “皇上您有没有想过,周王他如今都已经而立了。皇上您可是十四岁就被立了太子呢。”皇后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太子可是国本啊,再拖下去迟早要出事的。” 要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藩王们都有封地,封地都有护卫,人大了就容易有别的心思,还有三个没有分封的皇子,再不早点把太子之位立下来,难保不会有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才真的是难收场还有悲剧了。 皇帝仍旧有些不甘心:“朕又没有嫡子......” 皇后就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皇帝:“本宫已经年近六十了。” 这句话里的揶揄那么明显,皇帝立即明白自己失言了,不由得有些尴尬的瞥了皇后一眼,生怕又勾起她的伤疤。 可是皇后却并没有生气,相反,她笑了一声:“皇上想要嫡子,重新再立一个皇后也就是了。只是到时候这位小皇子的哥哥们可都已经是爷爷辈的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斗得过呢?” 这个借口真的用的太烂了。 皇帝其实就单纯的不想手中的权利被分流而已,他当初在太子位上呆的实在太久,久到都有些心理变态,他对权利的掌控欲出乎意料的强。 还有就是他仍旧是偏心着六皇子的,私心还是想让六皇子来接管他的位子。 因为没有嫡子,又因为当太子的那一段日子皇帝过的很艰难很痛苦,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关心还有亲近他的那些年纪比较大的儿子。 而六皇子,却是他在当上皇帝之后不久生下来的,那时候他正好春分得意,刚好一洗阴霾,自然觉得这个儿子的降生是给他带来好运的,也因为这个,他一直都很喜欢六皇子,当然,其中也有六皇子亲生母亲的功劳。 不停的有新的大臣上书请立太子,大有一副与皇帝死磕到底的架势。 皇帝越来越烦,这回的内阁也不站在他这边了,甚至带头上书,他总算明白了现在的局势已经容不下他一意孤行的道理,终于松口立周王为太子。 钦天监的人欢天喜地的来凑热闹,择定了周王------现在是太子了,太子搬进东宫的时间,日子就定在十一月初九。 礼部跟太常寺更加积极的拟定了立太子的一切章程。 这么好的事情砸到周王头上的时候周王整个人都傻了,第一反应居然是糟糕。 他从小不得父亲喜欢,去的封地也实在算不上好,胆子又出了名的小,现在听说自己成了太子,还要搬进东宫去住,居然整个人都不好了,躺在床上生起病来。 他不是高兴的,而是吓的。 周王妃又好气又好笑,却知道自己丈夫确实是被这阵子朝里的风波吓怕了,只好去请太医来诊治。 胡太医郁闷死了,他最近给看的病人通通都是没病的,只是或者被气着了,或者被吓着了,都只能开个养气调理的方子。 弄得太医院的人悄悄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胡养气”,成了太医院的笑谈。 等太子的事情定了,皇帝就又想起六皇子出宫的事情来,找了翰林院拟定了圣旨,仍旧封了六皇子临江王、十六皇子建宁王,十九皇子信义王。 这回太子已经定了,这几个成年的皇子当然是越早定了封地还有封号才最好,大臣们才没心思管这种事了,都没有意见,一时之间皇帝那里有些冷清的可怕。 相对之前雪花满天飞的场景,这回立三王连个水花儿都没起。大臣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阵子闹累了,都跟哑巴了似地。 不过既然已经都定了,那当然是不能反悔的,皇帝也只好咬着牙叫工部赶紧在盛京造出三座王府来。 封地的事情却还没定下。 不过这也正常。三个皇子们都还没成亲呢,现在谈封地的事情也确实早了那么一些。XBaoShu.com 十六章 喜事 盛京最近的喜事一桩接着一桩,今年死了也不少人,但是大多都很快就又被更大的喜事压过了。 就如同邱家的灭门跟郑家的倒霉,很快就有新的喜事闹出来,叫人彻底将他们都给忘记的干干净净的。 比如说陈家复家,比如说周王被立为太子。 再比如说,处于十一月中旬的太子之女景县郡主与陈家如今的家主陈嘉言的盛大婚礼。 因为陈家如今只有陈嘉言一人,因此并不另外建郡主府,景县郡主要嫁进陈府长中馈。 十一月十一日,陈嘉言在公服明告祖先之后,奉表礼于案上,遥遥冲皇宫三拜。 掌婚者前往东宫问名。 皇帝有旨出,太子长女景县郡主有妇德,更封号为德义郡主。 十一月十三日,纳吉礼定,商定迎亲日为十一月二十一日。 十一月二十一日,陈家再次张灯结彩,喜迎新妇。 上次的那个陈家三婶仍旧帮忙主持内宅事物,只是饶是她再胆大,也不免吓得手脚发软,要知道,这可是要迎郡主啊! 郡马的诰仪早已经前几日送到,陈嘉言公服完毕,先去祖祠正告先祖,这才出门拜别长辈迎亲-----因为沈乔是他的养父,便充当了父亲的角色,在正堂告诫完毕,便将三杯酒倾倒厅外,大笑而起:“你此去迎亲,定得如花美眷。以后要夫妻和顺,早日开枝散叶!” 陈嘉言目中含泪,结结实实的朝他磕了三个响头,出门迎亲。 等到了东宫,便早有内侍迎出来,将他准备好的聘礼陈列于庭,又亲自抱了大雁进门去了。 此刻谢锦玉已经朝拜帝后完毕,周王妃就一把抱住她。怎么忍也忍不住哽咽着交代她:“这去了,可要好好的过日子。” 周王府的人向来要求不多,胆子也小,只想好好的过日子罢了。 谢锦玉抿唇向周王与周王妃磕了头,扶着丫头的手出门登上辇车。 郡马亲自扶郡主登辇。 谢锦玉低头的时候,恰好瞧见他穿着的崭新的靴面,忽然觉得那份与父母的离别之苦奇异的消散了许多。 她还记得当年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站在树底下沉默的一个人一站就是很久,似乎跟所有人都有距离感的样子。 女子的柔情都是很容易被唤醒的,那时候她就隐约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很需要人陪。 而现在。她不仅要陪他一阵子,还会一生一世的跟他站在一起。 这真是这个世上最美好不过的事了,能与一个人携手共度这一生。 郡主坐定了,辇车行驶到东门,郡主便下辇登轿。 郡马乘马先行回府,便有内命妇送郡主到陈府门前,郡马已经立在门口等候,等郡主车马至,便吩咐奏乐放鞭炮。 顿时一片喜气。 郡马先与郡主一同进祠堂禀报。因为郡主身份尊贵,且实无正经翁姑,二人便直接对着陈家先祖的牌位行了礼。 这才退出祠堂,一同先进寝室。 陈家三婶先前招待客人倒是还能应付的来。对着郡主的时候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拜访,更别提原先要她做的来给新人宽心的目的了。 “娘!”陈家三婶的幼女却不懂事,并不觉得有什么害怕之处,只觉得同是成亲的大喜事而已。便笑嘻嘻的指着坐在床上此刻还盖着盖头的新娘子:“娘,这个就是我的新嫂嫂吗?” 陈家三婶觉得自己有些尿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才好。 小女孩儿却自己径直跑过去了。笑着仰头要去揭新娘子的盖头:“新嫂嫂,能不能先让我瞧你一眼?” 小孩子不懂事,陈家三婶急了,忙抢上去先一把把女儿给拉开,慌慌张张的跟郡主告罪。 那郡主却是个好相处的,随即便笑道:“无事的,小孩子都是这样。” 陈嘉言笑着接过旁边嬷嬷递上来的喜称挑开新娘子的喜帕,先就眼前一亮。 新娘子很美,在这样浓重的新娘妆下也还能显得清丽有加。 谢锦玉也在打量他,他还是跟从前一样,不过脸上棱角更加分明,显得更加的英挺了。 两人视线一对上,谢锦玉就慌忙垂下了头,脸上绯红一片。 二人之前其实是见过的,只是这中间也的确隔了好几年未见,自然很生疏,此刻见到面了,心里的生疏自然而然的去了。 小女孩先惊叫起来:“新嫂嫂好漂亮!” 气氛被她这一嚷嚷倒是少了几分尴尬,陈嘉言要出去待客了,却又觉得有些什么事情还没做,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忽然低头轻声冲谢锦玉道:“我出去待客了,待会儿尽量早些回来。你若是......若是饿了,桌上有些小点心......” 说完便逃也似的出去了。 谢锦玉的丫头们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谢锦玉虽然觉得有些羞涩,却又感觉出来他的关心,顿时觉得喜意充满心底,低头轻轻的绞着自己的衣摆。 陈家三婶磕磕巴巴的劝她:“郡主,您要不要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小女孩儿已经飞快的去拈了一块雾里看花过来,献宝似的递过去:“新嫂嫂,给,这个好吃。” 女孩儿手里的雾里看花做的很好,晶莹剔透又小巧玲珑。 陈家三婶却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想要阻止------郡主的规矩多大啊,怎么会吃一个小女孩拿过的东西。 谢锦玉却真的伸手接了,毫不嫌弃的放进嘴巴里,笑的眼睛弯弯的:“谢谢妹妹。” 小女孩儿拍着手掌笑的极开心。 旁边的丫头递上茶来,谢锦玉接过来喝了一口,又主动与陈家三婶道谢:“今日多谢三婶婶踢我们操持了。” 果真是个好相处的呢......陈家三婶有些愣神,忽然觉得有些为陈嘉言开心起来。 这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总算有个爱笑开朗的姑娘陪着他了。 陈嘉言的酒量很不错,当年倒霉了的时候他满心郁郁,却又有一肚子的冤屈没有地方说,不能说,就只能自己扛着。 那个时候起,他就很爱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又不用回想起从前的事,睡觉的时候也不会做噩梦。 他觉得这是很好的做法。 可是现在开始,他却突然觉得不必这样了,他以后再也不用靠酒来睡着,再也不用靠酒来逃避噩梦了。 原来成亲的感觉是这样的,原来人真的会有归属感,原来,有牵挂有亲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举起酒杯,冲着沈乔认真道谢:“义父,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不会有今日!” 沈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拍了拍他的肩头,红着眼眶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陈嘉言还想去找谢庭,可是已经找不到他了。 顾满在明月楼瞧见谢庭的时候很惊讶-----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好像有好几个月了吧。还有就是今日是陈嘉言的婚礼,为什么他会来这儿? 谢庭又一次失魂落魄的站在顾满的院子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出了什么事他总习惯性的往这里来。 他站在凉风习习的明月楼里,只觉得格外的孤单,分外的想看见那个人。 顾满听见沛音的回报,果真见到他立在院里一动不动,她有心想要避嫌-----自从皇后找她谈了跟谢庭的婚事之后,她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她觉得自己是不想嫁给谢庭的,于是最好以后还是不要有接触的好。 可是看着谢庭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站在楼底下,她又觉得有些不忍心了。 思虑再三,她终于还是下了楼走到谢庭前边不远处的石桌旁边坐下,笑道:“世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谢庭被她的声音惊醒,本能的后退了一步,等看见是她,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委屈万分,竟然低头红了眼睛。 顾满看的很清楚,顿时也像是被什么惊了一跳重新又站起身来,木然的站在原地看着谢庭。 她以为她不会为了王氏还有顾成峰以外的人心痛,可是刚刚那一刻,她居然鬼使神差的想起谢庭可怜的身世,想起谢庭上一世悲惨的结局,忽然觉得心痛了。 她觉得喉头有些哽咽难受,艰难万分的开口:“你是觉得今日陈嘉言娶亲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而难过吗?” 或许是吧。 谢庭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何来了这里,我......” 他是想说他给顾满惹麻烦了,他知道顾满最怕麻烦。 顾满想起上一次他穿着白蟒箭袖淋着雨站在这里,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有些心软,出言安慰:“锦玉姐姐人很好,她与陈公子在一起一定会是一对眷侣。” 树叶开始纷纷的被风吹的往地上飘,谢庭低着头一会儿,重新又笑道:“是啊,是我忽然想不开了。这是好事。” 这是好事,表哥终于可以重新振作陈家,可以为陈家继续延续血脉。 若是外祖父跟娘亲在天上看见了,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谢庭想起从来和颜悦色的外祖父还有临死也要护住他的陈氏,一滴泪毫无预兆的砸在了地上。XBaoShu.com 十七章 迁怒 锦衣卫的人一直跟着谢庭,看着他进了定远侯府,愣了半响才跟着进去。 等看见谢庭只是呆呆的站在明月楼什么都不做,他们又觉得困惑不已。 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一个姑娘出来,却与谢庭谈了不过几句话就散了。 真不知道这个世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史庆丰摇摇头,回去如实的禀报给了林任远。林任远自从周王确立了太子之位之后就一直恹恹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似地。 听见史庆丰这么说,就有些没好气的道:“这是什么破事,也要告诉我知道?” 史庆丰被噎了一下,心里很有些气不忿,说要去盯着的是你,说不要的也是你,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林任远发了一通脾气,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就问:“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有?” “什么都没有。”史庆丰心里气的半死,但是面上对着他的时候还是恭恭敬敬的拱手:“只是略站了一会儿,话都没说上两句就散了。” 林任远说了声知道了,就去禀告皇帝。他有些拿不准皇帝问这个到底是为什么,却也不敢耽误,更加不敢添油加醋,老老实实的原话回了。 皇帝低头默了半响,竟然牵起嘴角微笑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挥手叫他出去。 他一头雾水的退出去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等皇后听了这个消息,脸上却没如皇帝预想的那般出现什么兴奋或是开心的神色,相反,皇后淡淡的叹气:“这个孩子难过了都没人可说,甚至都只能去找一个黄毛丫头,可见平常是有多不受父母兄弟的待见,真是可怜了。” 对啊,真是可怜了。 皇帝心中一动。莫名的也觉得难过起来,低着头半响没有开口说话。 第二日赵王进宫来觐见皇后,却连门槛都不得门而入,黄滢皮笑肉不笑的直接挡在了门前:“王爷还是回去吧,王爷家里忙,我们娘娘不忍心让王爷为难。” 赵王得了这么一顿排喧,顿时觉得莫名其妙,虽然觉得有些恼怒,但是到底是尴尬为主,讪讪的回了府。对着赵王妃就没了好脸色。 赵王妃自己觉得难过的要死,赵王这时候还故意来招惹她,她顿时就觉得满肚子的火气跟委屈噌的一下就都冒上来了,冷笑着瞧着赵王,提高声音吩咐碧荷碧玉跟邱嬷嬷:“你们好生招待着王爷,我却是身子不爽,不能服侍了!”竟然真的就扬长而去,躲到里屋睡觉去了。 把赵王气的差点要蹦起来拔剑砍了这个只会惹麻烦的郑氏。 但是他到底还是有理智在,而且顾忌着郑氏手里握着的他的把柄。竟然硬是忍住了这闲气,拂袖往外面去了。 转了半天,他还是觉得这所有的倒霉事情都是谢庭惹出来的,禁不住气冲冲的往藏花坞去。见了常春就没好气的一脚踹了过去,怒道:“不知好歹的奴才,白瞎了府里给你的银子!什么活儿也不干,一天到晚就知道偷奸耍滑!” 常春挨了这一脚。顿时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却又不敢不满,跪下来不断的磕头。心中却有千万分的不满跟委屈。又替自己的主子担忧起来,不知道赵王这么突然的前来是有什么事情。 赵王果真立刻就吹胡子瞪眼的暴跳如雷:“那个畜生呢?!叫他出来见我!” 他叫谢庭畜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常春却从没有像是今天这么听的刺耳。畜生畜生,还不是你亲生的?!常春心里腹诽,面上仍旧挂着浅浅的笑:“我们郡王如今在屋里午睡呢,可要叫醒他?” 他叫谢庭郡王,不叫世子,可见是用来提醒赵王如今谢庭的身份已经不一般。 但是赵王自己却没有这个觉悟,他在气头上,刚受了皇后的不待见,再加上周王已经被立了太子,他的愤怒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随时都准备发泄出来。 赵王妃郑氏手里有不少东西,他不能去朝她动手,而谢远又是他一手带大,陪在他身边十几年的儿子了,他当然舍不得。咸宁县主就更加是他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更动不了手。 他满肚子的委屈,当然也就只能来找谢庭发泄。 “睡觉?!他都在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睡觉?!”赵王一脚朝刚刚迎出来的阿黄踹了一脚,阿黄朝着他猛吠。 反了反了!连一条狗都要欺负到头上来了!赵王冷哼了一声,正要抬脚再次彻底踹死那头畜生,就听见谢庭不同于往日的嘶哑的声音淡淡的在耳畔响起来:“父王有事找我?” 谢庭明显没睡好,好看的脸上挂着两只眼带,有些疲累似地站在门口,一脸不解的看着赵王。 恍惚间赵王还以为看见了以前临死时的陈氏。 他们两个长得太像了,果然是母子。 赵王冷笑了一声,厌恶如同水草一般在心里疯长,瞧着谢庭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嫌恶跟憎恨。 常春瞧着阴鸷的赵王,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劝谢庭往屋里走:“世子,您不是不舒服吗?怎么又跑出来了,还是快回去吧,明天皇后娘娘还找您呢!” 这一句话顿时把赵王气的更加厉害,他自己这个当老子的还见不到皇后呢,这个儿子却能随时被召见,这算哪门子的事! 气性上来了,赵王猛地窜上去一脚揣在谢庭腹部,怒气冲冲的叫骂:“这都什么时辰了,昨日叫你来见本王你怎么不来?!你根本没把你老子我放在眼里,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畜生,本王养了你这个小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小妇养的贱种,就是上不得台面!” 赵王常年在海城浸淫,骂人的脏话学了十成十,骂人的话说出来杀伤力十足。 常春骇的脸都白了,立刻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抱住谢庭,转头瞧着赵王的眼神就不善起来:“王爷!明天郡王他还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呢,您要是打伤了他可怎么去回皇后的话?!” 这小奴才又敢拿皇后来威胁自己! 皇后?!皇后?! 赵王抬脚,阴沉沉的盯着谢庭:“像他这等不孝子,放他去见皇后了也只能气着皇后娘娘她老人家,还不如本王现在就打死了他了事!” 阿黄在这个时候猛地从地上蹦起来,嚎叫着冲赵王扑过去,狠狠地咬住了赵王的左腿,把赵王咬的痛不可遏,忙甩开阿黄站的离阿黄远远的。 谢庭被踹着了肚角,觉得腹部翻山倒海的疼起来,硬撑着满头汗立着,平静的瞧着赵王问道:“不知道父王来此,有什么事情指教孩儿。” 赵王见他确实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一粒一粒的冒出来,也就觉得气消了些,而且他也确实知道轻重缓急,晓得现在谢庭的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之所以还是朝谢庭下狠手,还是因为气急了。 现在发泄了火气,他就恢复了原样,淡淡的道:“本王说过了,就是因为昨日你没来的原因!别以为有了皇后娘娘的庇佑你就可以无法无天,本王才是你的父亲!” 谢庭捂着腹部站着,低着头暂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却与往日一般无二,只是多了几分沙哑:“孩儿知道了,以后不敢了。” 赵王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又在这藏花坞找回了面子,就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常春急的眼睛都红了:“郡王!您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谢庭挥了挥手,无所谓的回房往床上一躺,忍着疼咬牙睡着了。 欧阳灿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被欧阳夫人锁在家里已经几乎要几个月了,这几个月他连门都不许出,天天只能窝在家里看书写字,整个人都快要被逼疯了。 欧阳宣却还是有良心的,还是过来看他。 这一次欧阳灿却不怎么喜欢欧阳宣带来的消息,他怅然若失的立在原地,总也不肯彻底死心,不死心的给自己也给顾满找理由开脱:“这有什么?我以前出了事,也常常去找顾九讨主意还有商量的啊。” 欧阳宣见他死活就是不开窍,猛地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怒道:“你可真会给你自己找楼梯下,你什么时候去人家的明月楼了?还能跟人家谈什么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 欧阳灿委屈无比,气急了也就不管那么多,反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就是谈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你以为都跟你那么无聊!” 欧阳宣被他气的半死,怒道:“皇后娘娘摆明了想要撮合她们两个,宫里姑姑也给咱们递了消息了,你怎么就是这么死心眼不开窍呢?!” 能开窍就好了!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说放就放?! 欧阳灿很失落的坐在地上,垂着头跟个小孩子似地很委屈:“明明是我先认识顾九的!” 明明是先认识的,明明先有交情。 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为什么他明明占了先机却还是这么倒霉!XBaoShu.com 十八章 死角 “不是说过了今日会进宫来?”皇后脸色不善,底下伺候的人也都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赵王世子本来说是今日会进宫来觐见皇后的,但是却到了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难怪皇后娘娘不高兴。 掌事好容易得了信,忙上前禀报:“娘娘,说是身子不舒服,半夜发起了高烧,如今胡太医已经被请去看了.......” 不舒服?皇后有些担忧的握了握拳,追问道:“昨天可是陈嘉言与锦玉成亲的日子,他还好端端的去了,怎么忽然就不舒服了?” 怎么忽然就不舒服了,当然是因为被揍了。 掌事并不敢欺瞒,就含含糊糊的说:“许是因为什么事触怒了赵王,听说是被打了......” 皇后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在借着儿子出气呢,不就是嫌弃自己昨天没有接见他么? 他也不想想他究竟有什么值得自己见的,当年的事情皇后还没忘呢,怎么可能会见他!果然出息了,也跟以前没有一点儿区别,还是一生气就拿着自己的儿子出气,不是打就是骂......皇后莫名的又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子来,若是那孩子是自己的,哪里会受这种闲气! “去太医院等着,等胡太医回来,就把他给本宫带到这儿来。”皇后面无表情的扔下这句话,目光沉沉的看着旁边的摆设,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王急的嗓子都要冒烟了,有些忐忑不安但是更多的还是烦躁,烦躁这个儿子怎么变得这么不禁打的事! 就那么轻轻的一脚都能踹出毛病来,果然是在京城呆久了,连身子都变娇贵了。 赵王妃听说他打了谢庭,心里倒是舒爽很多,此刻建赵王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便好心劝道:“王爷。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您就为了打他一顿的事儿急成了这样,说出去人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笑您呢。” 谁为打了儿子的事着急,但谁又不知道这个儿子不要紧,他身后站着的皇后才让人觉得头疼,谢庭可是最受皇后喜欢的孙子了。要是知道前脚赵王才没见到皇后,后脚就把谢庭给打成了这样,还需要去请太医,那不发怒才怪。 “早知道当时下脚就不该那么重。”赵王嘟囔了一句。 最近真是没有一件事情是让他顺心的。 太子立了,居然立的是那个窝囊没用又胆小的周王。真是差点要酸到了他的大牙。周王有什么好的,自己封地上都不能作主,谁不知道周王府的护卫连三万人都不到。 真是没天理了! 现在当皇帝的是他老爹他还处处过的不顺心,到时候换成了没什么感情的哥哥,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多难过呢。 想想就觉得烦心不已。 再加上之前郑家出了事,牵连了他不少人进去,损失了不少财力物力人力,他现在真是想找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赵王妃知道赵王的心思,嘟了嘟嘴却不说话了。 现在她没了娘家靠着。当然要加倍的显示出自己的贤惠还有大方懂事来-----不能再跟从前一样对着谢庭不闻不问了。 就算再怎么厌恶他,他终究是个世子,总不能真的不把他当回事。尤其是在现在谢庭又很受宠的时候,她当然要加倍的对他好。叫这盛京的人看看,她这继母当的是多么的称职妥帖。 胡太医出来,有些不满似地冲赵王摇头:“怎么世子伤的这么严重?这什么时候烧起来的,怎么不早点请太医?” 常春眼睛都红了。盯着赵王的眼神就如同盯着一个仇人。 赵王没功夫看一个下人的眼神里藏着什么情绪,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想是他自己贪玩,昨日与人切磋了武艺哪里受了伤所致。” “下手也太狠了。”胡太医皱眉:“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力踹到了腹部。脏腑都受了损伤,能不发起高热来么?我开了药,寻个人一同同我去太医院领药吧。” 胡太医虽然没明说,但是那眼里的怀疑还有试探是谁都能看出来的,赵王越加觉得这个儿子就是来讨债的,随意的指着常春:“喏,就是你了。你跟着太医去太医院取药去吧。” 胡太医终于不用只开养气的药了,但是童子这回却不敢拿胡太医来开心,毕竟后面还跟着个世子旁边伺候的人呢,要是乱说话,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给一棍子打晕了。 赵王妃面上现出不忍的神色来,埋怨赵王道:“亏得你也是,哪能下那么重的手呢,要是打坏了儿子,你不心疼?”心里却高兴的半死,只恨没有再打重一点才好。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王条件反射往头顶看了一眼。 “好了!”赵王妃施施然的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景行罢,可怜见的,还不知道多难受呢。” 赵王想说什么,但是赵王妃已经转出门去了,不禁有些纳闷。 谢庭的屋子布置的很清淡,一眼就能看见全局,不过是一张床,一扇四面屏风跟一张桌子罢了。 比起谢远屋子里的摆设差的太远了,赵王妃暗暗心虚-----这些摆设都老旧了,也能瞧出来年头都久了,若是她没记错,这些摆设还是那年她跟着去封地之前随意扔给他的几件玩意儿。 既然要当面子上的慈母,那这些破烂的摆设当然不能留下来打自己的脸,赵王妃于是蹙眉没好气的骂跟着自己的邱嬷嬷:“嬷嬷你是怎么回事?!我才回京来便叫你过来看看世子房里有什么要添的,你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 邱嬷嬷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忙自动请罪:“王妃您恕罪,这不是咱们才回来,府里事情又多又杂,奴婢一时间给忘记了,该罚,该罚!” 郑氏仍旧不打算放过她:“你也太疏忽了,堂堂世子房里就只放这些东西像什么样子?想是料我不来,就这般懈怠!”说着,又将火力转移到藏花坞的人身上:“你们这群下人是做什么吃的,主子不说,你们也不说吗?怎么不去寻我?!” 要藏花坞的人主动去寻赵王妃? 秋夕跟月影面面相觑,不知道郑氏今天是抽了什么风了,怎么卖好端端的跑来藏花坞不说,还对着藏花坞的摆设指手画脚,一副十分替自己主子心疼的样子?这可是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啊。 碧荷忙出来打圆场:“王妃您心疼世子我们都知道,只是世子他朴素惯了,怕是不喜欢那些贵重摆件。您瞧瞧,咱们在封地多年,这里的东西可都归世子管着呢,也从未见世子取用,可见是不喜欢的了。” 嗯,会睁眼说瞎话的丫头就是讨人喜欢。 赵王妃满意的笑了,那些好东西她当然是运到自己屋子里还有封地上了,哪里会留在这府里,就算是谢庭想要,难道还敢去继母房里拿吗? 表现完了,她就又亲自去看躺在床上的谢庭。 看他脸色苍白,又带着些不正常的晕红,想必是真的烧的厉害了。 郑氏心里笑的高兴,面上却是一副悲悯的样子:“可怜的孩子,怎么就被弄成了这样儿。”又回头呵斥秋夕月影:“都是你们这群做下人的不尽心,若是世子出了事,看我跟王爷饶了你们哪一个!” 她拿起谢庭额头上的帕子又递出来:“快拿去重新浸水,眼看着都焐热了。” 也不知道谢庭是不是病的糊涂了瞧不见人,还是出了什么幻觉,竟迷迷糊糊的唤了一声娘。 “娘......” 这声音虽细若蚊蝇,但是郑氏以及站在近旁的邱嬷嬷跟碧荷都听见了,不由得都是一愣。 人在受伤难过的时候,往往心中第一个想起的,都是十月怀胎生下自己的娘亲。 赵王妃却想起了那个温温柔柔了一辈子到最后却果断坚决的赴死的陈氏,握着湿帕子的手都有些无力。 “可怜的孩子。”赵王妃到底立刻转换了角色,将湿帕子敷在谢庭的额头上:“娘亲在这里呢,你别着急。” 邱嬷嬷跟碧荷还有秋夕月影的眼镜同时跌破了。 她们甚至都能听到啪嗒一声眼珠子碎裂的声音。 这是......太阳打东边下去了吧? 赵王府不一样了,奴仆们攒足了劲的奔走相告。 现在世子可受宠了,再也不是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世子了,最近不仅王爷对他好了,连王妃都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了呢。 一天三次准时去送药喂饭,亲力亲为的照顾世子,真是感人至极。 往常赵王妃可是连个样子都不肯做做的,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常春站在角门听了一会儿八卦,仍旧踏踏实实的去给谢庭熬药了。 月影跟秋夕两个人吓得够呛,真是觉得每天对于她们来说都是煎熬。 面对王妃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啊,还得时时刻刻胆战心惊的看着赵王妃,生怕她会趁她们一不注意就把谢庭给掐死了。 但是赵王妃这回却真的没有掐死谢庭的意思,天天来报道也不闲着,似乎真的把谢庭当成儿子看了。XBaoShu.com 十九章 妥协 不管赵王府里闹的如何鸡飞狗跳,外面还是一概不知的,只知道一向多灾多难的赵王世子这回又病了,还病的不轻。 顾成峰想到皇后因为她把顾满弄进宫里去敲打逼迫过一番,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在听见了魏瑾然说要去赵王府探望的时候就没好气的挥了挥手:“滚滚滚,谁有兴趣去瞧他?!” 这小家伙以前跟谢庭的关系可好的很,现在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没有情义,魏瑾然有些不高兴了,出言讽刺:“哟哟哟,不去就不去吧,还闹上脾气了。白眼狼!” 白眼狼?!顾成峰想反唇相讥,但是想了想自己还真是没有开口反驳的道理-----他给谢庭出过很多主意不错,但是谢庭也帮过他很多很多次啊。 上次丽妃的事情那么顺利的完成,还不是因为有那个蔷薇,那个蔷薇可是谢庭的人。 再说,顾成峰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情不是谢庭可以做主的,皇后本来就把他当作了幼子的转世,如今陈家的事情又被洗干净了,当然是更加心疼怜惜谢庭,想拼命给他找个好姑娘了。 顾满的身世摆在这里,不找上她找谁? 这真是说不清理不明了,顾成峰闷闷的收起书,拉住正要拂袖而去的魏瑾然,似乎有些不情愿的道:“算了,我跟你一起去一趟吧。” 不去似乎实在有些说不过去,那小子对自己那么好,对顾满也很不错。 魏瑾然没有因为这句话就开心点,他甩了甩袖子:“你也不用那么不甘不愿的,你若是不愿意就别去呗。反正他交好的人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白眼狼,你是,欧阳灿那个家伙也是!你们出事的时候就知道去找人家,他出事的时候可好。一个去看他的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陈嘉言那个家伙是不是死在温柔乡里了,连表弟怕都忘记了吧。 顾成峰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加快步子一言不发的跟上魏瑾然去赵王府看谢庭。 谢庭最近显然是过的很舒服的,一踏进院门魏瑾然就有些夸张的笑了两声,朝顾成峰挤眉弄眼的-----他的怒气来的快去也的很快。本来就已经跟顾成峰混的很熟了,而且顾成峰又比他小好几岁,他从来不在顾成峰面前要什么形象。 顾成峰目不斜视,只当没看见。 不就是这藏花坞院门左右种了一圈竹子么,不就是外头又漆上了一层新的粉墙么? 谢庭如今是皇帝跟皇后的心尖子,又是被赵王弄伤的。赵王妃不好好展现展现自己,只怕很快就要倒霉,是个人都不会那么笨。 进去的时候恰好碰见了许久不见的欧阳灿,魏瑾然晃了一下神才有些不相信的撞了顾成峰一胳膊肘,道:“是欧阳灿来了?我没看错吧?!” 是啊,欧阳灿可是已经很久很久不见了的,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了? 顾成峰还没提脚说话,魏瑾然已经笑着上前拉了一把欧阳灿:“喂,你可真是贵人事忙啊。想想大家多久没见面了?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欧阳灿面色不怎么样,似乎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看见了很久不见的好朋友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胡乱应了两声算是敷衍。 魏瑾然再迟钝也看出了欧阳灿的不对来。有些奇怪的拉住他:“你怎么了?这么久没见,怎么一出现就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 欧阳灿觉得头有些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头瞧见顾成峰的时候。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顾成峰自然把他的表情收进眼里,但是想到欧阳夫人亲自来府里跟王氏说过要来提亲,到后来又单方面作罢的事。对他自然也不想搭理,上前几步去看谢庭。 谢庭靠在枕头上坐着,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不怎么好,见了他们来却笑的很开心。 魏瑾然被欧阳灿弄的一头雾水,心里有些不舒服,自然就更加亲近谢庭了,拉着他责备道:“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动不动就病?瞧瞧你的那些兄弟们哪个不是生龙活虎的,也就你这个病秧子时不时的病上一场,好了没呀?” 欧阳灿偷偷的拉了拉顾成峰,示意他往外面去。 好歹跟欧阳灿也曾经是好朋友过,顾成峰虽然还是有点怨气,还是跟着他出去了,走到游廊上就道:“什么事啊?” 欧阳灿知道自己母亲去侯府那一次是得罪了王氏了,顾成峰那么喜爱姐姐的人对自己有怨气也是很正常的,心里一点儿都生气,反而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我母亲......我母亲的事,对不起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又没有下定,只是口头之约而已,何况谁也不知道。王氏跟顾成峰之所以这么生气,还是因为欧阳灿毕竟是极好的一个结婚人选,明明说定了却又被拒绝的感觉很难受。 见欧阳灿也清瘦了许多,似乎很憔悴的样子,顾成峰也不好继续生气,背着手咳嗽了几声:“算了算了。” 他明明才四五岁,跟个小老头子似地的做派把旁边的秋夕跟月影惊了半响,掩着嘴笑着进门去服侍了。 怎么还有四五岁的小孩子训大人的道理?真是在哪里也没见过啊。 犹豫了又犹豫,欧阳灿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你姐姐她,还好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个问题,其实现在顾博齐已经死了,定远侯也回来了,顾满的日子一定不会不好过的。 何况他刚刚听哥哥说了谢庭前几日刚去过明月楼找顾满的事情。 但是他就是想问。 为什么想这么问呢?他问自己,然后在心里嘲笑自己的不死心。 还是想听见顾满为了这件事哪怕有一点点的不开心跟郁闷吧,若是顾满真的有那么一点在乎他,他就算是拼着不要这条命了,也要求着母亲去侯府提亲的。 顾成峰狐疑的瞧了他一眼,干脆的问道:“你们家不是都说以前说来提亲的话都不作数了么?你现在来问我这个干嘛?” 欧阳灿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不是我们要不作数的,我们怎么会想不作数呢?是淑妃娘娘递出消息来,说是皇后娘娘已经给顾九姑娘定下了人选......”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皇后就开始惦记起顾满来了。 是啊,怎么忘记自己,上一世自己的皇祖母也是这么性急又思虑周全的人呢? 这天底下谁能拗得过皇家的人? 欧阳夫人这么做也情有可原,顾成峰绷着的小脸儿总算放松了一些,于是答道:“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超凡脱俗到被原来定下的人家拒绝了还能开心的吧?我九姐当然不好过了。” 欧阳从那的面色就霎那间惨白下来,眼睛发亮的拉住顾成峰:“那,那我去求我母亲重新去定远侯府提亲!” “不用了。”顾成峰见他确实不好受,刚才又刺激了他一下,心里的气消的也差不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母亲,她决定了的事什么时候变过?何况......已经被拒绝了一次,你们就算来了,我母亲跟九姐也不会答应。已经有了疙瘩了,就不能恢复如初了,你不明白吗?” 欧阳灿年初就中了进士,被选入了翰林,可是他病着到现在都还没有去吏部报道。 想必也有这件事的原因在,顾成峰这么一想,心更加软了几分,见他眼里的神采一点一点的消失,就劝道:“我九姐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已经过去了,她就不会再回头看。你也是,别钻进死胡同里了。” 是啊,顾满她那么骄傲的人,哪里会吃回头草。 欧阳灿想起初次见她,她在悬崖旁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点儿也不怕万丈悬崖,衣袂翻飞简直如同一个仙子。 想起在定远侯府她面对毒蛇的时候明明已经很害怕,但是却丝毫没有抛弃丫头,或者让丫头挡在前面的想法。 想起她曾经也很信任过自己,也叫自己帮过忙。 这一切想的他心都痛了,他竭尽全力的忍住快要崩溃的情绪,连跟谢庭还有魏瑾然告别的心思都没有,匆忙离开。 欧阳宣今日沐休,看着弟弟魂不守舍的回来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呵斥道:“你疯了?!走路都走不动了吗?” 欧阳灿确实走不动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欧阳宣更加生气-----不管什么原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都叫人讨厌,他抬腿踢了欧阳灿一脚,怒道:“才刚说你不像样子,你就又做出这副姿态来了?!怎么跟个娘儿们似地哭哭啼啼的?” “你才跟个娘儿们似地!”欧阳灿心里憋着一肚子的气,憋了很久了,此刻听见欧阳宣这么一说,顿时所有的委屈跟怨忿都冒出来,跳起来就给了欧阳宣一拳:“都怪你!都怪你!” 真是疯了!欧阳宣目瞪口呆的被打了一拳,拔刀就要冲上去,却被闻风而来的下人们抱的死死地,动弹不得,怒道:“你犯什么病了?!”XBaoShu.com 二十章 不服 他不是疯了,他是不服气。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是先来的,比谢庭先认识顾满,先跟顾满成为朋友,甚至先一步取得父母同意让父母去侯府跟王氏定下默契。 可是这一切都在谢庭面前戛然而止。 就因为谢庭年少时受了很多苦,皇后皇帝怜惜他,所以自己就只能拱手相让吗? 让还让的没有一点尊严,甚至完全不能自主,全是父母在做决定。 他不服! 欧阳灿血红着眼睛扑上去:“都怪你,如果不是你.......” 其实怪哥哥什么呢?欧阳灿也不知道,想必他只是想要找一个人出出气打打架而已。 欧阳宣眯着眼睛嗤笑一声,甩开抱住他的下人接住欧阳灿的拳头,沉声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已,也值得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做出这么不雅的事情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欧阳灿会这么喜欢顾满。 有什么理由呢?那个顾满长得比别人是漂亮了一些,可是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优点了啊。哦对,还有个祖父跟不能招惹的外祖父。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为什么这个弟弟就是想不通呢?欧阳宣也想不通。 可是欧阳灿更想不通,他被欧阳宣揍趴下了就立刻爬起来不要命的再一次扑上去,再被摔在地上就再爬起来冲上去,一次一次的,直到被欧阳宣打的只剩半条命了还是愤怒的吼个不停。 欧阳珊还是听棋韵说了才知道两个哥哥打架的事,报告了母亲之后赶到前院的时候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就哭了出来。 二哥被揍得都没人形了,一张脸肿的跟猪头似地,还在留鼻血,这哪里还像是之前那个被人称为芝兰玉树的二哥欧阳灿?! 欧阳夫人也被惊得愣在当场。瞧着小儿子死活不肯求饶的再次从地上撑着身子勉强要站起来,忙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哭道:“我可怜的儿子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养出你们两个不孝儿子来!” 欧阳宣跟欧阳灿的关系向来是很好的,不要说打架,就算是脸也从来没有红过。为什么这次不仅动起手了,还是这副要命的架势! 欧阳珊想过去帮母亲扶哥哥,但是瞧着欧阳宣脸上被划出的一道还在往外冒血沫子的伤口又觉得心疼,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大着胆子靠近大哥,伸手拿了帕子替他擦脸。 “你们两个真是长进了。真是长进了!我们欧阳家什么时候出过兄弟不和的事情来?家风都被你们给败坏光了!” 欧阳正宏头痛不已,大儿子从小就聪明上进,小儿子也聪颖能干,两个儿子是盛京为数不多的不纨绔的贵族子弟,他出门在外都觉得面上有光。 可是现在,两个儿子居然打起来了,还打的这么严重,一副不把对方打死就不罢休的架势,他看着小儿子那猪头一样的脸几乎都没认出自己儿子来。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儿子今天沐休,想必是没事了,欧阳正宏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都去跪祠堂,都去给我跪祠堂!去祖宗面前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欧阳灿两只眼睛肿的都睁不开了。趴在长春登上二话不说就滚落下来:“不关他的事,我先打他的,他只是还手而已。” “你别说话!”欧阳宣怒气冲冲的打断他,恭敬的跪在自己父亲面前。低头认错:“儿子知错了,他有不开心的事,我应该先安慰。而不是出言讥讽。这回的事是我的错,我去跪祠堂。” 欧阳夫人原先还生大儿子的气,觉得他实在不该下这么狠的手,毕竟他可是干锦衣卫的,小儿子文质彬彬的,虽然学过些拳脚功夫,但是那些相比起大儿子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哪里够看的? 现在看见大儿子主动认错,又帮小儿子开脱,原先的那点子不高兴也就没了,只是还是板着脸道:“你们也知道认错!才刚打的那么厉害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对方是你们兄弟了?从小你们父亲跟我是怎么教导你们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能打成这样?” 欧阳宣往弟弟跟猪头似地脸上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他总不能直说,是因为姑姑递出来什么宫中贵人对顾满的事另有安排的消息让母亲打消了替弟弟求娶顾家九姑娘的念头,所以弟弟才憋不住发了疯吧? 他刚刚揍弟弟,虽然也是因为气他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哪里有为了一个女人哭鼻子的道理? 现在想明白了,弟弟又被揍得那么惨,他也就不生气了,父亲的脾气他可知道,要是知道弟弟是为了这个理由故意挑事,那估计得罚他去跪个三天的祠堂才罢休。 欧阳正宏见大儿子不说话了,皱皱眉冲旁边的管家努了努嘴:“带你们大少爷去祠堂,不许给他送饭!水也不许喝!” 管家欠身答应了,拉着欧阳宣出去。 欧阳正宏这才看着小儿子,道:“说说吧,说说看为什么你为什么跟你哥哥打架。” “不服气。”欧阳灿平静的说出心中的不满:“就是不服气而已。” 他知道母亲的考虑是正确的,也知道自家无论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皇家,最终的结果不管怎么样都是谢庭赢他输,但是他就是不服气不甘心。 欧阳正宏看也不看他:“你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你埋怨你姑姑递消息出来?还是埋怨我不管不问你的意思,再或者是埋怨你母亲不经你的同意就私自去了顾府?”欧阳正宏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妻子,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道:“我晓得你心里怎么想,不就是觉得我们不为你着想,没有管你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欧阳灿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重复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心悦顾家九姑娘,真心想娶她。因为娶不成,所以难过,所以心里郁郁不平。” 欧阳夫人再也忍不住,蹲下来抱着儿子呜呜咽咽的哭:“娘晓得你心里不好受,这件事也怪娘......其实这件事是有转圜余地的,你姑姑虽然说了那番话,但是到底没明说。而且咱们又没告诉过你姑姑其实已经跟王夫人定了口头之约,都怪娘亲怕麻烦......没想到你竟这样喜欢她。” “你打你哥哥,就是因为你猜到你哥哥跟你母亲说了什么,是吗?”知子莫若父,欧阳正宏相信自己儿子 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随便动手发泄的人。 联想到有一次大儿子在自己还有夫人面前说过那顾家九姑娘招惹的麻烦甚多,惹得夫人很有些不高兴,欧阳正宏也就大概猜到了原委。 欧阳灿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欧阳正宏问:“是想让我们重新去定远侯府?” “不用了。”欧阳灿觉得一直想说的话都被说了出来已经好受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开口道:“就算去了也没用了,算了。” 欧阳夫人跟欧阳正宏对视了一眼,都惊讶的张大嘴巴,他们还以为儿子会很高兴的求他们再去侯府。 可是他说不用了。 “为何不用了?”欧阳正宏清了清嗓子,到底有些疑惑。 她不像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而且在知道了欧阳家众人曾经因为淑妃的一句话就放弃她,她心里一定会有疙瘩吧? 母亲虽然为了自己一时之间可以接受她,但是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偏见,长久的接触下来肯定要有矛盾。 何况还有个大哥。 顾满曾经在定远侯府里已经够举步维艰了,他不想她嫁给自己以后还过那种生活。 所以还是不用了。 “父亲,我去陪哥哥跪祠堂了。”欧阳灿端端正正的朝他磕了三个响头,重新又爬上长春凳,由小厮们扛着出去了。 那动作真的很好笑,他都快要动不了了,还是没靠人的帮忙自己像一条爬虫一样爬上了凳子。 但是欧阳夫人瞧见他拿袖口遮住自己的眼睛,忽然觉得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了。 原来欧阳珊说的是真的,哥哥很喜欢九姐姐的。 他真的,很喜欢顾满啊。 欧阳珊缩在一旁看着哥哥被抬出去了,拉着欧阳夫人的衣角觉得心里闷闷的:“母亲,我要去找九姐姐玩!” 这个时候了还添什么乱,还嫌不够糟心么? 欧阳夫人皱了皱眉:“你还说这个!” 为什么不能说?欧阳珊觉得不开心,她想,顾满是肯定不知道哥哥这么喜欢她的,哥哥为了他跟大哥打架,还难过的哭了。 顾满有什么理由不知道? 她想起过几天就是佛诞会,到时候定远侯府肯定也是要去的,就嘟了嘟嘴,道:“那我就要去佛诞会,一定要去!” 欧阳夫人自然觉得这是个合理的要求,想了想就道:“去去去,都去都去!到时候叫你哥哥也去。” 少年郎君们总是意气风发,感情的事情来得快去的也快,叫他出去逛逛,多见识见识别家的姑娘,想必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吧。XBaoShu.com 二十一 世道 陆翰轩已经没有功夫再为了得不到谁而难过了,自从逃出来了之后,他就开始不停的为了吃饭这件事情折腰。 原来有时候,人也可以是很不值钱的。 他终于知道自己曾经在定远侯府时死要活要的那点尊严半点都不值钱,不仅不值钱,连根草都不值。 已经要入冬了,只铺着一层薄薄的干稻草的墙角格外的冷,四面都在漏风,他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窗子里睡着厚厚的稻草堆的乞丐们,艰难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有朝一日,他这样一个富贵公子,出身公侯之家的少爷,居然也会羡慕一堆穿的破破烂烂,一文不值的乞丐。 可是有什么办法,他现在可什么都不是了。 当初他逃跑的时候,顾承宇其实还是给过他几百两银子的,但是一个人孤身在外,虽然聪明但是到底没有经验,他的银子很快就在客栈里花了个精光。 花光了之后他想回去找顾承宇再要,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走出了老远,连回盛京的钱都不够了。 没了银子,他就什么都不是,这外面的人可不是定远侯府的那些人,看着他的脸就能给他银子使,他先是跟着些人去码头上扛货,可是力气太小了,干不得那么粗重的活儿,过了几天就不能再去了。 没有一点资本,要做生意也做不成,又不敢露了身份-----他可记得顾承宇说过什么的,千万要跑的远远的,否则被捉到了,命都没了。 他蜷缩在墙角里,掏出袖子里的一只硬馒头啃起来。 在以前,他真的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一天终究来临了。 造成这一切灾难的人是谁呢?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因为吃的太急被呛得呛出了眼泪。顺了好久的脖子才把冷馒头吞完了,闭上眼在墙角开始睡觉。 他睡的很不安稳,周围总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是能在破庙里休息的乞丐们进进出出的声音,他已经习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踩在了他的脚上,他哎哟一声跳了起来,就瞧见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混混正叼着跟树枝盛气凌人的看着他。 又有来找麻烦的了!陆翰轩面上有些麻木,但是心里却很有些恐惧。 是的,有一天他居然会恐惧这种街头无赖,而且是真的害怕的浑身发抖。 “喂。今天收成不错吧?给钱啊!”为首的小混混长得最丑,腮边一点黑痣,上头还长着几根黑毛,一说话那痣上的毛就一抖一抖的,看着就让人想发笑。 可是陆翰轩笑不出来,相反,他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连话都不会说:“大.....大哥.....我病了,今天没......” 一听见这个没字。那领头的黑痣小混混脸上的笑立刻就没了,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刻伸腿就是一脚把陆翰轩给踹翻了,阴森森的问:“你刚才说什么?病了?没钱?” 这些小混混都是附近的地头蛇。是这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平日里不务正业,也不事生产,天天在村里游手好闲的。专门欺负外乡人。 别说像是陆翰轩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小乞丐,就算是那些在这村里落地生根了,分了田的外乡人。这些小混混们也照样欺负。 没办法,谁让人家人多,谁让人家是本地人,里正跟乡长自然都护着他们了。 陆翰轩被踹的后脑勺磕在墙上,捂着头眼里瞬间出现了恨意跟杀意。 要不是因为自己倒霉了,哪里能沦落成被这群瘪三欺负! 那小混混被他这么一看居然被看的有些慌,良久才大着胆子又上前拉住他的衣襟把他给揪起来:“他娘的!你敢瞪你老子?!” 双拳难敌四手,陆翰轩闭上眼睛等待拳头落到自己身上,可是等了足足半刻钟也没等到预期中的疼痛,不由得慢慢睁开眼睛。 有一把刀架在了那个有黑痣的混混脖子上,那混混已经吓得面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陆翰轩愣愣的顺着那刀把往拿着刀的人看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是顾承宇!居然是顾承宇! 而且还穿着飞鱼服! 陆翰轩又惊又喜,大喊一声:“五哥!” 顾承宇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吓得浑身发抖的小混混一眼,扬声道:“你刚刚说什么,嗯?” 小混混能感觉到那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冷触感,吓得都要哭了------他只是想求财,可不想为了几个铜板儿死了啊! “大爷,大爷,有话,有话好好儿说......”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把双手都举起来,战战兢兢的求饶:“大爷,我们也都是混一口饭吃而已.......” 顾承宇将刀又逼近一分,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道:“道歉。” 小混混还没反应过来,顾承宇就已经在他的喉咙上划出一道血口子,沉声重复道:“道歉!” 小混混彻底明白了,这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娘的,瞧这小子软塌塌的,从哪里找来一个这么强悍的帮手? 小混混斜着眼睛一看,就知道这个穿着官服的人得罪不起,想了想,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咕咚咕咚的朝陆翰轩磕头:“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小人我吧!” 顾承宇又皱着眉头往后面一扫,似乎是漫步惊醒的掏出一块白帕子去擦刀上的血,回头道:“你们呢?” 那帮小混混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早就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都吓得瑟瑟发抖。 一群欺软怕硬的混蛋! 陆翰轩抖抖索索的从地上爬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欺负了自己近一年的家伙。 他从流落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被眼前的这群混混欺负的没有还手之力,往往他赚来的工钱或者是乞讨来的钱很快就会被他们抢走。 想起这一年来受到的非人的待遇跟委屈,陆翰轩已经不见了很久的胆子忽然又重新壮起来了。 杀了他们! 他的心里在这么喊!杀了他们!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曾经在这里被一群混混欺负得只能缩在墙角,穿着破衣,看着别人的热馒头流口水。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原来这么倒霉过。 绝对不能! 他鬼使神差的一把抢过了顾承宇手里的刀,干脆利落的砍断了那脸上有黑痣的小混混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其他的小混混们吓得屁滚尿流,挣扎着爬起来鬼哭狼嚎的要跑。 顾承宇很快追上去一刀一个,把他们通通结果了。 “要做,就要做的干脆利落,斩草除根!”他教训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陆翰轩,然后看了看浑身脏兮兮的他一眼,压下心里头的不适,道:“走吧,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去。” 杀了几个找事的流氓地痞而已,这种事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事,他随意找了个人去跟这里的知县知会一声,带着陆翰轩去找了这里的客栈。 陆翰轩很久没有舒舒服服的洗澡了,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居然足足的呆了一个多时辰,顾承宇还以为他淹死在里面了。 出来之后他就又嚷嚷着饿了,顾承宇挥手叫小二上了菜,陆翰轩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顾承宇出任务的时候也见过很多落魄了的人家,但是却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比陆翰轩还要落魄的人,瞧他吃东西的吃相,用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话来形容他都不对,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 经过这么将近一年的折磨,陆翰轩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个陆翰轩了。他的头发掉了很多,头上有一块原点大的地方完全没有头发,露出光秃秃的头皮来,让人瞧着就很不舒服。 因为吃不饱的原因,他的两颊都凹陷进去,一双眼珠子使劲儿的往外迸,面黄肌瘦的,整个人就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把顾承宇看的一愣一愣的。 要不是他找了这么久了才肯定这个人一定是陆翰轩,他一定不会相信的,眼前这个完全没有了贵公子气息,整个就一街上狼狈邋遢的乞丐就是陆翰轩。 吃完了,陆翰轩意犹未尽的把碗捧起来舔了个干净,连一点儿饭粒都没吃剩下。 顾承宇心里直犯恶心,强忍着起身就走的冲动,问道:“你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不问还好,一问陆翰轩眼里就闪过一丝阴霾。 这么多日子了他也想清楚了,当初自己若是不走的话,呆在顾家,顾成峰也未必真的就敢不顾忌外祖母杀了自己。何况就算敢,顾成峰跟顾满姐弟俩也只会来暗的,不可能明着杀了自己。 要不是顾承宇,要不是顾承宇跑来通什么风报什么信,他就不会跑。 他要是不跑,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人人唾弃,谁见了都忍不住要踩一脚的乞丐! 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他放碗的动作一顿,慢慢的脸色变得很窘迫:“钱用光了,没有钱又回不去......” ============================================================== 早安XBaoShu.com 二十二 利用 他又不蠢,当然知道顾承宇这回来找他绝对是有事情。不然怎么有一年的时间都想不到找自己,而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现在还不能得罪顾承宇,现在的顾承宇一只手就可以捏死自己。 陆翰轩握着碗的手慢慢的移到了桌子底下,双手交握,握的紧紧地。 这么多日子已经足够让他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地位,他之前碰到的那些事比起这些来根本不算事。 这世道,要好好的活着不容易。 在有价值的时候,就一定要好好把握重新往上爬。 他不想再过受人欺凌的日子,再也不要睡破庙的墙角,吃冷硬的馒头。 顾承宇瞧着他的脸色从害怕变成了发窘再变成发白,有些讨好又有些急切的看着自己,禁不住缓慢的在心里点头。 这就说明他真的已经受到了教训,已经被生活折磨的没有了性子。 现在的陆翰轩,叫他做什么他都愿意答应的。 二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屋子里就没有人说话,安静的有些怕人。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顾承宇起身先出门去:“你先休息吧,瞧你也累了。过几日我就把你带回去见祖母。对了,祖父也回来了,还问起你来呢,派了很多人出来寻你。” 陆翰轩忙不迭的点头,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见外祖父,见外祖母,我再也不偷跑出来了!” 跟当初决定要走的时候的坚毅仿佛是两个人,果然是被生活抹去了棱角,变成了一个为了能吃口饭就不要尊严的人了。 顾承宇笑着点点头,转出门就有些厌恶的叫小二重新搬了水上楼洗澡。 要不是现在非得用到他不可,顾承宇还真的有些不想跟陆翰轩打招呼了-----任谁都能看出来,现在的陆翰轩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工部这一次速度还是很快的,新房子很快就建起来了。有板有眼的,跟别的王府差不多。原先周王的府邸还在,也就收拾收拾给了十九皇子。 钦天监的官员这回很及时的送上了几位皇子出宫的日期,恰好定在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时候。 贤妃加快速度叮嘱六皇子:“这回出了宫踏踏实实的呆着,别总是找些麻烦回来,今时不比往日了。” 周王已经成了太子了,现在是人心所向,翰林院的官员个顶个的伸长了脖子想要进詹事府呢。 东宫虽然以前不得皇帝的宠,但是那又怎样,人家现在好歹已经当上了太子了。 六皇子以前就不把这个胆小的哥哥放在眼里。没少当面讥讽过人家,现在要是还是像以前那么对待人,别说周王----哦呸,别说太子自己会不会生气,就是那群御史的奏章都能淹死他! 说来说去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因为没当成太子么? 没当成太子,变成了藩王,这待遇立刻就下降了一半,以前没有立太子。大家都有机会,而且他是最受皇帝喜爱的那个,因此谁都捧着他。 可是现在太子立了,他这个王爷立刻似乎成了可有可无的了。 六皇子淡淡的应了一声知道了。抬腿就往外走。 贤妃蹙眉,她已经越来越管不住这个谢振轩了,不禁有些气闷:“你去哪儿?” 谢振轩对贤妃还是有尊敬的,站住了脚回她:“没事做。去找十六下盘棋,顺便出宫去瞧瞧我的新府邸啊。” 贤妃也就没话说了,到底不放心。临走的时候又叮嘱他一遍:“早去早回,别去不该去的地方瞎混。” 六皇子也就是往新府邸的方向瞟了一眼,头也不回的带着人去了食神居找了包厢坐下,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流,问道:“问出来了?” 跟着来的侍卫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当隐形人,听见了六皇子这句话才匆忙出来答话:“已经去了四五天了,但是还是没有消息。” 顾承宇什么时候没用成这样了? 六皇子嗤之以鼻,手指轻敲桌面。 他对于皇后把卢蓉塞给他的做法还是耿耿于怀,卢蓉是个什么东西,长得不好看身世不好什么都没有,也有资格做自己的正妃? 皇后不就是记恨他动不动就把谢庭当一条狗吗? 可是当初所有人都是那么对待谢庭的啊,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托生在了陈氏肚子里,不然还能怪谁? 就因为这个,皇后在皇上哪里说说话,他的媳妇儿就变成了‘世家’的卢蓉了,真是想想就让他生气。 虽然现在卢蓉自己肯定是娶定了,但是谢庭也不一定能得到顾满。 皇帝和皇后不是看重他么?不是想要把顾满给他吗? 六皇子想起顾满每次面对自己时毫不掩饰的厌恶,立即冷笑出声。 这一次以后,他就要看看顾满还有没有资格站在他面前装清高。 陆翰轩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睡的这么香甜舒服了。虽然这客栈里的上房的床也比不上他当年家里的高床软枕,但是对于已经流浪了近一年的他来说已经很好了。 他前脚刚踏出门,就看见对面堂上独坐的顾承宇,似乎是在等他。 什么事情这么急?他有些奇怪,故意笑道:“五表哥!” 顾承宇看过来,也微笑道:“你醒啦?休息的好吗?” “简直是我这一年睡过的最美的一次了。”陆翰轩夸张的伸了个懒腰,有些夸张的惊叫起来:“五表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两个人都绝口不提去年之所以要逃跑就是因为顾满跟顾成峰。 现在顾成峰跟顾满依然存在,他却还是要回去,这就说明当年顾承宇说的那些耸人听闻的话都是废话。 顾承宇想了想,慢慢的面色严肃了起来,有些叹息似地摇了摇头:“回去倒是随时都可以,只是怕你回去了日子也不好过。在这里你还可能留条命在,等回去了......” 等回去了,为了斩草除根,顾成峰跟顾满是不会放过自己的,陆翰轩知道这一点。 以前跑出来是他自己笨,自己不好,活该受苦,但是现在谁要是敢拦着他不让他回去,那谁就是他的仇人!通通得去死! 顾承宇见他面上果真浮现怒意跟怨恨,就放缓了语速:“发生了许多你不知道的事,我们已经分家了,我跟十一已经搬出来另过了。” 陆翰轩有些震惊的看向他,似乎在确定这话的真假。 家中有长辈在,哪里就能说分家的事? “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九妹她从来就看我跟十一不顺眼的,母亲她又怎么会容忍我跟十一呢?逼不得已,我提出了分家。” 陆翰轩有些愤怒:“为什么她们可以这么做?!” “她们现在事事如意,当然可以这么做。”顾承宇打断他:“你知道么,九妹妹被许给赵王世子了呢,这现在已经是我们众人都知晓的秘密了。现在是碍着父亲的孝不能宣布,所以才没消息,再过一阵子,想必就要宣布订亲的消息了。” 他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的这么艰难,但是那群贱人却还可以活的那么潇洒! 谢庭?!谢庭! 当时他还一直记恨顾满是因为侍郎公子欧阳灿所以才对自己不屑一顾,但是现在看来,原来人家却还有更高的高枝要攀,哪里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一年多来忍受的屈辱爆发出来,陆翰轩想起自己为了她家破人亡,那两只本来就已经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瞪的更加的吓人了:“我要杀了她!” 总算等到了这句话,顾承宇就知道陆翰轩这种偏执狂不可能看着自己觊觎的东西到别人手里,故意装作无奈的道:“你说的倒是简单呢,九妹妹是侯府嫡女,哪那么容易接近。” 陆翰轩暴怒的看着顾承宇,挥手将刚才还眼睁睁的盯着的一桌子酒菜扫落在地,跟疯了似的怒吼道:“那我也不管,我要她死,我要他们死!” 要他们死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顾满要是死了,谢庭恐怕又得成为盛京的一大笑谈,多少人等着看谢庭这个倒霉鬼拖累人呢,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不论是对六皇子还是对顾承宇跟顾烟来说,这都是一件很好的事。 顾承宇牵起嘴角微笑:“虽然说我是当哥哥的,但是我跟她的关系你也清楚,未免说我利用你,我还是得告诉你,你要是真的去杀她不是不可能。但是到时候你未必就能跑的掉了。” 陆翰轩端着极复杂的脸色摸了摸自己头上那一块光秃秃的头皮,就算是重新梳理了头发也遮掩不住,不由得恨意更盛。 一切的悲剧都是从顾满而起的。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还不如杀了顾满让她给自己陪葬! 说什么利用不利用的,陆翰轩诡异的盯着顾承宇发笑。 到时候大家一起死吧,都一起死。 别以为他会忘记是谁害的他沦落到这里成了一个狗都不如的乞丐。 别以为他不知道顾承宇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 到那时,一个都别想好过!XBaoShu.com 二十三 去,不去? 云彩端着一碗参汤进了院门,就见入画笑嘻嘻的正跟小丫头说些什么,她快步走了几步上前,问道:“姑娘在里面?” “你呀,什么眼神儿?”入画与那小丫头都笑,指着左边道:“瞧那不是?” 原来顾烟正在荡秋千呢,顾烟愿意出来走动是好事,云彩禁不住也笑了,将那碗参汤拿进屋子里去,出来时不禁有些焦急的道:“那只猫儿怎么不见了?!” 那只猫儿,大家都知道这只猫说的不是顾烟自己的那一只,而是不请自来的那只带着个铃铛的猫儿。 小丫头眼神有些迷茫:“才上午我才见了呀,还好好儿的蹲在廊下喝水呢。” 可是现在到底是不见了啊! 云彩有些着急,她知道这只猫姑娘很喜欢的,要是丢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顾烟听见这边闹哄哄的,就停下来看着那边,皱眉问道:“怎么了?” 云彩着急的奔到她身边,带着些哭腔的自责:“姑娘,猫儿不见了!” 顾烟却并没有如同云彩料想的那般生起气来,她笑了一下,将已经跪倒在地的云彩拉起来:“我当是什么事呢,没事,那只猫儿已经回家去了。” 既然顾烟说是没事了,那云彩自然也就不着急忙慌的去找猫,忙擦了一把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去请顾烟:“厨房刚送了参汤来,姑娘去用一点?” 顾烟最不喜欢的就是参汤了,闻言立即道:“不喝,你们拿去分了吧。” 云彩拿她没办法,知道她说不喝那就是绝对不肯喝的,只好点点头,又找起别的话头来:“姑娘,侯府送了消息来。说是佛诞日那日一同去清凉寺听经,您去吗?” 清凉寺向来是很会做生意的,又要借着菩萨的名头大发一场财了,顾烟抿嘴而笑:“有什么好听的,上回去还没听够?我却是不信这些的。” 虽然她穿越了,但是神佛这种事还是不信。 若是真的有神佛,那她做下的那些事早就够死一万次了,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 可见这世上未必举头三尺有神明。 “那就是不去了?”入画也插进话来:“不去也好,到时候我们陪着姑娘绣花吧。” 顾烟并没有立即回答。 去不去的,还得看这只猫了。 郑氏有些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快走了几步接过那只白绒绒的小猫儿。才刚一见那铃铛就已经先落下泪来了。 那还是自己回门的时候专门打给这只猫儿的。 如今哥哥跟嫂嫂们都已经不在了,这只猫儿却重新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邱嬷嬷也惊疑的看着那只猫儿,疑惑道:“这只猫儿是从哪里来的?” 碧荷见主子这样珍重,忙道:“哦,是顾五郎府上的十一姑娘差人送过来的,说是送给王妃玩儿。” 碧荷先前还有些不屑,一只猫儿有什么好特地送来的,这顾五郎的妹妹真是没有见过世面,现在看着赵王妃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擅作主张把人拦在外面不给进。 赵王妃有些不解的看向邱嬷嬷,她已经许久不在盛京,如今刚回来,对盛京的人事也不是那么熟悉。 邱嬷嬷立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忙弯下腰给她解释:“王妃,这顾五郎便是定远侯原世子的儿子,如今自己分家出去单过了。在京城郊外住着。” 顾五郎什么的没有听说过,但是定远侯府当然就清楚的很了。赵王妃还刚刚从那里吃过一次挂落呢。 她的脸色立即变得很不好看,半响又似乎找到了重点,问道:“分家出来了?定远侯原世子......那不就是顾满那丫头的爹嘛?分家出来的这个就是顾满的哥哥了?那这十一姑娘又是谁?” 邱嬷嬷是个老人儿精了。又爱听八卦嗑牙,这些事自然难不倒她,就一五一十的分说给赵王妃清楚。 赵王妃想起那一日王氏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自己,就往地上啐了一口:“难怪呢,王修盈现在变得那么刻薄,不待见庶子庶女也是有的,真是好狠的心肠!” 碧荷跟邱嬷嬷心里都腹诽。 庶子庶女算什么?您自己还刻薄原配留下来的嫡子呢。 不过这句话可没人敢说,就讪笑着附和。 怀里的猫儿不安分的动了动,喵了一声,前爪抓着赵王妃的衣裳从赵王妃怀里探起身子,有些疲倦似地打了个哈欠。 赵王妃看见这只猫就想起当时自己跟兄长一起喂养这只猫的场景,现在时间过了这么久,猫儿也都老了。 她忍住心里的悸动跟感慨,将猫儿小心的交给碧荷:“你带下去,好好养着。”又向邱嬷嬷道:“既然人家特地来给我送了礼物,也不好叫人家空手回去。可知道今天来送猫的是什么人?” 邱嬷嬷早已经打听清楚,忙回道:“是两三个婆子。” “可以一见。”赵王妃点头:“你们去将她们叫进来我见见。” 食神居一如既往的繁华,常春引着王念远进入后院,笑着道:“我们郡王已经等公子许久了。” 王念远仍旧一袭月白竹裳,只是较之从前又多了几分从容自在,闻言便微微一笑:“他等我这点时辰算什么,等上一年两年也是应该的!” 常春笑笑,上了二楼将包间推开请了王念远进去,自己却守在门外。 “哟呵,这生意做的越发的好了,你现在手里可存着不少钱了吧?”王念远掀袍入座,随意的拈起一块蜜饯扔入嘴里,忙着赞赏:“嗯,这酥胡桃做的不错,看样子你又请了个大厨啊?” 谢庭气定神闲的看着他吃,不慌不忙的给他递上一杯茶:“怎么,去了西北这么久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王念远吃东西的动作就停了,神色严肃了许多,不见刚才的吊儿郎当之态:“要是没有去过西北,我也不知道原来人命那么不值钱。” 西北自来就是吃人的地儿,王念远的祖父王伯然在西北能经营那么多年矗立不倒,这中间的艰难可想而知。 如今王念远去了一趟,确实已经与以往不同了。 “不说这些了。”王念远将话头一转,拍了拍谢庭的肩膀:“我听说你小子最近日子过的很不错啊,以后可就是又是亲王又是郡王的了,这俸禄可怎么算?” 谢庭淡淡的道:“当然是该怎么算就怎么算。闲话少说,我交代你的事,可成了?” 王伯然在西北是个说一不二的存在,有土霸王的潜质,因此皇帝之前起过好几次把他给调回来的念头,可偏偏西北那边的战事少了王伯然还真的就是不行,因此这么多年来王伯然还就真的在西北落下了脚,有永远不回来的趋势了。 王念远去西北做什么都很方便。 “你小子看着闷声不响的,没想到脑子这么清楚。”王念远有些后怕的看着他:“你不会,还有别的东西没告诉我吧?” 谢庭抬起头看他,一双平日里毫无波澜的眼睛陡然放出光芒,看的王念远一怔。 “听你这么说,果然有那么个人了?”谢庭伸手沾了茶水,静静的在几上写出个陶字。 他记得他上一世是怎么死的。 赵王污蔑他勾结蒙古人想要造反,出来作证的就是那个那时候是居庸关守将的陶鼎湖。 王念远点了点头:“听我祖父说这个人是个好苗子,擅长带兵,出战的时候从来都一马当先,不肯落在后头,在那里很吃得开。” 这种人在哪里都能吃得开,有后台在扶持着,自己又有本事,一定是混的出头的。 可是这一次,未必了。 赵王跟郑家的关系极好,郑家出身武将世家,人脉是不少的,安排个把人一点都不难。纵然是郑家已经完蛋了,可是别忘记郑家跟魏家是什么关系。 郑家先祖跟定国大将军魏氏的先祖可是从泥土里一起滚过来的交情,这回郑家倒了霉,但是儿孙却没受到太严厉的惩处-----比如说充入官奴什么的,魏家应该有很大的功劳。 这个陶鼎湖身后站着的是魏家。 上一世他为什么死的那么惨,因为他一直盯着的是郑家还有赵王。 却忘记了,赵王只是个最普通的藩王,虽然一直想要谋反,但是运气差的离谱,每次都不能成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可是为什么赵王野心都已经那么厉害了,也有好几次都付出行动了,为什么总能没事,为什么每一次都有替罪羊呢? 郑家哪里有这样的能量? 魏家才有。 谢庭看着自己的掌心,微微的笑了。 魏家、魏瑾然,魏瑾瑜。 王念远觉得胳膊有些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知不知道最近西北又不安宁了,那群蒙古人真是赶不走的臭苍蝇,时不时的就要出现来恶心人一把。” 当然知道,他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在这场战争里王伯然的儿子会战死-----也就是王念远的爹,但是陶鼎湖却是从这一战开始,一战成名。 =============================================================== 晚上好~~~收藏涨了一点,很开心。 我会加紧进度的哦。XBaoShu.com 二十四 不安宁 定远侯才从辽东回来,西北就已经出事了,蒙古人想必是听见了什么消息。 可是为什么不是去攻击已经没了顾镇远的辽东,而是去了西北呢? 谢庭面色不变,低声问他:“你把我的信给你父亲了吧?” 只要这件事情不成,只要现在王宁不死,那陶鼎湖就没有那么容易一飞冲天。 何况,他永远不可能会有一飞冲天的机会了。 这回勾结蒙古人的罪名,只会是他来背。 王念远点头,又有些担心的叹气:“你说你这日子到底怎么过啊?我听说你又被打了?本来我前阵子就已经回来了的,可是听说你病了,我又不好上门去看的,到时候谢远又要疑心......” “没关系,小打小闹而已。他们要不是以为我是个废物,我早死了。”谢庭挥挥手,明显满不在意,过了一会儿又笑:“何况我知道你那伯母,要是她知道你跟我走得近,怕是吓都吓死了。” 魏氏其实是个好人,对待王家的人也很上心,可惜就是对待娘家人实在是太顺从太没有原则了。 王念远撇撇嘴,他很不喜欢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更加不喜欢魏氏这种管的太多的人。 “我真是怕魏家把我们家拉下水。”王念远犹豫了又犹豫:“这回我去了西北才知道你说的不错,到处都是不同的势力。我祖父虽然站得稳,但是禁不住人家想在底下撬。要是这回我祖父被调任进京了,那到时候去西北的大概就是魏家了。魏家到底想要什么?” 魏家是很厉害,开国功臣么,到现在也延续了四五代了,但是因为这世袭罔替的,到现在魏家出的人才也不算多了,只是个名头吓人。这两年越发的不怎么样了。 魏家当然是想押宝了。 当年魏家就是押对宝了才起的家,这次当然是也是。 郑家既然站在了赵王身后那么多年,那跟郑家是通家之好的魏家怎么又会独善其身?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从很早的时候,魏家就跟赵王结成同盟了。 不过没关系,虽然魏家树茂根深,但是慢慢挖,也总能挖干净的。先从细枝末节入手好了。 “你还不知道人家要什么?那你看来还是没长进。”谢庭不理他,立刻下了逐客令:“好了,你走吧。” 王念远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小气鬼。我来了到现在,酒水都还没见到,你就好意思开口叫我走?做梦呢!” 谢庭弯起嘴角伸出一个手:“要也可以,给钱吧。现在食神居的酒钱可贵的很,而且,不赊账哦。” 王念远于是被踩了尾巴似地蹦起来直接越过桌子一把扑过去把谢庭扑在地上,咬牙叫常春:“常春,听听你们主子说的混帐话,还敢跟少爷我要银子呢。现在你家主子可在我手里。你就说这酒上还是不上吧?” 常春推开门看了一眼;扑哧乐了:“王少爷还是这么个脾气,回回一来都要跟我们郡王掐起来。早给您备好啦,您最爱的陈年女儿红,来一碗?” “谁要一碗这么少。一坛!”王念远撇开谢庭坐起来,得意的看一眼谢庭:“喝不完的就封起来,打包带走!” 能让阴沉沉的谢庭变得这么开心的,除了顾九姑娘跟顾十八也就只有眼前这位王少爷了。谢庭好像就跟王家的人合得来? 不过常春可不管这些,谢庭开心就好,因此乐不可支的出去替王念远拿酒了。 “对啦。没兴趣跟你闹了。”王念远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大爷爷说今日表妹家有个家宴,我们得去,我得回家换衣裳了。” 王念远跟顾满不怎么熟悉,因此只叫表妹。 定远侯递上去的折子批下来了,顾三老爷承了爵,现在就是侯爷了,顾镇远可就要被称一声老侯爷了。 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办的家宴了,定远侯回来了以后,当然就跟王家又走动起来。他们俩的关系也就跟郑家跟魏家关系差不多,不走动才惹人疑心,因此也就大大方方的两厢有来有往的。 谢庭笑了笑,陶鼎湖如今差不多也要解决了,因此他的心情好了许多,再加上又见到了王念远,更加开心,便道:“也好,你顺便帮我带些点心过去。” 王念远脚步一停,狐疑的看着他:“带什么东西?” 话说出口了谢庭才觉得不对,想还没有跟皇后说清楚,也不曾问过顾满的意思,如今叫顾满的表兄看却显得有些轻浮了,便改口道:“带点心送给你那个馋嘴的小表弟,他缠着我许久了。” 王念远对于顾满跟顾成峰都不怎么熟,闻言也就不多追究了,笑嘻嘻的道:“好啊,原来是我不在盛京了你就重新找了个相好的,难怪我回来也不见你去接我,沈流年那家伙就更没良心了,看我明天过去不揭了他的皮。” 谢庭有些无奈的提醒他:“不要沈流年沈流年的叫了,他现在是陈嘉言。” 王念远可不管这么多,收拾收拾头一歪就出去了,迎面碰上了常春还不忘记交代:“记得把酒送到我府里去啊!” 定远侯趁着顾满还没把皇后要她嫁给谢庭的事告诉王伯雍,先问她:“你想好了?” 顾满不答反问:“祖父真的不要求我怎么做?” 不被人利用的滋味还真是有些怪怪的,古国顾满这些日子倒是也想的明白了。谢庭虽然受宠,但是到底是赵王的儿子,等皇帝百年后去了,日子会怎么样还真难说。 而且顾家已经出了一个世子妃了,确实不需要再多一个,尤其是去处还是有些尴尬的赵王府。 定远侯觉得自家这些小姑娘一个个的都成精了,有些头皮发麻的点头:“难道我还骗你一个小孩子不成?” 顾满瞧着已经频频往这边看过来的顾成峰,微微福了福身子:“孙女儿还没想好,祖父让我再多想几天如何?” 定远侯对于这一点倒是没有意见,女儿家的当然得好好考虑这种事。可是随即他又有些犯愁,要考虑考虑的意思就是,她还是有心考虑答应皇后的提议的? 不久之后魏氏就带着小儿子跟侄子过来给顾老太太请安,因为王念远是第一次来顾府见长辈,又是亲戚,顾老太太又存着为双胞胎打算的心思,因此就没让姑娘们避出去,笑呵呵的给了见面礼之后便拉着王念远不放手:“这小哥长得可真好。” 魏氏笑着点了点头,又问了老太太一通不痛不痒的话,转了话题:“不知道我们九丫头在何处,怎么独独不见她呢?” 顾老太太笑着吩咐汀兰:“快去看看九姑娘在哪儿,快些把她找来,说舅太太来了。” 顾满进屋就看见魏氏坐在顾老太太下首正说着些笑话,听的顾老太太不时点头,一副宾主尽欢的样子。 笑着上前见了礼,魏氏就一把将她拉住笑道:“你这丫头病好了也不说来瞧瞧你舅母,就让我这么记挂着?” 顾满这些日子病刚好就又进宫什么的连番折腾,算起来倒确实还没有回过外祖家,闻言有些歉意的笑:“是我的不是,劳烦舅母担心了。” “你这小丫头就知道嘴甜。”魏氏笑的一脸和蔼,将她拉进怀里:“可是你舅母偏偏就喜欢你,恨不得日日见到你才好呢。” 王念远继续扯了扯嘴角。 看样子魏氏的这个念头还是没消啊,他可记得几年前魏氏就跟王庭然提过,要把顾满求给魏瑾然。 那时候他只记得这个顾九是个受欺负的,在家里也不受喜欢,大哥那时候还说若是顾家实在是太薄待顾满了再说。 现在魏氏居然又提了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意思?彻底拉拢王家跟顾家吗? 顾满自然也听出这话里的不对味来,自从那次在赵王府落水之后赵王妃叫她撒谎,她对这个舅母就存了一分提防之心,本来重生了两世的人就容易多想,加上她其实跟魏氏一直没什么正面接触,此刻竟然有种又要栽进沟里的不安感。 王氏恰巧已经安排宴席完毕,进来请顾老太太跟魏氏她们入席了,就笑道:“原来阿远都长这么高了,几时回来的?” 顾满朝他看过去,觉得很眼熟。 想了想才发觉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当初欺负谢庭的那一伙人中的一个,她还记得她醒过来之后舅舅叫他王念远,让他回家领罚。 王念远..... 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呢? 顾满的眼睛猛然瞪得很大,他就是之后王家唯一剩下的人,西北经略使王念远!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一辈子都没见过面的,王伯然的孙子王念远! 顾满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现在才想起来,大概就是过阵子,王伯然的儿子就要死了,王宁死了之后,王伯然就再也没有心思管西北的事,导致权利分流,后来新帝才那么轻易的就能拔掉王家! 王念远被这个长得很好看的表妹盯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由得有些尴尬的往后挪了挪。 ============================================================== 去看牙医了,长了多余的牙齿要拔掉然后矫正,结果我麻药都打了,因为来大姨妈了不能拔,现在疼的左边整张脸都肿起来,疼死了XBaoShu.com 二十五 端倪 今天晚了一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到现在牙还是酸酸的,我妈还不许我吃辣椒,泪奔 ================================================================= 顾老太太有些好奇的看着顾满:“怎么,不认识你表哥?” 魏氏忙笑:“不怪她不认得,这孩子早年去了西北呢,这阵子才回来,小孩子忘性大,早几年见过几次罢了,忘记也是有的。”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笑着起身:“那咱们就入席罢。” 顾家姐妹的席面有两桌,顾满才入座,就见顾烟姗姗而来,轻飘飘的在自己面前落了座。 虽然顾烟最近也经常来给定远侯还有顾老太太请安,但是两姐妹一般都是错过的,因此顾满已经好一阵子没见过顾烟了。 这一次再见到顾烟,顾烟似乎出落的更加水灵,脸上依旧带着得体大方的笑,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笑的甜美动人。 还没等别人说话,顾烟便先偏头看了顾满一眼,压低了声音笑道:“我忘记恭喜九姐姐了。” 顾满眉心一跳,目不斜视的看着丫头替自己摆放好了碗碟,道:“哦?倒是不知道十一妹是在恭喜我什么。” “恭喜咱们家又要多出一个世子妃啦。”顾烟低头一笑,耳边一缕碎发随着头发飘下来,极漂亮。 呵,这件事情她只告诉过定远侯,怎么顾烟会知道? 顾满略微想了想一想-----定远侯是个有分寸的人,不可能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顾烟,顾成峰就更加不可能。 那顾烟为什么会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通过顾承宇,顾承宇为什么会知道。那就好猜的多了,想必是通过六皇子吧。 谢振轩从来就是一个野心勃勃又报复心很重的人,顾满缓缓放下手上的筷子,认真的转头看了顾烟一眼:“你怎么知道?” 顾烟被顾满的这一眼看的遍体生寒,她仿佛看见顾满美丽的眼睛里飞出无数把暗箭,把她射成了一个刺猬。 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闷闷的笑了一声:“是听......赵王妃说的,真的要恭喜姐姐了才是。” 赵王妃?郑氏。 顾烟什么时候还有这条门路了,连赵王妃都能勾搭的上。 顾满若有所思的垂头。忽而笑靥如花:“那妹妹你肯定是听错了,我可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 还装!顾烟瞧见她笑的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想上去撕了她的面具,就算是谢庭是个不受宠而且还危机四伏,但是也是个长得非常好看的世子啊! 何况如今谢庭还是个郡王,到时候等于如果嫁给他一下子就有两个诰命! 这对于一个庶女来说可是怎么盼也盼不来的好事。 顾烟觉得心里仇恨跟嫉妒的种子越来越强大,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的沉稳形象了。 可是她想起赵王妃给她带来的话,还有带来的礼物跟绸缎,一时又重新安静下来了。 她会让顾满知道的,她什么都不会比她顾满差。 何况。世子又怎么样? 那也得有命享受。 想起这回顾承宇是去做什么,顾烟垂下头无声的笑了。 顾满,笑吧,看看你能笑多久。 王念远以前一直听王庭然抱怨顾家的人都不是东西。但是这回一来却发现原来也不尽然。顾家的这些子弟里,顾承远跟顾承安都不错,谈吐不俗也都是有见识的,就算是顾承志也很不错。待人接物都跟那一群纨绔子弟不一样。 顾成峰就不用说啦,人小小的,但是却常有惊人之语。而且实在是个极聪明的小孩,王念远来了兴致,自然也就慢慢的融入他们中间,还称兄道弟起来。 顾满隔着屏风往外瞥了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偏头去问顾烟:“怎么好像不见五哥?” 这么大的家宴,这么大的事情,按理来说顾承宇是没有不来的道理的。这些日子顾承宇做足了姿态表明自己是顾家人,怎么今天反倒是不来了? 顾烟举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哥哥回锦衣卫报道了,有许多事要他做呢。” 再怎么重要的事能耽误多久?除非是出了远门赶不回来,但是现在没听说过哪里有什么大事。 等吃罢了饭,魏氏就搀着王氏一起走,沿途说了许多笑话儿,等进了房,就话题一转:“妹妹,有件事我要与你商量商量。” 魏氏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跟王氏说话,王氏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时有些惶恐,急着问道:“什么事?嫂嫂尽管说,只要我能做的,一定答应。” 魏氏有些哭笑不得,拉着王氏的手安抚的拍了拍,轻笑道:“哪儿跟哪儿呀?真要求妹妹你的是别人,你嫂嫂我呀,只是来给别人递个话的。” 什么叫做递个话的?王氏给绕糊涂了。 魏氏见状便直言不讳:“妹妹,阿满如今也大了,该考虑考虑婚嫁的事了吧?她又是这么个身份,嫁到别人家你放心?依嫂嫂看来,我们家的那个混小子别的不说,配阿满倒是可以配得起的,妹妹你看呢?” 她有这个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如今魏家的当家人也就是魏氏的兄长也觉得这门婚事很合适,让魏氏的嫂子来说了好几次了。 只是魏氏曾经与王庭然提过,王庭然却总也不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一直说等以后再瞧以后再瞧。 现在眼看着魏瑾然都已经要成大小伙子了,要是再不定下来,那到时候要是不成的话可就有些晚了。因此她才趁着这一回亲自过来跟王氏提这件事。 在她看来,顾满虽然好是好,但是脾气确实是有些坏的,别人家还真的未必能受得了她。再说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她们母女俩也好的很,王氏要是脑子不傻,就该欢天喜地的应下这门亲事才对。 王氏这回倒是真的愣住了,没料到这短短几个月已经有两个人上门来提这回事了。前脚才拒绝了赵王妃郑氏,没想到这么快就等来了自家嫂子。 但是别人还好拒绝,自己嫂子却又不是那等能轻易就拒绝的,毕竟魏氏是个很不错的人,这么多年了对她跟阿昭阿满也一直很不错。 可是王氏心里终究有些不愿意。 她知道自己嫂子是个和气的人,但是却记得魏氏的嫂子不是,那个妇人常年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而且有些尖刻,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更加重要的是,魏瑾然虽然也很有才名长得也不错,但是王氏却听说过,他小小年纪的,已经很懂的眠花宿柳那一套了。 她自己在顾博齐这里吃了大亏,总不愿意女儿重新栽进去。 虽然很不愿意得罪嫂子,但是王氏到底是狠下了心,笑道:“嫂嫂,这怕是不妥……” 魏氏没想到这个从来都对自己的要求绝无二话的妹妹居然会说出拒绝的话来,一时之间惊讶之色尽显,但是她到底反应快,便压下心头的那一点不满,温柔的问道:“怎么了?妹妹是觉得魏家不好,还是觉得我那侄子配不上……?” 她有些问不下去了,魏家的名头响当当的,到现在也还有许多人脉跟地位,至于魏瑾然那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比不上少年英才的欧阳灿,但是成绩也是很好的,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进士了,这样上进的贵族子弟如今还剩多少? 这样的一门亲事门当户对,人才又好,魏氏真是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究竟有什么好挑剔的。 王氏当然不好说因为魏瑾然太风流,魏瑾然的娘又太难伺候,但是她又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对着自家亲密信赖的嫂嫂更加说不出不好的话来,想了又想,还是只能抬出那个理由:“我们阿满如今还在守孝呢,要是耽误了然哥儿总是不好。” 魏氏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儿,至少不是说魏瑾然跟魏家不好,于是她又再次笑起来:“嗨,我当是什么呢,这个算什么?然哥儿的年纪跟阿满比起来也就大那么两岁,迟一些娶亲也有迟一些娶亲的好处,我那嫂嫂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早就已经想好了。” 怎么都奔着阿满来了?王氏心里犯嘀咕,但是却仍旧没有答应,咬紧了牙关继续坚持:“我倒是晓得有几家的姐儿都不错,过几日佛诞会想必她们也是必要去的,到时候嫂嫂不如让魏家嫂子好好挑挑?也许能挑到好的。” 怎么还是不愿意?! 魏氏这回是真的有些生气了,面色虽然还是没变,但是语气却明显的变得有些低沉:“我那嫂子一眼就相中了阿满,可见是缘分。妹妹这样不愿意,倒是让我有些狼狈了,究竟我们家然哥儿哪不好?” 当初魏瑾然欺负过顾满呢。 而且还别提好几次魏氏嫂子都言语里有些不屑那些长得好的,脾气又大的姑娘。 王氏憋了半天也不能编出个合适的理由,只好支支吾吾的含混过去。 正好前院王庭然叫人来请魏氏出去了,魏氏不得已起身,回头压着气还是劝说王氏:“妹妹不如好好考虑考虑,我可是你亲嫂子,难道还会害了阿满不成?”XBaoShu.com 二十六 背后 魏氏心情不好,一向心细的王庭然自然能看得出来,便有些奇怪的问她:“怎么了,难道亲家老太太又给你气受了不成,怎么好端端的板着个脸不说话了?” 当然不高兴了,自己看成宝贝疙瘩的侄子在别人那里什么都不是,而且她曾经还跟嫂子打过包票的事黄了,能不叫自己不高兴么? 至于顾老太太倒是没给什么难看,现在瞧着她的样子还似乎是很欢喜自己过来呢。 只是她真是想不通了,魏家有哪里不好,怎么今日王修盈就跟中了邪似地,这么好的事,真是盼也盼不来的好事啊,怎么就跟猪油蒙了心似地一口就给回绝了呢? 真是的,要是自己还有个女儿,还能轮到顾满? 不过还真的能轮到顾满。 王采薇当年魏氏都是动过心思,要许给魏瑾瑜的,但是王庭然却不等她说出这想法,就冷不丁的跟同僚定下了婚约,这个宝贝女儿就嫁给了个名不见经传的翰林院的一个编修,虽然说翰林院清貴,虽然说不翰林不入阁,但是到底如今是个小官儿啊,家里也没一点儿背景,穷的叮当响的,真不知道王庭然图个什么。 魏氏在心里叹了口气,王采薇不成了就算了,哥哥也说本来就没想过让阿薇嫁过去。说是顾家的女儿还是好的,毕竟又有定远侯家武将的背景,又有王家的文臣首辅来加持,嫁过去也是对魏家的一大助力。 哥哥的话一定是对的,哥哥的打算也一定都是好的,魏氏从小到大都把哥哥当作是神一样供着,把娘家的人都看的很重,既然这件事情被哥哥说的这么重要,又对然哥儿的前程是好的,她当然是一百个愿意来做。 何况在她看来。这件事情对于顾满来说也是一件极好的事了,看看魏瑾然的长相,瞧瞧魏瑾然的家世,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啊? 怎么王修盈就是不答应呢? 魏氏怎么想也想不通,就跟丈夫抱怨了一通,然后又有些埋怨的道:“真不知道妹妹在想些什么?到底那可是我的娘家啊,然哥儿人也那样好,这门婚事本就门当户对的,要是结成了,那不就是亲上做亲了?有什么不好的?” 王庭然目光沉了沉。看了一眼妻子:“我不是早说过这件事叫你别管?” 凡是碰上魏家的事魏氏就很喜欢自作主张,而且次次都是理直气壮的,其他的事也就算了,反正魏氏的手伸不到前面,王庭然也不管那么多,可是没想到现在魏氏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家外甥女头上,心里就气恼起来。 魏瑾然好?他可没瞧出来究竟好在哪里,一副纨绔像,那个进士的功名别人不知道。但是他还会不知道魏瑾然的爹跟那一届的主考官是什么关系? 何况…… 王庭然的面色更加有些不好看了。 魏氏却并没有看出来,反而有些不服气的扬了扬下巴:“不管?我怎么管了,不过就是去替我嫂嫂说一句罢了,再说这本就是件好事啊!” 她对王氏跟顾满这么好。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不念情的人,而且还好心当成驴肝肺,这怎么不让她心烦。 王庭然瞥了她一眼,冷冷的下了决定:“既然我说了你别去管这事。你就别去管了。” 顾满看着王氏忧心忡忡的送走了舅母,就有些好奇的问她:“怎么今日母亲跟舅母怪怪的,不开心吗?” 王氏看了女儿一眼。越看越觉得顺眼,也难怪有这么多人都惦记了,只是女儿这样貌脾性,也不知道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能过的舒服。 她担忧的将女儿揽在怀里,将今天魏氏过来的目的跟她说了,又叹气道:“也不知道这番话会不会得罪了你舅母,她向来对我们极好的。” 顾满眼里原本溢满的笑意渐渐的淡下去,慢慢的渗出冷意。 王念远没有说错。 魏家上一世选的队伍似乎不是六皇子,最后还是跟着倒了霉,西北也没有换人,仍旧是王念远坐着。 那魏家究竟是选了谁,站在谁那边呢? 上一世根本不存在的太子位这一世被周王坐了,周王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不需要谁送上去凑热闹锦上添花,而陈王向来不是野心重的人,而且在湖北那边活的不知道多开心,根本就不可能搭上安稳的荣华富贵去想什么不该想的事。 难道这一世魏家的选择会变? 他会选谁,赵王、还是临江王? 现在居然还妄想要把王家拉下水吗?她这个舅母,她就说从赵王府那一次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现在才看出来原来是这么向着娘家的人。 王家是绝对不能沾上任何一点谋反的边的人和事的,尤其是现在太子已定的情况下更加不能,魏氏想死,就别拉着他们一起下去。 何况她还记得皇后对她的要求,要是她现在跑去魏家了,那皇帝跟皇后会怎么想? “不!”顾满回过神来,有些严肃的仰起头看着王氏:“这一次母亲做的实在是太对了,我还有件事一直忘记跟母亲说了。” 王氏很少看见顾满这么严肃,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有些害怕的看着她。 顾满便看着她:“母亲记不记得前些日子皇后娘娘曾经召我入宫去参加荷花宴?” 是有这回事,王氏那时还很高兴呢,因为听说这次荷花宴只去了三个姑娘,觉得自己女儿果然是最好的。 “皇后娘娘那次将我们招进去,其实是想从我们几个中间挑出一个来给赵王世子当世子妃。”顾满看着王氏渐渐张大的嘴巴,苦笑一声:“母亲猜皇后娘娘挑中谁了?” 王氏没有听顾满提起过这件事,说起来荷花宴到现在也差不多过了一个月了,但是因为定远侯回来,后来顾满又病了,再后来又有三老爷顾博庆先承袭爵位的事,她忙的团团转,就忘记了问顾满那次荷花宴到底发生过什么。 现在听见,她条件反射的就先啊了一声,然后就想起那个沉默寡言的赵王世子谢庭来,焦急的脱口而出:“这……这个怎么行?!” 她对谢庭没什么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人长得真是出奇的好看,可是好看又不能拿来当饭吃,他名义上是个世子,但是谁不知道他不受赵王喜欢呢? 当初去赵王府做客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个世子害的顾满跌下水的-----哦好吧,不是他害的,他好像还救了人呢……可是那又怎么样! 这个看着不声不响的,脾气也不知道怎么样的,整天都没一句话的,又不被人喜欢的世子,王氏宁愿顾满不嫁! “他跟个闷葫芦似地,又是那样的身份,说起来还不如魏瑾然呢!”王氏火烧了屁股似地站起来,焦急的来回走动:“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要不,叫你祖父去跟皇后娘娘说说……求求情,或者先把亲事定下来,然后告诉皇后娘娘其实你已订亲了……?” 王氏真是急的都没脑子了。 皇后会找上她,自然说明对她的情况都是很了解的,怎么可能会知道她身上没有亲事,现在去定个亲事,这是摆明了跟皇帝皇后做对呢,真是去寻死的极好的方法。 而让定远侯去求情拒绝,这倒是之前顾满曾经想过的。 定远侯也说过这件事情本来就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现在顾满偏偏不想有这个余地了,也不想用上定远侯的这张老脸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不可能如同一个普通人那样谈婚论嫁只论喜欢不喜欢。 这么多人冲着她来,不是为了她人怎么样多好,全部都是因为她的身份,别说她长了这张脸,就算是她长成了东施,来的人也会前赴后继的。 与其以后非得在这些别有用心的人里面挑一个,还不如就是他了吧。 她不怕日子过的苦,最怕的是人心。 她不想自己的婚事扯上那么多的利益关系,最重要的是不想把王家拉下水。 嫁给谢庭是皇帝跟皇后的意思,谁都没话说。 这样干干净净不拖拖拉拉的,最好了。 “母亲,算了。若是舅母还来问你,你就老实告诉她,其实我已经被皇后娘娘定给赵王世子了吧。”顾满拉住王氏,想了一下笑着告诉她:“其实赵王世子也不错啊。” 不错?!这算什么不错,还不如魏瑾然呢! 皇后的决定,魏氏肯定是没话说了,这样也不算让王氏得罪了魏氏。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苍蝇一批接着一批的来真是让人烦不胜烦,要想彻底解决,就要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 顾家已经出了一个世子妃,现在再出一个赵王世子妃,虽然说显眼了一点,但是到底两个女儿又都是王家的外孙女,都嫁出去当了世子,也不存在什么王家会不会再偏帮着谁的道理了。 =============================================================== 插句题外话,大家一定要好好爱护牙齿,别跟我这样,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很受罪的哦。XBaoShu.com 二十七 后悔 魏氏面对哥哥嫂嫂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了,老老实实的说了实话:“哥哥嫂嫂,咱们虽然有意,但是他那妹妹却是个犟驴,死活不答应。我瞧着这门亲事估计是没什么指望了,不如咱们另外再择好的吧。那九丫头虽然好,但是脾气却是个坏的,到时候说不得委屈了然哥儿也不好。” 魏英勇真是不知道这个妹妹的脑筋是怎么长的,谁在乎那顾满的脾气到底是好还是坏,总不过也就是也女的,娶回来供着就供着,冷着就冷着了,谁在乎啊。 他之所以要让魏氏去帮自己儿子提亲,看上的是王家跟顾家好吗?一个女孩儿撑死了也就能在家里起个洗衣做饭,嘘寒问暖的作用,谁在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她是个断手断脚的呢,那也没关系。顶多到时候多买几个贵妾,多要个平妻咯。 魏氏嫂嫂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差了,她想的是丈夫的打算落了空,而且自己儿子还被人瞧不起了,就有些不开心:“什么意思,觉得咱们然哥儿配她家姑娘配不起?” 魏氏见嫂嫂跟哥哥都不开心了,心里就又愧疚又难受,觉得很对不起嫂嫂哥哥,坐立难安的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哥哥嫂嫂出声回应,就先自己站起来说道:“不然,不然我再去跑一趟好了,这回我好好说,她想必也就能答应了。实在不行,还有过几日的佛诞会呢,咱们然哥儿这般品貌,到时候出去哪家姑娘不喜欢?阿满自己愿意了,王修盈也就不好拒绝了吧?她可最疼女儿了的。” 魏英勇的脸色好看了一些,顾家的跟王家的关系实在是太重要了,西北那边王伯然屹立不倒,势力大的很,一个陶鼎湖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粒沙子。要是能争取到王家的关系,还有定远侯在辽东经营了那么多年的人脉跟成绩,也需要人去接手啊。 顾家这一代根本没出一个有用的将才,哪怕一个也没有。到时候哪怕是推荐推荐自家的人呢,那也是个不小的收获呢。 魏氏嫂嫂心里有些不愿意了,觉得王氏真的是自视甚高,太自以为是了,难道自家儿子这么优秀的人还非得巴着她女儿不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样子,要不是因为顾满姓顾,谁看得上?! 但是她向来都以丈夫为天。既然魏英勇答应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想着,到时候顾满嫁进来了,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她一番,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做人家妻子的本分!省的到时候她自持身份为难了她家然哥儿。 身为主角的魏瑾然倒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父母跟姑姑的商品,他有些没自觉的在王念远面前乱晃,有些好奇的把谢庭的前后左右都瞧了一遍,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去了一趟西北就是不一样啊。这小身板儿如今可壮实的多了嘿。” 王念远耸了耸眉毛,伸手将他的手拍开:“你要是去一趟,你也会变成这样,少在我面前乱晃。瞧的人眼睛都花了。” 这些人从小都一起长大的,魏瑾然跟王念远的关系年少的时候还尤其的好,两家毕竟带着姻亲关系,因此也比旁人要亲密。现在瞧着王念远这样子,魏瑾然不禁有些愣愣的,他能瞧得出王念远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对待自己的态度跟以前也有了天壤之别。 可是他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就有些迷茫的挠了挠头,有些生气的哼了一声,皱眉坐到一旁去了。 王念远没功夫理他,这回会出来也是因为看在陈嘉言的面子上,现在陈嘉言还没到,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还好他还没等太久,陈嘉言就已经到了。 陈嘉言变了很多,脸上再没有以前的郁郁寡欢,整个人也有了生气,再不是从前那副含胸驼背,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但是却又愤世嫉俗的模样。 王念远盯着他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立刻迎上去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却有些红了眼眶的恭喜他:“来晚了,不好意思!” 陈嘉言微笑着摇头,又瞧了一眼魏瑾然,笑道:“你回来这时候倒是巧的很,没赶上我的婚礼,倒可能赶得上这家伙的。” 王念远扯了扯嘴角,又问他最近怎么样之类的话。 谢庭赶去翊坤宫见皇后,心里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并不想拖累顾满,顾满也没有嫁给他的心思,他决定劝皇后放弃这个打算。虽然明白自己大概放弃的是一个很大的助力,也是很大的一块盾牌,但是他却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他的母亲被自己的丈夫拿来当替罪羊跟挡箭牌,最后死的冤屈又不甘,他不想让他未来的妻子也遭遇这些。 这次翊坤宫却不仅有皇后在,皇帝也在。 隔了几天没见而已,但是皇后却觉得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谢庭了,她欣喜的还没等他行礼就把他一把拉起来,叹气道:“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皇帝已经知道谢庭被赵王打伤了的事,招手将谢庭唤到了眼前瞧了一会儿,见他气色还算好,也没什么伤,这才沉声问道:“他又打你出气?” 谢庭低下头没有说话。 皇帝知道谢庭不是个喜欢撒谎的孩子,想必是又不愿意说父亲的不是,所以才沉默。但是他却更加愤怒了,知道陈家是无辜的之后,在知道谢庭这么多年受了的这些委屈都是不该受的时候,赵王却不仅没有加倍弥补,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他的眼眸沉了沉,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他这么出息了。” 皇后要的本来就是皇帝知道这件事,既然皇帝已经知道了,那就已经够了,她把谢庭叫到一旁坐下,就笑着看着他:“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喜事的。” 谢庭还没有开口,就听见皇后又慢悠悠的开口了。 “本宫已经派人去顾家拿那姑娘的庚帖了,你很快就要娶媳妇儿啦。”皇后说到这里,忽然开心起来:“这可是件大喜事。” 谢庭心里却咯噔一声,他想起顾满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就有些焦急的拦住皇后其他的话:“皇祖母,孙儿不想成婚!” 皇帝刚刚要说话,听见谢庭这句话就皱着眉看着他。 皇后却没想那么多,嗔道:“瞎说!怎么有不成婚的道理?你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定下来,过两年就成婚,多好?不许再说什么不成婚的话了,都这么大了,说出去人家要笑你的。” 谢庭想起上一次皇后说的那些话,又看皇后这么开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打消皇后的想法,不由得有些焦虑。 皇帝开口呵斥:“小孩子家家的说不成亲就不成亲?那让人家姑娘的面子往哪儿搁?都已经定下的事儿了,哪里有你们说话的份?” 他知道谢庭这么多年受了很多苦,心里其实是很疼惜的,因此这呵斥的话说出来却一点儿也不吓人,反而更像是在哄小孩子。 定下的事了? 谢庭觉得头晕乎乎的,一时都有些懵了,忍不住问道:“顾姑娘也......同意了?” 就算是同意,恐怕也是因为家里的压力而不得不同意吧? 皇后微笑着点点头,道:“可不是答应了?她要是不答应,这婚可怎么成啊?这可是是喜事一桩,你可不许再闹小孩子脾气,说什么不成婚的傻话了。人家姑娘家家的面子薄,要是听见你这么说,还不得羞得哭起来啊?” 这不可能! 谢庭饶是做足了准备,但是却也没料到顾满竟然会自己同意。 同样被这个消息惊得摔了东西的还有很多人。 赵王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咬着牙摔了一博古架的珍奇古玩。 邱嬷嬷战战兢兢的上前劝:“王妃......” “好!好!好!”赵王妃连着叫了三声好,咬牙切齿:“我说为什么那王氏会拒绝咱们呢,原来上头给那野种挑的是顾满!难怪王氏不敢答应!谁敢拒绝他们啊!” 偏心!皇帝跟皇后究竟知不知道偏心两个字怎么写?!给谢庭考虑的这么周到,那她的儿子呢?那谢远呢?!难道他就不是那两个老不死的孙子了吗?! 魏英勇的媳妇儿更加不忿了,片刻后却又酸道:“怪不得呢,人家原来有个这样好的去处,怎么看得上咱们然哥儿!” 魏氏叹了一口气,帮王修盈说起话来了:“这倒也怪不得他们,皇后开口的呢,谁敢说个不字啊?只能怪这两个孩子没有缘分了。算了算了,再帮然哥儿挑别的好的吧,也不用吊死在一棵树上。” 魏氏嫂嫂被气的笑了,反头看着魏氏,一句话也没说。 魏英勇冷冷的咳嗽了一声,把她们都惊得静下来了,才噙着一抹冷笑:“别后悔!” 别后悔! 别以为攀上了什么高枝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且等着看吧!XBaoShu.com 二十八 相信 既然顾满跟谢庭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皇帝也就觉得心里安心了许多。他如今是真的替谢庭开心,便语重心长的叮嘱他:“你如今也大了,等到你把家成了,朕也就放心了。” 谢庭弯下腰行礼,他对皇帝的感情很复杂。 这些年来皇帝其实是对他不错的,虽然有一阵子不闻不问,但是毕竟从来没有如同赵王那样视他如无物,也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什么鄙视。 尤其是最近的这几年,皇帝对他已经加倍的好起来。谢庭是个记情的人,他没法恨皇帝,但是却又没法释怀陈家的那一百多条人命,因此就格外的挣扎。 而且这一刻还有令他更忐忑的,就是顾满。 他不知道顾满为何忽然改了主意,居然自己同意了这个亲事。 他明明记得顾满说过不愿意,他明明记得陈嘉言婚礼那一晚,顾满看见他时有些为难尴尬的神情。可是现在顾满却答应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是定远侯逼的? 他还没想通这一点,外边的黄滢已经引着六皇子、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进来。皇后自从身体恢复之后,后宫的大部分事情都已经重新归她掌握,皇子们也都跟着每日来晨昏定省。 十六皇子见了谢庭也在,冲皇帝跟皇后请完安之后就笑着邀他:“过几日佛诞会我要去凑凑热闹,那日你要是没事的话,不如与我一同去。我们约好了放天灯呢。” 皇后便笑着嗔他:“胡闹,那日纵然要去,你也该去城门上守着才是,能去哪里放天灯?” 大家都听得出皇后这是在笑他,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十九皇子见状就凑趣,过来拉着谢庭笑:“景行的点子多,到时候我们跟着他就是了。听说他很快就要娶个美娇娘了。难道因为有了美人儿就不管叔叔们了不成?” 连皇帝也被逗笑了,掌不住笑指着他:“你比他大几岁呢?就好意思摆起长辈的谱了。” 十九皇子是宫里年纪最小的孩子,闻言就有些不服气的拉着谢庭笑:“怎么就摆不得了?不管年纪小不小,他就是我侄子。是侄子就该听叔叔的话,叔叔带着他去点天灯去,他还能不去吗?父皇母后可别偏心帮着他,这回无论怎么样他都得跟着我们去的。” 皇帝跟皇后巴不得看着谢庭能跟他们亲近一些,闻言哪里有不答应的,立刻便笑着应了,又道:“既然如此。那一日就准许你们上山去放天灯,只是不许去的太远,不如就去清风观如何?” 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原本就是想逗着皇帝跟皇后开心的,见目的达到了当然没话说,又道:“只是不知道那一日咱们这小侄子有没有别的安排呢?” 谢庭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来,一时没听清楚十九皇子问的是什么,本能的张嘴“啊?”了一声。 十六皇子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你这个呆子,人家是问你那天要不要跟着你的未婚妻呢,没想到你现在就开始挂念上啦?” 皇后笑着阻止十六皇子胡闹:“你再说他。他就要钻进地洞里去了。他怕是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让他好好想想。” 上回谢庭跟她说的话,她全部都当作没听见。 在她眼里,除了谢庭。其他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谢庭需要一个得力的妻子来帮忙。顾满很符合这个条件。 皇帝许久没看见这么和和乐乐的场面了,再加上这回还有皇后在旁边凑趣,他不由得更加开心。笑道:“你们既然都这么开心,不如那一日朕跟皇后也去凑凑热闹。” 谢振轩在一旁看着,嘴上挂着笑。藏在衣袖里的手却早已经捏成了拳头。 这算什么? 一个本来活的跟一只狗都没有区别的不受宠世子翻身了? 他抬头咬牙挤出一丝笑来:“父皇说的对,那一日我也跟去看看热闹。” 皇后便又笑道:“只是不知道那一日定远侯家可出不出来,出来了又定没定酒楼呢。景行你也该去瞧瞧才好。” 这是正理,虽然说谢庭贵为世子,但是到底新定的亲事,定远侯家的姑娘又是个极好的,多多先关心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好的。 皇帝也点点头:“要不就干脆那日把顾家丫头也叫出来,让她来陪咱们一道去放天灯。” 六皇子在心里冷笑,高兴的也太早了,那一日顾满还有没有命去放天灯还不知道呢。 他曾经也给过顾满机会的,而且不止一次,既然不愿意陪着他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反而要跟着谢庭那个窝囊废去受苦,那就去吧。 看看那是什么路,看看她以后会面对什么。 谢振轩捏紧拳头偏头瞧了谢庭一眼,从心底溢出一丝冷笑。 不知道这位被皇帝皇后千挑万选之后才选中的新娘子要是连婚旨都没等到就已经香消玉殒,魂归黄泉之后,盛京的人究竟会怎么看待这个世子呢? 谢庭直到出了皇宫之后都是迷迷糊糊的,他绕过双井大街到了清水巷,几经犹豫之后终于还是照样熟门熟路的到了明月楼。 明月楼灯火通明,二楼走廊上挂着五盏幽兰的灯笼,随风飘摇。 顾满正从栏杆上往下看,瞧见他就嫣然一笑,冲沛音道:“出去摆桌子吧。” 谢庭在她对面坐下,抬头看着她:“我今日听说,你答应了嫁给我?” 沛音端着茶壶的手一抖,差点没把茶倒在桌上。 顾满点点头:“确实是我告知皇后,我答应了她的要求。” “为什么?”谢庭端起茶杯,隔着雾气看着顾满脸上的神色,似乎想看清楚她究竟在想什么:“我若是没有记错,前几日你还是很不喜欢这个提议。” 他没有想过逼着谁成为他的妻子,他想结亲,可不想结仇。 顾满看着他叹口气:“你一定要知道吗?” 非得知道不可,这种事情又不是小孩过家家,成了亲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我非知道不可。”谢庭点头:“你知道我的身世,也知道我母亲的事。我不想成为第二个赵王,也不想任何女子在我这里成为第二个我母亲。你若是不愿意嫁给我,尽管说,我一定想尽办法成全你。” 他虽然在外人看来活的窝囊,虽然也很想要有个家,虽然......也很喜欢顾满,但是却绝不愿意勉强一个女子做什么事。 顾满知道谢庭的与众不同,她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日就一直在尽力的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所以上一世她遇见邱苍梧的时候,以为那是她的良人,就安安心心的嫁过去,哪怕邱苍梧把她身边的丫头都祸害完了之后又去勾搭别的女人,她也一直在容忍。 而这一世虽然她没有嫁给邱苍梧,却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人大部分都如同顾博齐那一般,把女子当作一个附属品,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温言软语,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转头就踢。 就连她觉得是很适合很适合当一个丈夫的欧阳灿,他也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古代男人。 但是谢庭不是。 因为他母亲的事,他对女子的态度是很不一样的。 尊重这个词,在古代男子对古代女子的相处模式上,是很重的。 顾满心里的结好像忽然被打开了,她有些欢喜的仰起头看着满天繁星,忽然叹道:“其实我们两个就这样坐着,没事的时候看看星星,也是很不错的生活,你说是吧?” 谢庭一直把她当成不可琢磨的人,她很多想法完全不是一个身在大周的女子该有的,做的很多事更是众多人都没有勇气去做的。 可是这一刻,当她抬头看着星星微笑的时候,谢庭忽然觉得,他是可以抓住她的。 “在你之前,因为我的身份,我招来过很多苍蝇。你知道的邱苍梧、六皇子还有陆翰轩都算,现在又多了很多个。我知道她们冲的是我的身份,不是我。”顾满认真的看着谢庭,缓缓的陈述一个事实:“而你或许能明白,我很不喜欢这一点。我想要嫁给你,是真心的。” 是真心的,嫁给一个不用担心他会不会是冲着王家来的,不用担心他会不会跟顾博齐一样负心,不用担心他背后还站着一整个家族的利益链。 是真心的。 谢庭慢慢的瞪大眼睛,对上对面顾满清澈见底的眼睛,忽然笑了。 是啊,只要两个人是真心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顾满都不怕自己利用她来得到什么,那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他不是赵王,永远也不会成为第二个赵王,他的妻子是用来珍重以待的,不是用来利用的。 就算顾满现在只是把他当成最好的一个选择也不要紧,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告诉她,来证明给她看,他会是一个很好很好,最好的选择。 =============================================================== 迟了一点点,待会儿也会迟一点再更。要是急的话大家可以等明天再看哦。XBaoShu.com 二十九 嫉妒 陆翰轩有些无所谓的叼着根草木签子站在一颗大树底下看着顾承宇的嘴巴张张阖阖,最后有些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不就是一个顾满么?” 顾承宇觉得陆翰轩真是一个极大的麻烦,到时候要是杀了顾满之后,这个人也一定留不得了,他这么想,眼里就闪过一丝杀意。 因为跟着底下人混久了,陆翰轩越来越痞,那股子少年贵气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全部是市井之中的无赖气息。 他是能瞧得出自己对于顾承宇来说还有利用价值的,在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一定要加紧时间好好享受才行,不然到时候事情完了,顾承宇这种人最擅长玩的就是卸磨杀驴了。 不过也就让顾承宇高兴几天而已了,他一定以为很快顾满就要死了,顾满死了之后,他也就高枕无忧了,顾烟就能一帆风顺了。 可惜他们都想的太想当然了。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似乎考虑到了,却忘记了陆翰轩这个人本来就偏执得可怕,再加上顾承宇曾经将他丢掉过一年,这一年里陆翰轩受过的苦不是用一句对不起就能换回来的。 大不了到时候就一起死吧,他这么想,瞧着顾承宇的眼神也阴沉沉的。 二人还没走到京城,都已经发觉了对方对自己的嫌恶之意,这一路上就走的有些艰难。连定远侯府的家宴都错过了。 这么些日子以来顾承宇都杳无音讯,现在看见了顾承宇好端端的站在面前,马姨娘母女才放了心,忙迎上来嘘寒问暖。 马姨娘高兴的不行,忙着给他准备热水洗浴,又叫人去厨房给谢庭准备饭食。 顾烟趁着马姨娘出去了,呼出一口气问他:“哥哥,怎么样了。人找到了吗?” 顾承宇喝了一口茶水,觉得浑身都熨贴了,就笑道:“当然找到了,凭锦衣卫的资源,找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我总觉得他有些阴沉沉的,跟以前不一样了。真怕这个人用不得。” 顾烟是知道六皇子的打算的,听了这话就问道:“不然,我去见见他?”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妹妹来做,顾承宇立刻摇头,斩钉截铁的拒绝:“妹妹别见他。他这一年多吃尽了苦头,我瞧着他是把这笔帐记在我头上了。到时候若是让他见着你,起了别的心思可怎么办?” 顾烟皱眉:“哥哥那时候若是不给他通风报信,不给他疏通关系,他怎么可能跑的掉?要是那个时候没跑,说不定他的命都已经没了。现在居然好意思把事情都怪到哥哥头上、”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到底顾承宇是不是出自好意的叫他走。 顾承宇点点头,又摇摇头:“算了,这个时候说这些也没用。他这个人跟块石头一样**的。到时候用完了真怕会反咬我们一口,一定要做好准备才行。”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道:“我去找六皇子。” 顾烟有些担心:“那陆翰轩呢。他现在就在咱们府里头吗?” “哪敢带回来?我有些怵他,家里有你子啊,又有姨娘在呢。”顾承宇瞧出妹妹有些害怕,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大概有些严重了。忙笑道:“不用怕,这些都有哥哥来解决。听说你的猫儿已经给赵王妃送去了?” 话题转的倒是真快,顾烟知道他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害怕,心里有些高兴,就笑道:“送过去了,赵王妃后赏了咱们府里的那些妈妈们。还邀请我一同去参加佛诞会呢。” 这是件好事啊,顾承宇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该是时候去跟祖父商量商量妹妹的婚事了,总不能家里的姐妹一个个的都定下了,唯独漏下自己的亲妹妹吧。 而且,这些事情到底还是要长辈来做比较好,他虽然是顾烟的亲哥哥,但是也没有去深宅内院给妹妹找夫婿的道理吧? “也好,既然叫你跟着去,你就去好好玩。”顾承宇点头微笑,带着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到时候多多走动,也就慢慢熟悉了。” 顾烟点点头,体贴的帮顾承宇把外裳拿出来,瞧着他远远的去了,才转头回去告诉马姨娘暂时不必瞎忙了。 谁知她才进门,就听见家里的一个仆妇正在跟马姨娘禀报:“说是已经定下了,只等明年开春的时候下婚旨了呢,这可真是件好事啊!咱们家里又要出一个世子妃了!” 马姨娘嗤之以鼻:“什么咱们家里?!咱们家里只有十一一个姑娘,哪里又多出一个来?” 那仆妇就有些讪讪的。 马姨娘也知道无论如何跟顾家的关系是脱不掉了,现在又听说顾满要当世子妃了,心里就不好受起来。 说起来,自己的女儿才是处处都好都出彩的,不论是模样还是性情见识,比什么都不输给顾满。唯一差的,也就是这出身了。 可是这出身偏偏又是她这个当母亲的造成的,她替自己的女儿委屈,就忍不住恨起自己来,咬着牙不说话。 顾烟心里也不好受的很。 前两天家宴的时候,顾满还说这是没影的事。 可是这才几天啊,大家就都知道是定下了。 谢庭……谢庭啊。 顾烟咬着唇,她记得那个总是噙着笑站着的,一脸无害的少年。 谢庭是个不受宠的世子,但是却很得皇帝皇后的青眼,顾烟曾经以为这个世子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这个人野心是很重,但是也是个外貌协会。 谢庭长得实在是太赏心悦目了,光是站在那里瞧着他都会觉得心情很好。而且虽然谢庭表面上不受宠,但是其实是很得皇帝喜欢的。 后来谢庭成了皇孙之中的第一个郡王之后,顾烟就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她是个很喜欢幻想的人,在幻想之中她就该得到一切的东西,一切的东西都该是她的。 那么长得好看然后潜力又大的谢庭当然也该是她的。 可是没想到所有的一切其实都不是她的。 嫡女的身份是顾满的,身份尊贵的母亲是顾满的,首辅外公是顾满的,尚书舅舅也是顾满的,现在连世子未婚夫也都成了顾满的。 那她呢?留给她的还剩下什么?同样是穿越者,同样是乡党,凭什么她处处都要比顾满差! 顾烟迎风站在穿廊上吹风,瞧着廊檐下摆着的花盆里的菊花迎风招展,忽然伸脚把一切都给踢的干干净净。 里面的马姨娘还有仆妇听见动静跑出来,都被惊呆了。 隔了一会儿,马姨娘才匆忙跑过去抱住眼圈红了的女儿,慌忙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仆妇没料到向来笑靥如花的姑娘忽然生这么大的气,还没有缘由,不由得吓得退后几步站定在天井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烟推开忙着问她有没有受伤的马姨娘,忍着疼走到那仆妇面前,忽然张嘴道:“跪下!” 那仆妇正是当日顾承宇分家之事分到的婆子,是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也是个有资历的老人儿了,从来没听过这么严重的呵斥。 更加别提是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当着全院的人的面叫跪下了,顿时红了眼睛,委屈的看着马姨娘。 马姨娘被女儿这面目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转而看着众人惊讶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是不该怕的。 硬着头皮上前把女儿揽在怀里,马姨娘好言哄劝:“烟儿这是怎么了?要是生气了,只管跟母亲说,母亲替你管教她们,别为了她们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顾烟不说话,等了片刻忽然上前一步一脚踩在那仆妇的脚面上,把女仆妇惊得抱住脚跳了起来,哭的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以后我若是再听见你们嚼那边府里的舌根,我就把你们的舌头全部拔下来炒菜喂你们吃!”顾烟扔下这句话,就丢下一院子惊得目瞪口呆的人走了。 把舌头拔下来……还要炒菜吃掉…… 那仆妇惊得哭都忘记了,跟众人一样,心有余悸的看着顾烟消失的方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马姨娘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也被顾烟的这句话给吓着了。 顾烟闷着头一直往前走,不小心撞到了人才停下来。 谁这么走路不长眼睛!她有些恼怒的抬头,却瞧见一个眉目清朗的少年正带着歉意的看过来。 这一看之下,顾烟却愣住了。 她忽然想起那时候她出去上香,闯进马车里的那个少年,明明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谢远也被惊得一跳,没想到竟然再一次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顾烟出落的更加水灵了,漂亮的简直不似凡人,皱起眉头的时候那样子更添了几分娇俏。谢远看的眼睛都转不过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给撞晕了,一时连说话都忘记了。 这里可是后院啊,怎么还会有外男进来?顾烟却还是有分寸的,立即拉着云彩跟入画拐进小道,消失在了拐角处。 =============================================================== 幸好幸好,赶上啦。XBaoShu.com 三十章 谋算 沛音跟沛琴两个人对视一眼,根本不明白自家姑娘到底在说什么。 这又是真心的,但是又是被逼的的是闹哪样啊?她们当小丫头的脑筋明显已经转不过来了。 顾满瞧着眼前若有所思的谢庭,单手支着下巴歪头看他一会儿,忽然点头笑道:“原来你笑起来这样好看,你其实应该常常笑的。” 笑有什么难的?谢庭疑惑的看着她,他其实一直在笑啊,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都在。 顾满指了指他的脸,自己绽出一个笑来,道:“不是你那种习惯了的笑,是像这样,开心一点的。” 虽然顾满也觉得自己很悲催,在家里有个顾老太太时时刻刻的找麻烦,又有顾博齐那个渣爹,但是到底她有个真的很疼她的母亲,还有姐姐跟弟弟,跟谢庭比起来其实也算幸福了。 谢庭不置可否,只是又有些奇怪的扯了扯嘴角,疑惑道:“是这样?” 执画端着茶出来,看着顾满跟谢庭这样子不禁愣了。 这是在干嘛啊?世子是在跟自家姑娘比谁笑的更好看吗难道?她用眼神去问旁边的沛音,沛音有些无奈的冲她摇摇头。 “算了,一时半刻的估计你也笑不出来,那下次好了。”顾满坐在凳子上笑意满满:“以后我们要多多接近才好,不然一辈子那么长,两个无趣又不熟的人凑在一起过可太煎熬了。” 谢庭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两个无趣又不熟的人凑在一起过一辈子会很煎熬的。他想到自己的母亲陈氏,忽然展颜笑了:“好啊,那我们就尽量熟悉熟悉,以后一起过就不那么难熬了。” 顾满点点头,道:“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常春没跟着吗?” 谢庭摇摇头:“我叫他先回去了。” 这个可不好,现在多少人盯着他呢,顾满就道:“现在你可是很多人的眼中钉呢。你这样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还是多带几个人吧。” 赵王妃郑氏现在应该是巴不得他早点死了才好,还有六皇子那个变态。 不知道现在六皇子知道已经被定下了分到洪都去就藩的事之后,会是什么心情呢?洪都啊,那可比赵王的海城都差一些呢。 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他该多带几个人,谢庭恍惚了一瞬才点头笑:“好,我知道了。过几日佛诞会,十六叔跟十九叔邀我去放天灯,父皇叫我问问你去不去。” 其实顾满对佛诞会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可是毕竟佛诞会对于大周来说是个很重要的节日,王氏已经早早的就派人告诉她。这回已经在朱雀街上定了酒楼,要去欣赏烟火了。 这一次是顾家跟王家两家一起过,两个大家族的人聚在一起,想必会是很热闹的。 顾满便摇摇头:“我不能去了,家里定了一起去朱雀街那里瞧烟火。” 本来其实谢庭也没想让顾满碰上六皇子,闻言便微笑点头:“嗯,这样也好。那我就先走了。” 顾满起身相送,谢庭却又忽然回头皱眉问她:“你那个五哥顾承宇,他也去吗?” 说起来。确实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顾承宇了。 谢庭知道顾承宇跟六皇子走的很近,也跟顾满天生就是死敌。 顾承宇已经消失了一阵了,他听说过顾承宇回到锦衣卫的事,想了想。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打算回去再问问欧阳宣。 说起来,欧阳宣也好像好一阵没来过食神居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顾满出了一会儿神。她也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顾承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上次的家宴都没有来。 “这个你还是要多注意一些。现在你我的事虽然没被宣扬出去。但却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了,依顾承宇还有六皇子的性子,是看不得我们好的。”谢庭提醒她,又道:“还有,你那位十一妹最近跟赵王妃走的很近。” 顾烟又搭上了赵王妃郑氏啊? 这是故意要给自己难堪吗?自己要嫁给谢庭了,她就跑来讨好谢庭的后妈?可是这个逻辑怎么看怎么怪。 难道依着她那么高的心气,还想嫁进来给谢庭当妾侍不成?哦不,她顾烟哪里可能委屈自己做一个妾侍呢,怎么也要熬死了原配,才堂堂正正的当填房啊。 想起上一世她跟邱苍梧站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模样,顾满的眼神暗了暗。 这一辈子,只要她顾满在,顾烟就别打算过的好。 她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谢庭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定了定神笑着跟顾满告辞。 还是有些尴尬啊,谢庭出了清水巷,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已经出汗了。 他来是来问个答案,其实明明也不用问的,但是他偏偏想问,而且忽然特别的想。 现在答案得到了,他又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心。 “说出去你也不怕被人笑。”六皇子满不在乎的双手撑在栏杆上慵懒的往下瞧,天色晚了,如今大街上根本没有几个行人,静悄悄的都能听见不远处宅院里传来的狗叫声。 顾承宇站在他身后恭敬的立着,没有说话。 “好了,一个就快死了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六皇子收回目光,转过身来斜倚着栏杆,于此同时,底下有个月白色的身影也进了门,径直往后院走。 “世子,您可来了。”掌柜的迎上来,擦了把汗告诉他:“已经查出来了,那个姓陶的家在陕西,从军都七八年了,到如今也还没个消息回家。” “知道具体在哪儿么?”谢庭点了点头坐下,翻开书案上的箱子捧出里面的一个极小极精致的黑金匣子,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发问。 掌柜的忙点点头:“知道知道,就是一个普通的佃户,似乎是住在什么陶家村的,一问就知道了。” 谢庭停了手里的动作回头去看着掌柜的,吩咐道:“那好,你就把他们都好好养起来吧。” 掌柜的不知道自己主子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养起来? 前院的动静有些大,谢庭停下手里的动作:“怎么,今天来了贵客?” 掌柜的立即点头:“世子,今日六皇子来了。包了场,叫我们不许声张。” 食神居表面上是很干净的,表面上的店主人来头也不小,正是如今所剩不多的世家中的一家:英国公的第三代孙齐伯勋。 谁都知道英国公家低调怕事,这么多年了只是安安稳稳的领着俸禄,靠着几家店面跟田租撑场面。 因为他知道轻重,因此这几代皇帝也就格外的善待宽容他。 要知道,抢着争功讨赏的人多了去了,但是一直避着让着过日子的可少见。 六皇子他们之所以这么喜欢来这里,就是因为食神居表面上看起来很干净,什么事都不会出,似乎也没出过什么事。 谢庭眯了眯眼睛,挥手道:“派人去盯着,我要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掌柜的知道自家主子跟六皇子向来不对付,不对,他家主子跟谁都是好的,对谁都是好的,只是这六皇子看自己主子不顺眼,总想着要踩一脚欺负欺负罢了。 听见谢庭说这话也就觉得理所应当,利索的出门交代了,又轻轻的回来禀报:“良清去了,他身手最好,一定不会有差错的。” 谢庭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又问:“指挥使似乎已经好久没来了?” 经过提醒掌柜的才反应过来,说起来欧阳宣确实有阵子没来了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成,掌柜的点点头,问道:“要不要去找?” “不用了。到时候反而给他添乱。”谢庭说着,静静的打开自己手里的一个长方形的,描着金的匣子,瞧着里面的一只扁簪发呆。 “在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似乎听见陈氏在他面前再一次重复这句话。 可是在赵王有选择的时候,他选择了为所欲为,不择手段。 他把那个小小的扁簪拿出来,扁簪上排列的一小串小玉珠摇摇欲坠。 这是他母亲的东西,这是他母亲要送给未来的媳妇的,谢庭将它握在手心里,啪嗒一声把盒子盖上,扔在地上毫不可惜的告诉掌柜的:“把它拿去融了,在佛诞那日赏给路上的乞丐吧。” 他母亲的东西,不需要赵王的宝盒来玷污。 掌柜的应了,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谢庭点点头,掌柜的便出门去,很快的就又回来了,这回把良清也带了进来。 良清一进来就先给谢庭行礼,有些羞恼的禀报:“他们的事早就商议完了,并没提起什么要紧的事,随意略坐了坐便走了。 听不见也没什么好好自责的,谢庭好笑的拍了拍桌子示意他过去坐下,道:“走了就走了,难道你还能拦着不成?这又不是你可以阻止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良清却还是觉得不好受。 “对了世子。”良清想到刚才谢振轩跟顾承宇提起频率异常高的一个名字,问道:“那个什么陆翰轩又是什么人物?”XBaoShu.com 三十一 要命 要说起来其实也没有真的深仇大恨,而且算起来其实顾满从来没有主动做过什么。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要求的多了吧? 因为是个庶女而不甘心,因为有嫡母在而觉得不自在,因为有嫡姐的存在更加觉得自己比不上嫡女的身份而自卑。 所以慢慢的变得越来越恨顾满,哪怕一开始其实顾满待她是极好的。 顾烟坐在秋千上握着绳有些恍惚,她还记得四五岁的时候她连路走不稳,顾满就细心的牵着她从燕子坞那里的斜坡慢慢的走慢慢的走,教她掌握平衡。 顾满那个时候其实是把她当作妹妹的,从来没有摆过嫡女的架子。 可是似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顾满对她已经很好很好的时候开始,她心里已经很不喜欢顾满了。 有能力善良的人的施恩换来也不总是感谢,还有可能是更深刻的记恨。 顾烟想到顾满大病之后在梅花林看她的眼神,还有那一次听说王氏怀了孩子之后顾满看向那只待宰的鸡时阴郁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又出来了?这天都已经凉了,也不知道多加件斗篷?” 顾烟迎着灯看着顾承宇,忙站起来:“哥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顾承宇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责怪道:“怎么也不拿个手炉,冻坏了可怎么办?”一边就拉着她往里面走。 进了房间,因为堆了火盆和烧了火炕,暖气就扑面而来,顾烟的脸红红的看向顾承宇,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还有期盼问他:“决定了吗?” 六皇子有没有决定?是不是已经做好打算了?顾满这一次要倒霉了吧,是啊,她活该倒霉的,这一切都该是自己的。都该是自己的。 顾承宇点点头:“交代的差不多了,你先睡,我还得去找陆翰轩呢。” 顾烟伸出手拉住他,眼睛都似乎在发光:“哥哥,她会死吗?这一次她会死吧?” 已经给妹妹造成了这么大的阴影了,顾承宇的眼眸深沉了些,坚决的点了点头:“这回她就算是想活,也活不成了的。” 是啊,活不成了,有一千种让她死的干干净净的法子呢。她再也不会有当初的好运了。 陆翰轩才刚刚躺在床上,这个床可比稻草堆还有墙角舒服多了,他紧紧的抱住被子,整个人都蜷在杯子里,连个脚指头都不舍得露出来。 原来以前他真的想的太多了。 什么自尊,什么被人看不起,什么住在外祖家那些舅舅舅母给了眼色瞧他觉得很丢人。 这些比起被冻死被饿死来说究竟算什么啊?什么都不算。 他正昏昏沉沉的做着美梦,就猛地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一时头重脚轻。忍不住大怒。 “有什么事不能先叫我一声吗?!”他来了气,稀疏的可怜的头发在头皮上一晃一晃的,瞧着顾承宇直皱眉。 “这样不也一样?”顾承宇反问,冷哼了一声又道:“好了。没功夫再跟你闹其他的。给你瞧几个人。” 陆翰轩刚从被窝被拽出来,觉得有些冷,看向顾承宇的眼神很有些不善,更加没有用心去听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顾承宇冷笑一声也不理他。轻轻的拍了拍手掌,房门就被打开,飞速的蹿进几条黑影来。 陆翰轩看着门被掩上又重新砰的一声关上了。觉得更加冷,抖了抖胳膊就有些不耐烦的道:“到底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老子还要睡觉呢!” 桌子上的油灯被点亮了,借着窜起的火苗陆翰轩就把刚才进来的几个黑影看的清清楚楚。这几个人都穿着夜行衣,眼里都带着杀意。 他在市井混了一年多,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人,顿时就噤了声。 这些人身上的煞气这么重,肯定是背过人命的。 他现在已经习惯性的对比他强的人都卑躬屈膝了,因此几乎是一见到这几个人的眼睛,就迅速的往后缩了缩。 真是没用!顾承宇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仍旧淡淡的,冲陆翰轩道:“这些人都是你的帮手,你们先熟悉几日。” 陆翰轩不敢,他觉得脚脖子有些抽筋。 顾承宇继续冷眼瞧了他一眼,唤过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来,冲陆翰轩道:“这是老大,是他们这群人的头子。以后你有什么话就多和他说。” 这回不是小打小闹了! 不是陆翰轩以为的那个什么自己趁着回家的机会弄死顾满就算,居然还有这么多人。 “做什么......这么小题大做的?”他清了清嗓子才觉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迟疑着说道:“不就是一个顾满吗?我见她可容易多了,随时都能下手。现在多了这么多人,万一闹大了......” 哼,现在家里有定远侯在了,而且已经开始男女分席,依着现在王氏的脾气,陆翰轩就算是回去了,也别想能见到顾满哪怕一面,还提什么杀了顾满? 而且,陆翰轩是他找回来的,到时候在家里杀了表妹顾满,大家又都知道分家的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加起来,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是自己故意指使的了么? 再说了,表哥在外祖家里杀了表妹,那也就是顾满倒霉,定远侯府管教无方。 怎么能跟在外面被一群山贼抢去了之后再杀了衣冠不整的抛到大道上比呢? 顾承宇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将自己的刀拿起来细细端详,淡淡的问了一声:“怎么,怕了?” 要是说一句怕了,怕是顾承宇现在就会毫不犹豫的抽出刀来一把把自己给砍了吧,陆翰轩摸了摸脖子,赶忙道:“不怕,不怕!” “不怕就最好。”顾承宇伸手将众人都招到身边,道:“现在咱们就商量商量怎么做吧。” 陆翰轩也被逼着坐在凳子上,他将周围的人瞧了个遍,却发现那些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根本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全神贯注的在听顾承宇说话。 顾承宇看了他们一眼,又道:“那一日你们就守在白寺村小道上的那片树林里,等到顾满的马车经过,就......” 顾承宇抬起手做了个杀的动作,又道:“可记住了,别想其他的,别听她说话,也别心慈手软!我们要的就是她这条命,要是她不死......”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忙点头保证:“五爷您就放心吧,我们什么时候把事情办砸过?” 顾承宇就讥诮的笑了一声转过头看着那个说话的人。 其实是办砸过的,不就是好几年前了嘛?清风观那次,找的人没找对。 那人有些心虚的哈哈笑了一声,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刚刚的那个老大一脸严肃的跟顾承宇保证:“五爷,这回说什么我们也不会再让那小娘子跑了,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信你们。就算你们要留......”顾承宇偏头瞧着陆翰轩笑:“我这个表弟也是非得要她死不可的,是不是?” 陆翰轩被他的眼神看的一激灵,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但是他终究还是有些脑子的,就忙问道:“可是,她身边要是跟着的护卫多呢?” “不会有护卫的。”顾承宇打断他,沉声道:“她身边在那一日绝对不可能有护卫。放心吧,顶多就是她跟她的丫环。她那丫环顶多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你们几个对付起来完全不用费力气。” 陆翰轩被动的点了点头,又恍惚的问他:“那......那杀了她之后呢?......之后怎么办?” “我知道你没什么牵挂。你也不是惦记你娘或者妹妹的人。”顾承宇说着,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可是我若是打听的没错的话,你父亲身边的那个丫头怀的孩子其实是你的吧?” 陆翰轩惊得失手打翻了茶杯。腾的站起身来警惕的看着他。 “一年多过去了,你就不好奇好奇那丫头生的是个男孩儿女孩儿?”顾承宇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接着笑道:“都说虎毒不食子,我相信表弟你不是真的那么狠心的,对吧?” 这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当替罪羊了,陆翰轩咬了咬牙:“我凭什么信你?” “我可以让那个丫头过来看你嘛,那小家伙长得可真是像极了你,谁看一眼都能瞧出来你们两个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还能骗人不成?”顾承宇循循诱惑:“你死了,我就把这孩子抱回去给祖母,说是你唯一的骨血,虽然到时候你免不得死了,但是外祖母看在小姑姑的份上,拼死也会护着你的儿子的。” 儿子...... 是个儿子啊! 陆翰轩掩面坐下来,呜呜的哭了。 顾承宇哈哈笑了一阵,眯着眼起来往外走,对着跟出来的老大吩咐:“去把那个女人还有孩子带来。看见了自己的骨肉,才会放心嘛。” 老大点了点头,自去办了。 顾承宇驻足听了一会儿陆翰轩的哭声,甩了甩袖子开门离开了。 这是一层两层的小楼,坐落在偏僻的白寺村村尾。 顾承宇牵过马来,一路飞驰而去。 =============================================================== 啦啦啦啦,今天总算提前了一点点完成, 不用熬夜了。都怪这颗牙打乱了我的进度,泪奔。XBaoShu.com 三十二 不对 到了佛诞这一日,府里果然热闹非常,早早的就有多家寺庙送来了香饼跟香茶,请府里的女眷们去寺里听佛会。 因为顾满已经被暗中内定给了赵王世子,本来府里就一片喜气洋洋的,现如今又正逢佛诞会,顾老太太就格外的大方,一次给了三百两银子,说是要替顾成峰供一盏长明灯。 普济寺的小尼姑收了这三百两银子欢喜的连路也不会走了,与另一个小尼姑笑嘻嘻的去帐房领了银子,抬上马车去高高兴兴的走了。 用罢了午饭,这盛京之中的寺庙也来了个七七八八,差不多全完备了,顾老太太笑呵呵的与双胞胎说了会儿话,就听见门房上说是淮安侯老夫人来了。 顾老太太已经听说了卢蓉许给六皇子的事,自然对待这个嫂子的态度也不一样了,一叠声的叫着快请,还亲自站起了身迎接。 果然就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淮安侯老夫人暗地里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呸了一口,这才摆出笑盈盈的笑脸来迎上去搀住她笑道:“怎么让妹妹亲自来迎我,可不敢当!” 以前当然是不敢当的,可是现在可就不一样了,淮安侯老夫人瞧着还是笑呵呵的顾老太太,总算觉得这么多年憋着的一口闷气出去了许多。 以前这个妹妹说起话来可刻薄的很呢,看看她自己的亲哥哥被气成了什么样就知道了。 “怎么不见蓉儿过来?”顾老太太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为什么淮安侯老夫人会选在今日上门来。 “今日不是佛诞会么?”淮安侯老夫人扶着她的手笑:“家里整治了一顿素宴,我是亲自过门来请妹妹跟妹夫赏脸过去的。” 可是已经吃过午饭了啊,顾老太太又想到晚上跟王家的约,张口就要拒绝。 淮安侯老夫人似乎瞧出来,立马又紧跟着道:“只是图个吉利罢了,妹妹也许久没去我们那儿了,难道竟真的就不走动了不成?这次过去也不耽误你们什么。只是我们那边来了个族里的族叔要招待,翁儿他又还小,自然招待不过来,若是有妹夫陪着,给我们撑撑场面就是好的了。” 原来是卢家来了族叔,卢家族里的人都是不好对付的,难怪淮安侯老夫人会来找自己过去呢。本来淮安侯府就是顾老太太的娘家,而且现在淮安侯也病着不好见客,顾老太太想了一一会儿,招过手来使唤汀兰:“你去瞧瞧老太爷在不在书房。若是在了,就说请他过来一趟。” 既然是人家亲自上门来请了 ,诚意给的够够的,定远侯哪里有不给面子的道理,自然也就应了。 如今的定远侯夫人----三太太秦氏忙过来给老太太老太爷打点了出门事宜,特地点了最妥帖的人跟着。 顾老太太又吩咐道:“今晚在朱雀街上的聚食庄的酒席你可别忘了,我与你老太爷到时就直接从淮安侯府过去。你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便领着他们过去吧。” 秦氏忙点头答应,送走了顾老太太与定远侯才往回来。 冬天的天黑的很快。仿佛才送走顾老太太不久呢,这天就暗下来了,三太太与王氏定下了去的人数跟出行的马车,就开始去请各房的主子们。 这次是众人一起去的。场面就无比盛大。 幸好几位老爷都是可以骑马的,这还好些,姑娘们太太们都足足用了十几辆马车。 因为府里的朱轮华盖车刚被史御史家借去了,姑娘们也就只能每人带着两个丫头坐一辆马车。方便伺候。 双胞胎因为有热闹可看,开心的很,带着兜帽也不忘低头跟对方咬耳朵。 太太们的马车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姑娘们还站在原地等着上车。 不是四姑娘嫌弃那辆马车许久没人用了,就是七姑娘身子不好,不能坐没放汤婆子的,再不就是十二姑娘跟十三姑娘非得要坐在一起才可以。 跟着伺候的婆子们只能祖宗祖宗的喊着,好容易才把姑娘们都给安顿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回 跟着顾满出门的是执画跟抱玉,两个丫头自从顾满病了之后就几乎没有出过门,这次又是去看烟火的,心情也大好,笑意藏都藏不住。 今夜所有的酒楼几乎都是爆满状态,食神居因为大,再加上名气响,更是早就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谢庭皱眉瞧着二楼的名单上赫然出现的赵王的名字,随手扔下不看了。 常春奔进来,气喘吁吁的道:“世子,王妃在家里到处寻您呢,说是晚上家里要一同看烟花......” “不去了。”谢庭干净利落的换了靴子,道:“就跟他们说十六叔跟十九叔邀我去清风观山上放天灯了。” 谢庭一溜烟的出了门架马绕到朱雀街,就瞧见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 盛京的夜市向来是很热闹的,不少的名门贵女也都会出来逛。 顾烟在人群当中一眼就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雍荣闲雅的谢庭,禁不住眼睛亮了一亮。 在人群里还是这么显眼,就跟以前在家里的山坡上瞧见他从人群里钻出来就眼前一亮的感觉还是一样。 女人总是靠去征服另一个女人的男人,来证明自己的出色。 顾烟对谢庭生出了一种极奇怪的心理,她总是看不得顾满得到的东西,别人手里的就算是泥巴,也要比自己手里的黄金显得更加的漂亮。 她上前几步走到谢庭身侧,恰好那马儿被缰绳揪的往左边一偏,仰头嘶鸣了一声。 顾烟吓了一跳,惊讶的啊了一声,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谢庭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马儿踩到人了,立刻跳下马条件反射的抓住了那已经摇摇欲坠的女子。 顾烟被这么猛地一拉,顿时顺势扑在了他怀里,撞的鼻头都疼了。可是她顾不得现在的疼痛,忙仰头去看谢庭。 她这个方向恰好能看见谢庭棱角分明的下巴,随之往上就是长长的睫毛下似乎会发光的眼睛。 谢庭立刻伸手推开她站好,皱眉道:“姑娘没事吧?” 这本来应该是她的,本来这个会是她的! 顾烟微微抽动了一下鼻子,似乎立刻就要哭出来,模样楚楚可怜。 谢庭打量她一眼,有些不确定的上前:“受伤了?” 外边传来的喧闹声渐渐的小了,只能听见车轱辘咕噜转的声响。 时间似乎有些不对啊,执画有些疑惑的嘟囔:“怎么今日这么短的路要走这么久?” 一句话提醒了顾满,从清水巷到朱雀街,怎么也不该这么久才是。 她伸手揭开车帘往外瞧,外面黑漆漆的,借着天上的月光可以看见凹凸不平的地面跟露出来的尖锐石头。 这不是往朱雀街去,这简直是背道而驰! 抱玉透过车帘看见外面的场景,柳眉倒竖就要掀帘子喝骂车夫。 顾满及时把她拉住了,她神色有些复杂的瞧了瞧外面,这才发觉这辆车是不一样的,底下居然铺了整整四五条厚厚的绒毯,平常的马车铺一层这么厚的绒毯都够了,再看这车厢...... 顾满抬起手往敲了敲,便察觉出不对来。 执画跟抱玉的脸色都变了。 这不是家里的那种马车!只是外表一样而已! 撕去车厢内壁上包着的绸缎,看见一层棉布还把车壁裹得严严实实的,示意执画递过来小刀,顾满把那棉布给艰难的剪出一个口子来,里面就露出一块棕色的铁板。 是真的铁板,摆明了是想断绝她们逃跑的路! 执画惊得连说话都忘了,还是抱玉更加沉稳,立刻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不对劲?” 这还用说吗?不用说也知道这肯定是不对劲了啊。 顾满苦笑一声,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究竟是谁要害自己? 今日顾烟跟顾承宇还是没有来...... 难道是他们?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先跑才是最重要的。 那对兄妹一出手,肯定没好事。 顾满当机立断,伸手将两个丫头揽近了,沉声道:“现在马车的速度很快,瞧这马车布置的这么样,前面就算没东西等着咱们,等车再快一点,也足够把我们给拖死了。我们得下去。” 执画跟抱玉都点点头。 顾满想了一会儿,让执画跟抱玉附耳过来,轻轻说了几句。 执画嗯哼了一声,立刻掀起帘子往外呵斥道:“还有多久才到啊?!我等着如厕呢!” 车夫被吓了一跳,紧跟着便稳住了心情,尽量以最平静的语气回答她:“姑娘,这看烟花的地方是远了些,立刻就到了。” 执画似是有些疑惑的哼了一声,道:“不对啊!这可不是去聚食庄的路,你这车夫不会是新来的不认识路吧?” 车夫心顺势提到了嗓子眼,支支吾吾了一声。 执画有些不耐烦了,伸手去搭那车夫的肩膀,皱眉道:“停一会儿!姑奶奶忍不住了,我得找个地方先如厕去,姑娘睡着呢,你跑这么快吓着了她可怎么办?!” 这个时候哪儿能让她们下车?!车夫又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车霎时间飞奔起来。XBaoShu.com 三十三 逃命 巨大的冲击力把抱玉跟顾满都摔到马车的角落里,幸好上头有那层棉布,撞的倒是不是那么疼,但是这样也足够她们痛的了。 这棉布跟底下的绒毯都是为了隔音的,难怪方才一路上她们都听不到什么声音。 “喂!”执画勉强抓住了车门才算是坐稳了,心里又慌又急,见那车夫连头也不回,只是拿着鞭子朝马屁股上狂抽,吓得腿都有些软,好容易才喊出了这么一句。 车夫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再次扬起马鞭御马飞驰,笑道:“姑娘,这马可跑得快,您还是到里头坐稳咯,小心到时候飞出来!” 执画的头撞到前面的车辕上,又重新滚回了车厢里。 顾满立即上前拉住她,见她额头都破皮了,忍不住气道:“岂有此理!” 抱玉就道:“姑娘,不如我去,我以前在乡下赶牛可是很在行的。再加上我又练了几年功夫,这个,难不倒我!” 如今看来,这个车夫都不可能是定远侯府的人了,究竟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要置她于死地?而且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把定远侯府里的车夫给换掉? 幸好她们出门有些东西都是必须要带的,顾满翻出一瓶外用的云南白药来,将执画的伤口给处理好了,掀帘子往外一瞧,沉吟道:“也没背的选择了,再等下去恐怕迎来的是更多人。抱玉,找机会杀了他!” 刚刚顾满看见,那车夫是知道执画已经坐在了车门口的,那一下鞭子,其实就是故意想把执画摔出去,这要是摔出去了,看着这崎岖不平的路,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既然他们不客气。顾满更加不可能给他们留余地。 马车行进的速度非常快,车厢里的人简直动不了,抱玉攀着窗子好容易到了车门口,脚尖一点就出了马车。 “套住他的脖子!”顾满看见两人之间的距离,立刻想到什么似地,提醒抱玉道:“把他拖进马车来再想办法!” 抱玉左右一扫,当机立断的捞起一截绳子打了个结,抛过去套住了那车夫的脖子。 那车夫受制,手里的缰绳就猛地拉紧了,马儿受惊。仰头嘶鸣,虽然颠簸了一下,但是好歹慢慢的减速了。 抱玉咬牙将绳索另一头套在车轴上,自己猛的将绳子往马车里头拉,那车夫的脖子被这么猛地勒住,双眼翻白,呼吸也呼吸不过来了,哼哧哼哧的往外喘着粗气,到底放开了手里的缰绳。不再跟抱玉使蛮力。 抱玉见状,使劲将他一把拽进了马车。 那车夫总算得到了一时的喘息,反应极快,立即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小刀来。猛然斩断了绳子,冷笑道:“不错啊,你们这几个小娘子倒是有点意思,还晓得拿绳子来捆我。嗯?” 三人这才看见他的面容,见他左脸一道刀疤自颊骨蜿蜒而下,直到脖子上。面相凶恶,不由得都惊了一跳。 果然不是定远侯府的人! 车夫往地上啐了一口,摸了摸脖子上勒出来的红痕,不怒反笑:“怎么?以为把我拖进来了你们就能跑了啊?别做梦了,就几个小娘儿们......” 他想起上头的交代,说是什么等到白寺村再杀,不由得皱眉。 还不如现在就杀了,免得夜长梦多,反正到时候交尸体上去也是一样的。 他这样想着,慢慢的转头去看着刚才拖他进来的抱玉,哑着嗓子问道:“你就是顾家小姐?” 抱玉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车夫猛地腾跃起来扑向她,却忽然觉得背后针扎似地疼,脚下一个脱力顺势又滑倒在了地上。 他伸手往自己背上探,手上却猛然又传来尖锐的疼痛感,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满冷着脸看着已经看呆了的两个丫头,手里的刀在月色里反射出寒光。 “你是谁?”顾满矮下身子看着他,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自己这边偏,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受了谁的指使来害我,你们还打算做什么?” 车夫的腿脚已经被反应过来的执画绑的死死的,动也动不得,背上又不知道被什么弄出了伤,疼的他没法动弹,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现在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瞧着也问不出什么来,顾满利落的冲闲着的抱玉吩咐:“抱玉,拿绳子绑住他的手,再拿块布把他嘴巴堵起来。” 车夫冷眼看着她,不屑而轻蔑的笑了。 这样有什么用?马车眼看着离白寺村已经不远了,很快......估算着时间的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追过来,到时候...... 顾满将他反过来坐在塞到角落里,冲抱玉执画道:“按住他!” 执画跟抱玉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双双上前一左一右的按住了那车夫的肩膀。 顾满再一次蹲在那车夫面前,平静的从那车夫旁边捡起那把刀子,平静的说道:“你去死吧。” 伸手将那把刀子狠狠的扎进了车夫的喉咙。 温热的血喷洒出来,溅了三人一脸。 执画跟抱玉都傻了,尤其是执画,都忍不住想要尖叫。 那车夫临死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缓缓的看向已经一脸麻木,没有丝毫表情的顾满,猛然抽搐了几下,死去了。 怎么会呢,他想不通。 怎么会有千金小姐敢杀人呢?这怎么会! 顾满随手扯过一块布来擦了擦手,将那车夫踹翻在地,从他背上把自己的小刀拔出来,冷声吩咐执画跟抱玉:“快走!” 没人御马,马车已经渐渐的要停了。 顾满扶着执画的手敏捷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拿出根簪子往马屁股上扎了一下,看着那马车飞速的跑远了,才转头道:“快跑!” 人家大费周章的把她们弄到这儿来,总不会只有一个人,前面肯定还有更危险的东西在等着她们。 顾满往旁边扫了一眼,有几个小坡上寥落的长着几颗小树。除此之外居然没有任何的遮挡物了,到处都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平地。 这荒山野岭的,她们又没有马车...... “早知道咱们就把马车往回驾了。”执画有些遗憾的往马车消失的方向再看一眼,担忧的转过头看着顾满:“怎么回去啊?” 抱玉伸手拍她一下:“驾着那辆马车,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在哪儿吗?只怕到时候死的更快啊!” 顾不得那么多了,先跑吧。 跑出一段距离,趁着月色隐约可见前面一片平地,抱玉与执画还要继续往前跑,却被顾满拉住了。 “那不是路了,是湖。”顾满说着。蹲下从地上捡了个石头扔进那里,果然听见咕咚一声。 难道跑错了? 执画跟抱玉急的都要冒泡了,这要是再等上一会儿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顾满仔细往两边瞧了瞧,抿了抿唇角吩咐执画:“你们俩先跑回去报信吧,我没练过武功,跑不动了。” 刚才匆忙奔跑到现在,她的小腹隐隐已经透出酸痛来,喉咙也跟着了火似地,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执画与抱玉异口同声:“我们守着姑娘。” 这已经不是守着不守着的问题了。要是没有人能来救,看样子今晚是一定要死在这里。 顾满皱眉思索一会儿,下定了决心站起来:“不,你们不能留在这里。或者说。你们中间只能留一个在这里,一定要派个人回去报信求救,否则咱们都得死!” 执画跟抱玉愣住了,对视了一眼。终于还是执画跪在地上泪汪汪的给顾满磕了头:“那我去!我虽不如抱玉武功好,但是去求救还是做得到的。我这就去!” 顾满沉着脸点了点头,又叮嘱她:“一定要小心。你从这里往前面走,应该能碰见人家,到时候也差不多碰上烟火放完,郊区的人家都散出来了,你一个小姑娘走在人群里倒也不算显眼。” 执画流着泪答应了,转身疾步消失在夜色里。 “姑娘,那咱们呢?”抱玉等执画走了,就抱着双臂觉得有些冷。 可不是呢,已经入冬了啊。 她的话音才刚落,地面就震动了几下。 “姑娘!”抱玉还是有些害怕,本能拉着顾满。 是马蹄声,看来人数还很多。 不能在这里等死,一定要找到办法先拖延时间。 顾满抬头就看见半山腰的露出的一角飞檐,猛然拉起抱玉道:“走!我们上去避一避!” 抱玉顺着她的目光去看,才发现这个湖不是方正的,居然还有一道小湾蜿蜒着流出老远......这不是湖,应该是水库吧? 顾满拉着抱玉跑去的地方有一座用两根粗些的木头搭起来的桥,看着就摇摇晃晃的。 抱玉咬了咬牙,手有些抖:“姑娘......这.....这要是过不去.....” “不会的!”顾满握住她的手,道:“你瞧其实也不过就几步路,咱们跳过去都成的,一定能过得去!” 说着她自己已经率先踏出脚去了,果然一步踏在中间,又立即掀起裙摆跳到了对面。 “别怕。”顾满伸出手来,冲抱玉道:“你把脚放到中间,我就能拉住你了。” =============================================================== 牙疼不能忍....呜呜呜XBaoShu.com 三十五 暗卫 天气很凉,远远的能听见烟火在空中炸响的声音,老大狠狠的抽了那开门的男主人一鞭子,怒道:“既然没有,为何不早告诉我们,耽误我们功夫!” 这人气势汹汹的来了,身后又跟着十几个骑马的人,谁敢拦住不放啊? 何况他们也没问啊,直接就闯进去里里外外搜了一通,连鸡窝也没有放过...... 男主人害怕的捂住了头,惊恐的尖叫了一声。 “好了老大!”一个粗壮男人策马过来拉住了还要再打的老大,压低声音道:“看着时辰不早了,要是惊动了人就不好了,咱们另外去寻吧。” 去找?去哪里找?!这里一马平川的,有个屋子都能瞧见,可是根本就除了这一间就没有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了! 顾满当初也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才舍弃这个比较近的地方的。 那个粗壮男子一边掉头,一边灵光一闪,道:“老大!我们怎么忘了,刚才那水库边上的山上就有座香火庙!” 似乎是这村里的有钱员外自家的家庙,建造的还是很漂亮的。 对啊!陆翰轩立即应声:“没错,那个女人狡猾的很,肯定不会选这些路旁的地方,一定是往那里去了。她们也跑不了那么远。” “他娘的,要是被老子抓到了,一定弄死这个麻烦的小/婊/子!”老大甩手就是一鞭子,把那男主人打的嗷嗷叫,这才上马吼道:“兄弟们!走!” 里面藏着的女人这才扑出来,搂着那男主人就哭:“当家的,这些可都是些什么人啊?”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应该是......山贼吧? “要不要去报官?”那妇人哭着上下翻动男主人的衣裳查看,哭道:“天杀的,下手这么狠!一定要去官府狠狠地告他们!” 男主人却似乎被女主人这话踩到了痛脚。立即推了她一把:“告官?告什么官?!到时候人家怎么回来报复你你都不知道?!狗蛋和二狗子还要上学堂呢,你不想他们活啦?” 妇人惊惧的惊呼了一声,立即掩住了口,再也不说报官的话了。 陆翰轩一行人终于到了刚才离开的那片水库前,下马查看了一番,领着人大踏步的往山上去了。 才刚开门的小尼姑刚刚才收留了一对主仆,那两个小姑娘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擦伤,她还一开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夜奔的姑娘呢,吓得半死。 谁知道居然不是。 这次才开门,那为首的面相凶恶的汉子就上前一步逼近她。居高临下的问道:“才刚有女子来你这里么?” 小尼姑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瞬间绷断了-----就说吧,好端端的姑娘家哪里会落魄的跑来这里,肯定是哪里的大户人家的姑娘与人家跑了,现在人家要来捉了。 她还没考虑好到底要不要说呢,就已经被人拎小鸡一样的拎起来扔到一旁去了,十数个大汉抬腿迈进院里。 “姑娘!”抱玉一听到声响就站起来,现如今听见那些人要进来了,顿时惊得站立不住。 顾满心里也被吓得不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群人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才罢休啊。 刚才的小尼姑见他们主仆二人狼狈的很,且又来的蹊跷突然,还以为她们不是良家,因此随意的给了她们一间偏僻的房子。 但是这再偏僻的地方也会被发现的。顾满咬牙推开窗,见外头就是密密的松树,底下根本没有路,只有一个坡度很大的斜坡而已。 不行。呆在这里迟早是个死。 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她还没活够呢,而且总得知道是谁要害自己。 顾满定了定神看着抱玉:“咱们现在不能硬碰硬。你也听出来了,他们人多,又都是练家子,你就算懂点功夫也是徒劳。” 抱玉慌乱的点了点头,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家姑娘。 自家姑娘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顾满被她热切的目光看的有些脸红,拍了拍脸冷静下来,指着外面的树:“我们先爬出去慢慢逃吧,没时间了。” 抱玉倒是没问题,虽然这几年养尊处优惯了,但是到底在乡下乱跑惯了,底子还是在的,做起爬树的事来驾轻就熟,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但是顾满却不一样了,抱玉率先爬出去落地,担忧的在底下抓紧了树根好不让自己滚下山坡去,轻声问道:“姑娘,你行吗?” 不行也得行啊,不然难道还真的死在这里不成?! 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顾满咬咬牙,踩上凳子一把跳出去抱住树,缓缓的往下滑。 那松树皮糙的很,一下子把顾满的脸撞的火辣辣的疼,虽然隔着衣料,顾满的腿也被磨得疼的不行。 好容易终于落了地,顾满松了口气,就听见自己这间房的房门猛地被踹开了,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娘的!又没有!” 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呢,就有一个头从窗子里探出来,正好与仰头的顾满对了个正着。 “陆翰轩!” “顾满!” 两个人都被对方惊了一跳,失声喊出来。 “呵呵,可找着你了。”陆翰轩阴狠的盯着顾满,见她发髻松了,脸上也有血痕,就啧啧道:“原来表妹受伤啦?这么久不见,表妹还是那么心狠呢,那个人死的可真惨。” 老大他们却根本没有心思来跟听陆翰轩还有顾满废话,他们是来要顾满的命的,现在已经耽误了时间,要是再不杀了顾满,回去交差就要耽误了。 何况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是害死了老四呢! 老大二话不说,先一把拽开了还想再逞逞威风的陆翰轩,立即就扒住窗子往下跳。 要死了要死了! 顾满心跳都被吓得漏跳了一拍,那种濒死的感觉涌上来。 千军一刻之际,她忽然灵光一闪,抱住头顺着斜坡滚落了下去。 “抱玉。抱住头,快滚!”她交代完,自己就撞在一颗树上,登时疼的龇牙咧嘴。 但是后头还有追兵,她可不敢停下来,立即又换了个空的地方滚。 那老大猛地窜下来一时没有站稳,好容易斜冲了几步才勉强扶着树站稳了,就见顾满滚的飞快,人都不见了。 “臭娘儿们!”老大大骂了一句,见还呆愣着的众人。斥道:“快追啊!眼睁睁的看什么呢?!” 众人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往外跳。 老大一边扳住树一边极快的往下赶,还不忘记跟陆翰轩讥讽的笑:“你们家这个姑娘倒是真有些意思,平常人家的姑娘要是见到咱们这样的人,腿都软了,哪有力气逃?她不仅逃了,还能忍住疼从这里滚下去,大户人家的姑娘不都是细皮嫩肉的吗,这样滚下去......”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陆翰轩哼哧了一声。随意踹开挡路的石头:“底下是水库,我才刚就发现了,这一面斜坡底下可是水汪汪看不到边的水库呢,不怕她不死。” 是啊。顾满真是喜欢自作聪明,她以为能逃得掉?可惜了,她这是自己在往阎王殿里闯呢! 顾满是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了下来的,她拉住还要往下滚的抱玉。龇牙咧嘴的站起来,一往下面看就惊呆了...... 居然是水库,一片水汪汪的湖。 夜里的风本来就很凉。湖面上吹来的风更加冰冷刺骨。 这下是真的要死了,她握住抱玉的手无意识的用力,后悔的想去撞墙。 “对不起......”她呆呆的看着湖面,几乎是哽咽出声:“对不起抱玉,我不该叫你留下来的.....” “姑娘你说什么呢!”抱玉立即反驳,坚定的道:“当初我在乡下没饭吃快死了的时候,是太太跟姑娘好心从牙婆手里把我买来了,还给了我们一大家人一口饭吃,姑娘救了我们全家的命,我怎么能不跟在姑娘身边?!” “小贱人!你们怎么不跑了?!跑啊!”老大果然已经很快的就赶到了,站在上头一点点的地方不屑的大笑:“怎么,以为能逃得掉啊?现在发现是死路了吧?乖乖的受死吧!” 陆翰轩也露出头来瞧着顾满,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吐出芯子:“表妹,下头可没路了。你知道这水库淹死过多少人吗?” 真是天要亡我。 看着那些人越来越接近,顾满咬了咬牙,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却有一群黑衣人从两旁蹿了过来,挡在顾满身前。 是......帮手? 顾满被这个变故惊得愣在了原地不能动弹,不知道眼前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大跟陆翰轩他们也显然被这群人的出现给吓到了。 怎么还有帮手啊?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老大只是一晃神,就迅速的镇定下来,道:“他娘的,不管来的是什么人,都给老子杀了!” 说着就一马当先的冲上前拿刀就砍。 他们在上头,自然比在下头的人有优势,只要挥着刀乱砍就行了,下面的人却是连站也站不稳的。 顾满被前面挤下来的人一撞,顺势就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才发现自己的脚踩空了,整个人后仰着往水里倒去。 =============================================================== 啦啦啦,啦啦啦,牙齿总算不那么疼了。XBaoShu.com 三十四 求救 顾满一袭嫩绿长袍,隐在斗篷下的绸缎花纹在月色下就如同脚底下这片白花花的、流光溢彩的湖水。 抱玉咬紧牙闭着眼狠了狠心踏上去,果然下一刻手已经被顾满稳稳地给握住了。 是啊,她为什么要怕死?她的姑娘连杀人都敢,她的姑娘一定可以护着她。 抱玉才过去,马蹄声就已经更加的清晰起来。 顾满拉着她轻手轻脚的蹲在树丛里,尽量掩住身形。 才刚马车奔到了指定地点,但是根本就不停下来,老大他们怒气冲冲的冲上去把马车拦下来,才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顾满,只有一个兄弟的尸体! 真狠啊!居然是把刀直接插进了喉咙里...... 陆翰轩现在想到还觉得喉咙发紧,他就知道那个女人没这么容易对付,他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月光下的湖面波纹荡漾,因为已经入冬,四周除了呼呼的风声就一片静谧,一眼望去哪里有半个人影。 老大沉着脸四处扫了一眼,随即想到什么似地,道:“才刚我们经过的那段路,似乎有个人家?” 陆翰轩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听见他问,极费劲的想了一想,才有些不确定的应道:“似乎......是吧。” 老大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心中怒气难平。 不知道这回怎么顾承宇会找出这么个废物来帮忙。 “我们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人影,但是老四身上的血都还没流干,还是温热的,说明刚死不久。她们不过是小女子,能跑的多远?走,回去,她们肯定藏在那户人家了!” 陆翰轩忙忙的调转马头跟着他们飞驰而去,却总是觉得心跳的厉害。 他是觉得有深仇大恨。也觉得想撕了顾满,但是在看见那个死人之后,他忽然畏惧了.....似乎也会有伸手来抓住他的脖子,捅一刀似地。 想到这里,他抖了几抖,拢了拢身上的大衣,飞快的跟上了那个老大。 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顾满等着他们走了,拉着抱玉蹑手蹑脚的顺着小路往上爬。 月黑风高的,很多地方都满布荆棘,顾满快要滑倒的时候伸手一抓。手上就被刺进许多倒刺,她咬了咬牙,扯着抱玉走的更快了。 “姑娘......”抱玉带着哭腔站在月色下看她脸上的血痕,急的整个人都慌了手脚:“这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办?” 什么时候了,还担心这个?顾满无奈的在她额头上伸手一点,叹道:“你啊,现在能活着就不错啦,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说着便伸手敲门。 朱雀街上从街头到街尾不管是商铺还是民居都已经挂上了大红灯笼,一连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趁着月色映出的火光甚是好看。 郑氏听说谢庭被叫去同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一同放天灯了,眼光闪烁一会儿,噙着笑低头向赵王道:“到底是长进了,以前碰上这种时候。可只会窝在家里呢。” 谢远在旁边帮腔:“大哥如今不仅长进了,怕是也飞高枝去了吧?瞧瞧多久没理过我一声儿了,每次叫他也不应,跟后面有鬼在追似地。神气什么。” “住嘴!”郑氏毫不留情的呵斥他:“怎么说哥哥呢?他常年呆在京城,自然是与你们要生分些,说起来也不怪他。是你自己小气了。” 赵王有些不耐烦听见谢庭的名字,听见赵王妃为了这个呵斥谢远,就反过来帮着谢远说话:“他也没说错,那个逆子,别人家叫他他倒是撒丫子跑得快,怎么咱们自家没见他这么亲热上心!” 外面邱嬷嬷捧着许多精致糕点进来,笑道:“王爷,王妃,宫里赏赐了糕点下来。” 咸宁县主眼睛发亮,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我要尝尝。” 邱嬷嬷伺候好了咸宁县主,就笑着凑过赵王妃身边来,小声道:“王妃,咱们还请了人家顾姑娘呢,要不要叫去?” 这个顾姑娘自然就是顾烟了。 赵王妃听见了顾烟的名字,立即笑道:“当然要,快请,快去请。” 顾家的这位十一姑娘可真是妙人儿,赵王妃想到那一日顾烟令人惊艳的面容与不俗的谈吐,欢喜的眼睛都快要眯成了一条缝儿。 这可是个大好事呢,顾家不是不肯把嫡女嫁进来给自己的儿子吗? 那她就非得给顾家添堵不可。 就是不知道谢庭能不能消受美人恩呢,嫡姐跟庶妹同侍一夫,也不知道是姐姐占风头呢,还是妹妹棋高一着,只要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顾十一果真是个很不同的女子,赵王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居然一时没有说话。 谢远也立即站起身来有些惊愕的看着她。 赵王妃虽然喜欢这个顾十一,但是却不是为了给自己丈夫或者儿子看的,见状就有些不满的咳嗽几声。 赵王这才惊醒过来,对面的小姑娘眉如远山,目含秋波,一张脸蛋巧夺天工,美丽的不可方物,她一时还以为见到了年轻的陈氏。 面容虽不同,但是那种叫人忍不住就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感觉却是一样的。 清醒过来了他也就丢开了,他本就不是好色之人,笑道:“你便是定远侯的孙女儿?” 顾十一轻轻的行了礼,低头应是。 咸宁县主蹬蹬蹬的跑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欢喜道:“好漂亮的姐姐!” 顾烟会做人,会逗人喜欢,咸宁县主这种有些小脾气小骄傲的小姑娘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因此不过是短短的一盏茶时间,咸宁县主已经把她引为知己,姐姐姐姐的叫个不离口了。 顾烟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想见的那个人,忍不住凝目望去,窗外风景正好,烟火猛然在半空炸响,五颜六色的光芒在暗夜里散开,四周都响起欢呼声。 不知道谢庭此刻,在做什么呢? 她咬了咬唇,想起方才他翻身下马的动作还有帅气的脸,愣住了。 谢远不错眼的盯着她,只觉得她一颦一笑之间全都有万种风情,不由得看呆了。相较于前两年,现在的顾烟显然更加出色,出色得只需要一张脸就能叫人心悦臣服的呆在她身边保护她。何况,她还不止有一张脸。 谢远在心里流了一地的口水,这样的美人儿,当真是放在房里做个花瓶都赏心悦目啊。 她心心念念的谢景行这个时候却没有功夫理会一个无关紧要的姑娘-----刚才的那一下他都没有看清楚这个姑娘长什么模样。 所有的女孩子在他眼里长得都是没有区别的,除了顾满。 他站在聚食庄门口,看着骚动的人群莫名的感觉有些不安。 不过他又看见定远侯府的人欢天喜地的捧着许多果品之物进去,似乎完全没有发生什么事。 他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看见背对着他的几个锦衣公子,暗自笑自己多心了,转头往外走。 这些地方都太热闹了,实在是被吵的有些头疼。 想起说要去清风观放天灯的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谢庭干脆上马往城外去,反正闲着没事,不如出去晃晃。 可是他才刚出了城门不久,就碰见了熟人。 那一段路看起来不长,但是执画已经跑了一个多时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艰难的迈动着步子,想到进城之后还有一大段距离,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真是太累了,太远了......偏偏她身上一点钱都没有。 她正绝望又担心,抬头就看见高头大马上坐着的熟悉的身影,几乎是如同天上掉下来的一般,欣喜万分的迎上去拦在谢庭面前,大声喊道:“世子!世子!” 谢庭看见是她,面上现出几分惊讶来,立即下马问道:“执画,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世子,我们姑娘出事了!”执画也不知道为什么,见着了谢庭就哭的更加厉害,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哭道:“接我们的马夫不是我们府里的人,他要害我们......” 谢庭瞳孔放大,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好像,跟刚才的不是同一个人了......执画脸上的泪痕还在,却没有再哭了。眼前的赵王世子现在的这模样跟杀那个马夫时候的姑娘一模一样...... 谢庭很快却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温文尔雅的样子,追问道:“那现在她人呢?” “在白寺村的那个大湖那里.....不知道姑娘现在在哪里了。姑娘说,恐怕还会有更多人来,让我先回来报信,幸好,幸好在这里遇见世子了。”执画吓得不行,担心顾满,又哭了起来。 谢庭不再耽搁,立即上马,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一个花筒放了,这花筒在漫天的烟火里倒是不怎么显眼。 “很快就会有人来,你告诉他们我去了哪里。会有人送你回定远侯府的,余下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执画诧异的看着谢庭打马而去,怔怔的抬头看着那一闪即逝的烟花。 这位赵王世子御马的技术真是比定远侯府任何一个御夫的技术还要好啊,他不是个只会读书的......窝囊废吗?XBaoShu.com 三十六 获救 已经入冬的盛京格外的冷,风刮过要是没有带兜帽都觉得耳朵冷的像是要掉下来,一碰就疼。要是在这个时候摔进这片深不可测的水库里,不淹死也得被冻死。 抱玉想都没想就要扑过去,但是她面前正好长了一棵树,这斜坡又很陡,她根本就不可能到顾满面前,不禁急的哭了:“姑娘!” 失去重力瞬间往下落的那一瞬间,顾满脑子并没有一片空白,她立即伸手拉住了自己面前那棵歪脖子树的树干,虽然抓的有些吃力,但是好歹是抓住了。 陆翰轩分神看过来,见她挂在半空神色坚毅的抓住那棵树,就弯下腰笑了。 真是傻的不能再傻,抓住了又怎么样,你能坚持多久?就算你能坚持,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他提着刀一个人从斜边上滑下去,不过一刻就到了顾满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在大冷天沁出汗来的小鼻子,伸手碰了碰她抓住歪脖子树的手。 那种悬挂在半空的感觉是很不好受的,底下虽然不是万丈深渊,但是也跟地狱没有差别,掉下去就是个死,顾满不想死。 她没有把握还能重新再活一次,她一直觉得活着有些没意思,但是到现在大难临头的时候才发觉,活着其实,是很有意思的。 “别碰我们家姑娘!”抱玉见到顾满抓住了东西没有摔下去,早已喜极而泣的跌跌撞撞跑过来,眼看着陆翰轩蹲在顾满面前,吓得疾走几步,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陆翰轩好整以暇的看着顾满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的脸,声音像是在冰水里过滤了一遍,冰凉凉的:“你要是敢再往前一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姑娘的手砍断了?” 抱玉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刀举起来。知道他是个丧心病狂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哭道:“表少爷......” 陆翰轩被她这一喊喊的更加暴躁,眉头紧紧皱起来成了个川字,配合着他没有几根头发的秃头皮,显得更加吓人:“你给我住口!” 住口!谁是你们家表少爷! 自从去了顾家以后,自从满怀壮志来了顾家以后,他的父亲跟母亲就因为各种事情闹的疏远了,他又多了庶弟庶妹,分走了他父亲几乎一大半的宠爱。他自己也下过诏狱倒了霉。 好容易外放走了,三年后又进盛京,这回却更倒霉。 父亲死了,母亲被流放了,他自己流落在街头成了个乞丐! 都怪顾家,都怪顾满! 顾满咬牙紧紧的攀住那棵树,却有些绝望的发现这具身体的力气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不用陆翰轩捣乱,她也坚持不住了。 陆翰轩把刀再次举起来。 抱玉却眼睛放光。高兴的立刻哭了出来,看着陆翰轩身后如同天人一般惊降的谢庭,大声喊道:“世子!” 陆翰轩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就见谢庭正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身后。 他惊慌了一刻。然后就察觉到胳膊猛地一阵疼,立刻摔倒在了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撞到了一个大石头才算停。 谢庭也不再去管他,弯腰抓住顾满的手将她拉起来。才算松了一口气,等看见她脸上还有手上磨出来的伤口,却又愤怒异常。 老大跟那些挣扎出来的人却在此时终于逼近了。蜂拥着挤到这一处来,这里的地势太狭窄陡峭,其他帮忙的黑衣人却根本到不了这边。 顾满来不及喘口气,惊慌的扯住谢庭往旁边一拉,堪堪躲过老大扔过来的一把刀,蹙眉道:“人太多了!” 对方有十几个人,但是自己这边帮忙的那七八个人根本就过不来,要是一过来,大家一挤一撞,很容易就会全部摔下水库里去,都是个死。 谢庭一把将顾满拉回来塞到后边,严肃了神色盯着她,埋怨道:“你怎么总是时时刻刻想冲在前面?这种事当然是该由我来站在前面的!” 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不知道谢庭的思绪怎么会飘得那么远,顾满半响才得反应过来,忍不住哭笑不得。 “走这边!”谢庭左右看了一遍,将抱玉先让过去,指着一条只容一人过的小径:“从这边过去,大约就是你们上来的地方了。先走吧。” 抱玉已经弯腰绕过挡路的枝桠钻了进去,回头伸手来接顾满。 “那你呢?”顾满看着老大那伙人也扶着树慢慢的挪了过来,不由得焦急万分。 谢庭都没有往身后瞧一眼,低头交代她们:“我没事,你们女孩子走的慢些,先走。等到了你们方才上来的地方,你们再往回走,想必现在执画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起走!”顾满拉住他的手,急道:“后边不是还有人吗,你留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还不如一起走!” 谢庭有些惊讶的看着顾满覆在他手上的手,只觉得暖意渐生,温声安慰:“那些人是来保护我的,自然会尽到他们的责任。但是这些追杀你的人,难道你不想解决吗?” 顾满往他身后瞥了一眼,恨不得立刻拉着谢庭离开,忍不住怒道:“你死脑筋吗?你的人在后面根本施展不开,你现在跟我走又怎么了?这些人既然是为了杀我而来,一次不成自然还会有第二次,或者干脆会追来,到时候再动手难道会迟吗?!” 谢庭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顾满猛地一拉,头就砰的一声撞在了树上。 拉的太急,忘记谢庭太高过不去了...... 顾满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却还是做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来,催促道:“快走啦!” 三人果然很快绕过了斜坡到了才刚上来的那个小道,谢庭三两步跨过去先将抱玉拉了过去,再伸手给顾满。 其实顾满刚才就已经自己跳过一次了,根本就不怕,但是悬挂在半空的时候惊吓过度,腿软的很,才踏上木桥就已经觉得腿在抖个不停了。 谢庭也不催她,上前踩在木桥头上揽住她的腰将她带下来,道:“快走罢。” 果然老大他们来的特别及时,谢庭跟顾满抱玉才落地走了不到几步,老大已经带人围上来了。 “小娘们倒是有些本事!”老大胡乱的吐出一口血水,再随意抬袖擦了擦,看着顾满的眼神很是不善:“还能勾搭人来救命啊?啊?” 顾满面色不变,谢庭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将她掩在身后。 到底是哪里漏了消息,老大此刻心中也窝火的很,老四已经死了,剩余的这十几个兄弟也折损了两个,陆翰轩那个窝囊废也伤了。 这可跟当初顾承宇说的完全不一样,不是说了不会有任何护卫,也不会有人帮忙,顶多是几个小娘儿们吗? 他娘的怎么现在冒出这么多帮手来了?! 一念至此,他想到出来时顾承宇的交代还有上头的命令,红了眼睛激励后边的人:“兄弟们,上啊,杀了他们咱们好唔喝酒吃肉!” 等到烟花燃尽,准备打道回府了,顾锦才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对了,九姐呢?” 顾满呢?! 众人这才发觉了不对,似乎从上来到现在就没有见过顾满。 王氏慌了,四处扫了一眼,见姑娘们的房间里只有顾四顾七跟顾十二顾十三,并没有顾满,当场就唤来了林成家的,劈头盖脸的问道:“阿满呢?!阿满呢!?” 林成家的是管出行事宜的,顾满若是一开始就不见了人,自然就该问她。 被这么一问,林成家的才发觉果真满座的姑娘们都在,就是不见九姑娘,不禁也急了起来,踉踉跄跄的下去找管马车的人了。 王庭然跟魏氏得到消息,早就也赶了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呢?!”他今日一直跟着父亲在和定远侯详谈,因此并没有到女眷这边来,没想到就出了这么大的事,顾满居然不见了。 魏氏心里还是记恨王氏没有答应把顾满嫁给魏家,反而让顾满成了世子妃的事,面上也担心的问了几句,但是转过头就笑开了花。 不见了好,永远不见才好呢。 她因为这件事情跟嫂嫂的俄关系变得不好了,哥哥也把她给斥责了一通,说她既然没那个能耐先就不该给她们下什么保证,不然的话,捞不到顾满,捞个王伯然家的孙女儿也好啊,听说王伯然的儿子媳妇很快也要回盛京来了。 现在既然被王氏拒绝了,那按照王庭然的性子,肯定是不会再答应了。 魏氏自己还委屈着呢,被哥哥嫂嫂都这么一骂,又气又急,以前把顾满跟王氏当亲人,现在就当仇人了。 还了不得了似地,都已经嫁出去的人了,还总是事事都需要奶奶国家绑缚,好像他们就该跟在后头给王氏收拾烂摊子似地,没用的要命。 帮了忙还不把自己当自己人,一门心思的往高枝上攀。 王庭然没功夫去看妻子究竟是怎么想的,脸色凝重的陪着王氏等下面传消息上来。XBaoShu.com 三十七 信你 消息很快就传上来了,林成家的害怕的连路都不会走了,战战兢兢走上来就开始放声大哭,嚎道:“太太,太太饶命啊!马车,马车真的少了一辆!” 少的哪一辆自然就是顾满的了,出来都已经两个多时辰了,那那辆马车去了哪儿?顾满人又在哪里?! 王氏腿软的都有些站不住,倚在清音身上,声音颤抖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找!还不快给我找!”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在隔壁的定远侯还有王伯雍,二人听说顾满不见了,都大惊。 定远侯尤其愤怒,眼里散出一股子狠厉来,道:“来人!去把老大老三跟老四老五全部叫来!” “你们就是这么当家的?!家里少了个大活人你们全都不知道?!”定远侯背着双手焦急的来回踱步,见了几个儿子立在一旁火气更大,怒道:“九丫头可是皇后亲点的世子妃,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皇后跟皇帝大概会以为定远侯府的人宁愿自己让顾满消失,也不愿意顺从皇帝跟皇后的意思把顾满嫁给谢庭。 这是多重的罪名啊!只要皇帝跟皇后心里有了这根刺,那他们就是浑身长了嘴也说不清了! 三老爷顾博庆晕晕乎乎的被叫来,莫名其妙的被斥责了一番,才总算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忍不住发问道:“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那要问你们啊!”定远侯拂落了桌上的杯盘,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的瓷片。 三老爷承了爵位不错,但是他却真的是不管家中这些小事的,闻言就匆忙道:“我去问问彦青......” “现在还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把人找回来才是要紧的!还不快去!” 几个兄弟急急忙忙的出了门,才相对苦笑:“都不知道去了哪儿,往哪儿找去啊?” 但是老子都已经发话要找了,而且丢的到底是王首辅的外孙女,他们的侄女。找肯定还是要找的,他们想来想去,只能从当时伺候出门的人身上下手,一个个的叫去给林成还有刘旺审问。 顾承宇从二楼窗口探身出去看,志得意满的笑出声来。 顾满啊顾满,别说你这回是死定了,就算你不死,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消失那么久,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这回就算顾满保住了命,赵王世子妃的身份。是不要再想了。 他想着,看着底下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定远侯府的众人,嘴角就慢慢沁出一丝冷笑。 都说了,一个人的运气怎么可能好到逆天呢。 她总会有倒霉的时候的,现在就该是顾满倒霉的时候了。 笑够了,他站起身来问道:“十一姑娘呢?” 顾十一去了赵王妃那边,在食神居,当然不会在这里。 跟着他的小厮琴童凑上来回话:“姑娘还在赵王妃那里呢,可需要派人去接?” 虽然是赵王妃邀请。但是呆在那里太久也不好,何况现在定远侯府兵荒马乱的,十分需要妹妹回来宽一宽大家的心。 于是他吩咐道:“快去请妹妹回来,就说是。九妹妹出事了。” 赵王跟赵王妃自然早就知道了皇帝皇后属意顾满当谢庭的世子妃的事,听了这个消息不由得愣怔在当场,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九姐?你九姐不就是......” “我九姐姐名唤顾满。”顾烟说着弯腰下拜,急道:“还请王爷王妃多多帮忙。臣女实在等不得了,不知道母亲会哭的多伤心呢。” 什么叫做,失踪了? 赵王皱起眉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一个好端端的侯府千金,哪里有说消失就消失的道理,开玩笑呢吧? 赵王妃却笑的差点要合不拢嘴了。 多好啊,看吧,谁让你摊上的人不好呢,都说了谢庭这个孤老就是个煞星,谁沾上他谁倒霉,可不就出事了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活该! 但是面上赵王妃还是忧心的又给添上了一把火:“天啊!这深更半夜的,大家都在看烟火,怎么就她一个姑娘家不见了?......今日日子特别,外边可什么人都有呢,这......你家九姑娘可别碰上歹人了!” 赵王的脸色立时青紫-----赵王妃说的对,这么晚了,一个姑娘家失踪了三四个时辰,这可不是说说就能算了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丢脸的还不是赵王府? 这盛京现在谁不知道顾家九姑娘就是赵王府未来的世子妃啊! “派人过去问问,看人找到了没有!”赵王憋了一口气,又不好现在就发火,毕竟事情还没有定论,但是他心里其实已经十分不喜了。 赵王妃笑着应了一声是,挥手招过邱嬷嬷来,安排了人手过去帮忙。 闹吧闹吧,越热闹约好,闹的越大越好。 一个姑娘家在自家消失了三四个时辰,还是在这么晚的时候,无论怎么样都是不好听的。 她本来还想看到顾家的两姐妹鹬蚌相争呢,现在看来却只能培养个自己人一枝独秀了,真是可惜了呀。 赵王妃牵起嘴角,看着顾烟下了楼。 谢远没有见过顾满,又知道这个顾满未来会是谢庭的妻子,自然也就抱着无所谓的看热闹的心态,只是有些遗憾,顾烟这个美人儿走的也太快了。 陆翰轩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发现血并不流了,他松了一口气,赶快抖抖索索的撕下一块衣衫上的布来自己给自己绑伤口。 绑好了,他左右瞧了瞧,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身前有一块大石头,就是这块石头挡住了他没让他摔下底下的水库里。 连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他试探的动了动身子,慢慢的扶着树坐起来,心中暗自庆幸。 命真的太珍贵了,他一点儿都不想死。 现在顾满已经跑了。这是不是说明他不出去也行,不用按照顾承宇说的那样去当替死鬼了? 已经打定了主意想要活着,他自然就不想坐以待毙了,努力的攀着树往坡上爬------他想回刚刚的地方,顺着窗子爬进去再跑,刚刚那些人跟顾满全部都往小道上去了,要是他也从那里去,碰上了可不好办。 眼看着已经看见了打开的窗户了,他心里一喜,动作就更加的快起来。 可是就在他的手已经挨到窗户的时候。窗户里猛然伸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指着他,正对着他的脖子。 娘啊!他失口叫出声来,捂着脖子半日回不了神。 上头的黑衣人蒙着脸,根本就看不见表情,但是即使看不见,陆翰轩也知道那人肯定不喜欢自己,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太重了,一把探出身拎起他的衣领,跟丢猪一样把他给丢到了屋里。 这些不知道是顾承宇的人还是刚刚突然出现的那批人的人呢?陆翰轩心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慢慢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唯恐引起那人的注意。 那人却压根不理他,把他扔到地上之后就全当没有他这个人了,自顾自的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顾满从来不知道谢庭的功夫这么好。他一个人跟那些凶猛粗暴的土匪一样的十几个人缠斗了很久,也没有丝毫落下风的趋势。 相反,那边的人倒是好几个被谢庭打的躺在地上翻滚着起不来。 等没过一会儿,后面的那些黑衣人赶到的时候。优势就更加明显了。 谢庭很快脱身赶到顾满旁边,道:“天色不早了,城门恐怕都已经关了。咱们还是快走吧。这些人一个也逃不掉的。” 顾满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果真那些黑衣人已经将老大一群人都给围在了中间,就点了点头。 刚才老大他们上去追顾满,马儿们全都绑在旁边的树上,谢庭转头问抱玉:“会骑马吗?” 抱玉想了想,觉得牛跟马大概也差不多,就犹豫着点了点头。 谢庭便给她一匹,又问顾满:“你呢?” 顾满身上到处都是伤,别提握缰绳了,松懈下来之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庭便低声道:“那多有得罪了。”就将顾满抱在自己的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道:“走了!” 寒风扑面,顾满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谢庭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裹住她,朝城里飞驰而去。 “那些人......都是你的人吗?”顾满回头问他。 她一直以为就算谢庭有些能量,那也是有限的,没想到他身边还会有这种武功高强的侍卫。 谢庭点了点头,下巴恰好磕在顾满头上,就改为答话:“都是以前陈家的人。” 陈家的人,为什么跟着的不是陈嘉言?反而跟着的是只是陈家的外孙的谢庭呢? 顾满有些好奇,想了想却决定不问这个,转而问道:“那他们,可以见人吗?” “除了陈嘉言,没人知道他们。”谢庭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又补充道:“他们捉住了那些人,自然会有办法光明正大的交给衙门的。” 顾满点了点头,笑的眼睛弯成了月亮眼,笑道:“我信你。” 谢庭也跟着弯了弯嘴角,觉得这大概是他从四岁到现在来为止,听到过的最暖心的一句话。 =============================================================== 三十四章跟三十五章的顺序颠倒过来了,我手太快了.....已经跟编辑商量了,到时候她修改章节名,我再重新修改内容就可以了。 唔,我真的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只想说,我真的是一直在努力想进步。XBaoShu.com 三十八 打蛇 林成跟刘旺两个人下了死力,终于发现那个给顾满驾车的车夫根本就没有来府里报道,他喝的烂醉如泥的醉死在家里,根本就没有去过府里。 那代替他去画卯的是谁?为什么明明这上头有那个马夫的名字? 林成跟刘旺看着手里的名册,傻眼了。 王庭然齿冷不已,连连冷笑:“老侯爷,您家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真是什么人都能进,什么人都可以当差啊!” 定远侯自己也已经很火大了,听了王庭然这冷笑就更加觉得着急上火,立即踹翻了凳子,怒道:“给我查,给我把这些人全部送去官府!今天谁管的应卯的事?!” 刘旺立即上前应声:“是其胜管的。” “把他给我绑来,仔细问问究竟是谁签的名。我就不信了,他在侯府这么多年,管着这么多年的马车,还会不认识那些马夫,怎么就能让人给钻了空子!” 王伯雍勉力支撑着站起来往外走,王庭然忙起身相扶。 定远侯见状忙站起来,不知道为何见了王伯雍居然有些心虚。 “我这个外孙女从小就多灾多难的。”王伯雍站住脚回头朝定远侯笑了一声,叹道:“老兄弟啊,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求你什么,只求你替我找到她......” 王庭然心里一酸,抢着喊道:“父亲!” 定远侯觉得被臊的无地自容,郑重抱拳施礼:“亲家,你放心。她是我孙女儿,要是我连她都保不住,这几十年也就白活了!” 顾烟冒着寒风进了聚食庄,轻车熟路的到了二楼,她也不先去给王氏请安,径直去了顾承宇的包间。 如今包间里的顾承远跟顾成安都已经出去帮忙了。自然也就只剩下了自家哥哥,顾烟有些疑惑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不去帮忙?” 这岂不是叫人怀疑吗? “去的,待会儿就去。”顾承宇牵起嘴角微笑,如同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这回,估计她是真的死了。” 可不是么,已经三四个时辰了,这搁在现代都已经五六个小时差不多了,到了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要说没事。鬼才信呢。 顾烟也跟着笑起来,说起来,少了一个乡党,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不会过的太寂寞。不过没关系,找别的东西玩也就是了,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乐趣的事儿了,比如说......帮忙安抚痛失未婚妻的谢庭啊。 顾满死的真是太好了,她都忍不住想要放鞭炮来庆祝一下。 与此同时,定远侯又收到了新的消息。 “侯爷。有人看见咱们家标志的那辆马车往城外去了,可以确定里面坐着的就是九姑娘。”发子因为得了消息兴奋不已,虽然已经累的腿都有些软,但是声音却还是带着喜悦。 先是有人冒名顶替了定远侯府的马夫。现在那个马夫居然还带着顾满去了城外...... 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王庭然立即做出了反应:“快!通知五城兵马司跟应天府,准备全力搜查!” 可是城外大了去了,是往哪里去搜查啊? 而且这难道是什么光荣的事吗?怎么舅爷反而想要宣扬开来似地? 定远侯也想到了这一点。迟疑着拉住了王庭然,道:“可是......这样是不是会耽误阿满的声誉......” “声誉能当饭吃,能当命用吗?!”王庭然立即反驳。急道:“要是命都丢了,那还要声誉干什么?!再说了,要是真的这些人都这么不长眼,那没得说了,我养阿满一辈子也就是了!” 魏氏刚好踏进门听见这句话,脸上的脸色变了变。 之前求着养还养不成呢,现在还养什么啊养!不嫌丢人。 “先别管那么多,先去城门口问问守城将,有没有见过那辆马车才是真的!”定远侯也反应过来,先吩咐发子:“若是见到了,那免不得出城去找了,带着人一家一户的去找!” 可是人都消失了这么久了,又是个女子,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真的是......不过现在真的是不出事也得被人认为出事了,瞧这事闹的多大啊。 邱嬷嬷带着几个护卫进了食神居四楼,摇摇头禀报赵王还有郑氏:“闹的额兵荒马乱的,但是顾家九姑娘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呢。” 还没找到就好,还没找到才好呢,赵王妃心里这么想,面上的神色更加凝重更悲天悯人了:“都这个时候了,城门早都关闭了,四处都没找到,那顾家九姑娘到底到哪里去了?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咱们景行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退婚呗,虽然谢庭不受赵王待见,但是到底是嫡子,又是皇帝跟皇后看重的孙子,哪里可以娶个失了清誉的女子? 赵王垂下眼睛,捏着酒杯的手握紧了些。 身处风暴中心的顾满还有谢庭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么多人惦记在心里了,他们用了一刻钟才到了城门口。 扔出了赵王世子的名号之后,守城将自然乖乖的放行了。 却有个小兵咦了一声,有些慌张的揪住了守城的将领的手,疑惑道:“大人!您瞧那个与世子同乘一骑的女子......” 守城将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却只能看见谢庭的背影了,回头拍了一下那小兵的后脑勺:“人家世子爱跟谁同乘一骑跟谁同乘一骑,关你屁事,守好你的城门吧!” “待会儿就按照咱们说的来。”谢庭稳稳的拉紧缰绳,停在聚食庄门口,笑着看着顾满,在夜色下,眼睛亮晶晶的。 顾满点头微笑,又有些促狭的看着他:“要是你的人没你脑子转的这么快可怎么办?” “不会的。”谢庭亦俯身微笑,似乎今日做了多愉悦的事,翻身下马将顾满小心翼翼的牵下来,恰好抱玉去接执画也到了,四人立在聚食庄门口,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发子刚领了命出来,见到这四个人当场就愣在了原地,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姑娘!九姑娘!”还是清音听见了外边的纷乱,从屋里探出头来看,惊喜的尖叫了一声,就飞快的又进去通报王氏了。 身在二楼的顾烟跟顾承宇也同样得到了消息,不由得面面相觑。 二人对视了一眼,不可置信的推开窗子,果然看见谢庭伴着顾满还有顾满的两个丫头站在底下,瞧着虽然狼狈了些,但是还是好好的。 “怎么会?!”顾烟失声惊叫,看着顾承宇追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哥哥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这次不是已经准备了很久,派去的人也足够多,计划也足够精密了吗?怎么那个女人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顾烟已经有些失去了方寸,也不顾现在站着的地方是定远侯府已经包了场的二楼,忘记了外面现在还是人来人往。 顾承宇伸手拉住她,让她平静下来,皱眉道:“镇定!难道你要让大家都知道是我们在中间动手脚吗?!” 顾烟掩面跌坐在椅子上小声啜泣:“哥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已经栽进去了的,为什么她次次运气都这么好,凭什么她次次运气都这么好啊?我不服,我不服!” 顾承宇也满心的疑惑跟不服气,他拉住眉宇间尽是焦躁的顾烟,沉下声音来安抚她:“好了好了,她虽然逃出来了,也未必可以没事,你先别乱了阵脚。” 王氏却高兴的哭出来了,她顾不得阻拦亲自从楼上奔下来,将正准备进门的顾满一把搂进怀里,像是搂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阿满你吓死母亲了......你吓死我了......” 王氏的胆子其实一直都很小,顾满想起她总要为自己担心跟提心吊胆,忍不住伸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母亲别哭了,都怪我不好,是我让你担心了。” “不是不是!”王氏忙擦眼泪,看见顾满一身的伤忍不住又哭出声音来:“我们阿满怎么会让母亲担心,都是母亲不好,都是我没有护住你。我要是发现的早些,你就不必受苦了......” 她到现在才看见立在顾满身后的谢庭,忍不住问道:“赵王世子......” “母亲,是世子救了我。”顾满拉着王氏的手回头望,忽然觉得异常心安,看着王氏笑:“母亲,要不是世子,我现在已经死了。” 王氏听见顾满说这个死字,立刻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寒颤,看着谢庭的眼神却不再是前几日的不满跟遗憾了,变成了满满的感激,拉着谢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幸好幸好,幸好阿满选的是对的,幸好赵王世子人好,不然......王氏不敢再想下去。 谢庭似乎感应到楼上的注视,微笑着抬头看去,恰好碰见顾承宇若无其事的脸。 这次的事情,若是他猜的不错,跟顾承宇少不了关系。 良清好几天前就听顾承宇跟六皇子提到陆翰轩了。 =============================================================== 我会把所有的意见还有评论都看进去,积累经验。 我相信我可以写的更好。XBaoShu.com 三十九 蠢货 谢庭哪里敢真的受王氏的礼,忙闪身避让,又伸手去搀扶王氏,敛容正色说道:“夫人真的言重了,这是我该做的。” 好,确实是个好孩子。 王氏虽然胆小,但是却不糊涂,知道这一次谢庭真的是帮了大忙,看他这样谦虚懂礼,哪里有一点盛京盛传的孤僻反骨的样子? 定远侯与里面的王伯雍王庭然也得了消息,立即都迎出来。 王伯雍跟王庭然挤得快,在楼梯那儿就碰上了顾满一行人,立即将她拉到身边,也来不及问别的,一叠声的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伤是肯定受了的,王伯雍瞧见她手上脸上都有些血污,马上吩咐魏氏:“快快快,快带阿满去梳理梳理,我这就让人去找大夫。” 定远侯好容易才凑了过来,见顾满脸都擦破了皮,忙跟着应声:“是是是,去把老三媳妇儿也叫来帮忙。” 竟然没有人先蹦出来说她不好了,看来果然顾博齐死了是件好事。 顾满才上了四级楼梯,就碰见站在拐角处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顾烟。 她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好,平日里总是笑靥如花的脸上如今却没有一点儿表情,似乎连高兴一点的脸色都装不出来。 顾烟居然有一天也可以不用带面具了,这真是喜闻乐见。 顾满冲她点点头就要往上走。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们虽然是乡党,但是谁让一个穿在嫡女身上,一个却穿在庶女身上,注定了不可能和平相处。 顾烟却猛地伸手拽住她,颤抖着声音怒道:“你为什么没死?” 对啊,你为什么没死,你怎么不死呢。你明明是该死的! 这算是顾烟跟顾满的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摊牌。 顾烟虽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是却仍旧保存着理智,声音压得很低,旁边跟着的抱玉都未必能听得见。 这就是顾烟,就连口不择言也知道要挑着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拜你所赐,其实我本该死很多次了。”顾满抬头看着她,面色平静,眼里却寒光四溢:“既然这么多次我都死不成,说明老天大概是帮我的,接下来......轮到我了。” 够了顾烟。接下来该轮到我出手了,别以为你永远可以站在制高点,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这一次机会用完了,接下来你就该还债了。 不会!顾烟咬牙切齿的盯着顾满,脸都有些变形了,本来异常好看的脸扭曲的有些不像话,她很艰难的才忍下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强撑着扶住了后面的云彩。 不会的!老天一直是站在我这边的。你看,这么多次虽然我都没直接把顾满给害死,到那时顾满却也没讨到好处,我自己也没事。 不会的。只是顾满的运气也好了那么一点而已。 “你不会永远好运的!”她低下头飞快的吐出这句话,擦着顾满的肩膀下楼。 顾满拉住她的手,回头展颜笑道:“彼此彼此。” 然后她松开手,头也不回的上楼。 顾烟一只脚踏在楼梯上。一只脚往下滑,很快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撞在了扶手上。晕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定远侯忙着叫人去请大夫,本来要走的顾烟自然也走不成了,再一次被带上了楼。 顾承宇没想到顾烟会受伤,还以为是刚刚自己说的话太严重了刺激到了妹妹,自责的不行,在听见入画说是跟顾满起了冲突才摔下楼的,心里的愤怒几乎都要压制不住。 又是顾满又是顾满。 怎么什么事都有她插一脚,本来她都要死了,本来她就该死了的! 可是他也没有时间继续伤春悲秋下去了,既然顾满没事,那还不知道陆翰轩他们怎么样了,要是真的被官府捉住了...... 老大他们谢庭倒是不担心,他们要是聪明就不会自寻死路,他就是担心陆翰轩会反水,这个家伙养不熟的,说好了的事也时常到头来就反悔。 虽然现在陆翰轩的儿子在自己手里,但是那个家伙是连娘跟妹妹都不管的人,也不知道这个日子究竟能不能拴住他。 不行,还是得去看一看,他想了想,终究坐不住,吩咐完入画跟云彩好好照顾之后,就从后门走了。 林任远没想到 顾承宇跟六皇子还有心思去设计一个小姑娘,听见了顾承宇的话不禁怒道:“简直胡闹!太胡闹了!” 堂堂皇子,竟然勾结土匪流氓去害未来的世子妃,这要是被皇帝跟皇后知晓了,那可是无法挽回的大罪啊。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顾承宇利索的阻止了他的说教,皱眉头道:“现在天已经晚了,城门早就已经关了,我根本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样的,自然也不好出去惹人怀疑。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被捉住,要是真的被捉住了,那到时候他们要是说出写不利于主子的事情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这还用说,知道还去做这种糊涂事! 林任远没好气的穿上衣服,想了想就立即派人去史家将史庆丰找来:“出城去看看情况如何。若是能找到他们,就全部杀了。” 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 “你知道这回你们闯了多大的祸?”林任远目光直直的看向顾承宇,目光里满是不赞同跟埋怨:“要是到时候查了出来,六皇子跟你的关系被发现了,你们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顾承宇身子一震,低下头静默不语。 “我不是怪你们做了这事,而是你们既然做了,就该做到最好才是,为什么连首尾都收拾不干净?!”林任远越说越气,怒道:“定远侯府总会有管车马的人吧?谁去应的卯,谁去灌醉的车夫,这个能查到吧?” 这些顾承宇早就已经想过了的,便出声反驳道:“大人,这个没有问题。陆翰轩本来就是我们家出去的人,本来也对我们家里很熟悉。早就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他们知道该怎么说的。” 总算没有笨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林任远松了一口气,又追问道:“那好,这个问题解决了。那要是陆翰轩被抓去了应天府呢,你能保证他不咬你一口?还有,那些山贼可是跟你很熟了,你能保证他们不攀咬六皇子吗?!” 上回清风观路劫定远侯府姑娘们的事也是这帮土匪闹出来的,现在又来一出,难免不惹人怀疑,谁都不是笨蛋。 “找到了?自己回来的?”郑氏本来已经踏出了房门的脚顺势收了回来,有些不高兴的看着邱嬷嬷,似乎不相信似地:“怎么会找回来呢?不是说已经翻遍了全城都没找到吗,怎么就又回来了?” 装了这么久了,怎么又要开始破功了,看了一眼周围有些不解的皱眉的赵王,碧荷赶紧咳嗽了几声。 郑氏这才醒悟过来,她最近一直在扮演谢庭的慈母的角色呢,忙咳嗽了几声又问道:“我是说,她怎么回来的,身边就没人跟着?不是听说是个男车夫带走了她嘛?这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 这些倒是不知道了,邱嬷嬷摇摇头,又道:“听说咱们世子也在那边呢。” 赵王站起来哼了一声,神色冷冷的:“他在那里做什么?!” 虽然说顾满会是谢庭未来的妻子的事已经算是人尽皆知,但是到底还没有正式宣旨,要是那个女人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事,那谢庭现在凑过去不就是自投罗网,自讨苦吃了吗? 这可关乎到赵王府的声誉。 若是名声不好的女子嫁进来了,赵王府可就吃了大亏了。 赵王阴沉着脸道:“我过去一趟!” 食神居离聚食庄也不算远,转个弯走个百十步就到了。 赵王要走,赵王妃想了想还是想跟过去凑凑热闹,要是顾家出了事,顾满没法儿再嫁给谢庭了那可真的就太好了,她巴不得看看这个场面呢。 定远侯焦头烂额,刚刚等到大夫出来,问清楚了知道顾满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就听说赵王来,只好先出去迎接。 赵王对待王伯雍跟王庭然还有定远侯时倒是没了那么大的火气,还算和蔼的絮了会儿话,就开口问道:“本王听说,顾九姑娘似乎出了些事?” 王伯雍跟王庭然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赵王很不喜欢谢庭,但是现在顾满偏偏就快要成为谢庭的妻子了,有些拿不准赵王来这里的用意。 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聚食庄已经空了下来,一般人看完了热闹,早就已经回家去了。 定远侯开口应道:“的确出了些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倒是劳王爷担心了。” 赵王摇了摇头,又问道:“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会招惹上......鸡鸣狗盗之辈?”赵王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形容词。 一个女子,怎么能招惹到那些下三流的人呢,这真是有些奇怪了。 定远侯听出了赵王这话里的不善,眼里精光一闪,正色道:“到底是何人所为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已经有人去城外白寺村搜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XBaoShu.com 四十章 护短 “这不是结果不结果的问题。”赵王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看了一眼他身后神色沉重的王庭然,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一个姑娘家,消失了这么久......” 定远侯总算是知道赵王来这里的意思了,合着是来找麻烦的,难怪一开始来就没几句好话。 王庭然嗤笑一声,忍不住反唇相讥:“王爷这话说的,好像这灾祸是我们家小九招来的似地。按您的意思,那这天下被土匪强盗打劫的人岂不是都要先反省自己的错误了?” “那这倒是会给衙门官府省很多事。”他又接着冷笑:“反正都是自找的,有什么理由去找官府帮忙。” 赵王早就已经听说过王庭然很宠爱自己那个外甥女,几乎是当亲生女儿一样来爱护,此刻见他毫不犹豫的出言反驳,倒也忍住了火气,毕竟他一直与王伯雍跟王庭然面上的关系都还过得去,他不想得罪这尊大佛。 “本王没那个意思。”赵王看了定远侯一眼,道:“这个问题就算本王不提,将来也会有人说的。” 定远侯垂着脸思索片刻,抬头看着赵王:“那王爷的意思是?” 他已经猜到了赵王的来意,赵王说的不错,虽然顾满是被害的,但是到底是被一群男人抓走了,而且还消失了三四个时辰,想必最迟明日,就会满城风雨。 “换人吧。”赵王闲闲的坐在凳子上,看着三人突变的面色,扔出三个字。 “什么?!”顾老太太捂着嘴巴咳嗽了半日才停下来,怒不可遏的道:“换人?!” 凭什么换人啊!这可是皇帝皇后亲自定下的人呢! 屋里的人心思各异。 魏氏差点就没憋住笑直接笑出声了,这可真是说什么什么就来。 她刚希望顾满这个小丫头受点报应呢,没想到报应居然来的这么快。虽然拒绝魏瑾然不是顾满自己能决定的,但是魏氏还是觉得顾满这个小丫头是罪魁祸首,要不是她。哥哥跟嫂嫂也就不会跟自己生分了。 王氏刚刚开心完,没想到就听见这个消息,脸色苍白的反问道:“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刚刚谢庭还把顾满给救回来了呢,而且瞧他那对待顾满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有对待自己时恭敬的模样,明明就不像是 会抗拒这门婚事的。 再说,人也是他亲自救的啊,怎么忽然要闹着换人了呢? 经过一番折腾的顾烟好不容易醒过来,听见云彩打听来的消息。嘴角绽开一抹笑。 就说怎么什么好运都会跑到那个女人身上去,对啊,哥哥跟自己明明早就想过的,一个名门千金忽然消失了这三四个时辰,哪怕她是受害者呢,但是那又怎样? 名节坏了就是坏了,就算是坏人已经被抓了,就算是已经告去官府了,但是那又怎么样。都没用,也都换不回名节了。 听见了这个消息,顿时连伤也不觉得那么疼了,才刚郁郁不平的心情也平复下来。她慢慢的重复刚刚听见的话:“换人?” 云彩见她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般难看,顿时松了一口气,忙道:“是啊是啊,赵王好像很生气呢。直截了当的说要换人。” 这门亲事是皇帝跟皇后亲自决定的,若无意外,换人是绝对没有可能的。可是现在意外偏偏就出现了。本来赵王就没有打算给谢庭一个这么好的良配吧。 在他眼里,谢庭要是太好了,他就会想起曾经的陈氏来,心虚还有愧疚都会折磨着他。 不过这样也正好,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思。 既然顾满不可能,十二十三又还小,那么现在适合的,唯有同是二房的自己了。 这算不算也是另一种运气好? 顾烟想起谢庭,面上就浮现出微笑来。 “王爷!”定远侯立即反对:“这怎么可以!小九是皇后娘娘亲自定下的人选!” 言外之意就是这些事都该由皇后来决定。 作为父亲,但是赵王却没有办法决定自己儿媳妇的人选,他有些恼怒尴尬,随即又强硬起来:“怎么不可以?!老侯爷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子被土匪掳去了三四个时辰之久代表着什么?!只怕关于这件事的流言从明天开始就要满天飞了。本王还愿意从顾家挑选一个人出来换她,已经够给面子了,不然,你们顾家的姑娘全部要因为这件事情倒霉!” 这句话其实赵王说的没有错,名节于一个女子来说确实比什么都重要。 王庭然忍不住道:“可是......” “王尚书!”赵王打断他的话,看着他道:“本王知道顾九姑娘是你的外甥女,你护着她也是应该的。但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本王就亲自去寻父皇母后来作主。” 定远侯大怒,随手摔了一个杯子,终于让赵王安静了下来。 “王爷!现在事情都还没有问清楚呢,您就这么武断的要我们家换人,王爷把我们家当什么人了?!”定远侯定定的看着赵王,一字一句说道:“王爷!我今天还就把话撂下了,顾九是我的孙女儿,要是她出了什么事,那是她倒霉,但却不是她的错。我们定远侯认栽,却绝不会换什么人来打我自家孙女儿的脸!” 定远侯从年轻时候起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去了辽东磨练了这几十年,虽然圆滑了一些,但是骨子里的那股子骄傲还是没能磨干净。 王庭然接着定远侯的话头,蹙眉道:“说得对!还有,王爷您怕是连事情都还没弄清楚,怎么噼里啪啦的先说了这么一大通有的没的?!” “换人?”赵王妃欢喜的笑起来,拉着咸宁县主的手笑道:“换人好啊,要是换了......” 不过她又停住了,皇帝跟皇后那么偏心,要是这个顾满不行了,肯定还会想着换成其他人,肯定不会如自己所愿换一个庶女给谢庭。 况且,就是这个庶女赵王妃都有些不愿意呢。 虽然顾烟是个庶女,但是那股子心机,还有那待人接物上的造诣,真是让她有些惊怕。起先说是让她跟顾满一起伺候谢庭那还不错,因为那个姑娘的心气摆明了不低,不像是愿意久居人下之人,到时候一定会跟顾满闹的个天翻地覆。 现在若是没了制衡她的人,那她肯定就得为谢庭着想回头来对付自己了。 赵王妃自认还是对这个姑娘有几分忌惮,便觉得此事也没那么重要了,有些无聊的吩咐邱嬷嬷:“既然王爷在跟他们商议事情,那你就去给我寻间屋子吧,我们在这儿等着就是了。” 现在两家人成亲还是成仇还是未知数呢,因此顾老太太跟王氏她们就算知道赵王妃也来了,却也并没有特意来见面,只是派人送来了糕点茶水意思意思。 “王爷您知不知道我们阿满是谁救的啊?”定远侯见事情越说越不对头了,总算想起来了重点。 谁救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反正不是自己救的,再说不管是谁救的,这个姑娘赵王府已经不能要了。 赵王冷着脸摇摇头,想了想觉得不能得罪定远侯太狠便又补充道:“这件事情本王也会尽量帮忙的,只是这换人的事......” “这门亲事可以退!”定远侯一锤定音。 王伯雍与王庭然都抬头看着他。 赵王舒了一口气,拿起杯子正要喝茶,就听见定远侯又义正言辞的接着说道:“这门亲事可以退,但是绝对不可以换人!老夫愿意亲自进宫去请罪!” 赵王刚喝进嘴巴里的茶就扑哧全部的喷在了鼻腔里,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侯爷,本王能下这个决定可已经很给您面子了。”赵王有些不高兴,他总觉得最近很多事情都让他非常的不高兴,真是见鬼了。 定远侯也在心里跳脚骂娘呢,奶奶的,给谁面子呢?给面子还急吼吼的换人,有病啊! 他端着一张严肃的脸坐下,看着赵王端起了茶杯似乎想要再喝口水,就幽幽的道:“救我们阿满回来的人正好就是赵王世子啊,老夫还以为这是一桩极好的天赐良缘呢!” 赵王才喝进嘴巴里的茶又喷了,这回呛得更厉害,呛得眼睛都红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又能跟那个小子扯上关系了? 救人的要是真的是谢庭,是自己的儿子,那就是自己的儿子救了他自己的未婚妻,那这还跟丑闻扯得上什么关系,分明是一桩美事啊。 难怪王伯雍还有王庭然跟定远侯都跳脚暴怒了,原来自己根本没抓着重点。 这下子真的几辈子的脸都丢光了,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得罪了两个老家伙。 他有些郁闷,又似乎是为了找回面子,淡淡道:“哦?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是啊,这件事可真巧,但是就是这么巧啊。 定远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王爷心疼自家儿子,但是老夫却恰好也是个护短的人。才刚我就已经说了,我觉得我家阿满在这件事情上任何错都没有。”XBaoShu.com 四十一 牵连 他却真的说错了,赵王根本不是心疼自己儿子,他现在恨自己儿子还来不及呢,哪里有心情心疼他。 他不辞辛苦的过来替他收拾烂摊子,想不能给他捡个破鞋回家去,谁知道人家却已经自己去英雄救美了,他这个当爹的反而因为刚才的一番无理取闹的举动弄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果然是灾星,什么都不干也要给自己找麻烦跟难堪。 赵王的脸有些挂不住了,觉得眼前的三个人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心里也一定在狠狠地嘲笑自己,嘲笑自己什么都不清楚还莽撞的过来自己找不痛快。 定远侯见他面色难看,却一点儿也没看见似地,反而又说道:“要是王爷不信,不如我把世子请来亲自跟王爷解释如何?” 才不要!难道还要当面被打脸吗?! 赵王阴沉着脸拒绝了,腾的站起身来,有些艰难的低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今日是本王的错,侯爷跟首辅已经为了九姑娘的事情伤心不已,本王却还......” 本来就是你的错!莫名其妙的神经病,没事过来找什么麻烦,没看正忙着呢吗,连事情都还没有问清楚呢,尽陪着你在这里瞎聊了。 定远侯心里腹诽,似笑非笑的道:“哪里哪里,王爷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一片爱子之心嘛,我们都明白的。” 果然定远侯就是能把情真意切的话说的让别人往别的地方想,赵王对待谢庭的态度只要是个人都能看明白,哪里可能会对谢庭有什么爱子之心。 王庭然嘴角噙着一抹笑,掩饰的咳嗽了几声。 赵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出了门,恨恨的只想咬牙。 赵王妃迎上来与他并肩出了门,见马车还在掉头,就问他:“事情谈妥了?人换了吗?” “换什么换?!”赵王心情不好,刚刚看见那三个人的笑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此刻见赵王妃居然还来戳他的痛脚,立马暴跳如雷,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地,怒道:“换了你还差不多!” 郑氏莫名的被骂了一顿,还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登时也恼了,立即扶着邱嬷嬷的手上了马车,也不回头瞧他。 咸宁县主扶着母亲的手,有些惊慌的问道:“母妃,怎么父王生那么大的气?” 谁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 赵王妃转头问邱嬷嬷。邱嬷嬷就答道:“听说,救顾九姑娘的就是咱们家世子,世子还亲自带着顾九姑娘逃出来了呢。” 赵王妃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赵王要生那么大的气了 ,估计定远侯还有王伯雍那个老头子没少给他排喧吃。 可是谢庭怎么就那么巧去救了人呢? 她垂下眼睑,似有若无的笑了一下:“哦?这么巧啊。”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世子儿子原来这么厉害呢,听说那可有不少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带着顾家的那个丫头跑出来了? 能从匪徒手里全身而退,还带着一个碍手碍脚的丫头,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赵王妃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谢庭......究竟还有多少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的秘密。 这一次是因为怕害怕失去王首辅跟定远侯府这么重要的岳家,所以才忍不住出手了吧?亏他以前那么能藏。 赵王当时还总怪自己多心,还总是说只是把谢庭留在盛京当个人质,当一个靶子。可是现在,瞧瞧这个靶子如今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了吧,他一点儿也没有没射成刺猬的征兆,反而越加的强大了。 她这么想着。又想到因为赵王的事牺牲了的家人,心情更加的差。 自己家已经付出了全族的命,要是还是一无所得。要是阿远还是不能如愿的接掌赵王的位子,那这一切不是都白付出了? 一定不可以,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 赵王妃捏紧了手里的茶杯,整个人散发出肃杀的气息。 顾烟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忍不住摔了个杯子,慌慌道:“怎么会呢?赵王不是已经提出要换人了吗?” 既然赵王都已经亲自提出来了,那按照常理来说,祖父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以后家里的女孩儿的前程,应该是会答应的啊。 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只是没想到,定远侯恰好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也不是顾博齐那种趋利避害的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入画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的禀报:“姑娘,救咱们九姑娘的,正是赵王世子呢。而且......” 是谢庭!顾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这怎么会,这怎么会!明明那个时候烟火还没开始放的时候她在朱雀街上看见过他的,他怎么就会赶去救了顾满了呢? 顾烟觉得天旋地转,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如果是谢庭救的人,那么所有谣言自然就已经没有了活路。 明天盛京的人传的不会是顾家的九姑娘遇到了匪徒一夜未归,传的只会是谢世子真的是少年英才,与顾家九姑娘是天赐良缘。 顾烟捂着胸口喘气,却觉得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怎么好运气还是顾满的,为什么老天一直更加眷顾她一些,为什么自己用了这么大的力,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费尽心机的算计总是不能成功?! 这不公平!这对自己实在太残忍了! 云彩没料到姑娘突然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一时急的不行,刚才才出门去的大夫立即又被揪了回来。 今天的聚食庄出乎意料的热闹,掌柜的却忐忑的很。 这些可都是贵人啊,要是出了个什么事,他这酒楼还开不开啊?他只是想求个财,怎么谁都招惹来了啊? 打发走了赵王,的那个元后跟王伯雍他们回头继续来找顾满。 顾满已经休息好了,伤口也都妥善的包扎完毕,只是瞧着还是有些虚弱。 王伯雍率先开口问她:“阿满。知道是谁掳走你的吗?” 顾满便从发现马车上的车夫不是自己人开始,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不同的是,略掉了那群谢庭的暗卫,还把谢庭说的从一开始就从城里追出来。 “你们,躲在了香火庙里?”定远侯摸了摸胡子,沉吟道:“世子居然能这样敏锐的察觉到你有不测,倒真的难得。” 顾满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口:“他说他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到后来那辆马车出了城了才觉得不对了-----他是听十八说过的,咱们家在聚食庄定了位子。然后他为了防止不测。就一路跟出城来了。” 这真是老天保佑,否则真是浑身长了嘴巴都说不清楚了。 定远侯跟王庭然都松了一口气。 王伯雍笑了笑,继续问道:“那也是他从马车上把你救下来的?” 这些细节顾满都已经跟谢庭商量好了怎么说的,此刻自然应道:“嗯,当时他拦在路中央,我们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趁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顾满确实是一身的伤,王伯雍点了点头,继续问:“那车夫呢?” “死了。”顾满抿了抿唇:“世子杀的。” 其实明明是她杀的。但是谢庭为了怕人非议,非得说成是他杀的。 赵王世子这个书呆子居然也是会杀人的,看来真是急眼了。 定远侯叫道:“杀的好!敢拐带我的孙女儿,杀的再好不过了!” 顾满笑了笑。紧跟着便说道:“祖父,还有件事我得跟您说。” “你说。”定远侯挥挥手,已经想好了怎么去应天府让人出去追缴剩下的那些匪徒了。 顾满看了外面一眼,低下头:“祖父。追杀我们的人当中有.....陆表哥。而且瞧着他似乎还是头领。” 陆翰轩?! 定远侯失了镇静,他自然知道这个陆表哥指的是谁,当然就是一直被顾老太太念叨个不停的陆翰轩。 陆翰轩居然跟贼人混在了一起。而且算计到了自家人头上! 难怪了,难怪那些人对家里的情况这么熟悉,也能冒充人来应卯。 顾老太太听见这番话登时觉得晕眩了,她坐在椅子上,反反复复的只会说一句话:“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轩儿怎么会做这种事?他是个好孩子,他怎么会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呢?” 王氏没心情劝慰她,心中已然对陆翰轩恨极,冷笑道:“当初他既然敢丢下母亲妹妹逃跑,如今怎么就不敢回来残害自己亲人?!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咱们家对他多好啊。” 陆玉然的脸瞬间通红,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忍不住就哭了。 当初哥哥扔下她一个人在外祖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故意回来害外祖家的人,把她也给拖下水了! 这以后人家该怎么看待她陆玉然啊? 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扶着顾老太太的手嚎啕大哭。 “你没有看错?”定远侯不顾隔壁房间传来的痛哭声跟喊叫声,神色严肃的看着顾满,问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 晚上好晚上好,抱歉今天是三章一起更的。 稍后的这几天可能会因为牙齿的原因所以时间上有些不确定,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但是一定会十一点之前活着十一点左右更的。XBaoShu.com 四十二 代价 定远侯的脸色从一开始的镇定慢慢变成了沉重,他严肃的看着顾满,非常期待他刚刚听见的都不是真的,顾满只是看错了认错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呢,事情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 他还记得小女儿在面前撒娇的场景,那些场景这样清晰,仿佛就是前几天的事,可是现在,女儿的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他在辽东呆了几十年,女儿出嫁都没有回来,这一直叫他很愧疚,觉得万分对不起这个女儿,因此顾老太太的偏心跟宠溺他都觉得是应该的,甚至还常常想方设法的帮女儿达成各种愿望,清理各种麻烦。 就如同五年前女婿陆墨之得罪了刘七八,他明明知道王氏会很为难,却也默认了顾老太太让王氏去王家找王庭然求救的做法。 他更加没有见过陆翰轩,但是听顾老太太说,是一个长得很好,也很上进的男孩儿。 他心里知道这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是个很上进的人,怎么可能会连个功名都没有,贵族少爷没有功名的也多了,但是却不是个个都有机会纨绔到进诏狱的。 定远侯隐约的知道这个外孙不如自己想象跟期望的那般美好,但是他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他想着,等找到了他以后,就好好的教他规矩,好好的教他该怎么做人,帮助他重新站起来。 他从在辽东开始就让顾老太太派人去找,到现在自己回来也派人去,整整已经一年多。 没想到听见他的消息不是从自己人的嘴巴里,反而是孙女。 而且听见的消息不仅不算好,反而还算是晴天霹雳。 难道是生活的太困苦了,所以才投奔了土匪,然后因为驾轻就熟的原因来抢自己家? 可是一个姑娘家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土匪们这样费事。有那个功夫,他们早就已经进定远侯府偷了吧? 就算要抢人去做人质,那也不该是掳走一个姑娘,而该是家里的男孩子们。 那到底为什么外甥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多人他偏偏就是盯准了一个顾满呢? 定远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没有说话,似乎是愣住了。 “祖父,我绝对不会看错的。”顾满的声音将他给从沉思里唤醒了。 王庭然也觉得很有些不可思议,那个陆翰轩不过就是个罪臣的儿子,脱离了定远侯府就什么都不是,怎么还会回来找定远侯府的麻烦呢? 这要是传扬出去。定远侯府的外甥勾结盗匪掳走了定远侯府的姑娘,盛京的大街小巷又要有新的谈资了。 定远侯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他回过神来看着顾满,问她:“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才是重点,一个书呆子世子跟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是怎么从那么十几个人的包围下逃脱的,这简直就有些不大可能。 尤其是,那些人还都是凶神恶煞的大男人。 谢庭的那些暗卫是很隐秘的,也不想被人知道。回来之前顾满就已经跟谢庭套好了说辞:“我们藏在那香火庙里,从后院的斜坡上溜下来的,后来又来了一批人,跟那些人打起来了。我们就趁机逃跑了。” 又来了一批人?是什么人? 定远侯跟王伯雍都看着顾满,异口同声的问她:“什么人?” “我们并不认识,那些人都蒙着面,似乎跟那些土匪有仇吧。”顾满做出思索的模样。想了想又道:“他们没有理我们,似乎也不是特别为了来救我们的。我们就趁机逃出来了。” 还有这样的奇遇。 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定远侯神色凝重的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挥手道:“算了,先回去吧,这事情一时半会儿的恐怕也理不清楚了。” 确实,事情绕了几个弯。 不过也没什么好弄清楚的了,就是陆翰轩勾结了一群土匪做下的好事,眼下抓到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批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们,谁管他们想要做什么,救了人总是真的。 顾老太太已经惊得不能言语了,她知道顾满的这句话对于陆翰轩来说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从此以后,陆翰轩在世人眼里就是一个不择手段没有良心,勾结土匪残害妹妹的恶徒了,他再也不要想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这人世间。更别提从新回到定远侯府。 一切都毁了,一切都没了。 顾筠临走时跪求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对陆翰轩的不舍还没有化开,她还没能熬到等到陆翰轩回来,替他安排好一切事情。 可是现在都没有机会了,本来她就觉得顾满成为世子妃的事情很对不住陆翰轩跟顾筠,现在更加觉得愧疚的要命。 顾老太太尖叫了一声,只觉得胸口尖锐的疼起来,呼吸都有些困难,倒在椅子上半日都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听得旁边的周嬷嬷跟徐嬷嬷汀兰她们都心惊胆战的。 不过就是出来看个花灯看的烟火,不过就是个佛诞会,怎么现在一切都闹的这么严重可怕了呢? “去!把阿满给我叫过来!”顾老太太想起什么似地,重新坐起来,捂着胸口强撑着跟周嬷嬷说话:“把九丫头带过来,带过来!” 周嬷嬷不敢耽误,匆忙去请顾满。 顾烟好不容易等到了顾承宇回来,见状就担忧的跟他分析现在的情况:“哥哥,现在九姐她回来了,又跟祖父说带头劫持她的人是陆翰轩……咱们会不会被牵扯进去?” 会不会成为六皇子的炮灰,就跟以前的邱苍梧还有许知远一样,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顾烟觉得后怕了,她并不想死,而且非常的珍惜生命。 顾承宇刚刚被林任远教训了一通,此刻面色不算很好,但是看着妹妹楚楚可怜的表情跟受了惊似地小鹿的眼神,就打起精神安慰她:“不会的,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跟咱们没有关系。陆翰轩的儿子还在我们手里呢,不敢乱说话。再说,就算他敢,恐怕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顾烟抓着他的衣摆点点头,知道顾承宇想必是想到了法子,转而就想起其他的事来:“这回真是……” 真是很不甘心,非常非常的不甘心。明明就只差一步了的,顾满就该死了,一切的好事就该轮到她的头上来了,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没事,来日方长呢。“顾承宇揉了揉眉头,疲惫的再次安抚妹妹,又道:“你去看过她了吗?可别叫人留下话柄。” 这些虚伪的场面工作还有什么好做的,刚刚在楼梯那里都已经把话说开了,各自都已经放下了狠话,顾烟有些不想过去看她。 但是左思右想之后,顾烟还是决定再一次扮演一个听话懂事的小妹妹,点了点头道:“哥哥说得对,我是该去看她。不然以前的功夫就白做了。” 她过去了,但是却扑了个空,顾满已经去顾老太太那里了。 顾老太太紧紧盯着顾满,与以前任何一次盯着顾满的眼神都不相同。她看着顾满很久很久,才缓缓的开口:“九丫头。” 顾满应了声是。 顾老太太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顾满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脸上黑紫了的淤青,叹了口气:“你受苦了。” 当然受苦了,又不是去旅游的,顾满觉得现在的顾老太太很有些奇怪。 “这次幸好没事,世子爷真是帮了咱们家的大忙。”顾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真是该好好谢谢他才是,没想到你们这样有缘,这样也好,以后成婚了就更融洽了。” 这完全不像是顾老太太的风格,顾满自觉得顾老太太还没有重视她到这个地步。 还没等她琢磨琢磨顾老太太究竟想做什么,顾老太太就已经开口说出真实目的了:“阿满,这回你没有看见那些贼人长什么模样吧?” 刚才跟定远侯他们在隔壁房间说的话想必顾老太太都听见了,顾满低下头,已经预感到了顾老太太的下一句话。 果然,还没有等顾满回话,顾老太太又继续说道:“这月黑风高的,哪里能看的清楚呢,阿满看错了人也是常有的事,对吧?” 果然是想给陆翰轩洗白白来了,顾满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周嬷嬷跟徐嬷嬷对视一眼,有些为难。 这可不是小事啊,表少爷这干的也真不是人事,别说他还想杀了九姑娘了,就算是他拖着九姑娘去的这几个时辰,就足以让九姑娘身败名裂了。 而现在老太太却还想要九姑娘说成不是表少爷的错,还要九姑娘装作没有看见表少爷,这简直太荒唐,也太过强人所难了。 别说是差点没命又丢了亲事的九姑娘了,就算是她们这些老太太的人,也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 “阿满,我知道你的脾气。可是你也要为你姑姑想想。”顾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过去的一年里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付出的代价也够大了。”XBaoShu.com 四十三 闹大 定远侯的脸色从一开始的镇定慢慢变成了沉重,他严肃的看着顾满,非常期待他刚刚听见的都不是真的,顾满只是看错了认错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呢,事情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 他还记得小女儿在面前撒娇的场景,那些场景这样清晰,仿佛就是前几天的事,可是现在,女儿的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他在辽东呆了几十年,女儿出嫁都没有回来,这一直叫他很愧疚,觉得万分对不起这个女儿,因此顾老太太的偏心跟宠溺他都觉得是应该的,甚至还常常想方设法的帮女儿达成各种愿望,清理各种麻烦。 就如同五年前女婿陆墨之得罪了刘七八,他明明知道王氏会很为难,却也默认了顾老太太让王氏去王家找王庭然求救的做法。 他更加没有见过陆翰轩,但是听顾老太太说,是一个长得很好,也很上进的男孩儿。 他心里知道这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是个很上进的人,怎么可能会连个功名都没有,贵族少爷没有功名的也多了,但是却不是个个都有机会纨绔到进诏狱的。 定远侯隐约的知道这个外孙不如自己想象跟期望的那般美好,但是他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他想着,等找到了他以后,就好好的教他规矩,好好的教他该怎么做人,帮助他重新站起来。 他从在辽东开始就让顾老太太派人去找,到现在自己回来也派人去,整整已经一年多。 没想到听见他的消息不是从自己人的嘴巴里,反而是孙女。 而且听见的消息不仅不算好,反而还算是晴天霹雳。 难道是生活的太困苦了,所以才投奔了土匪,然后因为驾轻就熟的原因来抢自己家? 可是一个姑娘家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土匪们这样费事。有那个功夫,他们早就已经进定远侯府偷了吧? 就算要抢人去做人质,那也不该是掳走一个姑娘,而该是家里的男孩子们。 那到底为什么外甥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多人他偏偏就是盯准了一个顾满呢? 定远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没有说话,似乎是愣住了。 “祖父,我绝对不会看错的。”顾满的声音将他给从沉思里唤醒了。 王庭然也觉得很有些不可思议,那个陆翰轩不过就是个罪臣的儿子,脱离了定远侯府就什么都不是,怎么还会回来找定远侯府的麻烦呢? 这要是传扬出去。定远侯府的外甥勾结盗匪掳走了定远侯府的姑娘,盛京的大街小巷又要有新的谈资了。 定远侯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他回过神来看着顾满,问她:“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才是重点,一个书呆子世子跟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是怎么从那么十几个人的包围下逃脱的,这简直就有些不大可能。 尤其是,那些人还都是凶神恶煞的大男人。 谢庭的那些暗卫是很隐秘的,也不想被人知道。回来之前顾满就已经跟谢庭套好了说辞:“我们藏在那香火庙里,从后院的斜坡上溜下来的,后来又来了一批人,跟那些人打起来了。我们就趁机逃跑了。” 又来了一批人?是什么人? 定远侯跟王伯雍都看着顾满,异口同声的问她:“什么人?” “我们并不认识,那些人都蒙着面,似乎跟那些土匪有仇吧。”顾满做出思索的模样。想了想又道:“他们没有理我们,似乎也不是特别为了来救我们的。我们就趁机逃出来了。” 还有这样的奇遇。 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定远侯神色凝重的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挥手道:“算了,先回去吧,这事情一时半会儿的恐怕也理不清楚了。” 确实,事情绕了几个弯。 不过也没什么好弄清楚的了,就是陆翰轩勾结了一群土匪做下的好事,眼下抓到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批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们,谁管他们想要做什么,救了人总是真的。 顾老太太已经惊得不能言语了,她知道顾满的这句话对于陆翰轩来说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从此以后,陆翰轩在世人眼里就是一个不择手段没有良心,勾结土匪残害妹妹的恶徒了,他再也不要想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这人世间。更别提从新回到定远侯府。 一切都毁了,一切都没了。 顾筠临走时跪求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对陆翰轩的不舍还没有化开,她还没能熬到等到陆翰轩回来,替他安排好一切事情。 可是现在都没有机会了,本来她就觉得顾满成为世子妃的事情很对不住陆翰轩跟顾筠,现在更加觉得愧疚的要命。 顾老太太尖叫了一声,只觉得胸口尖锐的疼起来,呼吸都有些困难,倒在椅子上半日都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听得旁边的周嬷嬷跟徐嬷嬷汀兰她们都心惊胆战的。 不过就是出来看个花灯看的烟火,不过就是个佛诞会,怎么现在一切都闹的这么严重可怕了呢? “去!把阿满给我叫过来!”顾老太太想起什么似地,重新坐起来,捂着胸口强撑着跟周嬷嬷说话:“把九丫头带过来,带过来!” 周嬷嬷不敢耽误,匆忙去请顾满。 顾烟好不容易等到了顾承宇回来,见状就担忧的跟他分析现在的情况:“哥哥,现在九姐她回来了,又跟祖父说带头劫持她的人是陆翰轩……咱们会不会被牵扯进去?” 会不会成为六皇子的炮灰,就跟以前的邱苍梧还有许知远一样,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顾烟觉得后怕了,她并不想死,而且非常的珍惜生命。 顾承宇刚刚被林任远教训了一通,此刻面色不算很好,但是看着妹妹楚楚可怜的表情跟受了惊似地小鹿的眼神,就打起精神安慰她:“不会的。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跟咱们没有关系。陆翰轩的儿子还在我们手里呢,不敢乱说话。再说,就算他敢,恐怕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顾烟抓着他的衣摆点点头,知道顾承宇想必是想到了法子,转而就想起其他的事来:“这回真是……” 真是很不甘心,非常非常的不甘心。明明就只差一步了的,顾满就该死了,一切的好事就该轮到她的头上来了,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没事。来日方长呢。“顾承宇揉了揉眉头,疲惫的再次安抚妹妹,又道:“你去看过她了吗?可别叫人留下话柄。” 这些虚伪的场面工作还有什么好做的,刚刚在楼梯那里都已经把话说开了,各自都已经放下了狠话,顾烟有些不想过去看她。 但是左思右想之后,顾烟还是决定再一次扮演一个听话懂事的小妹妹,点了点头道:“哥哥说得对,我是该去看她。不然以前的功夫就白做了。” 她过去了。但是却扑了个空,顾满已经去顾老太太那里了。 顾老太太紧紧盯着顾满,与以前任何一次盯着顾满的眼神都不相同。她看着顾满很久很久,才缓缓的开口:“九丫头。” 顾满应了声是。 顾老太太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顾满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脸上黑紫了的淤青,叹了口气:“你受苦了。” 当然受苦了,又不是去旅游的,顾满觉得现在的顾老太太很有些奇怪。 “这次幸好没事。世子爷真是帮了咱们家的大忙。”顾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真是该好好谢谢他才是,没想到你们这样有缘,这样也好。以后成婚了就更融洽了。” 这完全不像是顾老太太的风格,顾满自觉得顾老太太还没有重视她到这个地步。 还没等她琢磨琢磨顾老太太究竟想做什么,顾老太太就已经开口说出真实目的了:“阿满,这回你没有看见那些贼人长什么模样吧?” 刚才跟定远侯他们在隔壁房间说的话想必顾老太太都听见了,顾满低下头,已经预感到了顾老太太的下一句话。 果然,还没有等顾满回话,顾老太太又继续说道:“这月黑风高的,哪里能看的清楚呢,阿满看错了人也是常有的事,对吧?” 果然是想给陆翰轩洗白白来了,顾满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周嬷嬷跟徐嬷嬷对视一眼,有些为难。 这可不是小事啊,表少爷这干的也真不是人事,别说他还想杀了九姑娘了,就算是他拖着九姑娘去的这几个时辰,就足以让九姑娘身败名裂了。 而现在老太太却还想要九姑娘说成不是表少爷的错,还要九姑娘装作没有看见表少爷,这简直太荒唐,也太过强人所难了。 别说是差点没命又丢了亲事的九姑娘了,就算是她们这些老太太的人,也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 “阿满,我知道你的脾气。可是你也要为你姑姑想想。”顾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过去的一年里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付出的代价也够大了。” ============================================================== 手快,忘记第一更就说明情况了。去拔牙了,因为牙根拿不出来所以划开了道口子把牙根拿出来,缝了四针,现在满嘴鲜血跟口水......请大家原谅这么晚才更。写到现在。XBaoShu.com 四十四 善了 “够了!”定远侯阴沉着脸从门外推门进来,整个人都散发着怒气。 他没有想到妻子可以糊涂到这个地步,难怪顾博齐被养成了那个样子,难怪小女儿做的事一件件都荒唐透顶,原来都学了顾老太太。 果然妻贤夫祸少,娶一个坏妻子要耽误三代人啊。 他越想越生气,低声呵斥道:“够了,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隔壁可还有王庭然跟王伯雍呢,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王庭然嘴上那抹嘲讽又似乎早已司空见惯的模样,定远侯已经很不舒服了,现在看见这幕场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顾老太太见了他来,倒是不再闹的那么大动静,只是仍旧没法儿平息怒火,冷冷的看着顾满,冲着定远侯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这样一说,轩儿就完了!” “她逼着陆翰轩劫持她了?”定远侯嗤笑一声,追问道:“还是她非逼着陆翰轩上山落草,跟那群人回来算计咱们自己家了?” 顾老太太被噎的哑口无言,却还是直直的梗着脖子,一张皱纹满布的脸显得越发的深沉。 “这些事情都是他做出来的,阿满说了实话有什么错?”定远侯哼了一声,道:“我早就说过你耽误了孩子们,你看看是不是?你宠着的一个个现在都成了什么下场,难道你看不见吗?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一个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要被丈夫当着儿孙的面说成是胡闹,而且还被训斥,顾老太太的脸顿时涨的通红,树皮一样的脸皱纹更加厉害了。 说的好像有些过分了啊,三老爷看见母亲面色不对,忙插嘴:“父亲,母亲也是关心太过了……” “她确实是关心的太过了!只是这关心却总是用错地方。阿满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回来,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回来,她关心过吗?反而还来跟一个孩子闹,真是出息了!”定远侯越想越觉得顾老太太简直不可理喻,怒道:“还是当着人家外祖父跟舅舅的面!”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你既是心疼你的外孙,难道亲家跟舅老爷不担心她们外孙女吗?你要让阿满说假话帮轩儿掩饰,那亲家跟舅老爷岂不是该为了阿满受的伤去手刃了轩儿?你怎么就总是只想着自己呢??” 顾家的人似乎都是只想着自己比较多一点。 顾老太太不说话了。 她还是心疼自己的外孙,当初他才来的时候多好啊,现在却成了个逃犯。这让她怎么去跟女儿交代,怎么跟女儿说? 见顾老太太不说话了,定远侯也就跟着安静下来,停了一会儿,他招手唤过顾满来,声音低低的安慰她:“九丫头,你受委屈了。这件事情是你祖母做的不好。” 顾满看了一眼撇开头不看这边的顾老太太,沉默的摇了摇头。 定远侯也不说其他的了,看着顾满人真的承诺:“你放心。事情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你到时候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祖父确实跟顾老太太还有顾博齐都不一样,要是当年是他亲自教养顾博齐,想必大家的悲剧就都不会有了。 顾满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定远侯:“不是我不肯去帮表哥说话,只是当时世子他也看见表哥了,而且还认出了表哥来,他们俩还打起来了。我就算是想要帮表哥遮掩。也没有办法。” 这句话说出来,顾老太太的神色果然松动几分,有些后悔又有些不甘的看了一眼顾满。木木的问道:“世子跟他打起来了?” 这可真是! 谁让那个谢庭要跟过去的!顾老太太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看着事情不像,定远侯立即吩咐三老爷:“去叫林成跟刘旺备车,回去吧,别在人家这里闹了。” 三老爷想到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的,忙点头出去吩咐下头准备了。 双胞胎都已经困的要睡着了,没什么精神的靠在五太太身上,听见要走,忙打起精神站起来,问道:“三叔,九姐已经没事了吗?” 三老爷点了点头,嘱咐道:“快准备准备回府吧,闹了这一日也累了。” 顾锦跟顾槿都立刻答应了,又跟上来,道:“我们去看看九姐。” 她们最近已经跟顾满的关系很好,刚才也担心了很久的。 顾满的半边脸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双胞胎第一眼差点都没认出来眼前的这张脸就是一颦一笑都可说是风景的顾满。 “九姐……”顾锦犹豫的叫了一声,迟疑着不敢上前。 清音进来扶顾满,见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道:“姑娘,太太唤您呢,说是要与您坐同一辆车。” 抱玉伤的不轻,执画跑了那么远的路也磨破了脚,都没办法来伺候,王氏拨了清音过来。 顾满点点头,笑着拉上双胞胎:“干什么,不认识我啦?” 顾满凶悍的时候实在是很吓人,但是交好以后又从来都温温柔柔的。 你对她好,她就对你更好。 双胞胎这样想,一前一后的扶住她,顾锦出声安慰她:“九姐,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 顾槿也急忙点头,道:“我那里有药膏,我回去就派人送过来。” 这一日定远侯府都没人能睡个好觉。 顾老太太火气上来,寻了由头把大太太三太太跟新的四太太还有五太太全都折磨了一遍。 几位太太受了气回去,自然对伺候的人也做不到太好,底下的下人也都叫苦不迭。 好容易等到第二日,定远侯还没有去找应天府呢,应天府的人却已经上门了。 “人抓到了?”定远侯急忙洗了把脸迎出去,有些感叹似地喃喃重复:“这么快!” 这次的事情也确实挺好办的,他们都不用费力呢,这罪犯全都被人给抓来了,真是省时省力又省劲啊。 来办差的官差笑的牙不见眼:“当然当然,不算快不算快。” 定远侯回过神来。就问道:“怎么抓到的,现在还这么早。” 才卯时呢,什么时候应天府的办事效率这么高了? 官差忙解释:“这回真不是我们的功劳,我们原本打算出城去调查呢,谁知道已经有人把那些匪徒都给送来了。” “哦?”定远侯想到顾满说的那些蒙面人,忙问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就是白寺村的村民们,他们说当时这些人挨家挨户的去捣乱,他们气不过,就把他们围起来,这困了一夜。那些匪徒被冻得只有半条命了,他们就捆着这些人送来衙门了。”官差觉得这次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又感叹道:“我们当时一瞧,这恐怕就是昨日林管家来说的那批人了。” 林成昨天去衙门把顾满描述的犯人的模样全部都交代了一遍。 定远侯点了点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侥幸又有些期待的问他:“那里面可有一个姓陆的人?” 官差一拍大腿大笑:“有的有的!老侯爷您尽管放心,他们都说这个姓陆的是他们头领呢,我们衙门可不敢轻易对待,已经看押起来了。到时候恐怕还得九姑娘去认认人。” 定远侯呆呆的坐在位子上想了一会儿。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是啊,应该去认一认,应该的。 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昨晚等了一晚都没等到谢庭,心里不禁憋了气。正想着以后再也不叫他一起玩了,就听说了他英雄救美的事。 这件事情昨日已经传遍了。 毕竟是在佛诞会的时候出的事,民众们可都是特别爱听故事的,这种现成的英雄救美的事他们更加喜欢听。 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到翊坤宫的时候谢庭已经在了。皇后正若有所思的倚在引枕上,没有说话。 二人不敢放肆,上前请了安就立在一旁。 皇后对待这些儿子们不过就是面子上的情。此刻见了他们请安也不露出什么特别的欢喜来,淡淡的点了点头就让他们坐了。 皇后今天看来很不开心…… 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心里很有些忐忑,他们是很怕这个嫡母的。 “应天府抓到人了?”皇后安静了半响,忽然问出这句话。 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后在问谁。 黄滢忙迎上去说道:“回皇后,人已经被应天府抓住了。” 皇后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下一刻她道:“去传本宫懿旨,叫应天府好好查,查清楚这件事究竟是谁指使的,后面究竟还有没有人在捣鬼。” 哦,是为了谢庭昨晚英雄救美的事啊,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都恍然大悟。 “他们要是查不出来,就让锦衣卫过去提人。这件事情交给锦衣卫查。”皇后又说道:“这件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那要他们有何用!” 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都敏捷的捕捉到了皇后的怒气,忍不住伸头去看谢庭。 皇后对他真是偏爱啊,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是关乎谢庭的事,她总是很上心。 有皇后这个靠山在,谢庭的地位显然跟以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件事情估计不能善了了。 ============================================================== 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知道晚上怎么睡。更重要的是拔了之后感觉不对劲,不知道牙齿究竟能不能整好,好伤脑筋。XBaoShu.com 四十五 叛徒 皇后也根本没有要善了的意思。 才刚说过要定下顾满跟谢庭的亲事,转头就有不怕死的人来故意害顾满,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打她的脸! 现在谢庭的未来世子妃是顾家九姑娘的事几乎人尽皆知,要是顾满在这个关头死了,那谢庭将来的环境会更加艰难。 本来盛京的人大部分都觉得谢庭不吉利,在他们心里,谢庭不受父亲喜欢,又时常惹父亲发怒,而且外祖一家还几乎死光了,母亲也被害死了。 从谢庭很小的时候起,灾星的名号就跟着他了。 现在随着陈家复家,陈嘉言又跟谢庭关系匪浅,谢庭又被封了郡王,谢庭的处境刚刚才好了一些,马上就有人想他过不好。 大家都在说可能是顾家九姑娘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招来这场灾祸,但是皇后却觉得这事情怕是没有简单。 针对顾满的来说那还算好些,要是针对谢庭来的,那这个人就太可恶了。 事情总要快点水落石出,皇后瞥了一眼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微微缓了缓情绪,轻声道:“好了,这些事情跟你们并没关系。你们的王府也快建成了,不如带着你们侄子去看看新建的王府。” 十六皇子与十九皇子忙起身恭敬的答应,就笑着邀谢庭:“正好前天要与你放天灯没放成,这回就当补上了。叔叔们请你去玩玩。” 皇后略微点了点头,冲谢庭笑:“既然你两个叔叔这样大方,你也别客气,可劲的花用,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开口说这样大的话了。” 十六皇子与十九皇子大笑,带着谢庭告退。 眼看着最近谢庭是越来越受宠了,他们俩本就抱着结交的心思,虽然不用太亲近。但是太疏远了到底是不好的。 看六皇子以前在皇帝面前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是再看看现在的样子,虽然也仍旧受着偏爱,但是太子已经定了,皇帝也因为忙着谢庭的事顾不上他,他已经不再跟以前那样受宠了。 谢庭倒是无所谓,反正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而且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年纪小,跟他的年纪差不多,彼此交往也比跟其他叔叔们往来舒服的多。 “景行。你当时是不是知道那是你未婚妻你才去英雄救美的啊?”十九皇子一边拉了拉斗篷,将扣子系紧了,不无好奇的问他:“你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十几个人呢,那可不是说要救人就能救的到的。” 十九皇子从小身体就不大好,平日里连出去走趟御花园他的母妃都要担心的食不下咽的。现在要出去开府另住了,他倒是觉得如同脱了缰的野马,无限自由了,自然话也多了起来。 谢庭笑笑。反问道:“那当时那样的情况,若是我不去救的话,成了什么人了?” 也是哦,毕竟那是他的未婚妻。而且都已经要订亲了呢,见死不救也太过凉薄了,十九皇子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好小子。以后十九叔再也不觉得你窝囊了,你哪里窝囊,你是我们之间最胆大的了。” 十六皇子也上来凑热闹。兴高采烈的拉着谢庭的手,亲自拿了自己的斗篷替他披上,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下什么承诺:“以后谁再说你蠢,说你是灾星,你十六叔跟十九叔一定不放过他!” 当了这么多年的灾星了,再当下去也确实不像话,谢庭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脸上现出一副很感激的样子。 十六皇子跟十九皇子于是拥着他一起往宫外去了。 与此同时,陆翰轩跟老大他们一伙人却被粗暴的扔在了阴冷潮湿的监狱里。 他们在被丢来这里之前已经冻了差不多整整一夜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被路边的那户人家扔到了里正家里,然后就被里正他们一伙人捆着进了城,径直被扔进了应天府。 这真是陆翰轩看见的最快速不过的一件案子了,衙门当真是什么都没做,他们就已经自己被抓住了被送来了官府,真他娘的轻松。 监狱里的环境不好,看来应天府断定了他们是必死的了,扔给他们的牢房是一间烂的不能再烂的牢房,除了门是好的之外其他的都是坏的。 一群人席地而坐,陆翰轩的衣裳不知道沾到了哪里,顿时湿了一片,冷的他龇牙咧嘴的。 这可比流浪街头还要更惨啊,陆翰轩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再看看隔壁间里人的眼神,吓得缩成了一团。 这是他本能的反应,之前在流浪的时候已经被打怕了,他不想再挨打,自然也就不想得罪人。 老大抬脚踹了他一脚,呵斥道:“安安分分的坐你的!想死还是怎么的?” 陆翰轩垂下头缩成一团抱着膝坐在墙角,只想着以后该怎么办。 被抓的时候他还以为那帮人会直接杀了他呢,当时他都已经万念俱灰了,谁知道那些人并没有杀他,反而将他们全部聚集了,然后扔到了那户曾经被打的人家里,并且足足冻了他们一夜,才又经过那帮农户的手把他们送进了官府。 这是不是说明,那批人本身是不想进官府的? 陆翰轩蹙眉思索,不过很快意识到这个跟他其实也没太大关系,因为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罪犯,而且还是勾结土匪的那种。 这种罪在大周是很严重的一种罪,仅次于谋反跟弑父弑亲,属于十恶不赦的一种。 要是真的让衙门来判,他是非死不可的。 可是他不想死,他抓紧了旁边的稻草,将稻草都搓揉成了一团也没有发现。 他很怕死,他连一个小小的小的不能再小的伤口都怕,别提要让他去死了,他觉得这简直是酷刑,而且是最折磨人的那种。 很快有人来把他们都跟拎小鸡崽一样的拎出去,又随意的把他们扔在地上,跟扔死猪没有什么区别,陆翰轩觉得很冷,也觉得很疼,就尽量往人群了缩了缩。 他身子小,跟其他人比起来简直毫不起眼。 其他人要么凶神恶煞,要么身上的疤痕跟脸上都被烙下过印记,只有他身上除了头上有块斑秃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是或许就是因为他身上太干净了,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想到了顾家九姑娘说过,这里边有个人是她们定远侯府的亲戚,而且当了内奸,官差们就特意把他给提了出来,二话不说先把他给拳打脚踢了一顿,这才冷笑着问他:“说吧,你是不是就是那个陆翰轩?” 连名字都知道了……陆翰轩心里发凉,他就知道顾满是一定不会漏掉自己,反而一定会跟官府通气的。 他觉得很害怕,不自觉的就再次缩了缩身子,有些猥琐的摇了摇头,想避到一旁去。 但是官差们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毫不留情的把他给叉了出来,又直接将他拎到旁边的老虎凳上坐了,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小子,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陆翰轩是知道的,当初在诏狱的时候,他没少看过凡人被这个东西折磨,他吓得不行,觉得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哭着闹着求官差放过他。 官差们得了交代,而且知道这是上头交代过的案子,哪里敢怠慢,立即就毫不犹豫的将他按倒了,开始上刑。 这么一折腾,陆翰轩觉得自己的两只脚已经空荡荡的,基本好像等于废了,他吓得大小便失禁,哭天喊地的抹泪。 他想起自己那在襁褓里才刚刚会喊娘亲的,雪白可爱的儿子,想起了自己就这么唯一一个儿子。 他觉得不行,儿子还在顾承宇手里。 可是等到官差们把辣椒水搬上来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已经想不起任何东西了。 他是个非常怕疼的人,怕的不行,以前在破庙的时候因为怕疼他都已经让出了很多好东西跟好地方,现在这些痛远远不是在破庙的那种程度了。 官差舀起一勺辣椒水淋在他的伤口上。 他觉得自己的肚子都在冒烟,他好像都看到了伤口血淋淋的样子,禁不住挣扎了几下,然后就感觉到了伤口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 “我招!官爷,你问什么我都招!求您放过我吧!”他终于受不住了,有些癫狂的拉住观潮的手不让他继续挥手示意其他人动作,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官爷,我真的知错了,我知道厉害了,不管您说什么,我都听,我都听,您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应天府的刑具其实已经不算厉害了,这算什么,刑部大牢跟北镇抚司的那些东西才真的吓人又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好久没人在这里看见这些刑具就吓得哭爹喊娘了,官差们总算觉得在北镇抚司跟刑部大牢的刑具前找回了一点面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着陆翰轩的表情轻蔑而不屑。 =============================================================== 不好意思又是这么晚。真的很抱歉也很惭愧,说好的不晚于十一点的。XBaoShu.com 四十六 灭口 真是没见过世面,那些江洋大盗跟民间的小偷什么的都一点儿都不怕应天府的大牢,他们觉得跟锦衣卫的诏狱还有刑部大牢比起来,应天府衙的这些小伎俩简直烂到家了。 但是就是这烂到家的东西,居然还把这个陆翰轩吓得屁滚尿流。 官差们不断摇头,果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少爷,什么苦都没受过,这还没上什么厉害的呢,先这点零头都熬不住了,这谁要是他幕后的主子,那还不倒霉到家啊? 可是他们本来还想继续问的,却问不成了。 锦衣卫来了人,亲自提审这批人。 就知道这种事肯定要惊动锦衣卫,毕竟是皇亲贵族被刺杀了嘛,不惊动才是怪的,而且听说最近这位赵王世子是很受宠的,这些傻子真是踢了铁板了。 老大倒是很镇定,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从答应顾承宇做这件事开始,他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能活着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像是做他们这种事的人,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没有命的准备。 只是这回还是让他们都有些不甘,毕竟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他们想到就是这个小丫头,居然能把他们这十几个人都耍了,而且从他们手下逃走了。 真是常年打雁,却被雁叼了眼了。 “喂!想活着就别乱说话!”终于找到机会,老大走在陆翰轩旁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里的警告的意思非常明显。 他们这帮人本来就是亡命之徒,一直都抱了必死的信念在帮顾承宇做事的,因此觉得死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家人什么的都已经安排妥帖了,这条命也不算什么。 但是陆翰轩却不同,就算是在最狼狈最无望的时候。他都异常的珍惜自己的这条命,他觉得只要有命在,就一切都有了希望。 就算是让他为了自己的儿子心甘情愿的去死,这都太难了。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无论是哪个都是他的骨肉跟延续,但是要是他自己死了,这以后可就什么都没了,身后事到底谁知道呢,还不如自己活着才是要紧的。 他虽然恨顾满,虽然觉得顾满该死。但是在顾满没有死成,而他自己却身陷囹圄的时候,他才猛然发觉,其实一切都不重要。 那些年少时候被人轻视又怎么样?毕竟是他先抱着不好的念头接近人家的,毕竟是他先算计人家在先,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些曾经他觉得自尊受了侮辱的时候又怎么样?毕竟人家都没有指着他的鼻子叫他去死,毕竟没有人敢当着面说他什么,更加别提当着他的面让他去死,对他拳打脚踢了。 他更加觉得顾承宇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了。 现在领悟不知道是不是太晚,陆翰轩别扭的看了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的老大一眼,心里却下定了决心。 什么都不是最要紧的,什么都不会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孩子还会有的。只要他可以活下来,什么都还可以再有的。 虽然定远侯府的人现在可能已经恨死了他,但是他还有母亲呢,母亲一定会替他跟外祖父跟外祖父求情的。到时候自己再把顾承宇招出来,大家的火气跟怒气都只会放在定远侯府的孙子顾承宇身上,到时候他就只是受了顾承宇蒙蔽被迫去害人的人。而不是现在所说的勾结了土匪跟土匪里应外合一心想要害外祖家的人。 史庆丰没想到这个陆翰轩招的这么痛快这么没有犹豫,一时之间倒是被愣住了。 但是紧跟着他就惊吓了一把,眼前的这个人竟然说一切都是因为受到了顾承宇的指使……作为顾承宇底下混日子的人,他当然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惊得连说话都忘记了。 这要是真的,那就是现在的同知顾同知指使自己的表弟去害自己的亲妹妹啊,而且还跟赵王扯上了关系。 上头已经传下命令,要他们彻查此案,彻查是什么意思?彻查就是要他们查的清清楚楚,是很重视的意思,这要是真的是按照陆翰轩的证词传上去,那很快顾同知怕是也要变成阶下囚了。 想到顾同知跟自己的真正主子六皇子的关系还有跟林同知的关系,史庆丰真的不敢擅自做主,一脸迷茫纠结的先去找了林任远。 林任远自从知道史庆丰待去的人在白寺村转了一圈一无所获之后就一直处在焦虑状态,现在听说人不仅抓到了,而且连证词都有了就更加惊慌,等看见了证词上写的东西之后他就不仅仅是焦虑这么简单了。 咬出了一个顾承宇不算什么,但是最主要的是要是咬出了六皇子,那一切才真正的算是完蛋了。 他吓得额头都流出冷汗来,大冬天的能被吓出冷汗也是独一份。 他强自镇定下来,拉住了史庆丰的手,道:“你知道该怎么办么?” 史庆丰知道林任远的意思,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有些害怕惊恐的摇摇头:“同知,这件事不止是我们在查,也不仅是咱们的事,那边的刘通也都眼睁睁的盯着呢。要是到时候欧阳指挥使知道了……” 真是复杂,其实说来说去,真正担心的还不就是欧阳宣这个挡路石么?要不是他杵在这里,那锦衣卫的事就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了,也不需要这么提心吊胆的。 当务之急是先让陆翰轩安静下来,但是又不能弄死他,要是弄死了他,到时候欧阳宣随便找个理由说是他们怎么怎么,那可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林任远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了,他沉着脸道:“去,先锁住陆翰轩他们,冷他们一段时间再说。那边要是派人过来,就说咱们正在查,等咱们这边出了结果让那边再来拿人。” 史庆丰的父亲本来就是个左右逢源的人,他自然也差不多,现在听了林任远这话就慌忙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任远想了想,招手唤过另一个人来,道:“去,快将顾同知叫来。” 顾承宇在家里也郁闷的很,这事情失败了,六皇子的心愿没达成,他到时候有的倒霉,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顾烟跟他自己也因为这件事情失败觉得失算跟倒霉的很,心情也一直不好。 现在听说是林任远派人来叫了,他顿时又想起了林任远当时把他一顿臭骂的场景,不由得皱紧了眉。 但是也不得不去啊,毕竟他也知道现在老大一伙人已经被抓住了。 知道老大一行人都被抓到之后他是很心慌的,心慌的不是老大那十几个人,他跟老大他们打交道这么久了,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早就握住了他们的命门,敢肯定他们绝对不可能会出卖自己。 但是这里面却还是有一个未知因素在,就是陆翰轩这个废物。 陆翰轩这个人偏执的有些可怕,但是因为经过了流浪的那一年生活,变得异常的惜命,顾承宇想起跟他打交道的那几回,心里就忐忑不安的紧。 现在听说林任远派人来叫,再结合起陆翰轩一伙人已经被移交到了北镇抚司的事,他就心里有了个大概的预想。 果然,一进门林任远就把一卷纸甩到了他脸上,让他仔细看看。 这一看,顾承宇就被惊得眯起了眼睛,果然果然,他就说陆翰轩靠不住,现在看来果真是如此。 “杀了他!”他将纸放下,冷静异常的看着林任远,道:“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杀人灭口了,否则到时候不仅我会死的很惨,六皇子也会被牵扯进来,这个家伙还留了一手,现在只扯出了我,到时候要是知道扯上了我分量不够,凭他这怕死的性子,一定会攀咬出六皇子来的。” 本来就是,要是只是顾承宇一个人的命,那他林任远才不会这么上心呢,爱怎么就怎么吧,反正死了一个顾承宇,多的是人可以接替他来帮六皇子做事。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陆翰轩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是知道六皇子跟陆翰轩的关系的,很难说他会不会为了保命把六皇子也攀扯进来。 本来现在六皇子就已经很有些如履薄冰的意思了,已经被封了临江王,到时候要去洪都就藩,因为这件事六皇子最近的心情都非常的不好。 皇帝看起来也没有以前那样对他百依百顺,这回居然会把他放去洪都那个地方。 如果到时候陆翰轩交代说是什么这回的事情全部是六皇子做出来的,那到时候皇帝到底是更看重孙子一点还是儿子一点,谁都说不准,况且毕竟是六皇子去害的人。 林任远没好气的把纸扫落在地,怒道:“哪有那么简单!指挥使那里就不好交代!这回本来是刘通先审的,幸好当时我留了个心眼,坚 持要我们先审,不然我们早就完了,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现在想要杀了他,谈何容易?!” ====================================================================== 这回我看的很清楚啦,应该是不会有重复的情况的。要是我发的不对的话,还请各位一定要提醒一下我哦。不要买了重复的XBaoShu.com 四十七 暗害 那也没有办法啊,要是陆翰轩不死了,那这份证词就能让很多人死! 顾承宇的眼神慢慢变深,他看着林任远,冷静的分析现在的情况:“现在这个时候,让他死了也只是引起那边的怀疑而已,只有怀疑没有证据他根本奈何不得我们。而且咱们还有这么一大帮人的证人呢,只要他们都认定是陆翰轩指使的他们,那那边就算再怎么怀疑又有什么用?毕竟主动权还是在咱们这边。” 林任远想了想,脸色缓和了一些,只是还是有些犹豫:“指挥使那边刚刚就已经过来要人了,说是皇后亲自交代过,要指挥使亲自监督这个案子……” 谁交代都没用,现在陆翰轩死了,那就什么都尘埃落定了,到时候死无对证,怎么说都可以,顾承宇正要说话,就见史庆丰气喘吁吁的闯进来,一脸的惊慌:“大人!大人!指挥使来把陆翰轩跟老大一伙人带走了!” “什么?!”林任远震怒异常,立即站起来,道:“不是说过了吗,我们这边有了结果再去告诉他们的吗?!怎么他们亲自来要人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顾承宇立即出声打断了林任远,急道:“当务之急是先把人给抢回来!快点!一定要抢回来!” 林任远被他的话惊住了,都忘记纠结他现在的态度,完全慌了神,只好慌乱的点头。 顾承宇夺门而出,飞快的穿过穿廊跳到门口挡住了欧阳宣跟刘通的去路,堵在门口伸出手拦住他们,道:“指挥使这是……?” 欧阳宣从来没看过顾承宇这个样子,便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道:“奉旨办事咯。” 顾承宇知道欧阳宣话里的意思-----皇帝跟皇后都亲自交代了,让锦衣卫亲自督办此案,一定要审个水落石出。 而作为现在没有都督的情况下。唯一的一个指挥使,欧阳宣自然当仁不让是第一个该审案,有资格审案的人。 他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陆翰轩,蹙眉道:“指挥使大人难道不知道,我们也已经开始办案了吗?” “哦?”欧阳宣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遍陆翰轩,好整以暇的问道:“那就要请教顾同知了,有结果了吗?” 有倒是有了,但是那陆翰轩交代的话能见人吗? 顾承宇被欧阳宣的话噎的无话可说,但是转瞬却又正色道:“才几个时辰的时间,自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但是既然我们都已经开始审了。总要审出个结果才能放心吧?指挥使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欧阳宣没有说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顾承宇。 谢庭已经私下交代过他,这回案子的主谋很可能是顾承宇,只要拿住了陆翰轩,狠狠的审问一番,一定会有个结果。 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诛锄异己,又可以巩固跟谢庭之间的关系,欧阳宣可没有理由不亲自来接管这件案子。 不能白白的放过这个顾承宇。要知道,他可是能狠下心豁出命去救火海中的皇帝的人呢。 到时候他的资历够了,又深得皇帝的信任,自己的位子就很可能受到威胁了。也不是很可能,毕竟他现在就已经开始察觉到顾承宇这个人带来的威胁了。 在这个情况下,要他放弃陆翰轩这个异常重要的证人,那是妄想。 “你放心。把人交给我们,我们自然也一样会审出个很真实的结果。”他打断了顾承宇的话,蹙眉道:“现在。还要请顾同知先给我们让条路出来。” 顾承宇心慌的去看陆翰轩,正好看见陆翰轩看过来的眼神。 他心神一凛,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看了看陆翰轩,缓缓的捏住了自己腰间系着的荷包。 陆翰轩的眼睛慢慢的瞪大了。 陆翰轩其实是很凉薄跟复杂的一个人,他明明是知道自己的命比任何人的命都重要的,但是在看见这个儿子带着的荷包之后,他还是有些犹豫了。 那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啊,毕竟跟自己长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地。 他一心慌,就猛然咳嗽了几声,差点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两帮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外面就奔进一个锦衣卫来,说是定远侯亲自上门来了。 还有人愿意亲自来北镇抚司倒是难得,不过肯定不会是冲着他们来的。 欧阳宣抿唇看了一眼陆翰轩,先挥手示意属下将陆翰轩一行人放回牢里去。 顾承宇见状总算是把心暂时的放回了肚子里,这时候才觉得腿都已经发软了,差点走都走不动,他忙迎出去看着定远侯施礼:“祖父。”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却跟顾满跟谢庭没有丝毫关系似地。 谢庭这回没有再翻墙,借着看望受惊的顾满的理由光明正大的进来,而且还是王氏亲自迎进来的,他似乎很有些自豪,看着顾满笑:“现在伯母再也不拿那看贼的眼神看我啦,我倒是有些不习惯呢。” 惹得顾满也好气又好笑:“难道你喜欢我母亲把你当成灾星看不成?” 他们最近几天总是聚在一起,自然说起话来就不如以前那么拘谨。 谢庭果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抚额长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顾满失笑摇头,又想起了正事,问他:“这回案子移到了锦衣卫,你猜顾承宇会被牵扯出来吗?” 陆翰轩这个贪生怕死的人,怕是为了减轻罪责一定不会自己一力承担的,肯定要把顾承宇攀咬出来。 但是顾承宇毕竟已经在锦衣卫呆了两三年,又有林任远在,估计也会有其他办法,情况还是很难说。 谢庭摇了摇头:“现在我也不能确定。希望能吧。” “不能也没有关系。”顾满微笑:“我会把我受到的都还给他的,很快了。” 谢庭执壶替她满上一杯茶,笑道:“这些都不用急,现在你好好的,这就是最重要的。你的祖母还是很生你的气吗,因为你不肯替陆翰轩说话?” 这些谢庭居然都知道,顾满睁大眼睛看着他,毕竟这些顾满都没有跟他提过。 谢庭笑的有些促狭:“聚食庄的掌柜的跟我们食神居的掌柜的关系不错,我们也就顺便听了一耳朵新闻。” 原来是狼狈为奸,顾满失笑的摇摇头。 “你别伤心。”谢庭看着她的眼睛,想了想说:“老人们都是很爱偏心的,他们偏心的时候,心就长偏了,看不见她们不喜欢的人的喜怒哀乐。只关心他们关心的。” 顾满之前其实是没有感觉伤心的,她已经习惯了顾老太太的偏心还有偏听偏信,所以这些事子啊她眼睛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顾老太太的那些难听话其实已经伤不了她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谢庭说不要伤心的这句话之后,她真的觉得有些委屈了,她喉头一哽,抬手遮住眼睛,嘴硬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为什么要伤心。我好好的,但是她偏心的外孙却在牢里了,我为什么要伤心,我才不伤心呢!” 谢庭轻轻的将她的手拿开,伸手替她把掉下来的那一滴眼泪擦掉,坚定而温柔的看着她:“对,你不要伤心,永远也不要伤心,无论怎么样,你还有我呢。” 既然你选择我,既然你要跟我走一辈子,我就还你无忧无虑,安安稳稳的一辈子。 这大概是顾满听过最安稳踏实的情话,她忽然觉得嫁给谢庭其实也并不一定就是一个权衡利弊的选择了。 毕竟谢庭笑的那样温暖,在受过这么多磨难之后,还可以笑的这样温暖,眼睛还可以这样清澈的人,一定不会坏到哪里去。 谢庭看她笑了,也跟着笑:“难道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不好笑,其实很动人。 沛音沛琴对视一眼,都微笑起来。 顾成峰蹬蹬蹬的跑了进来,没有片刻的停歇,先上下左右的把姐姐打量了一遍,这才阴沉着小脸,赌咒发誓似地读了一遍陆翰轩跟顾承宇的名字。 “九姐,你有没有事?”他虽然已经确定顾满没有受什么大伤,但是看着顾满原先如同剥了皮的鸡蛋似地光滑的脸上添了好几道伤痕跟淤青,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简直生吞活剥了顾承宇跟陆翰轩的心都有。 顾满摇摇头,见他心情特别不好,就拉着哄道:“没什么的,幸好世子来的及时,我其实只是一开始跑的有些累,其他的没什么啦。” 顾成峰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他点了点头,道:“这小子倒是挺可靠,看来九姐你看人的眼光果然还是挺准的。” 一个五岁的小孩称呼已经十四五岁的少年做小子,这老气横秋的语气真的有些逗。 沛音跟沛琴她们都笑的不停。 顾成峰不理她们,背着手道:“只是可惜这回只能弄死一个了,顾承宇的命可真大。” “陆翰轩死了?”顾满听出顾成峰的话外音,有些意外的道:“动作这么快?难道欧阳指挥使什么都没做?” 就是因为知道顾承宇一定会背后下手,所以谢庭才已经去找过欧阳宣了的。XBaoShu.com 四十八 怀疑 陆翰轩居然死了,这件事情顿时在定远侯府掀起了轩然大波,顾老太太急怒攻心之下居然晕了过去,一下午都没有醒,一直在昏睡中度过。 等醒过来了,顾老太太拖着老定远侯不让走,口口声声的骂他害死了自己的外孙,让他给赔陆翰轩的命来。 “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啊?啊?”顾老太太哭的不能自抑,一时控制不住居然翻身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的糊了一脸,她顾不上这些,拉着定远侯死活不肯放手:“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谁啊?那是你的亲外孙啊!那是阿筠唯一的儿子啊,就这样被你害死了!” 定远侯去了一趟北镇抚司之后,后脚就传来了陆翰轩死的消息,这哪能让人不乱想。 但是定远侯自己也是一脸的震惊,因为他去的时候,陆翰轩虽然被打了一顿,也被上刑了,但是远远没到要丢了命的地步,怎么他才回来,后脚就听见人说他死了呢? 他放开顾老太太的手,忍不住也后退了好几步。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孩子是顾筠唯一的儿子,怎么会不知道再怎么样也不该害死他? 陆翰轩做下这种事,按理来说是绝度不可饶恕的,但是因为人没事,赵王世子也好好的,他当初还觉得向上面求求情,这件事情也就好解决了,大不了就厚着老脸,再去跟皇帝讨个恩典。 可是现在看来,什么打算都用不上了。 顾老太太还在哭闹不休,整个人似乎都要疯了。 这怎么跟顾筠交代啊,要是顾筠知道了,要是顾筠知道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不仅失踪了,而且做了一年的土匪之后就把命给做没了,那可怎么办?那顾筠就没命再活下去了啊。 顾老太太哭起来,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到后来的呜呜咽咽。总算安静下来。 好不容易把顾老太太安顿好了,定远侯沉着脸往外走,坐在书房里觉得头疼欲裂。 “外祖父,您一定要救救我啊!外祖父!” 他脑海里想起才刚陆翰轩知道他的身份之后的奋力喊叫声跟求救声,总觉得有哪里是不对的。 刚刚他问陆翰轩几个问题,明明能感觉到陆翰轩是想活着的,一门心思的求自己救他,说是他已经把什么事情都跟锦衣卫交代清楚了。 还说他不是什么主谋,主谋是表...... 陆翰轩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承宇恰好进来。陆翰轩的话就被打断了。 现在想来。陆翰轩确实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时隔一年之后还把府里的人事摸得清清楚楚。还找空子钻吧? 他看着老大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神分明凶狠又不屑,根本就不像是对待什么主谋的态度,陆翰轩在他们眼里分明就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这样的一个人,可以领着他们进行绑架顾满的计划? 最关键的是,锦衣卫的人应该是有轻重的才对,这件案子如今已经惊动了皇帝皇后,他们明令过要他们严查,既然陆翰轩都已经说了还有主谋了,怎么他们反而会下重手呢? 他们多的是手段让犯人受多少刑罚也吊着一口气活着。怎么偏偏到了陆翰轩这里,陆翰轩一下子就禁不住死了? 这件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还有陆翰轩说的其实他不是主谋,主谋是表...... 表什么? 天迅速的黑下来,风也越刮越大。顾老太太哭着闹着不肯吃饭,孙子孙女们自然也就不敢再过去请安了,生怕会惹了她不高兴。 事实上现在顾老太太也只是拉着陆玉然不肯放,其他不管是谁都靠后了。连一向最受她喜欢的顾成峰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顾满的影响,令的顾老太太不喜了。 王氏筋疲力尽的靠在榻上小憩,她真的是被顾老太太折磨的惨了。 顾老太太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总是这样偏听偏信就算了,连心也长偏了,分明是那陆翰轩先来挑事的,但是她却还是这么对待顾满,觉得所有的错都是顾满的一样。王氏想着,冷笑了一声,推开了清音递过来的湿帕子,问道:“九姑娘呢?” 清音将热帕子拿开了,换上一杯浓茶来,答道:“在房里呢。” 王氏就着清音的手喝了一口,吩咐道:“就过去说是我说的,叫她不必去老太太那儿请安了。现在老太太身体不好,去了也是反叫老太太添了愁闷。” 王氏对顾老太太的不满到了如今已经是人人都能看出来的了。 毕竟这件事情真的怪不上顾满,人家也没求着陆翰轩来绑架她,要她的命啊,陆翰轩的这件事本来就做的不仅缺德,而且还很损。 清音忙应了是,又问道:“太太还往老太太那里去吗?” 顾老太太自己被自己哭坏了身体,现在又是请大夫又是请太医的,折腾了一整晚,几个媳妇儿都在那边侍疾呢,作为媳妇儿的王氏自然也该去。 刚刚忙里偷闲回来一趟,还是因为四太太去了,把她换下来吃饭的。 “还是得过去,嫂嫂跟弟妹们都在呢,总不好就少了我这一个。”王氏说了一声,道:“摆饭吧。” 这一天到晚的就没个安宁,这么闹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蒙雨跟月桐无奈的对视一眼,伺候着王氏吃完了饭,陪着她一同过顾老太太那里去。 顾老太太正由大太太服侍着和人参鸡汤,一眼看见了王氏,立即就尖叫着打翻了碗,那一碗滚烫的鸡汤就全部淋在了大太太跟刚刚进来的王氏身上。 王氏白皙鲜嫩的手背一时红了一大片,大太太也没好到哪儿去,脖子都红了。 顾清恰好来迎母亲-----她最近在绣嫁衣待嫁,本来向来不轻易出门的,但是这回因为少了一个颜色的线,非得来找母亲不可,便来顾老太太这里了。 谁知一进门就看见母亲被淋得通红的脖子跟左半张脸,她顿时火了,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一把挡在母亲身前,看着顾老太太还在发火,便僵直了脖子跪在地上,哭道:“老太太!” 她年纪越大,就越不喜欢顾老太太。 小时候因为想要夺宠,父母都默许她呆在顾老太太身边,她就被顾老太太带着长大。 后来再仔细想想,顾老太太对她确实是好的,这没有错。但是却从来不教她道理,教的也都是些歪理,什么都要顾着自己,都该为自己打算,这些她都是从顾老太太这里学来的。 要不是顾老太太,她不至于做那么多蠢事,更加不至于到现在才能嫁出去。 现在顾老太太因为一个陆翰轩这么闹,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她们没有人想出事,更加没有人想倒霉,陆翰轩全部都是自找的,但是顾老太太却非要把这个怪罪在她们身上,而且用这个理由来折磨她们。 顾老太太被她喊得安静下来,沉着脸看着她。 “老太太!您别闹了,我母亲跟婶婶们真心实意的来伺候您,您能不能别把气撒在她们身上?”顾清满腔的怨忿都发出来,她今年十六岁了,居然要到十七岁才能嫁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究竟是怎么了,才没人要呢。而顾老太太从来就不曾为她打算过,更加别提出主意了,孙录这门亲事还是二婶她经过调查建议母亲选的,她其实还是有些怨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被她说的脸色铁青,见她似乎还要说下去,就愤怒的将旁边小几上摆着的药碗跟吃食全部扫落下来。 飞起的碎瓷片将顾清的脸都割出几道小伤口来,虽然不至于出血,但是却也红红的破了皮。 大太太扑上去护住了女儿,哽咽着冲顾老太太道:“老太太!轩儿是您的外孙,难道我们小四就不是您的孙女儿了吗?她都快要出嫁了,就过几个月,您要是现在弄伤了她,可叫她怎么办啊?” 王氏被这一出出闹的真是无比烦闷,正要说话,就见三太太秦氏带着丫头忙迎上来岔开话题:“哟,这是怎么啦?” 当这个侯爷夫人真是难受的很,三太太最近天天忙着这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拉撒,各种事情简直忙的挪不开脚,觉都睡不好。 真不知道嫂嫂们为什么因为这个争得抢得这么厉害,要是她,早就甩手不干了。 这几天顾老太太又因为陆翰轩的事闹的不可开交,她天天除了府里的事跟庄子上的事还得忙着过来侍疾,真是累的不行了。 现在看见顾老太太这边又出了事,她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想要抛开走人算了。 但是她毕竟已经是侯爷夫人了,就该解决这一切事情才对,所以也只好硬着头皮上来插科打诨。 奈何她也是跟王氏一样不会说漂亮场面话的人,顾老太太仍旧阴沉着脸,似乎有滔天的怒气一般。 “好啊,好啊!”顾老太太盯着丝毫不肯退让的,倔强跪着的顾清,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有胆子放火烧祖母的房子的小四原来也是有感情的啊,也会为了母亲来出头!”XBaoShu.com 四十九 贪心 现在这个时候,顾老太太居然又再次旧事重提了。 范氏脸上本来祈求的神色顿时僵在了脸上,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是想女儿能好好的嫁出去,能好好的在家里呆完最后的几个月,谁想到居然会这么难。 顾老太太除了自己放在心里的人,其他的人她哪里会放在心里呢。 她哪里会担心这几句话传开了之后对顾清的影响,哪里会顾念顾清的面子和前程,这么一想,她心里的所有念头都灰了,安安静静的拉着顾清跪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 她真是懒得说了,有本事的,就把她们全部赶出去算了。 顾老太太却不管她们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冷冷的出声赶人:“好了,我这里也用不着这么许多人服侍,你们在这里呆着,倒不像是来服侍我的,倒像是故意来气我的!” 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越来越让人受不了了。 范氏这回没有再说其他的唯唯诺诺的话,干脆的磕了头,带着女儿出了门。 “母亲!”顾清一出门就眼泪汪汪的拉着范氏,道:“您的脸都红了!” 都被烫红了,顾老太太真的从不顾念她们啊。 范氏见女儿哭了,就弯下腰耐心的告诉她:“才刚你不该忤逆你祖母的,实在气的狠了,不说话也就是了。她如今就是个疯子!” 范氏终于不再平静,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德安居,头也不回的牵着顾清走:“你过几个月就要出嫁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得罪这个老太婆?要知道,公中的银子,你们姐妹每个人都只有五千两,五千两,在盛京说少不少。但是说多却也不算多了。老太婆总会补贴你们一点的,要是真的把她得罪狠了,怕是连这些都没了。” 作为家中第一个出嫁的顾昭,都没有得到顾老太太的一两银子的补贴,顾昭还是向来受顾老太太喜欢的呢。 自己这个曾经都被发送到庄子上的不受宠的四姑娘,怎么可能会有补贴呢? 顾清自嘲的笑了,拉着范氏道:“母亲您就别想了,按照祖母的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给我补贴?您忘记三姐出门的时候了?她可一分钱都没给呢,全部都是二婶私下里凑上的。二婶的陪嫁不多。但是她却懂的经营,那陪嫁的几个庄子到如今,估计也够三姐跟九妹的嫁妆还有十八弟娶亲了。您忘记当初二伯父没死的时候一直嚷嚷着跟二婶要九万两银子了?那是多大一笔数目啊。您要是让我去讨好连个边儿都摸不着的老太太,还不如叫我去讨好讨好二婶呢,至少二婶是真的心软的好人,老太太却是个疯子!” 只有疯子才会去宠一个外孙跟外孙女没有边,倒是把她们这嫡亲的孙女们一个个看的一钱不值。 顾老太太重男轻女的厉害,但是偏偏对陆玉然却比对嫡亲的孙子还好,这一切还不是全看在那个姑姑顾筠的面子上。 范氏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拉着她边走便嗔怪:“就算你说的都对,你也不能去真的说出来,更加不该当众顶撞她。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你祖父回来了,你祖母或许是个糊涂的,但是你祖父却不是啊。” “正因为祖父不是糊涂的人,所以我知道就算我顶撞了祖母。祖父也不会责怪的。他是个明事理的人。”顾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疼的直抽气。 “快快快。”范氏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着急的拉着她快步走:“快回去找药来擦。这要是留了疤就不好了啊。对了,紫金活血丹还有没有?” 顾清被母亲这着急忙慌的样子逗笑了,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追上来的汀香打断了。 汀香也不想听见这对母女抱怨顾老太太的话的,但是奈何撞上了,也没办法。不过她们这些人也聪明的很,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有什么事?”范氏立住了看她,脸色说不上好。 汀香身为顾老太太的大丫头,最近频繁的看见太太们不好的脸色,也已经没了抱怨的念头了,闻言就恭敬的道:“老太太吩咐,说四姑娘既然忙着嫁妆的事,最近就不要出门了。绣嫁妆的同时也该抄几百份《心经》静静心。” 这就是变相的禁足跟惩罚了,范氏的脸色越发的差,但是总算她忍的习惯了,也没立刻就生气,反而还笑着道:“是,替我们告诉老太太,我们受教了。” 等汀香走远了,范氏一直笑着的笑脸才猛然变了。 “母亲!”顾清气的脸涨的通红,气愤不平:“这太不公平了!” 跟老太太谈公平?也要人家心里有这个概念,在她心里大概从来就没有过大房一家人,从顾清做了那件事之后就更加没有了吧。 顾清有些难过,眼圈红红的拉着范氏的手:“母亲,是不是分家之后,我们就再也不是侯府的人了,分家了之后......” 本来大老爷就不是顾老太太亲生的,只不过因为顾博齐被太夫人一直带着,顾老太太心里不平衡,又要跟太夫人她老人家打擂台,这才把大老爷带在身边一直养到长大。 现在顾清的那把火把这一切的牵扯都烧的干干净净,自然大房从那以后开始就越来越没有地位。 如果真的分家了,那二房还是原来的二房,三房还是原来的三房,只有大房会变成一个毫不起眼的,六品京官吧。 范氏眯了眯眼睛,强笑着拉着顾清回去了。 人不能太贪心,不能什么都想要。 这个富贵日子过的真是太累人了,天天要跟顾老太太这样孤僻怪异的老太太打交道,小心翼翼的哄着她开心,要小心的捧着二房三房,要跟在老太太屁股后头绝对不能有丝毫的违拗。 要为了一个可能的莫须有的补贴,让女儿天天伏低做小。 去他的富贵荣华,去他的侯府大房吧。 只是沾个名字而已,其他的好处丝毫到不了他们这里。究竟有什么意思?半点意思都没有。 她们不要了还不成吗? 横竖老侯爷还在呢,虽然大老爷不是顾老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到底是大老爷的骨血啊,她就不信大老爷真的能离了侯府就要出去穷的要饭。 顾承宇大汗淋漓的从北镇抚司回来,面色苍白,神情慌张。 这是在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从小时候开始,顾承宇就是个极镇定,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了,他像是这样情绪外露到现在为止还是第一次。 马姨娘吓得不轻。手里端给他的参茶都差点打翻。儿子现在就是她的天,要是没有了顾承宇,那她就什么都不是,甚至连个姨娘都不能当了。 顾烟也慌张,但是她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能只是慌张,她努力的镇定了情绪,问他出了什么事。 “陆翰轩......死了。”他双眼无神的看着顾烟,似乎找不到焦距。 马姨娘不知道他跟陆翰轩有什么牵扯。也不知道他们曾经一起绑架了顾满,她只是有些好奇,紧跟着就是震惊:“陆翰轩......表少爷?他不是跑丢了吗?” 顾烟从震惊里回过神来,陆翰轩死了。这对于顾承宇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啊,这至少直接灭了口,他就不必担心陆翰轩会把他给供出来。 顾烟不明白为什么顾承宇会这么慌张,按理来说。他不仅不该这样子,毕竟顾承宇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要是有机会,要是陆翰轩敢把他给攀咬出来,顾承宇恐怕亲手宰了陆翰轩的心都会有。 她觉得马姨娘在这里,一切的事情都说不明白,就有些头痛的去赶马姨娘出去:“娘,现在我们在聊事情,您先回去罢。” 马姨娘向来是很听自己女儿的话的,她也不不敢不听,见顾烟这么说了,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子这样很担心,但是还是乖乖的出去了。 顾烟见马姨娘走了,就开口问道:“哥哥,既然他死了不是该开心吗?为什么你看起来似乎有些......” “不是我杀的!”顾承宇忽然回头瞪着顾烟,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他不是我杀的!” 顾烟后退了一步,被顾承宇看的有些发慌。 不是顾承宇杀的,那顾承宇就更不该这么惶然失措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顾烟没有在乎刚刚顾承宇的态度,仍旧条理清楚的问他:“是不是终究出了什么事?” 顾承宇看着妹妹镇定的神色,忍不住也受了影响,平复了心情,就道:“确实出事了,今日我去北镇抚司,林同知就扔给我一张纸,那上头是陆翰轩的供状,他果然出卖了我!” 这在之前就已经料到了,陆翰轩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顾烟忍不住有些紧张:“那这份证词被交上去了,被其他人知道了吗?” 林任远是顾承宇的同盟这件事顾烟知道,要是只有林任远知道的话,那顾承宇应该不至于就能慌张成这个样子。 =============================================================== 哈哈,今天终于没有熬到那么晚了。 顶着一张猪头脸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我这个情况是拔掉了一颗多余的层牙,好像叫什么滋生牙吧,但是因为好像拔错了还是怎么,判断错误,可能还得拔一颗,然后再镶一颗,再戴牙套,说真的我死的心都有了。XBaoShu.com 五十章 婚旨 “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谢庭接过了顾满的帷帽递给常春,邀请她坐下,亲自替她添茶,又笑问道:“想吃什么?现在店里卖的最好的点心就是水中望月跟雾里看花,另外还有香薷饮,估计你都会喜欢吃。” 顾满笑着看了看谢庭递来的菜谱,取笑道:“没想到原来你还真的按照我说的,去做了个菜谱啊。” “那可不?你这样聪明,倒是解决了我店里的一个大麻烦。现在我们还分了点心菜谱跟主菜谱呢。现在聚食庄他们也争相效仿了。”谢庭见她点完菜,又吩咐常春:“替姑娘备着一碗香薷饮。” 常春忙点头,看着顾满的眼神热切的就像是一只狗盯着排骨似地,简直不能再热情。 倒是把顾满惊得哭笑不得,自从跟谢庭的事情定下来之后,这些谢庭的人简直差没有把她当作观音菩萨供起来了。 凡是她过来食神居,掌柜的老安必定是要来报道的,不仅要报道,一定还得亲自下厨给她做一道拿手菜才安心。 果然,她才坐下不到一刻,菜才刚刚点完,老安就屁颠屁颠的进来,笑的嘴巴差点都没有咧到耳朵后边去,问顾满:“姑娘瞧着今日的菜怎么样?” 菜都还没有上呢,顾满哭笑不得,刚好小二捧上一盏杏仁茶来,她尝了一口,就微笑着点头:“很好,茶好喝。” 不管是夸什么,反正只要说个好字,老安就能开心个半天。 老安笑的更加开心,牙不见眼的连声哈哈大笑。 谢庭被她们两个逗得失笑,转头吩咐常春:“多摆一副碗筷,待会儿陈郡马也来。” 陈郡马就是陈嘉言,今日是陈嘉言说要见见顾满的。 常春听说陈嘉言也来更加开心,忙拉着老安出去忙碌。老安却死活不肯走。非要赖着让顾满再点一道菜,他亲自去做,才罢休。 老安是个极好的厨师,做的菜都很好吃。 顾满想了想,就笑道:“今日不如来一碗猪头肉吧。” 这猪头肉做起来可费不少时辰,老安立即应了,这回也不用常春拉了,自己就兴高采烈的跑出去。 执画跟抱玉都捂着嘴笑。 等人都出去了,顾满就看着谢庭问道:“我也已经听说了,昨天进的北镇抚司。昨天就死了。北镇抚司真是出息了。” 以前再快也没有这么快的,这哪里是审案,这是赶着去阎王殿吧才这么赶。 虽然是着急灭口,但是这样谁都免不得多想想这中间的蹊跷。 老大他们都没死,偏偏被认为是主谋的陆翰轩死了,这真是太巧了。更巧的是,刚好欧阳指挥使去提人,转头那人就死了。 林任远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焦头烂额了。 明面上受煎熬的是林任远,但是其实顾承宇更加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因为我祖父前脚才去看过陆翰轩。后脚陆翰轩就死了。最重要的是,我听说,陆翰轩似乎跟我祖父说了些什么呢。”顾满托着下巴看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陆翰轩不是那种会受威胁的人。因为他最重视的人只有他自己。其他人谁都不能威胁到他。为了自己的命,他肯定会招出顾承宇来的。” 谢庭跟顾满都认定这后面一定有顾承宇的事。 最起码也有顾承宇,因为之前那个马夫就是以前曾经在清风观闹事的那批人中的一个。 顾满对他们的印象都非常深刻。 谢庭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顾承宇出现的地方都太巧了。如果真的有了这个念头之后,那老侯爷顺藤摸瓜就会发现。很多事情都跟顾承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譬如就说曾经有人在城外三里坡见过顾承宇跟陆翰轩。譬如说一个月前顾承宇说是出任务,缺席了你们的家宴,其实有人发现他出现在漆园寻人。” 谢庭缓缓说道:“这些老侯爷都会知道。” 人只要对一件事情起了疑心,那一切事情都是疑点。 定远侯是个很理智的人,同时也很有心眼,大概没有人比他更能抓住一切细节进行分析了。老侯爷肯定会发现些什么,肯定会做出动作。 到时候一查,这些谢庭可以查到的东西,谢庭自然也有办法让定远侯也查到。 查出来之后呢?查出来之后定远侯发现想要一举两得,一下子除掉他的亲孙女跟亲外孙的居然也是自己的孙子。 不知道定远侯会怎么做,但是顾承宇想必再也没有资格进顾家了。 自从知道有暗卫的存在之后,顾满就知道谢庭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现在她更加确定了这一点,就微微的笑起来。 “陆翰轩的死,是顾承宇下的手?”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按照顾承宇这个人的个性,他是不会去做那么明显的事的,他想杀人,想要处理一件事情,往往也会使用借刀杀人的法子,叫人怎么都查不到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去。 这回似乎有些不像是他的风格了。 谢庭摇摇头,道:“这回他也成了别人手里的刀了,人不是他杀的,但是大家都会认为是他杀的,是他下的手。你祖父之所以会对他起疑心,估计也是因为觉得是他杀了陆翰轩。” 大概是六皇子的人下的手。 顾满了然的点头,正要再说话,门被推开,常春笑着进来:“世子,郡马来啦,不过还多了两个人......” 陈嘉言没有说要带人来啊,难道带的是谢锦玉?不过另一个又是谁? 谢庭正疑惑,就见陈嘉言悠闲的牵着谢锦玉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大红斗篷的公子。 “不介意我多带了两个人来叨扰吧?”陈嘉言说着,笑着冲顾满点头示意:“这位想必就是顾九姑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真当得起第一美人之说。” 第一美人又是什么东西,顾满听都没听过,直接当陈嘉言是在拍马屁,站起来周到的施礼,又瞧着谢锦玉笑:“姐姐真是越来越漂亮啦,看来日子过的很是不错呀。” 谢锦玉偷偷拿眼去看一眼陈嘉言,羞红了脸,眼珠子一转又笑道:“叫什么姐姐?差了辈了,该叫什么啊?” 她身后的玉锦忙笑道:“该叫嫂嫂啦!” 这回该轮到顾满尴尬了,忙急道:“就会打趣人!” 陈嘉言背后的人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勉强,缓缓的背过身关上门,这才回头跟谢庭打招呼。 “欧阳。”谢庭起身冲他点头:“好久不见。” 从谢庭生病欧阳灿来看过那一次之后,他们已经隔了很久不见了。 欧阳灿瘦了很多,以前丰神俊朗,现在却有卫玠之像。 卫玠短命,这实在不是甚么吉利的征兆。 陈嘉言笑着打断两人有些尴尬的气氛:“有什么好久不见的,以后多见见不就行了?” 言罢又偷偷拉着谢庭耳语:“他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你们也总不能以后都不见了。正好趁着这一次大家都在,坐下来说开了,他估计也就想开了。” 欧阳灿对顾满的心意,其实谢庭早就能感觉的出来。 他看了欧阳灿一眼,缓缓的点点头。 “我才进去看了一眼祖父跟陆翰轩,怕他会跟祖父会说出什么来,就想进去打岔。”顾承宇喝了一口茶安静下来,第一次哭丧着脸:“谁知道我才进去不久,林同知就派人来请祖父,说是有话同他说。就在这当口,史庆丰已经把陆翰轩给杀了!” 顾烟听的很糊涂:“那是什么意思?那人也不是你杀的啊?” “可是当时只有我在!只有我在那间房里!史庆丰给他喂完药就走了,祖父进来的时候陆翰轩该死的就刚好口吐白沫死了!”顾承宇说着,又忍不住激动起来:“做的这么明显,祖父不怀疑我怀疑谁?!” 顾烟深吸了一口气坐下来,眼睛看着顾承宇,终于也开始有些慌张了:“林同知的意思是要弃车保帅了?” 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在林任远眼里,当然是六皇子的秘密重要一点。 顾承宇烦躁的很,很想摔东西打人,但是他到底忍住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这当口,云彩小心翼翼的凑进来:“五爷,姑娘,那边府里派人来了。” 两人听说是定远侯府来人,都吓得站起身来,第一反应就是定远侯反应过来,来找她们算账来了。 “哥哥!”顾烟见顾承宇双手握拳,很紧张的样子,慌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道:“没有那么快的!祖父就算是怀疑,这个时候没有证据,也才过了一天,他什么也查不出来的!这回肯定是有别的事,我们先沉住气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说!” 顾承宇听了顾烟的话,好容易才平复了心情,僵着身体迎进了林成,有些僵硬的问他:“什么事?” 林成倒还是如同以前那般笑嘻嘻的,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一点儿没有来兴师问罪的样子:“好事,好事啊!五少爷,十一姑娘,咱们九姑娘的婚旨下来了!” =============================================================== 也有点晚啦,大家早点睡觉哦,晚安。XBaoShu.com 五十一 醉了 顾烟一时没有站住,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椅子上才算勉强站稳了。 这么快......这么快啊。 应该是这回顾满遇袭的事情,让皇后跟皇帝觉得这件事情迫在眉睫,需要快点定下来才好,所以把婚旨提前下了的吧。 虽然说热孝已经过了,已经过了十四个月,但是当初明明是说还要过些日子才有婚旨下来的,现在婚旨却提前了。 林成对顾烟的心不在焉跟表情恍然不觉,在他眼里,这就是个值得大家乐呵呵的开心的事儿,他赶来报信也是讨个喜的。 只是他似乎忘记了,这两个人可是以嫡母不慈的名头分家的,虽然最后她们表面上都跟王氏何解了,但是到底来说还是有了裂痕的,本来嫡母跟庶子庶女就是冤家,现在都分家出去了,连面上的情都不用做了,自然就更加生疏了。 顾承宇收起脸上狰狞的神色,努力做出一副自然大方的样子来,勉强笑道:“对啊,这可真是,真是极好的事。” 果真不是为了陆翰轩的那件事来的,顾承宇虽然做下了这件事,但是也是因为前面有替罪羊的情况下,现在替罪羊死了,情况又这么复杂,这一点让他恐慌又疲惫的很。 “那现在,家里的意思是要咱们回去吧?”顾承宇见妹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忙出口找些话来说,又道:“家里现在一定很热闹的。” 林成倒是没有注意顾烟的神色,一是姑娘本就不是他该看的,二是他也只顾着跟顾承宇说了,现在听见顾承宇问,忙笑着回答他:“正是,今晚家里就要摆家宴了。上回家宴五少爷您也没回来,这回可不能再缺席了!” 这话说到后来还有几分玩笑的意味,可见林成的心情确实很好。 顾承宇慌忙应道:“当然当然。九妹的大喜事,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一定得到场了。林管事先回去,随后我们收拾收拾就过去的。” 一边又示意小厮递上厚厚的红包。 林成混到这个份上了,一般的红包当然是不看在眼里的,但是他还是每次都特别喜欢来五爷这里办事,为什么?因为人家给的就不是一般的红包啊,往往厚的比太太老爷们给的还多呢,这一次也不例外,林成掂量了掂量分量,开心的不行。笑盈盈的告退了。 等林成前脚出了门,后脚顾烟就把林成带来的那些礼品摔的狼藉遍地:“还是成了!还是成了!” 她心里的郁闷还有难过简直都不能用语言形容出来,真是叫人太难过了。做了这么多的努力跟打算的,但是每次到最后都跟玩儿似地,除了忐忑跟担心什么都没有得到,她越想越气,等在想起谢庭来,不免变得更加伤心。 不该是顾满的,这些都不该是顾满的。明明她才是该拥有这一切的人,明明从小时候开始,受所有人喜欢的,被父亲喜欢珍爱的都是自己。 她撑着椅子疲累的坐下来。掩着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承宇自己这一趟下来也被折腾的筋疲力尽,没有力气去哄她了,记挂着才刚林成来的事,忙出门去安排晚上回家带的礼物之类的事宜了。 顾烟慢慢的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半响没有动静。 云彩上前去扶,却被她大力推开了。 “都别碰我!”她惊叫起来,再也没有了以往的云淡风轻之色。 云彩跟入画吓了一跳。知道这个时候去请马姨娘也丝毫用处都没有-----顾烟心里,其实是很看不上马姨娘的。 叫马姨娘来安慰显然是没有用的,还不如去请五爷,但是现在顾承宇瞧着状态却也不是很好......云彩跟入画都是很怕顾承宇的,一时不知道到底怎么办才好。 顾烟却又自己奇迹般的好起来了,前后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才半刻钟,这变脸的速度之快连她身边贴身服侍的云彩跟入画也都反应不过来。 但是因为跟在顾烟身边久了,她们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就是自己的主子是个最聪明不过的人,既然她能想通就是最好了,她们欢喜的迎上去。 “去赵王府。”顾烟站起身,扫了两个丫头一眼,见她们都愣在原地,就咳嗽了两声:“赵王妃不是说过我随时都可以去赵王府做客么?我现在觉得时候到了,想去陪赵王妃下局棋,不行?” 入画跟云彩当然没有资格说不行,忙摇头说不敢,服侍顾烟换了衣裳,陪着她往赵王府去。 食神居外面人来人往热闹的很,但是屋里的气氛却莫名的有些冷场。 或许是看着欧阳灿的脸色,大家就都有些明白,就算是陈嘉言跟谢锦玉二人不是插科打诨,但是气氛却也一直活跃不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无论她们说什么,欧阳灿都没有反应。 当初顾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王氏跟欧阳夫人定了口头亲事,到后来却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退了这门亲,自然面对欧阳灿的时候有些尴尬。 别人不开口,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便微垂着头看白玉碗里盛着的碧绿色的茶,看着茶叶沫在水里浮浮沉沉。 “听说......”欧阳灿终于还是开口了,鼓起勇气看着顾满:“听说顾九姑娘与世子的婚事定下了,我......我还没跟你说声恭喜呢。” 对啊,还没有说一声恭喜呢。 欧阳灿紧紧攥着拳头,努力了许久才算说出这句话,然后又充满希望的看着顾满。 真是很希望很希望顾满可以表现出一点不喜欢的样子,只要她说一声不喜欢,只要她表露出一点这样的意思....... 他又在心里哂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就算是她不愿意又怎么样呢?这是皇命呢,皇帝钦赐的婚姻,难道还能由自己决定吗? 再说,若是不喜欢不愿意的话,她又怎么会跟谢庭单独在这里。 他觉得胸口像是被人锤了一拳,很疼。 当众被人提到亲事,古代的女子都该表示表示娇羞的,顾满也沉默了一会儿,才低着头道:“多谢。” 谢锦玉看出气氛的不对劲来,伸手去拧陈嘉言:“好端端的你带着欧阳来做什么?虽然我是他的表妹,但是景行哥哥跟阿满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我们四个人聚在一起自然无话不说,他对阿满跟景行来说到底算是外人啊,这样大家都不开心。” 陈嘉言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肉疼,忙伸手抓住了妻子乱动的手,低声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中间还有别的官司呢。要是不带这个小子来,这个小子迟早也会被自己给折磨死的。” 谢锦玉闻言便忍不住打量了欧阳灿跟顾满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难怪气氛这么奇怪啊,这两个人还有别的关系? 看来是自己这个表妹当的太不称职了,否则的话为什么都没有发现过这一茬。 想了想,她的眼睛又忍不住瞪得老大老大,哦天,她似乎曾经听欧阳珊提过一句的,姨母都曾经亲自去定远侯府提过顾满跟欧阳灿的亲事吧! 难怪这两个人这么尴尬,难怪从一开始欧阳灿就摆出了一张死人脸。 她恨恨的又在陈嘉言身上拧了一把,低声抱怨道:“你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把这几个人聚在一起,你恶心谁呢你?” 陈嘉言觉得自己肉更疼了,谢锦玉都不知道换个地方再拧的啊,疼死了,他龇牙咧嘴的做出痛苦的样子来,委屈的道:“我也是好意嘛,这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话说开了就好了。不说开的话,一直这样子,那你两个哥哥不是都要成仇人了啊?” 谢锦玉想了想,觉得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两家都是亲戚,以后总有见不完的面,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吧? 何况欧阳灿现在是年纪小,碰上喜欢的人了难免会放不开,要是说不开,他对这份感情难免会更加执着,更加走不出来。 为了以后好,这几个人呆在一起慢慢习惯,慢慢接受现实也是好事。 顾满说完那句多谢,场上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欧阳灿的头低的更低了,脸色也更加难看。 这下真的连猜都不用猜了,也根本不用再抱什么幻想。 是啊,顾成峰都说过的,他的九姐绝对不是吃回头草的人。 从欧阳夫人去跟王氏说放弃的那一瞬间起,他就没有希望了。 欧阳灿觉得心里的石头更沉了,压得他似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几乎忍不住想夺门而逃了,逃离这个尴尬又丢脸的场景。 谢庭终于做出了动作,他伸手拉开旁边的柜子门,抬出一坛子酒来放在桌上,哈哈笑着拍了拍欧阳灿的肩膀:“我们几个好久都没有在一起喝酒了,不如再喝一次怎么样?” 是啊,以前的他们是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的。 很久没有一起肆无忌惮的喝个痛快了,欧阳灿憋了一肚子的郁闷跟忿忿在此刻全部倾泻而出,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顾满,抿了抿唇,拿起坛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酒。XBaoShu.com 五十二 进宫 他捧着酒碗一脸坚定的看着谢庭,嘶哑着声音红着眼睛道:“我先干为敬!” 都不说为什么要喝酒,也不说个理由跟怎么喝。 谢锦玉有些无奈的瞥他一眼,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裳。 “没事!”欧阳灿说着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谢庭,将自己的酒碗朝下给他看:“我喝完了,该你了。” 谢庭知道欧阳灿对顾满是有喜欢的意思在,以前他就经常表现出对顾满的不同来,但是他并不知道欧阳家曾经跟王氏商量过欧阳灿跟顾满的婚事的。 他看着欧阳灿这个样子,还以为欧阳灿纯粹是觉得心爱的人有了归属之后的难过跟伤心,便极大方的也倒了一大碗酒,当着欧阳灿的面悉数喝完了。 欧阳灿不敢跟谢庭提起他跟顾满才差点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夫妻这一点,怕谢庭会多心,见谢庭喝完了酒,就闷声不响的往外走。 他什么话都不说,喝完了酒就不管不顾的往外走,倒是把几个人都弄的有些茫然。 还是谢锦玉先反应过来,推了推陈嘉言:“还不快去追!他今日怪怪的,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完了!” 说完就叹了一口气,看着顾满的眼神不自觉的变了变。 从小谢锦玉的哥哥就与谢庭的关系格外的好,甚至比跟亲弟弟谢允的关系都好,谢锦玉因为哥哥的影响,又因为周王向来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周王妃也一直都对谢庭没有任何偏见,因此与谢庭的关系也很不错。 现在两个哥哥真的碰到了一起,而且还是因为同一个女孩子才变成这样,她心里的滋味真是五味俱全。 她还一直以为按照谢庭那个雷打都恐怕不会动一步的性子,大概要孤单一辈子了呢,好不容易听说皇后亲自给他定下了人选。是顾家的九姑娘,她还高兴了一阵。 周王妃跟王氏是手帕交,她跟顾满也接触过一阵,深觉是个漂亮也很好的姑娘,以为他们俩一定会很适合的。 谁知道原来欧阳灿也喜欢顾满啊。 谢庭虽然很可怜也很让人心疼,但是毕竟欧阳灿也是她货真价实的表哥啊,她有些头疼的抚额。 “庭哥哥,你去帮我跟老安说一声,待会儿我想吃一道水煮鸭舌。”她想了想,终于决定还是先打发走谢庭。跟顾满单独好好谈谈。 谢庭并不清楚女人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但是闻言还是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顾满。 顾满微笑着冲他点头,他才站起身去了。 “庭哥哥看起来很喜欢你。”等谢庭出去了,谢锦玉回头看了一眼谢庭的背影,然后再转头看着顾满,叹气道:“你呢?如果不是皇祖父跟皇祖母赐婚,你会答应吗?” 顾满想起那一次在定远侯府,她站在树下看着欧阳灿从亭子那边绕出来,脸上的笑容绚烂的有些吓人。 那时候她的处境还很艰难。那时候顾博齐还总是找她母亲麻烦,她母亲还是很软弱。她总觉得做什么事情都力不从心。 她想起在后院他挺身挡在她身前,拦住了那条有剧毒的蛇,想起在悬崖上他的拔刀相助。跟毫不犹豫的抓住刘婆子等人让欧阳宣送去应天府....... 这些问题顾满自己就已经想过了很多很多遍。 不喜欢吗? 谁年少的时候会没有一点英雄情结,谁能真的对着一个毫无保留对你好,拉你出泥潭的人毫无感觉? 顾满立在窗前,身体站的笔直。像是一把冰凉的刀刃。 “如果。”顾满手扶上窗子,似有若无的轻叹一声:“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如果?” 就算她重新活了一次,也没有办法让那么多的如果变成果然。 是啊。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这个如果,所以做任何猜测都是不负责任的挑拨。 谢锦玉觉得有些替欧阳灿难过,但是不知道为何又觉得为谢庭开心,顾满看来不是一个一心二用的人。 这样也好,总算,谢庭跟顾满都会过的很好。 顾满还没等到谢庭回来,先等到了本该在府里的沛音,沛音匆忙进来,道:“姑娘姑娘,府里来了天使宣旨,替您跟世子赐婚了!” 有父母在,接婚旨也不是非要主人公在场不可,顾满微微一怔便回过神来。 然后她忽然觉得心里莫名的安稳下来,那种一直踩在虚空上的飘渺感觉瞬间消失了,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以后该怎么走,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活着。 人有了目的,有了盼头,活下去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她绽出一个微笑:“哦,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谢锦玉隔着她看向刚被陈嘉言拖回来的欧阳灿,似乎看见从顾满的微笑里飞出许多许多的刀子,把欧阳灿的心扎的面目全非。 欧阳灿从一开始进来到现在重新回来,一直没有抬头看顾满一眼,即使是偶尔眼角扫到了,也会立即转头。 可是在顾满说出那句是好事啊的话来的时候,他忽然 觉得一切都可以释然了。 他本来就是不死心,非得来碰碰运气,非得来为自己的执着还有可笑的爱恋寻一个结果,现在这个结果有了,其他的,也就没有这么重要了。 他逆光站着,深深的朝顾满弯腰施礼:“恭喜。” 沛音又抢上去冲顾满说道:“姑娘,还有事呢!天使说是要宣您跟太太进宫去!您快跟我回去吧!” 顾满于是也裣衽施礼,擦着欧阳灿出门,几不可闻的点头:“多谢。” 恭喜,多谢。 他们重复这一个过程,仿佛做不成恋人,连朋友也不能再是了。 谢锦玉看的有些难过,等顾满行礼道别出去了之后就迎上去推了欧阳灿一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了?这不像你,反倒是像庭哥哥了,难道你们俩互相换了个样子不成?” 欧阳灿后退一步,有些麻木的站着,没有说话。 他想说些别的,说些祝福的话,可是他实在说不出来。 连这干巴巴的多谢两个字,也用了他不少力气。 他垂下头似乎很难过的退了一步,有气无力的冲谢锦玉告别:“我先回去了,母亲大概在寻我了。” “哥哥!”谢锦玉追出去到门口,等真正见欧阳灿转头看过来了,却又觉得无话可说了,就讷讷的安慰道:“哥哥,会有更好的姑娘的......” 是啊,总会有比她更好的姑娘。 “可是不会有第二个顾满了。” 他大踏步出门去,丢下目瞪口呆的谢锦玉。 可是,也没见她们怎么好,怎么就会到了这个地步,怎么欧阳灿就会这么念念不忘了呢?这个表哥向来是很大方豁达的,也很看得开的啊。 陈嘉言沉默着拉起她的手,似乎是在给她解释:“在你还没有回京的时候,欧阳就因为我这位未来弟妹跟他哥哥打过一场了。这家伙的性格以前看起来真是乐天的很,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欧阳灿回了家就一声不吭的回房去躺着,除了躺着什么都不肯做。 欧阳夫人见儿子出去的时候郁郁寡欢,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急的不行,忙着叫人给他煮参汤进补-----仿佛就是这一阵子的事,欧阳灿真的沧桑疲惫的不行。 欧阳灿却连门都干脆关了起来,谁也不肯放进去。 欧阳夫人更加难过,想来想去,能让儿子这样失魂落魄的事,除了那位可以让欧阳灿跟欧阳宣大打出手的顾满怕是也没有其他人了。 想到这一点她就更加难过,无力的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若是当初再问问灿儿的意见就好了。 若是当初再快一步把事情定下来,不是只口头上下个约定就好了。 若是当初不那么怕事,不那么急着就撇清关系...... 可是都没有用了,毕竟没有若是。 欧阳珊欢天喜地的跑进来挽住欧阳夫人的胳膊,笑:“母亲母亲,您快起来。我们一同出去玩吧!” “不去了。”欧阳夫人神色恹恹的侧卧在榻上,眉宇间颇见烦躁之意。 欧阳珊见母亲不高兴,还有些不解,咦了一声抱怨道:“为什么不去嘛?前天放烟花,是佛诞,哥哥不去,咱们就没去成。今日好容易哥哥肯去了,母亲您倒是又不去了。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欧阳夫人愣愣的回过头来看着她,疑惑道:“谁去?哪个哥哥?” 欧阳宣向来事情繁多,哪里有功夫陪着她们出去玩啊,欧阳珊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回道:“当然是二哥哥啊,二哥哥说要出去玩,要去别庄呢,现在是冬天,可以去别庄砸冰,可以去捕兔子呢。” 欧阳夫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再三确认了自己没听错,刚刚还萎靡不振的样子瞬间变得容光焕发了,她忙着驱赶李果:“快快快!快去准备准备,我们这就出门,这就去别庄住一段日子。” 欧阳别庄里有温泉,最适合过冬休养了。 好容易儿子终于答应出门了,这对于欧阳夫人来说简直就是天降喜事。 会好的吧,儿子终于要开始振作起来了,欧阳夫人愣愣的笑出声来,拉着欧阳珊忙着准备出门的事。XBaoShu.com 五十三 小定 王氏先带着顾满去顾老太太那里请安,然后才准备去宫里的事。 顾老太太不耐烦见她们,甚至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但是好歹这也是大喜事,而且旨意也是老侯爷还有她亲自接下的,她再怎么横,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能对顾满跟王氏进宫的事表现的不闻不问。 这样别人难免会以为她是对皇帝跟皇后的决定不满。 可是只要一看见顾满,她就会想起自己的外孙,想起阿筠在几千里之外泪水盈盈的眼睛。这是她女儿唯一的期盼了啊,从今以后,她的阿筠,连个盼头也没有了。 她闭上眼,尽力忍住对顾满的嫌恶,冷冷的道:“进了宫就老实些,你害死了你表哥,就别害我们了才好。要知道,你还有个亲弟弟呢。” 旁边的范氏跟顾清都没想到顾老太太会刻薄到这个地步,她们原以为她们受到的刁难已经算是特别的厉害了,谁知道顾老太太以前对待她们母女的那些难听话,竟然都是些小儿科罢了,真正能杀人的这些话,都在这后头等着呢。 双胞胎手足无措的离开顾老太太的坐榻站起身来,低垂着头走到一旁站着。 房里的气氛明显的僵了。 王氏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来,几番犹豫终究还是开口:“老太太这话说的有些诛心了......” 顾老太太瞬间找到了爆发的点,立刻伸手抄起手炉就往王氏脚边摔下去,通红的碳滚落出来,将厚厚的丝绒地毯烧的滋滋作响,房间里立刻升起一阵烧焦味。 顾满反应很快,伸手将王氏给拉开了,那手炉滚动了几下,最后滚在了刚进门的三太太秦氏脚底下。 秦氏刚进来。还没有摸清楚发生了什么,忙笑吟吟的招呼汀香:“哟,这是怎么啦?怎么打翻了老太太的手炉?” 这个手炉还是如今内造的第一批精致物什,她当家的时候刚从内务府里领的超品诰命的节礼呢。是以她印象深刻。 汀香此刻忙朝她摆手摇头,示意老太太现在的心情不大好。 顾老太太随后就暴怒的开口,也不知道她这些火气憋得多久了,也是,最近顾满根本就不来她这里晃荡,又因为顾老侯爷的话,府里上下对顾满这般做法也没有什么异议。使得想要找顾满麻烦的顾老太太一直憋着一口气没法儿发出来。 现在好容易等到顾满来了,但是却是人家要登高枝去了,而且还是个世子妃了。 反而当初求着自己为儿子娶顾满的女儿顾筠如今已经流放到了辽东那偏远的鸟不拉屎的地方,外孙也死了。 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她阴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女儿,恶狠狠的道:“我说错了吗?诛心?!你好意思跟我这个老太婆说诛心?!她看着我的外孙死的时候都不肯拉一把,你怎么不说那时候她是在伤我的心呢!” 她对于陆翰轩的死,始终耿耿于怀,始终不肯承认这是陆翰轩自作自受。 范氏有些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提醒顾老太太:“老太太,这件事儿也怪不得阿满。不是说当时还有世子爷在么,世子爷也是认得......”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老太太抄起了美人锤敲了一把。顿时疼的半边肩膀都酥麻了。 顾清默不作声的上前将母亲拉开,冷冷的笑了一声,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三太太真是焦头烂额,婆母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她忙上前打圆场:“老太太,好了,二嫂跟九丫头还要进宫去呢。时候不早了。” 一边亲和的拉着顾满的手交代:“好啦,快去吧,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可不许生气。” 言外之意,就是别把顾老太太的话太当回事。 顾满并未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来,这与当初尖牙俐齿的顾满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了,三太太觉得有些诧异。 顾满微笑着应了是,恭恭敬敬的又去朝顾老太太施礼:“孙女儿先去了,祖母保重身体。等孙女儿回来了,再来跟您请安。” “请什么安?!”顾老太太撩开帷幔冷冷的盯着她:“你就是个灾星,谁沾上你都要倒霉!你还是趁早离了我这里,也别再来了,我可能还能多活几年。”她憋了又憋,才总算艰难的把那后半句“你也就只能配个扫把星世子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给吞回了肚子里。 王氏真是已经忍无可忍,越过顾满跟三太太上前一步,冷笑着说道:“母亲这话真是叫儿媳长见识了,合着按母亲的说法,是我们阿满逼着陆翰轩那厮绑架她的?是世子他求着陆翰轩拿刀砍人的?母亲说的话好没道理!”她说着,毫不退缩的看着顾老太太,嗤笑道:“依我看来,沾上那陆翰轩的才是没事也要惹得一身骚,他死了真是死的正好!” 王氏从来没有这么恶毒过,也没有说过这么狠的话。 顾老太太并屋子里的一群人全部惊呆了,不敢置信这个就是那个就算再大的气也从来不口出恶言的王氏。 顾老太太被她的话呛得猛烈的咳嗽起来,指着她大骂不孝。 王氏却忽然又哭了,眼圈红红的:“母亲,您不说您说的话太恶毒,居然还来说儿媳我不孝?我从未见过谁家长辈这样恶毒的诅咒一个孩子的,何况阿满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母亲若是实在容不下我们娘几个,我们等进宫出来了就走,绝不再踏这顾家的门也就是了!” “胡闹!”老侯爷闻声赶进来,怒道:“说的什么话?!这也是能胡说的么?!”一边又瞪着顾老太太:“你越老越不懂事了!” 王氏向来很尊重这个公爹,忙退后了几步站定,不再说话了。 顾满立在一旁,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顾老侯爷忽然觉得有些不忍,放缓了语气冲她道:“这件事不怪你,祖母怪罪你太没有道理。你受委屈了。” 这是家里第一个除了母亲之外站在她身边替她说话的长辈,顾满漂亮的眼睛忍不住蓄了一汪泪,亮晶晶的。 真是一副极好极好的皮囊啊,范氏忍不住叹,难怪人家可以令皇后这样喜欢,一锤定音就成了赵王世子妃,这样漂亮的脸蛋,放在哪个男人身边就是令那个男人欣喜的吧。 “好了!”顾老侯爷拍了拍顾满的头,冲王氏道:“快带阿满进宫去吧,天使等你们许久了,时间太长了就是不敬了。” 王氏牵着顾满坐上马车,一路行到内城才换了轻便的小轿,颠簸了许久才穿过御花园到了皇后的翊坤宫门口。 她们居然是直接乘着轿子到了翊坤宫门口,王氏拉着顾满有些愣怔。 本来按照道理来说,她们进了皇宫之后就该徒步了的。 这是不是说明,皇后对顾满的婚事是极其的重视的呢? 是黄滢亲自出来迎她们进去,相比之前的第一次见,黄滢这一次明显对待顾满比对待以前恭敬亲热许多。 这个度掌握的极好,既让人感觉到了她的热情,却又不觉得她谄媚,真是个妙人。 顾满低着头跟着她进去,也不敢看上首坐着的皇后,恭敬的随着王氏做足了礼数,这才听见皇后叫起。 顾满很漂亮,就算脸上还挂着遇袭之后的淤青,但是这一点儿都不损她的美貌,她就算是低垂着头,那尖翘的小下巴也格外的喜人。 皇后看的赏心悦目,便笑着冲王氏道:“本宫一直想要个女孩儿,就要长成这样的,带出去就叫那些内外命妇求着本宫要替她们儿子求娶。” 王氏听的忍不住想笑,但是想着这场面严肃,面对的又是皇后,又竭力忍住了,拘谨的应声是,又觉得干巴巴的未免太失礼了,忙又道:“臣妇也觉得女儿贴心。” 皇后笑了一声,又冲王氏比划:“当年你母亲带着你进宫来,本宫见过你。那时你还没这孩子高,小小的一团儿,长得跟个白玉丸子似地,可爱的很。” 这一下王氏也忍不住笑了,羞赧的道:“皇后原来还记得臣妇,只是那时候臣妇太小,都忘记了。” 真是不怎么会说话,皇后却笑的更加开怀了,连连道是。 又吩咐黄滢递过一本册子来给王氏过目,道:“你来瞧瞧这个。” 王氏打开才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瞠目结舌的看着皇后,结结巴巴的道:“这.....这......这是?” “皇孙嫁娶都要定例。本宫与皇上商量过了,景行既然是一身两爵,这娶妻的定例就按照亲王的来。你手里拿着的,便是过几日下小定的礼单。” 王氏顿时觉得手里的东西变得沉甸甸的,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哪里有人当着女儿的面商量小定给的东西的? 而且这也太显眼了,刚刚才打开看了一眼,就看见十七对南海珍珠,这个可是极稀有的东西呢,其他的,也当真都是按照亲王的例子来的。 这样看来,哪个不长眼的曾经过赵王世子不受宠的? =============================================================== 今天也不算特别晚,哈哈,争取之后更早一点。大家晚安啦,早点休息哦。对了,差点忘记多谢飞翔的小糖的粉红票啦,多谢多谢,非常多谢。XBaoShu.com 五十四 准备 皇后看着一脸呆滞状态,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王氏,淡淡的笑:“这些都是景行他该得的。而他该有的,一样也不会少。” 这话里的意味已经无比的明显。 看来顾成峰说的没有错,皇后对待谢庭简直偏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是真的觉得一辈子的辛苦都白费了,所以就算是找到一个心灵寄托也愿意付出全部吗? 人要是没有了希望,活着也是很痛苦的事情吧?皇后苦了这么多年,终究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一个莫须有的,轮回转世的谢庭身上? 这真是太荒谬了,顾满抬头看见皇后已然有了皱纹也仍旧保养得当的脸,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里的感觉。 她有些可怜这个一心为了丈夫、娘家卑微不得势、后来熬出头了好容易有个儿子又夭折了的皇后了。 可是皇后分明是不需要她可怜的,她淡淡的瞧着顾满:“本宫一直说你是个好的,希望你真的是个好的。” 王氏对于华皇后这样为一个孙子着想着实吃惊,但是眼看着皇后已经用实际行动来说明了对这个孙子的爱护了,而且现在女儿也已经跟谢庭绑在了一条船上,荣辱与共,她自然是觉得皇后这样的态度对于她们反而还是件好处。 毕竟,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华皇后算是第一人。 那份厚厚的礼单王氏掂着只觉得沉甸甸的,便笑着将礼单又给回了一直立在一旁的宫女手里。 皇后不甚在意的扫了一眼,又冲黄滢点了点头,黄滢便交代了一声,小宫女引进了两个穿着得体,圆脸的老嬷嬷来。 王氏先是莫名,而后便明白过来,这便是宫里派下来给顾满的教引嬷嬷了。 果然。皇后开口道:“这两个是我这里的老人儿了,日后当了世子妃,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天家的颜面。你们家里已经出了一个世子妃,自然明白这一点。这两个人,日后就跟着阿满吧。” 顾满连忙谢恩,她自然是知道的,之前陈王世子谢陵定下了顾昭之后,宫里便派了教引嬷嬷下来,只是那两个教引嬷嬷是陈王生母德妃指派的。 而自己这两个,却是皇后亲自给的。而且话里还言明了,已经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儿了,可见重视。 最诡异的是,谢庭成亲,这所有的一切虽然都是按照规矩来的,但是其中本该有表示的赵王跟赵王妃却都跟聋了瞎了一般,亲事上居然半点也插不了手。 还不知道自己那个未来的便宜婆婆会不会气疯呢。 赵王妃的确是气疯了,自从接到了这份礼单之后她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凭什么啊?!”赵王妃反复的嚷嚷这句话,觉得自己的心痛的不行:“他比阿远多一个脑袋还是怎么的?这人头数加起来算的啊?” 邱嬷嬷也觉得皇帝跟皇后这样实在是偏心的有些过分了。 凭什么其他皇子皇孙都到了这个年纪了还什么封赠都没有。但是谢庭不仅有了,而且还得按照亲王的定例来娶亲啊?! 可是面上她还是只能先安抚自家主子:“王妃,现在皇孙们都大了,这封赠迟早是要下来的。咱们二爷也绝对不会差的。至于世子。估计是皇上与皇后觉得他.....” 她说不下去了。 事实上有什么好说的呢,皇上跟皇后的偏心都摆在那里呢。 赵王妃气愤的快疯了,抓紧了自己的帕子搅成了一团,硬是扣出了几个洞来。 两个老不死的。就你们能耐,就你们偏心! 她颤抖着声音指挥邱嬷嬷:“去,去把紫薇园收拾出来给世子跟将来的世子妃做新房......”一边说着。心里疼的简直就在滴血。 这紫薇园本来是要为谢远留着的,地方多好啊,里面的紫薇花开的漂亮的简直不像是在凡间,更别提还四面环水,一到夏天就凉爽的沁人心脾。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谢庭是名正言顺的世子,而且皇后都已经只差开口提醒她藏花坞那个地方不是人住的了。 她最近本来就一直在扮演着慈和的嫡母的角色,哪里能说出个不字来。 给就给吧,反正赵王府地方占得大,除了紫薇园,还有其他好地方。赵王妃忍住心头的疼痛,似是不经意的绕开了话题:“我听说,世子身边一直只有两个丫头在伺候?” 邱嬷嬷见王妃自己不说这个了,自然也乐的跟着她后头,忙躬身弯腰答道:“是,就两个丫头。一个叫秋夕,一个叫月影的。也没个大小。” “这怎么行?”赵王妃皱眉头说道:“他是堂堂世子,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也太不像话了。我既然是他的母亲,这些自然要替他考虑周到,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贵族男子娶亲之前往往都已经先有好几个通房了,至于谢庭为什么没有,难道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吗?没娘的孩子就是这样的。 赵王妃虽然最近对他无微不至,但是却也没有细致到这个地步。 何况她也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 邱嬷嬷连忙请罪:“是老奴疏忽了,不过反正钦天监择的吉日是在后年十二月,这些尽可来得及的,王妃可以慢慢挑着。” 不行,慢慢挑怎么行,得快着些挑才是了。 没想到谁都不管的野孩子也能混成这个样子,看来是自己当初忽略的太过了。 赵王妃恨恨的盯了邱嬷嬷一眼,微眯着眼睛靠在引枕上,道:“给我把伺候世子的那两个丫头叫过来。” 邱嬷嬷一个激灵,急忙赶着碧荷去把秋夕跟月影叫来。 秋夕跟月影是当年赵王妃去封地的时候顺手给谢庭挑的,本来就是底下的小丫头,一开始连个名字都没有,后来还是田婶觉得没名字不方便,随便给她们用了两个已经放出府去的丫头的名字。 赵王妃现在猛地打眼一看,倒是忽然发现这两个丫头意外的长得都很不错。 虽然决计是比不上那个顾九的,但是也清俊可人各有各的好处。 加上也算是共患难过了的吧?赵王妃满意的微笑起来,瞧着跪在地上露出恐惧神色的两个丫头,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们几岁了?伺候世子可上心?” 秋夕跟月影向来都知道王妃跟自家世子是不对付的,她们跟在谢庭后头吃到的一直都是冷眼跟冷待,虽然谢庭从来没有对她们不好过,但是毕竟人都是喜欢往高处走的。 看看王妃身边的伺候的丫头们通身的打扮跟穿戴,再看看她们自己的,看看这里热热闹闹的,再看看自己那边的藏花坞冷冷清清的。 她们对视了一眼,犹犹豫豫的磕下头去,答道:“十四(十五)了。” 哦,年纪倒是差不多呢。 赵王妃笑的更加满意了,回过头去看了碧荷一眼。 碧荷会意,进里屋去捧出一个小匣子来,这历来都是赵王妃赏赐人的东西。 赵王妃瞧了一眼,捡出两根金簪,两个镶着小珍珠的金手镯来,随手吩咐碧荷:“这是赏给她们两个的。” 秋夕跟月影既惊又喜,慌慌张张的给赵王妃磕头。 赵王妃才不在意她们究竟磕不磕头,挥挥手叫停了,笑道:“你们都是世子身边得宠的老人儿了,这些奖赏算得什么?先拿去玩儿着罢了。” 停了一回,又道:“好了,叫你们来也没什么,只是这未来世子妃也快进门了,你们可得好好伺候着世子,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秋夕跟月影千恩万谢的磕头,随着邱嬷嬷退出门去。 “你们可是王妃亲自挑选放在世子爷身边的丫头。”邱嬷嬷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过几日世子那边还得进新人,你们可得盯紧些,好好调教才是。” 秋夕跟月影更加惶恐,被赵王妃跟邱嬷嬷这些话弄的完全糊涂了。 真是蠢笨死了,难怪当初是跟在谢庭身边呢,邱嬷嬷眼里闪过不屑,却仍旧强耐着性子跟她们再说了几句:“你们两个可是跟咱们府里签了死契的,到了年纪也就都该配出去,日后命好些,配了得力的小厮们,那也就是个厨房上的管事娘子,要是命不好些,那可就得跟浣衣房的那些人一样,天天给主子洗衣裳擦地板去了。还不快趁着这段日子,用心用力的伺候着世子,好给将来谋一份好前程?” 她说的好前程,当然就是配个得力的小厮,去厨房上帮忙,或者当个管事娘子了。 秋夕跟月影想到厨房上膀大腰圆,毫无形象的婆子跟田婶那深深的皱纹还有佝偻着的背,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 邱嬷嬷斜睨了她们一眼,她说的好好伺候就只是单纯的好好伺候,这些丫头们想的是什么,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新世子妃也快进门了,接下来肯定还得忙着准备很多事,可不能耽误,她蹬蹬蹬的进屋去了,留下秋夕跟月影一脸迷茫跟愁闷。 “姐姐......”月影凑上前一步拉着秋夕:“世子是不是会不喜欢咱们到这里来啊?”XBaoShu.com 五十五 除服 谢庭跟现在的赵王妃的关系究竟是个什么样,外面的人不清楚,难道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丫头还会不知道吗? “回去之后,把今日王妃赐给咱们的东西还有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世子!”秋夕当机立断的下了决定,看着身后大大的院落,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月影觉得有些不舍得,忍不住有些犹豫难过的拉住了秋夕,瑟缩了一下问道:“可是......可是我不想去做厨娘,她们就算再有银子使又怎么样,整天脏兮兮的,一天到晚不是吃酒就是赌钱。”过的一点儿也不光鲜。 从小就一直服侍一个不受宠的世子的丫头是很难做的,往往看见个光鲜亮丽的大丫头就能羡慕的双眼放光。 秋夕伸手一指头戳在月影头上,边拉着她往外走,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傻啊?”但是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立即又转换了话题:“咱们到底是世子的人啊。” 嗯,表功跟一直对世子一心一意的人,只需要一个就够了,有个有二心的人衬托自己,不是也挺好的吗? 月影嘟着嘴巴踢石头:“可是世子对咱们也没有多好,我瞧着他对咱们跟对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秋夕看了月影一眼,叹口气道:“随你自己怎么样吧,反正我是不要这些东西的。” 月影挣扎着看了手里金灿灿的手镯跟簪子,到底是舍不得扔开。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平常只有那种一等大丫头才有的。 赵王妃果然说到做到,没过几日就把谢庭叫过去挑丫头,说是紫薇园地方太大,而且谢庭身边伺候的人也着实少的太可怜了,还是得多要几个人伺候才好。 按照定例,谢庭身边的大丫头起码也要四个。还得二等丫头三等丫头个三四个,再加上洒扫丫头,怎么也要挑上七八个人。 “我也不知道哪些好,这些都是田婶找来的。”赵王妃垂下睫毛喝了一口茶,微笑道:“你自己挑几个可心的,剩下的便都分去你弟弟跟你妹妹那里罢。” 赵王妃对待谢庭的态度越好,皇后对待赵王妃的态度也会越好,赵王妃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谢庭脸色看,而且是加倍关心他了。 想起前些日子秋夕跪在地上跟他表述心迹的那些话,谢庭便看也不去看那些丫头。笑笑道:“这些都很不错,不必挑了,照王妃的意思来就好,叫王妃费心了。” 赵王妃就笑的更加开心,点点头又嗔道:“照我的意思来怎么行,又不是来服侍我的。你挑自己可心的伺候才是真的。” 二人又说了几句,郑氏看着谢庭出去了,才让邱嬷嬷将早就已经挑好的人全部送去紫薇园。邱嬷嬷上前来小声禀报:“王妃,那边那个丫头又过来了。” 那个叫月影的丫头。赵王妃挥挥手叫邱嬷嬷引进来,自己懒懒的拨弄手炉里的灰,眼睛也不抬的说道:“世子那边有什么事吗?” 月影咬了咬唇,紧张的摇了摇头。 她不想跟秋夕一样那么笨。把希望寄托在世子身上。世子对待她们两个也没有一丝信任倚重的意思,她们的年纪又都快到了,到时候放了出去,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而她不想过这种日子。 “没事?”赵王妃似乎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瞧了她一眼。皱眉道:“既然没事,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不用伺候世子吗?” 月影膝行几步跪在地上朝赵王妃磕头。情真意切的表明心迹:“奴婢,奴婢愿意为王妃效力。” “之前的那个丫头呢?”赵王妃想了想问道。 月影眼睛一亮,立刻趁机道:“她是个死脑筋,将上次来王妃这里的事都跟世子他说了,还将王妃您送的东西也都给世子看了呢。不过世子叫她与我都收了。” 嗯,看来那一个的野心比这一个还大些。 太好了,赵王妃的笑更加柔和了,轻声道:“你本就是我挑给世子的,自然也是要为我效力的。我心疼世子,以后他房里的事不论大小......” 月影立即接口:“奴婢一定都留心着给王妃您打探!” 今年的新年大家都过的很不错,新年过后六皇子就正式封王,住进了临江王府,并且在次年十月正式迎娶了自己的正妃卢蓉。 卢蓉一开始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六皇子这样丰神俊朗的人居然也能成为她的夫婿。 可是不久之后她就发现她真的高兴过头了,成为新妇的生活,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回事。 新婚第三日她们进宫去给皇帝跟皇后谢恩那一日,贤妃就给了她一通下马威,她眼泪汪汪的以为临江王会给个安慰,谁知他连个眼神都没给,就当没看见。 最伤人的是,回门的那一天他态度不耐烦到了极点,淮安侯老夫人跟淮安侯夫人等了他半天,他却连个笑脸都没有。 而卢应翁的讨好在他面前也全部没有用,他甚至对着自己的家人连一点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宴席还没懂啊一半就抬脚走了,理也没理她这个新娘子。 在新娘子家里给新娘子没脸不多见,当时卢蓉的眼泪就下来了。 后来更加夸张,原本回门那一日是要备下烧猪的,定礼跟聘礼都是皇家出,自然不算什么。但是这回门的礼物总得是王府自备的吧,可是临江王居然什么都没有准备! 卢蓉直到母亲抱怨出口才知道这一点,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还不如嫁个平常人呢,她泪如雨下的趴在母亲怀里哭的天昏地暗。但是哭完了,难过完了还是得回去,淮安侯夫人全然看不见她的委屈,一味的只晓得劝她要贤良,要她捧着临江王,别惹他生气。 卢蓉满心委屈的回了府去质问他,谁知却连书房都没能进得去。 她在王府就是一个摆设,顶着一个王妃的名头,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大家都说她们淮安侯府走了运,都说她命好,但是谁知道这大半年来她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临江王府里的美女从来就没缺过,王爷身边的女人更加不缺。 她呆呆的房里发呆,忽然听见丫头进来禀报:“王妃!王爷来了!” 虽然心中恨他无情,但是听见说他来了,卢蓉还是本能的欢喜起来,急着补了一层粉就匆匆忙忙的迎出去。 谢振轩面无表情的坐下来,全然不顾卢蓉已经伸出来的手,自己立着由着丫头帮他把披风解了,就朝卢蓉扫了一眼,淡淡的看着旁边的位子,沉声道:“坐。” 卢蓉颇有些受宠若惊,缓缓的坐下,就听见六皇子道:“眼看着就要出三月了,十九弟的婚事也要办了,礼物你可准备好了?” 卢蓉听说忙点头:“早已备下了的,是按您说的,准备了一方极好的文采鸳鸯墨,送给弟妹的,我去问了问嬷嬷定例,按例送了些首饰钗环。” 谢振轩点点头,随手将茶碗放下了,眯眼道:“那就好,没事了,你歇着吧。” 卢蓉紧跟着站起身来,想了想,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追在谢振轩后头提醒他:“王爷,除了十九弟的婚礼,还有件喜事要准备下礼物呢。” 谢振轩背着身子哦了一声,转过头来静静看着他,淡淡的问:“什么喜事?” “我那位快要成为赵王世子妃的表妹就要除服了呢。”卢蓉看着他慢慢耷拉下来的嘴角,还有寒芒闪过的眼睛,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笑的更加开心了:“这除服之后,想必很快就又要办一件喜事了。最近真是喜事多多呢。” 是啊,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 一晃眼,居然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了,顾满也可以除服了。 谢振轩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半日后才抛出一句:“既然是你的表妹,又即将成为侄媳妇,就备份礼也就是了。” 卢蓉应声施礼,笑盈盈的继续说道:“王爷您不知道,本来她去年就该办及笄礼的,但是因为在孝中便没办,这回是除服之后又办及笄礼。我既是她表姐,自然该过去观礼的。只不知王爷您那日有没有空?” 等十九皇子,哦也就是信义王办完了婚礼,那他们自然就该去就藩了,想到这一点,谢振轩便无比烦躁。 他不想去封地,但是现在太子有了,而且周王虽然胆小但是看他那样也是很享受东宫的日子的,他们这些人再呆在盛京已经不适宜了。 之前能呆,是因为没有太子,他们的婚事又没定下,皇帝也没多说什么。 但是这一年半来,什么都已经准备好了,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王家,顾满。 这些都只差一点点,就只是差在那一点点上。 他狠狠地盯了一眼院子里盛开的桃花,冷笑道:“有时间,自然是有时间的。本王一定陪你去!” 卢蓉见他走了,又听他应下来,顿时又觉得毫无意思,憋了一团无名火立在院子门口,惨白着脸色默然不语。 =============================================================== 多谢只为种菜的两张粉红票哦。XBaoShu.com 五十六 及笄 早春三月,草长莺飞。 盛京的春天今年来的晚了些,出了三月桃花还开的旺盛,风吹来便吹落漫天花雨。 院子四周的角落里去年撒下的虞美人的种子如今也都开出细细小小的花朵来,五颜六色的随着飘落的细碎的桃花瓣摆动,将整座明月楼掩映在花瓣雨里。 “美的不像是凡间了。”顾锦伸手去摘下一朵西府海棠来,笑着冲身后的顾槿做鬼脸:“瞧,我又长高啦。” 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五太太进来就瞧见这一幕,失笑的摇摇头冲旁边的王氏跟秦氏抱怨:“虽说这脾气改好了,但是这性子却还是大大咧咧的,这样大了,总跟小孩子似地。” 秦氏有些羡慕的哎呀了一声,埋怨道:“五弟妹是在故意气我呢,知道我只养了个小子,一直想要个姑娘。瞧瞧这两个小丫头水灵漂亮的,谁不愿意多看一眼,偏她得了便宜卖乖,还觉得烦呢。” 双胞胎见了长辈,忙上前来问安,笑靥如花的将刚刚才采的花给母亲看:“看看,多好看啊?” “你们九姐呢?”柳氏笑着嗔她们:“让你们来陪着你们九姐,你们就知道偷懒。” 执画忙出来笑道:“这可怪不得两位姑娘,是我们九姑娘见花儿开的好,央她们替她插瓶呢。” 顾锦跟顾槿两个人插花的技术很好,搭配起来总是让人眼前一亮。 柳氏觉得与有荣焉,面上却还自谦道:“她们懂的什么?九丫头别惯着她们才是。” 从前的那些互相算计跟侵害仿佛全部没有了。 定远侯府这一年半格外的平静,几房之间再也没有出过一次幺蛾子。 似乎大家的心结都在这短短的时日里消失殆尽了。 只除了仍旧对陆翰轩的死念念不忘的顾老太太。 柳氏与两个女儿迈进正屋,进到东次间,恰好就瞧见一袭月白立领中衣、葱黄色鸡心领褙子,底下系着一条白色百褶裙的顾满,不禁被晃花了眼。 顾满这三年之间都没有穿过艳色的衣裳,如今这明亮的衣裳一穿上身。本来就美极的容貌更加大放异彩,瞧的人眼珠子都转不过来。 饶是对双胞胎的姿色颇感自傲的柳氏,对着今日的顾满也禁不住开口赞道:“好齐整闺女,九丫头美的真是......无法无天了!” 秦氏失笑,却也被顾满的美貌惊了一下,牵着顾满的手直笑:“我见过这样多的女孩儿,真的再也没见过比阿满更好看的了。盛京小一辈的姑娘里,再没人比得上的!” 不,还是有比得上的,柳氏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想到才刚在顾老太太房里见到的顾烟。 最好看的两个姑娘都是顾博齐生出来的,这基因可真好啊,她有些奇怪的在心里琢磨。 王氏迎上去拉住女儿的手,对上女儿璀璨如宝珠的眼睛,柔声问道:“怕不怕?” 要去祠堂行及笄礼了。 顾满摇头:“我不怕。” 王氏秦氏跟柳氏还有姐妹们簇拥着她出来先往德安居的顾老太太那里磕头。 顾老太太虽然还是很怨恨顾满害了她的宝贝外孙,但是再也不敢口出恶言,也不敢态度敷衍-----这要说起来还真的要感谢定远侯跟皇后赐下来的两个教引嬷嬷。 几乎是第一日回府,两个教引嬷嬷就上上下下的将顾老太太批判了一番,不守规矩啦。没有长辈的样子啦到处挑刺,将顾老太太这么多年缺少的教养全部补上了。 她们是皇后的人,皇后对着这位未来的赵王世子妃显然是很喜欢的,她们自然不能叫她天天受委屈。何况顾老太太的作为实在太不像是一个大家子的老封君,叫人尊敬不起来。 顾老太太吃了这么多挂落,又不能生气-----那可是皇后的人呢,再加上定远侯不仅不帮忙。而且还总是冷眼旁观她受挂落。 日子久了,她自己都不敢去碰壁了。 这一次看见盛装而来的王氏以及其他几个媳妇儿簇拥着恍如九天神女的顾满进来,她面色变了变。眉毛狠狠的抖动了几下,但是到底没开口说出难听的来。 “去吧!”她艰难的吞咽几下,挥手打发顾满。 这一次顾满的及笄礼办的当真是盛大,来的宾客也极多。 范氏与新来的四太太已经引进了许多客人来坐着了。 王氏冲着顾满微笑点头,顾满便由双胞胎扶着坐到东边的主位上。 赞者是景县郡主谢锦玉,她笑着立在西阶,顾满已经起身向观礼的宾客施礼完毕,重新又跪坐回位子上。 今日的正宾却是太子妃。 太子妃笑着先盥手完毕,接过旁边有司捧着的罗帕跟发笄,笑着吟诵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便开始替顾满梳头。 这真是完全想不到的荣宠,居然会是太子妃亲自给顾满当正宾。 就算来观礼的众人也没想到,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同时又有些羡慕。 顾烟更是既羡且妒,看着太子妃亲自给顾满插上发笄,忍不住把手里的手帕都揉成了一团。 她晃神之际,顾满已经进去换好了衣裳出来拜过长辈与父母。 太子妃再次盥手完毕,吟诵祝词:“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将顾满头上的发笄取下,从旁边有司托盘里取过一支极精致的发钗插在顾满发髻上。 顾满再次进去换了大红深衣出来拜过正宾。 太子妃念过第三段祝词,取过最后的钗冠替顾满带上,笑着牵了顾满的手:“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紧跟着便是定远侯与王氏她们招待宾客了。 顾满朝太子妃母女深深施礼:“多谢太子妃与锦玉姐姐。” “不必。”太子妃笑吟吟的,显见是开心的很:“本宫极开心可以当你的正宾呢。” 双胞胎并欧阳珊都涌上来拥住她笑:“姐姐是大姑娘啦!” 这场面是极好的,顾琳笑着上前去:“四姐她远在南京不能过来,写信吩咐我同九妹你说一声恭喜。” 顾满点头道谢。 放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以前也只是口角官司,顾清也从不曾真正害到过她。 小姐妹们说笑着往房间里去,谁知还没出祠堂的门就碰见林成家的进门来,她脸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朝定远侯跟王氏弯腰禀报:“老太爷,世子夫人,二太太,临江王与王妃来啦!” 这定远侯家看起来真是深的圣宠啊,瞧着来的一个个都是天潢贵胄。 又有一个仆妇飞奔着进来禀报:“赵王妃带着世子也来了呢。” 看起来真是热闹的很,叫人羡慕又心酸。 想到自己明年也该行及笄礼,顾烟狠狠地盯着顾满头上那金灿灿的发着亮的钗冠,嫉妒的几乎要喷出火来。 原来嫉妒一个人的感觉这样的难过,原来看着一个原本不如自己的人爬得那么高的滋味这样不好。 她苦涩的牵起一抹笑,却并不想凑上去。 临江王果然带着卢蓉已经进门来了。 等他们先跟太子妃行完礼,众人才又拜见过他们。 卢蓉见临江王去跟定远侯寒暄,先迎上来拉住顾满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眼里的酸意简直都掩饰不住:“哟,两年不见,表妹你出落的真是叫人爱也爱不过来,真是如同飞燕再世啊。” 赵飞燕的结局可不怎么好,将人家同赵飞燕这种人做比真是诛心了。众人都伸长了脖子使劲朝这边看。 顾满轻轻将手抽出来,俯身施礼:“多谢王妃夸赞,小女子自愧不如。王妃才有沉鱼之容,落雁之貌。” 卢蓉的长相怎么样大家都知道,勉强算个清秀罢了。 顾满这么比,真是叫人忍不住发笑。 卢蓉面子有些挂不住,便放了顾满去同谢锦玉说起话来。 真以为成了王妃就能为所欲为踩到她头上来了,顾满盯着脚尖只当不知道卢蓉在冷待自己,神色从容。 恰好赵王妃进来,紧跟着卢蓉的脚步就拉着她大肆的夸赞了一番,简直就要把这世上所有的溢美之词全部用在她的头上。 这热情的也忒过了,顾满也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来谢过。 赵王妃笑着同王氏见过礼,送上给顾满的礼物,就当曾经替谢远来提亲的事情全部没发生似地。 这里的事情差不多完了,几位太太招呼女眷们往前头去吃酒,顾满便同欧阳珊她们几个趁机脱身想走人。 临江王却淡淡的上前几步挡在她面前,将她左右打量一番,嗤笑道:“最近没有出来招摇过,难道真的打算洗尽铅华嫁给那个窝囊废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谢振轩自认为谢庭好了不止千万倍,顾满尚且眼光高的看不上,他真的不相信顾满这样的性子可以看得上谢庭。 他的话说的难听又尖锐,顾满微微蹙眉,便见教引嬷嬷迎上来隔开她们,面色难看的冲谢振轩道:“王爷慎言!”XBaoShu.com 五十七 尾巴 陆翰轩背着手看着她们,态度轻浮的牵起嘴角嘲讽的笑笑,又俯身看着那两个嬷嬷,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你们,这是在教训本王了?” 今日的顾满穿了大红色的深衣,这个颜色很衬她,她小小的下巴翘着,侧脸看过去很美好。 确实是个美人,只是可惜没能死,要便宜了那个窝囊废了。 一个从小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喜欢的灾星,有什么资格娶一个本身自己才配拥有的女人!陆翰轩似是不在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立在人群里丝毫不显眼的卢蓉,眼睛暗了暗。 他毕竟是个王爷,虽然很快就要去封地就藩了也仍旧是个王爷。皇帝现在或许是没有以前那样喜欢他宠着他了,但是处置几个下人的权利他还是有的。 临江王之所以会从被皇帝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谁都知道跟皇后脱不了关系,大家也都清楚,现在两方的关系根本不怎么样。 他不会因为她们是皇后的人就有什么顾忌的。 但是这后面的女孩儿到底是皇后亲自挑选给谢庭的,这一年半里她们两个也战战兢兢的伺候着教导着,她们是要护着她的。 “王爷.......”胖胖的那个圆脸常嬷嬷吞了一口口水,害怕的看着他,完全没了刚刚的那股子气势:“王爷您......” 这种贱人跟他废什么话! 顾满眼神一利,接到她眼神示意的执画与抱玉便不约而同的上前挡在两位嬷嬷前面。 “王爷今天是来观礼的?真是多谢王爷来参加我的及笄礼。我还有事,请恕我先告退了。”顾满福了福身子,转头就走。 可是她还没走出两步,胳膊就被人大力从后面拽住了,她的衣袍今日很长,这一拽之下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你既然知道我本王是个王爷。居然还敢先走?”临江王全然不顾她旁边的小姑娘们震惊恐慌的眼神,轻佻的用大拇指去碰她额间点缀的花佃,笑道:“才刚我们王妃拿你当谁来比喻来着?飞燕?” 他摇了摇头,对顾满偏头躲过了自己的手而觉得略微有些不满,但是嘴角却仍旧一直上挑成古怪的弧度:“我瞧着你离飞燕大概还差得远,不过这张脸蛋确实不错,大概勉强可比酉七娘了。” 酉七娘是扬州出名的花魁,前些年因为杀了自己的恩客而被收监斩首了。 拿一个侯门千金去跟一个妓女比,这比刚刚的赵飞燕还要欺负人,更何况这话还是从临江王嘴巴里传出去的。对女子的闺誉影响太大了。 顾满挣扎了好几下也没从他手里挣扎开,反倒是胳膊被越箍越紧,忍不住怒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是故意趁着自己举办及笄礼所以来找麻烦的吧,欺人太甚。 她眼眸一深,抬脚毫不犹豫的往谢振轩腿上踹过去,却被谢振轩眼疾手快的躲开了。 卢蓉不注意瞥见这一幕,脸上的笑渐渐的消失了。狐狸精,难怪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她冷笑了一声。 谢锦玉瞧着不对劲。忙上前蹙眉:“六叔!您这是在做什么?!” “替景行管教管教他未来媳妇儿啊。”谢振轩手上的力越使越大,偏头看了谢锦玉一眼,笑道:“怎么,郡主侄女儿觉得本王没这个资格?” “那我倒是要多谢六叔了?”身后响起谢庭清亮好听的声音。 众人下意识的偏头看。便瞧见谢庭掀袍从月亮门进来,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这里。 谢振轩越发的来劲了 ,回头不怀好意的冲顾满笑的露出了一口森森的白牙,猛地将她又往前拽了几步。 就在这当口。谢庭已经几步上前握住了谢振轩的手腕,左手将差点站不稳的顾满拉到自己怀里,打开了谢振轩的手。 哟呵。看起来也不是跟以前那样弱不禁风了啊,谢振轩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谢庭,嬉笑道:“原来咱们景行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啊?” “六叔以前不知道?”谢庭皱眉看他一眼,低头问顾满:“没事把?” 谢振轩半是嘲讽半是不屑的笑出声来:“现在狗都能跟主人抢骨头了,真是世风日下啊。” 他说的狗当然就是指的谢庭,很久之前他就拿莫须有的密信,故意拿谢庭来随意发泄戏弄。顾满不知为何对他的厌恶更上一层楼,立即嗤笑道:“王爷说的没错,这狗还会在别人家里撒泼,果然狗就是狗,连基本的礼数都不知道!” 还没成婚呢就这么夫唱妇随了?看来果真是看上眼前的这个窝囊废了啊,谢振轩脸色更加阴沉,揪起谢庭的衣裳将他往自己身边拎 可是他或许把谢庭当成几年前那个半大的,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小孩子了,这一动之下才猛然发觉,如今的谢庭已经与他差不多高,他伸出去的手僵住,片刻僵持后便改为摁住他的肩膀,用力往自己这边拉。 谢庭不动,左手擒住他的手。 “以前都碰得的,怎么?现在碰不得了?”谢振轩放弃把他拉到身边的想法,伸出空余的手去轻佻的拍了拍他的脸,而后忽然加重力度:“本王他娘的还打不得你这个兔崽子了?!” 他是忽然发难,而且语速跟动作也都是由温柔忽然直接跳到暴怒,谢庭白皙的脸上清晰的被扇出了手印。 这边闹出的大动静总算惊动了老远那边的卢蓉一干人,众人一起聚过来,都惊慌不定。 定远侯已经先出去陪着男宾了,并不在这里。 在这里的也就是些女子,谁能拦得住这位发了疯的王爷。 卢蓉幸灾乐祸的瞧着顾满跟谢庭二人,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打吧打吧,打的越严重越好,闹的越大越好。 反正跟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 顾满忍无可忍的伸手啪嗒一声打落了临江王的手,怒气冲冲的道:“王爷这么欺负一个小辈,不觉得太不要脸吗?!” “是有些。”谢振轩失笑,邪笑着道:“那不如欺负你如何?!” 真是太不像话了! 旁边众人的脸色都已经变了。 正在大家都以为谢庭跟顾满吃定了哑巴亏的时候,谢庭却忽然动了,他先是一把把顾满拽到了身后,然后迎面狠狠地给了谢振轩一拳。 这整个过程谢庭的动作顺畅的就如同行云流水,中间一丝犹疑停顿都没有,把谢振轩打的不仅倒退两步,连鼻子都歪了。 谢振轩觉得鼻子一热,下意识伸手捂住,鲜红的血却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卢蓉尖叫了一声扑上去,慌慌张张的掏帕子替他止血。 “六叔,这下你醒了吗?”谢庭淡淡的活动了几下手腕,咯咯咯的响动从他手上传来:“六婶,六叔不会是得了什么怪病吧?怎么青天白日的净说些胡话,净不做人事呢?” 谢庭这张嘴原来也这么能说,一出口就要噎的死人。 谢锦玉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谢庭,有些不可置信。一向跟一根木头一样,从来都不多说一句话的谢庭居然会打人啊..... 顾满站在谢庭背后,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想哭。 这种平时什么都不表露,从不在言语上说我多关心你,我会一直保护你的人在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却总会记得把你往安全的地方藏,自己去直面危险的人真的让人觉得很安心。 顾成峰懂的关心顾满,但是他太小了,又是弟弟,从来没有给过顾满这样深刻强大的安全感。 原来有个人把你放在安全的地方,自己却为你受到的危险侮辱而出头的感觉这样的好。 谢振轩也没有想到谢庭居然敢对自己动手,他捂着鼻子在众人之间站着,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尴尬的卖唱的丑角,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这种周围的喧嚣快要淹没他的耳朵的时候,他终于爆发出来,猛地扑上去想要找回面子跟场子。 谢庭拉着顾满往旁边一避让,谢振轩就结结实实的扑了个空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六叔,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出来了。”他好整以暇的看了谢振轩一眼,回头若无其事的招呼谢锦玉她们:“大家都在前面呢,我们往前边去吧。” 顾烟迟几步落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呆。 她早就知道谢庭绝对不会是传说中的窝囊废,看吧,他哪里会比任何人差? 只是可惜,再好,也不是她的。 顾承宇真是觉得焦头烂额,他陪着三老爷定远侯安顿好了谢振轩,见三老爷出去了,免不了抱怨:“王爷何必计较一时的长短呢?当众让她们两个下不来台,还是主动挑衅,这样传开了毕竟也不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谢振轩已经朝他扔了一个杯子,恶狠狠的咆哮:“住口!本王的事要你来管吗?!” 顾承宇还没说出口的话都被咽回了肚子里,他冷笑了一声,有些不服气的梗着脖子:“上次陆翰轩的尾巴都还没收拾干净呢,您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 又更早了一点有没有?多谢淡淡伊人的一张粉红票哦。XBaoShu.com 五十八 护着 对啊,现在不过是一个亲王了而已,很快就要去洪都那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就藩了。为什么不安安分分的去呢,为什么还要来找麻烦。 想必顾承宇是这么想的吧,谢振轩阴险的笑起来,寒森森的问他:“怎么?后悔跟着我啦?可惜你没有后悔的余地。” 是啊,从一开始选择跟着六皇子,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御书房的那次大火,还有接下来的很多事,哪一次没有他的参与,他想要撇干净是不可能的。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更加的烦恼。 “您明知道我不敢有这个意思。”顾承宇也实在是忍无可忍,诉苦道:“上回史庆丰下手太快,我祖父又恰好撞进来以为是我动的手,到现在还在怀疑我。不仅怀疑,他看我的眼神都让我时常觉得他已经确认这件事都是我在背后谋划的了。” “那又怎样?”谢振轩立即接过话头:“就算是这样,他有证据吗?他没有证据,就不能奈何你。” 没有证据,确实不能让他死了,也不能让他立即就丢了前程。但是一旦顾老侯爷认定了是他做的,那惩治他的办法有千万种,随便哪一种都可以让他元气大伤。 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到可以脱离定远侯府独立存在的时候,就算现在他可以独立存在了,但是定远侯想给他使些绊子,那也是轻而易举。 谢振轩知道这一点,他看着面有忧色的顾承宇笑了一声:“原来你也会怕。” 算起来的话,顾承宇大概是从五六年前就跟着六皇子了,这中间替他做过很多事。 谢振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愿不愿意随本王走?” 走?去哪里? 顾承宇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等看见了六皇子面上的笑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随您......去封地吗?”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毕竟现在的情况对他并不是很有利,欧阳宣已经死死的盯住了他,因为陆翰轩忽然死了的事。前年顾满跟谢庭被袭的案子不了了之,不论是上头还是锦衣卫内部,都对他有了怀疑。 他毕竟是谢振轩的人,要是能跟着谢振轩,那也是极为不错的一个选择。 封地上可以有护卫,他可以进中护卫,从此光明正大的替谢振轩办差。 他在赌一个前程,虽然太子已经定了,但是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 他本来就是靠着救驾之功而被皇帝高看一眼的。现在皇帝因为陆翰轩的事情明显已经不再信任他,这份荣宠便没了用处,到时候太子登基,他既不是太子亲信,又曾得罪过太子(谢锦玉是太子女儿,陈嘉言是太子女婿,欧阳灿也是太子妃的亲外甥,陈嘉言又是谢庭的表弟),到时候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得不赌一把了。 他抬眼看着谢振轩定定的点头:“我跟王爷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也脱离不开的。既然王爷觉得我有用要带着我,自然不敢拒绝。” 谢振轩觉得这个回头勉强叫他满意,微笑的点头:“不错。你这个人还是有用处的,跟着我比留在盛京等死强。” 在盛京也不一定会死。顾承宇总还是比陆翰轩那些废物强很多的。 想了想,顾承宇犹豫的开口请谢振轩帮忙:“王爷,还有件事.......” 谢振轩心情好了一些,听他这么说。就大方的挥了挥手:“说吧。” 顾烟始终是顾承宇心上的一朵白莲花,就算做了什么害人的事有什么害人的心思都是被别人逼得,她始终那样美好漂亮。就如同霜女素娥一般。 他自己安排的好了,却不能不顾妹妹。 “我听说宫里有消息传出来,说是要为皇孙们择定良配了。”顾承宇觑着陆翰轩的脸色,见他并没有说话,便大着胆子说下去:“我想把我妹妹.......” “她?”谢振轩想到那个长得的确耀眼的姑娘,点点头若有所思:“确实是个长得好的,长了这张脸,当个皇妃都不过分的。” 顾承宇的心又猛然提到了嗓子眼,皇妃却是不行的,皇帝都已经那样老了,顾承宇虽说觉得自己与妹妹的荣辱都是一体的,却也不忍心把妹妹葬送到一个老头子手里。 他正要再说,谢振轩却忽然拍桌子笑了。 很好很好! 他站起来几乎想要大笑出声,看着顾承宇的眼神越发的愉悦:“本王若是没有记错,你妹妹跟顾满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吧?” 岂止是不怎么样,简直恨不得撕了对方才好。顾承宇下意识的点点头,诚恳的说道:“一直不好。” “这样才好嘛,太好了!”谢振轩觉得好极了,大笑出声:“她们两个现在还没斗出个结果就要分胜负了多不好玩?” 是啊,现在顾满立即就要成为世子妃了,婚期眼看着近在眼前,而与她年纪相仿的顾烟却什么都没有。 顾承宇想到这里觉得更加的不安,低着头有些难堪。 但是谢振轩可不是这个意思,他兴奋的拍了拍顾承宇的肩膀大笑:“那本王就想个法子让她们又旗鼓相当怎么样?” 戏要两个人唱才有意思嘛,还没开始斗呢就结束了多不好玩。 作为陈氏的儿子,谢庭跟赵王妃郑氏的儿子谢远天然就是死敌,是绝对不可能和平相处的。别看现在郑氏装出一副慈母样,但是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大家都你知我知的。 两姐妹分嫁给两兄弟,这个场景多好看啊? 谢振轩想的开心了很多,拍拍屁股就把这个事给兜下来了:“别说了,这件事就包在本王身上了。不就是个好去处吗?” 顾承宇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打算问的清楚些,毕竟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呢:“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意思?” 谢振轩心情大好,连带着刚刚受到的打击也觉得没什么了,破天荒的回答他:“既然你那个嫡妹嫁给了谢庭,那你家亲妹妹嫁给谢远不就好了吗?” 这是什么脑回路?顾承宇愣在当场,嘴巴张的大概可以塞进两个鸡蛋。 他皱着眉头不解的回去问妹妹,犹疑道:“你说王爷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呢?” 这当然是答应了的意思,顾烟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问顾承宇:“哥哥,他真的说要调你去封地当他的护卫?” “嗯,这一点是他亲口说的,没错。”顾承宇点点头,见妹妹脸色不好,便问道:“你不想我去?” 不,去,当然要去。 现在在盛京也没有别的什么路子好走,当然是把筹码赌在已经有了合作的,而且已经没法儿丢开的临江王身上更加好些。 可是想到自己的婚事,她又觉得心烦意乱。 刚才谢庭护着顾满时的姿态真是好看的要命,比她看过的任何一个人还要好看,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样子,但是那一套动作做下来丝毫不拖泥带水,分明就像是一个武林高手。这种人,怎么能不让人喜欢? 她大概能猜到谢振轩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却莫名的不愿意。 嫁给谢远,那就意味着要站在谢庭的对立面,而她是不愿意站在谢庭的对立面的,虽然她恨顾满,恨不得让她去死。 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有些牺牲也是必须的吧。 毕竟,要是不能嫁个跟顾满旗鼓相当的人,这本身就是一种耻辱,本身就会被人耻笑了吧?她没有哪里会比顾满差,一定不能,丈夫这种事自然更加不能比顾满差。 定远侯府的风景好的过分,四处都有花瓣飘下来,垂柳沿着河岸一路直直的,碧绿丝绦垂在河面上,红与绿交相辉映,瞧的人目不暇接。 谢庭走在前头,欧阳珊她们都拉着顾满挤眉弄眼,尤其是欧阳珊,一副羡慕的了不得的样子。 “喂!”顾满瞧了这些叽叽喳喳的损友一眼,上前几步赶上已经停下脚来等她的谢庭,有些好奇又有些奇怪的感叹:“原来,你也是会生气的啊。” 谢庭失笑:“我是人,是人就有喜怒哀乐。你这么说,似乎对我会生气觉得很好奇?” 谢景行说这句话的时候全然没有以前的温文尔雅,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偏偏面上却是一本正经。 顾满讪讪的笑,觉得自己这样歧视谢庭不是很好,就摸着鼻子后退了一步:“没有没有,你说得对,是人都有喜怒哀乐的嘛。” “可是你似乎不拿我当正常人啊。”谢庭眯着眼睛看她:“我让你失望了?” 失望才怪! 顾满急忙表态:“不不不,简直是喜出望外才对。我最喜欢打架的时候有人冲在前头啦!”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有些泄气的补充:“我是说,毕竟咱们快要成亲了,要是有人欺负我,你站出来保护我也是应该的。” 完了完了,越说越不对劲了。 她皱着眉头不解的看前面的谢庭,怎么这一年半来她越来越觉得谢庭这个人很奇怪呢,斗嘴都没有赢过...... 不过想到每次斗嘴虽然不能赢,但是还能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她又开开心心的跟上去了。XBaoShu.com 五十九 大婚 五月初七,宜婚嫁,安神位,忌破土,是钦天监给赵王世子择定的迎娶世子妃的大日子。 聘礼早在头七天就已经送来了,满满的摆了一院子,叫人目不暇接。 顾满的嫁妆也在这一日都浩浩荡荡的抬往赵王府,整整一百二十抬的嫁妆,那头嫁妆都已经到了朱雀大街了,这一头的嫁妆还刚出门,着实令街头巷尾都有了谈资。 娶妻就当如此啊!有好事者站在食神居楼上数着一抬抬的嫁妆,窃笑道:“怪道大家都想求娶这位贵女呢,当真是贵不可言啊!” 是啊,能有一百多抬嫁妆的女孩儿,真是贵死了。 大周成婚都是在夕阳西下之时,取‘昏’意,因此到了申时左右,新郎官才装扮一新,骑马亲往定远侯府迎亲。 鲜衣怒马,少年郎意气风发,俊美不凡,晃花了一众待嫁女孩儿们的眼。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如此了。 顾烟默默的放下帘子,沉声吩咐道:“快点,回去罢。” 本来早就该到了的,偏偏这位姑娘非得在食神居呆这么一下午的时间,也不怕回家得罪了长辈,当真是...... 陪着来的仆妇唉了一声,不敢抱怨,忙催促轿夫们再快些。幸好还是赶在迎亲队伍来之前从角门进了府。 这个时候,顾满应该已经去顾老太太跟顾老侯爷那里拜别了,顾烟想了想,带着云彩与入画往德安居去。 果然见顾老侯爷正教训顾满:“嫁进皇家之后,便不同于家里了。凡事三思而后行,切忌冲动鲁莽。上要孝顺翁姑,下要侍奉夫君。和和美美的才是正理。” 定远侯才回来不久,但是比顾博齐那个不像父亲的父亲却真的还更要像是一个慈父,顾满抿唇忍住眼泪。恭恭敬敬的磕头应是。 这个时候,也不容顾老太太耍性子了,她板着脸道:“你祖父说的都对,你当好生听着。夫妻之间以和为贵,切不可再如同在家里这样牙尖嘴利。凡事对人三分笑,都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你礼数做到了,便不怕别人说。” 定远侯还罢了,顾老太太能说出这番话才真的叫顾满觉得吃惊,但是吃惊归吃惊。她仍旧老老实实的行礼拜别。 教引嬷嬷便上前来扶着她先回房里去梳头开脸。 这一次的婚事似乎与顾昭的那一次又有许多不一样,顾昭那一次是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开脸净面的。 顾满拽着自己的衣角,莫名的觉得紧张。 一套程序做下来,顾满头上带着重重的凤冠,只觉得沉得吓人,看向镜中那个浓妆艳抹的自己,惊得有些合不拢嘴。 她的这具身体的条件实在太好了,这张脸就算是不涂脂粉也好看的紧,平日里就是淡妆也觉得明艳照人了。此刻上了浓浓的新娘妆,就更是艳丽的有些过分了。 可是今日理当如此,她话到了嘴边看见了后面的教引嬷嬷,还是识趣的吞了回去。 “姑娘!”趁着教引嬷嬷出去。执画笑嘻嘻的跑进来,道:“你饿不饿?我准备了好些小点心呢,一点儿不会花了妆的那种。” 顾满紧张的根本察觉不到肚饿,摇摇头正要说话。却见顾昭已经扶着花颜跟叶玉进来了。 “哟,新娘子可真是漂亮极啦,谁家小妞儿长得这样好看?”顾昭笑嘻嘻的进来。替她将额头的一缕碎发扶上去,调笑道:“我妹妹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嫁给那个呆子都似乎有些亏了。” 顾满想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却什么都不好说的,只好微笑。 顾昭自然明白新嫁娘都害羞又紧张,就引着她笑:“这样紧张啊?可见我们阿满是满意这个呆子了?也难怪,我记得及笄礼上这个呆子可是英雄救美过呢。” 上回谢庭当众打了谢振轩的事早就已经传开了,大家都传的绘声绘色,到最后甚至变成了赵王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狠狠地揍了敢出言不逊的临江王。 皇帝闻讯只是轻描淡写的把谢庭叫去骂了一顿,连罚都没罚。 皇后就别提了,不仅没罚,还特地的请了太医给谢庭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话还说的理直气壮:“景行打人?看看他那儿小身板,他不被人打就不错了!别欺负他不爱说话,便肆意栽赃他。” 得,干脆连打人的都变成了受害者。 听说临江王的王妃被叫去宫里被贤妃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她不懂得劝诫丈夫,又不懂得调解叔侄间的矛盾,还只会添乱。 顾满想到这些,心里的紧张感好容易消失了一些,就又听见欧阳珊笑着进来:“满姐姐!满姐姐我来啦!” 欧阳珊很喜欢谢庭,但是同时她也很喜欢顾满,年少的小女儿的爱恋来的快去的也快,到如今已经可以很坦然的正视这一点了。 她带着李果进来,笑意满满的给顾满道恭喜:“满姐姐,我母亲叫我来给你添妆,她身子不好,不能亲自来了,你别见怪。” 身体不好是假的,觉得尴尬是真的。曾经自己定下的儿媳妇,到现在已经是别人家的了,而且还是她一手造成的,看见顾满她就怕会觉得更加对不起儿子,干脆托病不来。 但是这礼数却是万万不能少的,凭着她跟王氏的交情也不该少,因此派了女儿来。 她说着,把李果托着的一个半圆形的银盒子打开,里面有两个匣子,一个匣子里是一对玉如意并两支金玉满堂娇分心,并一朵银丝髻。另一个匣子里却是两株人参,瞧着就有些年头的东西,离得远都能闻到味道。 是很重的礼了,顾满慎重的道谢。 很快谢锦玉也并谢锦衣一同进来了,都是来给顾满添妆的。 不久之后就是双胞胎跟顾琳一同进来,三人的礼物都是一样的,之前亲手送上过许多针线活,这次送的却是颜色不同款式却一样的青玉簪,有鱼儿形状的,蝴蝶形状的,也有各色花朵形状的,三人的加起来总共是十六支,当真极漂亮。 这是用了心的,顾满晓得,很严肃的跟她们道谢。 “九姐。”顾锦吸了吸鼻子抱住她的膝头,眼巴巴的看着她:“以前我们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不要生我们的气。” 早就已经不气了,小时候气的要死要活的姐妹,长大了还是姐妹。 顾满微笑着摸她的头发:“九姐一点儿也不生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正说着,沛音风风火火的闯进来,结结巴巴的报信:“世子来了!世子来了!” 这么快!顾昭讶异的站起来,蹙眉道:“不是说还被堵在巷子口呢么?” 巷子口是顾成志带人在守着,他人小力薄,又没经验,很快就被收拾了。 沛琴也冲进来,有些紧张的说道:“现在被堵在门上了,大门那里是大少爷跟二少爷堵着呢!” 顾成安跟顾承远可不是好欺负的,两个人诗文上可都来得,顾昭微笑:“那你们慌个什么?还在大门呢,咱们家的孩子们哪有那么好对付?” 仿佛就是为了跟她做对,顾承栋立即冲进来道:“三姐,九妹,世子快到二门了!” 怎么这么快啊?顾昭看了一眼顾满,怒道:“大哥跟二哥故意放他进来的吗?” “没有没有!”顾承栋忙摆手,一脸的不服:“世子他请来迎亲的伴当都厉害着呢,会元欧阳公子,还有陈公子跟进士魏公子都在,而且他还带了一堆会武功的,谁挡得住啊!” 这个呆子果然是不呆的嘛! 顾昭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戳了顾承栋一指头:“那就剩你们二门了,还不快去堵着!实在不行,拉着你们三姐夫去,我倒是要瞧瞧他能撑多久,红包都拿不到,傻了你们呀?” 顾承栋唉了一声,欢天喜地的奔出去寻姐夫这个救命稻草了。 哦,说起姐夫来,还有四姐夫呢嘛! 四姐夫孙录虽然是南京来的,但是力气可大,又能吟诗作对,而且最能出歪点子了,他一个人肯定就能挡很久了! 顾满正式跟王氏道别。 她跪在王氏面前,真心实意的朝她磕头。 王氏伸手去扶她,才刚挨到顾满的手就哭的不行,忙偏头去强忍着。 她们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年,不论多难都一起走过来了,从今往后都是好日子了,也只会是好日子,她强咬着牙笑:“好了,大喜的日子别哭。” 她站在门口扶着门槛看着喜婆扶着顾满出门一步一步的步下阶梯,又是欣喜又是难过,半响才疑惑道:“十八呢?” 顾成峰正在二门口拦姐夫呢。 而且拦的可带劲了,文的完了换武的-----他纠结了一大帮玩伴,又有谢陵他们在旁边当狗头军师,玩的可带劲。 亲娘啊!陈嘉言抬头擦了把汗,这他娘的哪里是娶媳妇儿,这不是来上阵杀敌呢嘛? 这可是未来姐夫啊,当小舅子的哪来这么大仇,连媳妇儿都不许人家娶啊! =============================================================== 哈哈哈哈,终于写到这里啦。 那个那个我不大擅长写那啥,让我想想怎么写再那啥吧。 大家早点睡,晚安啦。XBaoShu.com 六十章 礼成 “我说顾十八,咱别闹了成吗?”陈嘉言试着去冲破人墙,看着在那边厢悠闲看热闹的顾成峰,有些委屈的说道:“好歹以后你还要叫人一声姐夫的嘛,你这样不大好吧?” 顾成峰噼里啪啦的拍了拍手从假山上跳下来,哈哈大笑:“怎么?拼不过了吧,那就投降认输吧,然后把身上带的银子全部交出来。红包是少不了的。” 真是,你说人这么小,又不能跟他一般计较,想到就心塞。陈嘉言心里狠狠的把顾成峰揍了一百遍,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陪笑:“不用这么狠吧,好歹以后大家都是亲戚嘛,亲里亲眷的,还是给点面子。” 顾成峰才不理他,趾高气昂的双手一摊:“别说废话,给钱给钱!” 欧阳灿忍无可忍站出来怒道:“误了吉时难道你当新娘子吗?” 顾成峰想到那个场面,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众人于是一拥而上,总算是鸡飞狗跳的全部冲进来了,哄然往正堂涌去。 顾承栋从欧阳灿身上抢到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打开倒在手上一瞧,发现有两块金子,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哎呀呀,这下子我母亲罚我,三个月不给我月钱我都不会饿死啦!” 顾成峰眼疾手快的蹦起来抢:“这是我的!” 还没被反应过来呢,顾承栋手里的黄灿灿的金子就只剩下了一块,顾承栋被气的够呛,拔腿就追:“喂,顾十八你要不要脸啊,那是我的!” 他追到明月楼门口的时候恰好碰见顾成峰呆呆的立在门口,抿着唇一副很难过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快要哭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想若是今天嫁出去的会是十二或者十三。他大概也要哭的,于是上前碰了碰他:“这是好事啦,哭什么哭?” 新娘子不可沾娘家的地,出了明月楼就没有了地毯,顾承远是大哥,自然要负起背着她的责任。 他上前站定在顾满面前扎了个马步,温柔的看着顾满,道:“妹妹,我背你出门。” 顾满原本以为自己是不会哭的,可是在双脚离地的那一瞬。她忽然觉得万分的不舍还有害怕。 从今往后,她就要跟另一个人一同经营一个家了。 顾成峰默不作声的上前跟在顾成安后头一起走,终于闷头到了门口。 谢庭上午已经来给定远侯跟定远侯老太太行过礼,这一次重新拜见过之后便先出门等在门口。 顾成安将顾满放下来的时候,谢庭已经上前一步按照喜婆说的指示牵着新娘子的手。 “我把妹妹交给你了。”顾成安看了一眼覆着盖头的顾满,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不舍,就如同去年顾清出嫁的时候。 谢庭的手暖暖的软软的,他用力握了握顾满的手,朝顾成安点头:“放心吧。” 要是锦意还活着。或许有一日他也可以这样欢欢喜喜的背着妹妹出门,交给未来的妹夫,看着她披上大红嫁衣吧。 顾成峰越想越心酸,不由上前一步拉住顾满的手。哽咽道:“九姐!” 顾成安跟顾承远忙上前拉住他,低声哄道:“十八,别闹。” 他们都知道顾满跟顾成峰的关系极好,从小顾成峰就是顾满带大的。顾成峰会舍不得顾满也是有的,毕竟还是小孩子嘛,毕竟没有经历过事情。 谢庭晓得他在担心什么。认真而慎重的看着他,耐心的承诺道:“你放心,从此以后她是我的妻子,我一定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这个对不起可以有很多种解释,顾成峰倔强而怀疑的盯着他,在外人看来就敌意满满了。顾承栋忙凑过来拉他:“十八,今天是九妹的大好日子,你到底是在闹什么啊?这不是让她在人前没脸吗?” 顾成峰抿唇默默的放开顾满的衣角,看着谢庭扶着顾满上了花轿,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这大概是顾承栋等人第一次看顾成峰哭出来,不由大感惊讶跟奇怪。 这本是好事,是值得高兴的,他们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好哭。 谢陵暗暗拖开他,正要低声吩咐几句,就见顾成峰袍袖一甩,固执的道:“我要跟大哥二哥一同去送亲!” 也罢,愿意去也总是好的。 谢陵知道她们的姐弟感情非比寻常,便迟疑着点了点头,又道:“那你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啊,这是喜事。以后景行就是你的姐夫,可不能胡来。” 顾成峰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胡乱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已经有家丁放了鞭炮,那带着淡淡硫磺味的气味蔓延开来,虽然有些刺鼻,但是所有人脸上都是笑着的,大抵是因为这是喜庆的味道吧。 喜婆笑眯眯的看着已经上了马的新郎官,喊道:“起轿喽!” 外面来与谢庭一道迎亲的小伙子们就哄然大笑,嘴里都说了许多吉祥话。 顾满坐在花轿里,只觉得越发的不安,手心渐渐的捂出了汗。 赵王府门口异常的热闹,谢远并谢远安等人都守在门上朝外边围观的人撒钱跟喜果,眼见着花轿到了,谢远安扔下东西几步上前拍着谢庭的肩膀大笑:“美娇娘娶回来啦?” 谢庭对着谢远安从来都是没脾气的,脸上有些泛红,又怕他再说出写其他的话来,忙推他:“去去去,一边去,别闹。” 谢远安越发笑的促狭起来。 轿子稳稳的停了,喜婆便出来拉着新郎官笑:“快快快,新郎官踢轿啦。” 已经有人摆好了火盆,谢庭牵着顾满的手出了轿子,一步一步的上赵王府的台阶。 顾满数了数,一共有九级。 上了台阶就已经由执画跟沛琴一人一边扶顾满继续走,到正厅正式拜过天地父母,新人便被迎入新房。 来送亲的长辈是范氏及秦氏,两人一左一右的站着,交代了些场面话便要回去。 秦氏来时受了王氏请求,悄悄附耳在她耳边:“九丫头别怕,婶婶瞧着世子是个好的,当初你姐姐也是这样过来的。别怕,啊。” 早已经有赵王妃身边的邱嬷嬷笑着请送亲的众人往外边席上吃酒去,秦氏便与范氏出了门。 房间里安静不过一瞬,外边便忽然响起阵阵大笑声,似乎都是在讨赏,果然很快喜婆就喜气洋洋的喊了一声:“新郎官来啦!” 这个房间不是谢庭所熟悉的,他也并不喜欢,但是在踏进房间,看见床上端坐着的那个身影的时候,他却心头骤暖,仿佛是经过了寒冬忽然全部盛开的桃花,有心花怒放的感觉。 他一步一步走的很稳的慢慢行到床前,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喜婆还没说话,他却盯着顾满身上穿着的大红嫁衣,突兀的道:“这花绣的不错。” 顾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立即接口:“都不是我绣的,我只描了个边。” 谢庭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众人都熬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似乎在新房里这样下了新郎官的面子?顾满正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就听见喜婆又笑道:“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咦,这个台词似乎有些熟悉,顾满微微晃神-----哪里来的来着? 谢庭已经接过喜秤挑起了喜帕。 新娘子的脸本来就在盛京出了名的漂亮,此刻秾丽的新娘妆更是将她妆扮得美轮美奂,这屋子里所有繁华的摆设同这张脸一比,就全部都黯然失色了。 众人总算知道蓬荜生辉是什么解释了,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冷气。 魏瑾然最先大笑出声,起哄道:“景行,新娘子可真是漂亮啊!” 顾满的轮廓极好看,一张鹅蛋脸,睫毛如同上好的羽扇微微抖动,又浓又密,漆黑的眼珠子就如同养在清水里的鹅卵石,又黑又亮,瞧的人忍不住心惊。 谢远也被这位顾九姑娘的美貌惊得一个闪神,原来盛京中的人的传说竟都不是空穴来风,这位顾九姑娘果真美的太过分了。 他还以为顾十一就已经够美了,谁知道原来顾九才是真正美的惊心动魄的那个。 谢庭真是占尽了便宜了,他低垂着头,莫名的有些不满了。 谢庭回转身去赶鸭子:“快走快走!” 众人都知道下头还有事要做,不敢闹的太放肆,一哄而散。 喜婆便请谢庭坐在床上,仆妇们喜气洋洋的抬着笸箩朝他们撒果子,是谓撒帐。 先前梳头的时候就已经留了一缕发辫是直接拿扁簪固定的,喜婆上前将扁簪去了,那缕头发便滑落在顾满颊边。 “结发了。”喜婆笑着说了一声,取过红绳飞快的将谢庭的头发也挑出来一缕,编了个同心结。 “结发夫妻,恩爱百年。”喜婆说了一声,便示意丫头捧上两杯酒来,道:“喝了交杯酒,长长久久乐升平。” 二人喝完,喜婆便将二人的头发重新打散了,笑道:“礼成了。” 外边已经开席了,谢庭的手借着宽大的袍袖去牵住顾满的手,轻声道:“我先出去了。” =============================================================== 似乎比昨天晚了一点点,灰心。XBaoShu.com 六十一 找事 谢庭出去了,屋里就只剩下顾满自己的人。 “吓死了!”顾满感叹一声,现在才敢舒展舒展僵硬的身体,站起身欢快的四处打量一眼。 这哪里像是被吓坏了样子嘛,齐嬷嬷不满的呸了几口,还非得押着顾满也照做:“呸呸呸,赶紧朝地上吐三口唾沫,说不敢了!这个大喜的时候怎么能碰这么不吉利的字呢?” 常嬷嬷也板着脸点头附和齐嬷嬷的意思:“不该乱说话的。” 顾满出嫁前之所以乱紧张,就是因为两个教引嬷嬷吓得。 想到她们两个前天晚上捧进来给她看的那堆东西,她莫名的又紧张起来了,当真紧张到没有了欣赏房间跟摆设的心情,忙朝地上吐了几口。 这两个嬷嬷真的是太尽职尽责了啊,不是说古代的女人都很保守的吗?为什么她们那天晚上抓着她事无巨细的说了一晚上啊! 还有齐嬷嬷,后来不知道是不是齐嬷嬷唯恐那两位嬷嬷不尽心还是王氏交代的,齐嬷嬷又好好的给她上了一节补习课啊。 天知道,上一世没有母亲,顾老太太又不喜欢她,爹又是个不负责任的甩手掌柜,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出嫁了啊。 想到上一世邱苍梧那让人犯恶心的脸跟事,她努力的甩甩头赶走那些不好的回忆跟念头,但是不由得却更加紧张了。 “姑娘,你饿不饿?”执画还当她是被齐嬷嬷吓傻了,凑上来笑:“我这里有点心哦。” 其实新房里已经摆了一桌子点心跟茶水。 但是顾满只是觉得头晕,同时又不由自主的觉得有些恶心,半天才忍住了要吐的冲动,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还是先下了头饰吧。”教引嬷嬷见她似乎精神不大好,还以为是头上带着的东西太重了-----这也有的,那封官可沉可沉的。何况还有那么多簪子什么的。 葶橘立刻进来替顾打散了头发,抱玉跟沛音出去要了热水进来给顾满净面,因为新娘妆太浓重了,洗了半天才算洗干净,看着那盆水飘满了细腻的白色粉末,顾满仿佛透过那层水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忙挥手道:“拿走拿走!” 洗完脸了才觉得轻松很多,顾满揉了揉额头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响起女子清脆的声音:“嫂嫂在里面?” 她才刚坐在床上,门已经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打扮的富丽堂皇的,脖子上的那个金项圈恐怕有二两重。 咸宁县主盯着她好奇的看了一会儿,才开腔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把妆给卸了?” 虽然这位姿色过人的嫂嫂怕是上不上妆都没什么区别。 顾满只是抿着唇微笑,并不答话。 常嬷嬷在旁边笑道:“凤冠太重了,世子妃带了一日有些累了。” 咸宁县主点了点头,忽的又凑到顾满面前仔细瞧了几眼,点头道:“嫂嫂长得不错,说起来我们这是第二次见了吧?” 算上在御花园见皇后的那一次。这确实是第二次。 顾满听常春抱怨过一件事,这位咸宁县主曾经在回来的当天就给谢庭的狗下过砒霜。 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眼前的这位咸宁县主对谢庭至少是存在敌意的。 常嬷嬷见顾满在独自出神,以为她是没听见。忙提醒她:“世子妃?” 咸宁县主已经上前一步拉起了顾满的手微笑:“以前远远的看见一面,也没有机会说话。现在瞧了才发现,嫂嫂原来是个大美人呢。” 顾满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微笑颔首:“是有缘。” 咸宁县主现在身边跟着伺候的丫环是赵王妃身边刺来的碧风跟芳草,向来是很懂得察言观色的。见状就笑道:“县主,世子妃想必是累了,瞧着她似乎没什么精神呢?” 意思就是嫌弃自己没有理她了? 顾满索性真的捂着额头装晕:“唉呀!” 齐嬷嬷等人忙抢上前去。急慌慌的道:“这可怎么好,这初来乍到的,怎么能说就头疼了呢?想必是有什么冲撞了罢?” 什么冲撞了,是嫌弃自己冲撞了才对吧?咸宁县主冷笑一声:“原来嫂嫂是个玻璃人儿,统共说了不到两句话就嚷嚷要头疼了。罢了罢了,我再不走,想必得招人烦了,还是先走吧。” 顾满委屈的看着教引嬷嬷跟随后进来的邱嬷嬷,忙站起身来赔罪:“县主这是从何说起?想必是我哪里做错了.....” 似乎立即就可以哭出来的样子。 刚进门新娘子就哭,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邱嬷嬷心头一凛,忙拉住咸宁县主,冲顾满福了福身子:“世子妃万万别这么说,哪有的事呢?我们县主也是关心您的身子,想让您好好休息,可没有那等不喜欢您的心思,您千万别多想。” 顾满就泪汪汪的继续看着咸宁县主,不安的问她:“县主,是吗?” 咸宁县主不愿意说,好端端的,话还没说两句,她准备的难听话下马威还没给呢,怎么就蹬鼻子上脸了? 这就叫欺负?她嗤之以鼻,这个蠢货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才叫做欺负? 但是邱嬷嬷一直在后头拉着她,她也得了母亲的警告,今日不许闹的,因此只好冷冷的点点头,讽刺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咸宁县主气冲冲的出了门,迎面撞上了刚好进了院门的谢庭。 “你怎么来了?”谢庭蹙眉看她。 想到以前的亲密无间,还有谢庭从来不吝惜的微笑,咸宁县主心中难受,脖子一扭冷笑道:“难道这里我来不得?” 当然来得,身为赵王最宠爱的女儿,在这府里当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有什么不能来的? 谢庭偏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又转头冲邱嬷嬷吩咐道:“夜色也晚了,怎么还放县主出来到处乱跑?今日办喜事,难免鱼龙混杂,办事多过些脑子。” 邱嬷嬷果真见他后头跟着魏瑾然等人,忙欠身应是,拉着咸宁县主就走。 魏瑾然看完了热闹,还要跟着往洞房里闯,都说新婚三日无大小,闹闹洞房真是最好玩不过的了。 谢庭却冷着脸开始赶人了:“才刚不是闹过了吗?怎么还闹?” 魏瑾然等人一怔,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闹完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才刚跟着进洞房的那一次,他们不满的推他:“喂喂喂,谢景行,做人不带这样厚脸皮的啊,那个哪算?” 谢庭不耐烦跟他们废话,直截了当的吩咐常春赶人,自己已经进去了。 魏瑾然他们在外头跟着跳脚:“谢景行,你太没义气了!” 顾满送走了咸宁县主,兴高采烈的往床上倒:“可算是送走了!” 常嬷嬷还来不及提醒她,谢庭已经快步进了房间,笑道:“送走谁了?” 她现在似乎还在成亲的过程中呢,顾满一个冷颤反应过来,才刚轻松了一点的心情瞬间又变紧张了,居然结巴了一句:“没....没什么。” 最近顾满在他面前似乎越来越容易紧张,谢庭失笑,莫名觉得心情大好,弯腰替她将歪了的衣领整理好,温声道:“饿了么?” 顾满一点都不饿,就如实的摇摇头。 伺候的人已经在常嬷嬷跟齐嬷嬷的指示下全部退出去了,屋里寂静的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 谢庭看了一眼顾满,轻声道:“这衣裳太繁复了,你先去沐浴么?” 上一世顾满已经嫁过一次了的,当然知道现在就该去净房沐浴更衣,她有些纠结的站起来点点头,快步进了净房。 外头听见里边的这番响动,执画跟抱玉立即跟进来服侍顾满。 不知为什么,顾满就是觉得人多安心一点,因此以往不让人伺候沐浴的习惯也改了。等磨蹭了很久很久她才红着脸镇定的坐在梳妆镜前由执画帮忙擦头发。 古代女子的头发都长的很,擦起来费事又麻烦,顾满的头发又多,因此竟又擦了半日。 谢庭已经走上前接过了执画手里的巾帕,笑道:“你们出去罢。” 顾满手一颤,看着执画跟抱玉出去带上了门,忙道:“我的头发还没干呢!” “没事,我伺候你好了。”谢庭失笑,果真细细的替她擦干头发,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却跟上一世油腻发臭的邱苍梧身上的气味完全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或许是顾满看他觉得顺眼,竟觉得他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酒香味也好闻的很。 擦完了头发,正在顾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和缓和气氛的时候,谢庭忽然将帕子扔在一边,笑道:“好了,轮到我进去了。” 顾满见这么半天竟都没有丫头进来,迟疑着起身道:“我叫人进来服侍你?” 她话音刚落,谢庭已经摇头:“不必了,这些事向来不叫别人伺候的。”他说着,转头道:“不如待会儿你也替我擦干头发好了。” 顾满失笑,他已经转过屏风进去了,她想了想,就轻声唤进沛音来:“去问问世子平日的衣裳都是谁管着的。”XBaoShu.com 六十二 良辰 一边却已经很自然的环顾了一圈屋子,绕过了博古架到那立着的衣柜旁边。 犹豫了一会儿她就拉开柜子门,里边的衣裳都叠的整整齐齐,找起来倒是很容易。她替谢庭将换洗的衣裳找好,想要让沛音拿进去,却想到谢庭说的这些不喜欢人伺候,犹豫了一番终究闭着眼睛进了净房,声音颤颤的道:“喂,我把衣裳给你挂在这里了啊。” 飞快的把衣服挂在屏风上,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往后退了,偏偏她退的太急了些,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盆架,顿时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谢庭失笑,急的只随便把衣裳一披就迅速踏上地一溜烟将她迎面拽住了。 顾满被他猛地一拽拽进怀里,脸恰好碰上他湿漉漉的尚未擦干的胸口,不由得尖叫了一声推开他。 “你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谢庭有些无奈的把衣服胡乱系好了,又觉得不对,疑惑的又认真的看着顾满:“咱们都是夫妻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已经拜堂了,但是其实本质上还不是很熟悉的好不好?顾满的脸红的像是一只被烫熟了的虾米,皱眉假装疼的受不了的按了按自己的背,埋怨道:“还不是怪你自己,洗澡不知道自己拿好衣服换啊?” 谢庭大笑,指着旁边的一个大立柜给她瞧:“这不是么?我说你怎么进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顾满顺着他的指尖去看,果真看见后边立着一个没有门的柜子,分为上中下三层,底下的一半有两扇小门掩着,上头一层放着香皂并浴盐之类,第二层却明晃晃的有好几套衣裳放置着。 一来就闹了个没脸,顾满捂脸羞愤欲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故意进来干嘛的呢......呜呜呜,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谢庭叹口气拉着她的手往外走。顾满甩了好几次都没能甩开。 “我看看碰着哪儿了?”谢庭在紫檀木椅子上坐下,将顾满拽到身边,手扶上她的背,问道:“这里?” 顾满疼的嘶了一声,正要做出动作,谢庭已经掀起了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顾满惊恐的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蹦老远,一脸戒备的看着谢庭。 这怎么瞧也不像是对着丈夫,倒好像是对着采花大盗似地,谢庭摸了摸下巴,不耻下问:“你很怕我?” 唔。气氛好像有些不对,顾满连连后退,忙否认道:“哪有哪有,不会不会啊。” 谢庭进一步,她就本能的退一步,越退越后,退到挨到了床脚才停下来,再次成了个结巴,威胁道:“那个.....虽然咱们已经挺熟了的。但是也不算特别熟啊,我怕你也是正常的吧?.....我们......” 谢庭欺身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可是你这个反应可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啊,怎么好像我成了洪水猛兽似地?” 顾满已经没法儿再往后仰了,立即就要摔倒。忙手忙脚乱的要去抓个可以拽住的东西,这一拽就拽住了谢庭的前襟。 两个人都没站稳,噗通一声摔倒在床上。 虽然高床软枕高床软枕,但是现在这软的不行的床上洒满了桂圆花生枣子之类的东西。这在底下的顾满被铬的真是疼死了,立即不安的去推身上的谢庭。 谢庭摁住她不让她动,将最上层的被子一抽直接全部都甩在地上。抱着她滚进床里,四仰八叉的压在顾满身上,满足的叹:“嗯,比锦褥可软和多了。” 顾满大惊,立即伸手推开与他,手脚并用的往里面爬,抓起一个枕头就扔出去:“你这个......色狼!” 咦,这似乎是骂人的话?谢庭皱了皱眉头锲而不舍的继续往里挪,终于将顾满牢牢的箍在身下。 “你......”顾满张口欲呼,谢庭的唇却已经覆下来,准确的堵住了她的嘴。 嗯,看来静慧师太派来的人教的不错,果然这样的法子堵住女孩子的嘴是很有用的。 顾满瞪大眼睛瞪着他,伸出手想给他一个耳光,但是却也被他的手给立即抓住了。 他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睛,动作专注而温柔。 顾满不自觉咬紧的牙关已经被他撬开长驱直入,不由得唔了一声,下意识的反握住谢庭的手。 谢庭的手顺着她的腰往上,一边撑起身子来看着她,疑惑道:“背还疼不疼?我给你擦药吧。” 这个时候怎么忽然转换了话题了? 顾满眼里有一瞬的迷茫,然后立即反应过来,抓着边上的被子把自己卷的结结实实,撅嘴道:“谁要你擦药?!” 擦你妹的药啊。 不用擦药?谢庭眼睛放光,不住点头:“好啊好啊,那就不擦好了。” 不擦药,那就睡觉好了,他困惑的低头看裹得跟个粽子一样的顾满,道:“你干什么?” 睡觉啊还能干什么!顾满慌得不能自已,干脆艰难的翻了个身向里,不理他了。 他在后边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扯住被子的一角一抽,顾满就又被动的滚到了他旁边。真的是用滚的,一点打折都不带有的。 “你干什么?!”顾满忍无可忍了,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谢庭憋住笑一本正经的道:“睡觉啊。”说完右手便在她某一点上戳了一下。 顾满一怔,满脸通红的缩成了一团,愤愤道:“色狼!” “是夫君!”谢庭提醒她,俯身吹灭两边的蜡烛,迅速的抓住又准备当粽子的顾满,深深的吻了下去。 “唔!”顾满被他吻得不能呼吸,伸手捶他的肩,迷迷糊糊的在他舌头上咬了一下。 谢庭于是转而往下,在她耳边呵气。 果然古代的这些什么书啊什么教引嬷嬷啊什么敦伦嬷嬷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顾满在心里愤愤吐槽,颤抖着麻了半边身子。 找最敏感地方的什么的最讨厌了!有本事别来这一招啊混蛋! 但是到底谢庭还是发现了耳朵这一点可以让顾满迅速安静下来的办法,就放肆的吻住她的耳朵不放,手却已经探进了她的衣襟准确的握住了她的浑圆。 顾满的意识渐渐的已经去见周公了。 直到下身被一个硬硬的火热的东西顶着。她才迅速明白过来,顿时紧张的抓住谢庭的肩膀。 “嬷嬷说过会有些疼,你忍着些。”谢庭抱住她,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这一关迟早要过,顾满抿唇点点头,视死如归的看着谢庭。 虽然还是很怕这种事,但是到底眼前的这个人可比邱苍梧温柔又体贴的多了。 她正胡思乱想,底下就猛烈的一疼,她咬着牙掐住谢庭的肩膀,不敢发出声音。 “疼?”谢庭头上脸上也全是汗。抱着她又细细密密的吻她的脖子跟耳朵。 这一番安抚下来,顾满才总算放松了许多,谢庭仍旧停着不敢动,憋得脸都成了猪肝色,等到顾满终于完全湿润了,他才缓慢的动作起来。 顾满已经全然迷糊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晕乎乎的睡了过去,等到觉得周围有些热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已经在热气腾腾的浴池里了。 谢庭正披着衣裳坐在池边冲她笑:“这样也能睡过去,你是属猪的吗?” 顾满被他说的无地自容,嗔怒的看他一眼,又羞又恼的钻进池里去。连个头都不露给他瞧。 谢庭被她逗得失笑,噗通跳下水去捞她,见她挣扎个不停,顺口吓唬她:“再闹。再闹我可就不挑地方了哦?” 顾满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才明白过来,顿时又羞得通红:“不要脸!” “要媳妇儿就不能太要脸啊!”谢庭理所当然的接口,把她擦了一遍。用衣服裹着抱着往床上去。 顾满被他刚刚的话吓到,正想死活也要把自己裹成个密不透风的粽子才成,他却已经侧身抱住她,笑道:“睡吧。” 说是这么说,他的眼睛却始终睁得大大的看着顾满。 “看什么看?”顾满被看的不好意思,闭上眼睛也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就色厉内荏的道:“有什么好看的!” “有啊,好看极了。”谢庭见她似乎有些困了,就扯过被子盖上,牢牢的抱住她,道:“睡吧。” 顾满被抱的不习惯,翻身向里面睡着,默默地瞪着帐顶,有些不知所措。 还以为今天晚上肯定会很难过很难过,但是其实,也不算那么难过啊。 她拽紧了被子,仿佛这她自己从娘家带来的被子可以给她多一点的安全感跟熟悉感。 谢庭却已经很自动自发的贴上来,自背后牢牢的圈住她,把头搁在她颈间,舒服的又说道:“累了吧?快睡。” 顾满不知为何又觉得暖意融融,嘴上却依然嫌弃道:“谁要跟你一起睡?!” “你啊。”谢庭探起头看着她,提醒道:“咱们可要过一生一世呢,你当然该跟我一起睡了。” 又稳稳的将她抱的更紧了些,似是安慰又似哄劝的轻声道:“别不习惯,嬷嬷说了,你就当多了只暖炉好啦。晚上连汤婆子都不用换水的,多值当!” “而且还能用一辈子呢。”他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 第一次写洞房花烛这种戏啊 - -我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老天啊,费了我多少脑细胞啊。XBaoShu.com
  • 六十四 丫头 第二日顾满起的特别早,果然身边有了个暖炉的感觉确实不错,在这样寒气尚未完全散去的天气里后头有个汤婆子真是舒服极了。 她抬手伸了个懒腰,手恰好打到后边的谢庭的脸。 谢庭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巴掌,几乎是立即弹起来,等看见顾满一脸的惊讶,才揉了揉眼睛:“你打的我?” 警戒心未免也太强了,刚刚还好像睡的很死呢,顾满木木的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边常嬷嬷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世子、世子妃可起身了?” 大概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今天合该起早的,顾满忙道:“起了,进来吧。” 门被推开,帘子也都被卷起来,有威风扑面吹进来,带进阵阵花香。 执画去替顾满寻了今日该穿的喜服出来,在她腰间系上暗红滚金边如意绦,再将双鱼戏水的玉佩替她也系上了压裙。 接下来便是梳头了,这种事向来是葶橘做的,她将顾满的头发小心的从衣领里都拿出来,笑道:“姑娘今天想梳个什么样的发髻?” “梳个望月髻好了。”顾满低头瞥见背后还有个人影,便回头看着谢庭:“你先去梳洗吧?” 谢庭点点头往净房去,立即有两个美貌的丫环打扮的女孩儿有些为难的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犹犹豫豫的上前来请安:“世子妃大喜了,恭喜世子妃。” 她们上身都穿着桃红色的比甲,内里都是月白中衣,底下是百色挑线裙子,都生的弱不禁风,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昨天还说房里没有那些伺候的人呢,可见就是在撒谎。 顾满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们一眼,问道:“你们都是伺候世子爷的?” 秋夕跟月影上前一步跪下来。细声细气的应声:“是。” “那好。”顾满的的发髻已经梳好了,由着葶橘披上了云肩,冲她们笑道:“既是如此,你们去伺候世子盥洗吧,我这里不用你们的。” 二人果真都十分听话,毫不犹豫的往净房去了。 葶橘有些不解,挠头道:“既是伺候世子的,不也就是世子妃您的丫头么?哪有连个名字都不报上就走的?” 眼里没主子的人多了去了,顾满摆摆手,觉得眼睛有些疼。明明昨晚睡的还是很不错的,怎么还是觉得这么累,她腰酸背痛的要命,就更加懒得说话了。 葶橘拧干帕子替她洗完脸,再给她上了薄薄的一层粉,又拿小手指往那胭脂上挖了一指甲,先在手心里晕开,才在顾满两腮一点。 镜子里的人立刻又光艳了几分。 却见葶橘的动作忽然停了,有些幸灾乐祸的噗哧一笑。压低了声音跟顾满告状:“姑娘看,那两个人怎么好端端的又出来了?” 她刚才提醒自己要叫姑娘世子妃了,但是不知为何总是顺口就把姑娘这个称呼溜了出来。 顾满余光一扫,果真见两个丫头都微微垂着头立在门边。其中左边那个年龄似乎稍微小那么一些的手里还捏着一把梳子。 片刻后谢庭已经自里边出来了,衣裳也已经换好,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还是跟个木头没有区别。 他站定了一会儿瞧了那两名侍女一眼。上前拉过顾满瞧了瞧,问道:“你不会梳头?” 顾满被他问倒了,看了看他披散着的头发还有手上拿着的缎带。道:“难道你想让我帮你梳?” “你会的话自然该是你来。”谢庭似乎有些不高兴,看了她一眼,又看葶橘一眼,道:“你先出去吧。” 好吧,顾满接过梳子果真开始替他梳头,男子的头发其实还是好梳的很,先绑个马尾,再扎起来用发冠固定也就是了。 头发梳好了,谢庭就站起身来,招手示意这两个人近前,指着给顾满看:“这两个是我这里的大丫头。” 难得,他还能分得清大丫头跟小丫头。 秋夕跟月影知机的很,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跪下来给顾满磕头,自我介绍了一番。 原来那个颈上有三四颗痣的便是月影,那个白白净净的就是秋夕,顾满点了点头。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外头却又传来邱嬷嬷喜气洋洋的声音:“世子跟世子妃可起了?” 常嬷嬷笑道:“早早的便醒了,已经穿戴整齐了。” 谈笑间邱嬷嬷与另一个老嬷嬷已经带着四个小丫头进来,语气欢快的给顾满道喜:“给世子世子妃道喜了,祝世子与世子妃早生贵子,携手白头。” 顾满忙叫执画扶起,脸色微红的道:“承嬷嬷吉言了。” 几个小丫头早已经捧着匣子从屏风那里绕出来,邱嬷嬷笑着往里面瞧了 一眼,脸上的笑越发的温和谦卑了:“世子妃福泽深厚,与世子爷是极般配的。” 二人是来收元帕的,既然得了自然就要走,又笑着交代谢庭:“卯时三刻可要去正堂敬茶,世子莫忘了。” 谢庭颔首,邱嬷嬷与那个老嬷嬷就领着小丫头们捧着匣子出去了。 “从前没见过这位嬷嬷,也是王妃身边的人?”顾满见她们都出去了,有些好奇的问谢庭。 谢庭还没来得及说话,月影就已经出来娇笑道:“回世子妃,那位也是王妃身边经年的老嬷嬷了,大家都称呼她文嬷嬷的。” 主人还没说话,怎么就轮到她了,执画蹙眉瞧她一眼,又立即回过头去不说话了。 常嬷嬷已经进来瞧了她们一眼,冲谢庭跟顾满行礼:“世子,世子妃,该去给王爷王妃敬茶了。” 正堂里除了赵王与赵王妃,另外还有谢远跟咸宁县主,并两个侧妃-----听说赵王在封地还有几个侧妃同女儿,却是从来都不曾来过京城的。 谢远跟咸宁县主比谢庭小,见谢庭进来便都忙站起身来。 谢庭带着顾满规规矩矩的上前敬茶,赵王对待谢庭根本没有好脸色,顾满甚至看见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嫌恶。 喝完了谢庭的茶,他再对着顾满的时候却又笑意盈盈了,温和的从托盘里取过一个厚厚的封包递给她。 赵王妃笑的志得意满的正准备喝媳妇茶,却见顾满微笑着冲赵王道:“论理,媳妇当先给婆婆敬茶,再给王妃敬茶的。” 称呼谢庭的生母是婆婆,称呼赵王妃却是王妃,亲疏立见。 赵王妃没料到谢庭都没提起的事被顾满提起来了,顿时气的太阳穴突突的直跳-----这个不省事的惹祸精! 居然敢一进来就巴着谢庭给自己脸色看?难道还真的以为谢庭现在受皇帝皇后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她脸上的笑立即就僵了,委委屈屈的看着赵王,好像下一刻就可以嚎啕大哭。 赵王脸上的笑意也僵在脸上,蹙眉看了顾满一眼,淡淡的又去看谢庭。 “呵。”咸宁县主率先讥讽至极的笑了一声:“嫂嫂倒是孝顺,还想着给那个死人敬茶。我可没听说过这个礼,现在我母妃才是他的母妃,哥哥他可是被我母妃一手带大的!” 顾满似乎被吓住了,慌慌张张的扁了扁嘴,求救似地去看赵王跟赵王妃:“王爷王妃,媳妇儿不是那个意思。媳妇年轻,只是嬷嬷也教过我,按理说,理应是先去拜过......” 她的教养嬷嬷是翊坤宫皇后身边的人,谁敢说她嬷嬷教的是不对的。 赵王也不愿意跟个死人过不去,咳嗽了一声打断她,语气还算是很温和:“确实如此,那就摆香案吧,你去那边敬过了再过来。” 赵王妃果然真的只能等到谢庭跟顾满去陈氏的灵位之前上过香敬过茶之后,才能喝到这杯媳妇茶,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偏偏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都不能明目张胆的发火,不由得更加憋闷,看着顾满的眼神就如同要吃人一样。 顾满倒是不管这一点,她见谢庭飞快的朝她看了一眼,笑着跪下接过丫头手里的茶双手奉上:“王妃喝茶。” 赵王妃瞥她一眼,嘴角勾出一抹讥诮的笑,手正要去碰,那杯茶却已经凌空倾泻而下,悉数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你做什么?!”赵王妃急的跳脚,被烫的急怒攻心,再也控制不住脾气,抬脚就下意识的要冲顾满踢过去。 “王妃!”幸亏邱嬷嬷眼疾手快的扑上去抱住她。 常嬷嬷跟齐嬷嬷忙将顾满拉开,母鸡护小鸡似地挡在顾满前面。 “王妃您......”顾满伸手掩面呜呜啜泣:“您纵然是生我的气,也不能打翻了茶呀!” 她刚刚倒是的确想把那杯茶全部盖到顾满头上去,但是天地可鉴,她还没挨到那杯茶的边儿呢,那茶已经倒了。 这个小贱人! 赵王妃怒气更盛,怒道:“你住嘴!我为难你?分明是你不怀好意想要烫死我!” “够了!”赵王冷冷的瞥她一眼,脸色阴沉。 之前装的挺不错的,怎么就是去陈氏那里一趟就忍不住了,不过就是个死人而已,真是莫名其妙。 赵王盯了赵王妃一眼,把赵王妃盯得安静了下来,才转过头去温和的看着顾满:“你误会了,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是失手罢了。”XBaoShu.com 刘十五 谢恩 原本想着等谢庭回来就先问问他能不能重新安排安排伺候的人的,但是没想到这一天谢庭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差不多是申时了。 月影只顾着半坐在锦杌上替顾满说些笑话儿跟府里的事,说的倒是津津有味,其他的是一概都顾不上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黑起来,湖面上起了薄薄的一层雾,这座小院子就如同笼罩在了烟雾里,漂亮的不像是人间。 秋夕面色有些焦急,站在廊下纠结了半天,终究是提起了灯笼飞奔出去守在了二门。 葶橘看着她跑了,面上就很有些不忿,跟沛音抱怨:“姐姐,你瞧她那轻狂样儿,下午才得了咱们世子妃的赏赐呢,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勾引世子了!” 沛音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却仍旧温和的止住了葶橘,道:“好了,这些事情咱们世子妃心里自然会有打算,咱们就且先由着她吧。” 里边的顾满果真不久之后便不经意的提起了秋夕:“对了,秋夕人呢?月影说的这些事儿怪有趣的,叫她来也给我讲讲才好。” 沛音进来看了一眼月影,笑道:“刚刚不知道为何跑出去了,也没跟我们说一声。” 月影扬着脸笑了,眯着眼睛不屑的啐了一口:“现在时辰不早了,她向来是紧张世子的,比紧张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视呢。现在她呀,肯定是看着世子还没回来,已经出去接人了。” 嗯,果真是很符合心腹的身份的做法啊。 顾满心内一动,疑惑道:“出去接人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怎么这样匆忙呢?” “这样人家可就不能当唯一关心世子爷的那个人了嘛。”月影撇撇嘴有些不屑:“反正我们都是那等不会伺候的人,她才是把世子爷放在心上的人。” 两个丫头居然还闹不和,这一点谢庭可没跟她说过。 不过也挺好的,顾满微笑着吩咐沛音:“去拿灯笼。我们出去迎一迎世子。” 月影笑的极为狗腿,立即跟在后头笑:“奴婢陪着世子妃一起去吧,这路我比较熟的。” “不必了。”顾满和气的冲她笑:“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了去吧。我慢慢走也就是了。” 月影本来也不是非得跟着她不可,闻言便乖巧的应声是,目送着她出去了,又去跟执画套近乎:“姐姐这身衣裳真真漂亮的很哪,我瞧着葶橘姐姐那一身也好看,是不是跟着世子妃的都这样体面?” 从始至终她想求的也就是这种体面了,她先是有些违心的恭维。等看清楚了执画的那身虽然不够亮,但是近看却却跟月光下的湖水一样光滑的锦缎不禁羡慕的很,尤其是执画头上还带着一根金寿字簪儿,显然是内造的手艺,那等分量也是极足的,得她多少个月的月例啊? 她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眼睛发光的看着执画。 执画不耐烦理她,却也压下性子故作不屑的道:“这算什么?姑娘送我们的比这好的多了去了,我们只是懒怠穿戴而已。” 这样还算是不好的啊? 月影更加羡慕了。 凉风吹过。头顶上被飘落了一头的玉兰花瓣,顾满拢了拢披风,就听见那头常春的声音:“世子,前面是世子妃。世子妃来了呢!” 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谢庭抬眼,果真看见顾满披着件淡蓝色的披风站着,衣角上蔓延而上的一株青竹绣的格外的传神,凭空给顾满添了几分超俗之感。 他心下一热。急急的上前拉住顾满的手:“这么晚了,你在家里等着也就是了,出来做什么?” 顾满笑着看了一眼他身边站着的秋夕。似笑非笑的咦了一声:“原来秋夕已经出来接了?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谢庭被顾家那伙人灌了许多酒,头有些发晕,迷茫的看了一眼顾满,又回头去看一眼秋夕,疑惑道:“她不是你叫来的?” 秋夕还不等顾满说话,已经急急忙忙的跪下了:“世子、世子妃恕罪,奴婢当时见世子妃正与月影她们说话,怕打扰了世子妃,便自作主张出来了......” 她之所以现在会跑出来,还不是因为顾满一直跟着月影她们闲扯,根本就没有来接谢庭的意思。 想必是看见自己出来了,所以才跟出来的吧,真是太阴险了。 她心里腹诽,但是面上却仍旧一脸的惶恐不安。 谢庭拉着顾满抬脚就走,又停下来吩咐道:“这次便算了,日后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先跟世子妃报备。” “怎么喝的这么多?”顾满替他倒了杯茶,又去拿了帕子替他擦脸。 谢庭的脸微红,听顾满说起这个就忍不住抱怨:“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弟弟,人小鬼大。他们一群人喝我一个呢。” 那还不错了,顾满安慰他:“你算好的了,当初三姐夫四姐夫比你可惨多了。尤其是四姐夫,当时喝的都走不动道,只能睡在我们家了。” “可见他们一群人坏死了。”谢庭大笑,伸手将顾满揽在怀里,叹了一声道:“有你在真好。你以后日日来接我吧?” 顾满推开他站起来,捂着鼻子道:“你还是快去洗澡吧,一身的酒味。王妃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不必过去用晚膳了,厨房送了饭菜过来。你先去洗个澡,咱们再用膳。” 谢庭不肯,拉着她的手不放:“不要,我不习惯别人伺候。” “没有人要伺候你!”顾满挣开他,怒道:“你想多了吧你,你平时不都是自己洗的吗?!” 谢庭有些委屈的看着她,干脆躺在床上不起来:“现在我喝醉了啊,自己怎么洗?池子那么大,说不定一滑就.....” 真是受不了男人装可怜,尤其是一张还不错的脸的男人装可怜,顾满愤愤不平但是还是无可奈何的进去替他洗澡。 “不就是洗个澡而已嘛,怎么一屋子都湿了?”葶橘看了净室的满屋狼藉不由得瞪大眼,回头去瞪顾满:“世子妃,昨晚世子爷喝醉撒酒疯啦?” 顾满手上正抹口脂的手一抖,差点把口脂涂到脸上去。 常嬷嬷忙出来呵斥道:“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吗?还不快收拾就是了,哪里那么多废话?今日世子跟世子妃要进宫去谢恩呢!” 葶橘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去收拾房间去了。 出门的时候谢庭去扶顾满,她伸手在他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谢庭目不斜视的走着,回头龇牙咧嘴的把顾满的手拿下来。 皇帝在勤政殿,谢庭便与顾满一同先去勤政殿拜谢皇帝。 “来得这么早?”皇帝似乎很是愉悦,声音也带着欢快,笑道:“抬头来给朕瞧瞧。” 顾满立即抬头平视前方,恰好能看见桌脚。 皇帝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问道:“这么久不见,你的性子还是这么暴躁吗?” 顾满不知皇帝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谢庭忙上前跪在顾满旁边,道:“皇爷爷.....” 皇帝瞪他一眼:“你别说话。”又看着顾满,问道:“朕记得第一次见你,你那回是跟昌平过不去吧?朕听说这回你又跟老六对上了?” 哦,原来指的是在定远侯府的那件事。 顾满知道了皇帝所指的事,心里的不安就消失了许多,忙解释道:“那天是孙媳失礼了.....” “算了。”皇帝挥挥手,道:“你这性子挺好的,景行他不说话,跟个闷葫芦似地,你泼辣些也有好处,两个人互补也挺好的。” 皇帝居然也会说互补两个字,顾满小惊讶了一把。‘ “好了,看见朕这么不自在,你们去见皇后吧。”皇帝又冲崔安吩咐:“你亲自送他们过去。” 翊坤宫倒是热闹多了,黄滢满脸喜气的迎出来:“世子、世子妃终于来啦?皇后早就念叨着了,快请快请。” 皇后果真早已坐在凤座上,见了她们两个进来,便露出笑容道:“早就让人等着你们过来,没想到皇上留了你们那样久,都说了些什么,没有吓到阿满吧?” 皇帝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动不动对着人就是一顿大骂。 顾满忙摇头,见皇后伸出手,忙就着她的手站起来。 皇后拉着她的手去看谢庭:“你们俩相处的怎么样?” 顾满含笑不语。 谢庭便代答:“回皇祖母,好着呢。” 这句话会从谢庭嘴巴里说出来真是太难得了,皇后高兴的了不得,忙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顾满是她千挑万选之后才挑给了谢庭的,当然是希望她们两个能恩爱有加,谢庭也不会再显得那样孤单。 见顾满有些尴尬拘谨,皇后温和的拉着她的手不放:“本宫记得你以前的胆子很大,怎么今天倒是不说话了?” 当了新媳妇当然是该要安静一点的,不然皇后又该嫌弃她太强悍,怕她会辖制住谢庭了。 =============================================================== 以后拔牙要谨慎,整牙也记得问清楚哦。晚安XBaoShu.com 六十六 商讨 贤妃蹙眉看着眼前不端不正的行了个礼的临江王,觉得满心都是火气。 当年她没有孩子,皇帝把这个孩子交给她养,虽说她心里一开始是很不喜欢的,可是随着抚养他的日子渐渐长起来,她也是真的用了心的。 谁的心都不是铁石心肠,她对谢振轩可算是真的用了很多心思,从这个孩子在襁褓里到现在,她该做的都做了。 “你现在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暴躁的挥手斥退了端茶的内侍,盯着谢振轩的眼神没有一丝情绪,冷冰冰的看着叫人害怕:“让本宫去给赵王的儿子做媒,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谢振轩面对贤妃的时候总是很轻松,或许是有恃无恐,或许是贤妃一直以来都对他实在是太纵容了,就算看着贤妃这个样子他也没有停下自己要说的话。 贤妃身边伺候的宫女小心翼翼的前来提醒:“娘娘,外头淑妃娘娘说要见您呢。” 在这宫里的女人哪个都很难对付,贤妃揉了揉额角,问道:“你媳妇儿呢?”却并没有理那个宫女。 六皇子有些无所谓的看了一遍,拨弄着自己的指甲随意答道:“应该快来了吧。” 他对于卢蓉是一万个不满意,当然是对她各种冷落。 比如说进宫什么的从来都是自己先来,也不等等自己的媳妇儿,更别提要他带着卢蓉一起来这边行礼问安了。 虽然这门亲事不是 那么如意,但是这样对待妻子也太过分了。卢蓉就算是成了盛京的笑话又怎么样,最后难道变成笑柄的就只有她一个吗? “你怎么这么糊涂!”贤妃气不打一处来,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气冲冲的上前将谢振轩的手一把拍开了,怒道:“她蠢,难道你也跟着蠢吗?这门婚事是礼部跟皇后确定了之后才给你定的,你这么打她的脸。以为丢的只有淮安侯府的脸面?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从成亲到现在,卢蓉都还没有觐见过皇后呢。 虽然说皇后曾经有好几年都不过问后宫中事,也从不接见任何人,但是现在到底情况已经不同了,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现在皇后才是这后宫真正说话算话的人。 六皇子这亲事又是皇后亲自做主成的,六皇子却连带卢蓉去谢恩都没有。真是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不用说也知道皇后会生气啊,想必内心会更加厌恶自己了,谢振轩无所谓的牵起嘴角笑了笑,还有心情去哄贤妃:“母妃你生什么气嘛。这有什么?” 这有什么?贤妃气急反笑,都不知该怎么对他说话了。 真是太不懂事了,以前的谢振轩虽然也太过于自负,但是该做的规矩是半点不会错的,自从娶了这个女人之后,却真的彻底颓废了。 不仅仅是颓废,而且当真是荒唐的可笑了。这有什么?当着大家的面,他不仅会去跟一个才及笄的小姑娘过不去,而且口出恶言。听说定远侯当场就生了气,扬言绝对不会再让谢振轩进他们家的门了。 也难怪,谁家姑娘在一个那么重要的场合遭到那样的侮辱都不会忍着气的。 因为这件事,贤妃当真是被气的三天都吃不下饭。 天知道她第二日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看见皇后那讽刺的微笑。都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过去了。 而到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却还不觉得有什么。贤妃有些困惑,谢振轩不是那么蠢的人,不然怎么会被皇帝宠爱那么多年。不然怎么能在几个哥哥都已经封王的情况下还优哉游哉的,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被皇帝先分封三王? 那谢振轩现在这些古怪的做法,真的都是因为先是周王被立为太子。后是因为婚事直接被塞了一个没落户的女儿所以受刺激大了? “你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了?”她脱力的坐在椅上,冷淡的看着谢振轩:“你要是再这样荒唐下去,估计连藩王也不必再当了,怕你还没走到封地,都已经被人打死了!” 这种前例是有的,某个不受宠的皇子去就藩,在路上被莫名其妙出现的山贼打死了,而且到了一年之后才被发现。 谢振轩现在仅有的皇帝的宠爱都保不住的话,凭他这么骄傲跋扈的性子,得罪了这么多举足轻重的人,很可能死都没有地方去死。 虽然曾经想着靠着这个儿子怎么样怎么样,但是现在如果连命都保不住了,贤妃当真是宁愿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 看淑妃没儿没女的,但是也过的好好的,滋润的很哪。 哪里能跟自己比,从一开始就各种为谢振轩收拾烂摊子,给他铺路,连娘家都已经贡献了出来。 而且一起做下的那些事也不少,要是他完了,自己也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压力更大,也更加烦躁,恨不得当初从来没有养过这个六皇子。不然也不会害的整个家族都跟六皇子绑在了一起。 谢振轩看贤妃是真的生气了,脸色不禁好看了很多,连带着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好声好气的跟贤妃道歉:“母妃,我当然是想过日子了。我就是想好好的过日子,想要去封地,所以才这么做的啊。” 怎么说?贤妃拿帕子擦了脸上的泪,一双杏眼盯着谢振轩,问道:“你这么做倒还有理了?你也不瞧瞧你现在得罪了多少人。其他人也就罢了,你怎么能故意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呢?” 谢振轩似笑非笑的低头,袖口绣的花纹划出一道弧线:“母妃,您说,皇后娘娘她,是不是对我是最冷淡的?” 想想的确如此,虽说皇后明明是对每个人都是淡淡的,一副不关心的样子,但是好像对待谢振轩是有些特别。 不是好,而是有很明显的针对意味在。 贤妃愣愣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忙道:“可是为什么啊?” 对啊,为什么呢?谢振轩冷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当年谢庭像条狗一样跟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她看不惯了,想替自己臆想出来的好儿子报仇呗。” 这个典故宫中老一些的人都听过,贤妃也不例外,就沉沉的摇头:“当年你也是,既然不是真想要帮他,又为什么故意拿他开涮,非要招惹他呢?当年本宫就劝了你好多次,可惜你一次都不听。” 谁知道那条狗忽然就能翻身,谁知道有这么多的反转? 反倒是自己计划的所有的一切,都被那条狗给抢了吃了,想起来就不忿。 谢振轩的神色更冷,冷冷的道:“得罪都已经得罪了。皇后已经疯了,她脑子不清楚的把谢庭当成了她重新转世的儿子,当然会对我恨之入骨。” “所以你更该夹着尾巴做人啊!”贤妃激动的站起来,有些失态:“你知不知道你跟本宫是一起的,你要是出了事,让本宫怎么办?!” 谢振轩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点点头又摇摇头,半响才道:“皇后已经认定我对谢庭没安好心,我就算是腆着脸凑上去给谢庭打,她也会怀疑我不安好心的。还不如就直截了当的表达出我对谢庭跟皇后的不满,皇后或许还会觉得我不足为虑。再加上二哥那个废物已经成了太子,皇后就更没有必要盯着我不放了。要是我真的安静下来安安稳稳的在家里等着去封地,她们才会觉得我又在密谋什么。” 还有这个说法?贤妃怔怔的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只好叹了一口气。 “那你也不能真的就不去给皇后请安谢恩,不然皇后倒是对你眼不见心不烦了,皇上却该怪你了。他现在对皇后可看重了。” 谢振轩点了点头,微笑着安抚她:“是,母妃您放心吧,待会儿我就过去给母后请个安。” 贤妃这才稍稍放了心,道:“那正好与本宫一道过去,对了,得把你媳妇儿也叫上。” 作为皇家的媳妇儿,一直不去请安也是说不通的,谢振轩再讨厌她,她现在也毕竟是谢振轩的正妃,要是真的不给皇后请安,也就等于这个媳妇儿没得到婆婆的承认。 说起来贤妃都还只是见了这个媳妇儿两次呢。 宫女不失时机的上来讨好的笑:“娘娘,王爷,王妃她已经在偏殿等候一会儿了。” 也还算不错,至少今天谢振轩是真的把她给带来了,贤妃想了想,就道:“刚刚不是说淑妃娘娘在外面等我?” “方才娘娘正与王爷谈话,奴婢自作主张已经替娘娘辞了。” 贤妃半真半假的叹了一声,让人去把卢蓉请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经在偏殿等了很久了,卢蓉进来还是气喘吁吁的,明显是一路小跑着才刚赶到不久的。 可见谢振轩真的是对她不怎么样,贤妃心里也替她觉得尴尬,便装没看见,笑着避过她没有跟谢振轩一起来的事,道:“刚好来了,正说让小六去接你。趁着今日有空,一起去觐见皇后罢。”XBaoShu.com 六十七 见面 卢蓉起的很早,卯时未到就起了床,就是因为昨日谢振轩随口提了一句今天要进宫,让她早作准备。 可是她已经早早的做好准备了,但是谢振轩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一问才知道昨晚是在美妾那里乐不思蜀,到了卢蓉都把早点全部准备好了,府里的事也处理好了才起床。 她忍着气过去伺候,亲自请她吃饭,才知道人家根本就已经跟美妾一起吃完了。这下她也只能自己去吃,好嘛,一吃完才知道他早就已经出门了。 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她只是一个免费的老婆子,伺候他吃喝,给他打理府中事物的吗?!同样是王妃,人家其他的几个王妃的日子过的多么潇洒,为什么她就要这么辛苦。本来还以为成了王妃之后会有多风光,日子会过的多好,可以站在高出俯视曾经欺负过她的那些人。 可是没想到当王妃也可以当的这么没有出息,她不止没有面子,连里子都没有! 她本是想到了这里之后就跟贤妃倾吐倾吐苦水,想要大骂谢振轩一顿,但是到了这里,听见了贤妃说的要去拜见皇后,她顿时又偃旗息鼓了。 能去见皇后呢,说明临江王还是把自己这个王妃放在心里的,好歹也是面子上的王妃啊,好歹至少不必苦哈哈的跟在淮安侯府那样连分例都是紧巴巴的了。 卢蓉觉得心被搅得一团一团的,血肉模糊。 自尊有什么了不得,丈夫也没什么了不得,能好好的活着,体面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她回过神来,见贤妃正略带担心的望着自己,忙笑靥如花的俯身行礼:“是,母妃。” 贤妃便放了心。心里却觉得卢蓉确实是可怜的很。 翊坤宫的笑声透过宫墙传出来,贤妃意外的驻足重新听了一遍,确信自己确实是没有听错了,才抬脚进去,笑着给皇后行礼问安:“才走到门口呢,便听里面热闹的叫人高兴。原来却是赵王世子与世子妃来啦?” 贤妃在宫中的位分算高,又有六皇子这个受宠的儿子,加上母家也给力,因此很是吃的开,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怎么来的这么早?” 这哪里算早了,贤妃忙欠身:“原是等着小六的媳妇儿,没曾想便晚了些,没跟淑妃妹妹一起来。” “哦?”皇后似乎是来了兴趣,道:“小六的媳妇儿也来了?那本宫倒是要好好瞧瞧,在哪儿呢?” 卢蓉慌忙跟着谢振轩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地,口称皇后娘娘千岁。 算起来这是皇后第一次见卢蓉,之前把她给谢振轩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娘家不显,而且淮安侯府又已经败落的连普通的官员之家都不如了。 现在一看。这个卢蓉的外貌实在算不上好,勉强也只是个清秀罢了,额头有些宽,发际线倒是高的很。虽说这样是有福气的像,但是观感上却差的多了,尤其是跟顾满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之别。 也难怪谢振轩心里的怨气这么大了。皇后不动声色的微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叫本宫好好看看。” 卢蓉温顺的站起来立在皇后身边,皇后拉着看了一会儿才笑:“这孩子的模样真真是极好的。礼部这选的人很不错。” 在顾满面前还说什么模样,贤妃看了一眼端坐着的正跟谢庭微笑说这话的顾满,忽然觉得这话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谢振轩眼睛一扫就看见坐在那里都似乎会发光的顾满,再看看笑起来还不如不笑的卢蓉,在心里狠狠的呸了几口。 卢蓉自己倒是开心的很,完全没听出这话里有什么不对,高兴的忙低下头。 皇后叫黄滢捧出一个小匣子来,道:“本来早就预备下了的见面礼,倒是迟了许多日子。小六也是,怎么不早些把你媳妇带进来?这可是隔得太久了,你侄子的媳妇都来了呢。” 是啊,再怎么迟也不该迟这么多啊,贤妃的一颗心瞬间又提了起来,生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转念一想,谢振轩也不是这种会说胡话的人,是她自己总是觉得他变了太多,一时忘记了他是个最有分寸不过的人了。 卢蓉愣了一下,转头去看着谢振轩。 蠢货,谢振轩皱眉抚额,恭谨的冲皇后解释:“第二日便来母后这里要谢恩的,偏偏碰上那日母后不舒服便耽搁了下来。再后来她身上就有些不舒服,折腾到了如今才算好些,才敢带着她来见母后。” 这理由是真是假大家也都清楚,皇后点了点头忙道:“既是不舒服就别总是站着了,快去坐着吧,好孩子,可千万别站坏了。” 卢蓉顿时热泪盈眶,没料到正经婆婆贤妃对她不怎么样,平时不闻不问,倒是皇后娘娘这样慈爱亲切,比谢振轩自己都好上几千倍。 她真心实意的接过那个匣子捧着坐回了谢振轩身边。 “早些年见着世子妃的时候她还小,那时就漂亮的紧,这几年不见,出落的越发出尘漂亮了。”贤妃笑着看着皇后:“与咱们景行真真是一对璧人,站在那儿就跟金童玉女似地。” 谢振轩抬眼看向顾满,见她脸带微笑,一双漆黑的眼睛熠熠生辉,就觉得刺眼无比,转过头把玩桌上的玉器。 卢蓉也顺着贤妃的这话去看对面坐着的顾满,不禁有些自惭形秽起来,才刚好了些的心情又变得极差。 顾满听说,忙站起来冲贤妃行礼:“贤妃娘娘谬赞了,当年我瞧着娘娘就那般漂亮,过了这几年娘娘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仍旧美的让人心惊,这才是境界呢。小女到了娘娘这个年纪,若是能比得上娘娘如今的一半就要高兴的烧香拜佛了。” 说话倒是甜的很,就跟上回在宫殿里见她,她巧舌如簧的句句撇开与六皇子的关系,死活不肯跟他有一点粘连的性子一点没变。 但是好听话谁都喜欢听,她含笑嗔道:“这孩子怪会说话的,句句都让本宫听着心里舒坦的很。” 又道:“娘娘赏赐的见面礼定然是好的,本宫比不得皇后娘娘,就把这个朱雀衔珠娇分心送给世子妃当作见面礼吧,世子妃可千万别嫌本宫小气。”她说着,已经自身后的宫女手上拿过一只小描金扁盒子来。 顾满偏头去看皇后,见她微笑点头,便忙接了,笑道:“岂敢岂敢,我是白拿的,怎么敢嫌礼物不好。多谢娘娘厚爱。” 一直致力于当隐形人的淑妃这才开了口笑:“姐姐既然也给了,那本宫也不好空手了。阿满快来。” 一句话就能听出她与顾满的关系亲密的多。 顾满笑着上前,淑妃便将手上带着的两只缠枝花白玉镯拿下来,笑道:“这是本宫的父亲当年从云南寻来的玉髓,别的也没什么,就是这花纹好看又新奇,想必你们年轻人会喜欢,便送给你了。” 两只玉镯发出悦耳的碰撞声,顾满迟疑一下才俯身道谢:“多谢娘娘厚赠。” 淑妃笑着摆手。 皇后便笑:“今儿来得巧,你倒是一下子得了几分好东西,也不枉来宫里走了一趟。” 回去的时候谢振轩就不得不带上卢蓉一起了,再把她撇下也确实说不过去,他冷冷的憋着一口气在车厢里一句话都不说。 卢蓉自己靠在枕头上,沉默了半响还是迟疑着上前替他倒茶:“王爷。” 谢振轩连看都懒得看她,他的麻烦事多了去了,这个王妃什么忙都帮不上就算了,还蠢。 卢蓉受了刺激,将那茶杯猛地一拂,滚烫的茶水全部洒在谢振轩身上。 他刚刚才看见顾满替谢庭亲自系上披风,瞧着两人无比恩爱的样子,此刻见卢蓉如此,反手便是一个耳光,低声怒斥道:“你疯了?!” 卢蓉捂着脸不服气的看着他冷笑:“我疯了?我看是王爷您自己疯了才是!以后若是再需要我出门帮你遮掩什么,那可不能够了!” 那茶杯从谢振轩身上骨碌碌的滚到一旁,谢振轩整理了衣裳瞪她一眼,语气毫无波动:“那好啊,本王正好可以换一个能干些的王妃。” 卢蓉朝他怒目而视,真想能毫不犹豫的说出让他去的话来,但是到底没敢说出口,闷闷的往后靠在壁上,闭着眼一句话都不说了。 经过朱雀大街的时候,谢振轩忽然出声让车夫停了,自己下了车,让车夫把卢蓉送回府去,自己连影子都没见。 卢蓉不顾规矩掀开帘子想要喊住他,但是连他的背影也没看见。 半天后,她收回目光,冷冷的吩咐婢女:“走吧。” 顾承宇没料到这个时候谢振轩会来,吃惊道:“王爷怎么来了?” 往日进宫去总要耽搁上许多时候,没想到这次谢振轩这么快就出来了。 谢振轩满腹郁闷,坐在顾承宇对面,瞧了一眼吃惊状的魏瑾然,皱眉道:“怎么你也在?” 魏瑾然这才反应过来,忙行礼。XBaoShu.com 六十八 勾结 谢振轩挥挥手叫起了,不耐烦的问顾承宇:“叫你办的事都办的怎么样了?” 顾承宇最近在定远侯府的处境更加尴尬了,因为定远侯似乎已经认定了是他做的那件事。雪上加霜的是,顾筠熬不住,大病了一场,听说只有一口气在了。 顾筠本来就是定远侯府唯一的姑奶奶,又是顾老太太宠到大的,听了这个消息,顾老太太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甚至不顾顾满刚刚出嫁,在家里就对着顾满破口大骂,几乎没能死过去。 这次闹的更加严重,连定远侯也没有呵斥住顾老太太,她这回真是存了满心的火气。 “我这一辈子活的这么难,这么难啊!”顾老太太拍着心口,一下一下重的很:“二儿子死了,现在连小女儿也要没了!也要没了!”她猛然拔高了音量,四处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道:“这一切都怪谁?怪谁?!” 怪谁呢?不怪王氏跟顾满还能怪谁!还能怪谁! 当初就不该去王氏的啊,她当年就一直说,高门大户的女儿到处都是,没必要娶一个首辅的女儿,人家位高权重,又有权有势的,未必服她这个怕婆婆管教。 可是定远侯不听啊,非得娶,结果呢? 结果儿子也死了,外甥死了,现在连女儿也要死了。 她死死地瞪大眼睛,咳嗽了好几声,一口痰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真是几乎要死在床上了。 周围的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秦氏已然捂着嘴退后了一步。 “别闹了!”定远侯上前拉住她,怒气冲冲的冲儿子媳妇们道:“你们出去罢!” 众人不敢多说,乖乖的全部走了个干干净净。 定远侯就放开了顾老太太,怒斥道:“早就跟你说了别闹了,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你还要闹到什么地步你才满意啊?!” 顾老太太猛地咳嗽一声。一口痰终于吐在了汀香早就准备好的痰盂里,捂着胸口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怒道:“我闹?我女儿都要死了,我还不能闹?!” “她还没死呢!要死也是被你口口声声死啊死啊给咒死的!”定远侯忍无可忍。 这个媳妇真是从年少的时候就开始拎不清,到了现在也还是拎不清。 “你究竟有没有脑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她现在是流放,她为什么要流放?是因为女婿他贪墨,关阿满什么事,难道陆墨之在千里之外贪了那么多钱导致民众流离失所,也是她造成的不成吗?!为什么出了事你总是一口一个的怪这个怪那个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的想想这些事为什么会发生呢啊?” 顾老太太被老太爷这愤怒的样子吓到了。在她印象里,以前虽然顾老太爷也时常生气,但是从来不曾这样激动失措过。 她瞪大眼睛,布满了皱纹的脸抖动起来。 “哭?!你又开始哭!今天咱们就来把话说说清楚吧,省的你一天天诅咒这个诅咒那个的!”顾老太爷搬了把凳子坐下,阴沉的盯着顾老太太:“老二的问题咱们就不说了,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你总说你最疼阿筠,那咱们就聊聊阿筠好了。” “当初嫁给陆墨之,是你教的她要抢什么宗妇的位子。要端着,不能示弱。是吧?”他看了一眼顾老太太冷笑:“所以她死命的跟她那个大嫂过不去,弄得天怒人怨鸡飞狗跳,早早的就分了家。分了家她也没拿到什么东西。外放完了灰溜溜的来咱们家。可是得罪的人却又飞黄腾达了来找陆墨之的麻烦,你就又逼着二儿媳妇去求了王庭然摆平了。你帮他们家还少吗?王家帮她们的还少吗?你有什么资格记恨王家,有什么资格总是嚷嚷二儿媳妇这不好那不好?” 顾老太太冷冷的板着脸,一言不发。 “她遭人嫌就算了。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只是一边欺负人家不与她计较,一般又要惦记人家的东西!”顾老太爷猛地扬扬下巴,拍桌大怒:“你数次书信让我将顾满许配给翰轩。不是吗?!不就是因为这件事没成,所以你才又记恨上了王氏跟阿满吗?!” “她是你的女儿!翰轩是你的外甥!”顾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紫涨了脸反唇相讥:“你就偏心到了这个地步了吗?!本就是亲上做亲的好事,不好吗?!是那个王氏眼高手低,顾满心比天高!不然.......” 顾老太爷上前一巴掌拍在顾老太太脸上,把顾老太太打的往后一仰,整个人都懵了。 “你总是这么刻薄,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刻薄!”顾老太爷脸上再无半分表情,背过手去冷笑:“到了这个年纪了,你要是真的不要脸了,那就回娘家去吧!” 回娘家!顾老太太本来满肚子的火气跟要扑上去把顾老太爷撕裂了的心思转瞬化为乌有,瘫软的倒在地上不敢出声。 “我言尽于此,咱们毕竟也这么多年的夫妻,你好好想想吧。要是想不清楚,我也只能再被盛京笑一次,拼着老脸不要,把你给休了!” 要是真的在这个时候被休了,那她还不如直接去死了。 顾老太爷出了门,脸色难看的要死。 跟着的管家也低着头跟着他疾行,半个字不敢多说。 也不知走出了多久,顾老太爷忽然停了下来,回头问道:“你查清楚了,他们确实勾结在了一起?” 管家忙恭谨的低头弯腰答道:“回禀老太爷,确定了没错。当时去漆园找人的,确定是咱们府里的五爷,当时许多人都见过的。客栈老板看了我带过去的五爷画像,一眼就认出来了。” 顾老侯爷站着半天没有说话。 顾承宇越发的觉得心跳的厉害,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慌。 谢振轩不耐烦的道:“认定了就认定了罢,他有证据吗?何况说出来了,孙子勾结外孙去害孙女儿没成功,反倒是外孙死了的事说出来很好听吗?” 定远侯府丢不起这个脸的。 顾承宇勉强笑着应是。 谢振轩嗤笑一声:“算了算了,你也别这么着急。反正现在你在锦衣卫,你祖父也不是个傻子,这个案子人证物证都没有,他翻不过来的,而且再过上一年半载的,你都跟着我去封地了,到时候就更加不用怕。” 顾承宇这才稍微稳住了情绪,低低的应声是。 “还有你。”谢振轩回头看着魏瑾然,勾起唇角笑的无限讽刺:“我听说,你姑姑曾经去定远侯府提过亲啊?” 也不算提亲吧,魏瑾然蹙眉:“那是父亲母亲的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谢振轩袖子一挥,看着魏瑾然茫然的脸色失笑:“可惜了,就算是你亲姑母,她的舅母出马都没能把她给要过咱们这边来。看来王家果真是滑不溜手啊。” 魏瑾然闭着嘴巴没有说话。 魏家跟六皇子还有赵王的关系他隐约都是知道的,可偏偏他又跟陈嘉言和谢庭玩的不错,现当着六皇子的面,他总是觉得很尴尬。 赵王叫赵王妃去原是为了商量谢远跟咸宁县主的婚事。 毕竟谢远年纪也不小了,他们在盛京的时间也不算多,很快就要去封地了,的确该帮儿子准备准备婚事了。 到了现在了也还没有个结果也的确让人心里不安,不过总算赵王心里也还有谢远在,还知道替他为婚事着想。 赵王妃凝眉思索,却不知道到底还有哪家的女孩儿可以嫁给儿子,又能比顾满还好的。 说起顾满,去宫里谢恩的谢庭跟顾满就回来了。 听见人报,赵王妃忙换上笑脸让她们进来。 又亲自去拉着顾满的手:“早上母妃有些暴躁,真是委屈你了,你可别记恨母妃啊。” 早上还龇牙咧嘴的,怎么一转眼又笑嘻嘻的,而且早上的那杯茶确实是自己先动的手呢。不过顾满自然也不会说不,也忙道:“王妃千万别这样说,我年纪小,做事情不稳重,还请王妃多多包涵。” 一口一个王妃,跟着改口都学不会么? 赵王妃心中冷笑 面上却还是一派慈和,道:“那就最好了,你们快回去换身衣裳吧,我着人去准备晚膳。” 谢庭跟顾满前脚出了正院,后脚正院里又进了新客。 赵王妃这回就不用再辛苦的端着笑了,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月影,道:“你这个时候过来,不怕被发现?” “没事的王妃!”月影讨好的笑:“这个时候几个大丫头在帮王妃清点嫁妆,忙着往库里搬。还有两个嬷嬷跟着世子妃进宫去谢恩了。其余的人都出来迎世子妃了,奴婢过来是不会被发现的。” 赵王妃点点头,道:“怎么样?” 月影晓得她在问什么,忙道:“瞧着是挺好的,世子对她千依百顺呢。就是秋夕姐姐昨晚不顾世子妃就出去接世子了,世子妃身边的姐姐们都对她有些意见。” “哦?”赵王妃笑笑,果然似乎有了兴趣:“那世子妃呢?” =============================================================== 晚安啦。XBaoShu.com 六十九 人选 月影笑的更加卑微,忙接口道:“世子妃似乎也不喜欢秋夕姐姐呢。” 谁会喜欢一个已经伺候自己丈夫好几年,而且又喧宾夺主的丫头啊?何况这个丫头还身受丈夫的信任,又很得丈夫的欢心。 新嫁娘嘛,肯定脾气都是很大的,也绝对不能容忍在新婚的时候就插进来的莫名其妙的人。赵王妃觉得心情舒坦了许多,连带着态度也温和了下来,和颜悦色的夸赞道:“好孩子,难为你还想着我了,你这挑拨离间的功夫真是叫人吃惊啊。” 月影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夸还是贬,惊得变了脸色,只是匍匐在地上不敢回话。 “好了,既然你在那边呆的很好,那就自然是好的。”赵王妃敛起笑意,看着月影淡淡的吩咐:“你回去罢。” 月影被她这一眼看的冷汗涔涔,不敢说话,唯唯诺诺的才退出去,就见邱嬷嬷已经站在不远处等着自己了。 “嬷嬷。”她忙换了一副笑脸迎上去,故作迷茫:“奴婢愚钝,实在不明白王妃她的意思,不知道嬷嬷可否为奴婢指点一番?” 邱嬷嬷看了她一眼,摇头道:“王妃她能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要你上心些,好好伺候好世子跟世子妃罢了。你做好你本分的事不就行了?” 月影也不笨,跟邱嬷嬷打交道了这么久,她也知道很多事邱嬷嬷都是不喜欢摆在面上说的,就算有话要交代,也从来不在言语上给人话柄,便笑嘻嘻的凑上去:“奴婢自然知道王妃她对世子妃是关爱有加的。只是奴婢迟钝,实在不知该如何更好的伺候,嬷嬷您是有经验的老人了,还请千万不吝赐教,教教奴婢啊。” 月影这个人往上数三代家里都是穷的吃不起饭的。对待金银这些东西真是格外的上心,让她做什么就愿意做什么,之前是因为赵王妃没把心思放在谢庭身上,自然对他身边伺候的人也连着嫌恶加忽略了,如今一招手,月影就跟一条狗似地飞快的扑上来了。 邱嬷嬷虽然很不屑她这个谄媚的样子,但是好歹人还有些用,毕竟现在在帮赵王妃办事,便也没有露出嫌恶的意思来,微笑着提点她:“让你好好当差。当然就是好好当你的差就好了。不该做的事别做,省的到时候你还没立住脚就被人给轰出来了。毕竟人家秋夕说不定已经在背后说过曾经与你一起来过王妃这里的事了。世子他对王妃终究还是有戒备的,到时候你要是露出了什么马脚,害死了你自己不要紧,要是连累了王妃与世子的关系,那你才是真的死不足惜了!” 意思就是做坏事是可以的,也该传递消息,但是同时也要得到谢庭跟顾满的信任,不能露出什么马脚来? 月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笑的更加灿烂了,见邱嬷嬷似乎没有别的话要交代了,想起顾满此刻应当已经要回紫薇园了,便慌慌张张的辞了邱嬷嬷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走了?”邱嬷嬷回去的时候赵王妃正斜倚在榻上。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 邱嬷嬷忙上前几步将手放在赵王妃的太阳穴上轻轻按起来,点头道:“已经回去了,看她那样子是个精明的。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倒戈在那边呢?” 赵王妃睁开眼睛轻蔑一笑:“她是咱们王府的人,生死都掌握在我手里。只要她脑子没坏,就不敢背叛我!” 邱嬷嬷见她动气,忙道:“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她的卖身契都在王妃您手里,自然没那么大的胆子的。” 赵王妃觉得有些渴,让人倒了一盏茶上来 ,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回头去问邱嬷嬷:“交代过的给那边的东西,准备好了?” 郑氏不喜欢顾满,谢庭又是她的心头大患,当然不能随意放过。 而这两个人要是绝了后,那就更加好了。 邱嬷嬷动作一顿,似乎有些害怕,转念飞快的答道:“回王妃,厨房那里不敢耽误的,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虽然厨房上都是咱们的人,却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让人起了疑心......” 之前她们已经在给谢庭的食物里动过手脚了,邱嬷嬷觉得现在还要给顾满下药有些多余,毕竟到时候两个人都有了不对劲,宫里问下话来该怎么说。 邱嬷嬷想到现在皇后对于谢庭的关注度,就觉得这个决定下的很冒险。万一有个不对呢,万一到时候出个事呢? 她可没忘记顾满这个人可是很长一段时间让盛京的讨厌她的人都吃了苦果,而且一来就来狠得,让人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这样一个杀神,要是得罪了她被她发现了,到时候不会跟那些人一样落得要不就流放,要不就死的下场吧?这也是为什么邱嬷嬷面上从来都不去得罪顾满的原因,实在是她的名头太大了,听了就害怕。 赵王妃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淡淡道:“你害怕了?” 邱嬷嬷是跟着赵王妃的老人儿了,这么多年赵王妃做的那些事哪件她没参与过,就算是想逃脱也逃不了,闻言忙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摇头否认:“老奴怎么敢呢王妃!老奴可是跟着王妃您从小到大的啊。” 赵王妃伸手将她叫起来,轻描淡写的道:“难道咱们不做,以前的事就没做了?你要知道,咱们跟他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点子事你都害怕了,那你以后还能做什么?再说了,咱们也没有要她们的命这么严重,不过就是让他们两个生不了孩子罢了,这有什么?” “那些什么把柄就更不可能了。厨房里的人不懂事,偶尔做给她的东西不一样也是有的,难道这也能怪咱们?一日三餐这么多,谁知道她都吃了些什么东西,谁又会在意这些?你真是太蠢了,当年谢庭从小吃到大不也没事嘛?你见他死了?” 赵王妃给谢庭下的药倒是真的全部都轻微的很,顶多能让毒素在他身体里越积越多,一开始是不会死人的,但是吃的久了,对身体的毒素当然是越来越大,到什么时候吃了什么跟那毒素有反应的东西,那就真的是神仙也难救了。 赵王妃从来就没放弃过弄死谢庭的心思,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 邱嬷嬷打了个寒战,磕磕绊绊的应了声是,知道赵王妃是下定了决心了,也不敢再多说。 谢庭回房换了衣裳,出门见顾满正在院子里转悠,便奇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紫薇园的环境是很好的,院子也够大,最边上种植了一株芭蕉,瞧着很喜人。但是除了这株芭蕉,院里就没有其他植物了,倒是外边多的很。 这四面都环水的地方多好啊,当然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顾满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种子,笑道:“觉得这里光秃秃的不好看,打算种些花儿在这里。” “你手里的是什么花的种子?”谢庭来了兴致,想到顾满当初的明月楼里又是树又是花的,也不禁有些高兴起来:“你自己家里花花草草都开的很热闹,确实好看。” “晚香玉。”顾满随手晃了晃,看着跟在谢庭身后寸步不离的秋夕笑:“就麻烦秋夕你去通知人来我院子里帮个忙了。” 秋夕忙去看谢庭,谢庭却已经大步走向顾满了:“好了,这些事你说一声就是了,自然会有人去办。咱们去那边吃饭吧,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说着又回头看着秋夕:“照世子妃说的做。” 顾满拍了拍手,将种子交给沛音,冲她微笑着使了个眼色,果真跟着谢庭迈步而出。 湖面上有风吹过来,顾满看了一眼上头飘着的两艘小船,开心的不得了:“以后每天累了就在湖面上荡舟看书,这日子得过的多舒服啊。” “那是船娘在捞水草,等着到时候种下藕去。你要是想下去,现在就可以去了。”谢庭轻飘飘的看她一眼,忍俊不禁的笑:“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划得动。” 顾满懒得理他的调笑,飞快的提起裙摆出了门。 谢庭追上去笑着看着她:“生气了啊?”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顾满瞥他一眼:“你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木木呆呆的,但是损起人来一点儿也不木嘛。” “说吧,你说今天还有事说的是什么事?” 说起了正事,谢庭就不与她闹了,噙着一抹笑道:“这件事还得靠娘子你才能完成呢。” 这还是谢庭第一次用娘子这个词来称呼她,她吓了一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忙甩开他的手,过后又觉得不对,本来成婚了就该被他称为娘子了的,看着谢庭吃惊的眼神只好讪讪的笑:“那你说来听听,看看是什么事再说。” 很快就下了桥,迎面是一大帮子等着她们的人,谢庭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想天天跟着她们一起吃饭?” 那群人指的当然就是赵王妃啊,还有谢远她们,说真的,顾满确实看见她们就有些吃不下饭。XBaoShu.com 七十章 祭天 赵王妃这个人太伪善了,明明全身上下都写着心机两个字,偏偏还要装慈母,真是叫人拆穿也不是,忍着也不是。 咸宁县主更加可笑了,动不动就要开口呛声,比之前家里的顾鑫那总是说损话的性子还要惹人生气,天天对着她们,吃饭真的是吃不下。 “可是这样也名不正言不顺啊。”顾满想了想,道:“毕竟现在你们还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赵王也还在,没有做小厨房的道理。” 要是说出去,先反对的就是会是赵王的,哪里有不分家就分灶的,说不过去。 谢庭也知道这一点,叹了一声有些无奈的看着顾满:“你说的这些是事实,我也都知道。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试一试的。虽然说难,但也不是真的就一定建不成啊,你瞧瞧不管是你家还是隔壁的翰林家不都建有小厨房的吗?” 再说,看赵王对顾满这态度,可真是**裸的讨好加笼络呢,一个小厨房的事而已,要是顾满提出来,赵王很可能就会答应。 果然,在餐桌上所了几句从紫薇园过来路太远的话,赵王便主动提出要在紫薇园建个小厨房,让她们小两口只要晚上过来吃就行了,天气不好的话甚至连晚上都可以避免。 果然谢庭看来真不像是赵王亲生的啊,顾满有些无语。 回了房就问谢庭:“为什么你这么快就要设立小厨房,难道那边的饭菜有什么问题么?” 谢庭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常嬷嬷。 常嬷嬷应声而出看着顾满低着头回答她的疑惑:“世子妃,那边的东西都是好的。只是有些东西吃起来相冲,与世子妃您的身体不相宜。” 嗯,上一世邱家也经常做些对她身体没好处的东西给她吃,虽然看着都是珍贵的大补的食材,但是其实对于身体不合适的人来说。吃了就等于毒药。 顾满想到这一点,想起赵王妃热切的盯着自己吃东西,不由有些郁闷。才来了第一天,就这么怕迫不及待的要来害人了,郑氏真是太沉不住气了啊。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今天说了设立小厨房的事,虽然赵王妃看着暴怒,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了? 难道赵王妃在赵王那里真的没什么存在感,赵王下的任何决定她都没有资格反对么? 其实赵王妃压根就没有想到反对,她早就料到了他们会说建小厨房的事。 毕竟听说在定远侯府的时候顾满屋里就有小厨房。这样金尊玉贵的养着的千金小姐,肯定冬天怕冷夏天嫌热,不愿意走那么远的路来这里吃饭。 反正这府里的厨娘全部都是自己的,至于地方,换了就换了呗。 她现在还是担心自己的儿子的婚事比较多一些。 想起儿子,谢远刚好就来请安了,她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嘘寒问暖了一番就提到了正事:“你可知道现在皇上在为你们剩余的孙子们选妃?”赵王妃含笑将儿子的头冠正了正,温柔的看着他:“不知道会为你选个什么样的孩子。” 是什么样的女孩子都不重要。漂亮的就好了,谢远心内这样想,毕竟对着一个漂亮的媳妇儿是件赏心悦目的事,连吃饭都能多吃个几碗呢。瞧着哥哥那媳妇不就是么? 想到顾满,谢远自然而然的就浮现出顾满那让人惊艳的脸蛋,不由得有些出神,被赵王妃叫了好几次才回了神。 “母妃。这些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肯定是要皇爷爷跟皇祖母作主啊。”他想到这一点,蹙眉坐回原位。有些百无聊赖的道:“既然不能决定,咱们想这些有什么用?” 赵王妃心疼的揽住他,低声呵斥道:“什么话?!是为你选妻子,自然要选你满意的才是了。纵然咱们不能作主,但是你父王去替你说说已经为你选好了人选,难道你皇爷爷还会反对不成?” 谢远又不是笨蛋。现在赵王有两个嫡子,一个已经娶了一个定远侯府的亲孙女,而且背后还站着王家,就够惹人的注目了。他这个儿子,怎么还能娶个更好的?到时候还不被人的唾沫淹死。 “既然这么说,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母妃想听吗?”他想了想,忽然觉得又有些盼头了,与赵王妃道:“您也知道,既然他娶了个那么好的门第的姑娘,现在我的婚事是不可能要门第高的了,不然人家会怎么看咱们赵王府?” 赵王妃顿时心疼的直抽抽,恨不得现在就立即把谢庭弄死了算了。 他自己倒是娶了个高门贵女,但是却要坑害得自己儿子了。 皇帝也是,当初明明是赵王先去为谢远求娶顾满的,但是却换来一顿破口大骂,明明同样是孙子,为什么差别这么大,自己儿子凭什么就比不上那个灾星了? 她紧紧的握着拳头,好一会儿才舒展开笑容,道:“既是如此,母妃就听你说说有什么好人选?” 六月中旬,长江一带突发山洪,居民流离失所不知凡几。 朝廷拨下三十万两银子赈灾,但是却仍旧损失惨重,灾民遍地都是,许多灾民涌进别的城市里,被逼急了的作乱的也多了,流寇滋生。 钦天监的人上书建议皇帝派人往南岳祭天,以为民众祈福。 皇帝思虑再三,打算派太子带着兵部尚书崔璞玉一干人等往南岳祭天,顺带到时候巡查长江一带。 这一去少说也要好几个月了。 太子妃闻言忧心不已,她知道太子这个人的性子,真是软弱的连兔子都比不上,让他去南岳祭天,固然是承认他是这个帝国的未来继承人,但是却也同样危机重重。 太子这个人,让他去巡查灾民那一带,到时候要是出个什么事,那可真是会难死他。 谢远安主动请命要与太子一同去。 他如今还未被封,但是却也已经是皇太孙了,身份尊贵无比的。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比太子这个软弱成性的父亲好太多了,有他去,太子妃也能放心一些。 但是皇帝却拒绝了:“让你父亲去就足够了,你去做什么?” 太子妃顿时更加六神无主,却也没有办法,只好打点了行装,眼看着太子启程去了。 皇帝之所以不让谢远安一干人等去,却是因为现在正在为他们选妃了。 这些皇孙都已经到了年纪,也该给封赏跟选妃了。 不久之后果然各皇孙都已经被封了郡王。 谢允被封为东川郡王,谢陵是陈王世子,因此不受封郡王。谢远被封为北安郡王。至于其他皇孙,各有封号。 同时婚旨也已经颁了下来。 谢允的郡王妃却是姚御史家的嫡女,姚珊芳。 而谢远的郡王妃,却是顾同知的亲妹妹,顾烟。 顾家一门出了两个世子妃,一个郡王妃,一时之间再次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人家顾家真是让人吃惊啊,羡慕都羡慕不来哦!瞧瞧这一个个姑娘个顶个的嫁的好,嫁的高!” 茶楼酒肆里到处都是此等言论。 顾家上下也都沾了这份喜气,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的。 秦氏笑着说道:“他们那边到底不方便,虽然有马姨娘在,但是她是经过什么事的?肯定操办不过来,毕竟是嫁给郡王,嫁进皇家,这种事情不可轻视的。不如让十一来家里待嫁?” 这是正理,毕竟那边除了个姨娘就是哥哥了,顾承宇自己也还没有娶妻,连个操办的人都找不到。 但是定远侯的眉头却皱的紧紧的,过了半天之后才冷冷的丢出一句:“她们既然已经分家出去了,就是那边的事,与咱们没有什么关系,凑上去做什么?” 秦氏莫名被这句话扔出来,只觉得万份不解,毕竟都是顾家的人,毕竟顾烟是顾家的姑娘啊?现在大家都在传顾家的姑娘金贵,连带着顾十二顾十三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已经许多人来问了。 可是怎么瞧着定远侯却不甚喜欢似地? 定远侯看着她,也有些烦闷的道:“老太爷亲自说的,让那边自行操办。咱们就不必去管这个闲事了。” 秦氏听说是顾老太爷的意思,也不敢再多说,只是心里还是又不解又疑惑。 顾烟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却一点儿也不惊讶,毕竟这些事她也早就从顾承宇嘴巴里听说了。不管怎么样,现在谢远已经是北安郡王了,而且又是赵王宠爱倍加的嫡次子,嫁给他也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 她原本就知道庶女在这个世界是很不受宠也不受喜欢的,能嫁进皇家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了。她合该开心的。 马姨娘的嘴巴都已经笑歪了,拉着顾烟简直乐的连嘴巴都合不拢,慌乱的清点着皇家赐下来的礼物,一边又犯愁顾烟的陪嫁等等事宜。 看着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奔忙个不停,顾烟却有些意兴阑珊的呆坐在凳子上,全当没看见。 云彩跟入画见她如此模样,不由的熄了那笑容,心惊胆战的在后头安安静静的,生怕会惹怒她。XBaoShu.com 七十一 惊犬 顾满被这个消息惊得半响都没有回转过神来。这辈子估计她都是甩不掉顾烟这个人了啊看样子,这么多年了,无论什么时候顾烟都跟个鬼似地跟着她紧紧地,这样真是让人觉得厌烦。 没想到已经出嫁了,顾烟居然还能嫁进同一家,这难道真的就是属于穿越者的缘分吗? 不过也正好,她还怕没机会收拾她呢,既然来了,那就一起收拾好了。 谢庭从书房看完书进来,见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就问她:“是因为顾十一的事情吗?” 他一直都知道顾满跟这个顾十一之间有些事情很说不清楚。也知道顾满很讨厌她,每回碰见她的事情都总是要失落或者生气的。 顾满回过神来,起身正要替谢庭脱去外袍,但是秋夕已经伸手过去了。她看了秋夕一眼,就抬脚顺势往外边走:“嗯,我去瞧瞧那花种的怎么样了。” 看着似乎心情变得很不好的样子,谢庭跟上去,见她蹲在墙角盯着那堆新翻过的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跟着蹲到她身边:“这是怎么了?” 顾满只是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同时看着秋夕很有些不开心了。 这个丫头真是不会看人眼色啊,还是说她真的是太会看人眼色了? 顾满看得出来谢庭确实是信任秋夕的,心里就更加堵得慌,闷闷的甩开谢庭的手:“没什么。” 上一世还是能做到这些的,别说是美貌的丫头了,就算是妾侍,邱苍梧都有七八个,但是她也从来没有这样对邱苍梧耍性子过。 邱苍梧的脾气很急,虽然外表看着他是温文儒雅的,但是一生起气来就十天半个月的不进她的房间,冷暴力使得真是出神入化。再加上还有个费氏爱子如命,稍有不顺心就把她提过去大骂一通。 她一直以为这个时代的女的都是该这样的,再加上真的可能她迟钝的很,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在古代的生活,因此她根本应付不来,除了低声下气,她真的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可是到了现在,她却会对着谢庭甩脸色,居然还敢去甩谢庭的手。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换了一副笑脸:“才刚沾过土。手脏得很,怕弄脏了你的手。” “不是。”谢庭认真的盯着她瞧,摇摇头:“你生气了。” 后面那句是陈述句。 齐嬷嬷是顾满的乳娘,自然知道她的脾气,不由得大惊,生怕顾满会又生气,在旁边不住的给她使眼色。 顾满当然不敢生气,虽然她知道谢庭是个好人,虽然她们已经很熟悉。但是古代就是这样,夫为妻纲什么的教条压得死死的。 她低着头默默地摇头,轻声细语的:“没有。”说完又转身吩咐齐嬷嬷:“嬷嬷 ,我手脏了。要洗手。” 真是欲盖弥彰,但是没有闹就好了,齐嬷嬷立即点头笑:“好,我去给姑娘打水出来。”却不叫她进去洗手。 谢庭叹了一口气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对着自己。 顾满却仍旧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子。就是不肯看谢庭。 她知道不该生气的,其实也很平常的事啊,非常平常。这个年头谁家不是三妻四妾的。就连三姐顾昭那样被陈王世子喜爱的人,家里也有两个侧妃呢,这有什么。 是啊,这没什么的,她努力说服自己,然后笑吟吟的一偏头:“既然小厨房已经都设好了,今晚是不是就不用过去吃饭了。”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说出来。”谢庭皱眉握住她的手,似是下保证又似乎是在安慰:“若是因为你那个十一妹的事,既然已经定了她,那就定了。若是你实在不喜欢,那我就......” 顾满踢着脚边的碎石,闷闷的摇头:“没有,不是因为她。” 她们正说着话,那座刚搬进来的假山后头却猛然蹿出一条大黄狗来,片刻之后就到了顾满身前朝她狂吠起来。 刚出来的齐嬷嬷惊得连水盆都丢了,惊恐的大喊:“姑娘!” 幸好谢庭反应极快,立即就闪身站在顾满前面,将她遮掩的严严实实,镇定的训斥道:“阿黄!” 那条大黄狗被主人呵斥了,似乎也明白了顾满是自己人,却仍不死心的围着谢庭吠了几声。 顾满嫁进来这几天都没见过这只跟着谢庭已经七八年的狗,却没想到第一次见就差点被这只狗给咬了。 谢庭以为她受了惊吓,一把将她抱住,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进房里放在榻上,先握着她的手安慰:“没事吧?” 齐嬷嬷跟常嬷嬷早已经迎上来替她检查有没有受伤,虽然看的真真的那条狗已经被谢庭拦住了,没有接近到顾满,但是却还是害怕的胆战心惊的。 “阿黄是谁放出来的?!”谢庭肃容而立,向来面无表情的脸第一次看出了怒气:“不是说过在世子妃没跟它熟悉之前不准放出来吗?!” 秋夕慌忙的上前请罪:“世子饶命,奴婢当时正给它喂食,谁知它越过笼子跑出来了,奴婢没有拦住......” 又是这个俏丫头,顾满淡淡的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谢庭见是她,却更加生气:“我早就交代过的事你是怎么记的?它很怕生人的,现在世子妃与它不熟悉,要是被它咬了怎么办?!你拿命来赔吗?!” 这是从阿黄被咸宁县主喂毒之后,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这么严苛的训斥她。 秋夕抖了抖,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不断磕头:“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奴婢也是无心的。” “阿黄以后你就别喂了。换人吧。”谢庭看了她一眼,板着脸道:“不是本来就有个看狗的丫头吗,以后让她来做。” 虽然有个丫头说是看狗的,但是其实喂狗之类的事还是秋夕来做的。阿黄对于谢庭的意义非凡,能喂狗的自然是谢庭的心腹了,秋夕做这件事做的津津有味,现在就因为狗跑出来惊了顾满,居然就被处置了。 她还以为就算谢庭会生气,不过也就呵斥两句而已。她只是想吓吓顾满,同时也让她瞧瞧自己在世子心里的地位。 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哭道:“世子,奴婢是无心的,奴婢不敢了。” “你先出去吧!”谢庭挥手斥退她,回头去看躺着的顾满,忧心的道:“我叫人去请个太医来吧?” 顾满被这一吓倒是回过神来,又见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挡在自己面前,之前很多次他也是这么做的,总是站在前面....... 她的气不知道为何忽然又消了,抿唇道:“没事,不用请太医。以后喂阿黄的事,不如叫抱玉去做,她很喜欢这些活物。” 一来就想要换掉世子的人去控制世子最喜欢的宠物?月影在心里撇撇嘴,虽然她爱看秋夕倒霉,但是秋夕也不能太倒霉啊。 谢庭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而且笑的格外开心:“那自然最好了,以后你也多跟阿黄熟悉熟悉,到时候我们带它一起出去玩。” 顾满见他果真是毫不迟疑的答应,而且当真是开心的,便点头,闷了一会儿又道:“晚上我也不想在小厨房吃饭了,我要去食神居。” 这太任性了,齐嬷嬷担心的看着谢庭,生怕他会忽然生气。 谢庭果真摇头:“这可不行,虽然咱们现在可以不用过去吃晚饭,但是这么晚出门到底不好。你想吃食神居的饭菜,我叫人去买来就是了。” 什么买,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齐嬷嬷欣慰的脸欣慰的笑成了一朵花,这真是嫁对了,这位姑爷多好啊,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执画跟抱玉也是笑盈盈的开心的很。 赵王妃的正院那边却是愁云惨淡,她恨恨的扔了手里的东西怒道:“怎么会是顾十一呢?!” 她原本是想把顾十一塞给谢庭,让她们两个姐妹相残的啊。 而且顾十一这个人虽然聪明又能干,但是到底是个庶女,而且她已经从定远侯分了出去,亲哥哥只是个同知罢了! 她心气不顺,觉得牙也开始疼起来。 邱嬷嬷忙上前安抚她:“罢呀王妃,这位十一姑娘老奴瞧着也是个不错的,王妃不是总说要个能干的儿媳妇才好吗?这位十一姑娘就挺能干的啊。” 这可是赐婚,又不是自己选,哪里有能挑的余地嘛? 怎么那顾家的姑娘那么多,都嫁不完吗?! 可惜她们的外祖父又不都是王伯雍! 赵王妃还是没忍住,气冲冲的觉得自己胃疼,没好气的道:“给那个扫把星的是个宝贝,却给我儿子一块烂铁,还叫我不要生气?欺人太甚了!” 谢远却不觉得顾烟是块破铜烂铁,他听说了原委,还主动的安慰起了赵王妃来:“母妃您这话说的,怎么是破铜烂铁呢?分明是个绝色美人儿嘛。我正愁我媳妇儿会不会是个钟无艳呢,谁知却是个王昭君,而且她比之她姐姐一点儿不差啊,母妃何必动怒?” 赵王妃恨铁不成钢:“你就知道看那张脸!” =============================================================== 今天更早了一点点,多谢lp720120的粉红票。大家晚安XBaoShu.com 七十二 好心 不管怎么说,赵王妃仍旧觉得儿子这个好好的一个郡王,居然要配一个庶女,当真是丢尽了颜面,看着儿子那一脸满足的样,她忍不住伸手恨恨的在谢远肩上拍了一下,恨铁不成钢的怒道:“你呀你呀!你怎么总是只看一张脸呢?!” 那还能看什么嘛?一个女人而已,不过就是用来暖床的,难道还要这个女人来干点其他的不成么? 再说了,现在摆明了便宜已经被谢庭占完了,他不可能还能得个又漂亮又有权势什么的贵女了,那娶个貌美的也不错啊。 好歹这个顾十一是真正的美人儿,而且瞧着那机灵劲儿可不比顾满差,到时候也省的他天天看着顾满就觉得闹心啊。 “不看脸那还看什么?”谢远黏上去跟赵王妃撒娇:“母妃,我都把这情况跟您分析完了,您也知道的嘛,到时候若是您硬要求着父王去跟皇爷爷讨价还价,那免不得又得一次训斥,其他的什么也得不到。父王年中就要回封地去了,事儿还多着呢,要是耽误了那可怎么办?” 对啊,赵王的大事重要,什么媳妇儿什么的其实说起来也就是那回事,谢远说的没错。若是到时候真的大事可成,这些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要什么门第的就有什么门第的。 赵王妃转念一想,也就罢了,叹气道:“只是委屈了你了。” 她想到自家儿子被委屈成这样,对谢庭跟顾满的恨意就越加的掩饰不住,送了谢远出门,就回头吩咐邱嬷嬷:“让那些人加大分量吧。” 虽然不能让谢庭立即就死了,毕竟谢远按照规矩来说,是要成亲之后才能去封地的。要是谢庭提前死了,那到时候免不得呆在京城的就要换成谢远,赵王妃可舍不得把儿子竖在这京城当个靶子被围攻。 邱嬷嬷也想到了这一点。迟疑的道:“王妃,现在的剂量已经差不多了吧,若是再加大......?” “不是让他立即就死。”赵王妃有些不耐烦的挥手制止她再劝,不耐烦的道:“他的身体总要慢慢变差的吧?看他现在还好模好样的,到时候一下子就死了岂不是惹人注意?” 不是要立即弄死就好,邱嬷嬷吓出了一身冷汗,回头吩咐下去了。 儿子的婚事俨然已经定了,但是女儿的婚事却还没个着落,赵王妃心里空落落的,生怕女儿会随便被指给哪个纨绔。急急忙忙的又去找赵王商量。 咸宁县主是不会随便被对待的,毕竟她从小也是常常跟在皇帝后头皇爷爷皇爷爷的喊着的,皇帝虽然面上不说,但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咸宁县主是很得皇帝的欢心的。 但是毕竟为人父母者都喜欢为儿女打算的长远一些,赵王也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咸宁她.......” 赵王妃还没等赵王说话,就立即接话道:“咸宁她是咱们的第一个女儿,自幼就乖巧懂事,人又善良可爱。比盛安还叫我心疼几分,她的婚事断不可马虎了。” 咸宁县主确实是很可爱的,想到女儿每每在自己疲累之时送上的那些点心,那些茶点。赵王心里也柔软了几分,点头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是啊,咸宁她自幼就很乖巧,不哭不闹。从来不给咱们添麻烦,就算是受了委屈也总是憋着,又嘴甜。” 赵王向来是喜欢咸宁县主的。赵王妃松了一口气。 郑氏生了一二两女,谢远现在封了个郡王,日后若是谢庭那个灾星死了,那以后赵王的就都是谢远的了。 而盛安县主现在年纪还小,才五六岁,倒是不必急着这些事。 现在眼前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女儿咸宁县主的婚事了。 “本王的女儿,自然不能嫁的太差。”赵王想了想,就道:“且先看着罢,看看宫里是个什么说法。这段日子尽可多让咸宁入宫去瞧瞧母后,她也大了,不能一味窝在家里。” 是啊,咸宁县主因为从小就养在了封地,所以尽只跟封地的那帮女孩儿们有来往,反倒是疏远了盛京的这帮圈子。 她又不喜欢出门,又心高气傲的,因此出了门也经常是不甚高兴的回来,跟很多人都要闹矛盾的。 想到了这一点,赵王妃却忽然笑开了:“王爷您说得对,她如今也大了,自然该多出去走走的。” 心里却打上了顾满的主意。 她是个王妃,自然不好带着女儿到处去人家家里做客,能请的动自家的人定然也是极高的门第的,但是却不是每户人家都有适龄的好儿郎,再说世家的二郎们也大多都不喜娶皇家女。这个时候顾满的身份就好办了,她是长嫂,带着咸宁县主出去做客,那是说得过去的。 想到了这一点,赵王妃兴高采烈的将咸宁县主唤来,如此如此的交代了一番。 咸宁县主却把嘴巴撅的可以挂上一只簸箕,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来:“我堂堂县主,何愁嫁不出去,居然还需要跟着她到处出去做客提高身份?她也配!” 她自视甚高,但是却在容貌上输了顾满一筹,又眼看着她成为了自己的嫂子-----从阿黄事件以后,她其实已经不认谢庭是她的哥哥了,所以嫁给了谢庭的女子,自然也成了她的眼中钉。 其实咸宁县主从小到大都不坏,小时候她与谢庭亲近是因为谢远没有功夫理她,而赵王妃那个时候的心思也大多在谢远身上,因此她只能屁颠屁颠的跟在谢庭后头。 谢庭纵然跟郑家有深仇大恨,但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他对于这个小不点是很喜欢的,也很宠爱,从来不曾因为她身上有郑家的血脉就厌恶她,轻视她或者疏远她。 可惜咸宁县主离开的太早了,她早早的跟着母亲去了封地,童年的感情再深厚,也比不上日复一日的深远影响。 于是谢庭就从那个比亲哥哥对自己还好的哥哥变成了可能会害死自己的仇人。 赵王妃当年因为咸宁总是只跟谢庭亲近这件事不知费了多少脑筋,现在好容易女儿已经能分得清楚亲疏远近了,她也放了心,只是咸宁毕竟是被宠到大的,一点儿心机也没有,说讨厌那就是讨厌,连面子功夫都不屑于做,这一点也的确是要改的。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的跟她讲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懂呢?母妃的意思哪里是让你去讨好什么顾满?母妃是为了你好,叫你好好的利用她的身份便利,为自己的以后多几条选择啊。” 可是咸宁县主是什么人?她是赵王的第一个嫡女,万千宠爱在一身,怎么可能为了什么所谓的后路而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她不耐烦的示意自己知道了,皱眉摇头道:“好了母妃,咱们不说这些。我新学了几首曲子,弹给您听听怎么样?” 虽然说女子的性子安静是好的,但是咸宁县主却真的太过宅了,竟然什么场合都不愿意去。前几日景县郡主家办茶点会,特地送了名帖来,她也不肯去。 理由却是-----人家父亲是太子,我父亲是王爷,去了要惹气,不去的。 真是叫人笑也不是气也不是,都是皇帝的儿子罢了,都是皇帝的孙女儿,能差到哪儿去?何况咸宁县主年纪小小的就已经封了县主了,比当年的景县郡主还要早呢。 跟咸宁县主说话真是累的人如同去乡下田野里走了一遭,赵王妃觉得真是疲累不已,站起身道:“坐的久了身子乏,出去走动走动罢。” 这一走却不是去的谢远那里,也不是去赵王那里,而是去了紫薇园。 紫薇园四面环水,如今还稍显冷了一些,到了夏天来了,那是最凉爽不过的。她站在竹桥上,笑道:“终究是这里清静,风景也好,当真叫人流连忘返。” 那边顾满得了消息早已经迎出来,体贴的上前接了赵王妃的手,笑道:“王妃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来接您。” “就是随便走走,不用那么麻烦。”赵王妃和蔼的笑笑,道:“听说你们在这边种了许多花草,我也想来瞧瞧。” 进了院子,果然看两边都已经开垦出一块地来,土是新翻过的。 赵王妃有些好奇的咦了一声:“不是说种花么?怎的不是花盆栽种?” “洒了些种子,种些晚香玉。”顾满笑了一声:“嫌盆花太难养。过几日去花房里搬几盆过来放着。” 赵王妃点了点头:“倒也是,种出来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确实是比盆栽的好上许多。” 过了一会儿没看见谢庭,赵王妃就问道:“怎的不见了景行呢?” 皇家子弟不用去上学下场考什么科考,读书也就是为了明理罢了,因此都是很闲的。而谢庭现在又还没有事情做。 “听说是出去围猎了,是去城外的那座山上。是欧阳家的产业。”顾满垂下眼说了一声,见赵王妃没有走的意思,只好又笑道:“王妃进去坐坐?”XBaoShu.com 七十三 训妇 已经敲打完了儿子跟女儿,赵王妃却仍旧闲不住,她觉得她还有一件事也是必须做的。 那就是敲打敲打未来的儿媳妇,虽然儿子说得对,他只是看着那一张脸罢了。但是毕竟媳妇带出去也是代表着儿子的脸面,也不能随便了事。 以前看着顾十一当真是样样都好,现在她要成了自己的媳妇儿了,赵王妃心里反倒是觉得怪怪的,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她这里也不好那里也不好。 顾十一能说会道-----生怕她到时候嘴巴太快什么能说的不该说的都说。顾十一看着就是个聪明的-----却怕她聪明的不是地方。 而且虽然顾十一她跟顾满的关系瞧着不怎么样,但是到底是顾满的妹妹啊,这个关系总得让顾十一给看看清楚。 因此她很‘巧’的在某一日于清凉寺跟顾烟偶遇了。 毕竟已经是定下了婚约的,顾烟自然不好再借着当年那个猫的情谊再常常出入赵王府。 乍见了赵王妃,顾烟倒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想明白了今日这番境遇之后,倒是不由得苦笑。 她曾经去求过这位赵王妃一件事,不过这件事想来永远也不能成了,这份心思自然是死了才好。 可是纵然这件事情不成了,但是她到底因为这件事去求过赵王妃,而赵王妃也知晓这一点,因此心里有疙瘩是难免的,要是没有疙瘩那才叫人觉得奇怪呢。 郑氏果然一脸严肃的看着她,略带了几分嫌恶但是却又死死的压住了:“当日你曾去求我办一件事,不知道你可还记得不记得?” 纵然赵王妃已经尽量压抑了眼里的那份轻视跟不满,但是敏感心细如顾烟却如何能看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剥光了衣服被扔在了人前,没有一点儿尊严跟脸面,不由得心直直的往下沉。 站在郑氏的角度上来看,这一切事情却又都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她是谢远的生母。而谢远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她看重他比看重自己的命还甚,自然希望他能娶个一心一意待他又门第高又有修养的好闺秀。 可惜顾烟不是,虽然众人都说这位顾十一姑娘容貌妍丽明媚,性子沉稳乖巧柔顺,但是只凭一件事就足够让赵王妃不喜欢她,否决她做自己媳妇的人选了。 这件事就是,顾烟曾经来求她,说愿意给谢庭当侧妃,请她成全。 当年这个要求出来的时候。郑氏真的是睁大了眼睛,虽然她自己心里也这么想过,但是却想着这样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万万是不可能愿意答应给人做妾的,没想到她却主动提出来。 可见这个顾十一当真是对那个谢庭动了心了。 这样一个曾经对别的男子动过心的女子,怎么配成为自己的媳妇?所以赵王妃再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是这门亲事委屈了,甚至玷辱了自己的儿子。 所以赵王妃才这么生气,要是换做个别的女子,她都未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的。 偏偏现在情势不同。她除了接受,也没别的法子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把这个女子配给了自家儿子,真不怕天打雷劈。 被人在背后诅咒的谢振轩狠狠地打了三个喷嚏。皱眉道:“怎么总觉得有些冷?” “现在才五月初,王爷您就穿的这样轻薄,不冷才怪。”魏瑾然不轻不重的丢出一句话,然后道:“不知道王爷您唤小人来是有何事指教?” 现在临江王虽然已经是王爷了。但是迟早就要去就藩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却仍旧要自己什么都听他的。 谢振轩不在意他的无礼,随手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接过一封信啪嗒一声扔在桌上。道:“这封信你带回去给你父亲。” 魏瑾然总觉得自己父亲是在玩火,不由得有些迟疑。 他是真的不想沾惹上这位临江王,何况其实根本不止这个临江王。两头讨好,到头来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可惜魏家就是看不透这一点。 他看得透又怎么样,魏家的话事人不是他,他什么都做不来。 想到这里,他心里未免有一点无可奈何的悲凉,总觉得看着魏家一步步走上衰败的道路,但是却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阻止不了父亲去争权,阻止不了父亲暗中跟赵王、临江王结党。 临江王不看他的表情,施施然起身往王府去了。 顾烟被赵王妃的这一番话惊得面色惨白,饶是她再怎么聪慧,也明白自己做的那件事当真说到哪里去都是没有理的。 真是鬼迷了心窍了,她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经历过良好教育的现代人,居然会想着去做一个妾。 虽然说那不叫妾,叫侧妃,但是到底是差不多的。 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也会有这一天,也会有落人口实的这一天。自从来到古代以来,她做哪件事不是步步留心,谨小慎微,偏偏却在这件事上失了分寸栽了跟头! 谢庭!谢景行!她捂着心口觉得疼痛不已,跪坐在地上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何滋味。 说不嫌弃那是假的,赵王妃只要一想到中间有这档子事就觉得嫌恶不已,可是终究事情已经定下了,她不得不接受。 到时候还需要靠着这个能干些的女人,她想着,面色缓和一些,轻轻的让碧荷上去把顾烟搀扶起来,缓缓道:“你放心,既然现在定了你是北安郡王的郡王妃,那就是你,跑不了。” 顾烟怔怔的看着赵王妃,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去,呆呆的点了点头。’ 其实对付一个赵王妃当真没有那么难,她只是觉得没有意思罢了。 她来古代的第一天就立志一定要成为人上人,到了现在,她已经是郡王妃了,但是不知为何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开心。 郡王妃?确实,对于一个庶女来说,能成为一个郡王的郡王妃她该去偷笑了,但是相比起世子妃来呢?相比起世子妃来,这些究竟算得了什么?! 什么都算不上,她还是得恭恭敬敬的叫顾满一句姐姐,哦不,现在该是称呼嫂嫂了。谢远还是要比谢庭的身份差一头! 她万分的不甘心,万分的难受。 可是再不甘心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用了,她毕竟已经不可能嫁给谢庭,就算是侧妃也不可以了。这种想要的东西不能到手的滋味真是痛苦难当。 赵王妃高高在上的俯视她,脸上满是不屑,随即又道:“你若真是这样不愿意当我儿子的郡王妃,那你就......” 她实在看不得这个女孩儿做出这副不情愿的姿态来,无论怎么算,这门亲事都是这个女人高攀了自己儿子,但是她却还做出一副为难不已的样子,似乎是谁强逼着她嫁过来一样。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是得了便宜卖乖。 顾烟彻底回转过神来,忙端端正正的朝赵王妃磕了三个头,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的道:“不!王妃,我愿意。” 已然退无可退,已然没有更好的路可走。那就只能勇往直前,她顾烟从来不怕这些,不论什么事都能解决。 赵王妃眯着眼看她,笑了一声道:“你果真愿意?要知道,那你以后可就跟那谢景行彻底对上了,至死方休。到时候你可别外边瞧着是好的,内里却身在曹营心在汉吧?” 这样做的人多了,郑氏想到郑光实是为何而死,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顾烟却淡淡一笑,原本不抹而红的唇如今也失去了颜色,她抬手做发誓状,一字一句道:“若是我有半点外心,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这个在古人看来可已经是很重的誓言。郑氏定定的瞧她一眼,忽然出声问道:“你当真这么恨顾满?” 明明是姐妹,明明一个是嫡女,一个庶女,两人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也就完了,为何会弄的眼前这样? 这深仇大恨竟丝毫不比谢庭跟谢远轻似地。 是啊,其实顾满从来没有主动对她做过什么,反而是她一次一次的设计顾满。顾烟苦笑一声,轻声道:“当真恨,恨之入骨。大概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她底下被压得太狠了。其实不瞒王妃,作为嫡女她是极称职的,也从未仗着身份欺压过我。但我就是恨她,恨不得让她死!” 这恨意来的强烈又奇怪,赵王妃没兴趣听她们的过往纠缠,摆摆手皱眉:“不管你当初是什么样,既然你已经要进我家的门了,你就只能记住一件事。凡事顺着阿远来,凡事记得为阿远着想,他要是倒霉了,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的。” 对啊,一个郡王妃存在的价值全然在于那个郡王身上,要是谢远没了,那她也什么都没了。她没的选,只能站在谢远身边跟他一起面对一切。跟他除掉所有的挡路石,包括谢庭。 她深呼一口气,笑着点头:“王妃放心,我全都知道的。” 至于她为什么会成为礼部名单上的一员,至于为什么她又可以顺利成为谢远的郡王妃,谁出的力,她有必要跟赵王妃说么?XBaoShu.com 七十四 出事 顾烟实在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跟她说起话来真是很顺心。比跟咸宁那头倔强的小毛驴说话舒服多了,关键的是,还不用费尽心机去给她顺毛。 赵王妃对于这一趟出来得到的结果非常满意,于是温馨的跟她就未来的发展前途进行了一番又好的探讨,又告诉了她如今的情况。 然后结束的时候赵王妃似乎有意无意的问她,有什么办法杀人于无形。 最好的杀人办法,而且又要不能被人察觉。尤其是如今那个人的一言一行都格外引人注意的时候,该怎么动手呢? 顾烟头垂的低低的,想起那个身影,竟然有想哭的冲动,可是她的眼泪在眼里转了几圈,终究没有流下来。 “回王妃的话,我姐姐很喜欢虞美人,我听说虞美人的根茎都是有毒的。若是常常用虞美人的汁液.......想必是可行的。” 赵王妃有些诧异顾烟的思维如此敏捷,反应也如此快,知道的也如此的多,便不由问道:“那你为何当初没有下手呢?” 为什么没有下手呢?当然是没有机会,顾满有小厨房,整个明月楼又整治的如同铁桶一般,她倒是想要使坏,可是谁来给她这个机会呢? 毒下的轻了,那充其量也就是呕吐一阵子的事,下的重了,那立时就要毙命的。而若是立即就死了,那难免目标就大了。她是想顾满死,可是却不想陪着她一起死。 见她只是垂着头不说话,赵王妃也就不再问,率先领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丫头婆子走了。 留下顾烟一个人在佛寺的厢房里,整个人都晕沉沉的。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既然嫁给了谢远,那就肯定会跟谢庭之间有个你死我活。很正常的,她捏着拳头想。 傍晚的时候忽然飘起了小雨。从窗户里看出去,能看见雨水落入湖面之时起的朵朵水花。顾满站起身来问:“世子还未回来,可有人出去接了?” 月影正擦干了手准备替顾满煎茶,闻言就努努嘴,似乎很不满的样子:“回世子妃,秋夕姐姐早就去了呢。” 果然又是她,执画愤愤不平,终于没忍住:“她算个什么东西!” “就是,每次都自作主张,谁准她去了?!”这回连沛琴也忍不住。脸上没了好脸色。 顾满却挥挥手,想了想又道:“替我拿雨衣跟雨伞来,咱们去迎迎世子吧。” “可是还不知道世子究竟何时才回呢,常春也没递个消息进来!”执画唬了一跳,忙劝阻顾满:“这下着雨,天气又冷,出去了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办。” 沛琴也跟着道:“不如我跟执画出去迎就是了。” 她们还没来得及再说其他的,外面的灯笼却已经明晃晃的亮了起来,秋夕已经端着烛台高高兴兴的进来禀报:“世子妃。世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谢庭果真已经迈步进来,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 “今日在家忙什么呢?”他见顾满迎上来,便自动的把衣裳脱下来递给她。又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笑道:“幸好,没生气。” 说的好像顾满天天都在生气似地,齐嬷嬷忍不住失笑。心中却想着这位世子人真是顶顶好的。她见过许多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公子爷们,却没有一个能跟谢庭这样伏低做小,对着顾满那些没有分寸的话也不生气的人。 顾满果然瞥了他一眼。将他的衣袍挂在了衣架上,道:“说的我好像动不动就生气似地。” “可不是动不动就生气嘛。那你自己说说你昨天为什么生气?”谢庭微笑看着她,却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满脸宠溺。 本来就生的好看的脸平日都面无表情,自然就有些无趣。但是这一刻笑的温暖如三月春花,风华尽显。 秋夕忍不住看呆了,手里捧着的烛台半日都没放。 顾满丝毫不为他的美色所动,哼了一声往里边去了。丝毫不给面子的样子。 齐嬷嬷叹了一声,真是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好,这位小主子啊,人家世子爷如此伏低做小,如此和气,怎么她就越来越过分呢? 人都是被宠坏的,这是个不变的定例。 谢庭撂下一屋子以为他要生气的人,仍旧好声好气的跟在顾满后头:“好吧,你脾气最好了行不行?你从来都不生气,脾气最好啦。” 顾满回头瞪他:“我脾气一点都不好,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为什么不顺眼嘛?”谢庭笑着在后头替她把窗子阖上,又往书桌上瞧了一眼,笑道:“你下午在练字?一日不在,你的花儿开的怎么样了?” 脾气真是再好没有的了,再好没有的了,齐嬷嬷激动的恨不得冲上去掐住顾满的肩膀使劲儿摇晃,姑娘你可别再得寸进尺了啊,人家一个堂堂世子爷做到这个份上也当真是不容易了啊,你可千万别恃宠生娇才好啊。 执画跟抱玉以及沛音沛琴却都开心的很,脸上都带着笑意。 尤其是执画,看着已然脸色惨白的秋夕,忍不住哼了一声。以为自己是谁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能不能跟她们家姑娘比。 “我让食神居送了许多吃的回来。”谢庭见顾满不理她,却也不生气,又替顾满把桌上的纸笔收起来,似乎想到什么似地,道:“哦,还有喜欢的鲜鱼羹跟奶房泡沫,待会儿就到了。” 齐嬷嬷又惊又喜,忙上前拉了顾满道:“姑娘,常嬷嬷可快要回来了!” 常嬷嬷虽然是 顾满的教养嬷嬷,但是更是皇后的人,要是知道顾满这么给皇后的宝贝疙瘩脸子看,少不得又要开口教训了。 “没事的嬷嬷。”谢庭笑着拉起顾满的手:“下雨了,我与世子妃去外边游廊里赏雨吧。” 谁对上谢庭都得没有脾气,作为一个丈夫跟恋人,他做的真是足够的好了。比现代的那些男人都不会更差。 难怪齐嬷嬷跟执画她们全部都要倒戈了。 外面果然有些冷,谢庭连披风都贴心的带着了。细心的给顾满披上,双手撑在栏杆上,似乎很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冲着顾满笑的极灿烂:“以前母妃还是王妃的时候,就经常带着我来这里看雨。看不出来吧?这里这样新,木板也都是新铺的,但是其实底下已经锈了。” 顾满原先还有些别扭的心瞬时柔软一片。 “那时母妃已经很不得父王的喜欢了,总是天天遭到呵斥。可是她从来不在我面前表现出来,她直到死,才彻底对我父王死心。” “怎么会有女人爱的这么蠢是吧?她比不得你们聪明。一心只爱着那个不该爱的人。她对不起我外祖父,对不起我舅舅。她到死的时候除了恨他,就是恨自己。” 谢庭身上沁出厚重的伤悲来,浓的令人不忍去看。 齐嬷嬷她们在屋子里透着窗子往外看,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只是看见世子笑的极开心,便互相都感叹起来。 秋夕站在廊下瞧着摇晃的灯笼,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不该是这样的,世子为什么会去信任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女人呢?难道就只因为她是皇上赐婚的吗? 顾满上前一步握住谢庭的手。与他并肩而立。 “都过去了。”她看看前后左右都没人,就悄悄的踮起脚尖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怀里,闷闷的道:“那些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的。我陪着你。” 齐嬷嬷跟执画抱玉都笑的了不得,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谢庭环住她,下巴靠在她头上,能闻见她头发上的香味。 “嗯。我也陪着你。” 二人站在雨幕里,背后是浩荡的湖水,看着俨然就是一副现成的画。 可是就是在这样静谧美好的晚上。紫薇园却收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太子经过陈家庄的时候遭遇了流窜的灾民,不知为何与灾民起了冲突,如今已经被人流冲散,没了人影。 谢庭吃惊的放下了碗筷,看着常春道:“当真?!” “千真万确,才收到消息不久,皇太孙已经前往勤政殿了。” 太子前去祭天祈福,却出了事,而且是跟本来祈福的主体:灾民起了冲突而出的事! 谢庭面色难看的站起身来,拿起外袍就要出去。 “你去哪?!”顾满立即跟在后头起身,往周围扫了一眼,冷冷的吩咐道:“秋夕月影你们下去吧。” 秋夕跟月影都很不情愿,奈何世子妃已经发了话,而且世子看着也是同意的,只好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顾满一个眼神扫过去,沛音跟沛琴便自动自发的也跟了出去。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谢庭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跟顾满解释:“当初太子初动身的时候,皇太孙便曾说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要我好好查查。我查出来,那个建议太子去祭天的钦天监的官员却是姓魏。” 姓魏!顾满立即反应过来,随即就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谢庭想了一会儿,恍然道:“我倒是忘了。” =============================================================== 果然一天可以早一天的啊。多谢我好朋友酒家的三个香囊。 大家早点休息哦,晚安。 从此以后我就是钢牙妹了。不晓得还嫁不嫁的出去。XBaoShu.com 七十五 被拒 等赶到食神居的时候雨已经渐渐的下的大了,雨滴砸在身上就算是隔着衣裳也有疼痛的触觉。顾满不自觉的抬头去看了看天,随即就被旁边的谢庭猛地拉进了屋子。 “这个时候了怎么还看着天发呆?”谢庭替她将身上的水滴拍走,自己替她解了披风,吩咐老安去沏热茶,带着她上了楼。 良清跟陈嘉言已经等在那里了,没过一会儿常春就把王念远也领了进来。 这么多人,看来太子是当真出事了,顾满安静的坐在一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王念远见到顾满的时候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直截了当的开口问:“你们觉得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那么简单。”陈嘉言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太子是去祭天的,随从人员充足,当地也都有官员招待,怎么就好端端的能碰上流民呢?太蹊跷了。” “还有更蹊跷的。”良清也补充道:“听说跟随太子出去的人,有个从四品的都尉,是魏将军的远房侄子。”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良清就一直在查魏家的事,魏家的祖宗十八代怕都是被他翻了个遍。他这么一说,再联想到钦天监,众人的脸色就都难看了很多。 “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太子的安危。现在应该已经有人去找太子了吧?”谢庭轻敲桌面,道:“若是太子真的出了事......” 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帝本来就不喜欢周王,立周王当太子纯属是因为文武百官实在是太坚持了,所以才无奈而立。 要是太子出了什么事,那换太子是肯定的了。 换谁呢?周王过后最大的就是赵王,随后才是陈王。可是赵王估计是不大可能的,陈王也没有什么机会。最大的可能反而却是六皇子。 他毕竟才是皇帝一直喜欢的儿子。 气氛一时有些肃静,皇帝已经老了,说真的就算再康健也撑不了几年。要是到最后是六皇子登位,那他们这群人估计全都会死的尸骨无存。 “皇太孙那边有什么消息过来吗?” 安静了一会儿,谢庭忽然开口。 良清摇摇头:“早就已经让人去联系了,但是到这个时候还没消息。看来今晚是不会有消息了。” 王念远想了想,道:“既然今天是不可能有消息了,不如先散了吧。瞧着天也晚了。” 陈嘉言点点头:“现在锦玉已经进宫去了,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先散了吧。” 回去的路上气氛很沉重,顾满见他一直不出声。不由得安慰他:“未必会出事的,太子身边跟着的人全是精挑细选的。” 谢庭点点头,将她揽在怀里没有说话。 才进了二门下了车,执画跟抱玉已经拿着蓑衣撑着雨伞在等着了。 “姑娘,十八爷有信送来了。舒默现在正在紫薇园等着呢。”执画悄悄的凑上来,看了一眼身边,又道:“沛音姐姐已经将秋夕她们都看了起来,她们还不知道咱们家来人了。” 现在这个时候,当然是能少一些麻烦就少一些麻烦才是最好的。顾满点了点头,看了看明显也听见了的谢庭,二人快步赶回了紫薇园。 舒默果然已经在书房等着了,看见了她们回来就赶忙行礼。 “行了。不用多礼。”顾满挥手叫他起来,问道:“十八爷叫你来做什么?” 舒默弯着腰把已经封了火漆的信送到顾满手上,低着头道:“十八爷说料想会有大事发生,让我将这封信送给世子跟世子妃。” 都忘记了。顾成峰这个鬼灵精很多时候比起他们都更加敏锐。 谢庭接过信扫了一遍,就噌的站了起来。 “说了什么?”顾满有些好奇,偏头疑惑道:“难道我弟弟真的能未卜先知。知道这件事情不成?” 谢庭将信纸攥在手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信递给顾满,解释道:“不是未卜先知,而是他最近都跟魏瑾然在一起。听说了一些事情。不说了,良清有事要做了,我还是得再出去一趟。” “可是都这么晚了!”顾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担忧的道:“而且咱们刚刚出去的那一趟,听说王妃那里就已经来问了好几趟。现在要是出去怕是不妥。” 谢庭想了想,道:“那就只好先让舒默走一趟了。” 舒默是靠得住的,闻言立即觉得受到了莫大的荣耀一般,挺直了脊背道:“我去!我一定把事情给世子爷办好。” 谢庭跟顾满都忍不住失笑,谢庭想了想,执笔写了一封信,道:“也没什么,叫你去食神居送封信罢了。你千万要亲自交给掌柜的老安,知道么?” 舒默听说只是送一封信,一开始还有些蔫蔫的,后来转念一想,既然是世子爷叫送的信,必然是很重要的,也就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谢庭犹自觉得不放心,叫常春派了几个人专程送他出去。 后来果然赵王跟赵王妃那里都又派了人来问是什么事惊动了定远侯府,顾满便道是因为顾十八病了,想吃她做的水晶卷,所以派人来了。 这回赵王妃倒是没多想,只是觉得定远侯府未免太矫揉做作了一些,吃个水晶卷也要下着大雨巴巴的先是叫人过去,然后又特地跟过来讨要。 赵王却想的要多的多,他细细的查问了管家好几遍:“确实是去了定远侯府?中途可见其他人出入么?” 跟在他后头的管家急的真是满头冒汗,不由得搪塞道:“这个,小人也不知道。下着大雨呢,大概只是世子妃的弟弟生了病,所以临时起意过去探望的吧?” 哪里能那么简单!赵王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只是可惜她们出门的时候没人跟着,问不出去了哪里,他想了一会儿,严肃的吩咐管家:“去问问替她们驾车的马夫,究竟是去了哪儿!” 已经隔了这么久了,这点子缝隙自然已经被堵得死死的,那管家去问了,回来轻松了许多:“问清楚了,果真是去了定远侯府上,没去其他地方。” 当真是去了定远侯府上也未必就没事,焉知那个老狐狸跟谢庭他们说了什么呢。不过赵王仔细想想,毕竟如今两家已经是姻亲,无论怎么样定远侯应该也不会是要害自己的。也就罢了。 执画跟抱玉进来伺候完她们梳洗就退了出去,顾满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定,道:“不知道十八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怎么就知道那个魏家的人煽动了灾民呢?” 是啊,没理由的,顾成峰这才几岁?又没权又没势的,怎么就能知道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消息。 她却不知道顾成峰上一世是幽王世子,手中自然关系网多多。 “说是魏瑾然最近都魂不守舍,跟他一起喝酒的时候不慎吐露的。”谢庭坐在桌前,道:“不过你弟弟肯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你有没有发现,他真的是所有的事情都知道啊?” 顾满垂下眼睛没有答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问道:“那现在你是派人去通知良清做什么?去陈家庄吗?” “嗯。”谢庭答了一声,觉得眼睛酸的慌:“要是再不去,那边就真的要闹出大乱子了。十八说猜测现在太子应该是在随从的保护下暂时没事。现在魏家也正焦头烂额的,太子是失踪了,可不是死了。他们肯定要提心吊胆的。” 那现在的关键就是到底是谁先找到太子了。 顾满点了点头,叹了一声。 看来真该好好的跟顾成峰聊一聊了。 这些事顾承宇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是既然六皇子没有让他参与,他自然也就不敢多说,何况现在他的心思全部都在妹妹身上。 顾烟就要嫁入赵王府了,但是这个别庄到底人少,二来没有一个好些的人选来操办。他为了这件事一直在着急上火。 马姨娘是不行的,别说她现在已经不是姨娘了,在众人的眼里她还就是个姨娘。赵王府那边来了消息,明确说明了不能让马姨娘操办。 娘家毕竟也是要办婚礼设酒宴的,像现在顾承宇这里的情况,却根本就不能好好的把婚礼给办好。 他思来想去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去求助定远侯府。 原本以为分家出来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也不必再受王氏她们的气,但是直到真的出来单住了才知道,原来一切都这么难。 尤其是这一件,真的是能丫的死人。 而且顾烟的嫁妆还让人烦忧,虽然顾家嫁女公中都有补贴,但是给的那五千两银子够干什么的?马姨娘也不聪明,根本不懂经营,分家出来的那两个铺子也都经营的不算好。 现在临时抱佛脚,家具什么的全部都要重新打,还有陪嫁的庄子宅子也难找,顾承宇想到这些,就觉得头嗡嗡嗡的响,头都差点要炸开了。 最关键的是,在他觉得已经够烦的时候,顺子带回了定远侯府的意思,叫顾烟不必回家待嫁了。XBaoShu.com 七十六 捣鬼 真是晴天霹雳。 本来现在的条件已经够差了,顾烟要是不能从定远侯府出嫁,这让盛京的人怎么看?当初明明说好的......他咬紧了牙恨不得冲回定远侯府去跟顾老太爷讨个公道。 凭什么同是定远侯府的女孩儿,顾满就事事顺心如意,但是轮到顾烟的时候他们却这么偏心。不过就是从定远侯府让顾烟出门都不肯! 倒是马姨娘这回明白的比较快,怜惜的摸摸顾烟的头发,叹气道:“当初分家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定了的,烟儿就不算是顾家的人了。公中该给她的东西又都全部给了,一样不少的,还能怪谁呢?” 是啊,好不好的,都已经说定了,当初纵然王氏曾提过一句,有困难要回去找她们,但是现在已经闹成了这个地步,他能回去才怪了。 顾烟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只是紧紧皱着的眉头却让人瞧得心酸不已。 终究顾承宇还是没忍住,回了定远侯府打算找顾老太爷要个公道。 幸好顾老太爷还是见了他。 顾承宇见了顾老太爷,第一件事就是给他跪下了。 顾老太爷正在碧波庭垂钓,头也妹回,听见了声音才淡淡的问道:“你要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孙儿有件事不明白。”顾承宇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顾老太爷。 “说吧。” “祖父为何不能让妹妹她回定远侯府来待嫁?她也是顾家的女儿!”顾承宇见顾老太爷钓上了一枚鱼,似乎毫无所动的样子,不由得更加不平。 顾老太爷放下了钓竿,回头瞅了他一眼,在石凳上坐下看着他:“为何不能?当初是你们自己要分家的,当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自己难道忘记了?以后你们的事我们就不便管了,这不是人之常情么?” 顾承宇被这话噎的一愣,转而不由得沾上几分难过。又看着顾老太爷道:“祖父想必也知道,您不在家的时候,除了父亲,我们什么依靠都没有。又跟母亲和弟弟妹妹有些官司,当时的情况若是我们不分家出去,难道还要留在家里受气么?就因为我们是庶出?!” “十四他也是庶出!”顾老太爷冷冷的打断他:“可是我不见谁不喜欢他!你说的阿满跟十八对他怎么样?你自己说!” 十四当初在家里是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的,被方氏压得太狠了,只有顾满跟双胞胎偶尔会照看他一些。 到了现在,方氏被休了,现在又有了新的四太太。他的日子一下子好过了起来。在学堂如今也是拔尖的。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顾老太爷抚了抚自己的胡子,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当初你们自己既然没有安下好心,还怪人家不能以德报怨吗?!” 这是事实,从一开始,在王氏跟顾满还对她们没有丝毫威胁,已经被顾博齐厌弃的时候,顾烟跟他跟马姨娘就开始各种落井下石了。 顾博齐跟王氏还有顾满的矛盾也都是她们挑起来的。 顾承宇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顾老太爷已经站起身来:“不用再说了,既然我已经说了不可能让她回家里来待嫁。那就是不许,你说破了天也没用。你们做的事情不用我提醒,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既然已经分家出去了,那以后这个顾字就不是同一个顾字了。你们自己心里最好明白。” 看样子果然顾老太爷是认定了陆翰轩的事是他做的了。 顾承宇还要说话。但是顾老太爷已经快步出了亭子走了,很快连人影都没看见。 当初顾老太爷还曾经提过想把他送到辽东去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顾承宇垂下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难过还是觉得耻辱,半响之后才闷闷的站起来,面无表情的开始往外走。 恰好他绕到燕子坞的时候看见了正跟顾十四欢喜的进门的顾成峰。三个人不禁都站住了。 “五哥。”还是顾十四先扯着顾十八叫了一声。 顾承宇淡淡的瞥他们一眼,冷笑道:“别乱叫,谁是你五哥?以后你们没有什么排行第五的哥哥了。” 言罢就扬长而去,连头也不回。 顾十四被凶的莫名其妙,眼睁睁的看着顾承宇走的远了才转过头。 这件事情真是让人糟心不已,顾承宇一路上打马飞驰,差点没把那匹马的屁股给打穿。回了府正琢磨着要怎么跟顾烟还有马姨娘说这件事,就听说赵王府来人了。 他忙换了衣服出去,劈头盖脸的就被那个阴阳怪气的内侍一通大骂。 真是什么狗都能踩到人头上来拉屎了,顾承宇冷冷的盯着他看。 到底顾承宇是锦衣卫的,那个人不敢太过分,看了顾承宇这眼神就吓得退后了几步,讪讪的道:“我也是奉了王妃的命令来的,顾同知何必这样瞧着我。” 听了这么一大通,顾承宇也没明白那内侍到底在说什么,不由得有些生气的提高了音量:“王妃是让你来我家逞威风的?我瞧着这位长史倒是很会狐假虎威!” 那个内侍看着顾承宇的脸色不好看,也不由得先惊的往后退了一步-----到底是锦衣卫的人,一生气了找个由头料理了一个长史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他也不敢再耍威风了,断断续续的把赵王妃交代他来的目的说完了。 原来赵王妃将顾满还有谢远的庚帖压在了灶君神像底下,谁知道这几日王府里就开始不断的出乱子了。 先是猫猫狗狗都不怎么好,赵王妃身边的那只猫不住的往外蹿,天天叫个不停的,烦死个人。后来是世子那边的狗也开始日日夜夜的不停的吠,吵的人不得安宁。 后来王妃甚至被那只猫惊得摔了一只碗。 这下事情可就真的闹大了。 毕竟这些事情严格上来说都是不祥的征兆,正是说明两人不宜结亲的啊。 虽说有皇帝赐婚,这个步骤本来就可以省略-----毕竟礼部早就把这些姑娘们的生辰八字拿去钦天监算过了,都是没事的才会入选。 但是到底爱子心切,赵王妃还是决定做这一步,毕竟求个心安。 谁知道本来是想求心安的,但是到底到最后却得了个惴惴不安。这可样样都是不祥之兆啊,又是猫狗不安又是摔碎碗盏的。 顾承宇听了也不由得蹙眉,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在捣鬼。 “顾同知?”那个内侍把顾承宇叫的回过神来,就又道:“王妃的意思,是叫您改日领着顾姑娘去清凉寺瞧瞧,毕竟要求个心安嘛。” 是啊,带着不祥的征兆嫁过去那可是大不吉利。 顾承宇点点头,示意顺子给他递上了一个大封包,淡淡的说道:“那就多谢长史了。” 虽然态度不怎么样,但是到底这赏赐还是给的挺丰厚的,内侍面有喜色,这下子脸色就好看多了,连连作揖道:“哪里敢当,哪里敢当。” 顾烟从屏风后头出来,揉着眉心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哥哥去了祖父那里,祖父是怎么说的?” 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那几句话却比说了什么难听的还要让人难堪加伤心。顾承宇犹豫了一会儿,知道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只好一五一十的都跟顾烟说了。 顾烟后退一步,终于没忍住掉下泪来:“好!好!” “妹妹!”顾承宇上前一步托住她,手忙脚乱的安慰道:“你别伤心。” 顾烟攥住他的手,哭道:“怎么能不伤心?!大家都是他的骨肉血亲,但是为何顾满就能嫁的风风光光,我连定远侯府的门都不许进了?!难道我嫁的比顾满差了?他分明是在故意羞辱我们!” 本来就是因为陆翰轩的事心里存了气,故意来羞辱她们兄妹的。 顾承宇也沉下脸来,只是还是忍不住去安慰妹妹:“没事,既然他们看不上我们,我们也没必要硬是硬着脸皮凑上去。” 顾烟强迫自己才能冷静下来,半日后才平息了怒火跟委屈,看着顾承宇道:“既然她们不肯给咱们脸面,这脸面就只能我们自己挣了。” 这脸面还能怎么挣啊?顾满及笄礼的时候正宾可是太子妃,而赞者又是景县郡主,这如何能比? 顾承宇有些费神,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哥哥,姨娘她虽然是咱们的亲母,但是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顾烟轻轻吐出这句话,装作没看见刚进来的马姨娘瞬间衰败了的脸色,仍旧说道:“婚礼绝对不能由姨娘来操持。” 这一点顾承宇当然知道,不然他也不会回定远侯府去了。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人选了啊。”他也不由得有些烦躁,看了一眼进来的马姨娘,接下来的话却并没有说下去。 顾烟抓着椅子的扶手,笑道:“未必。还是有的。” 顾承宇见她说的笃定,不由得顺口问道:“是谁?” “六王妃啊。”顾烟吐出一口气,理所当然的回答:“她虽说是六王妃,但是却也是咱们的表姐不是么?由她跟淮安侯夫人来操办,又有什么不可以?”XBaoShu.com 七十七 丢脸 七月初九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太子已经被找到了。原来是被灾民冲散,被冲到了陈家庄的一个村落里。 六月份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命刑部侍郎陪同皇太孙一起去护送太子回京。 此次总算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太子被找到了,朝野上下顿时开心不已。 赵王却被这个消息气的好几日都吃不下饭,这也难怪他,本来还以为死定了的太子没想到还能活着,真是让人气都气死了。 不过虽然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人糟心,但是却还是有高兴的事的,比如说今日,长信公主府办花茶会,就邀请了顾满。 赵王跟长信公主的关系向来不好,这位姑姑的年纪跟他差不多大,但是脾气却比他大多了,从小就对他不怎么样。 他也不会跟其他兄弟似地凑上去讨他的欢心,因此跟长信公主关系不好也就罢了,连带着跟好几个公主的关系也都不怎么样了。 反倒是当初的陈氏与这几个公主的关系都不错,很是能说的来,有一段时间赵王府的关系也同这些公主们好了起来。 可是到了郑氏,一是因为郑氏的脾气本来也比较傲气,因此并不想刻意去讨好已经被陈氏收买了的这几位公主,二是因为很快郑氏已经跟着去了封地,因此跟这些公主们更加没了交集了。 就是这样,这整个盛京的贵族圈,最贵的无非就是皇族了,但是皇族的这些堂兄弟又不能婚配,要赵王将就着去找那些举子什么的他又觉得这些人配不上宝贝女儿,倒是一直耽误了。 想了这么多回,总觉得只能靠顾满来打开这条路,好带着咸宁多出去走动走动,也叫人多认识认识她。 这回长信公主府的花会就是很好的一次机会嘛。 他不由得背着手再次踱去了赵王妃那里。问她:“事情都准备好了吗?可别让咸宁又闹脾气,咱们很快就要去封地了,不能一直陪着她。” 赵王妃舍不得把咸宁配给海城那群人,让她一辈子都回不了盛京。 听赵王这么说,赵王妃忙点头笑道:“她也是个懂事聪明的孩子啊,咱们交代下去的事情,她怎么会不听呢?” 这倒是,咸宁县主在她们面前向来都是听话乖巧的,虽然任性了一些,但是应该不会那么不知趣。害了自己。 赵王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了。她是本王第一个女儿,本王一向爱如珍宝,自然是希望她好的。” 是啊,赵王对待咸宁是真的没有话说。 可是带着咸宁出门的顾满却真的是头疼的很,这个小姑子一刻也不让人安宁,在马车里就嫌毡子铺的薄了磕着了她,喝茶就嫌茶太淡了没有味道,点心也是不好的。反正什么都是不顺眼的。 执画跟抱玉倒是一直忍着她,给她换这个换那个,到后来还是顾满冷眼旁观看不下去,让她若是觉得哪里不满意可以下去走着去。她才罢休了。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今天这场花会非来不可,顾满压根就不想来,何况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可是长信公主的邀约确实难得。顾满也知道这全是看在王家的面子上,更加不会推辞了。 公主府门前车水马龙,咸宁县主很看不惯。 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也是仗着她皇祖父对待姐妹们宽和罢了,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大排场跟面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在门口迎接的是长信公主的长媳跟长孙媳妇尹氏,这个长孙媳妇正是顾满以前也有过交往的,因此见了顾满她就亲热的迎上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我还当你是在家里生根了呢?” 顾满微笑的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笑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长信公主的长媳也在旁边笑:“你自己是个破落户,还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吗?天天就惦记着玩。”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可以看见的亲昵。 顾满笑着引着咸宁往前:“这是咸宁县主。” 咸宁县主连公主也不放在眼里,如何会把她们的儿媳跟孙媳放在眼里?只是淡淡的上前福了福,连个礼数都没有做周全。 公主长媳与尹氏都对她淡淡的,只是热情的拉着顾满往里走。 先去正院中拜见过长信公主,长信公主向来喜欢顾满爽利可爱,此刻见了她不禁嗔道:“自从嫁过去了之后也不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可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以前也不见长信公主这么喜欢顾满啊,大夫人意外的看了公主一眼,却立即又垂下眼来,看来都是在给这位咸宁县主颜色看呢。 尹氏就更加通透了,笑着上前携了顾满的手将她拉到公主榻边,喜笑颜开:“瞧瞧瞧瞧,就算是我进来了祖母也懒得瞧我一眼,一心一意惦记着别人家的媳妇儿呢。早知如此,怎么不干脆先下手为强把咱们阿满娶进来呢?” 大夫人失笑,忙呵斥道:“阿梳!你越发的皮了。” 长信公主果然笑着戳她的额头:“猴子啊猴子,你可仔细你的皮,真把我笑出病来!” “只听过笑能解愁解闷,能身心通畅,却并没听过还会笑出病来的。”尹氏委委屈屈的扁嘴:“可见祖母是真的讨厌我,喜欢别人了。” 一边还委屈的去看顾满,埋怨道:“都怪你,可是你来了之后祖母才瞧我不顺眼。可见人长得太漂亮也不好,不仅你们家夫君喜欢你,连我祖母也喜欢。” 长信公主不禁抚掌大笑。 众人却似乎不约而同的把咸宁县主给忘记了。 顾承宇亲自备着礼物先去找临江王,临江王把玩着手里碧澄澄的酒杯,似笑非笑的翘起嘴角看着他:“你就走投无路到这份上了?” 果然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顾承宇觉得委屈至极,拱手道:“实在已经难至如此,还请王爷垂怜。” 这门亲事可是谢振轩十分乐见其成而且有份促成的,他当然不希望出问题:“我记得前些日子,似乎听说我那三嫂派人去你府里闹了一通?” 顾承宇如实以告,叹气道:“说是两个人的庚帖压在灶君神像底下的第一日就出了问题,赵王妃觉得十分不详。” 嗯,这样啊,看来婚事可能就要闹翻了,若是嫁妆跟婚礼再出什么问题的话。 好戏还没上场呢,怎么能这么快就闭幕。 临江王大手一挥:“放心吧,那这事就包在她身上也就是了。” 次日果然六王妃带着淮安侯夫人一起见了顾烟。 顾烟认了淮安侯夫人当姨母,这事就水到渠成了。 淮安侯夫人一开始是百般不愿意来的,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家里凑啊。可是到后来知道了是顾烟,又知道是嫁给赵王府的郡王之后就屁颠屁颠的答应了。 淮安侯府毕竟是已经衰落了,虽然还有个侯的爵位,但是内里却过的比普通官员尚且还要差些,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现在靠着卢蓉家里的日子好容易好过了一些,但是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卢蓉还不甚受临江王的喜欢,她们也天天胆战心惊着呢。 这也算是送上来的一门贵亲,当然是能攀上就要攀上才是最好的。 这件事成了,顾承宇的一门心事总算是了了,连日来都难看的要命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许多。虽然嫁妆还是略有些减薄,但是到底也是能解决的,相比起没有人操持婚礼,已经好了很多了。 顾烟也很开心,毕竟这也算是很大的一件事,赵王妃本来就因为当初谢庭的事对她耿耿于怀,现在又闹出什么不吉利的庚帖事件来,她的身份就更加尴尬了。再有一点什么风吹草动她都害怕会出现什么变动,她真的是禁不起什么变故了。 现在好容易已经定下了这件事,她就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定远侯府,那是什么东西呢?他们既然可以狠心到这个地步,连认也不愿意认自己,那还顾她们的面子做什么? 当然是只能做有利于自己的事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难过的只有一个马姨娘而已,本来以为搬出来以后什么事就能作主了,她也可以当当主母的滋味,但是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她的女儿出嫁,但是她却什么事都做不来,不仅没办法做事,而且甚至身份放出去都是一个笑话。 顾承宇跟顾烟都因为她的身份忧心忡忡,甚至是四处奔波跋涉才能寻别的人来给女儿操持婚礼。 她觉得难过,立在院中怔怔的看着六王妃带着母亲跟自己的女儿和乐融融,看着女儿对那个人行大礼,不仅难过的哭了。 顾承宇恰好进来瞧见,虽觉得心疼,但是到底也知道现在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绝对不能心软,叹了一口气走开了。 =============================================================== 叹气,牙齿真疼。 大家晚安啦XBaoShu.com 七十八 掉湖 不论是哪个母亲,肯定都是想亲自为自己的女儿筹办婚礼,想光明正大的受女儿的礼送她出门。但是如今顾烟已经认了淮安侯夫人当姨妈,一切事情都由这位淮安侯夫人来操办,那马姨娘这个正主儿自然再也算不得正主儿了。 她惴惴不安的在门外垂了半天泪,却不见一个人过来安慰自己,不由得更加悲恸,几乎是悲从心来,死命的忍着才没哭出声,扶着小丫头的手一路回去了。 才回去她就趴在床上不顾一切的痛哭失声。 小丫头忐忑不安的上前来问她:“夫人,要不要去把少爷请来?” 对了,她已经不被下人们称姨娘了,下人们早就改口叫她夫人了,不知道底细的,谁看得出来她只是一个姨娘呢?可是偏偏她自己知道,这盛京的所有人也都知道。 她也知道自己身份不够,耽误了宝贝女儿的前程,儿子跟女儿这么做也是不得已,也是为了以后着想,可是只要一想到她不能送女儿出嫁,她这心就真的是揪着疼。 现在去叫儿子来,只会让他更烦闷,她瓮声瓮气的吸了吸鼻子,抽噎道:“不必了,你去给我打点水来,我.......” 她本是想说她出去替儿子女儿谢谢六王妃跟淮安侯夫人,转念一想,她什么身份都不是,出去了可能还得替女儿招闲话跟笑话,不由得又愣在了原地。 顾烟倒是没想到这么多,现在她能保全自己就很不错了。 送走了六王妃跟淮安侯夫人,也说定了在成亲前两天淮安侯夫人便会带人过来操办,顾烟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这颗心,总觉得连带着人都轻松了很多。 出门就碰上站在亭子里皱着眉似乎很是不高兴的顾承宇,她的第一反应竟是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了事,忍不住上前几步道:“哥哥!” 顾承宇惊得回头,见是她一脸着急的样子。还有些莫名,问道:“怎么了?人不是已经答应了?又出了什么变故吗?” 她们这祭天真是被层出不穷的各类变故吓怕了,要是再出什么事,不等事情来找她们,她们自己就快要崩溃了。 顾烟听他这么问,可见是没事的,便不由松了一口气,摇头道:“我是见哥哥愁眉苦脸的站在这里,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呢。” 是啊,最近自己每次一皱眉头回来总是要说坏消息的。难怪会把妹妹吓成这样,顾承宇心里一软,忍不住拉着顾烟道:“这阵子真是辛苦妹妹你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受委屈没关系,重要的是以后不受委屈就够了,顾烟乖巧的摇头:“没事,这些都是为了以后,我受得住。”话锋一转又问道:“哥哥刚才面色难看,是在担心什么吗?” 顾承宇有些为难的转过头。好一会儿才叹气道:“才刚姨娘站在院子里掉了半天眼泪,我知道姨娘是在担心咱们,却不敢去见她。” 马姨娘要是知道婚礼是别人来操办,她连主位都不能坐。怕是得伤心。顾烟也愣了一下,见顾承宇很担心,便也掉下泪来:“苦了姨娘了。” “罢了!”顾承宇狠了狠心,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也似乎是在安慰顾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会明白的。” 会明白才怪,顾烟不知觉又叹了一口气。 看吧。她们生为马姨娘的儿女,一直希望她能踩掉王氏上位的亲生孩子,居然也习惯了叫她姨娘,怎么能怪马姨娘自己也自卑? 可是终究现在不是给她抱不平的时候,顾烟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长信公主府的茶花开的正好,见小辈们在正堂呆的无趣,大夫人跟尹氏便笑着提议:“如今花棚里的茶花开的可好了,你们既然在这里呆的无聊,不如去那里玩耍可好?” 公主府的孩子们自然开心的了不得,都起身笑着道好。 顾满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咸宁县主-----这位咸宁县主的性子真是让人忍受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娇纵到这个地步,她还是觉得把她放在身边更加安全一点。 不然回去惹了什么祸,到时候赵王跟赵王妃还不得找自己的麻烦? 但是咸宁县主却觉得其他的姑娘们全部都走了,却只拦着她不许放行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忍不住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冷笑道:“嫂嫂喜欢在这里陪着她们聊天,自己呆着便是了。何故竟还要连我一起禁锢着?没见过有嫂嫂把小姑子拴在旁边的!” 真是太不懂事,长信公主不由得皱起眉头偏头看她一眼。 顾满却不觉得尴尬,看了一眼跟着她的芳草跟碧风,笑道:“王妃交代我要好好照料你,你又不认识人,不如待会儿我陪你一起过去可好?” 又抬出母妃来,还口口声声王妃王妃的叫,不知道叫母妃吗?高傲什么,咸宁县主瞪了她一眼,跑到一旁站着,似乎提防顾满会抓住她,任性道:“不要,我就要过去看茶花!你自己在这里聊天好了!” 越大越没个样子了,长信公主想要开口呵斥,但是到底不是自家闺女,又是皇帝喜欢的孙女,只能强忍着憋住了,只是笑着向顾满道:“她既是想去,你就让她去便了。” 顾满便再看一眼芳草,笑道:“既是县主非去不可,那我也少不得放行了。县主想必也不喜欢我同你一起去?” “你别跟来!”咸宁县主立即脱口而出,指着她道:“我自己跟她们玩就可,你可别跟在我后头!” 好吧,反正劝也劝过了,说也说过了,听不听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顾满垂下眼睛微笑,道:“既是如此,嫂嫂就不扰了你的兴致。”又冲大夫人施礼:“就要麻烦大夫人派个妥帖的嬷嬷跟着了。” 大夫人慌忙还礼-----长信公主的驸马没有爵位,只有个驸马衔空挂着,儿子也只是个武库司的五品员外,因着长信公主仍旧在皇帝那里有几分地位,因此众人才高看她们一眼。 “你说的哪里话?这自然都是应该的。”大夫人说着,便派了个妥帖的嬷嬷跟过去。 长信公主不耐烦理咸宁县主,等她走了,就皱眉冲顾满说道:“就没教教她规矩?” 真是个直言不讳的老太太,顾满忍不住都想笑了,却硬生生的忍住,恭敬的回道:“我们也管不了她。” 言外之意就是恃宠生娇,而她这个世子妃在家里也没什么话语权。长信公主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但是到底没再逮着这个话题说什么,转而跟顾满说起别的事情来。 谁知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咸宁县主身边的碧风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头发也散着,裙子也是湿漉漉的跪在地上求顾满去救命。 “这是怎么了?!”顾满惊诧的站起来瞧着她,道:“怎么这么快就跑进来,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大夫人跟尹氏对视一眼,也都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很快就又跟进一个婆子来,却是刚才跟着出去的那位嬷嬷,她凑到大夫人耳边说了几句,大夫人的脸色就变得很是奇怪了。 芳草的脸涨的通红,都红到了耳后根了,支支吾吾的说了一会儿,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也只是说出什么湖什么的来。 顾满有满心的疑惑,大夫人陪着她一起赶去湖边,却正见咸宁县主整个人都湿透了,脸色苍白的躺在草丛里,身体的曲线一览无余。 “这是怎么弄的?!”顾满就算是再镇定也不由得生了气,回头斥责芳草跟碧风:“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人却已经到了咸宁县主身边蹲下来使劲儿的朝她胸口跟腹部按压,咸宁县主想必是喝了很多水,不一会儿便吐出许多水来。 “快把衣服披上!”大夫人早就已经让丫头们去取了披风来,连忙让顾满把她给裹上。 顾满接过披风将芳草裹得严严实实的,正要让咸宁县主先去哪里休息一会儿,咸宁县主却忽然蹦起来了,怒道:“柳芳辰,你竟敢推我下湖,我要去告诉父王母妃,要去告诉皇爷爷砍了你!” 柳芳辰是长信公主的孙女儿,大夫人的二女儿,刚才顾满还见过的,文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大夫人的面色也变了,见女儿缩在一边躲在丫头身后,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花园里人来人往的说这些终究不好,尹氏忙招呼众人都先去厢房里休整了,才又重新聚在正堂里。 在这一段时间里,顾满也总算是在芳草跟碧风嘴巴里把话给问清楚了。 原来是咸宁县主跟她们一起看了一会儿茶花,觉得无趣,便要让柳芳辰带着去找些好玩的,一来二去就想到了放风筝,谁知道风筝还没寻来,咸宁县主又看见假山上有座四角亭怪好看,要上去赏景。 这一上去就碰上了正在里边温书的柳生综,也就是大夫人的小儿子,柳芳辰的哥哥。XBaoShu.com 七十九 笑话 咸宁这个人脾气很大,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眼里哪里有别人,见状就立即叫他给滚蛋。 谁知道柳生综虽然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的,但是却也是个倔脾气,觉得自己被人打扰了不说,还被人指着鼻子让他从自己的地方滚蛋实在是丢尽脸面-----周围还有许多表姐表妹什么的看着呢,男孩子都是要面子的,哪里能被人这么骂。 当下柳生综也生了气,却见咸宁县主是个女孩儿,也不好动手的,忍不住说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又骂了一句夜叉还是什么的话,甩手就走了。 咸宁县主却直接从假山一直追柳生综追到了湖边上,还要逼着他给自己道歉,不仅要道歉,还得啥下跪道歉。 这哪里可能?人家好歹也是公主的孙子,哪里可能真的去给人跪下呢,何况男儿膝下有黄金,当下也忍不住发了火。 柳芳辰把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又觉得自己哥哥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更觉得这女孩儿真的欺人太甚,便忍不住上前帮助哥哥说了几句话。 咸宁县主见说不过,当然就开始动上手了。 这下大家乱作了一团,姚珊芳的脚都扭了,其他人也都乱起来,咸宁县主不知怎的就在这一片慌乱中摔下了湖里。 听完这番话,顾满真是恨不得说上一声活该。 就说咸宁县主是个闯祸精,果真是这样! “那她是怎么起来的?”顾满气的不轻,总算还是没有气的糊涂,想起来了事情的重点。 芳草往后缩了缩,声音细的简直比蚊子哼哼差不多:“是被......被柳公子抱起来的!” 难怪芳草跟碧风都吓得简直跟死了爹妈似地,原来还有这一出。 顾满也禁不住吓得呆在了原地。不同的是碧风跟芳草是被县主被个男的给抱了吓成了这样,生怕回去赵王妃宰了她们,顾满却是觉得这下真是坑苦了大夫人了。 大夫人自然也听见了回话。忍不住气的浑身乱颤,拉着柳芳辰恨不得先甩下一耳光,但是终究对着宝贝女儿的脸下不了手,忍不住改打为戳,戳了她的额头恨恨的道:“早就交代过你,让你别惹她,招待好她就行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也没想到她的脾气这么大啊!”柳芳辰也委屈的很,忍不住垂泪道:“她欺负哥哥,都快把哥哥逼得跳湖了。我只是想上前帮帮哥哥,没想到却.......” 却惹了大祸了。 大夫人气的没了主意,慌慌张张的去找长信公主。 长信公主倒是没有跟她们那样失色,只是淡淡的问道:“是么?摔下湖去了,又被咱们综儿救了?” 大夫人点点头,忍不住又抹起眼泪来:“真是没想到,这位县主的脾气能差成这样儿,这下可怎么好啊?” 能怎么办?长信公主眉头都没皱一下,沉声道:“既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然躲是躲不过去了。说出去丢脸也不是咱们,你哭什么?” 是啊,丢脸的当然是掉进湖里又被男人抱起来的那个,跟自己的儿子女儿就算扯上关系也关系不大。 大夫人抽噎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又小心的问道:“那要是赵王他不肯罢休呢?” “不肯罢休?”长信公主冷淡的看了一眼刚才咸宁县主坐的位子,冷笑道:“实在不肯罢休,娶了便是。他还想怎么样?反正到时候成为笑话的也不会是咱们家。” 也不知道是被后来顾满的态度吓坏了,还是被碧风跟芳草的面无人色感染了。咸宁县主一路上倒是没有再闹,安安稳稳的到了赵王府。 才下马车,听见了消息的赵王妃就已经迎了上来。一把拉过女儿,见她呆呆的只是没有反应,忍不住哭天抹泪起来。 还是邱嬷嬷死活劝住她,让她先去找太医来给咸宁县主检查检查,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她才罢休了,一时也没顾得上旁边的顾满。 顾满揉了揉额头,回了紫薇园就见常嬷嬷正在浇花,忍不住道:“这是哪里来的花?” “世子刚刚叫常春搬进来的,田伯说待会儿还有几盆花送进来。”常嬷嬷显得精神很好,见她回来忙叫里边的沛音出来。 进去换了衣裳,顾满瞧见秋夕探头探脑的看,便蹙眉道:“怎么了?” 秋夕讪讪的进来,福了个身,仰脸问道:“世子妃,世子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奴婢有些担心......” 沛音跟执画的脸色霎时沉下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顾满默不作声的转出屏风瞧着她,不动声色的问道:“哦?那你想怎么样呢?” “奴婢是想着,世子向来是最疼世子妃您的。现在这么晚了,世子妃若是能亲手给世子做一碗汤,世子必定是欢喜的。”秋夕得了允许,头头是道的说起来。 顾满垂下头,唇角似乎含了一抹笑意,道:“我不擅长这些,你既是有心,不如你来。” 秋夕巴不得听这一句话,欢天喜地的应道:“奴婢的厨艺虽然不精,但是做一碗汤还是能做好的,一定不让世子妃您失望。只是天色这样晚了,奴婢若是做汤去,便没人去迎世子了.....”说着又偷眼去看顾满。 说的好像她不去谢庭就没人接回来似地,执画实在忍不住,出声道:“既是秋夕姐姐你要忙,那我去就好了。” 秋夕似乎松了一口气,满脸堆下笑来:“那是最好了,执画姐姐最稳妥不过的。”便一步一摇的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轻狂什么!”执画愤愤的给顾满倒茶,道:“整天世子世子的不离口,好像要把世子拴在裤腰带上一样!” 沛音忙喝住她,又转头看着顾满,迟疑道:“世子妃,论理,秋夕这丫头确实是做的过了些......” “没事。”顾满含着笑往秋夕刚刚离去的地方瞥了一眼,转而说起别的来:“我刚才听说,顾烟请了淮安侯夫人替她主持婚礼?” 这也是刚才从公主府出门,大夫人告诉她的。 沛音在家里也听到了消息,便道:“是这样,咱们府里不让她回去待嫁。那边又只有一个马姨娘,没个撑场面的人哪里镇得住?王妃因为这个已经几次过去找她们麻烦了。今日下午才传回消息来,听说王妃总算是满意了。” 提起这个沛琴就忍不住笑,朝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方才压低了声音嘲笑道:“那两人的庚帖放在一起连番的出事,王妃居然还能答应让她进门。” 沛音吃了一惊,忙左右看了看,也低声呵斥她:“怎么又提这事,被人听见你活不活啦?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月影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有什么?”沛琴很是有些不以为然,哂笑道:“我还觉得咱们姑娘这么做是便宜了她呢。只是在这上面弄些手脚罢了,又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顾满擦干了手站起来,猛地将窗户推开,满意的看见角落的影子飞快的跑开了,这才笑道:“沛琴说的对,要是我只在这上面动动手脚,那真的是太便宜她了。这种蠢事我才不干,她害我这么多次了,总该轮到我给她些教训了。” 赵王妃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几乎是七窍生烟的瞪着碧风跟芳草,那手指头差点都要戳到了她们眼睛里。 邱嬷嬷见她实在是气的不行,忙一把将她扶住,一边上前替她顺气,一边回头去呵斥芳草跟碧风:“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伺候的?!死人吗?!居然能让县主跟那边的人起冲突,起了冲突也就罢了,还能让县主吃亏回来!” 芳草跟碧风欲哭无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咸宁县主不耐烦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吼道:“头疼!” 赵王妃就忙扑上去拉着她左瞧又瞧起来,连忙道:“怎么了?哪儿疼啊?” 太医来看过了,明明说没事的。邱嬷嬷忙上前去安慰她。 咸宁县主回头来瞧了一眼,怒道:“你们要吵出去吵去,吵的我头都疼了!” 赵王妃登时落下脸来,又不好去骂女儿,这所有的气都全部发泄在了两个丫头身上,怒气冲冲的站起身道:“早就交代你们好好的伺候着县主,你们居然一点儿用都没有!既然起不了作用,那干脆你们就别伺候了!” 言罢就让邱嬷嬷:“去!去把这两个什么用也没有的丫头给我打死!打死!” 真是的,好歹还是王妃跟前出去的丫头,还能没用到这个地步。 邱嬷嬷应了一声,回头去叫要让人抬人。 碧风跟芳草却已经杀猪一样的叫起来了,口口声声让咸宁县主救命。 咸宁县主早先喜欢的瑞朱那两个丫头才是真正一起长大的,有些感情的,这两个丫头却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如何肯救,转过头去直接当没听见。 芳草死命的挣开了人上去抱着赵王妃的大腿哭:“王妃不能只罚我们啊,今天带着县主出去做客的是世子妃啊!”XBaoShu.com 八十章 出丑 碧风见状也不要命的冲上去死劲的磕头,不住的掉泪:“王妃您明鉴,带着县主出去的是世子妃啊.......” 对了,赵王妃这么不喜欢谢庭,也不可能真的喜欢顾满的,不然也不可能一直交代她们要好好的照看着咸宁县主,小心顾满了。 她们情急之下唯一想到的只有这一点,靠着咸宁县主是靠不住的,看她刚才的眼神,分明是连话都懒得帮她们说一句,这个时候只能靠自救了。 或许王妃去找世子妃了,就顾不上她们这些小喽啰了。 赵王妃果真气的够呛,连连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站起来不顾一切的往外走。她把女儿交给顾满,好好的让她把人带去了,结果现在她却把咸宁弄成了这样带回来! 就知道这个女人靠不住!她带着乌泱泱的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的涌去了紫薇园。 彼时顾满正在常嬷嬷跟秦嫂子的帮助下准备晚上的晚饭-----虽然秋夕大包大揽说要亲自替谢庭准备吃食,但是到底只是一碗汤,晚饭当然不能就这么简易。 才安顿好了炉上小火慢炖着的菌菇鸡汤,正沥干了玫瑰花做玫瑰酒酿,猛地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哭喊声,听着动静还不小。 “这是谁活的不耐烦了?!”秋夕两只手还站着面粉就跑出来,见了顾满不由得一愣,然后便毕恭毕敬的行过礼,有些慌张的道:“奴婢不知道世子妃也在这里.......” 顾满没有搭理她,转身带着常嬷嬷出了门,就见赵王妃正气势汹汹的让邱嬷嬷逼着碧风跟芳草指认人。 她想了想,瞬间的就明白了,这是赵王妃找她的麻烦来了。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赵王妃就扑了上来揪住她,目眦欲裂的道:“你干的好事!你这是要毁了我女儿啊!你这个心狠手辣的......” “王妃!”谢庭带着执画跟抱玉进门。就见赵王妃已经抬手欲往顾满脸上扇,忙上前一把将顾满拉开掩至身后,皱眉道:“不知她什么地方得罪了母妃,母妃要不顾身份的动手?” 这哪里像是皇家妇的行为,谢庭的表情似乎在这么说,赵王妃一愣,转而便呜呜咽咽的捂着脸哭起来:“景行你回来的正好,母妃真是有苦没处诉了啊!” 其实她诉苦也是白诉,之前的那么多年她已经苛待了谢庭,不过就是近一两年开始讨好。这哪里来得及。 只是她喜欢装而已,谢庭不动声色的上前扶住她,似乎很是心疼的呵斥邱嬷嬷她们:“你们都傻的吗?!怎么伺候的王妃?撺掇着王妃与世子妃不和,要是她们出了事你们有几个脑袋?!” 这一下子就成了她们挑拨了,邱嬷嬷等人一愣,皆垂头。 “这倒不关她们的事!”赵王妃放下手来,指着顾满道:“景行,今日你媳妇要害我,你是帮我不帮?” 谢庭看了一眼顾满。回头冲赵王妃拱手:“不知她何处冒犯了王妃?她年纪小,不懂事也是有的,王妃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这哪里是不懂事那么简单!赵王妃立即冷哼了一声,指着芳草跟碧风道:“你们两个!把今天县主受的委屈都说一遍!” 碧风抖抖索索的不肯上前。倒是芳草咬了咬牙跪在地上把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改了一些。 “当着我的面都敢撒谎!”一直不吭一声的顾满忽然发难,立即站在谢庭身边,沉声喝斥:“你刚才说的什么,可敢重新再说一遍?!” 碧风被顾满这一声吓得更是不轻。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芳草却断断续续的道:“世子妃.....世子妃当时也知道那园子里还有别人的.......” 顾满不及她说完,便冷笑道:“可笑!当时县主要出去赏花。我有没有阻止过!” 芳草死命的摇头,哭道:“奴婢,奴婢记不得了。” “世子妃,她分明是故意在污蔑您呢。”执画不忿的上前,道:“当时正堂上多的是人,有几位御史夫人,也有长信公主并大夫人跟大少奶奶,大家这么多耳朵都听着,这么多眼睛都看着,你怎么能空口说白话呢?!” 芳草上下牙在打架,却硬是不肯松口。 赵王妃狐疑的看了一眼顾满,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发抖的两个丫头,回头去问顾满:“这么说,不是你撺掇的咸宁出去?” “当然不是。”顾满扬一扬脸,一脸坦然:“当时我劝县主不要去,可是她不听。这就罢了,当时还求大夫人给了个妥帖的嬷嬷跟着,可是后来还是出了事。听那个嬷嬷说,她千般劝万般劝的,都没劝住县主跟柳公子的争斗,倒是这两个丫头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什么作用都没起到不说,现在犯了错还回来倒打一耙!” 芳草跟碧风已经不会说话了,惊恐的抬头看着顾满,只会死命的摇头。 当然,两个丫头是赵王妃的人,煽风点火她们当然是不敢的,但是当时至少她们是无作为的,而且回来以后为了脱罪居然敢反咬一口,这就很该死了。 顾满觉得她们两个被赵王妃生吞活剥了都不为过。 赵王妃果真沉下脸来看着那两个丫头。 要是这么下去,那按着赵王妃的性子,肯定是要把她们弄死的,芳草心中惊恐至极,心念电闪之际猛地朝顾满扑过去:“你敢害我,我跟你拼了!” 顾满被她扑的没站住,后退了好几步没站住眼看着就要摔了。 “世子妃!”常嬷嬷跟齐嬷嬷大惊失色,忙着往前面扑。 还是谢庭的动作快,及时到了顾满身后,被顾满垫在了身下。 众人已经手忙脚乱的过来了,又七手八脚的把顾满跟谢庭扶起来。 谢庭倒是没事,只是摔的疼了些,但是顾满却一下子头重脚轻的往后倒,一下子晕过去了。 这下真是闹的不可开交。院子里乱作了一团。 哭天喊地的诸如碧风芳草,目瞪口呆的诸如邱嬷嬷跟赵王妃。 很快执画就一阵风似地出去叫常春去请太医了。 这番大动静把赵王也惊动了,干脆将谢庭跟赵王妃都召去了正院。 “你们闹什么呢?怎么连太医也惊动了?”赵王头痛不已,刚从咸宁那里过来就听见顾满也出了事,不由得面色有些不好看。 赵王妃理亏-----本来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咸宁县主自己不听话一意孤行,也是她先去招惹的柳生综,但是回来之后听了奴婢的几句挑拨她就气冲冲的去把顾满给气晕了...... 谢庭倒是不偏不倚,极快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不偏不倚,全部都是在叙述事实。 赵王冷冷的往赵王妃那里看了一眼。只看的赵王妃遍体生寒。 “这么说,都是奴婢们在挑拨离间了?”赵王又转头,说道:“今日去伺候的是哪两个人?” 邱嬷嬷忙上前说了,又讪讪地道:“已经押起来了。” “送去庄子上配人吧。”赵王说道:“这里的事既然做不好,那就去庄子上做。庄子上也做不好,那就任她们自生自灭。” 去庄子上配人,那就只能配给那些三十多岁了也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天天要在田地里跋涉......王爷果然狠,邱嬷嬷打了个寒颤。低头应了。 “回去看着你媳妇儿吧,她受委屈了。”赵王冲谢庭道。 谢庭行礼告退,飞快的走到紫薇园,恰好看见太医出来。忙上前问道:“胡太医,没事吧?” 胡太医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又不敢发脾气,闷闷的道:“没事。气血不通,郁积所致,吃两服药养着就好了。” 童子在一旁使劲儿憋着笑。 嗯。又得重新恢复养气胡的名号了,刚刚的咸宁县主也只是给开了两副养气补血的药呢。 谢庭这才放了心,进门就瞧见顾满坐了起来。 “胡太医又气冲冲的出去了。”他笑着上前坐下:“来让我瞧瞧,是不是气血不通。” 顾满笑着拍掉他的手:“什么气血不通,我可不知道。我是被冲撞了,气的晕倒的。” “是啊,差点把我吓得气血不通。”谢庭作势拍了拍胸口,然后又道:“听说你想让某人出个大丑?” 顾满笑而不语,见他外袍还没脱掉,便道:“快去先换了衣裳来吧,该吃晚饭了。” 谢庭点头,见没瞧见秋夕,便疑惑道:“秋夕呢?” 月影极会看眼色的飞快跑过来,笑道:“我来服侍世子吧,秋夕不在。” 谢庭也就没说其他的,拖了衣裳再过来,顾满已经不见了。 “世子妃呢?”他皱眉问执画:“她刚刚还躺着呢。” 执画笑道:“世子妃去厨房了,晚上世子妃亲自下厨呢。刚刚被王妃打断了。” “哦?”顾满笑的灿烂之极,眼睛亮晶晶的,踱到厨房,果真见顾满正往外走,后面跟着端菜的秦嫂子跟常嬷嬷等人。 “你怎么进来了?”顾满不由得吃了一惊:“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连顾成峰这个小人儿也忌讳这个忌讳的很呢。 =============================================================== 哈哈哈哈,今天更早啦。 大家早点休息哦XBaoShu.com 八十一 遮盖 顾满推着他往外走,见常嬷嬷跟秦嫂子都好奇的看过来,不由得脸一红,抱怨道:“不是说让你在房里等着就好的吗?” 常嬷嬷跟秦嫂子相视而笑,秦嫂子便笑着凑趣道:“世子这是来找世子妃来了呢,看来世子妃去哪儿就要跟去哪儿了。” 是啊,小两口的感情好就好了,常嬷嬷心满意足的看着她们两个说说笑笑的回了房,不由得心情大是畅快。 这也算是对皇后娘娘的一种安慰了吧,毕竟虽然皇后娘娘的幼子早夭,可是谢庭却仍旧这样鲜活的活着,并且能活的幸福,这就最好了。 菜端上桌的时候谢庭夸张的哇了一声,笑道:“早知道你的手艺不错,却没想到好到这个地步,看来我以后都有口福啦。” 顾满笑着替他盛了一晚玫瑰酒酿,转头就见秋夕端着托盘站在门口咬唇,一副委屈至极,又不敢进来的样子。 “咦,怎么在外头站着?”她笑着招呼她:“才刚你说要亲自替世子做汤,原来现在才好,我正说你怎么不见了呢,快进来罢。” 秋夕弯腰行礼,将盛在玻璃碗里的一碗酸笋鸡皮汤端上来,笑的小心翼翼的看着谢庭:“世子最近胃口不好,眼看着天又要变了,做碗这个给世子开开胃。” 自从上次阿黄惊吓了顾满的事之后,谢庭已经好几日没有跟她说过话了,看来是准备找存在感来了,顾满瞧了她一眼,没说话。 倒是谢庭皱了眉头问道:“怎么只有一碗?只给我一人做了?” 秋夕慌忙又跪在地上,回道:“时间来不及,奴婢只来得及做世子您的,请世子恕罪。” 这些人就是没办法把顾满当成他的媳妇儿来伺候,谢庭有些烦闷。但是想到她毕竟忠心耿耿的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了,又不好再次发作她,只能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秋夕忙不迭的应是,又小心翼翼的看着谢庭:“汤凉了就不好喝了,容易腥.......” 谢庭已经将那碗汤推给顾满:“你不是气血不通吗?喝点汤就通了,也好开胃。” 顾满余光看见脸色瞬间惨白的不能再白的秋夕,心里暗暗发笑,但是却还是道:“这是她的一番心意,怎么就给了我了?何况我也不喜欢喝这个。” 这倒是真的。谢庭早就发觉她不喜欢任何肉类的皮,想了想,他把汤放在一边,笑道:“那就先吃别的吧。” 说着便主动替顾满盛了一碗鸡汤,又笑:“我记得以前我最爱喝的就是这鸡汤了,虽然也是鸡汤,但是却总是比别的鸡汤好喝。又不油腻又甜美。” 秋夕勉强笑着又凑上来:“世子,世子妃,奴婢还做了一道菜......” “不必了。”谢庭偏头道:“这些既然不是你分内的事。你就不必做了。先出去罢,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却又明白这一次谢庭是动了真怒了,顿时手忙脚乱的只顾着磕头。这一磕头,手肘上就露出一串水泡来,瞧着甚是吓人。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谢庭止住她,看着她已经显然被烫的不轻的手肘。 秋夕被这么一问。眼泪就扑簌簌的落下来,哽咽道:“没,没什么。”一边已经迅速的捂住了伤口。又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去看顾满。 常嬷嬷忍不住皱眉,怎么弄的好像是顾满故意弄伤了她一样。 谢庭也反应过来,把筷子放下,轻描淡写的吩咐她:“既然你不会做这些,本就不必费神。自然有人会做,出去罢,让月影给你上点药。” 秋夕本意是想露出伤口引他心疼,然后诱着他来问自己为什么要辛苦的去厨房做汤什么的,可是却没想到谢庭竟问也不问就让她出去,顿时真的委屈了,胡乱的磕了头便啜泣着出门去了。 顾满默不作声的看着自己的汤碗,似是调笑又似是好奇的问谢庭:“你就不问问她为什么要去厨房做汤?她可是你的贴身丫头,这种活儿本不该她来做的。” “那难道我的世子妃就该做这些了?”谢庭反问,然后沉思了一会儿,笑道:“算了,由着她吧。她并没坏心的。” 唉,坏心有没有是不知道,但是显然对谢庭的觊觎之心是一点儿也不少。 顾满笑而不语,知道一时跟谢庭说不清楚,毕竟秋夕的确如谢庭所说跟着他从小到大,并且替他做过不少事情,他不信也是正常的。知道说不清楚,她也就不说,踏踏实实的把饭吃完了去休息。 赵王妃到底是没忍住,把咸宁县主叫过去大骂了一通。 虽然她是女儿,虽然赵王妃也很希望她好,但是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咸宁县主做的太过火了,这样的性子,让人怎么放心把她留在盛京啊! 关键的是,现在她还在长信公主府跟个男人打打闹闹掉进了水里,最后还被个男的从水里抱了上来,这简直就太可笑,恐怕到明天就整个盛京都知道了。 这件事情足以把咸宁县主弄的名声狼藉,赵王妃实在是没忍住,气劲儿上来了使劲儿将咸宁县主往旁边一推,怒道:“当初是怎么告诉你的?你听我一句话会死吗?!到底这些年你都学了些什么啊!” 虽然赵王跟赵王妃都对咸宁县主宠爱有加,但是说到教导她做人的道理什么的,倒是真的没有什么机会。 可是纵然是这么说,咸宁县主身边也有好多嬷嬷跟丫头呢,该懂的道理都教了,也曾经替她专门请了女师傅来教,怎么还是这么任性呢! 有些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自然觉得什么都高人一等,自然什么都学不进去,这也是有的,不是郑氏这种出身可比。 咸宁县主嘟着嘴板着脸,有些不耐烦的直起身子来瞪着赵王妃:“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怪我有什么用?你要是真的那么不高兴,那你打死我好了!” 真是,跟个不懂事的任性姑娘讲道理简直糟心,赵王妃实在没忍住,啪嗒一声就甩了她一耳光,气的心脏噗通噗通的直跳,急的忍不住都要哭了:“发生了就发生了?你说的倒是简单,你是不是个女孩儿,有没有点廉耻?你到底知不知道发生的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影响啊?!” 有什么影响,咸宁县主突兀的安静下来,破天荒的没有还嘴。 邱嬷嬷见状就忙上来打圆场:“县主她还小呢,不懂这些,不懂事......” 可是这件事情又不是一句不懂事就能遮掩过去的,虽然咸宁县主是县主,是皇帝的孙女儿金贵的很,但是名声这种事可不看你究竟是谁,坏了就是坏了。 况且咸宁县主要嫁的肯定也不能是个普通人啊,这下真的是,难道还真的嫁给那个柳生综不成? 这可不行,那个家伙连个功名都没有,又是长信公主的孙子,长信公主向来跟赵王不对付,想到这些复杂的关系,赵王妃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把咸宁县主安顿好了,不顾刚才才被赵王呵斥过,就去问他这件事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赵王倒是没有意料中的那么生气,他气定神闲的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撂下笔,擦了擦手回头看着赵王妃道:“咸宁说的没错,这件事要是真的说起来,那也不算个事。” 怎么不算呢,看到的人那么多,女孩儿家谁不要名声的!除非是,赵王真的是想一床锦被把这件事情给遮盖了,可是毕竟长信公主跟他的关系不好啊...... 赵王妃张口欲言,赵王就抬起手阻止了她,道:“放心吧,本王知道你的意思。我的女儿,当然不会配一个碌碌无为的纨绔。” 这就好,赵王妃好歹总算觉得心放宽了一些,又想起咸宁县主的事来,问道:“这么说,王爷您是有解决的法子了?”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没什么好解决的啊。”赵王看着她,道:“这件事发生在哪里?长信公主府,出事的是谁?本王的女儿跟长信公主的孙子孙女儿,你当我们不阻止,我那个好姑姑就会袖手旁观了?” 对哦,长信公主本身也是不喜欢赵王的,当然更不可能一去就跟柳生综闹起来的咸宁了,怎么会吃个哑巴亏。 肯定私下也都警告过那些人了,当日去的毕竟都是长信公主府平日交好的人家,别的不说,但是要她们闭嘴还是做得到的。 赵王妃总算放了心,看着赵王笑了出来:“那王爷方才为什么还是哼那样大的气,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本王生气是那些丫头都没有个伺候人的样儿。只会纵着咸宁她胡来,简直胡闹!”赵王板着脸看着赵王妃:“她们两个不仅不阻止咸宁胡闹,反而还故意跟景行媳妇儿反着来,所以才出的事,这种人不能留。” 这回碧风跟芳草确实是太过分了,闹的不像个样子,而且后来还敢故意挑拨,确实该死,赵王妃点了点头。XBaoShu.com 八十二 敲诈 “看样子这趟去长信公主府是白去了。”赵王妃仍旧觉得有些可惜,不由得有些失望的叹气:“本来是想让咸宁多接触接触这些人,现在看来都白做了。还不知道以后这些人会怎么看待咱们的女儿呢。” 长信公主在这些人贵妇里头算是有些地位的,不然当时也不会听见长信公主邀顾满去个茶话会,她们就迫不及待的让咸宁县主也跟着去了。闹出了这样的事,当时的目的肯定是达不到了。 赵王今天累了一天,有些疲惫的坐在圈椅里,听见赵王妃这话慵懒的摇头:“这倒是未必。” “难道要求皇上他赐婚吗?”赵王妃觉得赵王太盲目乐观,这件事虽然能被摆平,但是影响肯定也还是会有,哪里就有那么简单。她都做好准备带着女儿去封地上找个最好的家族给嫁了。实在不行到时候等着后年放榜,去抓几个进士来也是好的。 赵王却没她想的那么悲观,也没她想的多,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赵王妃这话很可笑。 现在说的是女儿的事,看见赵王的态度还是这样轻松,赵王妃不由得来气了,没好气的看着赵王:“你笑什么,这种事难道是很好笑的吗?” 这些事当然一点儿也不好笑,碰上这种事的是自己的女儿就更不好笑了。赵王笑的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他见赵王妃实在是生气了,便解释道:“本王哪里是笑自己的女儿,本王是笑你在杞人忧天。你既见我这样轻松,自然该知道我有解决的办法了,是你自己总是自言自语罢了。” 听见赵王说有了解决办法,赵王妃也把怨气跟不满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忙上前追问道:“什么办法?” 屋子里安静下来,昏暗的烛火摇曳。赵王妃耳朵上的红玉珠随着她的动作而一晃一晃的,看着霎时可爱。 赵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觉得魏瑾然怎么样?” 魏瑾然?赵王妃当然对这个名字一点儿都陌生,作为仅次于欧阳灿的少年神童,他被作为各家各户的样板,又不纨绔又不声色犬马,更加不跟那些下流坯子们厮混,反而一心一意的扑在学业上,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进士了,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虽然魏家如今有些没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有王家那样的姻亲,已经是非常的好了,至少在海城,绝对没有条件这样好的少年英才。 而且上次赵王妃曾经见过这个男孩儿一次,确实长得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的,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极好的人选,赵王妃不由得点点头:“自然是好的。好几次都听到人称赞他少年老成了。” 如今魏家的态度总让赵王觉得可疑,分明从前他们跟魏家的关系是极好的,配合的也很好。魏家有好几个旁枝的子弟都在赵王的中护卫里做事,可是这一次回盛京来。却好像不一样了。 他能察觉到魏家每每对他的敷衍,还有甚至有些时候有些回避的意思。 难道是因为太子已经定了的原因? 但是没有理由啊,太子虽然已经定下来了,但是周王那个废柴一没有拉帮结派的意识。二是周王跟魏家的关系向来算不上好,三是詹事府里也没有魏家的份啊。 这一次跟着周王出去的虽然有个魏家的人,但是传来消息却说死在陈家庄了。 这可是个大新闻。为什么会死呢?一个轻车都尉,总不会连自己都护不了,死在灾民手里了吧?那就太冤了。 而且他的眼线回来得到的消息还说明,那个魏家的人还是周王下令杀的。 为什么要杀呢?这个不重要,有些事情大家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 重要的是太子杀了一个魏家的人,这已经很能表明太子的态度了,以后跟魏家就不可能还有什么太大的牵扯,说来说去,魏家既然不可能去真的投靠了太子,就肯定还有别的想法。 难道是支持了别人了?赵王觉得这件事情弄的心里异常不安,魏家是有用的,至少在现在来说还有很大的用处。 现在的情况来看,看来只能抛出些更有用的诱饵了。 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要是嫁给了魏家的嫡子,难道魏家还有不帮自己的理由? 这段关系绝对不能散,那就意味着要是咸宁县主嫁过去了,是个极好的事,对双方的关系来说绝对是有好处的。 “既然挺好的,那你觉得他可会辱没了咱们家咸宁?”赵王决定了这件事,打算得到赵王妃的认同:“本王已经差人去知会魏将军了,不知道他的意下如何。” 这件事情若是真的能成的话那当然是好的,总比柳生综那个小子好多了吧,赵王妃不由得点点头,道:“若是能成的话,那自然是好的。” 赵王点点头,又提醒道:“那魏氏是顾满的舅母,你今日对顾满的态度着实是太莽撞了。怎么似乎一碰到她,你的耐心就都没有了?” 这也是不得已的,那个丫头实在是太能装死了,不仅能装死,而且嘴巴上还丝毫不饶人,真是能让佛祖都给气的说脏话了。 她不知道,顾满现在已经不喜欢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玩法了。 可是现在赵王妃自然不能说是装不过顾满,只好含糊的应了。 赵王便又问她上回因为庚帖的事闹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赵王妃顿时又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没事了,她们去城外的清凉寺求过,说也就是些小毛病,两个人的八字其实是好的。不然钦天监那一关也过不去啊。现在又有淮安侯夫人帮忙操持,倒是也没有弄的太难看。” 赵王的重点落在了淮安侯夫人那几个字上,皱眉思索道:“没有在定远侯府待嫁?” 本来因为连娶两个定远侯府的女孩儿,赵王都高兴的疯了,还以为皇帝是在为他打算,把定远侯跟王首辅的势力全部送给他呢。 可是事实证明他想的太多了,王庭然见到他还是淡淡的,连顾满都不提。 好像盛京传言说的说王庭然最宠这个外甥女都是空穴来风似地,弄的赵王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听说顾烟不从定远侯府出嫁,他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王妃却早在之前就被打过了预防针,因此也没有觉得有多大惊小怪的,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道:“她们已经分家出来了啊,自然是在自己家里出嫁,哪里有回去待嫁的道理?” 要是回定远侯府去待嫁,那不还是一个庶女嘛? 让一个填房生的儿子去娶个嫡子的媳妇的庶妹,这真是人让人心塞。 赵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淮安侯夫人正坐在顾府宽敞的花厅里啧啧的打量他们的摆设,那博古架上摆着的玩意儿可当真是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还有这地板上铺着的厚厚的毡毯,也能瞧得出跟她们去的卢蓉的家里铺的差不多。分家出来了还过的这么舒适大方,可见定远侯府果真是蒸蒸日上啊。 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已经掉到钱眼里的卢应翁也看的眼睛都发直,拉着淮安侯夫人吞了口水:“没想到表妹家这样有钱!” 是啊,当初求她来替顾烟操持,她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愿意呢,现在才知道,人家果然只是缺一个能操持的有些身份的长辈罢了。 淮安侯夫人感叹的摸了摸自己屁股底下掂着的大红羽缎,道:“这个就算是拿来做衣裳也尽够了,她们竟拿来当褥垫。可见真是不缺钱。” 顾承宇是个锦衣卫,当了锦衣卫自然是多的人要往他的口袋里送钱,又分家出来的时候分到了那么多的钱,这些挥霍自然还是供得起的。 卢应翁看着看着,想到自己如今去逛个食神居都不能,便不由得沮丧的垂下脸来,埋怨道:“当初我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这才短短几年啊?咱们家就衰败成了这样,现在咱们见了顾承宇她们还得赔笑脸。” 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淮安侯夫人长了张嘴巴没有说话,卢应翁就讨好的凑上去拉着她的胳膊:“娘,她们请你来当主持的人,那肯定这些东西都归你掌管了吧?对牌交给你了吗?” 一边说就一边上下翻着淮安侯夫人的衣袖。 淮安侯夫人定了定神,甩开他低声怒喝道:“你说什么呢,现在是在别人家,人来人往,隔墙有耳的,乱说什么?” 卢应翁贼眉鼠眼的看了看附近,又偷偷的凑上去谄笑:“娘,既然你都来了,那也不能白帮她们干这些活儿吧?咱们弄点东西当报酬也不是不行啊?” 淮安侯夫人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卢应翁就更加来了精神了,忙凑上去扒住了淮安侯夫人的衣裳道:“娘,现在咱们干什么都要用钱,您自己想想咱们家如今的情况。您媳妇儿三天两头的吵嚷着要回娘家呢,您就不想想办法?” “那关她们什么事?”淮安侯夫人没好气的看他一眼。XBaoShu.com 八十三 脸面 “当然关!”卢应翁激动起来,精神振奋的看着淮安侯夫人,言之凿凿:“现在大家都看不起我们,都看不起我们!你知道你媳妇儿的性子的,她最爱说闲话了,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着钱钱钱,念叨着钳宝阁的首饰跟云裳阁的衣裳,您说我上哪儿去弄钱去?我有吗?我没有,她就在我面前吵吵嚷嚷,连您也不得安生,你自己不知道吗?” 淮安侯夫人仍旧有些犹豫不定的看着他,试图说服他的样子:“可是这毕竟不是咱们的东西啊,而且是六王妃要咱们来帮忙的,要是出了什么事,让她怎么做人?” “管她去死!”卢应翁更加激动,有些语无伦次:“她为咱们家做了什么?!她什么都做不成,什么用都没有!当初还以为她要是当了六王妃,以后咱们家就飞黄腾达了,可是她一点儿用都没有,什么忙都帮不上,连逢年过节送来的钱都没几两银子!人家家里是怎么样的,她又是怎么样的?她自己没本事,还好意思怪咱们自己抓住机会吗?!” 现在淮安侯府的日子是有些难过了,卢应翁这个以前挥金如土的大少爷都时常只能去打秋风,看了人家不少白眼。 淮安侯夫人挣扎了一会儿,面皮还是下不来,只能闭了闭眼,道:“那咱们能怎么办?总不能从这里搬东西走吧?要是直接去要,人家不笑死咱们才怪。” 卢应翁见母亲松了口,脸色立即就号看起来,满脸堆笑的蹲下身子轻声道:“她们办婚宴,请的人又多,光是杯盘碗盏这一块儿就是个大项-----他们又没什么相熟的人家,也不能借,肯定就只能去买了。去买的话多少钱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这倒是,淮安侯夫人点点头。又道:“还有那一日的酒菜,这一项更大呢。” 果然是当过家的人,一点就通,卢应翁来了劲儿,不住的点头:“娘您说得对,光是吃饭这一项上就能花上不少钱。到时候咱们好好的跟那采买的人说一声,弄些钱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淮安侯夫人咬了咬牙,心一狠,就打算这么定下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她帮他们干活儿。拿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吧。 第二天她便开始让人采买各种杯盘器皿,开出的条子竟是四千两银子。 马姨娘见了这个数字吓了一大跳,赶着去找到了淮安侯夫人问个明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连声音都变了:“这个价是要买金碗吗?买金碗怕也不过就是这个价了吧?夫人也不是没管过家的人,怎么这样夸张?这么大的问题都看不出来吗?” 这用的全部都是马姨娘儿子女儿的钱,她当然心疼的很,第一个就要蹦出来要个明白话。 马姨娘这激烈的态度多少让淮安侯夫人有些心虚,她努力的镇定了心神。尽量轻描淡写的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妹妹你怕是不知道吧?来参加婚宴的都是些官员家眷,烟儿毕竟嫁的是赵王府呢,这可不能太寒酸。这杯盘碗盏都是表明身份的东西。你们当初在定远侯府也是用过好东西的,肯定知道那一套完整的碗碟下来要多少钱,毕竟咱们要的又多,这数量多了。要的又是好的,价钱肯定就贵一些了啊,这也是正常的嘛。这还是我跟那些人熟。不然啊,怎么的也得五千两银子呢!” 呵,那这样吃的倒不是饭了,怕是直接就吃的是银子了吧!马姨娘还是觉得实在是太夸张,扯住对牌不放:“姐姐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毕竟四千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还是容我再斟酌斟酌吧。” 她就不信了,她打算让人去看一看,开玩笑,什么东西卖的这么贵,以为买前朝的古董呢吗?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用不到多少次的,买了回来也是浪费。 马姨娘想想以前在定远侯府的时候很多次都是从隔壁邻居家借些碗碟,便道:“这些不必添了......” 话音刚落采买上的一个买办就满脸喜色的进来,笑道:“夫人夫人,这那天要用到的干货都买好了。” 马姨娘只觉得心里不知道为何一咯噔,面色有些青白的问道:“统共用了多少银子?” “两千一百两!”那买办喜滋滋的随口答了一句,抬头看见是马姨娘问的,那脸上的喜色就变成了惊吓,连话也不会好好说了。 “买什么干货居然能用掉两千多两?!”马姨娘只觉得心脏都不好了,强撑着还是挤出一个笑来:“姐姐怕是不知道,这底下的人啊,你一不注意他们可就中饱私囊,乱犯浑。这回你肯定是被骗了,待我好好的查一查再说!” 马姨娘到底是没忍住,当下就去跟顾承宇跟顾烟说了。 大家都不是蠢人,平日里也不是没当过家,顾烟先忍不住,道:“总共加起来就是六千多两了?普通人家办个婚宴也就几百两银子顶天了,她们竟然买个破东西就是六千多两,这还不包括那些大件跟当日的饭食,她们也太大胆了!” 顾承宇也没料到淮安侯夫人居然还会来这一遭,登时拍了桌子:“简直太过分了!”一边又去看马姨娘,问道:“娘亲,您那对牌没有放出去吧?” “其余的倒是没有,但是那碗碟跟干货的钱都已经给了呀!”马姨娘慌慌张张的连站也站不稳了,忍不住埋怨道:“这些银子要是给我们烟儿压箱底都能压个好几箱了,她们真是太贪心!” 顾承宇叹了一口气,摁住要发飙的顾烟跟马姨娘,道:“请都已经请了,她又是六王妃的母亲,咱们还能怎么样呢?眼看着婚礼就近在眼前了,要是现在她们撂挑子不干了,那倒霉丢脸的还是咱们自己,算了算了。” 就当作是喂狗了吧,他现在也知道银子的珍贵了,也心疼得要死,但是既然都已经成了这样子,再抱怨什么的也都没有用了,只能认栽了,谁让他们自找的呢。 顾烟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好容易才按捺住要暴走的心,道:“对了,那天侯府会来人吗?” 顾承宇提起这个就忍不住更加烦躁,说起来要不是因为定远侯府不肯让顾烟去待嫁,这些事情会发生吗?! “不知道,反正请帖是发出去了,她们若是想来的话自然会来,不来的话咱们也不强求,难道咱们还得求着她们不成吗?”顾承宇如今真的是被这些琐事烦得想抱头痛哭,原来当初她们想的都太简单了。 顾烟也点点头,走到窗前看着外边的点点夜景,忽然而然的发觉她竟对婚礼来临的那一日没有半点期许。 她想到那一日谢庭去迎娶顾满的时候,在二门笑的那么灿烂,好像春花全部都开了的样子,还有顾满那一日的风姿,那才是真正幸福美满的婚礼吧,她看了看一团乱的家,看了看外边行色匆匆的丫头仆妇们,忽然觉得生活真是没意思。 尤其是这样生活着,真是半点意思都没有了。 可是再没有意思,那一日还是要来的,她大清早的就被嬷嬷们推着起了床,一套繁琐的仪式做下来已经是晌午了,镜子里的自己漂亮的让人想要惊叹,比之那一日的顾满也丝毫不让,可是就是眉头皱的紧了些,脸上的笑容少了些,这样就已经差顾满一大截了,她不甘心的对着镜子扬了个笑脸,心却一直沉到了湖底。 她去给马姨娘磕头,马姨娘抱着她哭的妆都花了,牵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无外乎都是以丈夫为天啊,要知足常乐啊之类的话。 这些话都不像是马姨娘的台词,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知道为何一直心不在焉。 顾承宇亲自背着她出门,轻轻的安抚她:“没事,不管去了哪儿,哥哥都永远会护着你,你永远是哥哥的妹妹。” 顾烟点点头,终于掉下了第一滴眼泪。 喜婆上前搀扶她准备上花轿,她眼尖的看见矗立在自己面前的那双白底黑面的靴子,乖乖的等在一旁。 在上花轿之前还会有个仪式,拿着华灯要去花轿里晃一圈,是谓搜轿,意思是要赶走所有的不干净的东西,顾满成婚的时候她就看过的。 她本瞪得百无聊赖,昏昏欲睡的等着人将她搀扶上去,耳边却猛然传来了一阵尖叫生,震耳欲聋。 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一步,紧跟着便听见周围全部乱套了,尖叫声此起彼伏。 她想掀掉盖头,但是却到底不敢,紧紧的攥住自己的衣摆不知所措。 “怎么了?!”她终于反应过来,忍住跳的让人心悸的难耐,转头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云彩忙迎上去,支支吾吾的道:“姑娘.....搜轿的时候那丫头不小心,蜡烛掉到花轿里,花轿都烧着了!” 完了!这是顾烟的第一反应,这下所有的脸面都没了! =============================================================== 今天晚上去戴牙套,所以拼命在现在赶完了。听说戴牙套也是会痛的,大家请尽情的祝福我吧,希望我明天还能活着更文orz。 说真的我的手在发抖啊,原谅我就是这么胆小不经事啊!!!!!! 然后今天肯定是不能在及时的跟大家说晚安,现在说吧,提前一点。大家好好睡哦,晚安。XBaoShu.com 八十四 不祥 顾烟气的浑身乱颤,就差没有立即昏死过去了。 好好的婚礼,怎么会出这种乱子,怎么会出烧掉花轿的事!这在盛京这一百年来恐怕都不会出一次的事,居然让她给碰上了。 她现在只求安安稳稳的先把婚礼给办了,都不行! 云彩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大好,几乎要哭出来了,拉着顾烟道:“姑娘,这外面太乱了,咱们要不先回去吧?” 新娘子已经出了门了,再回娘家去?!大周恐怕从来都没出过这样的事,顾烟强忍着掀盖头的冲动,声音都变了调:“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现在这样回去算什么?!” 她的身子在这样混乱的环境里摇摇欲坠,似乎立刻就能倒下去。 入画迅速上前搀住她,也跟着劝:“姑娘,您不知道如今这里已经闹哄哄的,许多人围过来了,要是出了事就不好了。不如咱们先进去吧。” 这是真的在为她好,顾烟也知道,可是现在要是进去了,那一样也是天大的笑柄,有什么区别呢?她不由得愤恨的捏紧了拳头,觉得嗓子被什么给堵住了,挤出了几个字:“那个搜轿的人,是谁?!” 搜轿的人一般都是选一个年轻貌美的丫头来做,入画听了顾烟的问话,正准备去瞧,就已经被蜂拥而至的人挤得冲出了老远。 眼看着花轿起火,在旁边的顾承宇跟新郎还有新郎的一伙人都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从来没有在别人家的婚礼上看见过这种情况,这简直就太夸张了! 等到顾承宇反应过来想要去把妹妹先暂时拉到安全点的地方的时候,才发现妹妹已经被迅速赶来救火的人包围了。 看着一身红衣,盖着盖头明显有些手足无措的妹妹只能在一个丫头的护送下慢慢后退,连连趔趄着快要摔倒,顾承宇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他飞快的跳下楼梯想要去拉她。却徒劳无功-----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到后来甚至惊动了五城兵马司。 现在这件事就算是不轰动那也是不行的了,谁家结婚花轿会起火,甚至还会惊动官府来灭火来维持秩序啊! 周围什么人都有,顾烟知道一定不能让人看见她的脸,不然才真正是什么都完了。她死死的护住自己的头脸,狼狈的后退,却再也退不动了,她不由得有些崩溃,问道:“哥哥呢?我哥哥呢?!” 顾承宇已经被看热闹还有救火的人都给包围了。前进一步都困难的很,根本就没有机会能救顾烟。 终于顾烟被人推倒了,云彩死命的护住顾烟,顾烟的衣裙却还是免不了被浇了个透湿。 跟着新郎来迎亲的众人都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还是谢远怒从心起,挥鞭打伤了不少人,顾烟才得以脱身站起了身来。 “他娘的!这群刁民!”谢远骂骂咧咧的骂了几句,就走到顾烟身前,尽量用温和的声音提醒她:“你快进去吧。我让人重新再去弄一顶轿子来,不然才真的是越弄越糟了。” 幸好谢远没有口出恶言,没有觉得不吉利,顾烟慌忙点了点头。总算觉得心放宽了一点,此时顾承宇也已经挤了过来,脸色极差的把快要掉下来的盖头重新弄好了,吩咐也找过来了的云彩跟入画:“你们快扶姑娘进去!” 进去倒是没问题。可是这吉服可怎么办?这样怎么还能穿啊,这可是顾烟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马姨娘跟淮安侯夫人就算是在内宅也听到了外边的骚动,眼看着人一茬一茬的接着往外跑。早担心的不得了,问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顿时目瞪口呆,慌忙迎出来看,也顾不得什么了。 顾烟进来的时候恰好撞上她们,两个人都愣了一会儿,马姨娘捂住嘴尖叫了一声,眉头几乎都皱到了一起。 淮安侯夫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虽然顾烟不是她自己的女儿,但是这婚事到底是她来操办主持的,出了这种事,大家肯定骂她的更多。 她不由得动了怒,立即出声让云彩跟入画扶顾烟先回房间去,脸上的神色难看无比。 顾烟淡淡的抬眼,入目却只看到一片鲜红的颜色。 这些人都是淮安侯夫人安排的,所有婚礼上的事都是淮安侯夫人在吩咐人做,要不是她做事不仔细只知道敲诈贪污她们的钱,她顾烟会落到这个境地?! 这个仇,她顾烟是记定了! 淮安侯夫人打发了顾烟,气势汹汹的去找卢应翁,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戳他的头:“你有没有脑子啊到底?!不是说了外面的事你都会准备好吗,现在出了这个事,怎么办?!” 怎么有脸跟人家交代,帮忙主持下婚礼,吞了人家不下一万两银子不说,还让人家把脸都给丢光了,人家要是不生气那才是怪事。这要是换个角度想想,要是出这事的是卢蓉,那淮安侯夫人真是上吊自杀的心都有,这可还怎么在盛京混下去啊! 现在的情况也够糟糕了,虽然出事的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这婚事是她主持的啊,人也是她安排的,相当于是她的手底下出的事,这下真是惹了一身骚,还不知道顾承宇跟顾烟心里会怎么想呢。 卢应翁自己也觉得焦头烂额,刚刚在外面顾承宇看他的眼神就爱你知就像要吃了他一样,他都被吓得不轻了。 “这,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会出这种事啊,谁知道那人这么不小心!”卢应翁也觉得自己委屈的很,但是同时又知道这个罪责自己也逃不掉,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就出了这么多毛病呢!” 这还算是毛病?这都已经算是大事故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要是耽误了吉时....... 淮安侯夫人不禁也着急起来,忙不迭的往外走,先找到了管家:“有没有派人去弄新的花轿来啊?这可不能耽误,要是耽误了吉时可就罪过了!” 外边现在围着密密麻麻的人,还有五城兵马司在问话,哪里还有空在乎这个!那管家心里也憋着气,这段日子他都被排除在用人圈之外,什么好事都沾不到光,早就已经憋屈死了,现在看婚礼又出了事,自己又挨了骂,不由得也怨恨上了淮安侯夫人,气冲冲的道:“我不着调!我忙着呢!”说完就火烧屁股一样走了。 淮安侯夫人气的直咬牙,但是又不能真的去动手,只好赶到顾烟的房间里去。 马姨娘正指挥丫头重新给顾烟梳洗打扮,可是给顾烟梳头的长者此刻却再也请不到了,不由得急的哭起来。 顾烟自己也满心烦躁,但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马姨娘这个身体的亲生母亲会关心她了,想到这里也不由得柔软了心肠,冷静道:“算了,这个时候还忌讳那么多做什么,本来刚才丢的脸就已经够多了,相比之下这个又算什么?云彩替我梳头吧!” 话音刚落淮安侯夫人就推门进来,见到这情况忙道:“这已经换好衣裳了?” 换上的衣裳是当初马姨娘给她绣的,幸好还有马姨娘这一手,不然这吉服都能难死人。 顾烟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反应的吩咐云彩继续动手。 “这怎么行?”淮安侯夫人惊讶道:“这头发可不能你自己梳啊!” 顾烟有些不耐烦了,冷淡的瞥了她一眼,道:“那夫人想怎么样呢?现在这个时候,还能找谁来!” 她说话的语气格外冷淡,淮安侯夫人知道她是不高兴了,有些讪讪的笑道:“这......这不吉利。” 这天底下还有比花轿着火更加不吉利的吗? 顾烟牵起嘴角无声冷笑,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马姨娘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谁啊?!” “是我。”外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马姨娘跟顾烟都是一愣,紧跟着马姨娘就疑惑的道:“是......是三太太的声音?”一边忙起来去开门了。 果然秦氏接着就迈步进来,看见眼前的情况不由得愣住了,道:“怎么还没梳头?” 马姨娘见了她还是跟从前一样不自觉的觉得自己矮了半头,嗫嚅道:“这......这全福人已经走了,正要梳呢。” 三太太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心的道:“要是你们不嫌弃,就让我来给烟儿梳头吧。” 顾烟没想到定远侯府居然来了人,来的还是定远侯夫人,听见她要给自己梳头,忙站起来哽咽着下拜:“多谢三婶!” 诶,小姑娘也是可怜,秦氏越发的不忍心,赶紧上前将她搀扶住了,道:“快别哭了,这都要出嫁了,不吉利的。今天出的事我也都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是做下人的不小心罢了,与你没有关系,你别多想。” 说着便接过梳子,沾了玫瑰花油一点一点的给顾烟把头发盘起来,然后戴上凤冠,道:“瞧,这不是已经好了?” 外边恰好有人敲响了门,喊道:“不知姑娘准备好了没?”XBaoShu.com 八十五 闹翻 马姨娘忙答声好,就小心的替顾烟盖好了盖头,将她搀扶出去。 这回还是顾承宇背她出去,他小心翼翼的把妹妹背起来,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在保证:“妹妹,让你受委屈了,是哥哥没用。你且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新娘子,其他的事哥哥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居然敢在婚宴上弄出这等乱子来,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都简直该死。 顾烟垂泪无言点头,委屈到了极点。 “哥哥,今天个搜轿的丫头你一定要找到。”顾烟趴在顾承宇背上,只觉得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丫头给生吞活剥了。 本来之前因为庚帖的事情赵王妃就已经对她不满意了,还让她去清凉寺专门转运,现在又在婚礼当天闹出这样的乱子来,还不知道嫁过去了之后日子会有多难过。 顾承宇使劲点点头:“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把她们都交给你。” 这回大家都学乖了,搜轿这个仪式也不做了,直接让喜婆打开轿帘瞧了一遍,谢远就接过红巾引她上了花轿。 现在大家都恨不得她们立即就走,省的出什么麻烦,因此其他礼节能省的也都省了,谢远翻身上马,前面的仪仗队也开始卖力的吹吹打打,总算是把刚才那古怪的气氛冲淡了一些。 只是周围的街道跟楼面上仍旧有三三两两或者成群的好事者围看,虽然不敢明着指指点点,但是那眼神跟看好戏的神态却是十足十的。 又因为吉时已经快到了,谢远也没功夫再绕着朱雀大街游上个几遍,只好带着花轿直奔赵王府。 赵王跟赵王妃都已经听回来的仆人说了这场事故,早惊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尤其是赵王妃,几乎当场就去正堂烧了几柱香,坚定不移的觉得顾烟恐怕当真是个不吉利的人儿。 但是到底人都已经要进门了。这些话传出去该更加不好听,因此她虽然已经火的不行,但是到底没当面露出来,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要给自己的儿子好好添几个八字旺夫的姑娘来当个侧妃什么的。 很快新娘子就进了门,一套繁琐的礼仪做下来,再加上刚才在娘家门口受到的惊吓,顾烟早已经疲累不已,被谢远领着进了房间坐下之后觉得整个人都头重脚轻,几乎快要晕倒。 谢远挑了喜帕之后外面就已经开宴了,他出去敬酒。只留了新娘子一个人在房间里。 云彩小声的问顾烟要不要吃些东西,一边将屋子看了一遍。 作为赵王妃唯一的儿子,一看谢远就是受尽了宠爱的,这屋子足够开阔,绕过影壁就是一个巨大的碧色的落地圆光罩,天井里还有许多绿色的小植物,瞧着虽多但是却不杂乱,廊下一溜烟儿的都挂着鸟笼子,里面都是些画眉鸟。极漂亮。 至于其他的,云彩却并没看见了。 顾烟摇了摇头-----虽然此刻她已经饿的不行,肚子里也空空的,但是哪里有心思吃东西。整个人都烦躁不安。 第一天,才进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她都不着调以后该要怎么面对赵王妃,赵王妃对这些可是非常迷信的。何况也不止一个赵王妃...... 她才坐定了没多久,咸宁县主就笑着带着丫头们进来瞧自己的新嫂子。 看见了顾烟之后咸宁县主先就愣住了,顾烟长得实在太漂亮了。虽然之前也见过,但是没想到如今化着新娘妆的她更加好看。 她亲昵的过去拉住顾烟的手,笑道:“十一姐姐,现在我该叫你嫂子啦。” 咸宁县主是顾烟早就收服了的,此刻她见咸宁县主主动亲近,也就更加欢喜的拉住她笑道:“你又笑话我。” 新娘子的面皮可都是薄的紧的,何况又出了那摊子事,咸宁县主把顾烟当自己人-----以前她跟顾烟的关系就处的极好了,现在顾烟又成了她亲哥哥的嫂子,她当然理所应当的把顾烟当成了自己人,就也不去说那么多了,笑着吩咐丫头捧上一叠糖蒸酥酪来,道:“哥哥怕你饿,早就吩咐我准备下这些。外面的酒宴肯定没那么快就结束,你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顾烟不敢去拂她的意好在这糖蒸酥酪做的很好,也不沾唇,她吃了几块就放下,专心听咸宁县主跟她说话。 “你那个九姐平时也那么惹人讨厌吧?”咸宁县主第一句话就是关于顾满的,抱怨道:“她带我去长信公主那里......”说到这里她又忽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转而又道:“反正就是惹人烦死了!” 顾烟牵着她的手安慰似地拍了拍,笑的柔和亲切:“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就是这个性子,你顺着她也就好了。” 咸宁县主却瞬间炸了毛,都快要一蹦三尺高了,看怪物似地看着顾烟,质问道:“为什么要顺着她?她以为她是谁啊!她凭什么叫我顺着她!” 看来顾满很不受咸宁县主的待见,顾烟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欣慰,刚才的那些难堪也没有那么严重了,微微的弯起唇角。 咸宁县主跟着又跟她说起了顾满的坏话,全部都是不好的,说她太狡猾啦,说她不懂得尊敬长辈啦,顾烟只是微笑,也不答话,却引得咸宁县主越发的觉得她好。 等到外边响起敲门声,她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随口问道:“谁啊?” 现在这个时候,总不可能是她哥哥谢远回来了,婚宴不可能结束的那么快的。 就听见外面有个声音笑道:“回郡王妃、县主,我们世子妃来了。” 作为长嫂,这种时刻本来就该来慰问慰问情况的,顾烟翘了翘嘴角,温声吩咐云彩跟入画:“快请进来。” 顾满带着执画跟沛音进来,先就笑道:“王妃叫我来瞧瞧这里情况如何。” 顾烟点点头,坐在床上看着顾满今日的穿着打扮,淡淡的笑:“麻烦嫂嫂了,有妹妹在这里陪我聊天,没有别的事。” 顾满转头去吩咐执画:“去引着这些嬷嬷们到偏厅去用饭吧,待会儿还要伺候,误了时辰就只能饿上一晚了。” 本来就折腾了很久,大部分人的肚子确实已经饿的咕咕叫了,此刻听见顾满这么说,不由得都有些激动。 这么久了也没人过来安顿她们,她们还以为被忘记了呢。 执画笑着应是,客客气气的引着那些送顾烟来的下人们去吃饭。 咸宁县主哼了一声,冲顾满翻了个白眼:“就你会做人情!” 顾满笑着没理会她,只是一脸关心状的看着顾烟,问道:“我听说今天出了点事,你没事吧?” 就知道肯定又会提起这件事,顾烟心恨得在滴血,但是面上却一点儿也不想被顾满看热闹去,只是冷笑道:“当然没事,看起来大嫂你好像很希望我出事?” “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肯定只能担心你出事啊,怎么还会希望你出事呢?”顾满笑的一脸真诚,两只眼睛仿佛会说话,闪烁着极欣喜的光芒,任谁也不能相信她真的是在担心,这摆明了就是在幸灾乐祸。 顾烟气的牙痒痒,生怕自己会扑上去掐死她,只好努力镇定了心神,道:“是吗?那多谢大嫂你关心了。” 顾满笑而不语,起身正要出去,就见执画进来了,脸上还带着些焦急。 “这是怎么了?”顾满惊讶的瞧了她一眼:“不是带着她们用饭了吗?” 执画有些为难的看了旁边的顾烟一眼,但是还是道:“世子妃,您快出去看看吧,王妃她晕倒了。” “什么?!” 不仅是顾满,顾烟跟咸宁县主也不约而同的惊呼了一声。 尤其是咸宁县主,反应过来之后就立刻站起身来怒道:“好端端的是为什么会晕倒了,你可不要胡说!” 执画似是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委屈道:“这么大的事奴婢哪里敢胡说呢?真的出事了,外边好像有人闹起来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王妃她一回后院来就晕了!现在正院都已经乱作一团了。” 咸宁县主此刻也顾不上顾烟了,飞快的带着丫头们去正院看赵王妃了。 顾满肯定也跟了出去,房间里瞬间就只留下了顾烟跟云彩入画两个人-----其余的人都先去吃饭了。 顾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心慌,这回赵王妃的晕倒她也总觉得跟她脱不了关系,不由得更加惴惴不安。 可惜现在她才刚刚嫁进来,什么东西都没有,也没有可用的人,肯定是探听不到任何消息的,不由得就有些烦躁。 那种知道事情不对,但是你却不知道不对在哪里,只能坐以待毙的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差了。她以前从没有这样烦躁过。 入画只好低着头安慰她:“不会有事的姑娘,您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还没出门的时候花轿就先被烧掉了,现在进了门婆婆又一下子就晕了,这要是说出去没人笑,那简直都太奇怪。 这些事情发生的也太巧了。XBaoShu.com 八十六 好过 她不相信所有的事情真的都能碰得这样巧-----现在想想,从当初那个庚帖的事情开始就不正常了吧? 她是个无神论者,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真有什么八字不合一说,更别提什么把两个人的庚帖压在灶君神像底下就会出这样那样的幺蛾子。 几乎所有人家都那么相安无事的过了,怎么恰恰轮到她的时候出问题了? 退一万总部说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相生相克八字不合一说,她的八字都是经过钦天监亲自测算过的,按理来说也不可能会跟谢远的有冲突,怎么就不和的可以让猫狗不安,家宅不宁的地步了? 一定是有人在作怪! 是谁呢?顾烟环顾了一圈屋子,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顾满!她猛然瞪大眼睛,手死死的拽住床单,几乎没忍住立即要去掐死她的冲动。 这一夜过的漫长无比,顾烟睁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帐顶努力让自己不要睡着,努力让自己相信没出什么大事,很快谢远就会回来的。 之前她曾经还杞人忧天,伤春悲秋的想着这一日来临了她究竟会怎么做,会怎么接受谢远的亲近,她们两个会不会合适,至少会不会成为身体上的伴侣。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的新婚夜是这样的,没有丝毫温度,没有新郎,她一个人独伴孤灯,要是再留几滴泪就真的是垂泪到天明了。 可是她终究哭不出来-----怎么能哭呢,为什么要哭!她顾烟是不可能会哭的,不可能会让从小到大的对手顾满看见她的狼狈样,绝对不会。 所以在五更天的时候她终于叫醒了已经打瞌睡的云彩:“替我梳洗更衣吧。” 云彩睡的腰酸背痛,她不敢去休息,就一直守着顾烟,靠在后面的床沿上睡的,一夜睡的太不舒服。可是她没有功夫管自己到底舒不舒服。看见了顾烟的脸色她就什么都忘了,急忙起来替顾满更衣梳洗。 年轻就有资本,何况是顾烟这种资本比别的人还要强的姑娘,她上了层粉,就立即又神采奕奕,再也看不见两个乌黑的眼圈。 梳洗完毕了,她就站起身问道:“周围没有伺候的人吗?不是咱们带来的。” 入画晓得她的意思,忙福身道:“有的姑娘,在外边候着呢,只是不敢进来。” 不敢?怕是不想进来吧。觉得她这个主子第一晚进来果真就害的赵王妃晕了过去,实在是个煞星,果真跟谢远 八字不合吧? 她牵起嘴角无声冷笑,然后道:“既然不敢,那你就出去说是我的意思,叫她们进来吧。” 伺候谢远的大丫头一个名唤朱砂,一个名唤水银。 倒真是有趣的名字,顾烟笑笑,道:“果真是水灵灵的两个姐姐。” 朱砂跟水银本是真的不屑于这个出身庶女的郡王妃。再加上她进来的第一日王妃就晕了过去,可想而知密信的王妃以后对她肯定喜欢不起来,何况郡王到现在都没回来,这位郡王妃说不得以后就是要受冷落的。可是到了现在这一瞧。她们却完全被顾烟的相貌惊得无法言语了,这样一个大美人,比世子妃也不差到哪里去,顾家当真总出如此美人吗? 见她们两个不说话。顾烟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们一眼,笑道:“怎么不说话?想必是郡王他没说,你们就不认我这个已经跟郡王成礼了的郡王妃了?” 朱砂跟水银不由得都跪下身去。战战兢兢的摇头否认。 顾烟眼神示意入画,入画便猛然抬袖甩下两锭银子去,瞧着至少有二两一锭。 朱砂跟水银的月例也才八百文,此刻见了这样的银锭子,顿时有些错愕的抬头看着顾烟,却正好撞见顾烟笑吟吟的眼睛里。 “这是见面礼,两位收着吧。”顾烟笑了一声,然后俯身去看她们:“不过常言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既然收了我的银子,那告诉我几句话,也是可以的吧,哦?” 朱砂跟水银挣扎半天,终归还是没忍住诱惑,抖抖索索的伸出手去捧过了银子,恭恭敬敬的磕下头去,道:“是!” “王妃昨晚为何晕倒?”顾烟见两人应了,立即开口问道。 朱砂跟水银对视了一眼,脸上皆有为难之事。 云彩见状忙呵斥道:“既然郡王妃叫你们说,你们直接说便是了,不要紧的。” “昨晚,昨晚郡王妃您的表兄弟不知为何当着大家的面闹起来,口口声声说郡王妃您是白眼狼,不知感恩,用完了他跟他母亲就恩将仇报.......”终究还是朱砂胆子大一点,由她来说。 顾烟好看的眉头皱着,想了半日,才反应过来这个什么表兄弟指的是卢应翁。 不知感恩?白眼狼? 顾烟只差没有笑出声来了,一个口口声声说来帮忙的人,吞了她们多少银子?居然也敢来指责她们是白眼狼! 笑过之后顾烟便沉声吩咐云彩跟入画:“你们两个,让冬儿回去走一趟,问问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入画跟云彩齐齐应是,出门却见谢远已经到了门外,二人喜出望外,忙俯身行礼:“郡王!” 顾烟意外望出去,就见谢远进得门来,连身上的衣袍也还没换。 “郡王......”她正要行礼,却已经被谢远扶起来了。 “不必多礼。”谢远揉着眉头看她,笑道:“等了一夜?” 顾烟含羞带怯的点点头,眼里似乎有万种委屈,水汪汪的惹人心醉神迷:“听闻王妃晕厥,郡王您又一夜未归,实不敢睡。” 提到这件事谢远眼里有一丝不满一闪而过,转而又笑着道:“不提这个,现在没事了。” “王妃她没事吗?”顾烟似乎未看见他眼里的不满,转而又低头拨弄自己的流苏:“她们都说......都说我是不祥人,都说我跟郡王您的八字不合,所以王妃她才......” 要看一个人究竟愿意为你忍到什么地步。就要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先露出来------那以后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会觉得不外如此了。 谢远摇摇头,被顾烟的美色勾引的心笙摇动,其他的完全顾不上了,把她圈在怀里,呼出的热气喷在顾烟的脖颈里:“现在不谈这个,都是无稽之谈,别去管它就是。” 顾烟似乎受了惊吓,怯怯的看着谢远,想把他推开。却完全没有力气,陷在谢远怀里。 谢远哈哈大笑,抱着她放到床上。 “已经天亮了.....”顾烟提醒他。 谢远已经放下了帐子,扑到床上抱住她:“大家昨晚都累了一晚,没人在意这个,何况还有我呢。” 顾烟满意的露出微笑。 一定要生米煮成熟饭,在这个时候,一定不能第一晚就独守空房,也不能让元帕是空白的。谢远回来的真是时候。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顾满瞧见似乎苍白了一些的谢庭。忙迎上去,道:“没累坏吧?” 他昨晚也守在赵王妃身边。 “昨日她是真的气晕了,就在刚才才醒。”谢庭笑笑,将袍子递给顾满。随口冲迎上来的秋夕道:“你退下吧。” 秋夕脸上现出委屈的神色来,努力撑着笑脸道:“那我来服侍世子您梳洗吧。” “不用。”谢庭蹙眉,似是有些不耐烦秋夕的不知趣了:“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如今也不算晚,我再休息一会儿。” 秋夕看了一眼顾满,只好慢慢的应是。退出门去。 “她似乎很不舍得你。”顾满揶揄他,转身往梳妆台去。 谢庭失笑,上前俯身捏住她的脸:“你怎么连个丫头的醋也要吃。” “谁要吃你的醋?”顾满不耐的瞪他一眼,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你以为你是谁啊?” 谢庭将她拦腰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紧跟着钻上去扑住她,笑道:“我是谁?当然是你的丈夫啦!” 厚脸皮,顾满愤愤的转头看他,伸脚蹬开他往床角缩。 “你再这样我以后可就不帮你了啊。”谢庭委屈的看她,似乎丢了糖的小孩:“要不是我,她能被你气晕吗?你那个十一妹能丢那么大的人吗?你怎么能过河就拆桥呢?” 顾满失笑,对他这副耍赖的样子没有丝毫抵抗力:“你不要脸!” “要脸就不能要老婆啊!”谢庭理所当然的又重复给她听,扑过去将顾满结结实实的抱住,见她还要挣扎,不由紧紧箍住她:“别闹啦,睡一会儿,好困。” 他昨晚忙了一晚上,肯定是很累很困的,顾满果真不再乱动,伸手抚上他的眉眼,只觉得踏实的很。 能碰上谢庭,当真是运气好的不能再好了,她靠在他的怀抱里安稳的闭上眼睛。 第二日入画跟云彩带回来的消息几乎令顾烟发狂,她真是用尽了毕生的耐性跟冷静才能让自己不要发火,不要发火。 原来昨晚婚宴,淮安侯夫人用的都是次等菜肴,而且还有假货,去赴宴的宾客通通都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 顾承宇丢了这么大的脸,真的是觉得颜面尽失,又觉得愤怒不已,便说了卢应翁几句,谁知就闹翻了。 =============================================================== 带着牙套呢,感觉真是不能形容.......就是怪怪的,然后有东西在绑着牙,但是又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豆腐都咬不动了泪奔,晚上吞面条吞到想吐,泪奔。 大家早点休息哦,晚安啦~~XBaoShu.com 八十七 杀人 淮安侯夫人跟卢应翁现在简直就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了,顾烟三朝回门,踏进顾府的第一步就瞧见了淮安侯夫人带来的下人。 态度张牙舞爪的,站在屋子里下巴抬得高高的,似乎觉得自己才是主人。 顾烟强忍着气下了马车,谢远就皱着眉头好奇的问她:“怎么你家的下人这样没规矩,见了咱们也敢不行礼?” 顾烟还没说话,那些下人就已经气势汹汹的迎上来,不仅不行礼,还趾高气昂的阻止她们进门。 分明知道今天是回门的日子,但是故意让下人堵在这里,纯粹是要给自己难堪吧?顾烟才在赵王妃那里受了气回来,本来就已经很生气了,见状不由得蹙眉怒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我回我自己家,还要你们这群狗东西同意吗?!” 谢远有些意外的看了妻子一眼,没料到这样漂亮的外表下还有这样大的脾气。 那群下人瞧见她也没什么害怕的意思,甚至都故意装作不认识北安郡王谢远,吵吵嚷嚷的堵着门就是不让她进。 顾烟已经气的七窍生烟,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生活在各种各样的谣言跟传言里,这些压力大的都可以把她压死,她没有想到以为出嫁了就好了,却还是要受这种气。 “郡王,这些人似乎是故意挡在我们面前不让咱们进去呢。”顾烟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祈求的看着谢远。 谢远自然是觉得美人要紧,他对于美人向来是很尊重很有求必应的,闻言便笑着冲她道:“是啊,那不知道郡王妃想奥怎么处置他们呢?” “看郡王觉得我有多重要了。”顾烟嫣然一笑笑意却全然没有到达眼底,转头看那群人的时候眼睛冷冷的没有半分生气。 谢远作势想了想,拉着顾烟的手,似乎是在跟她商量:“既然如此。他们哪条腿堵在咱们身前,咱们就砍了哪条腿好么?” 顾烟于是再瞥一眼那群似乎被吓到了的下人,点头赞道:“如此再好不过了。” 那群下人被谢远跟顾烟这样理所当然的对话吓到了,有些想要退后的心思,但是转头想到自家主子的后台还是临江王跟六王妃呢,比这个郡王可要高一级,便壮着胆子硬是没有移动,仍旧堵在门口。 顾烟眼里的神色越发的不耐烦,强压住了笑着去看谢远:“嗯,看来的确是不把咱们郡王当回事了。郡王都这么说了,他们还是没有让开的意思呢。” 最怕的就是美人觉得自己没用,朝自己露出这种表情来了,谢远不仅觉得心中激愤,转头冲随侍的亲兵护卫吩咐道:“听见没有?!这群恶徒堵在本王跟郡王妃身前,欲行不轨,你们难道都瞎了吗?!” 今日跟着来的是赵王身边挺亲近的一个百户,闻言便毫不犹豫的吩咐人将那群人都给押了起来------幸好赵王妃再生气,但是到底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宠爱有加的。不愿意儿子被人家看扁,因此给的下人多的很,浩浩荡荡的可以塞满半条街。 谢远看了那群人一眼,再看看微笑着的顾烟。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恨恨的道:“给本王把他们的腿打断!当着本王的面不仅不行礼,而且出言不逊,简直罪无可赦!” 大周的皇族都是很尊贵的,尤其是郡王亲王这种龙子凤孙。朝中二品以下官员都需行大礼,像是这群下人这样做法,的确无异于自寻死路。 那百户毫不犹豫的带人把他们拖了下去。至于拖去应天府以后会怎么样,他们是不在意的,应天府的人应该没有那么不懂事。 这才顺顺当当的进了门,顾烟的视线往四处一扫,有些不满的看着门房上的那四五个人,冷笑道:“原来我哥哥养你们都是没用的,你们都是死人吗?!刚才你们在干什么?!” 自己家居然都进不来,而且还是在回门这一日,似乎连自家也要让她带上什么不祥的名声?然后在这盛京彻彻底底的成为一个笑话! 门房上的人讷讷不敢说话,尽量往后面缩成一团。 顾烟冷哼一声,头痛不已-----在谢远面前她算是没有任何颜面了,幸亏谢远对她还是很满意的,到现在为止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意思来。 其实谢远出身皇族,这些表面上的功夫在他看来根本没什么,什么泼天的富贵他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至于什么不详啊,不和的名声,在他看来就更加可笑。他只在乎顾烟够不够漂亮,够不够让人惊艳,其他的在他来说,根本没什么。 顾烟引着谢远拐进了正堂,还没到门前就已经听见了顾承宇强自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你们,你们也别欺人太甚了!” 然后便是马姨娘呜呜咽咽的哭声,还有卢应翁不依不饶的喝骂声还有淮安侯夫人偶尔发出的一两句恐吓。 无外乎就是说顾烟跟谢远已经快要来了啊,到时候肯定闹的不好看啊,本来现在顾烟的名声就不怎么好了啊,要是出了事到时候赵王府肯定容不下她了啊什么的话。 她说一句,顾烟的面色就往下沉一分,到后来已经难看无比。 谢远不忿见美人快要把自己的唇都给咬破了,在外面卷着手咳嗽了两声。 屋里果然什么声音都瞬间没了。 很快顾承宇就带着马姨娘还有淮安侯夫人跟卢应翁出门来,慌慌张张的给谢远跟顾烟行礼。 谢远看在顾烟的面子上,也看在从前跟顾承宇的交情上,倒是亲自去把顾承宇给扶起来,和颜悦色的道:“大哥不必行此大礼。” 然后回头看着淮安侯夫人跟卢应翁,笑道:“不知是什么事让淮安侯夫人跟世子在这个时候还要闯进这里来闹?” 淮安侯夫人心虚的很,不禁揪住衣襟不知该如何作答。 倒是卢应翁胆子稍微大些,壮着胆子回答道:“郡王来了正好,我们实在是满腹冤屈不知该去何处诉了,他顾承宇虽然是您的大舅兄,但是郡王您是个知礼的人,一定会给我们做主的。” 脸皮真是厚到不能再厚,顾烟冷冷的瞥他一眼,终于出声讥讽道:“冤屈?不知是什么冤屈呢?” 本来一直以为看在脸面的问题上,看在临江王跟六王妃的面子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淮安侯夫人跟卢应翁,那些银子贪污了也就贪污了,就当他们认栽了,但是谁知道他们却贪心不足,不仅贪污了银子不算,还在用人上乱成一团,造成花轿当街被烧,而晚上那顿酒宴干脆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导致宾客全部上吐下泻,让她顾烟成了全盛京的笑话! 既然面子都已经丢光了,其他的当然就别想她能寸步不让! 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顾烟大喝了一声:“你放屁!” 卢应翁没料到她会说出脏话来,不由得一愣。 谢远倒是无所谓,美人在他心里无论怎么样都是美的,何况还曾经救过他的命,算起来也算是有缘了,闻言他还主动上去扶住顾烟,温柔哄劝:“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气着了自己就不值得了。” 顾承宇跟马姨娘见顾烟这样受谢远的喜欢,也不由得喜出望外,总算觉得这几日一直压在头上的乌云稍微散去了一些。 卢应翁反应过来便冷笑道:“郡王妃您可不能这样忘恩负义,要知道,我娘为了操持您的婚礼真是鞠躬尽瘁,劳心劳力了,到了现在,不仅什么好没落到不说,还要受您兄长跟您的侮辱,您不觉得太欺人太甚了吗?!” 顾烟冷哼一声,愤怒已极,断喝道:“给我住嘴!凭你也有资格在我面前说什么忘恩负义?!你跟你娘到底做了什么难道还要我说出来吗?!要不是你在我婚宴当晚追到那边跟我哥哥打起来,王妃她会晕倒?!你做了这么多坏事恶事居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你才是厚颜无耻,白眼狼!” 没想到顾烟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众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淮安侯夫人哭哭啼啼的掩面朝她撞过去,哭号道:“哎呀天啊!我不活了,我不能活了,郡王妃说这话是要我死啊!是要我死啊,这婚礼我到底办的怎么不好了?你自己命不好跟郡王的八字不合,现在却要怪到我这个可怜人身上,真是…….” 云彩跟入画怎么能让淮安侯夫人得逞,立即护在顾烟身前,狠狠地把淮安侯夫人推了出去。 淮安侯夫人退了七八步还是没站稳,仰面朝天跌倒在地,屁股都跌成了两半。 当真是活了这么一辈子了都没受到过这种侮辱,看着周围的人憋着笑还有不屑的神情,淮安侯夫人顿时又羞又恼,不管不顾的冲起来就往湖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含着顾烟杀人了,顾烟不让她活了之类的话。 顾承宇拉住想要去的顾烟,实在气不过,冷笑道:“让她去!这样财迷心窍的人,舍得去死才怪!”XBaoShu.com 八十八 死人 顾承宇是真的实在是气的狠了,这么多年了,他也算是经历过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还有各种各样的人,但是像是淮安侯夫人这样的大家夫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要脸不要皮,不管不顾的只要钱的,又会张口就说胡话瞎话,真是让人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才解恨。 他这一针见血,倒是让还要做戏的淮安侯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哭哭啼啼的看着顾承宇,颤抖着手指指着他,哭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要看着我死了?” “那也要你舍得去寻死!”顾承宇忍无可忍,愤愤道:“你到底贪了我们家多少钱还需要我说吗?要不要把证据甩到你脸上?!” 其实还不是看准了顾承宇跟顾烟都是要脸的人,又顾忌着临江王跟六王妃,所以才肆无忌惮,还敢上门来。 “那些我们也忍了,全当我们认栽了,那些银子拿去喂狗了好了。”马姨娘也实在忍不住,道:“可是你们居然还死性不改,贪心不足!那可是一万多两银子啊!一万两,送给你们了你们还不知足,那晚宾客的事我们也自己都承担了,可是你们今日还敢上门来堵着我们家的门,说什么要我们给个交代!我们到底要给你们这群恶心的恶犬什么交代你们才满意啊?!” 马姨娘向来对那些出身贵族的人有天然的畏惧感,能让她恶心成这样,不管不顾的站出来怒斥,那也能看出来卢应翁母子俩究竟有多恶心人了。 淮安侯夫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天啊天啊!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群不要脸的!用完了人了他们转头就不认了啊,转头就说我们贪了他们的银子啊!这个世道真是人心不古了啊,你说,你说我们究竟怎么贪了你们的银子了?!你们倒是说啊,你们倒是找个人出来作证啊!你们今天要是不说出来。那我就死在这里,一个二品诰命死在你们府里,我就看看你们怎么跟世人交代!” 顾烟是真的被气的狠了,这么不要脸的人她才第一次见,现在看来,以前的不论是刘姨娘还是顾满她们简直都太可爱了!这种能豁的出去,能撒泼打滚的人才真正是最难对付的! 谢远皱眉呵斥道:“好了!你也好意思说你是个二品诰命,我瞧着你倒是像是市井无赖!你跑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直说就是了!” 淮安侯夫人哭道:“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要个交代了。好端端的。我辛辛苦苦总算是把郡王您跟郡王妃的婚宴操办完了,好嘛,这两位转眼就不认人了,不仅说我贪污了钱,现在又说什么我来无理取闹,这也太欺负人了。” “你觉得这是欺负人?”顾承宇看着她,半点不为所动,然后去让顺子:“顺子,你就去把那些买办跟厨娘全部叫来!还有账簿。全部都拿来!” 这群人看样子是要讹上他们家了,要是真的忍气吞声,那肯定还会有下一次,更恶心人的事。明明他们贪了这么多银子去,却还要把他们供起来,这换做谁也受不了这么大的侮辱,简直无法忍受。 而且现在俨然顾家已经成了盛京的笑柄了。族中还来了两个长老专门警告他们,今天他们还故意趁着顾烟回门的这一天找上门来,妄想着他会妥协。会看在面子上再给他们一笔钱,做梦!现在已经成了笑柄,就真的不在意再多一个两个笑料了! 这是第一次顾承宇这么失态,当然这也不值得奇怪,以前顾承宇也是生气过的,但是最主要的最稀奇的却是今天还有自家的姑娘顾烟居然也会出这样大的事,生这么大的气。众人不敢耽误,果真去把账簿还有那一干人等全部押过来了。 淮安侯夫人见了这么大阵仗先就心虚了,本来就是她们自己错了在先,可是卢应翁却不管不顾,简直就跟着了魔似地,非要死活跟过来……. 现在事情闹的不可开交,淮安侯夫人有些怕了。 卢应翁虽然也仍旧做出一副硬汉的样子来,但是其实也很害怕-----证据若是全部摆出来,那么之前的银子可能还要吐出来呢。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扶起了淮安侯夫人,讪笑道:“都是亲戚,做这些虚的干什么?我们也不过就是要来找个名声罢了,我们也不能白背上这个贪钱的名声不是?” 顾承宇却已经不耐烦再跟他废话,直接从顺子手里把账簿接过去,冷笑道:“不必了,还是把事情弄清楚,该还的还,该给的给,省的你们天天来我们家轮着番的闹,说我们是白眼狼!” 还要还钱!果然是这样!卢应翁的眼睛都绿了,上前就一把抢过了顾承宇手里的账簿,猛地开始撕起来。 只是那账簿太厚,一时之间他也无法撕开,不由得都动上了嘴巴。 这种丧心病狂的败类,过后还不知道怎么讹诈他们呢,要是没有乐乐账簿的话,顾承宇正要上前,就见谢远已经不耐烦的上前去抢账簿了。 谢远其实是真的不耐烦到了几点,虽然说他是无所谓了,也觉得自己媳妇是最好的,但是耐不住家里还有父母啊,赵王跟赵王妃现在对顾烟可是很有看法,要是再出这个事,那到时候名声可就更难听了,传的太难听了到时候他在这群皇孙里面也显得太没面子不是?因此他第一反应就是上去拿账簿,让顾承宇把账给算清楚。 谁知卢应翁真的是想钱想疯了,也没看清楚到底是顾承宇还是谢远,就伸手猛地一拳把来人打了个趔趄。 谢远捂着胸口真是怒不可遏,冷声吼道:“反了你了,你居然敢对本郡王动手!” 卢应翁惴惴的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何就是痰迷了心窍了,仍旧回头去撕那本账簿,似乎那本账簿才是最重要的。 谢远终于忍无可忍,伸脚在他背后踹了一脚,怒道:“给我抓起来!” 卢应翁也是自己倒霉,这一教踹的他往前扑了几步,正好却扑进刚刚因为要保护谢远而抽出了刀的百户的刀上。 那刀穿胸而过,霎时就穿透了卢应翁的身体。 卢应翁似乎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手里的账簿啪嗒一声摔在地上,自己也无力的跪倒在地,不断的抽搐起来。 所有人都被这等变故吓傻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出人命这种事。 马姨娘吓得尖叫了一声立刻躲在了丫头身后。 淮安侯夫人却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勉强爬到了卢应翁旁边抱住他,颤抖着哭叫起来,哭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什么似地,赶紧回头去看顾承宇,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求他:“快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啊,求求你们了,快请个太医来啊!” 顾烟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时也乱了手脚。这才成亲几天,她已经一进门就气晕了王妃婆婆,来回门都能害的夫君弄出人命,不被人说那都是不可能的了。 一念至此,她忙也连声喊让人去请太医。 在封地的时候谢远没少杀过人,一两条人命在他的心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过那是因为天高皇帝远,赵王就是海城的土霸王,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什么那都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可是这是在盛京,他若是亲手杀了一个二等爵的继承者,那可真的是浑身长了嘴巴都说不清了。 谢远也脸色难看,但是在他眼里这还是不算什么大事,充其量也就是回家的时候挨顿骂罢了,毕竟他可是赵王的亲生儿子,毕竟他是个郡王,难道他还能给一个这样的败类偿命不成? 相比之下顾烟跟顾承宇却急的不行了,要是真的出事,要是真的出事……. 谢远拉住顾烟,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眼睛都哭红了的淮安侯夫人,道:“没事的,打死也算是我的,跟你没关系,模具费怪罪不到你头上,你别自己吓自己。” 人却好似不是她亲手杀的,但是动手的原因却是因为自己的家事,而且又是因为婚礼的事情。好像自从定下这个婚礼开始,她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不管做什么都是不顺心的。 而淮安侯夫人跟卢应翁简直就跟臭苍蝇一样盯着他们不放了。 她忐忑不安的在原地踱步,只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而过了半个时辰太医来了之后,卢应翁连气都没有了,还谈何救命,身体都冷了。 淮安侯夫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府再一次乱成了一锅粥,周围的人都忧心忡忡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淮安侯夫人,一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才好,刚才期望着这位郡王跟郡王妃回来之后能出气的想法全部没了。 这死的虽然不是什么太了不得的人,但是到底也算是贵戚了,事情肯定小不了啊。 太医摇摇头走了,顾承宇却呆愣在当场,回头看着自己的妹妹,只觉得万念俱灰。XBaoShu.com 八十九 毒计 为什么最近就没发生过好事呢? 本来明明是自己求得六皇子,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但是却没给他们带来丝毫的好处,反而从一开始就暴露出种种祸端,从一开始就各种阻难跟各种预兆纷涌而至,他们就没过一天的安稳日子。 这也就算了,他们安心的筹备婚礼,努力的补救,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可是事到如今这些准备全部都成了一个笑话。 因为他们费尽心机找来的威望够身份够的,帮他们操持婚礼的主婚人居然晕倒在了他们府里,而且是反目成仇,这还不算,在成功的大闹了赵王府,气晕了赵王妃之后,这个主婚人的儿子居然死在了他们面前,还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他们会到这个两难的地步啊?! 淮安侯夫人可是六皇子的岳母,而这个卢应翁也是六皇子的大舅子,到时候闹上公堂吗?那受审的倒不会是他或是他妹妹,但是却是谢远? 他真的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够麻烦了,可是老天却似乎嫌他们不够倒霉的,居然还来这一手! 顾承宇濒临崩溃,淮安侯夫人晕倒,而淮安侯世子卢应翁死了。 这个消息传回赵王府的时候赵王妃才刚好了一些,还在觉得在内外命妇面前丢了大脸,想着到底该怎么找回面子来,当即就再一次晕了过去。 邱嬷嬷吓得不行,偏偏赵王还不在府里,顿时方寸大乱。 还是最后有人去请了世子妃顾满过来,顾满当机立断叫人去请胡太医来,又亲自喝住了赵王妃房里的人,叫他们仍旧照旧做事,这才稳住了乱糟糟的正院。 邱嬷嬷上前道谢。顾满强笑着摇头:“现在府里就只有我们在,这自然是应该的。但愿王妃不要嫌我自作主张才好。” 太医来看了,说是气急攻心才晕过去,又开了养心的药,叮嘱邱嬷嬷他们切记绝对不可再让赵王妃受刺激了,这才走了。 顾满忙让人去送他,转头瞧见邱嬷嬷围着赵王妃哭,就轻声劝道:“嬷嬷不必如此着急,之后若是还有什么消息传来,嬷嬷可千万不要全部告诉王妃了。不然她受了刺激,这可就不好了。” 邱嬷嬷含泪不断的给顾满磕头应是。 顾满点了点头,看着赵王妃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极忧心的样子。 停了一会儿,瞧着赵王妃喝完了药,顾满才说要走,邱嬷嬷忙送她出门。 才出门顾满就忙让她止步,往里看了一眼,交代道:“还是先顾着王妃吧。我现在去县主那里瞧瞧,想必她也是吓坏了。” 消息自然也会有人传去咸宁县主那里,邱嬷嬷还没想到这点,现在慌忙点头。感叹道:“世子妃想的周到,老奴们有所不及。” 沛音扶着顾满下了石阶,顾满忽然回头道:“对了,还有一事要动问嬷嬷您了。” 邱嬷嬷此刻心神大乱。再加上现在顾满竟然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慌忙点头道:“世子妃请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有那么严重。”顾满笑了笑。似乎有些不解:“只是我有些好奇,才刚竟瞧见我那屋子里的月影跑到这边来了,她当差也常常不尽心的,原来竟都是往这里跑了。我就是想问问,莫非这里有她的什么亲人在当差?若是如此,那刚好将她调到王妃院子里来当差也是好的。” 邱嬷嬷一惊,慌忙摇头否认:“哪有的事,或许她有一两个相好的小姐妹,也或许就是单纯的爱玩闹乱跑,这种人,世子妃尽可罚她,让她以后尽心当差。” “如此我就知道了。也怕罚了她惹得王妃不快。既然如此…….”顾满笑了笑,忽然回头冲一直静立在一旁动也不动的田婶吩咐:“田婶你就把她打发出去罢。她年纪也差不多了,人也不懂事,早早的放出去也好,卖身银子也不必要了。” 田婶二话不说,立即欠身答应了:“是,世子妃,稍后我就派人去接她。” 顾满点头,最后看一眼一脸惊色的邱嬷嬷,笑着回去了。 “姑娘你真真厉害!”沛琴禁不住赞叹她:“这回终于把那个丫头给处理了,我早看她不顺眼了。” 这可不仅仅是一个丫头的事,顾满含笑回了房,就见谢庭正立在院门口的竹桥上,衣衫随风飘动,瞧着飘飘若仙。 “你可得意了吧?”谢庭笑着接过她的手,蹙眉道:“怎么这么凉?既然外边冷,也不晓得披件厚点的衣裳。” 顾满笑,然后又问他:“不是听说太子已经进城了吗,你不是去接太子殿下了?” “接完了,他与皇爷爷有事要说,我便提早出了宫。”谢庭微笑,又道:“才经过朱雀大街便瞧见人潮汹涌,一问之下才知道郊外的顾府出事了,又惊动了应天府。” 顾满擦了手回头瞧他在椅子上坐下了,就道:“那你知道的可还不够清楚,你可知道你的好弟弟杀人了?” 她居然可以把杀人两个字说的这么轻而易举,似乎完全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齐嬷嬷有些担忧的看了谢庭一眼,生怕谢庭觉得她是在幸灾乐祸,生怕谢庭觉得她心肠狠毒。 好在谢庭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回头冲她们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跟世子妃单独谈谈。” 屋子里的人一时散了个干净,顾满坐在竹椅上觉得肩膀有些酸,就挥手示意谢庭:“锤锤。” 谢庭失笑,自从第一次顾满脖子酸他给她按了几下之后,现在顾满几乎把他当成了专门伺候这个的人,动不动就让他捏肩捶背的。 好在他也甘之如饴,闻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果然上前替她捏起肩膀来,一边还不忘记问她:“你当真有这么恨你那个十一妹?” “你有多恨赵王妃跟谢远,我就有多恨她。”顾满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全部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平静异常有冷淡的把她跟顾烟的恩怨都复述了一遍,然后回头去看谢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狠毒?” 一步步把顾烟逼成这个地步,从顾烟跟谢远的事定下来的那一天起,顾满就开始设计她了。 让顾老太爷坚决拒绝顾烟回家待嫁,让定远侯夫人秦氏对顾烟失望,逼得顾承宇实在没有办法去求了六皇子------顾满早知道顾承宇除了临江王,没有人能求的,到时候肯定会是淮安侯夫人。 灶君神像当然不会管这么小的事,至于猫狗不安,家宅不宁这种事,身处赵王府的顾满要做这些表面功夫当然是轻易至极。 然后她让人偷偷的唆使卢应翁,告诉他顾家兄妹如今又没有什么后台,肯定很好欺负,而且顾烟如今因为跟谢远的八字不合很不受赵王妃喜欢,肯定成不了气候。 本来卢应翁就缺钱,本来他就是个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无赖,再加上贪心的很,又有顾满的人在旁边教唆帮忙,他自然做的有多过分就能多过分。 至于那个搜轿的美人儿跟喜婆,当然也全部都是顾满的人。 至于那些本来只是质量有些差的次等货,自然也全部都被顾满的人动了手脚。 所以顾烟成亲当日花轿会被烧,那一晚顾府的宾客会吃坏肚子,从而对顾承宇他们怨声载道。 所以顾承宇会失去理智,当场跟卢应翁打起来。 所以今天的一切事情都会顺势发生。 谢庭将她抱在怀里,道:“若是我是你,我只会做的更加过分。真的。” 顾满没有说话,她的确觉得自己再狠毒都是应该的,顾烟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让她受够了委屈,受够了苦头,这些报应都是顾烟应得的。 可是知道谢庭的态度她还是觉得很安心,安心的有点想哭,她把头靠在谢庭怀里,圈住他的腰:“我以为,你是不喜欢我这样做的。” “我若是不喜欢,早就阻止你了,之所以不闻不问,自然是因为想全部随你高兴。”谢庭听她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忙道:“何况,我为什么要不喜欢你这么做呢?我的媳妇欺负别人是应该的,别人欺负我的媳妇我才不喜欢呢。要不是因为好男不跟女斗,我就亲自去帮你教训她啦。” 好话人人都喜欢听,何况是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的好话,顾满只觉得满心欢喜,欣喜道:“我不知道你居然会这么想。” 谢庭将她圈的更紧:“当然啦,你是除了皇爷爷跟皇祖母之外,我最亲的人。而且又是我毕生挚爱,你受到的委屈,我只会想着怎么让你讨回来,又怎么会拦着你。” 现在王府一片混乱,赵王妃两次晕倒都不是假装,尤其是三天之前婚礼的那一晚,是货真价实的被气的吐血了,这一次再晕过去,府里的人不禁都人心惶惶。 能主事的,自然只有世子妃顾满了,难道还指望着刚进门就惹出这么多事的郡王妃吗?! =============================================================== 我牙齿里塞满了西瓜啊,昨天刚学的bsaa刷牙法简直帅到没朋友,太难过了,我刷不动啊啊啊啊啊啊,是真的舌头碰牙齿都疼啊,哭死了。XBaoShu.com 九十章 蛇鼠 很多人翘首以待,等着赵王回来-----虽然有世子跟世子妃在,但是家里没个大人,真的很让人不安啊,尤其是在这个时候,郡王在外面杀了人,而王妃又已经晕倒在床,格外让人忐忑。 可是一整晚过去了,本来早该回府的赵王却仍旧没有回府。 他们倒是迎回了已经一脸疲惫的谢远跟顾烟。 昨晚一整晚他们都被围堵在了顾府,被淮安侯府的那帮说什么要给个交代的人堵得连门都出不了,别提一晚上有多憋屈了。 顾烟哭丧着一张脸,觉得过去的十几年都没有跟今天这么累这么丢脸过。偏偏就算回府之后显然也是不能安静一会儿的,她才坐下没多久,连口热茶都还没喝上,就有人来报说,王妃昨晚又晕过去了。 为什么又晕过去呢?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肯定是为了他们不争气,在这个时候还惹祸,居然还闹出人命的事来了呗,顾烟只觉得头痛欲裂,居然生出了一丝畏惧感。 现在去了之后,还不知道赵王妃会怎么对待她,她只要想想,就不想动身。 谢远换了身衣裳,他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就算昨晚淮安侯府的人闹的再厉害的时候,他都安安稳稳的睡了个好觉,不过现在听说母妃又晕过去了,他也不禁有些着急-----上次赵王妃的病来的凶猛又快,晕过去就吐血了,这一次要是再受了 什么刺激,那可就够呛了啊。 二人赶忙出了门到正院的时候,赵王妃正虚弱的靠在引枕上,邱嬷嬷跟碧荷碧音正伺候她用药。 “母妃!”谢远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一脸心疼的看着赵王妃,忧心道:“您怎么又晕过去了?”又回头去看邱嬷嬷跟碧荷碧音她们,怒斥道:“你们是怎么服侍的?王妃怎么好端端的又出事了。要是我母妃有什么不好的,我先把你们都给宰了!” 赵王妃看见儿子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才刚杀了一个侯爷的儿子呢,他居然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还敢回来问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这个不孝子! 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血气翻涌,实在撑不住又喷出一口血来,喷了谢远一脸的血沫子。 “母妃!”谢远跟顾烟这才真的着了慌,忙上前跪在赵王妃床前。真正觉察出了不对。 邱嬷嬷一看就哭了,忙一把扶住了赵王妃,情急之下忙指使碧音:“快快快!快去告诉世子妃,快去告诉世子妃啊!” 这边实在乱的已经不行了,只能让世子妃前来帮忙了。 至于郡王跟郡王妃这两口子,不添乱不补刀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邱嬷嬷现在算是看清了。 碧音也知道事情紧急,忙跑去紫薇园请顾满。 顾满连早饭也没顾上吃就急匆匆的赶去正院,果真见院子里乱成一团。按理来说赵王妃这些年把持着赵王府的后院,怎么也不会至于出件事就这样子,可见这一次连赵王妃的自己人也觉得事情闹大了? 吩咐了人拿名帖去请太医,顾满先近前看了看赵王妃。见她双目紧闭,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吐过血,格外的红艳艳的,便蹙眉道:“大家这样围着王妃也不好。还是让空气顺畅些,先出去等着吧。” 见顾满一来,满院子乱窜的人这才有了主心骨一般。又有人终于记起去找太医了,谢远便点头谢道:“多谢大嫂。” 顾满摇摇头,正要说话,就听见邱嬷嬷惊喜的喊了一声:“王妃!” 众人回头去看,却见赵王妃已经醒了,正睁着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这边。 赵王妃心里恨啊!她看着顾烟跟顾满两个人都站在自己屋子里,顾满发号施令,众人惟命是从,连儿子都得去道声感谢,而顾烟却只能愣愣的站在一旁,什么都做不了。 当初为什么瞎了眼还觉得她也是厉害的,她也是好的,只是出身上不如顾满一点啊,还指望着她可以帮着自己打压顾满跟谢庭呢,现在看来全部都是笑话!可笑的不能再可笑的笑话罢了!事实上这个顾烟从进门的第一天起就只能给家里添麻烦,不仅添麻烦,而且现在还添了这样大的麻烦! 谢远被自己母亲那直愣愣的眼光看的有些发怵,硬着头皮上前坐在床沿上安抚她:“母妃,您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赵王妃愣愣的盯着儿子半刻钟,忽然如同发了疯一般的指着他,怒道:“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啊?!” 皇帝本来对谢远这个孙子就说不上喜欢,皇后就更不用说了,心偏的不能再偏。 这样一闹,谢远就成了个杀人犯! 一个藩王的儿子,才刚封了郡王就为了老婆杀了个人,那个人还不是白身……. 只要这么一想,赵王妃就恨不得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谢远有些不耐烦了,他知道赵王妃是为了他好,也知道赵王妃的脾气,但是这一次他却是真的受不了赵王妃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非得搞的高翔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要死的事情一样,而且还要当着自己的媳妇跟大哥的媳妇对自己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母妃!”他皱着眉头阻止了赵王妃的动作,道:“母妃你干嘛呢?那个人又不是我故意杀的,是他自己朝着人家的刀上撞过去的,在场的人都能作证,再说了,我就是看他不爽杀了他又怎么了?” 他平日在封地弄死的人还算少吗?还不是一件事都没有,怎么现在赵王妃就要上纲上线了,“阿满。”赵王妃捂住胸口看着顾满,温和的道:“我今日觉得没什么胃口,想吃道酸笋鸡皮汤才好,你去厨房替我说一声。” 顾满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温顺的应是,利索的转头就走,只是出了门却并不走远,只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吩咐了小丫头一声,自己却竖起耳朵听房里的动静。 赵王妃等到顾满出去了,让邱嬷嬷将门掩上,这才红着眼睛看着顾烟,也不去看自己的儿子,先就怒道:“你过来!” 顾烟的确是被昨天卢应翁的死惊吓到了,她也比谢远来的聪明,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就能了事,此刻看赵王妃这样态度,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长袖善舞了,只能垂着头走到赵王妃床边,嗫嚅道:“母妃…….” 她还有把话给说完,赵王妃已经探起身子下死力扇了她一巴掌,把她扇的眼冒金星,顺着脚踏滚在地上。 “你这个丧门星!”赵王妃又低头咳嗽起来,却仍旧狠狠地看着顾烟,怒道:“你说你从进门到现在,究竟都做了什么事?!从第一天开始就家门不安,到现在竟然勾引得自己夫婿杀人了,你以为这就能凸显你厉害了?!你这是在把我们都往死逼啊!” 顾烟被打蒙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动过她一个手指头,到现在都没有。 可是她居然被赵王妃打了,还是之前已经关系好的不能再好的赵王妃,明明她之前已经用了那只猫还有各种小事讨得了赵王妃的喜欢,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捂着脸,无所适从的低低的哭了。 那模样,是真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瞧的谢远的心都抽搐了。 “母妃!”谢远终于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把把顾烟抱在怀里,有些责备的看着赵王妃,道:“你干什么呀?!她又没做错事,那个卢应翁是自己寻死,关她什么事?” 顾烟在谢远扑过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好了,哪个母亲教训媳妇的时候被儿子教训了会高兴?尤其是在这么大的事情上,而且明显就是自己的错。 可是她也没有选择了,赵王妃现在肯定是嫌恶她嫌恶到了极点,而她本身也再也没有倚仗,除了谢远能抓紧,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赵王妃果然更加生气,愤怒的抓起旁边的压帐的玉石就朝他们两个砸去。 谢远用手挡开了,再要多说什么,却见赵王妃却已经又晕过去了。 这下可真的是闹得不行了,谢远又急又气,又觉得在满屋子的下人跟自己媳妇面前丢了脸面,不由得没好气的吩咐邱嬷嬷:“你瞪我干什么?!快去找太医啊!” 太医已经去找了,但是只怕这连个人在太医还没来之前就已经先把赵王妃给气死了,邱嬷嬷强压着气答应了,又劝他们先回去。 顾烟巴不得这一句,也不敢当着邱嬷嬷的面收拾身上,跟着谢远出了门,就见顾满正带着小丫头往这边来。 “这么快就出来了?王妃她身子好些了吗?”顾烟疑惑的看着他们,似乎是很担心的样子:“她身子不好,你们可要耐心些,别惹她生气才好。” 顾烟止不住的冷笑了一声,仰头看着她:“多谢姐姐你挂心,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用不着姐姐你担心。”XBaoShu.com 九十一 寸步不让 “用不着我担心就好,我就是怕用得着。”顾满含笑点头,丝毫不在意她话里的火药味似地,冲她们道:“那你们就先回房去歇一会儿吧,我在这里等太医来。” 正经媳妇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只能做些气死人的事,反倒是世子妃她事事都安排的周全,什么事都想到了,什么都安排的妥帖的很,真是比这位郡王妃不知道好了多少。 碧音带着太医进门,忍不住皱眉低头。 谢远已经抬脚要走了,顾烟却忽然不知为何固执的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顾满近似挑衅:“不用麻烦姐姐了,我也是王妃的媳妇,论理我也该留下来侍疾的。” 嗯,当然了,留下来也挺好的,肯定能把赵王妃气死的速度加快一些。顾满才不管这些,本来她也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名声不名声的事。 谢远听她这么说,也觉得理所应当,又觉得自己的媳妇果然还是懂事的,虽然母妃对她那么差,但是她也能主动留下来伺候母妃的病。 等谢远走了,顾烟脸上的笑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上前一步看着顾满,声音冷的不能再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看吧,谢远一走,本来面目就瞬间露了出来。顾满也懒得对她摆笑脸,直截了当的拒绝,一边举步往房里走:“不用了,我没什么好回答你的。” 顾烟气急,上前几步一把拽住顾满的衣袖,将顾满拽的停了下来,这才有些歇斯底里的问她:“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你!?” 其实不用问,她已经认定了这些事全部都是顾满这个恶毒女人做的,除了她,别人哪里有这么阴损,而且说什么家宅不宁的事。这些事才是顾满最拿手的吧? 她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整个人都焦躁不安至极,恨不得直接杀死顾满才是最好的。 顾满皱眉不解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又不知礼的小孩,蹙眉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现在我还要进去看看王妃怎么样了,有事情稍后再说吧。” 顾烟却根本不管不顾,一把将顾满拉在了地上,逼上前急赤白脸的吼道:“什么不知道?谁会比更知道!你装什么装!都是一路人,你是从哪儿来的我是从哪儿来的我们大家都清楚。都是乡党,你不会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了吧?” 顾满朝着她微笑,是真的在地上还是微笑,然后她有些不解的道:“你到底说的什么,什么乡党不乡党的?” “你还装!”顾烟失去理智一般,上前抬脚就要往顾满身上踩:“我让你装,我让你装!你这个王八蛋!王八蛋!” 原来不让她的奸计得逞,没有成功的成为炮灰,就是王八蛋啊。 执画跟抱玉狠狠地将顾烟拽起来扔向一边。麻溜的把顾满搀扶起来。 嗯,这个场景像极了上一世,像极了上一世云彩跟云霞两个人飞快的把她架住摔向一边,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占尽先机的是自己,而成功的也是自己。 顾满居高临下的看着跟个泼妇一样,毫无丝毫优雅仪容可言的顾烟,随手拍了拍自己一群上的灰尘。冷冷的道:“你闹够了吧?” “你会不得好死的!”顾烟站起身愤愤的还要朝她扑过去,带着哭腔重复道:“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执画心急,怒道:“你才不得好死呢!” 完全没有把顾烟放在眼里的样子。 此刻的顾烟。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轻轻松松就能博得全府上下欢喜,让人心甘情愿的把她当作嫡出的姑娘来尊敬的那个顾烟了,而是一个不识好歹,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朝姐姐出手的疯婆子。 当一个女子被冠上不祥的名声,她这一世就基本完了。何况这不祥的名声好似完全不是胡编乱造,而都一一实现了的时候。 不要说在赵王府了,就算是在外面,顾烟也都完了。 顾满随手一拂,将顾烟拂的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好几步,这次结结实实的先赏了她一个耳光,皱眉道:“你的那副疯样,在自己屋子里耍耍也就罢了,最好不用把撒娇撒痴的那副做派带我这里来,我可不是你那个怜香惜玉的夫君,你别搞错了对象!” “顾满!”顾烟哭着捂住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顾满。 在她的印象里,顾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会动手的那种人,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可是现在看来,其实顾满不是不会动手,也不是什么隐忍的人,她只是在找一个最恰当的时间做必杀一击罢了。 这一巴掌当着赵王妃院子里所有的人,而且还是她自己主动送上去被人打的,在外人看来,顾满就是被逼得不行了,才动的手,顾满完全没有错。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了,哭着跌倒在地上,重复的叫着顾满的名字:“顾满!顾满!” “你要是还想闹,想给别人看笑话,那你就尽管闹!”顾满看着邱嬷嬷出来了,便放缓了语气,又道:“你这样闹,里边的王妃怎么能休息的好?太医还在里边呢……” 原来顾满当面背面两副嘴脸也能做的呃这么炉火纯青,顾烟眼看着邱嬷嬷满脸都是压抑的不悦,顿觉心灰,凄厉的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邱嬷嬷站在台阶上只觉得头痛欲裂,不是说了让他们回去了吗,怎么顾烟不仅不回去,而且还在这里大闹? 这里边胡太医还在呢,闹成这样让人家看笑话吗? 世子妃每一句话都没有说错,而且都说在了点子上,只有这个郡王妃还是拎不清,还是纠缠不休,真是让人伤脑筋。 “你看见了吧?”顾满笑着凑近顾烟,将她扶起来,在她耳边笑道:“你以后每日都会过这样的日子,除了谢远,没有人会可怜你,没有人会赞同你。你想过来跟我斗?想要继续追着我不断使阴谋诡计?你这回压错宝,也想错了,你怎么不想想,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个笼子等你呢?” 顾烟猛地推开她,一脸惊慌。 “还有,这个时候,你哥哥已经被抓去应天府了,若不是应天府,那就是大理寺。不过无论哪种,都会挺倒霉的。当然,他救过皇上,死是未必会,但是这官嘛,以后当然是当不成了。这样也比死强一些不是?你们兄妹俩就好好尝尝个中滋味吧。” 仿佛天气一下子就进入冬天了,顾烟只觉得遍体生寒,眼睁睁的看着顾满的裙摆在台阶上拖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最后一抹衣摆也消失在门槛上,不由得直直的往后倒,晕过去了。 外边又是一阵骚乱,顾满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的看着胡太医,道:“让太医您见笑了,只是郡王妃那里似乎有些不妥,太医不如待会儿顺道去给她瞧瞧去?” 就这样闹了足足两三天,赵王妃的病才算稳定了一些,也不再动不动就晕倒了。郡王妃那边却出了事,听说这两天都没有吃饭,人也迅速消瘦下去了。 最重要的是,赵王这几天竟然都没有回府,这才是最让人心慌的。但是幸好,世子还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否则才真是过不下去了。 谢庭穿好衣袍就要出门,秋夕急忙追出来问道:“世子晚饭还回不回来吃?” “怎么?”谢庭有些冷淡的回头去瞧她:“问这个做什么?” “世子妃她最近太忙,世子您的事她都顾不上了,奴婢想着,要是您晚饭回来吃,我好提前做好准备。”秋夕羞赧的低下头去,脸上出现两抹红色。 “不必了。”谢庭举步就走:“不是说了让你凡事听世子妃的就行么?以后这些事不必你操心的,你就不必操心了。” 秋夕咬着牙停在原地,回头见众人都憋着笑看着她,显然是很鄙视的,禁不住委屈的一跺脚,奔进房间里去了。 原先她是跟月影一同住的,但是前几天月影犯了错已经被赶出府去了,现在这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了,她呆坐在床上,想着自己的事,想的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扑在被子上哭了。 她每天都能瞧着世子对世子妃如何温柔体贴,如何包容,看着世子对世子妃真是有求必应,她真是越想越烦躁,越想越无趣。 原先还以为看在之前她拒绝了赵王妃的拉拢,看在这十几年的情分上,世子会对她另眼相看,会……可是现在看来,实在全然对自己没有这个意思。 到底该怎么办呢?她哭完了,又觉得前途迷茫-----因为一直粘着世子,跟世子妃的人也都走不到一起,世子妃的人也因为看自己总是跟着世子而对自己很厌恶,她以后可要怎么做,要怎么继续在这个院子里待啊? 难道她也会跟月影一样,被追出府去,随便胡乱的不知道再卖给哪个人牙子,然后再转手被卖给别人吗?XBaoShu.com 九十二 善恶有报 皇后最近的身体又不好了,许是因为天气突然变热,她又喜欢贪凉,总要吃凉的东西的原因,进了六月她居然因为风寒病倒了。 谢庭到翊坤宫的时候她正闹脾气不肯吃药,黄滢的脸都快要皱成一块儿了,却拿她没办法,见了谢庭就跟看见了救星似地,忙要谢庭来说她。 皇后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但是只要是谢庭开口,要她做什么她都是愿意的。 果真,谢庭才接过了那药碗,皇后就乖乖的张开嘴巴让他喂药。 “以后冰的东西就不许吃了,胡太医已经交代过好多次了。”谢庭板着脸看着她,叹气道:“要是皇祖母您有什么事,那景行也活不下去了。” 见谢庭说的这么严重,皇后当场就下了保证:“以后一定再也不违背太医的交代了,本宫一定不会让景行你失去依靠的。” 停了一会儿,黄滢伺候皇后漱口之后送上蜜饯来,皇后含了一块在嘴里,问谢庭:“你父王还在宫里?” 太子回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皇帝那里告了魏家一状。 魏家的那个轻车都尉居然敢趁着太子去视察灾民的时候煽动灾民,说是太子这回是来镇压灾民,将他们赶回原籍去,灾民受了他的煽动,群起攻之,太子才会跟随行的官员失散。 更恶劣的是,在知道太子安然无恙之后,那个姓魏的居然还来了刺杀这一套,要不是因为谢远安及时带人赶到,太子就已经死了。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这么做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太子实在忍不住,当场就跟皇帝告了状。 一国储君被谋害,这可是大事,皇帝即使再不喜欢太子。也不会对这样大的事无动于衷,当即就令人严刑拷打,总算问出了点眉目。 原来魏家竟跟赵王一直都有暗中的联系往来。 这一下事情立即就严重了,结党营私,暗杀储君,这每一样罪名都够人死上很多次了。 赵王当晚便被召进宫,到现在还是在宫里没有出去,所以赵王府的人无论怎么盼也没法儿盼“是,还在宫里。”谢庭将药碗交给黄滢,转头问道:“不知皇祖母您知不知道谢远他杀了淮安侯世子一事?” 这件事也算是闹的沸沸扬扬了。淮安侯夫人几次递牌子进宫说是要面见皇后,都被皇后拒绝了。 皇后点点头,又嗤笑一声:“这种事为何还要求见本宫?难道以为本宫会替谢远说话?还是以为本宫会为卢应翁作主?” 谁让谢远是皇孙呢,只怪卢应翁自己眼瞎,居然会死在谢远手里。若是他死在了顾烟手里,这件事情倒是好办了,偏偏杀人的动手的却是谢远。 皇帝就算再不喜欢谢远,也断断不可能会让自己的孙子去给他偿命的,何况本来就是那淮安侯世子有错在先。这些事应天府早就查明了。 当然了,事确实是没什么大事,但是皇帝确实因为这件事对谢远的印象又差了好几层。 “想必是想跟皇祖母您哭上一场吧。”谢庭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然后似乎又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不过她儿子的确是死了也活该。” 能让谢庭都说出这句话来,那肯定是真的活该了,皇后压根就不在意别人的死活,闻言也就丢开。等到谢庭起身要走了,才交代他:“我这里给阿满准备了许多补身子的补药,你都带回去。” 爱屋及乌。现在皇后对于顾满的身体真是关心的不得了,巴不得她能快点给谢庭生下个一儿半女来。 “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只想在死之前看见孙子出生。” 这是谢庭最近听见皇后说的最频繁的一句话。 谢庭起身答应了,皇后又道:“你待会儿去见你皇祖父?” 确实是这样,谢庭点头。 “他要是问你什么,你只管说不知道。”皇后叮嘱他,又道:“这次太子的事让他大动肝火,你父王跟临江王恐怕都没好果子吃了。你要做好准备。” 皇帝在勤政殿见的谢庭,见了谢庭他脸上的笑就温和了一些,抬头问他:“从你皇祖母那里来的?” “是。” 皇帝将手里的东西先放下,揉了揉额头道:“她好些了吗?药吃了没有?” 他当真对于皇后是很关心的。 问完了这些,皇帝又很是随便的交代:“对了,现在王府怎么样?” “就是见父王迟迟不回府去有些不安,其余的倒是没什么。”谢庭如实回答,又道:“王妃她又病了。” 皇帝对于赵王这个老三的态度很是奇怪,他的儿子是很多的,在老三这个上不上下不下的儿子出生的时候正是他最忙,最恐惧的时候,因此这个儿子并不怎么得他的欢心,别说欢心,连注意都很少注意到。 倒是皇后的幼子夭折的第二日赵王妃陈氏就生出了谢庭之后,赵王才开始频繁的出现在皇帝的视线里,那一阵子皇帝也确实是对他很不错的。 可是原来就是这个平日里最不引人注目,怕事怕的不行的胆小的儿子,居然才是这么恐怖,这么苦心经营多年的幕后指使! 当年陈家当了他的替罪羊,帮他背了所有黑锅。 皇帝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恨自己的亲生儿子了,恨不得打死他才满意。 想到这里,赵王看着谢庭的眼神就越发的柔和-----幸亏这个孙子不一样,幸亏他虽然吃够了苦头,却仍旧从来没有记恨。 无论如何,皇帝都记这个孙子当日御书房失火之时的奋不顾身的相救之情。 “景行。”皇帝唤他一声,然后似乎是有些迟疑的问他:“若是你父王从此不再回王府,你可能担起这个大任?”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终于等到赵王要为所有的事情付出代价的这一天了!谢庭高兴的几乎想要振臂高呼,但是他还是强自忍住,郑重的点点头。 时间进入七月份,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时候,皇帝下旨令藩王们通通返回封地。这之间自然也包括刚封王的三位藩王:临江王、信义王等人。 这本也是正常的事,毕竟藩王们进京已经许久了。 只是到了九月份左右,盛京却又出了一件大事。 原来赵王在去往海城的路上病重,到达封地不久便中风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皇帝亲自下令让北安郡王谢远与郡王妃往海城去侍疾。 这所有的变故都发生的太快,就是在这两三个月之内,赵王居然就从一个身体硬朗,无病无灾的壮年男子变成了个活死人! 谢远听说仍旧要回封地去,但是谢庭却可以呆在盛京,不由得大发雷霆。 咸宁县主也哭着不肯让谢远离开:“哥哥,要是你走了,那我可怎么办?!” 谢庭如今根本待她不怎么样,至于顾满那就更不必说了,要是亲哥哥走了,她的日子可见有多难过。 谢远顾不上她,有些不耐烦的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难道是我要走的吗?既然皇祖父是令我过去侍疾,难道我 能不走不成?!” 咸宁县主只是呜呜咽咽的哭,到最后连哭也哭不出来了,因为谢远当真是想都不为她想,一心一意的去准备上路的行囊了。 能走也好,顾烟强撑着身体站在窗前看外边的风景,这么想着。 能去海城,当个土霸王也是好的,总强过在这里受气,受顾满的气受所有人的气。而且还要天天看着别人的眼色,这日子真的是太难过了。 顾满打发人替他们打点好了东西,送他们出城。 顾烟掀起车帘最后看了她跟她身旁的谢庭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我会回来的。” 总有一天会回来,她不信她就这样潦倒的过一辈子,不信她比不过顾满。 谢庭将顾满搂的紧了些,连答话也不屑于让顾满给一句,背过身走了。 顾烟终究没有做到她说出来的话,说什么要重新回来,她回不来了。 海城的日子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过,因为她一嫁过去就鸡飞狗跳的日子还在继续,连赵王都病的成了个半死不活的人,赵王妃所有的指望都没了,整个人都癫狂了,看见顾烟就忍不住尖叫着扑上去,一次两次如此,三次四次到后来,顾烟已经被折腾的没有了半点力气,更别提什么回盛京跟顾满再一较高下的长短了。 而在次年三月的时候,洪都也出了件大事,临江王与王妃出行,二人不知为何争执起来,王妃盛怒之下不小心重伤了临江王,临江王从此一病不起。 消息传到赵王府的时候,顾满笑的无比灿烂:“看来上次太子的那一状告的真是稳准狠啊!” 是啊,不然皇帝也不会像这样下狠手,那可是自己儿子呢。 不过不论是赵王还是临江王,那都是定时炸弹,死了才是最好的。 他们犯了这么多错,皇帝知道之后还只是不动声色的让他们都“病了”,已经够开恩了。 ============================================================== 这章大家勉强先看着,有些问题,明天我会改的。XBaoShu.com 九十三 突变 ps: 再一次回来更文了,名下不能有未完成作品,这次回来真的亚历山大啊。拖拖拉拉,这篇文已经两年了,我每次想更完最后都更不完..... 不过这回肯定是能更完了。 对不起很多读者的期望,也不知道怎么道歉才能表达我的歉意跟诚意,真是对不起了。 ================================================================= 解决了心头大患,又送走了几尊瘟神,顾满只觉得放下了心头大石,只想好好歇息几天。 前世的惨剧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若是她有片刻的闪失,就会重回万劫不复的境地。上一世她过的太惨太糊涂,这一世一切从头来过,虽然很多事她都早已知晓,也都可以应对,但是终究还是不敢有丝毫放松。 终于走到这一天,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简直想要去买些鞭炮来庆祝庆祝。 执画晓得她开心什么,忍不住笑道:“要是叫别人看见,还以为您幸灾乐祸,您好歹收敛些吧!” 家里虽然走了两尊瘟神,终究还是些小鬼在闹腾呢,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过的上好日子。 可是对顾满来说,那些瘟神送走了,其余的小鬼简直不要太好对付,自然不把她的话听在耳朵里。闹着要齐嬷嬷教她做点心。 她在小厨房里忙活了半天,总算是稍有成果,把一个水中望月做的晶莹剔透,叫人见了就忍不住食指大动。 执画跟抱玉也忍不住啧啧称奇,闹着要先尝尝鲜。 但是她们也只是笑闹了一阵罢了,谁不知道顾满这是特地做了给谢庭吃的,她们才不会这么不识趣。 可是她们这一日差不多等到了半夜,才将谢庭盼了回来,而且谢庭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再也不是以前进门就笑吟吟的模样。 世子是个极好极好的人。尤其是在顾满的面前。更加从来没有摆过脸色,他今天既然这样子的形容,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执画跟沛琴二人对视一眼,都静静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她们夫妻二人。 顾满也觉得奇怪。过去就算再大的事情。谢庭也从未在自己面前摆过脸色,她虽然平常是爱闹些小脾气,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还是收了心,迎上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自从成亲以来,有什么事情谢庭都不曾瞒过她。 谢庭想了想,脸色有些不好的说:“你......你听了这个消息可先别着急上火。” 现在还能有什么消息让顾满着急上火的? 顾满手上给他递茶的动作顿了一下,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点头道:“你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谢庭伸手揉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说道:“下午食神居着火了,你弟弟在上头.......五城兵马司的人束手无策.......” 啪嗒一声,顾满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惊道:“什么?!” 这怎么可能?! 难道她费尽心思求来的母亲跟弟弟,终究会保不住吗?!难道她重生了一世,该失去的还是要失去?! 她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手脚冰凉的瘫倒在地上。 谢庭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忙伸手揽住她,语无伦次的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十八他没出事,人没事!” 顾满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 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伸手给了谢庭一拳。 既然没事,还说的这么吓人,这人慢吞吞的就是不好,什么话都只说一半,真的是差点吓死人。她抚了抚心口,抱怨道:“那你一副死了人的样子!” 谢庭不跟她生气,将她扶到凳子上,脸色却还是差的很。 既然不是因为顾成峰的事,那肯定就还有事,顾满蹙眉拉了拉他的衣角:“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你先告诉我,我们两个人总能想到办法。” 谢庭习惯有什么事都自己憋在心里,这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顾满的缘故,是因为他总想着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一定不拿来烦她。 “你可知道,救了十八的是谁?”谢庭几不可闻的叹气,道:“不是别人,正是你的那位庶兄,顾承宇啊。” 此话一出,顾满不由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她说:“顾承宇不是应该在监狱里吗?!卢应翁的死他可脱不了关系!淮安侯府........” “淮安侯府的事不关他的事。”谢庭对于此事也觉得不可思议,道:“皇上亲自开口,说与他无关。他仍旧回锦衣卫当差了。事情就是这么巧,经过朱雀大街的时候,他遇上了这桩事,碰巧救了自己的亲弟弟。” 顾满呆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听说他为了救人,连命也不要了。当时没一个人敢进去找死,只有他,淋了一身水在身上,二话不说就进去救人了,最后你弟弟没事,他却受了一身的伤。”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反正顾满自己是玩玩不信的,凭着顾承宇的性子,恨不得杀了她们姐弟才罢休,怎么可能还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顾承宇瞬间就从阶下囚又变成了锦衣卫同知?! 皇帝难道真的这样偏袒他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谢庭面色也不怎么好看,却还记得安抚顾满:“你把心放宽些。皇上既然这么说了,那这事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变数了,现在看来,他也的确是救了十八。” 顾满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做出反应,对于顾烟跟顾承宇,她们两方都是不死不休的想法,现在好不容易收拾了她们,但是她们却又忽然死灰复燃了,这叫人怎么能安心? 可是这件事既然是皇帝亲自开的口,那当然是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顾满叹了一口气。才刚雀跃着想要叫谢庭尝尝她亲手做的点心的心思也没了。 齐嬷嬷还以为两人是吵了架。在外边急的坐立不安。 在她看来,再没有夫婿会比谢庭更好了,脾气好不说,人品更是没得说。屋里现今连通房都没一个。真是数不清的好处。 她真是怕极了顾满不知足。不知道握住这样好的姻缘。 她坐立难安的,秋夕却重新燃起了希望。 从谢庭小的时候起,秋夕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来不说有什么功劳,却也不曾跟月影一样起过二心,她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留在谢庭身边。 可是谢庭却娶了个不能容人的顾满回来,三天两头的跟他闹小脾气,又不知道体贴人,她每每看在眼里,都觉得替自家世子气的慌。 偏偏谢庭被迷得七荤八素,居然事事都顺着顾满。 这回可好了,男人都是爱新鲜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可不就不愿意放下身段来哄了么?秋夕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敢路,安安分分的在穿廊上喂雀儿。 隔了一会儿,屋里还是什么动静也无,齐嬷嬷终于有些站不住了,但是她自己却是不好进去的,想着叫执画进去探探消息。 这一回头,才发现执画人不在。 沛琴朝她轻轻摇摇头,低声道:“才刚出去了,说是家里有人来。” 正说着,执画就行色匆匆的进了院门,拐过了长廊,气喘吁吁的敲了敲门。 甚至都来不及跟沛琴齐嬷嬷通个气。 顾满开口叫她进门,正要问话,就见执画先一步开了口:“姑娘,家里来信了,说是十八少爷......” 说的又是这个事儿,顾满挥手打断她,道:“这事情我知道了。” 执画惊讶的张了张嘴,惊道:“可是,可是五少爷他要搬回侯府了啊!” “你说什么?!”顾满终于再也绷不住,心中惊疑不定。 老定远侯明明一直都很讨厌顾承宇,怎么会轻易松口让一个已经开过祠堂分了家的人重新回顾家?! 难道就只是因为顾承宇救了顾成峰?! 可是顾承宇回去了算什么样子呢?三叔到时候的爵位又该给谁?! 想到这些,顾满只觉得头疼欲裂,心情差到了极点。 谢庭知道她心中对庶兄还有顾烟的芥蒂,忙安慰她:“没事的,他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可是就是这么个大家都以为没有活路了的顾承宇,又重新以打不死的姿态重新回来了,并且居然还重新回了侯府。 能让年老成精的老定远侯松口,冒着不惜得罪陈王世子妃跟赵王世子妃的风险,究竟是多了不得的事? 顾满想想还在侯府的母亲跟亲弟,心中简直掀起了滔天巨浪。 可是现在最要紧的事还不是这些,她打起精神吩咐执画:“你赶紧叫发子跟齐嬷嬷回侯府一趟,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对了,把前几日皇后娘娘赐下的人参也带去......” 等执画去了,她才转头又看了一眼谢庭,皱眉道:“我总觉得心里不安,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才刚她被弟弟的事情惊得丢了魂,一时间昏了头,现在清醒过来,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虽然顾承宇毫发无伤且又重新进了锦衣卫是个意外,也算是件大事,却也没有到令谢庭这么心烦的地步。 凭他如今的身份,难道还怕一个区区的锦衣卫同知不成? 一定是还有什么其他事,叫他这么心烦。 这个时候老定远侯心里也五味杂陈。 明明顾承宇这个孙子他已经当没有了,可是现如今却又出了这档子事。 唉,真是冤孽。 顾老太太却真的哭的眼睛都肿了,当时闹分家的时候,她真的是恨死了这个不孝顺的孙子,可是现在顾承宇却为了救顾成峰连命也不要了....... 当年,他对陆翰轩也是很好的。 府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陆翰轩,顾承栋他们都欺负他,只有小五,从来都对陆翰轩和颜悦色的。 顾老太太越想越觉得顾承宇好,眼里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顾承宇不要性命也要救弟弟的事如今已经传遍了盛京,这样有情有义的孩子提出要回侯府来,是很合理的要求。 若是侯府不答应,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何况,顾承宇还是得皇帝金口,亲自过问并且被北镇抚司完好无损放出来的啊。 老定远侯想的有些头疼,只好眼不见为净,找了个借口回屋去了。 顾成峰也被火烧了一场,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是被烟熏了这么久,喉咙也哑了,晕了半天才醒过来。 王氏一直守着他,此刻见他总算是醒了,先忍不住念了一声佛,忙问他感觉怎么样。 头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顾成峰缓了许久才算缓过来。 他模模糊糊的瞧见王氏在掉眼泪,王氏身后清音月桐都面露喜色,见他醒了忙跑出去了。 见他目光呆滞,王氏吓得魂飞魄散,想要摇他几下又生怕会出什么变故,只能啜泣着叫他的名字。 顾成峰,顾成峰,顾成峰。 顾成峰许久许久才算是恢复了神智。 此番真的是夜路走多了碰上鬼了,他牵起嘴角笑了笑,拉拉王氏的袖子,嘶哑着声音道:“娘,你别哭了,我没事。” 他捂住脖子,想起当时火场内顾承宇的眼神,有些侥幸。 当时顾承宇的眼神,分明是想置他于死地,幸亏不知道为何,顾承宇又松了手...... 王氏见他回了话,忍不住哭的更厉害了,抓住他的手哭道:“峰儿,多亏你没事......多亏你没事......” 她如今活着完全是为了几个孩子,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她们几个有一个出了什么事,王氏要怎么活下去。 顾成峰目光里流露出几分狠厉,对顾承宇的杀心顿起。 “我没事。”他忍着不适安慰了一会儿王氏,转头问起顾承宇来:“五哥呢?” 当初王氏对顾承宇跟顾烟简直是失望透顶,自然不想管她们的死活。可是这回毕竟顾承宇救了自己儿子,她是个极心软的人,此刻自然是也挂心起顾承宇的安危来,忙缓了清音去问。 一面又道:“我平日里还只说他是个不好的,现在看来,真的是错怪他了。这回你能脱困,还真是多亏了他。”王氏越想越后怕,道:“你下回出去可得多带些人手才成,否则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两个姐姐可怎么办啊?” 从王氏这里是打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了,顾成峰想了想,还是打算第二日再看看家里的情况。 还是得先弄清楚,顾承宇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XBaoShu.com 九十四 意外 ps: 不是故意断更,牙套摘掉了可能不适应还是过敏,这段时间又是发炎又是感冒,都快要被折腾死了,跪求原谅orz 当天已经夜深宵禁,不便出门,顾满在家里忧心如焚了一整晚。谢庭第二日便准备了车马与顾满一同回了定远侯府。 定远侯府早得了消息,现任定远侯三老爷早已经带着顾成安顾承远等在大门候着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日我晚间才得的消息,也不好兵荒马乱的就过来问。”谢庭看着顾满由三太太接进了后院,这才问一旁的定远侯,又道:“现在承宇跟承峰怎么样了?” 三老爷面露忧色,叹气道:“十八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小五有些危险。胡太医已经尽力救治了,说是还要再看。” 谢庭点点头,想了想道:“老太爷可在?我理当前去拜会的。” 三老爷立刻点头,引着谢庭去了前院书房。 老定远侯面色也是十分不好看,与谢庭彼此见过礼,两厢说了些闲话,才道:“这食神居也不知是否与我家八字不合,每回出事都是在这个地方,老夫真是细思恐极啊。” 谢庭心念一动,面上却丝毫不露,淡笑道:“太爷一生戎马,怎么还信这个?” “难道郡王不信?”老定远侯看他一眼,捧茶叹道:“人老了就知道怕,你们年轻人是不知道怕的。” 看来老爷子是怀疑上之前顾博齐的事了,顾承宇这回看来所图不小啊。连带着性命都快要搭上了。 但是现在临江王已经重病,魏家也遭受牵连,虽然未被抄家,但是却也蹦达不起来了,他到底是仗着谁的势,又能重新得蒙皇帝恩宠呢? 谢庭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跟老定远侯先打哈哈:“您说的哪里话,我们这些知道敬畏的才知道怕呢,怕就怕有些人面上怕,心里却不怕。” 一旁的三老爷简直听晕了。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怕什么。又不好插嘴,在屋里呆的煎熬无比。 顾满先去拜见了顾老太太,现如今她已经身兼郡王妃与赵王世子妃两重身份,老太太自是不好对她摆脸子。更加不好出言不逊。却也明着暗着酸了她不少。 无非还是老生常谈。 替顾承宇顾烟两兄妹抱不平,话里话外都说她心肠恶毒不容人。 顾满听的火起,又挂念着王氏顾成峰。不由蹙眉冷笑:“老夫人难道忘记当初是谁提的分家了不成?当时祖母您可说破了嘴皮子,可是五哥可听进去一句?他口口声声说您不仁,我母亲不慈,您都忘了吗?!” 顾老太太被顾满说的哑口无言,目瞪口呆,竟一句话也接不上。 她向来如此,一时好一时歹,喜怒无常,以前分家的时候厌恶了顾承宇,就巴不得日日看不见他,他永远别在眼皮子底下晃悠才好,现在觉得顾承宇好了,又觉得他哪里都好,以前的龃龉就全忘了。 换做从前,顾满要是当众让她这么难堪,她不把王家三代祖宗数落个遍,那她都不姓卢,可现如今时移世变,顾满身份不比从前,她不好再当众呵斥的,一张脸硬是憋成了猪肝色,涨的通红,满脸的皱纹一抖一抖,差点缓不过来。 屋里气氛霎时冷至了冰点,还是五太太精明,眼珠子一转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上前搀扶了老夫人笑道:“咱们这位小姑奶奶真是越发的口齿伶俐了,把我这个婶子都给比下去了哟!老太太可别着恼,她在家时可不也是这个脾气嘛,就是挂念着兄长弱弟,有些心急罢了。老太太您可是个老封君,可别跟小孙女儿闹气。” 顾锦跟顾槿都已经长成了,王氏两个女儿嫁的一个比一个好,一个是世子妃一个是郡王妃,以后少不得要麻烦她们替女儿谋划谋划,柳氏如今打消了心里不切实际的念头,是明镜似的清楚透亮,王氏跟顾满顾昭啊,都不能得罪。 有了人出来打圆场,顾老太太有了楼梯下也不敢再过分纠缠,哼哼了两句也就过去了,摆摆手叫顾满走:“老身就不多留世子妃了,若是待会儿得空,咱们娘儿们再一起吃顿饭。” 顾满答应了出来,转头冲柳氏笑:“多谢五婶了。” “哪儿的话。”柳氏忙摆摆手,陪笑道:“说起来当年你五婶做的那些事,还指望郡王妃您别跟我计较。” 顾满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笑着点头应和,带了执画抱玉等往清江院来。 王氏正闭着眼打盹儿,眼圈儿乌黑,脸儿也黄黄的,可见是照顾了顾成峰一整晚,没来得及顾自己。 顾满心里一软,走路的声音也轻下来,示意月桐蒙雨出了屋子,这才问道:“少爷呢?” 蒙雨忙道:“在松涛居呢,胡太医才走不久,我们好容易才劝了太太回来休息。” 顾满点点头,吩咐道:“你们叫厨房今日做点清淡的过来,我瞧着母亲怕是没什么胃口。我先去瞧瞧十八弟。” 二人都忙答应着去了,顾满这才往松涛居来。 顾成峰确实是没受什么伤,就是手肘上被磕破了一大块,红油油的瞧着甚是吓人。他忍着疼上完了药,就看见顾满已经进门来了,忙道:“九姐!” 顾满在他身边坐下,仔细观察了一遍,见除了些皮肉伤确实没有别的大碍,这才真的松口气,道:“怎么好端端的被困在火海里了?” “这火起的无比蹊跷。”顾成峰也不废话,声音低沉:“我是应了皇太孙的约去的食神居,可是不知为何,去了之后却一个人也未见。原先说好会入席作陪的王念远跟魏瑾然也是一个都不见。我等了一会儿,派了舒默去问消息,也没一点回应,之后就莫名奇妙着火了......” “起火了之后难道没有人来通知?良清也没来?”顾满皱着眉头替他缠好白纱,怀疑道:“这说不通啊。” 良清是食神居门面上的东家,老安更是靠得住的自己人,不可能会吃里爬外不管她弟弟的死活。除非是被什么人给绊住了甚至挟持了。 还有更奇怪的,约顾成峰的既然是谢远安,那谢远安又到底为什么没有来? “没人通知。”顾成峰冷着脸:“火是从一楼烧起来的,当时我若是能动立即就能逃走了,可是我四肢无力,根本连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蔓延。后来我听说,食神居烧死了不少伙计,连掌柜的也烧成了重伤。” 是被人下了药,茶水里有问题。 顾满心中的疑惑更深,心中不详的预感也越来越重。 单纯靠一个顾承宇根本做不到这一点,食神居已经经营了十几年,老安跟良清对它的掌控已经得心应手,根本没人能往里面使坏。 除非是自己人。 谢远安为什么明明邀请了顾成峰却没去?为什么当天偏偏出了事?而顾承宇又那么恰到好处的经过那里,碰巧就救了顾成峰? 顾满才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多巧合。 顾成峰严肃着一张脸,似乎是不经意的吐出一句话:“我觉得谢远安有点不对劲。” 皇太孙,以前的周王世子,不论跟谢庭还是私下跟顾成峰,都是很要好的。顾满想了想,有些不明白:“你是说,这回的事情跟他有关?可是他为什么要帮顾承宇来对付我们?从小他就与我们的关系很好......” “这些好根本就做不的数。”顾成峰面无表情,眼里却闪着森冷的光:“周王妃与咱们母亲不还是手帕交么?现在当了太子妃之后不照样与我们母亲生分了?何况这回的事情叫人不怀疑到他头上都难,皇太孙的名头这么大,谁敢假冒?除了他,又有谁能令食神居的人放松警惕?当天良清是后来回来的,听说是被差去给皇太孙买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好酒了,老安又没武功....” 顾满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抖,她虽然向来不算什么好人,却真的很容易相信人。因为周王妃一家从头至尾表现出来的善意,对谢庭表现出来的宽容,她一直对周王一家极有好感,见周王能当上太子也是真心替他们一家高兴,对顾成峰与谢远安走得近更是乐见其成。可是没想到这份信任成了别人手上的一把刀。 她从未对周王一家做过什么,顾成峰更加没有,若是这回的事查出来真的与谢远安有关,她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叫他们付出代价! “有没有不对劲,很容易就查的出来。”顾满的脸色也冷下来,目光如同浸在水里的石头,冷冰冰的毫无情感:“陈嘉言娶得可是锦玉,她是谢远安的亲妹妹,纵然是个瞎子聋子,也不可能对家里的事情一点不闻吧?就从她身上下手好了。” 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顾满觉得此刻周王一家简直如同豺狼虎豹,恨不得将他们全都剥皮拆骨,纵然未确定锦玉郡主到底与此事有关无关,却也下定了决心要将她作为突破口了。 顾成峰点点头,偏头看着顾满:“我现在觉得,谢锦玉嫁给陈嘉言,可能都是一步棋。”XBaoShu.com 九十五 真相 ps: 感冒没有好还越来越严重,简直无法理解,明明有打针吃药而且裹得像只熊了,为什么就是好不了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可能?!”纵然顾满已经对周王一家心生不满,却也不敢怀疑到这个份上去,不由得失声道:“十八!” 谢锦玉虽然与她们的来往不算很多,但是次次见面都是温柔小意,帮了她们不少忙。况且在陈嘉言还是沈流年的时候也不曾嫌弃过他的身份...... 可是顾满转念一想,就知道顾成峰的猜测不是毫无道理。 不是 每个人都那么命好,能由着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夫婿跟未来,尤其是在皇家,更是难上加难。 谢锦玉就算是再不喜欢陈嘉言,若是周王跟周王妃一定要她嫁,她也违抗不了。 可是事情如果真的坏到了这一步,那未来...... 现在周王已经是太子了啊,顾满越想越觉得齿冷,不由得失了分寸。 实在是这件事情不是女人后院里的那点阴私官司,也不是她早就已经知道了的事情可以设法改变,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很可能是要决定他们的生死的啊。 相比之下,还是顾成峰比较冷静一些,他想了想,拉住顾满的手,道:“九姐,现在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等你回去跟姐夫商量之后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世上哪里有过不去的坎。别担心。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去看看那个为了救我差点没命的庶兄。” 顾满点点头,才刚站起来,就见舒默进来报消息:“少爷,云彩来了。” 云彩?!那不是顾烟身边的人么?她居然没有去海城?顾满与顾成峰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震惊过后,顾成峰就反应过来,淡淡道:“让她进来。” 云彩变了许多,样貌上倒是瞧不出什么来,通身的气质却全然与以前截然两样了。她上前给顾满顾成峰见过礼,平视前方语气从容的道:“我们郡王妃使我们给九姑娘、十八少爷问安。” “你们的消息倒是快。”顾满轻轻一笑。将目光对准了云彩。接着道:“海城到这里起码也要半个月的时间,你来的可真是太快了,比八百里加急都快呢。” 云彩脸色不变,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回道:“九姑娘有所不知。我们郡王妃才到了日照就病了。在那里呆了十几日。可巧郡王他也病了,太子殿下仁慈,禀报了皇上。特准她们回京养病。我们昨日才到的京城,今天就听说五爷跟十八少爷出事了,郡王妃她身子不好下不了床,特地先派了奴婢过来府里问个安,稍后等她好些了,就亲自过来探视五爷跟十八少爷。” 顾烟居然也回来了,而且是通过太子的关系! 顾成峰眉头紧皱,心中却有些莫名的恐慌。上一世他死的早,并未听说周王后来的结果究竟如何,这一世周王已经当上了太子,可是一切好像又有些不一样了。 上一世的周王一辈子都在缩着尾巴做人,到最后也籍籍无名不知道淹没在了哪里。是谢振轩当上了皇帝。 他原本以为这些王爷当中,最仁慈的莫过于周王,以为他纵然不是个明君也不至于是个庸主,总不至于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来,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如此。 顾承宇是谢振轩的人,什么时候跟周王攀上的关系?还能让周王出手帮他,周王向来以仁慈懦弱示人,对皇帝更是表现得诚惶诚恐恨不得避而远之,现在他却主动出面替顾承宇说话,并且让顾承宇重新当了同知......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承宇跟顾烟两个人说破了天也不过就是个小喽啰,她们身上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能吸引太子殿下冒着得罪日后的赵王的危险,来帮他们? 顾成峰想不通,顾满也满腹疑惑。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解决眼前的事。顾满冲云彩点点头道:“郡王妃有心了,替我多谢她。只是......”她停顿一会儿,面露疑惑道:“只是为何郡王跟郡王妃昨日已经入京,却并没有回王府呢?这可不合规矩呀,莫非是我与世子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惹得弟弟弟妹伤心了不成?” 云彩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就又恢复如常,斟酌着回道:“并不是并不是,世子妃您别多心。实在是我们郡王妃身子不爽,郡王又有些不好,她们怕深夜回府弄得您跟世子不得安歇,便先住在了在郊外的别庄了。” “郊外的别庄?”顾成峰咳嗽一声:“我听姐夫说前些日子郊外别庄刚刚整修过,想必现今诸多不便,郡王与郡王妃住的怕是不习惯吧?” 这回云彩的嘴巴看来是学的利索了不少呢,顾满深深的看她一眼,笑道:“好了,都是自家人,回去我就与世子亲自去把二弟跟弟妹接回来。现在我要先去瞧瞧五哥了,云彩你去过五哥那里了么?” 云彩摇摇头:“回来先去给老太爷老太太报了平安,又去各位老爷太太那里请过安,径直就到十八少爷这里来了。” “赶得倒巧。”顾满起身冲她道:“那便一同过去吧。” 顾承宇的确伤的不轻,脖子上被烫伤了一大片,红通通的涂着绿色的膏药,瞧着很渗人,但是他精神倒尚好,胡太医的徒弟正着人服侍他喝药。 见了顾满,他先是一愣,随即就自然亲切的招呼道:“九妹来了?快坐快坐。” 顾满含笑坐下,认真仔细的听了胡太医徒弟关于顾承宇伤情的介绍,这才正色敛容朝顾承宇道谢:“这回真是多谢五哥了,若是十八弟有什么不测,只怕母亲要肝肠寸断,五哥高义,实在叫我感激不尽。” “岂敢岂敢。”顾承宇撅着脖子直挺挺的摇头,道:“十八弟是我亲弟弟,既然我碰上了,哪里有不救的道理,不然我成个人了?九妹不必放在心上。” 顾承宇的表面功夫做的比以前还要好了,顾满心头一沉,却笑着摇头,又道:“说起来,五哥可知道十一妹回京了?这可真是件大好事。” 顾承宇果然做出一副惊奇的样子,道:“真的么?!可是十一妹她明明去海城侍疾了啊......” “听说是病了,回京城来养病的。”顾满叹道:“也怪十一妹真是太省事,我竟不知她昨晚就已经到了京城,让她在别庄里住了一晚。对了,十一妹派了云彩回来报信,我才得知这个消息的,现在云彩就在外面候着呢。” 话都说到这里了,二人实在是装不出样子再说更多嘘寒问暖的话,于是好言好语的散了,顾满告辞往外面来。 碧波庭波光荡漾,微风习习令人赏心悦目,顾满却欣赏不起来,满怀愁绪的站在风里。 执画有些沉不住气,抱怨道:“十一姑娘这扫把星好不容易走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回来了,真是烦人。” 顾满心里更加烦闷,皱皱眉忽然想到从前安插在顾烟身边的人手,转头问沛音:“我记得当时她嫁进来的时候,我们在她院子里插了几个丫头,看着她挺喜欢的,还带去了海城,不知道现如今怎么样了。” 沛音会意,想了想便道:“郡王妃不是住进了别庄吗?别庄里都是咱们的人,我这就去探探消息。” 顾满点点头,沛音便先下去安排了。剩下执画陪在顾满身边,见顾满有些闷闷不乐,便劝道:“姑娘别生气,咱们能逼走她第一次,就能逼走她第二次!” 正说着,王氏那边就派人来请了,说是要开饭了。 晚饭设宴在正厅,仍旧中间用屏风隔开,男人们两桌,女眷这边两桌。 因为府里添了两个伤员,众人心情都算不上好,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还是顾四老爷带头说了些盛京如今的新鲜事,才让气氛变好了些。 柳氏偏头听着男方那边嬉笑声不断,便笑道:“虽说是受了伤,到底没伤了筋骨,依我说呀,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顾老太太点点头:“昨日真是把我吓软了,自从老二去了......后来又是筠儿的事......我这心里呀,就怕家里再出什么事儿,幸亏这回他们两个没什么事,不然可叫我们怎么活啊!” 桌上一时没人接话。 顾老太太便又接着道:“我现在也不敢再图什么,就指望着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小五这回呀是吃了太多苦,得在家里好好养着。” 顾老太太话音刚落,就听见那头顾老太爷说:“老三,你去叫族中长老把析产书拿回来。” 析产书还是当初分家的时候签的,现在要拿回来,就说明这家还是不分了,要把顾承宇重新认回顾家来。 顾满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心情,只是看着王氏沉默。 王氏看来也不是全无心肝的,低着头没说话,脸色却有些难看,似乎对这个决定并不是很满意,犹豫开口道:“可是当初析产书是写好的,族中长老们都在场,现在不分了......” 顾老太太几乎是立即就条件反射的开口呵斥她:“人家小五救的可是你的儿子!为了救十八还落得一身的伤,几乎没死掉!” 她还想再接着说些什么,忽然意识到谢庭跟顾满都在场,才面色不忿的忍住了。XBaoShu.com 九十六 危险 发生了这样的插曲,纵然三老爷跟五太太都有意活跃气氛,但是到底大家都提不起精神,一顿饭吃的郁郁寡欢,不欢而散。 因为三老爷已经袭爵,府里的中馈也由三太太掌着,王氏吃了饭,无所事事,就往松涛居去看顾成峰。 顾成峰见她脸色有些不好看,第一反应便是顾老太太又给了她难堪,不由问道:“母亲,是不是老太太又说了些什么?” 王氏怕他担心,忙摇头摆手:“并没有, 你九姐跟姐夫都在,再如何老太太也要给她们些面子,并没有为难我。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 很少见王氏想的这么多,顾成峰一开始发现有这样软弱的母亲也曾经烦闷过,可是王氏待她们这些子女真的是无微不至,慢慢的他也跟顾满一样,对这个母亲全盘接受,现如今见王氏似乎有心事,他便耐心的问道:“母亲担心什么?” 顾成峰如今也不过八岁,身量虽比同龄人高一些,但是长了张娃娃脸,瞧着便稚气未脱,王氏不忍心将大人间的事情说给他听给他徒添烦恼,便摇了摇头:“并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我去送送你姐姐。” 比起尚小的儿子来,王氏还是更习惯依靠女儿。 顾成峰心里清楚这一点,虽然有点别扭,却明白这也是人之常情,便顺水推舟的应了。反正要是真的有什么事,顾满也会告诉他。其实结果也都一样的。 王氏回了清江院却并没看见顾满,月桐说是被老太爷留下说话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她便有些担心,坐在贵妃榻上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老太爷在顾满心里向来是个很不错的人,比顾老太太知道事理,处理起事情来也是干脆果断,在顾承宇顾烟事件上也坚定的站在了他们嫡系这一边。 因为这两件事情,顾满也一直很感激尊敬这个老人,她并没想到有一天她们还会站在对立面,闹得这么剑拔弩张。 顾老太爷脸色奇差。负手立在桌前看着顾满。一脸严肃:“小九,我一直说你是个好孩子,你也的确是这些女孩儿里最聪明的。我们顾家其他女孩们加起来也不如你一个。可是你这聪明似乎用错了地方。” 原先顾老太爷把她叫来是说着顾承宇的事情,问她对顾承宇是否该留在顾家有何看法。顾满如实说了。顾老太爷却勃然大怒。后来话题便绕到了这里。顾满觉得有些莫名,心里却忽然有了个猜测。 能叫顾老太爷忽然变脸,肯定不可能没有原因。而这原因却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顾承宇上演了一出兄弟和乐的好戏。这一场戏骗骗顾老太太还好使,碰上顾老太爷这样的人精却决然不可能轻易。 那就肯定还有别的原因,那到底是什么呢?顾满瞧着顾老太爷似乎要吃人的样子,沉默的咬唇不语。 顾满安静了下来没有说话,顾老太爷却并不打算就此停止,他看着顾满,眼里迸出摄人的气势:“小九,你老实告诉我,你父亲究竟是不是邱世安失手杀的?!” 终于来了!顾满刚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可是她奇怪的并不觉得有多慌张,她看着顾老太爷,一字一句的道:“老太爷,这事似乎是官府定的性,邱世安也是官府审定了的犯人。后来五哥不也去查了么?当时那么多双眼睛作证,说是邱世安杀的。都这样了,难道还有人能作假吗?” 她说的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眼神也直挺挺的与顾老太爷的目光对视,差点叫顾老太爷真的相信了她说的话就是真的真相。可是顾老太爷只是忽的一笑,然后便一个用力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冷然道:“九丫头!你口齿好,我不跟你闹这些有的没的。我只问你一句,食神居是谁的地方?!当时引着你父亲过去的发子是谁的人?!” 居然能查到这里啊...... 看来食神居果然是出了内鬼,也进一步证明了事情真的与太子那一帮人脱不了干系。顾满心里越发的冷,她直视顾老太爷,道:“老太爷,我不知道五哥究竟跟您说了什么。我只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家里这些姓顾的也讨不了什么好。况且......”她停顿一会儿,接着道:“况且我们大家都知道五哥是个什么人,您当然也知道。他的话可不可信,究竟能信几分,大家心里都有数。父亲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官府亲自审过,邱世安也认了罪,连五哥当时都查过,全没有查出什么来。现在凭着一张嘴就想把事情赖到我头上吗?!” 顾老太爷有些头痛,他的确不知道顾承宇的话究竟能不能全部尽信。 而且这样耸人听闻的事一个当时还那么小的女孩子真的能做的出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做的出来,真的有能力去做?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有些灰心似地摆摆手:“好了,这件事情我自然会好好的查一查。你先回去吧。” 顾满于是垂首告辞,外面已是明月高悬了,绕过拱桥再走一段路才碰见来接的执画跟抱玉,两个人都急的不行,纷纷涌上来问她怎么了。 刚才老太爷在书房里又是拍桌子又是吼人的,动静大的很,把她们吓得不行。 顾满摇头,径直回了清江院。 王氏早已听见消息,在房外候着她了,见了她就忙拉着她坐下:“听说老太爷发火了,是因为什么?他真的因为一个庶子就对你也开声呵斥了吗?!” 顾满知道她担心,忙道:“没有没有,不是因为这个。好歹我现在也是赵王世子妃,他再如何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母亲放心吧。我听说您有事情找我?” 王氏听她这么说就稍稍放下心来,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我确实有些担心,虽然这回是小五救了你弟弟,但是要他就因为这个又回来,我又有些不放心。到底你弟弟年纪太小了,小五他心又大,我怕辖制不住他......” 要等顾成峰长到可以袭爵的年纪,至少也还得熬上六七年呢。这六七年有个顾承宇这样的庶兄在,能不能熬过去都是个问题。 王氏能想到这一点,还是令顾满有些惊讶。可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欣慰,总算白莲花属性有所减轻,没有到圣母的地步。 不管怎么样,她们跟顾承宇跟顾烟都已经彻底闹翻了,再也不可能维持表面上的好。以后要是顾承宇回来了,在府里要相处下去实在有点难。 何况现在顾老太爷都站在顾承宇一边...... 顾满也有些犯难,她试探着问王氏:“母亲,您有没有想过离开侯府?” “离开侯府?”王氏想当然的摇头,有些迷茫:“离开侯府干什么呀?离开了侯府去哪儿?” 顾满再接再厉的劝她:“并不是让您暂时去庙里祈福或者是出去休养,就是让您带着峰弟离开这里,您想过吗?” 王氏这才算听懂了顾满的意思,愣在当场半响没有反应。 这对于她来说太难了! 怎么离开呢?她可是明媒正娶嫁过来的,而且还有了女儿儿子,怎么有离开的道理?况且难道要离开给一个庶子让位吗?她虽然没用,却也没有为庶子自动清路的道理啊! “你说什么呢?”她忍不住开口呵斥顾满:“你跟你姐姐、你弟弟都姓顾!我们要是离了侯府该哪儿?!” 王氏难得这么疾言厉色的表达她的不满。 顾满却并不觉得难堪,她拉着炸毛的王氏坐下来,认真的道:“母亲,您还看不清楚现在的形势吗?老太爷跟老太太都铁了心的要让顾承宇回来。若是他回来了,以他的野心手段,他能放过十八吗?!十八还这么小,就算是有一万个心眼也防不胜防啊。您在府里这么多年,老太太看顾过您吗?” 王氏被问住了,她知道顾满说的有道理,可是就是不敢起这样的念头,忍不住连连摇头。 “母亲,我们当时一忍再忍,可是结果呢?结果我们在府里人人敢欺您忘记了吗?”顾满提醒她:“我落水,在碧波庭那差点被邱家陷害,几次三番都被姑姑羞辱,被陆翰轩设计,被刘姨娘下毒......这全是因为父亲偏心跟祖母纵容,您忘记了吗?!” 这些全部都历历在目,王氏怎么能忘,她又想起顾成峰在这里也是三灾八难的,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 “父亲现在没了,您跟峰儿在府里就更是没根没底了,父亲的儿子可不只有一个。还有一个如狼似虎的在那里虎视眈眈呢。我跟三姐又都不在,您带着峰儿能防的住吗?!”顾满一连串的问的王氏哑口无言:“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何况咱们大周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成国公夫人当年不就是带着稚子和离了吗?长公主也是死了夫婿之后另嫁了,现在不照样过的好好的,膝下儿女成群?”XBaoShu.com ps: 昨天发烧躺在床上没起来,一整天都迷迷蒙蒙的。今天补上,真希望快点收完尾啊 九十七 顾烟 王氏被顾满这惊世骇俗的话惊呆了,半响都不能言语。她听的脸上火辣辣的,直觉该扇顾满一耳光,心里却隐隐的觉得有道理,忍不住左右为难。 顾满也知道不可一下子逼得太紧,吩咐清音月桐伺候王氏洗漱,便自己踏着月色上了马车。 谢庭早已经在马车上候着了,见她上来,忙将薄毯给她披上,将她揽在怀里。 顾满却顾不得疲累,先跟谢庭说了太子跟谢远安的事,又说了顾老太爷今日对她发难的原因,忍不住叹道:“原来还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谁知道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是真的闹起来......” 太子可是储君,跟未来的皇帝斗,他们恐怕都不够死的。 谢庭伸手替她揉揉太阳穴,脸色虽然也不算好看,却也并没有多慌乱:“不急,这些事情都可以一一查证的。明日我先进宫一趟。” 顾满拉着他的衣摆:“明日进宫?可是同意谢远跟顾烟回京的正是皇上啊,若是......”如果皇帝喜怒无常,又变了脸可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谢庭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忙安抚她:“昨日我才进过宫,皇爷爷对我也还如同往常一般,总不能一天之内就变天。何况不管怎么样,还有皇祖母在呢。” 皇后现在算是她们的保命符了,顾满听见皇后才算安心了一些,把头靠在谢庭肩上。只觉得疲累无比。 进了府便听说谢远差人来报信,说是已经回了京城,暂时住在了别庄。谢庭赏了他几个钱就让走了,带着顾满回紫薇园。 秋夕满怀希望的奔出来-----昨晚谢庭似乎对顾满生了气,她觉得这是谢庭总算知道了顾满脾气差,只是绣花枕头的事实,心里希望大增。 谁知她奔出来就瞧见谢庭牵着顾满,态度仍旧如同往常一般耐心细致,不由得捧着灯愣住了,心里失望得快要哭出来。 见她这个表情。执画跟抱玉都嫌弃的不行。若不是碍着谢庭在场,当场就要拿话挤兑的她无地自容。 谢庭却完全没注意她,携着顾满进了房。 秋夕双眼含泪站在原地,一副无助凄惶的样子。 “家里事情已经够多了。秋夕呆在家里也不是什么好事。”谢庭进了门就跟顾满商量:“她到底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对我也比月影上心。不如把她的奴籍去了。放她出去罢?” 放出去也是好事,这姑娘心眼真的太多了,对谢庭也是怀着那样的心思。顾满知道古代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在谢庭没有表示的情况下,她才不愿意当什么贤妻良母,主动给他送美人呢。 只是想到秋夕对他一往情深,还是忍不住笑他:“当时大家还都说盛京的女孩子们都对你避之不及呢,我看也未必嘛。” 谢庭自己脱了外衣,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道:“还真是都对我避如蛇蝎呢,当时我去哪里做客,那家就定然会把女孩子们藏的死死地,生怕跟我扯上关系。” 顾满哼了一声:“那是他们鼠目寸光狗眼看人低!”转头又兴致勃勃的取笑他:“可是欧阳侍郎家就很懂嘛,珊儿对你......”她忽然想到这是古代,不能跟现代那样随意开女孩子的玩笑,不由得闭了嘴,转头又挑起别的话头:“秋夕也不错嘛。” 谢庭哭笑不得,伸手在她鼻尖上一点,揽着她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在马车上谁害怕的心惊胆战来着,现在又生龙活虎的开起了这样的玩笑。可见你就是个心大的!” 顾满捂着脸躲之不及,张牙舞爪的在他肩上也咬了一口,不满道:“哼,担心是担心嘛,可是秋夕本来就对你痴情得很嘛,还不让人说啦?” “好啦好啦!”谢庭替她把头发散下来,道:“还不叫人帮你洗漱,闹到这么晚了,明日又该闹着起不来。你不是最怕被你那个庶妹看笑话吗?” 说起这个就又想到了顾烟,顾满的好心情全部没有了,皱着眉让沛琴执画进来帮忙洗漱干净了,这才上床安歇。 城外别庄里的顾烟跟谢远却并没有这么惬意,顾烟瞪着谢远身边的女孩子,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平时的温柔小意全没了,几乎没气的扑上去直接动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才回来第一天的晚上,谢远居然就让人爬了床,关键爬床的这个丫头还是她身边从来最倚重的大丫头云烟!这真的是让顾烟差点气的哭起来。 云烟红着一张脸躲在光条条的谢远身后,支支吾吾的泫然欲泣。 谢远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大剌剌的往床上一躺,不耐烦的将云烟也顺手捞在怀里躺下,嘴里含含糊糊的喊:“烦不烦?!睡觉!睡觉!” 原是谢远喝了酒,怕他身边的人伺候的不周全,也怕谢远身边妖妖调调的丫头趁机爬床,顾烟才把云烟先派过来伺候,可是没料到怕什么来什么! 顾烟窝了一肚子的气,依着她在现代的脾气,不把这对渣男贱女给阉了都不算完,可是现在毕竟是古代,她还是要依附眼前的这个男人活着,不得不忍着气。 在门口呆呆的站了足足小一刻钟,顾烟才算是缓了过来,把肚子里的气给吞了回去,摔门走了。 她的房间她的床现在都被谢远跟云烟占了,她悠悠荡荡的逛了半天才在穿廊上坐下,夜色微凉,她摸着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 “郡王妃。”她身边新被提拔起来的大丫头云翼小心的凑上来给她递帕子,又安慰道:“您别伤心,云烟姐姐她也是......” 云烟跟云彩是继楚琴入画之后她最信任的大丫头,云彩忠心耿耿,没想到云烟却是怀着这样的心思。 难怪当初替她说亲,她死活都不愿意出去。 顾烟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垂在身侧的手也忍不住握成了拳,偏过头冲云翼道:“天一亮就把她拉出去卖了,也不必要她的卖身钱。只告诉牙婆,卖的越远越好!卖去哪里都无所谓。” 云翼有些踟躇:“可是......可是到时候郡王要是问起来......” 顾烟对云彩跟云烟二人实在说的上不错了,可是也正是因为对她们这么好,知道她们竟然怀有二心的时候也就觉得更加上火。 虽然这几年用云烟已经用惯了,但是最近提拔上来的云翼跟云清用着却也很顺手,而且也都是早就收服了的知根知底的,因此她只是伸手止住了云翼的话,道:“等他问起来了,自然有我在,你怕什么?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云翼点头答应了,转头就出去通知了管事妈妈,管事妈妈听说是郡王妃亲自下的令也不敢耽搁,悄悄就出去寻了两个小厮,只等着天一亮,郡王起身了就去把云烟捆了出去。 云翼传完了令,却也不急着回去,绕到了别庄后头的小花园内,左右看了许久才进了最边上的一座小阁楼。 那里早已经有人候着了,见了她就忙迎上来:“怎么样了?” 云翼舒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想到那个云烟这么好撺掇,都不用我们做什么,她自己就趁着郡王喝醉了凑上去了。” 她说着,又觉得有些惊奇:“说起来,世子妃猜的也太准了。我看着云烟以前对郡王妃也是言听计从无所不应的,没想到她还存了这个心思,世子妃看人的眼光也太毒了吧?!” 沛音伸手戳戳她的额头:“世子妃也是你能编排的,当心被打嘴。” 云翼嘟嘟嘴,颇有些不满:“我是在夸世子妃还不好,哪里编排她了?” “好了好了。”沛音坐下来,道:“我在这里不好久待,先前叫你去书房,可有发现些什么?” 云翼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些信件来递给她,道:“趁着云烟玩忽职守的时候在书房找到的,也不知哪些是有用的。不过云烟勾搭了郡王,这些信件丢在了哪里是怎么丢的她肯定是头昏脑胀的想不清楚了,你带回去给世子跟世子妃,看看是不是有用的。” 沛音接过来收好,叮嘱道:“你跟云清服侍尽心些,也小心些,看看还能不能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到时候回了府了一切也都方便了。只是那云彩是真的难对付,你们还是缩着尾巴做人吧。” 云翼应了,小心的闪身出了阁楼,算着时间进了后院。沛音往旁边的庄户家里投宿了一晚,第二日才破晓就带着人进了城回了赵王府,将那些信件都给了顾满。 谢庭已经进宫去了,顾满拿着那些信件蹙眉研究了一会儿,忍不住有些惊讶。 这些信件都是谢远跟顾承宇的,上面除了说些谢庭的坏话还有一些七零八落的废话之外,只有一封是极为紧要的。 那就是顾承宇来信告诉谢远,很快谢庭跟顾满就会失去最重要的倚仗,说是到那个时候就是收拾顾满跟谢庭的时候。XBaoShu.com 九十八·重见 九十八·抉择 顾烟跟谢远是得了皇帝的准许回来“养病”的,既然是养病,又加上顾承宇之前在食神居闹的那一场舍身救弟的义举,于情于理,顾满跟谢庭都不能再不做出点表示来。 虽然她们身后站着皇后娘娘,可是架不住人家后台有未来皇帝啊。 姿态要做足-----在老定远侯现在对顾博齐的死有怀疑、太子态度又莫名的情况下,当真是容不得有一点马虎。 顾满叹了口气,将昨日沛音带回来的信全叫抱玉烧了,预备往别庄接谢远跟顾烟这两个病人去。 谁知,还没等她将出门的事情理顺,就有谢远旁边的小厮上了门,说是郡王跟郡王妃都已经入了城,半个时辰也就差不多要到了。 好嘛,回来的倒是真快。 顾满叹了口气,估算着时辰带人迎出了二门。 或许是演戏要做全套,顾烟一辆马车直接驶进了二门,并未在角门处便换轿子。 近日来天气都很好,明日高悬,微风拂过,垂花门上的青藤伴着迎春花颤颤巍巍,一片美好景象,可惜众人都无心欣赏。 顾烟也不立即就下车,掀开帘子俏生生的朝顾满笑:“九姐,此去经年,可算是久别重逢了。” 她挽着随云髻,发上的华胜在她说话时一颤一颤的,更显得光彩夺目,整个人瞧着端的是神清气爽、神采飞扬,哪里瞧得出是个病人?更别提能从她脸上看出被最信任的人爬了床的难堪不爽。 顾满在打量她。她却也没闲着,从上到下将顾满瞧了一遍,笑着又道:“可见姐夫的好处了,九姐越发的水灵标致了。” 表面功夫看来是学的越发的出色了,顾满扬了扬嘴角:“十一妹看着也越发的光彩照人,可见妹夫也是个知冷知热的。这日头渐渐大了,还是先下来说话罢,别在马车上憋坏了。” 前头的谢远早已经由谢庭领去花厅了。 顾烟这才恍然点头:“瞧我真是高兴坏了,连这个也忘了。”说着回头去吩咐早就下了马车随着的云彩:“快去叫邹大娘来。” 好端端的下个马车还要叫什么邹大娘?顾满心中疑惑,却见云彩毫不犹豫的去后头车队里领了个走路都不甚稳当的老妪过前头来。 这是要做什么?她犹自疑惑。却听见身旁的执画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执画从来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从跟着她的那一天起,就省去了她许多的麻烦。虽然执画跟抱玉都是从人牙子那里选的,可是用起来一点儿也不比侯府那些家生子差。这么多年来跟着她更是勤勤恳恳,什么差错也没出过。顾满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失措。 她转过头去想瞧瞧情况。执画却是立即红了眼眶。有些迷茫也有些无措的转过头来看着顾满。带着哭腔回道:“姑娘,那是我外婆!” 执画很少提自己的家人,只是养育了她八年的外祖母一直挂在嘴上没停过。更是月月把月例攒下来给远在通州的外婆寄去。 她母亲做了乡绅的外室,生了她见是个女儿便不甚疼爱,后来乡绅的原配太太打上门来,她母亲就干脆将她扔在了外祖家,自己却又趁着年轻另外改嫁了......执画是个重情义的姑娘,这么多年来一直念着她外婆的情。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顾满面色有些不好,盯着顾烟看了一会儿。 顾烟却恍若不觉,一边忙着指使那些丫头婆子将沉重的行李先搬进去,一边却是朝那邹大娘笑道:“大娘,劳烦您。” 就在这档口,她还有空转回来跟顾满解释一下这邹大娘的来历:“原先我在过通州的路上病了一场,可巧来了个算命先生,说是这邹大娘正是我的福星。只要我从她背上踩上一年,那霉气也就自去了。郡王他怜老惜贫,原是不肯的,谁知这邹大娘家里委实困难,倒是求着叫郡王收了她,只给她算些工钱便是。我与郡王想着这也算是难得的善缘了,便也应了。” 说着,她便要将已经艰难的弯下身子来的邹大娘当凳子使。 摆明了是要给人难堪。 执画素来是懂事冷静的,此番却也不假思索的叫出了声:“外婆不要!”她喊得又急又快,险些破了声。 顾烟蹙眉看过来,又低头瞧瞧弓着腰一时显然直不起身来的邹大娘,眼珠子灵活的一转,哎哟笑道:“怎么?竟是执画姑娘你的亲戚?” 邹大娘费劲的直起腰来,转头瞧见了执画却是一愣,因为皮肤松弛、皱纹横生而显得越发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芽儿!” 执画几乎想立即就冲过去,却到底站住了,踌躇的看顾满的脸色。 邹大娘是看得出的那种上了年纪的人,佝偻着身子、瘦弱得几乎能瞧见她掩在衣服底下的骨头。此刻她见了外孙女儿,整个人精神焕发许多,眯缝着的绿豆大的眼睛也似乎睁开了,满脸的欣喜。 顾满偏头看了顾烟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倒是巧了,妹妹旁边这位邹大娘,恰好就是我旁边这丫头的外祖母。” “哦?”顾烟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这样巧呀?”、 动作却到底是先停住了。 顾满于是看了一眼执画,呵斥道:“既是嬷嬷老了,你还不去扶着?我们侯府怎么教的你们规矩,连过花甲而不用的这个规矩都忘了?” 执画喜出望外,胡乱福了一福,便迫不及待上前搀过了邹大娘。沛音沛琴向来与她交好,见状也都上前帮忙,不过片刻便把邹大娘带进去了。 顾满就上前来看着已经收敛了笑容的顾烟,亲自伸出手去作势要扶她:“妹妹也别生气,邹大娘年迈体衰,着实不好当妹妹的脚踏,还是我这做姐姐的来罢。” 顾烟是奉命回来养病的,可不是回来当皇后的,她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叫顾满亲自当她的丫头,只好扶着云彩的手下了车,似笑非笑的道:“既是如此,等她们团聚完了。还劳烦姐姐仍旧把邹大娘给我送回来。我这一时一刻也离不得她呢。”(。) 九十九·老实人的反击 九十九·抉择 顾烟这回一回来就是大手笔,逮着她身边最亲近的婢女下手啊......顾满脸色很有些不好看,倚在窗边呆呆的看着窗外。 原本还以为事情差不多都了结了,谁知道麻烦仍旧是从天而降,顾烟这家伙更是如影随形,叫人睡不安寝。 她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连抱玉已经进来了也浑然不觉。 还是抱玉咳嗽了一声走上前来轻声劝道:“姑娘别急,事情总是有办法的。” 这几个丫头都是一路从侯府跟到这里来的,算起来真是跟着她吃了不少的苦。顾满不忍她们担心,忙也做出开心的样子来,问道:“邹大娘安置好了吗?老人家身体不好,该叫田婶好好替她瞧瞧。” 抱玉闻言禁不住又看了顾满一眼,心中暗叹执画多虑了。才刚来的时候,那个丫头硬是拉着她期期艾艾的要她求求姑娘别生气,谁知顾满根本没想到要生气。 在顾满看来,原本也没有什么气好生的,任谁瞧了家中长辈那么老了还要对着人卑躬屈膝也不会忍得住,这是人之常情。 “你瞧我做什么?”倒是顾满被抱玉瞧的有些愣怔:“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抱玉忙笑着摇头,一时屋里气氛终于也轻松许多:“姑娘不知道,执画那个丫头吓得半死,还当姑娘要恼了她呢。” “我恼她做什么?叫她这两天尽管歇着吧,也可领着邹大娘到处走走。”顾满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又道:“叫她问问邹大娘意思,若是邹大娘肯了,就叫她把她一家人都领进京来也好。” 顾烟既然连邹大娘都打听的到,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抱玉笑嘻嘻的应了,正要出去,就与迎面而来的徐嬷嬷撞了个正着。 顾满见徐嬷嬷满面急色,疑惑道:“嬷嬷,这是怎么了?怎么着急忙慌的?” 徐嬷嬷亦步亦趋凑上来,慌得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世子妃。出大事了。那头家里闹起来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了不得事,咱们太太竟是闹着要家去呢?这可怎么得了?!” 那头家里?定远侯府?! 顾满不由悚然而惊,立即站了起来。宽大的衣袖将小桌上的茶杯拂落了也不觉。也来不及细问。立即吩咐道:“快备车!我要回去一趟!” 王氏的性子她知道,说的不好听点简直就是个泥人性子,别人爱怎么捏就怎么捏。谁也可以在她头上踩一脚的。前天回府去的时候她才与王氏提过一句离开侯府的话,听月影说王氏就慌张得几天都吃不下饭,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突然又说王氏闹着要走?! 她一时联想到老定远侯怀疑顾博齐死因的事来,不由迟疑的站住了脚-----难道是为了这个?!可是为了这个的话...... 按照老定远侯的性子,他是决计不可能将这件事宣之于众的。 现如今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说,王氏所出的孩子之中,顾昭已经是陈王世子妃,地位稳当,且刚嫁去不到一年就已经身怀有孕,此番正被宝贝的很。她也担了个赵王世子妃的名头,可是皇后跟前的红人,若是这事情被宣扬开来,她跟顾昭固然是要不好过,定远侯府却也差不多彻底完了。 勋贵家谁家出了这种丑事都捂之不及,又怎么会大咧咧的来问罪? 那么若是不是这个原因,又会是什么? 她想的有些头痛,却也不敢耽搁,等车来了便匆匆领着沛音沛琴出了月亮门。谁知她才转了个弯,就碰见了同样是盛装打扮,后头乌泱泱跟着一群婢仆的顾烟。 瞧见了她,顾烟抿唇一笑,似乎有些意外:“可真是巧得很,我也正要出门呢。九姐这是要往哪儿去?” 顾满拿不准王氏闹着要离开侯府的事情跟她们兄妹有无关系,便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句:“往家里去一趟。” 顾烟还待要插话,她却已经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瞧了一眼笑的莫名的顾烟一眼,努力压下心头纷杂思绪。 这一路顾满异常煎熬,好容易听见了外头田伯说了一声到了,忙领着沛音沛琴下了马车。 月影清音早已经在二门处候着了,见了她忍不住惊喜的唤了一声世子妃,便匆忙领着她往后院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满一边问话,脚下却半点没耽误:“好端端的,太太为何闹着要走?” 听她这么问,清音就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顾老太太果真派人去取回了析产书,宣布以后顾承宇与顾烟仍旧是归了二房。王氏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念着顾承宇救了顾成峰,终究不好过分反对。 若只是这些也就罢了,王氏本来性子就软,这些都是忍得的。谁知老太太却不知道从哪里想的馊主意,竟要逼着王氏回家去替顾承宇求娶王庭然的嫡长女-----王采薇。 这话一说出口,饶是性子再好,王氏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毫不犹豫的回绝了。她虽然性子软,却也只是宁愿自己受委屈,断然不肯把主意打到娘家去。何况撇开这些不谈,光是身份上就不配,人家王采薇是内阁首辅的孙女,又有个如今领着兵部尚书职的亲爹,母亲也是出自名门,顾承宇呢? 虽然是个锦衣卫同知,却仍旧改不了庶子出身的事实! 顾满听完,就忍不住从心底泛出一丝冷笑。 老太太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竟然敢把主意打到王采薇的头上?! 说话间已经进了荣寿堂,顾满眼尖的瞧见五太太柳氏带着顾锦姐妹面色尴尬的退了出来。 “世子妃。”柳氏见了她先是一愣,随即便领着顾锦二人行礼,有些尴尬的道:“里头......” 顾满略微一点头:“我都知道了,这事情五婶你也管不了,还是先回去罢。” 柳氏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却也埋怨起了老太太越老越糊涂,竟然妄想着让一个庶子去求娶人家重臣嫡女。(。) ps:  原谅我又回来了--我已经没脸再说其他的话了..... 一百·撕破脸 柳氏不傻,自从她母亲把她狠狠训斥了一通、又威胁她若是做出了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日后便再不叫她踏进伯府的门之后,她便真的安分到了现在。 此刻听见顾满说是这事跟她没关系,她先就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要说起来,这侯府真是不错的,若是老太太能改改她那长得太偏的心便好了。她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到底是不敢太耽搁顾满,忙着让她进去。 丁香正出来,见了顾满忍不住一愣,随即便垂着头有些发颤的替她打了帘子,声音几乎低的听不见的唤了她一声:“九姑娘。” 顾满才刚进门,就险些被顾老太太扔出来的绡金枕迎头砸中。 幸亏沛琴眼疾手快,飞快的挡在了前头,这才没叫顾满出丑。 顾老太太见了她们主仆,讥诮的哟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道:“到底是升了世子妃了,这消息也如此灵通。我这头还没怎么着呢,你就赶着回来救你母亲了?” 顾满这两日着实是被种种事情压得透不过气来,如今算起来也是好几日没好好睡了,此番真是没什么精神跟老太太虚已委蛇。 见顾老太太一脸刻薄的盯着她冷笑,便直言不讳的道:“老太太言重了,用救这个词还真是叫孙女儿吃惊,莫非您也觉得我母亲受到的责难太多了,需要我来救么?” 顾老太太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多过分,说真的。虽然她也疼顾成峰,但是毕竟顾承宇也是她的亲孙子,何况顾承宇这回还救了她另一个亲孙子,在她看来,王氏知恩图报一些是应该的。不过就是求求她哥哥-----王庭然这么疼她,她回去求一求是必然会成功的。 可是没料到这个王修盈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一口回绝了,她气的狠了,才随口说出以后叫顾承宇当二房的家的话来。 谁知王修盈听见这话就发了疯了,口口声声闹着要家去。 顾老太太其实倒是不怕她走。可是奈何老定远侯千叮咛万嘱咐了叫她好好的同王氏说...... 想到这里。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对着顾满道:“好,既然同你母亲说不通,那我干脆与你说便是了。” 顾满原本以为王氏必然已经急的惊慌失措。甚至又开始跟顾老太太求饶。可是这回王氏却出乎意料的坚定。她直直的立在一边。嘴边始终挂着嘲讽的笑。 或许,顾老太太一次又一次的刁难终于使她明白,就算她能无止境的退让。也没办法让顾老太太对她心疼一分吧。 顾满在心底替自己的母亲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的点头道:“您说吧,我听着呢。” “小五这回是不是救了你弟弟?”顾老太太瞥了王氏一眼,冷笑道:“你们该不该报答报答?” “老太太不是说了吗?五哥确实救了十八,可是......”顾满盯着顾老太太的眼睛,忽然发笑:“可是,十八也不仅仅是我母亲的孩子吧?他不也是父亲的孩子吗?不也是老太太您的孙子吗?那么,五哥救了他自己的亲弟弟,就是想盼望着我们的报答吗?” 顾老太太愣住了,她并没料到顾满会把话题扯到这里。 可是顾满说的句句都是道理,若真的要说起报恩两字,那顾老太太跟顾老太爷也都该报恩才对...... 还没等顾老太太反应过来,顾满便又接着道:“退一万步来说,便是要报恩,也不必扯上我外祖家吧?采薇表姐父母俱在,哪里有我母亲作主她婚事的道理?” “九姐!”顾满话音才落,丁香便又打帘子将顾烟迎了进来。 顾烟面上仍旧带着笑,不急不忙的同顾老太太跟王氏见了礼,这才转头去看着顾满,道:“九姐又何必句句话都跟老太太对着来?我知道九姐跟外祖舅舅亲近,可难道五哥便不是你的亲人了么?采薇表姐已经十七了仍旧没有订亲,都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太太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都是亲戚,亲上加亲不是更好么?” 这回没等顾满反对,王氏已经先出言喝住了顾烟:“不必再说了,采薇的婚事自有我父亲跟我兄长定夺!” 顾老太太闻言立即皱了眉,耐心已经到了极点,将拐棍往地上一跺,冷笑道:“那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王氏惨然一笑,带着无尽的委屈与不甘,有生以来第一次朝着顾老太太质问道:“我能怎样?!老太太,我嫁到顾家这么多年,自问已经做到了问心无愧。我何曾想怎么样过?!您一次一次的打我的脸,打我娘家的脸,我可曾抱怨半句?您污蔑我放火、叫我哥哥帮妹夫的忙,我是不是全都做了?!” 王氏每说一句,顾老太太的脸色便阴沉一分,到最后已经是克制不住的暴怒起来:“谁与你提这些有的没的?!” 顾满抿唇往王氏身边靠过去,轻轻的握住她的手。 王氏擦一擦脸上的泪,斩钉截铁的道:“老太太,横竖我这个媳妇做的失败,这么多年从未得您青眼,不如我就自请去了,您日后也不必看着我碍眼了。” 王氏的话说的又急又快,几乎是没叫人有考虑的时间,她便又扔下一句:“请您赐我一张和离书,从此我就与顾家两不相欠了!” 没想到软柿子也有不软的时候,顾烟饶有深意的瞧了王氏一眼,心中到底有些止不住的开心,不管怎么说,顾满跟王氏不好过了,她便觉得开心。 顾老太太惊怒交加之下险些呕出一口血来,指着王氏大骂:“你敢?!这么不顾脸面的话你也说的出来,你日后还要脸不要?!你的儿女们还要脸不要?!你又叫她们如何立足?你等着罢......” 顾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有他们恨你的时候!” “为什么要恨母亲?” 帘子再一次被掀起来,顾昭带着顾成峰缓缓步进门来,朝着众人看了一眼,重复了一遍才刚说过的话:“我们为什么要恨我们的母亲?”(。) ps:  清明回家扫墓啦,家里的wifi到期了所以停了两天。 一百零一·和离 顾老太太被顾昭问的目瞪口呆------王氏敢提出这个大逆不道的要求来,难道还不够丢人现眼?现如今顾昭跟顾满都已经是世子妃了,日后也都是要当王妃的,若是她们的母亲是个主动要求和离的妇人,她们的名声能好听?就凭这个,顾昭跟顾满日后都得缩着尾巴做人,都得忍受别人对她们的指指点点。更甚的,日后甚至都可能没脸跟其他的王妃们站到一起去,难道这些还不够叫她们恨上王氏这个自私的女人?! 屋子里一时静下来,顾烟环顾了一圈忽然扑哧一笑:“老太太无非是为了三姐跟九姐还有十八弟着想,生怕到时候因为有个自请和离的母亲叫你们难堪......依我说,母亲竟也不必再提这件事了,免得到时候令姐姐们难做......” “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爱说话。”顾昭偏头瞧她一眼,紧跟着就用了严厉的语气喝问道:“在娘家你是妹妹,在夫家你也是弟妹,凭身份,我是世子妃你只是个郡王妃,我倒是不知道,谁教的你的规矩,叫你在我说话的时候可以插嘴?!” 顾烟吃惯了顾满的排喧,但是被三姐顾昭这么劈头盖脸不留情面的呵斥还是第一次,不由得愣在当场,饶是她再巧的嘴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顾昭却不再去管她,抬头看着顾老太太,一字一句的道:“老太太,我母亲说的有道理。与其留在这里与您相看两厌,惹得您****生气,还不如好聚好散罢。瞧在她为顾家操劳了十几年,生下了我跟九妹十八弟的份上,请老太太成全了她这一次。” 二房之内,也就是顾昭跟顾成峰带到了顾老太太的缘分,从小过的还算顺风顺水。她做梦也没料到,有一日这个孙女也会站在王氏那边来指责她。 屋里的气氛一时安静得有些吓人。 顾老太太低垂着头半响,木然问一直不开腔的顾成峰:“小十八,你怎么说?!” 顾成峰比顾昭更受宠。顾老太太诚然对顾满与王氏很刻薄。但是对顾成峰却真的是一直掏心掏肺的。 她怀着满心的期望,自己这个孙子可以听自己的话,站在自己这一边。 奈何顾成峰并不是不分是非的小孩子,他本质上已经历经了一世沧桑。自然知道什么最可贵。也自然知道自己该保护的是什么。 他正了正衣裳。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王氏,再重新冲着顾老太太一撩衣袍便跪了下去,斩钉截铁的道:“祖母。母亲实在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四个字。求您成全她吧!” 顾老太太实在没料到顾成峰竟也这么说,她颤抖着指着顾成峰,忽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起来:“你是不是,是不是也觉得你祖母刻薄了你母亲?!还是说,你觉得你五哥求娶你表姐,是委屈了你那表姐?!” 顾满是不能指望的,她巴不得盼着自己早死呢,她都知道。可是顾昭跟顾成峰怎么也如此呢?她们也都是自己从小疼着长大的啊......顾老太太满心委屈,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 顾成峰眼睛定在地上,缓了缓才仰头去看顾老太太,话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厌烦:“老太太,不管谁是谁非,事情闹成了这样,您跟太太日后都不好见面了。趁着这十几年的情分还未完全消磨干净,也趁着母亲对咱们侯府还留着几分情义,这事情便到此为止罢。” “放屁!” 这话一说出来,顾老太太眼圈立即就红了,她瞪了一眼旁边的王氏,冷冷的道:“什么叫做她还对咱们侯府存着几分情意?她但凡还对咱们存有一丝一毫的情义,就不会说这样诛心的话来气我!就不会在丈夫才死了三四年便想着要和离!” 王氏涨红了脸,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对这定远侯府死了心。 “我还是那句话,嫁过来这么久,我自问已经做到了问心无愧!”王氏拔高了声音喊了这么一句,随即声音又低沉了下来:“既然您看我这般不顺眼,就求您放我一条生路。自此之后,我总不会再踏进顾家的门......” 顾老太太浑浊的双眼里迸出摄人的光:“放你?你别的本事没有,这带出来的儿女倒是个顶个的孝顺。只可惜她们再孝顺,毕竟还是小孩子。你却不比她们了,脑子里也要想些事。你走了,要往哪儿去?王家世代书香,容得了你这等玷辱门楣的妇人?!再不踏这顾家的门?那你儿女们你也不要了?” 顾老太太一字一句通通都说在了王氏的心坎上,将她好容易才积攒起来的自信瞬间轰得一丝不剩。 顾满心中着急,与顾昭对视了一眼便要开口,却忽然听见门口的丁香吃惊的惊呼了一声。 顾老太太正是气头上,闻言便大吼道:“你叫什么?!我且还没死呢!” 丁香立即就掀帘子进来请罪:“老太太恕罪,才刚老太爷派了人来,说是......说是舅老爷来了.....” 王庭然? 顾老太太冷笑了一声,问道:“可知是来做什么的?” 丁香左右环视了一圈,心里哀叹自己今日当值真是倒霉,却又不敢不说,只好硬着头皮断断续续的回道:“听说......听说舅老爷是请咱们老太爷开宗祠......” 顾老太太眼皮猛地一跳,逼问道:“开宗祠做什么?!”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根本连问也不用问了的。 这世上确实多的是那********抓着好名声死不松手的、亲自将姊妹推入火坑博个贞节牌坊的,却也多得是王庭然这种,将手足情看的重中之重的兄长。 丁香以头叩地,瑟缩着不敢回话。 顾老太太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怨毒的盯了王氏一眼,心中却已经是灰了。 王庭然当年能为了刘氏的事情便打上门来,差点将顾博齐打死,现如今就能当王氏的靠山,将她迎回王家。 王氏一愣,回过神来眼泪却掉的更厉害了。(。) 一百零二 把柄 老定远侯到底没能拗得过王庭然-----虽然老定远侯当年也曾横刀立马,戍守边疆几十年,可到底是老了、更加架不住后宅起火-----顾老太太昏庸不顶事,几个儿媳没几个好的,二儿媳倒是好,可惜不被顾老太太看重,性子终究又太软了一些。 更甚的是,顾老太太还不会教养孩子,生生的把几个儿子都养废了。虽然老大老三看上去不错,可是很难有大的长进了...... 可是王家不同,王家有个内阁首相王伯雍,又有个边疆大将王伯谨镇着,可以说如今已经是烈火烹油之境。 王庭然专门上的门来,推心置腹的聊了半日,一口咬死了要将王氏带走,他想不应,却实在是不得不应。 王氏嫁过来这么多年,确实是吃了不少苦头,也被顾老太太磋磨了好多年,现如今顾博齐又死了......人家留是人家的情意,要是不留,那还真的不能怨人家。 最最要紧的,是王庭然带来了皇帝的旨意。 圣旨恩准和离啊!谁敢拒绝?! 王伯雍当官当到这份上,估计也就任性了这么一回,拼着老脸去求了皇帝要来了这道旨意。 老定远侯瞧瞧自己的手掌,许久默默不语。 他明知道顾老太太心长偏了,明知道她确实做下了许多伤人心之事,却仍旧不忍多加责怪,甚至在这个时候还默许她逼着王氏题顾承宇去求娶王采薇.... 都是他自己误了定远侯府。实在怪不得旁人。 他回了荣寿堂的时候,顾老太太正坐在炕上抹泪,整个人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你哭什么?”他疲累至极,揉了揉眉心,到底没有对顾老太太口出恶言。世家勋贵,最重的就是家风跟名声,就如同先头的淮安侯府,还不就是后院乱成了一团,才祸起萧墙。到如今支撑不下去的地步的? 顾老太太真心觉得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起了王氏的不是:“我倒是想过好好待她,可是她生的那女儿......” 顾老太爷不耐烦听了:“好了!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谁是谁非咱们大家都清楚。外面的人怕也清楚的很,你收敛些罢。总算她为老二留下了个好苗子。” 顾家怕是还有得救。 顾老太太不服气。瞪了一眼顾老太爷:“你说的轻巧。她生的孩子。能跟咱们亲?当时可是十八口口声声要我放过他母亲去,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顾老太爷的耐心真的已经用尽了,他强自抑制住摔东西打人的冲动。暴怒的道:“住嘴!从我回来那一日,我便跟你讲清楚了利害关系,就是怕你一味的偏听偏信下去,你从年轻的时候起就糊涂,痴长了这么多岁数了还糊涂。你以为王氏为何能走,是因为她几句话吗?!是因为,今日准许王氏和离的,乃是当今圣上!” 顾老太太吃了一惊,惊疑不定的瞧着顾老太爷,却当真不敢再开口答话了。 “王庭然已经将王氏接回去了,她的那些嫁妆,之前给三丫头九丫头用去了一大半,她其实也并没带多少陪嫁来,通通还了她罢。” 看顾老太太似乎还想说话,他摆了摆手:“别再折腾了,之前连我也想差了,居然会默许你去替小五求王家的闺女。唉!经过这一事我方才看出来,圣上怕是真的待王家不同的。” “那......那十八呢?”顾老太太到底是不甘心,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心:“他可是咱们的亲孙子,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王氏把他带走不成?!” 这自然不可能!顾成峰年纪小小便师从大儒,写的一手好文章,日后顾家的担子说不得就要放在他身上。 “他当然是咱们顾家的子孙!”顾老太爷毫不犹豫的道:“我已经与庭然明说了,没理由叫他随着王氏去王家。只是,日后府里的大小事务你还是交给老三媳妇吧。你也老了,多享几年清福吧。” 顾老太太嘴巴开开阖阖数次,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她跟老侯爷这么多年的夫妻,深知他的脾气。 他真的是已经忍到了极点了。 荣寿堂一时愁云密布,连带着整个定远侯府都似乎沾染上了几分萧索,府里的上下人等都缩着尾巴做人,生怕哪一日就惹上了事。 唯有一个顾承宇,仍旧老神在在。 他是不怕的,当时他的处境已经那么不堪了尚且还不怕,何况是如今?对着俨然有些试了分寸的妹妹,他笑的胸有成竹:“傻妹子,你怕什么?!当初去海城的时候,你还说是一辈子不能回来了,可是你现在不是仍旧好好的站在这里吗?仍旧当着你的郡王妃,连顾满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把你怎么样。” 顾烟蹙着眉头凝视了一会儿顾承宇,仍旧有些担忧:“话是这么说,可是哥哥,你到底用的什么办法,叫太子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顾承宇却并没兜揽她这话,垂目想了一会儿,微笑道:“总之你放心,我是不会叫你吃苦的。” 他这边信心满满,却并没料到已经有人打上了他的主意。 顾成峰跟谢景行坐在食神居里,二人面色都冷肃无比。一旁的陈嘉言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但是到底还是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锦衣早就已经觉得奇怪,她父王的性子她再是清楚不过,好容易熬到了现如今这个位子上,缩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做这些呼朋引当,惹圣上疑心的事?却原来中间还有这层原因在。” 谢景行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忍住:“可是这也太过大胆!论起来其他的还可恕,他现如今被一个锦衣卫同知拿住了把柄才要命!” 顾成峰嘴边也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来,他早就说嘛,周王若是有这般胆色,也不会数十年如一日过的苦哈哈了,却原来是被顾承宇那家伙捏住了软肋。(。) 大结局·余波 谢景行回家的时候神色轻松,哪里还有之前在食神居的时候的肃杀之气。 瞧着他心情似乎很好,府里的下人们也就都喜气洋洋的。这些天来府里因为回来了郡王跟郡王妃,气氛一直有些微妙尴尬的。 才进了紫薇园,就见执画跟抱玉恭敬的迎了出来,谢庭心情极好,忽然转头去问执画:“邹大娘可安排妥当了?你们一家人现如今都接进来了吧?” 执画忙点头:“都接进来了,多谢世子跟世子妃恩典。” 谢庭不以为然:“什么恩典不恩典的,你既是世子妃的丫头,有什么事只管说便是了。不管是我或者是你们姑娘,能做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对着一个丫头说这样的话其实太没必要,外人看来还失了身份。可是执画却知道这是谢庭与顾满看重自己,不由得眼圈微红的道谢。 顾满正靠在书房内看书,谢庭悄悄朝沛琴跟沛音摇摇头,示意不叫通报,轻手轻脚的走近前去,道:“看什么呢?” 顾满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不由得嗔怪道:“怎么进来也不吱个声,吓我一跳。”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嘛?”谢庭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怎么也会害怕?”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顾满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满:“怎么又去喝酒?说好了少喝的。” 跟谢庭相处得越久,顾满的脾气就忍不住越大。 实在是谢庭对她太好了。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她心里虽然甜蜜,却时不时的忍不住闹些小脾气。大概是谢庭太好,她以往的那些小心翼翼跟心机完全不必使,脾气就越发的大起来。 “这个你都能闻出来?”谢庭惊讶:“我不过就喝了两杯。” 顾满哼了一声:“两杯也是酒,当然能闻出来。你怎么好端端的跑去喝酒了?” “嘉言回来了,我与他好容易才聚在一起,心里高兴,就多喝了两杯。”谢庭说着,自然的题顾满整了整有些乱了的衣裳。 陈嘉言? 顾满想了想。道:“他回来了?” “回来了。”谢庭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道:“他与锦衣两个人将谢远安逼问了一番,谢远安终于扛不住,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 顾满的神色也就认真起来,她知道这个消息肯定是与食神居的那场大火跟顾承宇有关。 “周王以前其实也与魏家有些关系。”谢庭若有所思:“他胆子小。不敢实际有什么动作。却抱怨过好多次皇爷爷对他太苛刻。言语间露出许多不满来。这些信都落到了锦衣卫同知顾承宇手里。” 皇帝在这一项上确实看的比较重。周王向来不得宠。现在好不容易当了太子,想必已经是战战兢兢,怎么敢让皇帝知道他曾经与魏家抱怨过皇帝苛刻的事。 泽洋说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顾满没料到事情是这样的,一时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太子他真是......”顾满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抱怨道:“耳根子真是太软了。” 周王几个兄长都因为皇位而被皇帝整死了,有的还整的半死不活的,他自己胆子本来就小,现在被推上了太子的位子,皇帝偏偏又还没有退位打算的情况下,当然就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做人。 顾承宇一把那些信放在他面前,他首先就害怕得几乎要站立不住了,当然是对他言听计从。 谢庭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是不是怕日后太子有一日登位,会因为咱们也知道这件事情而对咱们斩尽杀绝?” 是这样的,但凡那些忍了太久的人,心理总会有些奇怪点的癖好,而当他们一旦掌握大权,就会发现权利的好处...... “别怕。”谢庭见她低垂着头不说话,安慰道:“这件事情是陈嘉言告诉我们的,我们就当不知道。既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那太子自然就没理由会记恨上咱们。” “可是,若是我们全当不知道。”顾满看了一眼窗外,回头问道:“那他们怎么办?” 她嘴里的她们,指的当然是顾承宇兄妹。 “别担心。”谢庭揉揉她的头轻笑出声:“我们是不知道,可是太孙知道呀。” 谢远安? 当时邀顾成峰去食神居的正是谢远安,可是他后来却没去......顾满大概能猜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顿了顿,还是没出声。 现在朝中局势看似安稳实则风起云涌,她不想再冒险闹出什么不好收拾的事情来。横竖到最后纵然是太子如愿登位,她身后还站着王家,她什么也不用怕。 只要,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 “你的意思是,叫谢远安去解决了顾承宇吗?”顾满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可是若是顾承宇手里还有其他的什么把柄,等着用来威胁太子呢?” “我已经问的很清楚了,谢远安也知道事情严重,不敢再瞒着,把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顾承宇手里也就是那几封信有些棘手,其他却并没什么。”谢庭蹙眉道:“可是顾承宇此刻在定远侯府里养伤......” 这个却真的不是什么问题,顾满听到这里便真的放了心。 她挥挥手将执画叫进来,吩咐道:“你去请田伯到定远侯府去一趟。见到十八爷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把这一切都同太爷说清楚。” 这话交代的没头没尾的,但是执画却一点犹豫也没有,立即转身就去了。 谢庭会心一笑。 老定远侯一直都是个极聪明的人,现在王家带着圣旨去准许王修盈和离的事情估计已经叫他惴惴不安了,若是再知道顾承宇重新当会锦衣卫同知的原因...... 他知道该怎么取舍的,他可不是那个一味只偏心眼的顾老太太。 晚间的时候田伯老报,说是顾成峰回话说知道了,会如实跟顾老太爷说明一切。 顾满放下了心头的石头,这几天又被这么多事压在心头不得好好休息,就准备去沐浴休息了。谁知她人才离开椅子,就一阵头晕目眩晕倒了在床前。 谢庭刚好因为陈嘉言的请柬出去吃晚宴了,顾烟那边就派人过来瞧。执画几个哪敢让她们进门,一一打发走了,焦急的叫人拿了帖子去请了大夫,另一边又叫田伯亲自去请谢庭回来。 谢庭听了消息半刻也没耽误的赶了回来,正巧遇上陈太医从顾满屋子里出来,他忙上前问询,急的出了一脑门的汗。 陈太医却笑意盈盈,拱着手直跟他道恭喜。 他一时有些懵了,眉头一皱就要发难:“你跟我恭喜......”他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已经先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紧跟着就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太医。 陈太医见他这一脸懵了的样子,乐不可支的弯腰道喜:“恭喜世子贺喜世子,您要当父亲啦!” 一时间徐嬷嬷崔嬷嬷也从里面房里出来,二人俱都喜气洋洋,高高兴兴的给谢庭请安。 谢庭心中的欣喜简直遮掩不住,忍不住哈哈大笑。 上一世他被亲父害死,只活了十几岁。 这一世重新来,大部分时间也过的艰难无比,可是万万没想到,如今他不仅娶了心爱的女孩子,还很快就要充当另一个角色...... 父亲啊......他吩咐田伯好生送陈太医出去,自己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间。 顾满还没醒,眼圈有些黑,是因为这阵子都没休息好。他心疼的替她将杯子掖好,只觉得喜悦溢满全身。 他与顾满都不曾有一个好父亲,可是她们的孩子会有。他会用尽一切来保护他们的孩子...... 顾满有孕的消息第二日就传到了宫里,皇后娘娘开心得一下子仿佛年轻了十岁,念了声阿弥陀佛就掉下泪来。一叠声的叫人传赏赐。 皇帝也显见得很开心,叫内侍监捧了许多药材布帛跟赏赐送去赵王府。 王氏第二日也得了消息,开心之余更是亲手为外孙绣起贴身衣物来。她自从回了王家,在父兄的疼宠之下日益开朗,终于不再是从前在侯府那样小心翼翼的样子了。 王伯雍虽不好亲自过赵王府去看外孙女,到底是叫儿子媳妇跟女儿去走了一趟。 顾满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怀孕,一时之间什么顾承宇顾烟也顾不上了,按照太医的话放宽心情保养身体。 还是执画跟抱玉偷偷告诉她,这几日顾烟跟谢远就又要去海城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找的借口是养病,皇后偶然想起来了她们,问了皇帝几句。皇帝便打发他们继续去海城侍疾了。 至于顾承宇,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好的差不多的伤忽然加重了,这几天甚至还严重到发起了高烧,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原先顾满还想着不能让顾烟跟谢远这么简单就离开了京城,可是等有了孩子,她就忽然又把这心思都抛开了。 横竖这一辈子她一直都占着优势,她们实际上也并不能真的害到她。 “算了。”她看着眼前正给她吹汤的谢庭,忽然道:“叫她们走吧。” 谢庭小心的将汤送到她嘴里,道:“都听你的。”(。) 开新书了! 开新书啦开新书啦! 新书《名门闺战》 简介:不要脸面不顾廉耻贴了英国公一辈子的宋楚宜死了。+宝书网,www.XBaoShu.com 她死的那一日英国公正好请了戏班子来给她的亲妹妹贺寿。 伶仃一人的宋楚宜觉得再无眷恋。 谁知睁眼却重新回到未婚前。 问她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追逐所谓的真爱? 她心平气和:不是我的我不要。上一世的事大家都有错就算了。这一世好好过吧。 谁知某个也重活一世的人偏偏如同臭皮膏药搅得她不得安生。 xxxxx!宋楚宜再也克制不住,妈蛋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我不玩的你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宋! 其实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作者,上一本书拖拖拉拉竟然两年多了才完结。但是在写的时候我都是认真的,笔力不及的地方我自己写着写着就会不自觉的焦躁....然后就偏离了原本的大纲,写的有些不伦不类,文里bug也多。 但是我相信笨鸟先飞,我也请各位亲爱的读者们能给我一个机会再信我一次,我这回真的真的是带着诚意回来的。该做的准备工作通通都做好了。 新书要靠养,请大家喜欢名门闺战这本书的话加入书架,然后还要请各位手里有推荐票的帮帮忙,多谢多谢。 我一定会努力存文更新的!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xbaoshu.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