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屠》一碗青砂 严正声明:本书为宝书网(www.xbaoshu.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 本文修行体系详述。必看 修行体系分为:武修、魂修主流两大类,另有旁门左道妖修、巫道……(后面涉及到之后补充)。 武修代表:道家丹鼎派、道家符箓派、儒家理学、传统武修、佛家显宗 神修代表:道家阳神派、道家符箓派、儒家心学、佛家禅宗、旁门鬼修 大乾立国之初,儒家理学兴盛,心学没落。而后皇权兴盛,神权受到冲击遁出世外,神修被斥为旁门左道,为世人所不容,神修一脉近乎覆灭,皇权教化之下只有武修名正言顺。 武修境界: 炼体境界:炼肉、炼筋、炼骨、内壮、易髓 化气境界:刚劲、刚柔兼济、凝出武道拳意沟通天地灵气。 御气境界:(悬念待补) 真罡境界:(悬念待补) 履霜境界:(三次小劫难) 金丹境界:(悬念待补,剧透:九窍金丹最高形态) 玉液境界:(悬念待补) 化形境界:(悬念待补,剧透一点,可变化形态了,所以称作化形。) 通幽境界:(打通体内穴窍,纳地脉入体。) 末劫境界:(九次大天劫) 不灭境界:(这个很好理解了) —————————————————— 魂修境界: 入定境界:入境、见性、破境 通神境界:伤神、触境、生情(沟通天地灵气) 御气境界:(悬念待补) 凝煞境界:(悬念待补) 履霜境界:(三次小劫难) 神念境界:(悬念待补) 法相境界:(悬念待补) 元神境界:(悬念待补) 通玄境界:(武修吞噬地脉、神修吞噬天脉) 雷劫境界:(同上) 万法境界:(该成佛的成佛,该成仙的成仙了。) —————————————————————————— 丹药层次之分:天地玄黄四阶,每一阶分下中上三品。 武者兵器之分:玄兵、神兵、灵兵(有意识了,不是灵智)、上古杀器、太古圣器、天地神物。 道家法宝之分:法器、法宝、灵宝(诞生出意识,不是灵智,可以当作一种精神。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跟武器交流的场景。)、远古灵宝、仙器、天地神物。 暂时整理这么多吧。本书涉及了几乎中国传统佛道儒流派里的玄学成分,当然有夸大的成分,比如:儒家心斋、坐忘、内丹外丹,易学,还有兵法……当初创立体系之前,基本上能把书店所有能买到的玄学书籍都搬回家了,还包括网上资料。 用心良苦啊,请诸位读者一一品尝。 有意见直言不讳就行,写书评区,每条必看。 如果觉得看的过瘾,就收藏一下,投点推荐,给我点动力。 谢谢。码字去了……一天十小时最少,苦逼啊。 第一章 蝼蚁 大乾未平十七年,天下群雄并起,战火荼蘼,饿殍盈野,这是一个不宜生存、只能紧握着刀在绝望中挣扎的年代。 二月二,惊蛰时节,南方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北方却依旧有些寒冷。 朔方是雍州境内的一座大城,北面受阴山余萌,自古以来这开春便比其他地方来的迟一些,久雪初晴,长街上的积雪依稀有些开化的迹象,偶尔有身穿铁甲手持陌刀的边关守军策骑而过,将这雪地践踏的一片泥泞,毫无半点美感可言。街边总有一些穿着土布棉衣,目光呆滞,畏畏缩缩的流民。同这座城池一样,被动荡的风雪销蚀了所有的颜色,只剩下年岁沧桑过后的本质,仓惶而冷漠。 通幽候府坐落于城南卧牛胡同深处,朱门紧阖,铜环无声,比这座冷漠的城池更显得不近人情。 这府邸已经颇有历史,修建于前朝大汉哀宗五年,为当时雍州三任太守的官邸。汉室被灭之后,便被乾元宗赐予了时任西北兵马大元帅的杨战,也就是后来大乾三大异姓王之一的平幽王杨安,后来杨安加封太尉,子嗣后人都迁去了洛城,这处宅院就一直这么空置了两百多年,不少地方都因年岁而坍,空旷而单调的后花园里随处可见一层层干枯的苇草,有一种遭人遗忘的落拓与荒凉。 大乾未平元年,第七代平幽王杨盘奉诏征讨委羽山大有空明之天,兵败身死。 大乾未平二年,平幽王子嗣征讨大方广寺失利,遭群臣攻诋,重蹈仲孙、司徒两氏之覆辙,子嗣后人不可再世袭王爵,封通幽候兼雍州刺史,奉天子之诏监察地方军政,虽说还有一定权势,但大乾王朝再无异姓王已经沦为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显赫了两百多年的杨氏宗族在这王朝的疆域杀了一个大圈之后,终于又回到了挣扎崛起的故土。 这个清晨阳光熹微,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杨玄的书案便在窗边,阳光能投射进来,窗户上蒙着一层发黄的竹纸,透光效果并不好,将这阳光撕扯的有几分斑驳,房间里也因此有些昏暗,却和这简陋相得益彰了。 书桌上摆着一份手抄誊写的《养性延命录》,字字清秀,行文之间还有小楷注解,显得颇为用心。 按照寻常道理来讲,《养性延命录》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都是由书局里刻版印刷的,毕竟其间只包含一些养生延寿的粗浅功夫,并不是太过珍贵。杨玄不知道父亲给他留下这么一本经卷用意如何,也许没有别的意义,仅仅是一份留念罢了。他对父亲认知极为有限,近乎生涩和苍白,只知道他和通幽候杨胤是不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关系淡薄。未平二年,死于大方广寺。 他的一生无功无过,抛开那些颇有积怨的闲言碎语,用平庸二字来说恰到好处。 父亲死后没多久,杨家也衰败了,在北迁的过程中,母亲积郁成疾,没能熬过未平二年那个冷的出奇的寒冬。 直到她死去,那时她仅仅二十三岁,在他心中的形象便总是那麽美好。 临终前,她对他说:“不要死,要好好活。” 从此之后,杨玄的人生便再无人问津,偌大一个世界没人在乎他的死活,如同这家族阴影下的一只蝼蚁,冷暖自知。 他的幼年便在这浑浑噩噩中逐渐接近尾声,一晃眼便是不经意的十八年。 辰时的钟点敲过了,杨玄合上经卷出了侯府,他如今在杨家是执役弟子的身份,有着一份朝乏善可陈的差事,帮着打理家族在朔方城中的一家生药铺,此间药铺位于城区西北角,被陌刀营的校场和军械库夹在当中,平时也很少有人劳心费力的跑这里来问诊抓药。 他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每日收来的药材处理归类,然后炼制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供给宗族子弟使用。 前些日子收来的药材已经熬制成丹,这几日正值闲暇时节,倒也无其他紧要之事需他去做,到了药铺,将柜台上昨夜散落的药材略微整理了一下,又看了一下墙角的炉火,一夜未曾去管,如今只剩下几丝火苗,他赶紧加了几块木炭在里面,火势复燃,屋内也多了几分暖意,石灶上架着一盏丹炉,揭开炉盖,一股醇厚浓郁的中药味顿时弥漫开来,夹杂着硫磺独有的刺鼻。 丹炉底部积着厚厚一层黑如泥膏的药散,却是以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石药炼制而成的五石散。 这炉药散已经熬制了好几个昼夜,如今火候正到妙处,杨玄取药服下一剂,又饮了几口热酒,温热的酒液如同一股流动的火焰充斥脏腑,未过片刻,便生得一头大汗,再让冷风一吹,顿时神气清明,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杨玄服用这五石散以有数月,已深知此时利害,自然不会沉迷于感官乐趣之中,脱去棉衣,仅留一件单薄的青衫,顶着有些割脸的寒风,大步迈入后院之中开始练拳。 这药铺后院颇为开敞,一墙之隔就是陌刀营校场,也极方便杨玄偷师学艺,几年下来将陌刀营里最实用的几招刀法尽数学会,可惜无刀可用,只能将这刀法演化成了一套掌法,并无太多令人惊艳的地方,但足够实用,都是除去繁芜的杀人招数。 杨玄资质不差,而且从小在逆境中成长,毅力耐性都超出同辈,经数年如一的水磨工夫,已经步入炼体第四层的内壮的境界。 但越靠近那道门槛后面的路便愈发艰难,半年多来一直止步不前,归根结底还是不得法,养性延命录这种粗浅功法在紧要关头往往都会暴露出苍白无力的本质,便是内壮这层境界也是结合外家硬功和五石散,才硬生生的迈了半只脚进去,底子极不牢固。 半只脚内壮的境界,在杨家诸多后辈子弟里已算是脱离了平庸的范畴,但迈不过那道门槛,始终还是蝼蚁,并无差别。 但现实往往就是那么漠然无情,没有一套完整的武学体系他根本无力再进一步,他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甘心,与野心无关,他只是不想外人再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他把所有的希望与努力都寄托在了武修一途上,耗费了整整十八年,又岂能轻易认命? 命不如人若再没有几分不疯魔不成活的执念,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底气去争。 砰砰砰!正在杨玄苦心练拳之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他刚走至中堂,药铺的大门便被人一脚踢开了。 迎面闯进来一个身穿团花锦绣袍的少年,与杨玄年纪相仿,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张扬,毫无半点规矩。 这人名叫杨默,往上追朔三代也算与杨玄同根同源,他这一支虽说比不得嫡传,但在宗族之中权势也算炙手可热,从小到大一直承载在父辈的期望与宠爱,因此也有了世家子弟骄傲狂妄的通病。杨玄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感,但也说不上厌恶,两人除开一些利益上的往来,生活中并无太多交际,犯不着为此而愤世嫉俗。因此杨默平日里这有些犯二的举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过去了。 “这么半天不开门,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呢!”杨默言语阴戾刻薄。 “七哥,大清早我这还没开门呢,找我何事?”杨玄笑吟吟的迎了上去,虽然心中不喜,脸上笑容却是格外的灿烂,像个不愠不怒的老好人一般,他从小便习惯了在夹缝中生存,若是没点貌合神离阳奉阴违的手段,估计早让人用下作手段玩死了。 杨默用脚带上门,小心谨慎的看了眼四周再无外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把你库藏的和合养气丹拿上几粒给我。还是老规矩,除开成本,我再给你两成回扣,不要入账。” “和合养气丹?”杨玄愣了一下,瞥了瞥他苍白的脸色,加上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那股脂粉味,心中已然明了,不由得苦笑道:“七哥,以前补气丸之类的东西我还能做得了主,黄字下品的丹药可以外销,账上圆的过去便无妨,这两可不是一码事啊。” “黄字中品你就做不了主了?莫要给我找这些没用的借口。”杨默有些不耐烦。 “这个真不行,和合养气丹一月才成丹二三十粒,每一粒流向哪里都有迹可循,族里管事追究下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杨玄脸上笑容虽然是和蔼可亲,但是拒绝起来却是丝毫不讲情面,无奈的神色中隐隐藏着一丝不以为然。 “让你取你便去取,哪里这么多罗哩罗嗦的废话!”杨默颇不耐烦,言辞愈加不客气,从怀里摸出了两片金叶子扔在桌上,一副财大气粗不可一世的模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鬼心思,不过没关系,本公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三倍的价钱!” 杨玄摇头笑了笑,将那两片金叶子推了回去:“钱虽是好东西,但有些时候并不是万能的。” 有钱不赚只能说明这钱过于烫手,他这一番话也没有半点吹嘘夸大的成分,可杨默却是不依不饶,脸色阴沉似滴得出水来:“管不了你这么多烂事,就问你一句话,这东西我急需的用,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杨玄双手一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就算我现在把东西给你了,七哥你能放心?我自问可不是什么守口如瓶的主,上面的管事真要追查下来,估计走不过几趟场面我就能把你招出来了,到时候你连累一起受罪可别怪小弟不够仗义。” 这种以退为进的应对绝对算不是是委婉的拒绝,甚至有种挑衅的感觉,杨默听闻此言眉头顿时紧皱,死死盯着杨玄,冷的渗人。 第二章 地藏经 “你太不识相,那也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杨默语气阴狠,手腕上青筋隐现。 若先前的放恣只是骄傲的性格使然,那这会他真是恼羞成怒了,各种凶戾的念头在他眼中闪烁,毫不收敛。 杨玄讪讪一笑,眼眸深处尽是不以为然,根本没把这威胁当回事,大咧咧的说道:“七哥若真想拿小弟撒撒气,我指定拼了这老脸奉陪,绝对不带还手的,您也别留手,往狠里揍,有种就把我打的三魂离体七魄升天不省人事!” 杨默乐了,他活了二十多年,什么样的人的没见过,却还没见过这种欠打的货色,不过他也真糊涂了,不知道杨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一唬他还真没敢动手,双手合扣不动声色,似乎是想看看狗急跳墙到底能跳出个什么花样来。 杨玄呵呵一笑,接着先前的话继续说道:“强夺公产,啧啧,杨家几百年恐怕都没出过这么一个浑人吧?” 这话说的毫不含蓄,杨默自然能够理解,他刚真要敢动手打人,杨玄这阴险小人真还敢把这屎盆子往他脑袋上扣。他父亲虽说在宗族之中颇有权势,但是并不意味着什么烂摊子都可以帮他收拾,真捅出这么一篓子,绝对能把人恶心的够呛。 连连被拂了脸面,此时他心中怒意极盛,可投鼠忌器还就发作不得,丢下一些狠话便摔门而去了。 “跳梁小丑。”杨玄瞥了瞥那张扬的背影,轻声说道,神色漠然,他内心深处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骄傲。 这种骄傲并不等同于狂妄无知,他对杨默这种一无是处的纨绔不屑一顾不假,但从头到尾心里都始终存着一丝谨慎,杨默先前撂下的狠话会不会付诸行动无从得知,毕竟这种人一旦恼羞成怒起来会做事很有可能不计后果,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我若是能进入化气境,便可以在杨家自立门户了,哪还用跟杨默这种人虚与委蛇。”杨玄暗自想着,对实力有种急切的渴求。 化气,便是气血极变衍化先天精气的境界,不入此门不足为道,门槛里外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这间药铺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倒酉时也就关门了。杨玄熬了两炉药汤用来沐浴解乏,之后便直接回府上去了。 杨玄住处位于侯府后边的老宅,近年来修缮的较少,一年到头十分清静。哪知今日却是有些吵闹,那回廊里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下人,也不知到在那看什么热闹,杨玄费尽周折才寻了条缝挤过去,正在纳闷之际,竟然瞧见自家住处火光攒动,乌烟瘴气。 “自家的住处怎么着火了?”杨玄脸色微变,也顾不得多想,推开人群抢了进去。 整间厢房好像才起火不久,所幸地方简陋,也没什么易燃的家具,火势并未蔓延开来。烧了自家几床褥子和衣裳到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要是将这张家的老宅一同燃了,他今日便算是倒了大霉。 那些下人挤在前院,眉欢眼笑,颇有兴致的评头论足说着这场好戏,十足的看客。 杨玄也懒得与之计较,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大家族的冷漠,这些趋炎附势的奴才们不趁机添柴助长火势他便是感恩戴德了。他快步走到井边找了两个大木桶开始提水灭火,常年习武也有一身蛮力,效率颇高,一盏茶的功夫,火势就渐渐小了下来。 未等浓烟散尽,他便捂住口鼻冲了进去,屋内早已经烧的一片狼藉,床上的褥子焦糊一片,沾了水不停的冒着浓烟,细细一嗅还能闻见豆油燃烧过后的味道,不难看出故意纵火的痕迹。杨玄心中清如明镜,自然知道其间缘由,嘴角泛起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自言自语的骂道:“杨默啊杨默,我不想与你为难,你却给我找这些不必要的麻烦,确实有点贱啊。” 这番话虽然说的极为淡定,可他此时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杨默如果现在搁他跟前,他指不定就要动粗了。 永远不要让愤怒蒙蔽了你的双眼,不要让自己失去冷静,不要让别人的举动左右你的思想,这是他吃尽苦头才换来的宝贵经验。 他安静的拾掇着烂摊子,除了那本被烧的焦黄的《养性延命录》便再没剩下什么了。 房梁已经被烧的摇摇欲坠,肯定是住不得人了,只能如实向家族上报此事然后再换个住处。这过程之中自然少不了一番诘难,虽然知道这火是谁放的,但无凭无据别人可不见得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词,更何况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没有半点好处谁会吃饱了撑的帮你瞎出头,这是一个狼心狗肺分食正义感的年代,所以杨玄很识趣的保持了沉默,没打算做那个徒增笑料的小丑。 之后杨玄理所当然受了惩处,减了半年的例钱,加上杨默从中推波助澜,药铺掌柜的差事也丢了,他被派到西郊枯藤镇上的农庄当了一个管事,这镇子紧邻着阴山,相当的荒凉,他明白这相当于是把自己变相的流放了,若是没有家族的征召,那自己一辈子也别想回到朔方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个莫大的打击,一辈子便算是荒废了,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但换做他自己而言,却无伤大雅。他的生活向来无人问津,冷暖自知,以前如此,如今依旧如此。 以前西郊农庄的管事是个年迈的老头,性子相当的懒散,这庄园几十年都从未修缮过一次,荒芜的就如同是一片野地,蓬蒿满地,格外凄凉,四面的砖墙都因年久失修而龟裂,有些透风,便是掩紧了门窗,桌上那油灯仍被吹的摇曳不止。 此时刚过酉时,但山野素来便比朔方那繁华之地更加的贴切黑暗,不等杨玄去适应,便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桌上烛影娇柔,灯花炸裂,声音在这幽静中显得如此清晰。杨玄躺在藤椅上,从怀里摸出那本被烧掉大半的《胎息精微论》随手翻看了起来。这本书已经让他倒背如流,可依旧改不掉这习惯,十几年如一日,久而久之也就成为了一种沉思的惯用方式。 桌上的油灯结了灯花,又啪的一声炸开,人影摇晃,牵扯的整个屋内都是一片昏暗。 恍惚间,杨玄似乎在书页之中似乎看见了一点亮光,他眼皮一跳,又将那书页翻了回去。 便就在那封面被烧毁的地方,竟然裂开了一个细小的夹层,那一丝亮光就是从中投射出来,似乎这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一般,若不是那油灯突然暗下来,他断然也不会发现这其中的一丝异样。出于好奇,杨玄顺着这缝隙慢慢将这封面撕开了,顿时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缎被他从夹层中抽了出来。这锦帛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便是在那场火中烧了许久也没半点损毁,轻柔如烟。 更让杨玄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锦缎上还密密麻麻镌刻着一篇经文,字迹庄严的近乎出尘,没有一丝浮华的味道。 《地藏本愿经》——杨玄着眼看清经文之名,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按佛门典籍记载,地藏菩萨曾在佛前立下“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而我自身方成佛道”之大誓愿,此经便是叙说地藏菩萨之本愿功德,及本生之誓愿,诵此经可获得不可思议之利益,消灭无量之罪业,为大方广寺至高无上的镇寺经典。当年未平皇帝下旨征剿大方广寺其实也是为谋求此物而去,只可惜后来经阁毁于佛火之中,一切也就成了不解的迷局。 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本经书竟然藏在一本最普通的养性延命录中,最终又在一场大火中中重见天日。 杨玄紧紧簒着薄如蝉翼的青纱,傻兮兮的笑了半天,又狠狠吐了几口心中的恶气,才逐渐平静下来, 当年未平皇帝为了这一本地藏本愿经敢于跟天下第一佛寺刀兵相见,如果让人知道这东西在自己手上,其后果足以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同样也是一个足以逆改命运的契机。这是一个极难的取舍,但从他看到经文第一眼开始,似乎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于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调伏刚强众生,知苦乐法。各遣侍者,问讯世尊……”杨玄默默诵读经文,言辞并不晦涩难懂,但其间所述佛法经义却十分值得参悟,看似很寻常的一个字一句话,仔细一咀嚼竟然有包罗万象的感觉。 初看一遍未觉玄妙,复看之下似有所悟,再看之下竟然不知所云。 这般反复揣摩反复遗忘,愈加没有头绪,所幸杨玄耐性好的出奇,越是不能理解便越是沉浸其中,有一种近乎极端的偏执。 一连几日这般废寝忘食的苦苦钻研,杨玄终于摸清了这经文的一层粗略大意,才明白过来经中所述的修行法门竟然是一种修养神魂的禅定功夫,从入定自见性处着手,再以参悟观想蕴养,最终至破境便算是入了门槛。与道家的阳神之术有颇多想似之处,都分入定、通神、御炁、凝煞、履霜、神念、法相、元神、通玄、雷劫、万法十一个境界,只是区别于教义,说法不尽相同。 神魂之术与武修相较,各有起源与特性,但自从儒家兴盛以来,神魂之术就逐渐式微,被斥为邪魔外道。 也就意味着杨玄若是修炼地藏本愿经中的神魂之术定然有极大的风险与压力,但杨玄恰恰是一个对世俗观念嗤之以鼻的人。只要有足以凌驾规则之上的实力,那黑的也成了白的,白的也可以成为黑的,这才是隐藏在种种规则之下的本质原则。 第三章 底线 人有了希望也就有了野心,他期待着自己能够正视这个的世界,这么多年的低迷总也该抬抬头了。 阴云闭月,苍穹阴郁的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悠远,深邃,神秘。 此刻正值子时,也是这一天之中寒气最为浓重的时候,霜雾浸透了生满蓬蒿的荒芜院落,随便呼吸一口都能感受到那股沁入心脾的凉意,带着一点枯草的陈旧味道,这院中有一块巨大的卧牛石,平整之处凿刻着棋枰酒桌,颇有闲逸之趣。 杨玄侧卧在那巨石上,脑海之中翻来覆去也就只想着那千余字的经文,可偏偏又不敢深想,默念经文还能勉强保持心中宁静,可一入意境之中,便生出天花乱坠、夜叉恶鬼种种繁杂琐碎之念,一叶可以知秋,一字同样也可衍生出无边世界,一入当中必然迷失。他与书中真意最近之时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可却不敢越雷池一步,那种雪山崩塌一般的杂念涌入脑海,让他隐隐有些力不从心。 他就这般在边缘上进进退退徘徊不止,半月下来毫无所获,脸颊日渐清瘦,眼眸中也少了几分神采。 夜已深,天已寒,睡意已至。 他恍恍惚惚入了梦境,在无尽的荒原上游荡,不知从何处而来,也不知将要向何处而去,像一棵树,饱含了千年岁月的沧桑。 十方世界眼目所及之处,除了茫茫无尽的荒原,什么也没有,连一个皱褶也找到不到。找不到一个可以寄托方向的目标,哪怕是一棵树,一块石头,一个视野中的斑点,他不敢妄动,他害怕迷失在这里,于是,他只能抬头看天。他从未见过这样一片完整的天,一点也没有被蚕食,天与地的交合出永远都是一条线,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在这样天地中太过孤单,蝼蚁会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天地,巨人也会感受自己如同蝼蚁一样卑微。他像个放逐者一样,在这无尽的荒原中漫无目的游荡,足迹连成一个个纠缠的圆圈。 也不知道多久,才看见了一个俯瞰四野的制高点,他爬了上去,西北风浩荡万里直扑而来,这风带着一丝暖意,隐隐有诵经声随风而来,像这死寂荒原中的一缕生机,细细一听竟然是《地藏本愿经》,他依旧不懂其意,只是这么静静的听着,忘却了曾经绞尽脑汁得出来的见解,忘记了心中那矫揉造作的虔诚,然后似有所悟,触摸到了某种真谛,说不清道不明,但相较之前又却截然不同。 他在沉思中明了,他一直祈求着佛来渡化自己,却忘了佛经最关键的一层意思。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人心本来就是佛,他不需要渡化,而是要去渡化这世上的众生。 杨玄此刻心中无比的清澈、无比的宁静,自知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心中已有一方佛国,可接引众生。 入定之境又有三重小境界之分,第一重为入境、第二重为见性、第三重则为破境,破境之后可以通神,有诸般神通。 入境之初神魂虚弱如雾气,并无实体,杨玄如今低头自视,便只能瞧见自己脚下无根,随风而荡。但心中每念一遍地藏本愿经,佛国虚空之中便有种种力量加持下来,神魂逐渐壮大,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晒干的草菇突然接触了到了清甜的山泉。 反复念诵经文自然是一个枯燥的过程,但杨玄不甘寂寞,所以比任何人都能忍受寂寞。 一念入定到天明,闻着耳边鸟鸣狗吠声此起彼伏逾渐紧凑,他睁开了眼。 整宿不寐,但自定境中醒来却没有一点疲惫,便是这十几日来殚心竭虑造成的焦躁也一扫而空,头脑思绪如同经过梳理一般,条理十分清晰。如今哪怕扔给他几大本烂账,估计也不会犯难,而且之前武学上的种种垂死挣扎的推测,如今也有重新焕发生机的感觉,没有师者指点没有要法秘诀,仅凭清晰的思路和丰富的经验,他竟然在这条路上开辟出了一条崎岖的小道,虽然艰辛,但可供前行。 神魂之术虽然有诸般妙用,但无论哪种流派,都有一个可以称作弊病的共性,那就是大器晚成。神魂未能破境之前,神修者都没有立竿见影的克敌制胜之术,所以在此之前杨玄断然不会放弃武修,因此他走了一个二者兼顾的道路,只为适应生存。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杨玄白日习武,晚上便沉浸在定境之中,山中不知岁月,他竟然不知已经到了月末。 杨氏宗族在朔方城一带有诸多田产,但边塞气候恶劣不适宜耕种,家族产业的中心也都放在阴山里的几处矿山上,稀稀拉拉的几处农庄也就被这么冷落下来了,除了秋收年关这些节气,家族里边一般都对这几处地方不闻不问的,因此出现在乡野之间的马车也显得有些突兀,事出无常必有烦心之事,杨玄斜靠门边看着疾驰而来的马车,眉头微微一皱,兀自骂到:“就不能清静清静!” 马车自门前停下,走下来一中年男人,体形臃肿颇有富态。 杨玄走出庭院出门相迎,虽然心中厌烦,但来者毕竟是族中长辈,相应的礼数还需做周全,免得被人借题发挥。 中年胖子没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语,但目光总在鼻尖上游离,不曾多看杨玄一眼,对于晚辈的礼节性的问候也只是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掸了掸衣襟上那些莫须有的尘土,抬脚进了庄园,除开冷漠也没透露出太多针对性的刻薄。一同而来的还有那位体格魁梧的车夫,手里拿着账本笔墨,与杨玄并肩而行时,眼神之中的恶意毫不收敛,相比中年男人的绵柔,更多了几分跋扈与张扬。 对于近乎挑衅的目光,杨玄并未动怒也并未畏怯,只是极有礼貌的回以微笑。 简陋的厅堂里准备了一壶的茶水,中年胖子自上席落座,不多言不多做,捧起茶杯小啜一口,然后又不停的用舌尖剔着牙齿,片刻之后吐出半截茶叶梗,眉头微皱,似乎不满杨玄用这等拙劣的东西招待他,将剩余的半杯茶用小指推到了一边。 “穷乡僻壤的,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小叔多多包含。”杨玄笑容一成不变,谈不上刻意的逢迎。 “这个月农庄的地租应该在三百石左右,折算银钱八十两。”杨海良转了一圈手上的扳指,开门见山点清楚了来意。 杨玄闻言眉头一皱,杨家在枯藤镇周围一带有田地三十多顷,每月三百石也算合乎常理,但这枯藤镇紧邻着阴山,三十多顷田地中起码有七成都属于荒地。前些年农庄一年到头能往家族里上交一百多两都算是超额完成任务,而今每月八十两,摆明是在刁难他,莫说他现在没钱上缴,就算是有他也断然没掏自己腰包打自己脸的想法,于是摆手拒绝。 “这租金也不是我想要收,家里的规矩,我只是照章办事而已。”杨海良撇撇嘴也不生气,言语中另有所指。 “这农庄收租都在秋收年关的时候,这时候来未免不合时宜。”杨玄若有所思,又瞥了瞥坐在一侧的车夫。 从一开始杨玄就感受到了对方眼眸中**裸的敌意,这种飞扬跋扈的自信绝非一个下人该有的,一番仔细回忆,他却是想起曾经在杨默父亲的身边见过此人,一时忍不住想笑,笑容之中又有些毫不隐藏的怒意。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就好像一个烂泥坑,因此也没有太多原则,但他有他的底线,谁不让我好好过,我便不让他好好活,杨默一而再再而三的报复举动,已经触及了他这个底线。 那车夫一直不怀好意的瞅着杨玄,如今将见他若有若无的看了自己一眼,而脸上的笑容似乎还有些不屑的感觉,他一句话不说端起手边的茶杯泼了过去,跟着杨海良来收租纯粹只是个幌子,其实他就是存心找麻烦的,哪会在乎杨玄这个空有名头的杨家少爷。 这一杯茶泼过来,杨玄也没来得及躲,让劈头盖脸淋了个正着,狼狈不堪。 杨玄伸手抹去脸上的茶叶沫子,神色极为平静的看了看坐在上席的杨海良,只见这家伙又端起茶在那里装模作样的品起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也印证他之前的推测,两人本来并无仇怨,如今却来找他麻烦,显然是受人所托抹不开情面。 既然杨海良无心他和杨默之间的恩怨,杨玄自然也无所忌惮,扭过头看了看那一脸恶气的车夫,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第四章 清明会试 外人无从得知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但旁观者迷,当局者清,魁梧车夫从中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不等他调整好心态,便瞅见杨玄抄起桌上的白瓷大茶壶朝他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这茶壶刚从炉上拿下来,满满一壶全都是的都是滚烫的开水,这一下若是砸实了面目全非那只能算是轻伤,他又没水火不侵的本事,哪能坐得住,身子一弓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就像一直被踩住尾巴的野猫,又惊又怕外加恼羞成怒,避开水壶之后一拳斜勾,以极为刁钻的角度砸向杨玄的脖颈。 这车夫虽然那只是杨家的一个下人,但能被杨默派来独当一面,自然有些本事,炼体的功夫早早进入了内壮之境。 这一拳虽然出于紧迫,但力量仍旧凶悍无匹,好像铁匠手里抡圆了的铁锤。 杨海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本以为两方之间只是些许小摩擦,伤筋动骨便是最大限度,哪想到这两人出手一个比一个狠辣,一个比一个想要置人于死地,远远超出他预期中所能承受的结果,但生死一瞬的事情他也插不上手,只能暗中叫苦。 若放在一月之前,杨玄碰上这恶奴也只能饮恨,但神魂入得定境之后却给他带来了诸般脱胎换骨的裨益,不仅武道上突破桎梏连上层楼,连带着五感也清晰了很多,这一拳虽然迅猛刁钻,放在他眼中却也有诸多破绽。他抓着水壶的手在空中一震,滚烫的开水全从壶嘴里撒了出去,直扑对方双眼,另外右手抬起,不偏不倚正好磕中对方的手腕,那一拳就软绵绵的划到了一边。 车夫脸上凶狠的笑容对视变成了惊慌,心中暗道晦气,怎么运气这般差劲,随便一下竟然让对方切中了关节下的软筋,如今半条胳膊又酸又麻竟然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眼看着那一道水柱携着腾腾热气扑面而来,竟然没了招数,只能仓促用手护住面门。 开水淋在皮袄上,除了些许轻微的烫伤,并无紧要。 虽然招数下作,但杨玄并不是街头上打架斗殴的地痞流氓,武道已经入了内壮境界,更何况他兼修神魂之术,五感的敏锐程度与头脑反应都要高出常人数倍,这车夫挥手护脸的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其中的破绽却已经足以让这场冲突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杨玄手如剔骨的锋刃,从车夫手腕之处为起点,沿手臂内测一掌压进怀中。 哧啦!厚实的皮袍竟如败絮一般,被扯成褴褛,皮开肉绽,鲜血涌出。滑至腋下转腕一拧,又听见一声脆响,肩胛扣合之处顿时成了畸形,一声惨叫从车夫喉中发出,额上青筋暴起,犹做困兽之斗,右手一记长拳直奔杨玄面门而去,这一拳又惊又怒,力量、速度猛如炸雷,竟然没有顾及一切生死后果。 但是,这一切在杨玄面前仅是强弩之末。他没有多用一分力气,只是轻轻往后一仰头,抓住肩胛骨的手再略微一抖。 这一拳顿时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停在杨玄鼻尖之处不能再进一分,化作痛楚的颤栗。 接下来杨玄并没有因占了上风便就此罢手的打算,起身将那魁梧车夫掀翻在了地上,挽起袖子准备劈头盖脑便打 就在他拳头落在车夫脑袋上的一瞬间,一个白嫩嫩的胖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量温和含蓄,但他毕竟不好拂了长辈的意愿,杨海良露出了罕见的笑容,语气十分低调:“这下人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受些教训也无可厚非,但我回城里总得需要一个赶车的。” 杨玄咧嘴一笑卖了长辈一个情面,将那半死不活的车夫从地上拽了起来,一脚揣在屁股上将他从屋里蹬了出去。 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车夫晕头转向竟然一脑袋撞在了门框上,又听见一声脆响,然后就见那车夫捂着脸蹲了下来。 杨玄收回腿,笑眯眯的站在原地,就像这一切都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杨海良脸上的肥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小子心狠手辣的地步就足够震撼人心了,而且还这般无耻,没有一点世家子弟的德性。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佩服自己的眼光,果然没有做错选择,虽然交好杨玄不一定能给他带来多么丰厚可观的利益,但是得罪这么一个放得下身段又狠的下手段的小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兴许哪天一不注意就让人套麻袋、拍冷砖了。 那车夫半晌才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头也不敢回,灰溜溜的出了院子。 见人没死,杨海良挤出一个笑容和杨玄简单寒暄两句就准备离开了,走到门口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下月清明祭祖过后,族里要举办一次试会,杨默应该也要参加,前三可以进宗堂议事并且由家族举荐入仕,你不妨也去试试。” 杨玄眉头一挑,有些意动,嘴上却谦虚道:“我这粗浅修为哪能比得过族里的兄长。” “杨默还不如你,他都敢去你怎么又不行呢?”杨海良挥手一笑,言语极为爽快,也透露出一丝难得的诚意:“总呆在这穷乡僻壤也不是个办法,你若愿意参加我这次回家便帮你报个名,我相信凭你本事进入前三还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那就劳烦小叔了。”杨玄拱手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家族后辈里能多出些人才,我自然是开心的。”杨海良笑容可掬。 杨玄微笑相应,举步送到门外,几句闲聊,两人之前的生涩气氛倒也冲淡了不少,显得有些融洽。 对于杨海良的示好,杨玄说起来并不排斥,甚至在某些程度上在刻意的逢迎。他虽然甘心做啃噬家族的基业的土耗子,但是不表示这只土耗子愿意做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多一个朋友总会多一点选择,有时候能起到一定的奇效。虽说杨海良在家族里也不算什么权柄着重的大人物,但辈分决定了圈子,他所能拥有的手段绝对比杨默这种还躲在父辈余萌下的小纨绔要多上不少。 看着两人把手言欢的场面,那车夫总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眼眸之中有些毫无底气的凶光,但一触即杨玄那略带几分腼腆的微笑便溃不成军,配合着坍塌的鼻梁与满脸的血污,怎么看怎么大快人心。 “回家给杨默说说,以后少上些楼子,伤身又耗脑。”杨玄一脸诚意的冲那车夫说道,多有几分嘲讽的意思,也就图个解气。 “贤侄,咱就此别过,清明会试莫要忘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妨多准备准备,希望还是有的。”杨海良随意一笑化解了当下有些紧张的气氛,也不想参与两人之间的恩怨,摁住了那羞恼的车夫,以免再横生枝节。 送走两人之后,杨玄心中略有松气,杨海良的举动估计让杨默最近一段时间也不会在挑起争端,不过这也是建立在一定条件基础之上的,也就是一个月之后的家族会试他必须进入前三,获得入仕的推荐书,不至于非要给予对方什么好处,但至少得证明自己是一只值得押注的潜力股。因此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必须再一步提升实力,要知道诺大一个杨家,除开杨默这种纨绔,也不乏人物。 如今他内壮以通脾胃、肝肾等处,唯有心肺尚未得到锤炼,数年的积累,他并不缺少经验,只是气血尚未充盈。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足以积累产生质变,所以他琢磨着是不是该炼制几炉五石散,但丢了药铺的差事,那几味药材显然也不是那么好找。 他心里草草作出一番打算,准备先去将镇上那些农户半年来的欠款给收了,在再从中截留一部分收购药材,等到自己在清明会试上夺取到名次之后,想来这些小事情杨海良自然会帮他抹干净。 农庄距离枯藤镇不过四五里路程,整座镇子都在半山腰上,从山下的田垄望去就像是一道凿痕嵌在黑压压的山脉之中。 阴山是九州的边界,也是中土文明的天然屏障,更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每年山中出产的矿石、皮革、药材都是一个无法统筹的数字。在利益的驱使之下,生命可以置之度外,因此这座危险的山脉总不缺乏人来人往的繁华。而枯藤镇作为进山前唯一的一处落脚点,所以备受捕猎师、采药人的青睐,沿山的街巷里客栈、医馆、铁匠铺子生意总是极好的。 第五章 疯病 枯藤镇虽然繁华,但局限于地势,所以并不宽敞,整个镇子只有一条沿山凿出来的街巷。 杨玄在临街的食铺里要了张桌子,点了一叠切片的腊肉,暖了一壶米酒。桌子临靠窗边,这食铺半面悬空而建,用几根粗壮的梁木撑在山崖之上,因此从窗外看去便有种四野收之眼底的感觉。山脚下是一片广袤的田地,遍野都栽种着犹如蓬蒿一样的绿色植物,山风袭来都带着清苦的味道,正是一片药田。 食铺的对面是一家医馆,二层的木楼傍山而建,地势占的极好,看来此间主户也是家底殷实的富户。 进出阴山都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行当,伤筋动骨更是常有之事,所以平日里这间医馆生意也是极好,但是近几日却有些例外,莫说生意,便是连街上路过的行人也都避开檐下的三尺地,绕着边再走,好像避讳着什么。从医馆半敞着的大门往里看去,正堂之中燃着的白色香烛,鲜果糕点簇拥着一灵位,如今刚过了头七,灵堂上的白绫拆下来,仍旧堆柜台的角落里。 迎婚逢丧必有晦气,整间铺子都充斥着一股阴冷的感觉,自然也没什么人愿意往里走,生意有些惨淡,柜台里的年轻伙计蜷缩在藤椅上打着瞌睡,和那熬药的煤炉靠的很近,如今早已是仲春时节,却仍旧怕冷的厉害。 这家药铺便是山下那几十亩药田的主人,而这些田地便属于杨家的资产。 杨玄端着半碗米酒啜饮着,碗里的腊肉没剩下几片了,天色也有些黯淡,他却没急着前去收款,如今那家人正逢大变,贸然打搅恐怕有些得罪人,他倒是不怕惹人记恨,只是害怕对方恼羞成怒之下耍起无赖,事情反而要多费周折。 食铺的伙计正在邻桌收拾碗筷,被杨玄拉到了桌子对面坐下,因为和医馆对门的缘故,店里生意也没多好,因此也就抽了些余暇和他闲聊起来,说了些枯藤镇上的风水人情,自然而然也就谈到了对门那叫医馆上,说起来也算是一桩怪事。 那加医馆的主人姓黄,在这枯藤镇上做了几十年的医药生意,尤其是秘制的损伤药更是颇负盛名。家中也是人丁兴旺,两个儿子从小跟随名师习武,都是出色的采药师,每次进山都能找到不少珍贵的药材,给家中带来大笔的银钱收入。可天有阴晴不定,人有旦夕祸福谁也预料不到,就在半个月前,兄弟二人一次进山却是冲撞了山神,老大横死山中,尸体都没留个齐全。 老二黄杨倒是侥幸逃过一劫,可惜却受了惊吓,至今都是疯疯傻傻的。 黄家老爷子本就是这镇上远近闻名的杏林高手,可用尽了法子,也没能治好儿子的疯病,老来丧子之痛倒是让他自己先是病倒了。 弄明白情况之后,杨玄有些头疼,不过清明会试迫在眉睫,这欠款无论如何也要收入囊中。秉着打感情牌的原则,他又向食铺的伙计要了两坛度数较高的美酒,花钱不多,但重在心意,想来也能博取一定的好感,收款之时阻力相对少上一些。 结了食铺的银钱,杨玄便朝医馆直去,黄家老大的灵位就摆放在正堂的牌匾下边,杨玄本来想装模作样的行上一礼,不过发现店里唯一一个伙计都睡的正酣,也没心思演戏了,把手里的酒坛子大咧咧的往供桌上一放,还故意弄了点声响出来。 那伙计被声音惊醒,抬头看去就瞅见一陌生人站在自家少爷的灵位前不知在干什么,顿时吓了一跳,大声喝到:“什么人呐你?今店里可不做生意,那是我家大少爷的牌位,你没事的话离那远点,人都死了,还请你放尊敬一些。” “我不是来抓药的。”杨玄转过身,一脸温婉的说道,又指了指供桌上的两坛酒表明来意。 那伙计闹清楚状况之后效果好了许多,不过又有些疑问:“你是少爷生前的好友?我可不曾见过你。” “我以前的确不认识你家少爷,不过死者为大,总该尊敬一些。”杨玄言语分外真诚。 “那你来这又有何事?”伙计不停的揉着眼睛,杨玄这才看见对方眼眶四周全是黄腻腻的一层眼屎,看着很是难受。 “我是来收地租的。”杨玄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如今并非收租的时候,若是寻常情况,恐怕这伙计就要摆出冷脸开始撵人了,不过杨玄先前的举动却是礼敬有加,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不好这般拒绝,微微沉吟一下,说道:“这事情我去给老爷说上一声,您稍等。” 杨玄点头应承,找了椅子坐下,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医馆的格局。 经过每天夜里的入定,如今他的神魂较之一个月前已经有了十足的长进,虽说初境只算是内秀,但触感总还是强横了许多,对周遭环境的也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应知,比如说站在阳光底下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种温养万物的生机,东北风和西北风喝起来也的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如今坐在这间屋子里便有种莫名的阴冷感觉,而且凉意多从后背起,让人心里毛呼呼的。 此处才有丧事,有死气积郁也实属寻常,人若久住于此便会体虚发冷,也难怪那伙计开春的暖和天气都还挤在火炉跟前。 不过正常情况之下死气就好比不流通的污水,日子一久或让阳光一照自然就消散了,而眼前这死气却有种源流泉浡的感觉,从后院之中盈盈不断的向外沁透。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有越积越厚的势头,将这一处阳宅变得如阴宅一般。 “这死气分明有异常,莫非还闹鬼不成!”杨玄心下吃惊,望着死气涌来的后院之中有些出神。 鬼怪一说世俗上多有流传,也并非只存于志异野史,而是确有其事,正一教为大乾王朝所封之道门正统,便是专司此类事情。不过这枯藤镇乃穷乡僻壤,黄家又并非什么名门权贵,这种邪门事情,那些拿着朝廷度牒的道爷们恐怕也不会关心到。 正在杨玄思忖之际,偏门里走出一个年近古稀的老者,稀疏的几缕头发沿着脑袋一圈凌乱的散着。干巴巴的皱成一团的眼眶里布满血丝和眼屎,看起来有些颓靡,目光落到杨玄身上也有些慌张,一脸愁容的说道:“公子应该是刺史府上新下来的管事吧?收租这事实在该提前知会一声,家中才逢恶事,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来,不知可否宽限老朽几日,等库里那匹活血散变了现。” 杨玄从怀里掏出杨府的租地的契约证明了身份,笑道:“银钱不足倒无所谓,也可以用药材相抵,不过至少得黄字中品以上。” 老头闻言更加为难,唉声叹气的说道:“若是以前,我这铺子里也有不少值钱的药材,可我那两个儿子进山里采药出事之后,这来源便断了,而且家里老二头脑受创至今还神志不清,什么好药都用尽了,也没有半点起色。” 听着这话,杨玄心里大呼浪费,糟践东西也不是这么糟践的,这杨家老二他虽然没看见,但是凭着这屋里的气氛和先前在酒楼里伙计的描述,他几乎可以断定此人必然是神魂受了妖物的侵袭,也就是俗话说的中邪了,这根本不是病,又岂是药能治的。 “老先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令郎的病况?”杨玄思忖片刻,突然说道。 老头似有为难,说道:“小儿如今神志不清,看到生人怕又要癫疯发作……” “实不相瞒,后生曾经也是杨家种德堂的医师。”杨玄言辞诚恳,一副真诚的模样。 “朔方城的种德堂?”老头也算是医界中人,自然听说过种德堂这种分号遍布雍州十三城的大医馆,但看杨玄如此年轻还是有些不信任,不过如今他也被自家儿子的怪病搞的束手无策了,想了半天连连叹息,只能抱着一试的心态允诺了下来。 穿过偏厅,便到了医馆的后院,厢房四面交合围成天井,在那房檐下一溜的摆放着几个炭炉,咕噜咕噜的熬着药。杨玄跟药材打了六七年的交道,轻轻一嗅便闻出了个大概,痛心疾首的叹道:“野参、茯神跟熬白菜汤一样,娘咧,真是个土豪!” 这话说的极低,老头卧病在床好几日了,耳鸣目眩的也自然没听个明白,疑惑道:“公子说什么呢?” 杨玄抿嘴一笑,有些腼腆,道:“我们种德堂也是有规矩的,行医治病的诊金可不便宜。” 老头闻言一愣,随即咬了咬牙,狠心说道:“只要公子能医好小儿,我便是将整家铺子一并送你又有何妨。” “这倒不必,你将你库房里能入眼的药材给我一部分便是。”杨玄摇头笑道,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满,虽说《地藏本愿经》为佛家至上经典,对妖邪鬼魅这些东西便有天生的克制作用,可他毕竟刚入门,能有几分把握也尚不可知,何况对方是不是所谓的中邪也没有定论。 第六章 驱邪 老头领着杨玄来到了后院西南角上的一间偏僻厢房门口,一天到晚都照不到阳光,因此这里比别处更加阴冷。房门紧锁,门环上穿着一条结实的铁链,里面隐隐有咀嚼声传出,好像是骨头被嚼成碎渣的那种声音,合着四处积郁的死气,让人有些心慌。 老头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正准备开门,却被杨玄一把拽住了。 “老先生先请等等,容我看看也好有些准备。”杨玄抓住袖口拭干手心里的冷汗,笑容也有些不自在。 第一次和这种阴邪的东西打交道,说不紧张倒是显得在胡诌。 他小心无比的将木门推开一道缝隙,从中看去只见黑漆漆的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凌乱的床铺,在那床边蹲着一个魁梧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大汉,仅仅蹲在那就有半人来高,皮肤很黑,就跟锅底似的,因此那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也显得十分渗人,每咬一口手里那那油腻腻的蹄髈,都要连着骨头一起嚼碎,因此牙龈上也渗出了不少的鲜血,鲜血红唇看得人心惊肉跳。 “你确定他不会伤人?”杨玄指了指房子里的那个怪物。 老头摇了摇头:“小儿虽说得了疯病,但还认得我这个爹,不过外人就说不准了。” “既然如此,那还是保险一些妥当。”杨玄眉目微皱,一把拿过老头手里的钥匙,对他吩咐道:“我在这先给看着,你去给我找些曼陀罗花来,另外在准备两根够结实的绳子。” “这,不会伤害小儿吧。”老头有些为难。 “不把他先制住,我纵然医术再好,也无处着手。况且令郎都这模样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吧。”杨玄摆摆手打消他的多虑。 曼陀罗是一种极为常见的麻药,受伤可以用来镇痛,因此这医馆里也存了不少。至于绳子,老头则直接拿来了前些日灵堂上拆下来的那些白绫,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杨玄催促着众人离开了后院之中,自己则搬了个煤炉搁到厢房门口。然后将曼陀罗兑酒装入一个长嘴的茶壶中,壶嘴通过门缝探入屋内,片刻的火候,壶中酒水沸腾,融合了药碱的酒蒸汽渐渐充盈了整间屋子。 黄杨如今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野兽,完全沦丧了正常人的所应有的神志,对杨玄这种招数自然也没有防备能力。 等他闻见异香有所察觉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完全麻痹了,像一堆烂泥似的瘫在了地上。 杨玄服了几粒提神醒脑的药丸,又用湿布蒙住口鼻,进屋之后才发现这黑大汉并未完全失去知觉,眼睑有气无力的跳动着,好像随时时都会闭上,可是眼神却精光十足,透露着一股嗜血凶戾的冷光,似乎欲择人而噬。 “我知道你不是黄杨。”杨玄警惕的挪动着步子,慢慢靠了过去,一面说话想藉此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另外我跟你也没什么仇怨,你若是现在离开,我不与你为难。”杨玄继续说道,可对方依旧没什么反映。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若还这般不识相,可别逼我动粗。”杨玄狠声咒骂道,全然不管对方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只当是给自己壮胆了,莫说这般一嚷嚷还真有几分效用,先前还有些心虚,可却渐渐冷静了下来,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本性通明的禅境。 入定功夫分入境、见性、破境三层,才进入定境犹如梦游,不能自知,而进入见性的阶段,定境中所见将会逐渐清明。 虽然这两步之间的隔阂并非艰难倒不可逾越,但是困顿于此的人却也大有人在,如杨玄这般短短半个月便破除阻碍的人,在运气、悟性种种方面都算是绝佳了,一来是他自幼钻营,心性自然要比寻常同龄人复杂许多,二来这诡异事情也的确给了他压力和启发。 没等他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进入见性之境,他便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身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不止从何而来,竟然是一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浓雾之中隐隐可见无数的参天古木和萤火一般的点点绿光,就好像藏在夜色里的狼群,他甚至听见了一阵阵压抑的低鸣,如窃窃私语一般,却比沸腾的嘶嚎更加让人心生恐惧。 “果然是这些鬼魅妖邪冲撞了神魂。”杨玄心中有了些底细,可从未遭遇过如此怪事,心中还是没有太多的底气。 没等他想出对策,浓雾中的幽光一阵闪烁,杨玄只觉得肩膀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回首看去只瞧见一条凶性毕露的恶狼正趴在自己背上,那森然带血的獠牙刺入自己肩膀竟然真的破开了皮肉,肩头鲜血淋漓,甚至能看见森森的白骨。眼前这一切都好似梦境一般,故事情景都在以一种十分跳跃和抽象的形态发展,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畜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怎么让自己受了伤。 不过周遭景象又是如此逼真,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脖子上那股带着温热的呼吸。 所幸修习地藏佛法,日夜参悟“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的禅意,应对这等恐怖却也能比寻常人镇静许多。 他双手环扣,食指扭曲成一种古怪而又玄奥的印结。 地藏灭定业真言印,可消除一切业障,乃是地藏佛法中降服外道的无上手段。 佛印加持,一时之间庄严厚重的禅意从他体内的佛国中流淌出来,周遭异象似冰雪消融,一切幻境尽数化作飞灰。 幻境之术虽说十分玄妙,归根结底也并不复杂,只是一种构筑梦境的手段。有见性的修为便可施展,不过只能以自己为中心,并没有把梦境加持到别人意识之中的能力,而要以梦境伤人,必须有破境的手段方才可以。眼前这妖物仅凭这一手幻境显然就要比杨玄厉害许多,可惜一面又要镇压黄杨的神魂,分心乏术使出的手段自然也有诸多破绽,以至于被杨玄轻易破除。 幻境虽未虚幻之术,但构筑者必须以神魂为依托,幻境被毁,神魂自然也要遭到反噬。受了如此重创,附在黄杨身上的妖物却有些压制不住主体的意识了,庞大的身躯竟然摆脱了曼陀罗花的药效,在地上不受控制的挣扎起来,神情扭曲看起来十分痛苦。 “嗨!”杨玄看着两个灵魂在同一个身体里争的你死我活,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帮忙,只是下意识的猛的一吼。 虽说这一吼声没有什么玄机,但重在时机拿捏的极好,忧如当头棒喝,将他整个人都吓呆在了那里。 趁此机会,杨玄窜身上去,手中白绫穿来绕去,将其捆成了个粽子,又掰开下颌给他喂了一大把清心提神的药丸子。虽说药效普通可胜在分量十足,而且如今两方僵持,这点外力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黄杨终于是慢慢恢复了平静,瞳孔之中终于散去了野兽凶光,不过惊骇之后仍显得有些呆滞,跟常人还是有着太多的差别,一时之间也无法断定是不是将那妖物驱逐干净了。 杨玄周身困乏,一屁股瘫坐在床弦上,正准备开口询问些问题,却瞧黄杨头顶之上散出一股缭绕的白烟,毫无防备之下竟然被他一口气全部吸入了体内。思绪中顿时一乱,一幅幅凶险场境扑朔迷离,如潮而至,惊骇之下他又一下站了起来。 不过似乎并无大碍,只是脑海之中多了些莫名其妙的记忆,都不甚明白,唯有一处泥沼极为清晰,好像他亲眼所见一样。 他揉了揉额头,将这些乱糟糟的记忆暂时压制,心里底气不足也不敢随意触碰,生怕那些记忆喧宾夺主让自己成了第二个黄杨,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才平静下来,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一脸迷茫叉腿呆坐在地上的黄杨,试探的问道:“黄杨,你知道你谁么?” 半晌之后,黄杨才呆板的扭过头,迷茫的神色依旧掩盖不住他眼眸中惊变之后的残留的惶恐。 “你是谁……我大哥呢……沼泽……黑泥……大哥他陷进去了……”或许是刚刚醒转的缘故,黄杨思维的跳跃性极大,语无伦次,回忆越深入便愈发觉得痛苦,看着杨玄也有一种莫须有的恐惧,挣扎着向后退去。 “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要害怕,我是给你治病的大夫。”杨玄尽力缓和着气氛,生怕这家伙因为惊吓过度真疯了过去。 至于黄杨言语中提及的沼泽,他虽然有些好奇,但是此刻也不敢过多耗神,因为黄杨所见过的景象,在他脑海中有类似的残存。想来是那妖物被冲入自己体内,将自己的记忆与它混同在了一块,一时半会也无法确定其中的潜在威胁,自然将界限划的极清。 第七章 山 黄杨无论从体形还是相貌上来看,都属于那神经大条的人,但如今被吓破了胆子也极钻牛角尖。杨玄费尽口舌劝化了半天,他才慢慢从恐惧中脱离出来,目光畏畏缩缩的打量着了周遭环境,这才发现自己被人用白绫捆着,顿时惊慌无比。 “诶,你别怕,我这不给你治病怕你乱动么。”杨玄一脸无害的笑容,商量道:“我给你松开,你可要安静一些。” 黄杨点了点头表示配合,待到杨玄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他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神志,不吵不闹只是坐在床沿上发呆。 就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伴随着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显得有些凄清。 老医师扶着门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浑浊的眼睛里布满水雾,一时之间竟然激动的难以自控。走到有些呆滞的黄杨跟前,给予了儿子一个简单的拥抱,日夜的堆积的愁绪在这一刻终于击溃了这个父亲心中的最后一层壁垒,一时间哭的老泪纵横。 杨玄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并未打扰。 其实从头到尾,他就知道对方在一直在门外躲着,不过体谅一个做父亲的为难,他并没有去拆穿,虽然有可能触及到自己一些不可告人的隐秘,不过如今看来似乎担忧有些多余,方才种种幻境虽然惊险无比,但只有当局者可知。 黄杨半晌才喘过气来,之前的许多事情也回忆了起来,自然知道家中的巨变。安慰了一下父亲,又起身给杨玄重重的行了一礼。 “大哥,可不敢当!”杨玄侧身躲开,将其扶起。 “当得起,当得起,公子对小儿有救命的恩情,便是我黄家的大恩人。”老头神色激动,蜡黄的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我从小学习医术,治病救人也是职责。”杨玄笑容亲和,一点不符平日里唯利是图的风格,也不去提先前的条件。 当然他并不是突然转性,所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为人处事一味的阴狠冷漠,也绝对不会落到好下场,一味的恪守古训,刚正不阿更会让人吃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在尔虞我诈中自然要多用阴谋,而在平日里也不妨碍他多打感情牌,积累阴德。 如今天色以晚,老医师自然要一尽地主之谊将杨玄留下过夜,也不顾他推脱,吩咐店里的伙计在对面食铺了要了一桌席面,一应酒水吃食全部送到医馆后堂,虽说山野之中并无什么精致的菜品,不过瞧着满桌子的山珍禽肉想来对方也有足够的心意。 酒过三巡,老医师情绪渐稳,吩咐黄杨去库房里取来一个狭长的盒子,用从怀里摸出钥匙开了锁扣,只见那盒子中像是晒干鱼片似的摆放着一连串的药材,每味药材都以锦布衬底,品相端庄,看起来十分的养眼。 “野山参三株,都是过百年的珍品,青乌头三两,玉脂花、鹿衔草各两株。”老医师当面清点一番,待双方都确定明细之后,将那盒子连着钥匙一起送到杨玄面前,诚恳道:“公子,这些便是我铺子里所有能入眼的存货了。” 先前便已经定好的事情,杨玄也并不客气,接过手来又细细琢磨了一下。野山参乃是用处极为广泛并且服法极为简单的药材,青乌头也可单味成药,有活血化瘀的奇效,倒无需他太过费心,不过真正算的上的奇珍的还要数余下的两株玉脂花和鹿衔草,可以炼制两枚黄字上品的养血丹,对内壮、化髓之过程有极大的助益,可惜还缺少一味至关紧要的紫术,让他有些闹心。 “先前为了医治小儿,家中存药都去了十之**,还望公子见谅,如若不够,等过些时日也可拿银钱补差。”老医师瞧见杨玄面色不怎么对劲,立马出言解释,一来承了恩情不想被误认为凉薄之辈,二则是考虑对方的庄家身份也不愿生出怨隙。 杨玄却也没有趁机讹诈,敲人棺材本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意去做的,摇头道:“东西足够厚重,先生不必如此,只是我想炼制一炉丹药,可还缺紫术这么一个引子,不知贵库里还有盈余没有,我倒是想后者脸皮再讨要一些。” “紫术这药虽说少见,可也不是贵重之物,公子说这话有些见外了。”老头一抹额上让酒气逼出来的热汗,显得极为大方,叫来伙计吩咐道:“你去库房里找找,如果我记得不错,应该还有一些,一并取来。” 半盏酒后,伙计举着一油灯匆匆的进了屋,脸上神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说道:“老爷,紫术没找到,白术到有不少。” 老头闻言一口酒呛住,面露难色:“莫非我记错了不成?” 瞧见自家父亲话说过头下不了台阶,黄杨也是极为窘迫,举箸思忖片刻,似乎有所打算,道:“父亲,不如……” 老头心里一点就明白了,没等他说完,便点了点头,无奈应道:“如此也是两全其美。” 杨玄不知父子二人做的什么决议,有些狐疑,此时便听老头问道:“我看公子精通药理,武道如何?” “大致自保有余。”杨玄也不知道他问这有何意图,所以回答的也比较模糊,不过却透露着足够的自信。 “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份山图,阴山黑鸦岭全部地貌都在其中,更将药材出产的较多的几个地方都标注了出来。”老头让黄杨取来一样物件,却是一张叠的整齐绢布,摊开之后足有四尺多宽,上面绣着山川走势以及一些隐秘的地标。 杨玄这可吃了一惊,断然不敢轻看了这份图纸,虽然只是一件死物,可却不知道承载了黄家几代人的心血。 “您的意思是?”杨玄心中略有紧张,连着称呼也尊敬了许多。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老朽库房之中确实拿不出紫术这味药材来,不过这山图中记载了几处白术的聚生地,想来也有一些紫术伴生,公子若是急需这药材,可以进一趟山里。”老医解释道。 “如此重礼有些折煞晚辈了,不过如今确实急需,若还推脱便显得有些矫情了。”杨玄双手接过绢布,神色颇为欣喜。 黄杨虽说比较木纳,但是也瞧见了杨玄脸上那一抹毫不隐藏的热衷,想起自己所遇之事,也不想恩人重蹈覆辙,心怀善意的告诫道:“先生如果要进山里可一定要万分小心,图中标注的一些危险地方能不去便不要去,富贵险中求但也要先保住小命才算数。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您要记住,到了黑鸦岭的尽头便不要再往里走了,我和大哥便是在那出的事。” 对于黄杨的话,杨玄也颇为认同,他贪钱逐利不假,可从来不会因此给自己找麻烦。 接下来的时间杨玄便有了事情做,一面研究手里的山图,一面和黄杨推杯换盏聊着一些山野行走的经验,直至大半夜才回房休息。 杨玄揉了揉微昏的额头,在脑中细细盘算了一番时日,除开炼丹需要的时间,供他消耗的日子并不多了,如今已是三月三了,距离清明不过短短三十多天了,他必须抓紧一些,否则便是有养血丹的助益也很难将武道修为再提高一个层次,于是他决定明一早就着手准备进山的各项事宜。喝了两杯凉茶驱散酒意,杨玄照着往日的习惯躺在床上开始入定参悟佛法。 入了见性之境,哪怕是入了定境也可守住一丝清明,因此杨玄决定摸清那妖物残存的一丝神魂,如果变数超出掌控,他也有把握立马从其中清醒过来,不至于心神失守。 体内佛国之中,无数玄妙力量加持神魂之上,日夜滋养,如今已有一丝形体的轮廓。 便在他身后,一个图腾般的狼影悬浮于虚空之中,不时有光华流转而出,然后融入他的神魂之中。 这种力量极为的纯净,通过其中可以感受到对方记忆中最隐讳的角落,没有一丝秘密可言,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意念来决定这个灵魂的存在与灭亡。至此杨玄才终于明白原来是自己无意间触动了地藏佛法之中的接引之术。 佛家将普渡众生,但只能从生前渡化,人死便入轮回。地藏佛法与世间流传的其他佛法又有诸多不同,讲生后接引,人死之后神魂自然要堕入地狱之中,消除业力再转世投胎。但地藏菩萨曾立宏愿,为使众生不入地狱,便以自身佛国接引亡魂,以佛法洗礼化作“声闻”。所谓“声闻”便是指佛陀在世时之诸弟子,随佛而生随佛而灭,在一定程度上讲已经超脱了生死轮回。 声闻存乎于佛国之中,可以日夜诵经礼佛,所化之功德归于佛主,所带之业力也与佛主一体相承。 其中有弊有利,若收声闻三千,那佛法修为必将突飞猛进,可一旦劫数降临,那所受之刑也很可能让他有死无生。 第八章 向导 一夜入定,杨玄已将“声闻”中的种种残存记忆揣摩透彻。 不过禽兽并不能与人相比,所留下的记忆大多数都是断断续续的,所侧重的多是一些血腥而残酷的生存场景。 这些记忆对杨玄如今来说也有极大的用处,以前他从未涉足过阴山,经验上十分的欠缺,如今迫于需要却要仓促行动,准备自然有诸多不周之处,而这些记忆经验则如雪中送炭弥补了他的短处,让这次阴山之行多了几张底牌。 另外,记忆之中有一处场景显得极为强烈,重复出现了多次,黄杨神志不清只是也提到过,便是那处泥泞的沼泽地。于沼泽位于何处杨玄却是不知,妖物一切情绪全部集中在一点之上,因此除开泥沼的一切事物都显得极为的模糊,他只能隐隐感觉到一片枯萎腐烂的树木和那种让人不安的寂静,四周地面都凹陷成了一个盆地,泥沼便位于中央,颜色十分晦暗,就像刚研磨出来的浓墨。 在那些墨汁似的泥浆里,漂浮着一具具腐烂的尸身,血肉化脓恶臭阵阵,但却一只苍蝇也没有。 杨玄被这些记忆渗的浑身发毛,心中暗自打定主意,若是此行进山碰见沼泽一类的东西,不管有没有威胁都先躲的远远的。 天色泛白,黄家铺子里的伙计就敲门送来了热乎乎的洗脸水,以及几分精致的早点。 吃饱喝足之后,黄杨便不期而至,经过一夜休息,如今精神焕发,那魁梧的身材无论怎么去看都觉得气势逼人。他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缝制的精巧背囊,背囊上挂着一长一短两把直刀,长者四尺有余,短者不过一尺。刀身精悍,线条朴实,经过无数次炭火的淬炼,刀面上全是一圈圈黑漆漆的云纹,握把之处缠着防滑的布条,也不知道这些年饮了多少鲜血,白布条都染成了紫黑色。 黄杨将那背囊扔在桌上,里面传出各种碰撞的声响,想来也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决定待会便出发了。”杨玄端着嘴里的稀粥狠狠的吸了一口,眼睛瞟着对面坐上比自己高出近一个脑袋的大汉。 黄杨并不是矫情的人,也不说挽留的话,点头道:“如今进山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天时恰好,干燥无雨,而且蛇虫都没有苏醒,一路上也可少许多麻烦。进山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半个月的干粮以及各种解毒止血的药丸。” “有劳大哥费心了。”杨玄含糊道谢,放下碗筷抽出了背囊上的长刀,起身寻个空地简单的撩拨几下,看似平淡无奇,可对刀的掌握却显得极为成熟,劈、削、撩、刺、磕种种劲道都使的顺手,衔接圆润无缺。用刀的人能将刀舞的水泼不进,肢体力量一定很吓人,但却不一定是刀法上高手,想像杨玄这般将劈刀轻轻一抖手腕就变成用刀脊磕碰,再一翻手腕改成撩刺之劲,却是很难。 黄杨用了一辈子的刀,自然也算是内行,看的眼睛都直了,完全没想到对方一个高墙大院里走出来的少爷,竟然在刀法上竟然比他还要厉害,忍不住连连赞叹道:“世家底蕴果然不是常人能够揣测的,先生不仅医术、武道精湛,就连鄙人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一些微末之计,与你一比都差了甚远。” 这些想法完全是黄杨有感而发,却有几分马屁嫌疑,而且尽数拍在了马腿之上,所谓的家族底蕴,杨玄这一辈子是没有沾着半点关系,便是族中弟子谁人都能修习的《杨氏武经》,他也完全受到限制,如今他这一武道的修为,大多都是靠这些微末之计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因此心中略有不快,斥道:“何来微末之计一说,刀法虽是外技,可用刀的却还是人,练刀何尝不是修身?只将一味的吐纳引导之术作为正统,未免有些迂腐。你可知道边军陌刀营里那些人,有几个是修的是正统武经?可论起杀人功夫谁又比得过?” 黄杨这人心眼跟体形一样,十分的粗犷,自然也没听出杨玄言语中对杨家的怨气,自以为他是为刀鸣不平,一来他自己也是常年用刀之人,因此对杨玄的说法极为赞同:“先生说的极是,看来我这刀也算是送对了人。” “这礼倒是贵重!”杨玄咂舌道,这两把直刀虽说卖相一般,但论质地绝对比边军装备的档次还要高出许多。 “我这些年也不再打算进山了,这刀送与先生也是恰好,不过家父说这刀乃是我杨家祖传的东西……”黄杨说话直来直去,可谈起条件却有些不擅长,好像这理所应当的事情在他看来落了脸面,锅底一样的黑脸上竟然带了些腼腆。 “我得出什么价钱?”杨玄笑眯眯的问道,这两把直刀他用起来十分趁手,自然要想方设法弄到手来。 “希望先生能将山下五十七亩药田的租金免上三年,铺子里的银钱确实周转不过来了。”黄杨道。 杨玄心中暗自一算,得出了三百五十两纹银的一个价钱,这已经算是一个极大的款项,要知道以前在城里药铺当差他一个月的例钱也才不倒三两的碎银子,哪怕这三百多两银子是分割成三年逐年入账,可这么大的一个缺口仍让他有些捉襟见肘,不过想到一个月后的清明会试,他当即点头应承了下来:“成交,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可需要我写个字据担保什么的?” 黄杨连连摆手,爽快道:“先生于我有救命恩情,这我倒是信得过的。” 一切东西黄杨都为其准备妥当了,杨玄抓紧时间又喝了两碗粥,吃饱喝足之后整好行装,便告辞离去。 阴山凶险天下皆知,进山采药或者捕猎从来都是成群结队而去,少有人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杨玄自然也是照着规矩来,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是借用别人撞的头破血流的经验作为自己的经验,世界上最愚蠢的人是非用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经验才叫经验。 每年枯藤镇上有不少武修者仗着修为高深,想着一个人闷声发大财便独自进山,可这些人大多数都成了阴山里冰冷的尸骸。 根据黄杨所说,大多数的采药师和捕猎师都有自己固定的队伍,多至十几人,少则两三人,至少得晚上休息之时倒的过夜哨。但是也有不少闲散的外来者,这便需要临时组建队伍,因此每月逢四的日子,意图进山的人都会在镇西互市上聚头,一起结队进山。 今正好是三月初四,所以杨玄便直奔镇西互市而去。 枯藤镇狭小局促,这互市自然也不会宽敞到哪里去,不过是围绕着一株老柳树的十几丈空地。四处拥挤着大大小小的货摊,贩卖的东西大多数是一些易于携带存储的肉干和解毒治伤的草药。不过杨玄这些东西都已让黄杨包办好了,此时也无须他费心。 就在那株绿荫如云盖的老柳树一周,三五扎堆的汇聚着一些人,大多挎着长刀劲弓。 杨玄环视一圈,突然瞧见有一堆人与旁人显得不太一样,一行三人为首的竟然是个女子,长发挽成一个花苞,面容清秀甜美。 当然这并不是杨玄注意的重点,而是他身侧另外两人的武器装具在杨玄看来简直太惹眼了,一身黢黑的皮甲,做工十分扎实,右胸之上都有边军望山营的烙印,在这穷乡僻壤并不担心谁会认出来,因此也没有去刻意遮掩。 望山营是边军之中与陌刀营可以相提并论的精锐,侧重于侦查和刺杀,标配轻甲匕首以及钢弦弩。 或许是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这两个军士感觉十分敏锐,就在杨玄细细打量的时候,两人当即有所察觉,目光竟然在一瞬间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而其中一人又立马移开目光,小心注视四周,只剩下另外一人与他相视,在细微之处做的毫无破绽。 感受对方的戒备的之意,杨玄毫不在乎,用手兜了兜背上的背囊,堆砌出一脸亲和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进山还需要人么?”杨玄笑的阳光灿烂,配着一身土气的粗布衣服,怎么看怎么天真无邪。 看清杨玄脸上人畜无害的蠢笑,望山营的两名军士明显放松了一些,不过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态度,也不答话便将他拦在了外面。 “我们要找一个熟悉山路的向导,你可以么?”挽着花苞头的女子开口问道,软糯糯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嘶哑,有些疲惫。 杨玄自然是想跟着眼前的队伍进山,理由很简单,一来这女子面容清秀,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就算是秉着秀色可餐的原则,也足以让他把选择重心偏向这方,二来杨玄对对方的身份也算是知根知底,自然把握也更充分一些,至少不虞这些军士谋财害命。 第九章 进山难 杨玄既然有心要借助对方的实力,必然要多多表现出自己的价值,让对方接纳自己,带着几分吹嘘的语气说道:“那是自然,这四五百里的黑鸦岭还没我不知道的地方。”说完他又带着些许试探的问道:“只是姑娘你一个女流之辈……” 他这话虽然掺了不少水分,可依仗黄家山图,也不是无的放矢。 “我进山里做什么要你管么?”小姑娘白了他一眼,似乎对女流之辈这四略带贬义的字不太喜欢,显出了几分刁蛮的性子,而后皱眉说道:“你既然熟悉山里,那便可以跟着队伍做个向导,若是称职,出山之后我可以付给你一些报酬。” “好,没问题。”杨玄心里一乐,其实他只打算跟着队伍后面求个庇护就算满意了,没想到还有酬金可赚。 便在杨玄准备自我介绍之时,旁边那名颇为年长的军士突然插口阻止道:“小姐,我和老三都没进过阴山,向导一职至关紧要,可不能这么马虎。我看这人不怎么可信,你莫让他一味吹嘘给骗了。” 这话说的可好不含蓄,甚至有些打脸的味道,杨玄心中不爽,故意嚷嚷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讲究。” 年长军士并不跟眼前这有些惫赖的山野莽夫一般计较,看着自家主人,静候决断。 “鄙人名叫杨玄,各位不妨在镇上打听打听,看我是不是那只会吹嘘之辈。”杨玄撇了撇嘴,装出一脸不屑。 这么一唬,三人脸上都多出了一份迟疑,杨玄心里清楚他们的身份,自然将这一干人性子拿捏的极稳,哪怕自己随便说个名字,想来这些深处营中的军士也不会知道真假,而从对方身上透露出的那股鹤立鸡群的高傲姿态来看,想来也不会去为这么一件事情去劳心费神,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杨玄这假话说的也太过逼真了,无论从神态还是语气上都找不出一点心虚的迹象。 挽着花苞头的姑娘咬着唇打量了杨玄一番,眉目间流露出了一丝认同之色,然后转身对身旁的军士说道:“我相信他。” 旁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军士闻言略以皱眉,突然开口道:“小姐可不要被他这一身行头迷惑了,他既然是用刀之人,可为虎口上连个老茧都没有,我看这人空有其表,信不得。” “谁说练刀就一定得手上有茧?”杨玄嗤之以鼻,说罢反手抽过挂在背囊右侧极为顺手之处的长刀,挽了几个漂亮的刀花,虎虎生风极有看头,虽说在行家眼里不如先前他在黄杨面前有感而发露那一手惊人,但也足以证明他的确善于使刀。 两名军士都是边军里的高手,眼界自是极高,杨玄这一手也镇不住他们,但也不在多言,算是默认了杨玄的实力。 “杨玄,既然我们将一起进山,便要互相了解一些。”挽着花苞头的女子露出一丝笑容,看起来却是不怎么开心,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说道:“我叫林小缘,缘分的缘,至于怎么称呼你觉得顺口就好,此次进山是为了寻找家兄。” “诺大一个阴山,这要上哪去找?”杨玄随口敷衍道,心中却是暗自在琢磨着一些事情。 林小缘无意间透露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心里以为对方这等山野之人不应该听说过自己,却没想到杨玄也是从通幽候府出来的人,竟然一下子摸清楚了她的来历,更从她口中透露出来的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中,察觉到了一件震撼人心的事情。 朔方城中有两大氏族,除开十几年前迁回祖籍的杨家,还有一个土生土长的林家,历代家主都兼任朔方城太守一职,族中子弟遍布军政两路各个要害部门,单论权势还要比仅有监守督察之权的杨家高出一筹。两家表面上还算和气,可私底下却是暗流汹涌。 作为太守大人的掌上明珠,林小缘这个名字不管如何藏匿深闺,自然也是备受瞩目。至于这层身份的可信度,在杨玄看来十有**也是真的,否则还有谁能把边军望山营的军士当下人使唤?但是重点还在后半句话中,林小缘的哥哥竟然在阴山里失踪了!作为林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竟然失踪了!这纯粹就是个冷幽默,但看杨小缘的神色,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过这些东西目前跟他确实没有半点关系,仅仅是心中小小的诧异了一番,便抹干净了脸上的神色。他没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也没继续打听什么。把自己的身份很好的摆在了一个山野莽夫的立场上,不想招惹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找人的事情不须你费心,你只要把我带到赤崖就行了。”林小缘温和应道。 所谓赤崖便是曾经阴山最大的一处赤铜矿的废弃采场,已经是黄家山图上最边缘的地带了,离镇上有七八百里地。穿过那片废弃的采场便出了黑鸦岭,也就是黄家兄弟出事的地方,杨玄对此极为抵触,皱眉道:“就依你所言,赤崖那头我是无打死也不去的。” 林小缘嗯了一声,杨玄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提道:“另外,这进山我可不算是受你的雇佣,只是相互照应罢了,我一路上还得采些药材,自然会耽搁一些时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平时我采药自然不会去赤崖的,所以你先前提的酬金还是得给。” 对于杨玄的斤斤计较林小缘并未表现出一点反感,心下也觉得是理所应当一般,也没多费心思去说清酬金的份额。 杨玄也没去多问,他相信如林小缘这样的身份,开出的价码自然也是拿的上台面的。 杨小缘穿着一身绯红色劲装,两手空空,但进山的一应物资都背在丁山和丁野两兄弟身上,也就是望山营的两名军士,杨玄填满队伍的空缺之后,便出发进山了。进山前段路里多是灌木、荆棘,所幸进出山中的人们早就开辟出了一条颇为平整畅通的小道,因此并未受到太多的阻挠,不过饶是如此,杨小缘额上已经沁出了些许汗水,碎碎的头发凌乱的黏在前额,惹人怜惜。 丁家兄弟二人性子有些古板,对杨小缘也是多有回护,一路上都刻意隔着杨玄,因此他想说些笑话缓解困乏的气氛,也找不到一点搭讪的机会,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无聊跑到道路前面抄起长刀左劈右砍,免得那些横在道上的荆棘继续为难那小姑娘。 只是杨玄这善意的举动并博取到一点好感,杨小缘只是闷声跟在他后面,视若无睹。 “省些力气吧,这些刺藤都又不会吃人。”缀行在队伍后侧的丁野终于看不下去了,对杨玄这颇有些愚蠢的举动加以讽刺。 杨玄一耸肩,露出一路上让三人看的有些麻木的淳朴笑容,将长刀收了起来。 “真不敢相信你先前说的话都是真的!”丁野年轻气盛,脾气也浮躁一些,对杨玄的经验又产生了质疑。 丁山不想两人伤了和气,毕竟一路上都要相互协同,和谐乃是第一要素,阻止了丁野继续喋喋不休的唠叨:“少说一些,这一路上都过了四五个岔路口,杨兄弟也没见带错路,论经验要比你我二人丰富的多。” 承了丁山的善意,杨玄也没在去添麻烦,一路上都老老实实的按照山图上记载的路线前行,尽到了一个向导的本分。 日近中天,道路变得愈发的崎岖坎坷,一望无野的灌木丛早已没了踪影,四周都是遮天蔽日的古树,腐叶、枯枝堆积在树下,在这初春的温暖中慢慢发酵,到处都是充斥鼻腔的潮湿味道。一行四人都有些疲惫,好不容易寻着了一块生着青苔的碎石地,杨玄便招呼着众人准备扎营休息。因为就他一个人识路,所以拾柴、找水的任务就由他一人负担了下来。 而那两名望山营的军士则从背囊里取出了一些金属物件开始各自鼓捣起来。 离开三人视线之后,杨玄掏出山图又熟悉了一下如今的处境,这东西断然是不敢让别人知晓,否则依照丁家兄弟的性格,榨干杨玄身上的价值之后,一定会很愿意丢下他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尾巴,倒不至于谋财害命,肯定会提前支付他酬金让他离开队伍。 对照着走过的山路,杨玄终于是在山图中找到了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离枯藤镇才仅有四十余里地。不得不说这行进的速度慢的有些超出他的预料,武者跨入内壮境界之后,耐性较之先前的皮肉、炼筋、炼骨之境有一种本质上的改观,可日行四五百里。但是在这山野之中,空气潮湿、道路崎岖,却让体力大打折扣,当然还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林小缘拖慢了速度,他心里着急却也没辙。 第十章 险山行 就在杨玄硬着头皮一古脑扎进阴山之中的时候,于此同时杨海良也回到了朔方城中。 对于农庄里那容易遭人的诟病的事情,杨海良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四处宣扬,将那车夫撂在城里一家种德堂的医馆中,便各自分道扬镳了,至于对方如何去解释杨海良并不在意,他不怕杨默对他心生恨意。毕竟怎么说他也算是个长辈,虽然跟后辈差不了那么几岁,但身份上天然优势已经让杨默想要报复也无能为力。他反而想藉此机会进一步激发他和杨玄之间的矛盾,再看后者反应。 如此一来,杨玄的潜在价值会展现的更加淋漓尽致,关键时刻他也可以让杨玄跟他绑的更紧一些。 他是杨家少壮一代中最为年轻的一位,因此掌握在他手中的权利也少的有些可怜,出于辈分上的矜持他不可能四处寻求靠山,因此他只能辛辛苦苦的营造自己的人脉,希望再紧要时候能有人帮上他一把,可惜大多数都早已经站定了立场,要么就是整天上青楼下赌房的纨绔,因此杨玄能否脱颖而出获得家族里的一些话语权,对他来说显得有些至关紧要。 杨海良已经成家立户,因此也没有住在侯府里,他掌管着杨家“复兴商号”下辖的一间军械铺子——刀剑阁。 刀剑阁分刀阁和剑阁两个部分,其中剑阁所经营的都是一些汉律允许的君子佩剑、雕花木弓这些东西,若在富庶的江南一带,这种生意倒也算是一个赚钱的行当,但雍州却不行,哪怕是金镶玉的铭文佩剑,论起杀人还不如一把柴刀顺手。因此刀剑阁每年最大的进项都在刀阁之中,刀阁的东家手里掌握着西北边军每年大部分的订单,比起杨海良这个虚有其表的剑阁东家财气可算是大了许多。 但是杨海良不缺钱,与刀阁每年近五十万量的利润比起来,剑阁自然一年不过三四万两白银的进账自然显得有些薄弱,但是剑阁要比刀阁更容易捞钱,因此三四年下来,杨海良也攒了不少私房钱,回到阁中他便从枕箱里抽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然后交给了店里正在闲的无事的伙计,吩咐道:“把这送到府上去,让管钱的给记上帐,这是西郊农庄一年的进项。” 伙计当然不知道这钱是杨海良自家掏的腰包,因此心里也只是对这跑腿的差事小小抱怨了一番。 种德堂虽说是一家独立的商号,可杨家的复兴商号在其中也占了三成的份子,因此药铺的伙计对杨家的人也是格外的照顾,车夫身上的几处伤筋动骨的地方都让敷上了膏药,细细包扎过后就像一个粽子似得,正躺在藤椅上由那伙计伺候着喝药汤水。 哪怕只是动动嘴,对于车夫如今来说也不是个轻松的事情,鼻梁断裂,一张嘴就牵引倒痛处,让他脸色极为难看。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又听一声折扇闭合的声音。 车夫艰难的扭过头看了眼,瞧见杨默领着两个小厮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顿时心里发慌,纵然羞恼可以不敢表露。 其实他是杨默父亲手下的人,平日里小少爷对他也比较尊重,可惜如今栽了跟头身败名裂,却是一点再骄傲的本钱都没有了。 瞧着曾经父亲得力手下如今的狼狈模样,杨默心中有些厌恶,可依旧装出一分关切的样子,免得寒了一干属下的心,只可惜这演技过于拙劣,说起话来也有些怨气:“何彪,你是怎么搞的,竟让让杨玄那小子打成这样,真是荒唐!” 他没直说丢脸已经算是极为含蓄,何彪对自家这少爷极为了解,如今也只能自认倒霉,用清汤寡水一般的语气宣泄着心中的不满于苦寒:“杨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内壮境界了,而我又一时大意糟了他的下作手段。” “内壮境界!”杨默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诧,嚷道:“怎么可能,一两个月前,族里考核的时候他才是练骨的层次,而且实力极为一般,比我还差的老远,难道他吃了什么玄丹不成?”所谓玄丹也就是玄字阶的丹药,比黄字阶又要高出不少个层面。 何彪眼中流露出一丝鄙夷,对铁不成钢的现实感到有些恶心。 杨默心思不是太过缜密,自然没有发现对方严重的那一丝杂色,却不改骄狂的性子,咬牙切齿道:“就算他进入内壮境界也不过是让我玩弄的角色,前些日子本少爷也跨入了这个境界,而且父亲给我准备几枚黄字上品的丹药,到清明会试之前一定可以炼通心、肺两处器官,倒时候踩他还不是无需费心的事情,我能把他撵到那鸟不拉屎的乡旮旯里,自然有把握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少爷你跟他又没多大深仇大恨,何必如此呢。”何彪眼中流出一丝厌恶,在他看来,杨默这就属于典型的心智不成熟,且不说他能不能顺利踩翻对手,就算他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到最后,又能给他多大的好处?仅仅是一丝心里的快感? “这种人就该死,出身下贱就要本分一些,偏还猪油蒙心,尽做些蝇营狗苟的事情,简直就是家族的蛀虫。”杨默咬牙切齿,这一番话说的及时大义凛然,也不是说出来给人听的套话,而是此刻他内心极为明确的想法。 若论贪钱,虽说对方还不如他手上的一个零头,但是乌鸦往往容不得别人比自己更黑。 而就在此时,阴山之中的杨玄对杨默那些咬牙切齿的仇恨却是毫不知情,但是不管对方是恨他还是爱他,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对杨默来一次凶狠的逆袭,哪怕对方想要言归于好,那也是在他跪地求饶之后的事情。 丛林幽深难辨方向,杨玄此刻蹲在一株老树之下,用短刀小心翼翼的刨着一株蛇麟草。 蛇麟草算是一种孢子类植物,叶下犹如鳞片一样的孢子破损之后含有剧毒,便是内壮境界的武者也无法抵御,而且这种孢子毒药有一个最大的特性,就是味道极淡,只有吃在嘴里才会尝到一丝苦咸,若用于阴人,简直防不胜防。 将整株毒物连根铲起之后,杨玄将其放入了背囊其中一个完全密封的小口袋里,然后抱起身边已经扎成捆的干柴便准备回营,哪知刚一转身,就瞧见对面树后窜出一个黑影,一根黑漆漆的弩箭瞄准了他的瞳孔,随即又撤了下去。 来者却是丁野,脸上隐隐有些怒意:“拾柴也这么磨蹭,小姐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让我来找你。” 杨玄咽了口唾沫,看着丁野手里的那张精密充满金属气息的黑弩,嘴唇有些发干。这种钢弦弩有四石之力,一箭出去能将战马的脑袋穿个窟窿,对内壮境界的武者也有极大伤害性。被那么一个大杀器对着脑门指了一下,任谁也难以镇静,他也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憨厚的笑道:“开春下过几场雨,太潮了,柴不怎么好拾。” 丁山皱了皱眉,似乎并没瞧见杨玄采药的事情,转身回营而去。 山里的条件有限,还好丁野趁着杨玄拾柴这回就近射了两只雉鸡,四人也不用啃那干巴巴的肉干,由杨玄生活烤了些熟食。 一应佐料倒是带的齐全,可惜厨子手艺有些磕碜,味道实在一般,不过杨小缘那丫头也是饿慌了,一个人吃了整只,到最后还得让杨玄这个劳苦功高的厨子去啃干粮。当然也不止他一个人如此,因此心里尚算平衡。 吃饱喝足稍做休息四人又准备上路了,杨玄弄灭了地上的火堆,可没走出几里地他不经意的转身,却瞧见先前扎营的地方又有一缕缕黑烟飘了起来,他心中泛起一丝狐疑,他清楚的记得先前自己那几脚可将一切火星都踩灭了,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希望不要在这林间引气大火才好,否则凭借山火的蔓延速度,他们恐怕也免不了吃些苦头。 接下来的两天,山里的行程依旧一如既往的乏味,一路上也遭遇了些三五成群的野兽,可都让两张钢弦弩清理干净了。杨玄便是连那两把直刀也没怎么动用过,偶尔挖挖沿路的一些草药,已经寻到了几处生长白术的地方,可惜依旧没有紫术的影子。 如今已经算是进入了深山,便是连一点人烟的痕迹也没有了,都是最原始最纯粹的密林。 天色渐渐暗了,虽说离太阳落山还有一个多时辰,可丛林里什么都必须得提前准备,否则天一黑便寸步难行。杨玄已经在这过了两个夜晚,倒已经熟悉了这种阴森恐怖的氛围,收拾营地也格外的得心应手,没过半会便在悬空的树干上搭好了几架床板。 第十一章 杀人夜 “小心一些。”林小缘抱着双腿坐在一块干净的山岩上,瞧见准备去拾柴的杨玄突然抬起头说道。 两天两夜的同行,几人之间的那种生疏已经渐渐变成了一种清冷的默契。 因为丁家兄弟二人的防范,杨玄依旧没太多机会跟这位太守家的大小姐交流交流感情,而随着行程的深入,林小缘心中也愈发的焦躁起来,虽说不曾表现于言谈之中,可脸上的那清冷的愁容却是连傻子也看得明白。至于起因则是路上越来越多的尸骸,不管是人骨还是兽骨,死亡的现实总会触动小姑娘那柔弱的心坎,从而对深陷未知之地的兄长平添许多担忧。 杨玄也不知道如何去劝解,说实话他对前景并不看好,毕竟在阴山这块生命禁区里,一切生命都显得如此的卑微。 只能希望杨家大少爷真如传言中那般生猛,十八岁便跨过门槛进入化气之境,真若有这种手段想要在阴山里活命也还是有一丝机会的。反正他不想看见林小缘一朝希望破灭万念俱灰的样子,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到时候怎么去安慰对方。 对于这种冷淡却又真诚的言语,杨玄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离开了宿营的区域,杨玄并未如以往那般仅仅在一里地的范围内活动,却是折返方向,沿着白天来的地方去了。 连着两日,总有黑烟随在他们后面,一次可能是偶然,两次也许只是巧合,可三次四次不管怎么解释都透着一丝古怪了,要说是别的进山队伍恰巧走在了同一条道路上,可如今这地方已经偏离了山里的栈道有几十里地远,他若不是有杨家的山图作为依仗,恐怕早就沦陷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了,而对方还能紧跟着他们的脚步,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自己一行人被跟踪了。 至于对方是不是心存歹意,尚未可知,但平白无故跟了两天,一定是有什么企图才对。 走了七八里地,杨玄终于瞧见远处林间的有些隐隐约约的火光,他将长刀抽了出来,弓着身子悄悄的摸了过去。 在那三株雪松围城的空地上架着一堆三尺来高的大篝火,沿着一圈坐着八个长相凶恶的大汉,一个个棕发长须,不戴冠不束发,就这么随意披散着,犹如野兽一般。清一色的兽皮马褂,开口说话也都是一口清一色的黄牙,坐在首端的男子从衣着上来将于其他几人并无异处,就是那一脸的麻子长的实在堪称鬼斧神工,层峦叠嶂密密麻麻,一张老脸硬是长得和马蜂窝没什么差别。 这等容貌真将杨玄吓了一跳,连带着握刀的手也紧了一些。 “首座,府主让我们跟着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打算?”坐在‘坑人’左手边的一个龅牙大汉突然问道。 听见这话杨玄心里顿时警惕了起来,看来对方的确是别有企图。 那‘坑人’瞥了他一眼,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厌烦,却显得有些凶煞,拖着好像风箱的破嗓子说道:“府主的深谋远虑怎么是你们这些蠢货能想明白的,那林洪先太过狡猾,如今藏在阴山中不肯现身,但你想想他会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见么?” 听到此处杨玄已经明白了一切缘由,原来这一行人却是将自己等人当做诱饵,去将林洪先引出来。 至于那‘坑人’口中提及的府主,杨玄却是一点摸不清来路,朔方城中只有杨氏、林氏两大权门,并未听说过什么府主能和这两家暗中较劲,甚至逼的林家大少爷不敢现身,但是他明白若任由林小缘没头没脑的寻找下去,肯定会惹到大麻烦。 杨玄叹了一口气,隐入了黑暗之中。虽说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打道回府,可估计林小缘那倔强的性子是不会依的。 回到营地,丁野瞧见杨玄手里那稀稀拉拉的几根柴火,皱眉叨唠了几句。杨玄并没往心里去,两天下来他早已经习惯这个家伙不留口德的习惯,他挥手招呼了一下,又叫了正在布置陷阱的丁野,两人莫名其妙的跟着杨玄到了一株树后。 杨玄看了眼正在树墩下闭目小睡的林小缘,眼眸中流出一丝怜惜,扭头对两人说道:“林洪先没死!” “都尉没死?你是如何知道的?”丁野闻言一惊,甚至漏嘴叫出林洪先军中的职位。 杨玄将先前所看到的事情说与众人听了一遍,两人眉目间顿时愁云密布。 “那个府主到底是什么来路?”杨玄插口问了一句。 丁山皱了皱眉,而后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层在军方的资料中看到过,阴山之中有二十四府主的这么一些存在,都是不容乾律的外道修士,或者是山中的鸟兽修成的精怪,只是与我们为敌的到底是二十四府主中的哪一位却是不知道。” “别管他哪一位了,先想想怎么干掉这些人,总不可能任由他们跟着。”丁野皱眉说道。 这条提议顺利通过,也的确是解决当前处境的最好办法,釜底抽薪的招数虽然简单粗暴,但往往有着奇效。 夜深人静,密林中一片寂静,林间的篝火被湿土掩熄。 没了火光的映照,丛林之中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清冷的月光。三人将眼睛闭了一会,让自己尽快适应这种黑暗的环境,因为接下来将会又一场艰难的额狩猎,如果出现纰漏,很可能猎物就会反客为主,变成猎人。 刀上淬毒、钢弩填匣、上弦。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按照计划进行着。 三人分头散于密林各处,栖身之处都格外讲究,既能占据地势之利,又能遥相呼应。 几里地之外,八名猎户打扮的恶汉正轮流夜哨做着休息,他们睡觉的姿势都有些怪异,身子蜷缩成一团,似乎不怎么在意地面上的潮湿,脑袋一侧贴在地面,好像豺狗一般。虽然一个个生的五大三粗,可睡觉却格外的安静,没有一丝鼾声。 忽然黑暗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八个人在一瞬间都醒了过来,眼眸里映出缕缕幽光,没有一点颓靡的神色。 林间显现出一个略显仓皇的人影,朝天鼻绿豆眼,面相丑陋至极,身材瘦小,犹如山里的猿猴。 那人身子极为灵巧,走起路来也是上窜下跳,轻而易举的避开了路上一些荆棘,飞快的窜到了‘坑人’的跟前,开口便是尖利的碎声,显得有些急躁:“那四个人熄了篝火,好像是提前启程了,咱们得赶紧动身了,否则慢了就跟丢了。” 那坑人一听这话,四肢撑地翻身站了起来,抄起身后的一根泥黄色的木棍便招呼众人动身了。 一行人有那瘦小的猿人带路,在这林间走的极快,也没有刻意摆出什么顾头顾尾的队形,因此队伍拉的有些散乱,前后差距起码有一里地远,但是彼此凭借气味的联系,却也不虞脱离群体。也正因为如此,无论杨玄两天来怎么绕圈子,也没甩掉对方,因为这样散开的一张大网所能监视的地域实在过于辽阔。 首当其冲无疑是那长着一脸麻子的首座,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便已经窜出了五六里地,离杨玄几人宿营的地方已经离得极近,甚至空气中都隐隐能闻到泥土烧焦的味道。突然他听见崩的一声脆响,就好像琴弦被压断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有些清冽。 没等他费脑想明白那声音的来由,便顿觉身上一痛,低头一看只见一只漆黑的铁箭从锁骨处穿透。 鲜血乍然飞洒,他甚至能感觉到箭簇撞断骨头的那个过程,没等痛觉冲上头脑,便又听见一声弦响。死亡的凉意一瞬间充斥他每一缕的皮发,他想也未想,将手中的木棍横着一扫,速度之快竟然将月光都带了起来,在这夜色里就像突然打开的琉璃扇面。 铿的一声脆响,铁箭横飞。 豁然又是一阵风声,虽然极为轻细,可却没有逃过‘坑人’那敏锐到令人发指的听觉。 杨玄从藏身之处悄然跃下,一刀从天而降。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刀,却找准了脖颈要害这些地方,除了要命还是要命。 ‘坑人’也不愧是一行人的头领,先受了两记冷箭的暗算竟然还有余力,脚下步子猛然一拧,整个人就如同饿虎扑食一般调过了头来,长棍在手中一滑,劈头盖脑的朝着杨玄打了过去,这一棍明明占了劣势,可打出来却好像从天而降一般,凶狠无比。 杨玄反应速度极快,瞬息之间便将劈出去的那一刀收了回来,横在身前。 他自然是爱惜生命才如此应对,方才那下完全有把握斩掉对方的脑袋,可那一棍也绝对能将自己打的脑浆迸裂。 长棍砸在刀脊之上,发出洪钟一样的声响,余音颤颤。 杨玄半边身子都被震得有些散架,尤其是手心虎口一圈,一瞬间竟然生了四五个血泡,疼得都有些麻木了。 这分明是易髓境界才有的实力,已经是炼体的极致,再进一步便能脱离俗世的藩篱,真正进入修行的大门。 瞅着那近在咫尺的丑恶容貌,杨玄第一次觉得这般恐怖,脑门上激出了一溜的冷汗,连寒毛都炸了起来,但他却不敢放纵心里的那一丝恐惧,镇定心神,神魂之力以视线为衔接,在对心中形成了一个简单的投影,却是一头凶相毕露的恶狼。 ‘坑人’心中一乱,凶狠的神色呈现了一瞬间的呆滞,那一棍砸下之后也没有了后招,歪歪斜斜的飞向了一边。 就这短短的一瞬间,杨玄身子一缩,右手长刀磕开木棍,左手一翻短刀直入对方怀中。 噗的一声闷响,就像扎进几张湿漉漉的牛皮里。 后者一瞬间也回过了神来,俯身往后退去,虽说他速度再快也不会快过短刀突刺的速度,可他俯身那一下却是改变了刀尖刺入的角度,导致刀锋卡在了肋骨上,很难再刺进去分毫。 杨玄也不冒进,将刀狠狠抽了出来,纵身一跳脱离了长棍所能攻击的范围。 那‘坑人’怒火中烧,状如凶兽,可胸肺之处的伤口却带着一股凉沁沁的痛觉散布了全身,他想挥棍反击,可却觉得周身的力气都随着那股凉意被抽干了,刀上竟然有毒。噗噗又是两声闷响,然后他看见两截黑漆漆的箭簇从胸口钻了出来。 天旋地转,如坠冰窟,实力已入炼体极境的大汉终于倒了下去,双目圆睁,极为不甘。 第十二章 破境 从第一箭到最后一箭,仅仅只有一两次呼吸的间隔。但其中凶险却是无以复加,尤其是‘坑人’那劈头盖脑的一棍,若非杨玄武魂双修有妖孽一样的反应速度,估计换了丁家兄弟任何一个,估计这会脑袋也跟烂西瓜没啥差别了。 ‘坑人’暴毙倒地,一缕青烟从脑门出散出,杨玄有了之前收服狼魂的经历,此时也不再惊慌,身手一捞,就将那缕残魂收进了佛国之中,不过此时他断然不敢直接用佛法渡化,只能将其草草镇压,便提刀离开了战场,回了先前藏身的地方。 几息过后,林间吠声骤起,就好像一群恶犬闻见了血食。 三四个凶恶大汉先后冲破荆棘,出现在视野之中,围住见地上的尸身,凶性难抑,对着夜幕狂吼起来。 “嘭”的一声闷响,一只铁箭自其中一人脑门穿透,强大的贯穿力,将他整个人都掀飞了出去。 黑夜里只剩下钢弦紧绷的那种嘶哑声,不知何时又会有下一只利箭破空而来。 三人眼眸里充斥着恐惧,忽然其中一人小小的退了一步,便牵动了溃逃的局面,三人全然不顾地上的两具尸身,转身就跑,腾挪跳转借着树木的掩护,竟然让接下来的两只弩箭都落到了空处,眼看就要逃出危境,忽然瞧见一线冷光迎面而来。 一柄毫无意料的长刀从黑夜中显形,随即将那张让人心生厌恶的脸给从中剖开。 鲜血洋洋洒洒,在这黑夜中并不如何的华丽,只有四处游离的腥气,就好像鱼店里的那种味道。 一刻钟,不长也不短,三个人就像是尖锐的匕首,将黑暗中这张无形的大网给撕成了粉碎,扯断了每一处网结。刀出窍是急着饮血的,容不得矫揉造作、温良谦恭。从一开始的暗箭到最后一具尸体倒下,三人一点没给对手留下反扑的机会。丁家兄弟二人常年做这些杀人戮命的行当,自然能将整场厮杀的节奏掌控的极好。 至于杨玄,一共杀了三人,这种事情毕竟还是第一次,心神有些恍惚。 当初杀人之时,投入到那种生死一线的氛围中倒也不觉得如何,但是如今看着地上八具血肉模糊的尸身,心里所受的冲击也是极大的,他曾经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徒,但是如今看来,对于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情并不不能打心底的喜欢。 不过这种事情,往往身不由己,不管怎着总不能让自己去死。 丁山在八具尸身上细细搜索了一番,可惜并没找到足够说明身份的东西,只能作罢,三人找了些枯枝烂叶,将这些尸体简单的掩埋了一番便撤回了宿营的地方。杨玄走在最后边,心中已渐渐恢复平静,忽然心中有所感触,回头看了眼那好似草垛的坟包,黑暗的密林里除了那股四处游荡的血腥味,却并没有任何异常。他伸手揉了揉额头,湿腻腻的一片,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营地与屠宰场相隔不过是十几丈远,不过由密林层层阻隔,却仍旧静谧一片,连着味道也没飘过来太多。 三人在树下洗净的血污,爬上临时搭建的容身之所,林小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环抱着双腿,一脸平静的看着众人。 本来杨玄还不想将这血腥的事情说给林小缘知道,哪晓得丁家二兄弟却是毫不忌讳这些,把杨玄告诉他们的话原原本本的给她说了一遍,当然夜里那场血腥到极点的屠戮却只是用“麻烦已经解决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带了过去。 林小缘摇着嘴唇思忖片刻,嘴角突然扬起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容。 丁山瞧见不由皱眉,低声问道:“小姐,既然知道公子无恙,不如我们便撤出去吧,如今我们对付这些杂鱼还能手到擒来,可真正碰到化气境的那些高手,我们一点忙都帮不上。反而会让让公子有所顾忌受人掣肘。” 林小缘想也没想却是一口回绝了,到不像是任性的表现,而是处于一种莫名的自信。 杨玄斜倚着树枝,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并不掺和到三人的决策之中,一来这趟浑水打心眼里跟他没太多关系,只有紫术才是第一目的,第二则就是那份可有可无的酬金,如果危险高于回报,他绝对会半道开溜,至于今晚为何帮人做这些刀头舔血的勾当,原因并不复杂,因为没达到自己第一目的之前他跟三人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刚刚杀过人,杨玄纵然心里平静,可是潜意识里却压抑着不少肮脏而凶戾的念头。 一入定境之中,他自身的认知能力便出现一种诡异的扭曲,就好像做梦的时候,哪怕梦境再荒诞不经也会认为是理所应当一样。 定境当然和做梦有很大的区别,首先入定的时候对外物的认知是和清醒的时候是一样的,所以可以很轻易的自身的意识行为。 但是如今杨玄入定之后却堕入了一个梦境,偏偏自己还不知道。 他只觉得自己很虚弱,就好像战场上逃下来的伤兵,在荒凉的苔原上苟延残喘的行走。 疲劳,寒冷,饥饿,绝望。 身后辍行着两三只瘦骨嶙峋,唇齿上沾着血污的鬣狗。相比于狼,这种肮脏卑劣喜欢敲骨吸髓的畜生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这些畜生什么时候会从背后咬他一口,他对这种感觉极是厌恶,所以他转过了身加快脚步迎了过去。 突兀的转身,几鬣狗始料未及,没来得及扑上去也没来得及退上一步,很容易的被杨玄逼近身前之地,他习惯性的在背后一摸,抽出长刀对着那狗头就是一刀撩了过去,嘴里唧唧歪歪的骂着:“去你大爷的,让你想吃我!” 一开始他本来两手空空,但是这毕竟只是一个梦境,他想要刀自然就会有刀,当然前提是你要有勇气去想。 这一刀下去并未出现狗血乱撒的场景,杨玄似乎摸到了一个硌手的线头,然后那么一扯,整个荒诞的梦境顿时支离破碎,他从中脱离了出来,眼前佛国之中,浩瀚如烟的光辉从虚空中抛洒而下,他神魂就好像压在印版上的白纸,让这佛光狠狠一拓,顿时变得清晰起来,五官具现,四肢也都有了完整的形态,除了还有些透明的色泽,简直与真人没什么差别。 而他身后那一条狼,三条鬣狗所化的‘声闻’也仍在源源不断的为他输送力量。 这场突如其来的梦境,其实是走火入魔的一种前兆,可杨玄却凭借坚定不移的性子硬生生的捻灭一切恐惧之念,因祸得福,成了佛家之中所说的一种顿悟,一瞬之间神魂受了极大的裨益,竟然进入了破境的关头。 破境便是破除定境之意,破除樊笼,让世间成为一个大的定境,畅游其中,不受所扰。 破境只是一线之事,破了便入通神之境,神魂出游,可装神弄鬼、勾魂杀人,没破此境便依旧只有构筑幻境这种小本事。 有外人在旁,杨玄也不敢入定太深让人看出破绽,摸清自身状况之后便回过神去。 “刚经历了那些事情竟然还能睡得如此安稳。”丁山擦拭着弩箭上的血污,瞅了杨玄几眼,心中暗自想着。 在他一侧,丁野嚼着肉干,林小缘摆弄着衣襟,虽说都是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可闻着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心里总还有些恍恍惚惚的感觉,要么血性未退,手脚发颤。要么心中担忧,虽有睡意,可辗转反侧四五次却始终只能合眼不能静心。 “睡醒了?”丁野瞧见睁开眼一脸舒服样的杨玄,一脸戏谑的说道。想起夜里那场厮杀,他都觉得有些戏剧性,这看起来迷迷噔噔的家伙,不仅没掉半根寒毛而且还砍死了三个人,真他娘应了那局古话,傻人有傻福。 “嗯,大伙如果都休息好了,咱们就提前赶路吧。”杨玄脸皮极厚,一点没觉得难为情。 这番决定也正合丁家兄弟二人的意思,虽说昨晚将那一截小尾巴都清理干净了,但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一行人收拾好行装便起身往阴山更深处走去,此时天色还未明朗,加之四人又刻意的隐藏着行踪,想要抓住点痕迹也不是那么容易。 连续几天在山间摸爬滚打,杨小缘虽说受到三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如今也有几分狼狈,那一身绯红色的衣衫如今脏兮兮的,杨玄从背后看去正好能看见那芊芊如玉的脖颈上那被蚊虫叮出来的几粒红斑,让他心里莫名一阵悸动。 “省省吧,几天过后就分道扬镳,下次见面还指不定认不认识你呢?”杨玄心中自嘲一笑,将心静了下来。 山中的日子分外的枯燥,虽说景色有颇多惊奇之处,可没日没夜的看着那一抹幽深的绿色,怎么也让人心里忍不住想吐。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便是在这枯燥的日子里还得随时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一些要命的东西。 第十三章 河的那头 总而言之,这是一座危机四伏的山脉。 三天下来,杨玄一行人所遭遇的危险已经愈发让人心惊胆颤,甚至连丁山都受了些小伤。 不过让众人感到心安的是——这段时间里没再发现被人追踪的迹象,最多就受到一些野兽毒虫的困扰。 面对那些不可知的势力,没有任何人有把握掌控住局面。 随着山势逐渐升高,丛林已经变得有些稀疏,挺拔的雪松林里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气候有些干燥、寒冷。 那些犬牙交错的顽石上遍布着赤色的花斑,在这颜色单一的松林里显得极为醒目,就好像一场血雨,污染了这林子。处处透着一股诡吊的感觉,偶尔有一阵阵凉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刮过来,带着一股泥土的腥气,混合着林间松木的香味,有几分提神的效用。 “这些石头因为含了赤铜所以才是这种颜色,想来赤崖也不远了。”杨玄说完这话心里顿时泛起一阵轻松。昨天在一处山坳里他已经找到了足够分量的紫术,他的目的已经达成,等履行完一开始的承诺,他便可以从这趟浑水里脱身出来了,不必整天对那些躲藏在暗处的敌人提心吊胆,其实他一开始还并未如此谨慎,虽说也同样小心,但至少没到如今杯弓蛇影的地步。 如今他剖清了鬣狗魂魄里那些残存的记忆,自然也要比其他人明白一些,首先他知道自己面对的可能是什么。 阴山二十四府府主,全都是一些超脱俗世的存在,不少从前朝流传下来的民间传说都是以这些人物为原型,不过到了今朝,未平皇帝雄才伟略,帝王之威覆压世俗、世外,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修士又不甘沦为官家鹰犬,便退入山中开辟洞府,久而久之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这些人曾经可都不是善类,如今退入深山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转变成的闲云野鹤一样的世外高人。 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可不是空穴来风,二十四府主中还真有这么一些穷凶恶极的存在。 而与林洪先纠缠不清的这位黄石府主,便是一头修行了四百多年的鬣狗。 至于这妖物有没有生吃人肉的癖好,杨玄并不清楚,但是仅从这些畜生的修行方法上来看,想来也绝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善类。 兽类要想成为妖修,比人可要麻烦许多,首先要活得够长,所谓老来成精,只有这样才会慢慢积累才会诞生出灵智,而此时大限将至,炉鼎已经腐朽,只能脱出魂魄另觅一副好皮囊,所以每一个畜生修成了妖道都必然有一个活人跟着遭殃。 而妖修的法门与神修或者武修都有极大的差异,是将魂魄与肉身糅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股妖气,妖修成道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吃掉自己的遗蜕,从而吸收几十年积累下来的精血本源,这些本源与魂魄融做一炉,就好像一枚种子,在新的躯壳里生根发芽,等到这局躯壳的潜力被挖掘、销蚀一空之后,再继续更换炉鼎,如此周而复始,残害生灵自然难以计数。 可以说妖修之路必然是一条沾满血腥的道路,不管那些妖物是不是心地善良。 这也是一切关乎神魂的修行法门都让人斥做邪魔外道的原因,连着道家阳神、佛家的禅定之术都被搞臭了名声。因为只要神魂足够强大,都可以做这种夺人躯壳的勾当,从而逃避生老病死,而大多数人都逃脱不了这种诱惑,自然也就沦为了妖道。 打心眼里杨玄不像跟这些妖物发生接触,一来是黄石府主那可能已经超越化气境的实力让人完全没有与之抗衡的底气,二来是因为他心里的不安,他也不清楚自己如果真有肉身垂死的那一天,会不会走上跟这些妖物一样的道路,与整个天下为敌。 林小缘沉默不语,心中隐忧,对于杨玄来说这里已经到头了,可对自己来说不过刚是起点罢了,接下来的路也许会更加艰险。 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上了山顶,也瞧见了那轮挂在雪山腰上的白日,阳光温煦,对于六七天都只能瞧见几粒光斑的四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久违的享受,山的另一侧显得有些荒凉,漫山遍野的废弃矿石,处处充斥着刀斧开凿过后的痕迹,就好像是满目疮痍的脓血。 山谷之中有一条发源于雪山的水流,河面不是很宽,但穿行于险要的山势之中必然也是极为汹涌。站在这山顶便能听见那滚滚如雷的浪涛声。而那座悬在半空中的吊桥,被那浩瀚如烟的水花包裹着,就好像随时会被吞噬掉一样。 四人便在河边安营扎寨,好好清洗了一下身上都已经有些酸臭的血腥味。 林小缘蹲在河边的石头上,斜着身子,如瀑的黑发正好落在水中,脸颊上沾着几棵清亮的水滴,凝脂一样的肌肤被这沁骨的河水一刺,带起一抹羞怯似的绯红。杨玄四处转悠着拾柴,正好瞧见这慕撩人的情景,心中一瞬之间竟然有些失神,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嘴角泛起一抹浅笑便准备离开此处,不想被芊芊身影牵扯出更多非分之想,到头来自讨没趣的可还得是自己。 “杨玄。”林小缘嘶哑的嗓音如今已经好了许多,甜甜糯糯的,很是好听。 这其中的功劳当然离不开杨玄给他饮水中悄悄加的几味清热祛火的草药,他不想惹起丁家兄弟二人多心,也没告诉任何人。 “嗯?”杨玄扭过头,清秀的面容上仍旧是那简单纯粹的笑容。 其实林小缘也不知到叫住杨玄想说什么,见他笑,那她也就笑喽。 一路上他跟杨玄接触并不多,除开丁家兄弟二人可以阻扰的缘故,其实他心里对杨玄这人仍旧有些防备之意,虽说一开始她大方无比的给与了信任,但是杨玄一言一行中流露出的性情并不坦诚,所以她也仅仅只是把他当作一名向导而已。不过如今走到这里,等到一切都沉淀下来之后,他才感觉到对方那种真诚,不管对方刻意隐藏着什么,但归根结底对自己心存善意。 半晌之后,林小缘被杨玄这般呆呆的看了半天,实在无法镇定自若下去了,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在此刻理解而来,自然是谢谢杨玄这十几天的作为向导所尽到的职责,杨玄也没说那些略显矫情的场面话,只是很认真的说道:“丁山那话说的没错,而且赤崖对面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不如就此回去吧。” 林小缘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容恬淡的摇了摇头,十分的固执。 杨玄微微一叹,抱着柴火转身回营地开始生火做饭,山崖四处都有些矿场遗留的露天石灶,方便的很。但这顿饭比以往反而慢了许多,杨玄磨磨唧唧了半天才用石锅熬好了肉汤,又为寻找碗筷废了半天周折,不过想到即将分道扬镳,性子有些急躁的丁野也没去发几句牢骚,只是让这清汤寡水的吃食弄得眉头频频皱起,中间丁山又提了回程的打算,可惜林小缘并不理会。 ………… ………… 肉汤尚有余温,三人便已消失在吊桥迷茫的水雾之中。 赤崖对面是一片寂静的苔原,稀稀拉拉的杂草生长在柔弱和荒凉的土地上,更远之处,便是高原之上莽莽的群山,如钢铁一样的颜色,远到让人几乎永生永世都触碰到不到,峰顶上都积着雪,层层叠叠,好像伸入天际。 三个人,就好比大风卷起的几粒尘埃,无论杨玄怎么去看,也寻不到一点痕迹。 他手里握着一枚凉沁沁赤金锭子,比这雪原上的风还要彻骨。 此时他有些发傻,当然不是因为离情难诉的缘故,他骨子里没有太多文人伤春悲秋的情怀,而是他发现自己从头到位都在犯一个十分白痴的错误,而且相当要命,如果不是手里这锭金子实在过于珍贵,他都有扔出打水漂藉此发泄的冲动。 他和林小缘先前谈好的条件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他似乎都是占尽了好处,而且对方也依照约定没有要求他过赤崖一步。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至关紧要的问题,如今一个人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该怎么回去? 思索半天,杨玄喟然一叹,有种一世英名毁于朝夕的感觉,如今还能怎么办?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赤崖边上,等林小缘他们三人安然无恙的回来!用最好的心态面对这个惨淡的现实,同时做好三人很可能有去无回的最坏打算。 所幸的是赤崖四周这一片山头还是相当安全的,当年为了开采这处赤铜矿,方圆几十里地的野兽都让赶尽杀绝了,如今哪怕经过了十几年的迁徙和繁衍,可依旧难成气候。而且半山腰上还有几处没有完全坍塌的遗迹,也可以给他提供一些遮风避雨的地方。 一切似乎并不是那么糟糕。 第十四章 开炉炼丹 杨玄在临河一面的山崖上寻到了一个破损的石屋,想来是曾经矿场监工所住的地方,除了门窗破损的有些厉害,屋内的石床石桌也都一应完善,稍微清扫一番就大有用处。而且屋子中间还有一个极大的地炉子,在这寒气逼人的高山顶上的确是个好东西。 杨玄在外面拾了些柴火,还出乎意料的找到了一大堆的煤炭,就在离这不远的一处矿洞里。 他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塞进那跟个地窖一样炉子里,又用火镰擦引燃了火势,也没怎么撩拨,就见那火苗就飕飕的窜了起来,原来整间屋子的墙壁都是两层中空的,顶上有烟囱通气,整个屋子就像一个巨大的拔火筒子。 就这几下子,屋内的温度一下就升了起来,哪怕门窗大敞,可寒风一点都灌不进来。 杨玄满心欢喜,又将先前熬汤的石锅搬进了屋里,压在炉口上,开始烧水。 趁着这空闲时候,杨玄将随身带着的那些珍贵药材都拿了出来,除开黄家给的,一路他收获也是颇多,折算下来竟然又可以多炼制一味黄字上品的丹药,不过却不是固本培元的效用。从医理上来说算是一味不折不扣的毒药,因为服用之后体内气血狂躁,对身体伤害极大,可在药效发作的这段时间里,武者的精力却被激发倒极致,战斗力可以成倍的增加,在有些时候便有救命的作用。 就好比棋路里弃车保帅的招数,所以这种丹药有一个很文雅的名字,叫做‘弃车丹’。 林小缘几人何时能够从赤崖对面回来无人可知,杨玄自然不会坐着傻等,离清明还有三十几天了,在那之前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到朔方城,并且还要在武道上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没太多时间容他浪费。于是他决定当下就开炉炼丹,这个地炉子给他提供极为充足的火力,而且他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如今这种仓促的窘境,一应器具都装在了背囊里,如今根本没有任何麻烦。 地炉子上除了那三尺直径的炉口,还有两三个曾经主人用来煮茶的小炉眼,如今正好用来架设丹炉。 第一炉炼制的自然是杨玄急需着要用的养血丹,三种药材按照特定的比例搓成药丸子,然后搁进了炉中。 手法十分简单,主要还是药材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而接下来则就需要的是时间了,待小火熏蒸两日,等药性融合产生变化,便算成了。 收拾好一切,杨玄寻了两快破木板遮住窗户,确定风头影响不到屋里的丹炉这才放心的出门去了。 山脉临河这一侧遍山荒芜,寸草不剩,都是裸露的红色岩石,也就是所谓的赤崖,这一带是根本找不到食物的,杨玄只能翻过山脊到南面的林子里打打秋风,接下来的日子他决心冲击武道境界,胃口肯定剧增,仅靠那点干粮是绝对维系不了日常所需的。 怎奈南山那片松岭也是个鸟不拉屎的贫瘠地方,在林子里转悠了大半圈竟然只捡了一堆松子。杨玄百般无奈准备打道回府,想着谷里不是还有条河么,或许可以尝试着捕鱼,只是水流湍急想来难度不小,但总比在这做一只勤勤恳恳的小松鼠好上许多。 只是没等他走出两步,顿时听见一侧林子里传出一阵‘呦呦’的鹿鸣声。 杨玄心中一惊,捉紧了长刀朝着声音的来源之处跑了过去,正和那仓皇逃窜的影子撞在了一块。 是一头壮年的梅花鹿,头上犄角好像一棵珊瑚,有一尺多高,后肢不知道让什么凶兽咬了几个恐怖的伤口,连着骨头茬子都露在皮肉之外,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哪能躲的杨玄这半路煞星,让那短刀一下插在脖子上,象征性的挣扎几番就彻底断气了。 杨玄蹲下身子看了看公鹿后腿上那几处咬伤,只是经验不够老道,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过他隐隐觉得像是人咬的痕迹,因为那伤口边缘太过整齐了,但是这个结论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且不说这荒山野岭寻不到一个外人,就算是有,谁人的牙口又能有这般厉害?连着手腕粗细的大腿胫骨都能一口咬成粉碎! 杨玄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抽出长刀将那带着咬伤的后肢一刀卸了下来。他曾听黄杨说过,但凡山里的野兽,口齿之中都带着毒素,他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将这些潜在的危险剔除了一遍。 拖着猎物,杨玄回到了营地,剥皮剔除内脏,又在河边用水冲刷干净。 回到屋内,地炉子上那一大锅的水已经沸腾,杨玄拾缀好的食材一古脑扔进了锅里,又将黄家给的两株野山参加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杨玄便开始在屋内练起掌法套路来,配合养性延命录中一些运行气血的路线。缓慢的将力量往心肺两处渗透着,内壮这层境界主要还是依仗气血的运转,就好像炼钢一样,气血犹如铁锤,而体内的器官犹如铁锭,不断的锤炼才可能祛除杂质,突破肉身的各种极限,而这个过程中,气血运转的路线就好比打铁的手法,有着至关紧要的作用,能有一套上等功法自然是事半功倍。 但是杨玄暂时没这个条件,如今这套路线都是依仗清晰的头脑思路自己推敲出来的。 他要想在同等时间内取得不输别人的效果,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不断增强气血的强度,让铸锤变得更重更有分量。 半个时辰之后,杨玄身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连续运转气血冲击肺上的那层后天秽物形成的隔膜,让他体力消耗十分的巨大,早晨吃的那些肉干早被消化一空,如今便觉得腿脚都有些发软。 石锅里的肉汤已经散发出了香味,药材的味道很好的掩盖了鹿肉本身的腥味,杨玄用指尖沾了些汤水尝尝味道,忍不住咂舌,自己当了这么多天的厨子,可终于有开窍的一天了,他用雪松树干掏出来的木罐盛了满满一罐子汤,也不顾及吃相,抱着罐子咕嘟咕嘟的开始牛饮起来,不怕烫也不怕撑着,一时之间只觉得腹中热气流转,暖洋洋的一片,浑身气血充盈。 肺上那层秽物凝成的隔膜在这如火的血气中,一次次的受着冲刷,明显被消磨掉了一些。 如此一来,杨玄觉得呼吸都比以往更加顺畅,身体的各项机能也在缓步提升着。 连续两日,那一锅鹿肉连着汤里的药材都被杨玄吃的干干净净,受益匪浅,体内精血的浓厚程度比之以前起码高出了三成,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肺上的那层隔膜,经过杨玄坚韧不拔的硬劲消磨,已经只剩下薄薄一层,好像随时便会冲散。 养血丹到今日火候也是足够了,杨玄运气极好,三粒丸子竟然没有一丝损耗,全部成丹。 这养血丹卖相寻常,通体暗红,闻着有股刺鼻的味道,但药效却是货真价实,仅仅是开炉吸进去的那一缕药气,都让杨玄体内有种热乎乎的感觉,比喝上一大罐子鹿肉山参汤还要管用,杨玄用瓷瓶收好两粒,留下一粒含在口中。 味道很淡,融化在嘴里就好像烈酒顺着津液在往肚子里淌,火辣辣的。 杨玄使尽全身解数将气血运转到极致,来缓和药劲里那股横冲直撞的力量,一时之间,怒发冲冠、面红耳赤,连那眼珠子里都生出了一道道的血丝,好像整个人都要被撑裂了一样。杨玄此刻难受极了,感觉有人往他肚子里塞了一串鞭炮,不过胜在他心神强大,竟然硬生生的约束住了这股力量,将气血汇聚一线,朝着肺上的那层隔膜冲了过去。 然后他听见一声炸响,那种声音响在耳多里面,沉闷闷的。 他心里一阵压抑,顿时一口污血尽数喷在了墙上,然后汇聚在胸口的气血又随着冲开的经脉四散而去,杨玄只觉得天地间的气息都变得纯净了好多,只吸这一口气便比以往呼吸七八次还要畅快,让他忍不住做了一个拥抱上苍的姿势。 当然杨玄感情投入其中,也没觉得这个样子有多么**,一脸陶醉。 可没等他享受破境的快意,那股尚有余力的气血顿时又朝着心口围了过去,这一下可不是那般好受,心脏本就是周身气血运转的源泉,这般一来就好比倒行逆施,哪有不出问题的道理,进出的血液堵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运转的气血顿时凝滞了下来。 杨玄只觉得一双无形之手捏住了自己的心脏,性命都让别人操控在手里。 第十五章 内外相刑 血为气之载体,所以在武道之中都统称做气血。 血液如果凝滞,那气脉自然也就淤塞不通,哪怕杨玄肺腑的隔膜已经打通,可是如今却没有半点用处。 曾有武道宗师说过,人的身体就好比一副炉鼎,不管你塞多少柴火进去,必须要气脉畅通才燃的起惊人的火势,而气脉断绝,那火自然就熄了。所以自古以来内壮这层境界中,心肺两处都是最难下手的,稍有不慎就会损伤性命。 像杨玄这般,连套正确的功法都没有,仅仅依仗着药力就敢硬冲,也算是胆大妄为的举动了。 不过相比其他武者,杨玄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神魂异常的强大,如今气脉受阻,若是常人恐怕早已经神志不清了,但是他依旧还保持着清醒,对身体也有一份掌控的余力,竟然硬生生的一拳,将胸口那一团淤塞的血气锤散了。 这种办法也着实是垂死的挣扎,虽然侥幸从鬼门关爬了回来,但是也受了不小的创伤。 先前吐了一口体内的陈年污垢,这回可实实在在的吐了一滩鲜血,热气腾腾,烈性逼人,养血丹中起码有三成的药力就让他这么糟践了。他心情极为糟糕,一屁股瘫坐在炕上,既是心疼那一口血,又忧心于突破的路子。 他心中怨念极大,顺理成章的把这些恨意归到了杨家家主杨胤身上,按理说杨家弟子只要是血脉纯正,不管嫡系还是旁支都有资格修习《杨氏武经》,可杨胤不知道跟杨玄这个后辈子弟有哪门子仇怨,将他习武的路子抹的干干净净,否则他如今哪有这般窘境。 不仅如此,还不让他上书院,不学礼仪、不读诗典,早早就把他扔进商贾的圈子里,操持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等行当。 总而言之他便是铁了心要让杨玄做一个凡人,一辈子在家族的余萌和威严下苟延残喘。 虽然平日里他跟这位侯爷大人没有太多的接触,但这杨胤这两个字却在无形中影响了他的人生,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明白。 以前他从来不敢有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总把自己摆在逆来顺受的位置上,但是人总是会改变的,只需要一个契机。 阴山之行,他第一次杀人,还不止一个,第一次死里逃生,也不止一次。 他不想杀人,也不想死。 但是杨家就像是戳在他脊梁骨上的刀尖,然他忍不住想撩拨一下拿着刀的这只手。 半晌过后,胸口**的痛觉已经减轻了许多,但心中的压抑感觉却愈渐沉重,他起身推门而出。 如雷的水声随风而至,带着淡淡的湿润,让他心情好了许多,他踱着步子走到了河岸上游那处极窄的河谷,从高出下来的河水本就极为汹涌,如今又让这处狭窄的河谷约束住,河水聚拢,收束成一股,奔腾呼啸,跃入下方落差极大的深潭,溅起浪涛翻滚,水烟激荡犹如千军万马厮杀一团,站在三丈之外都觉得那股惊人的声势震得人耳心发麻。 杨玄就在那河岸上杵着,听着那水声,放空了心境,只觉得体内的气血都随着这声音以一种极为玄妙的规律震颤起来了。 他缓慢的调动着气血朝着心脏回卷而去,本应凝滞的地方,却被这震颤的力量一点点的化解掉了。 杨玄一点点的加大气血的回流的速度,但那股外力毕竟有限,化解的速度还是跟不上血液淤积的速度。杨玄往前走了几步,声音灌入耳中都引起了眩晕一般的翁鸣,而震颤的幅度也愈发强烈了一些,效果自然更加明显。 “富贵险中求,拼上一把了。”杨玄一咬牙,狠劲上头,一步跳入了滚滚的浪涛之中。 在这洪流之中杨玄那不错的水性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让那汹涌的河水直接砸懵了,整个人一下就被卷到了水底。 汹涌的暗流不住的撕扯着杨玄的身体,那股力量透过血肉,侵入体内,若非肺腑已经受了气血的锤炼,仅此一下就能让他死得不能再死了。体内的气血在这股力量的震荡之下,就像狂风中的一滩浅水,随时可能散去痕迹,杨玄肺里憋着一口气,一时半会不虞溺水窒息的危险,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装养血丹的瓷瓶,一股脑,两枚丹药一起随着河水吞入腹中。 药力散开,简直有些要命的感觉。 内外两股力量同时加身,对杨玄身体进行着彻头彻尾的蹂躏,杨玄觉的自己就好像一块废铁,让两柄大铁锤里里外外的砸着,若不是力道正好相互抵销,任凭一种单一的力量落在身上,都免不了让他这块废铁变成一堆铁渣。 现在他才觉得自己有些莽撞的,但是如今哪有那么多时间容他想那些温和的办法。 而且身体里外那犹如千刀万剐的痛楚,也让他没精力去品尝那些后悔的苦果。 每隔一刻钟,他都会浮上水面换一次气,而后继续潜入水中。 整整三天时间,杨玄一只就在浪潮起起伏伏,借着外力冲击武道境界,而且路子也越走越险,都潜入了暗流汹涌的河心之中。 如今他体内气血极为浑厚,受到河水震荡的影响也越来越小了,心跳速度似乎受了人为的控制,变得极为缓慢,但是每跳动一下就像是擂鼓一般,声势惊人,将浑厚的气血都送到了四肢百骸中,携带着一股恐怖的力量,如同蛰伏的凶兽。 如今他内壮境界已经臻至圆满,而且五脏六腑经过这次锤炼,也达到了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程度。 但是他并未收手,体内药力尚有不少盈余,他还有一路冲击易髓巅峰的底气。 真正触及了那个门槛,哪怕是杨胤想要压制他也要经过族里长老一同表决才行了,毕竟每一个进入精元境的武修者都是超脱了世俗的存在,有诸般神通,乃家族基石,一个家族的底蕴都直接与此挂钩,毕竟连圣眷都有反复无常的时候,一切还得武力奠基。 那在水底艰难的挪动身子,朝着更深处潜去。 水流在这中深度上已经变得极为平静,但是平静之中却是更加凶险暗流,错杂的力量就好像一个磨盘,不住的碾压着他的身体。 他整个人缩成一团,有点像药材里的蝉蜕。 体内的气血每一次回流受到这股力量的加持,都会更加凝练一分,反复千万次之后,竟然变得犹如铅汞一样。 气血在逐步发生着质变,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力量中缓缓诞生出来,想来便是所谓的先天精气。 他体内气血已经凝练到了极致,真正达到了炼精化气的地步,已然是易髓的后期。只是如今这一缕精气太过薄弱,根本无法离体伤人,所以离那化气境仍有不小的差距。这是一个积累沉淀的过程,通过这种过激的手法也没有太多用处。 想明白其中道理,杨玄浮出水面离开了河心。 离开了那些错综复杂的暗流,他顿觉捆缚身上的枷锁清除一空,有种凶悍的力量蕴藏在体内,随时可以爆发出来。 他心中极为畅快,几天积累下来的烦闷被冲刷的干干净净,肆意张扬着心中那股强烈的战意。 浑厚精纯的气血被他运转起来,充斥了身体的每一处角落,整个人瞬息之间长成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巨人。皮肤下青黑色的大筋盘缠交错,看起来极为恐怖,原本白生生的手掌也变的极为宽厚,泛着青黑的颜色,在河岸的岩石上那么随意一扒就扣下一整块来。 杨玄摊开手扔掉那已经碎成渣滓的石块,将气血收摄归拢,整个人又恢复了常态。 连续**天都泡在这河里,如今杨玄皮肤都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当然这并不碍事。只是一只水米未进,仅凭两粒丹药维系着日常所需,如今肚子空荡荡的,很是难受。他快步回到山腰的石屋之中,一应东西都还摆在原处,看来并未受到野兽的侵扰,只是如今地炉子的火已经灭了,屋里有些冷,杨玄这才想起丹炉里还在炼制那弃车丹,赶紧上前看了看,心中大定。 那火熄的恰到好处,炉里的丹药已经有些焦黄的色泽,再多一把火候就彻底报废了。 杨玄将其用瓷瓶收好,从背囊里寻出干粮填了填肚子。又想起林小缘三人来,如果猜测的没错,三人应该是出事了。凭借他们三人的实力,在赤崖对面生存下来的几率本来就微乎其微,这都**天过去了,如果不是遇到了麻烦早就应该知难而退了。 如今武道进入易髓巅峰,杨玄也完全有把握一个人从容退出阴山,但就这么一走了之,想来想去也不是个事。 就在他拿不定注意的时候,房顶上突然传出来一阵石块跳动的声响。 第十六章 神力 这处石屋都是几乎使用整块山石凿出来的,顶上极厚,而且还有中空的夹层。 但就这样,那石头在房顶上跳动的声音还是极为明显,而且没有停歇之势,嘈嘈切切如若滚雷。 而后他便瞧见窗外无数碗口大的碎石从房檐上坠下,经过剧烈的摩擦碰撞,竟然透着一股火石的味道,而有些石块磕在棱角上,更是飞起一丈多高,可见这飞石的力量是如何的强横,若砸在血肉之躯上,恐怕当场就得落个惨死下场。 杨玄心里极为凝重,也不敢贸然出屋看个究竟,卷起行装塞入背囊之中,整个人一跃而起躲到了石屋墙角之处。 轰的一声,临山的那面石墙竟然被硬生生砸出来一个窟窿,一块半人高的飞石卡在那出豁口上,尖锐的棱角就好像劲弓射出来的长箭,有种撕裂一切的狠劲。可这世上绝对找不出比这更大一号的弓箭了,杨玄的心几乎是一下子沉到底谷。 这种恐怖的力量简直有些骇人听闻,杨玄自问是办不到的。 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三尺厚的石墙轰然碎裂。 夹层中的炉灰四散飞起,将周遭一切都隐藏在了未知之中。 趁此机会,杨玄纵身一跃,如同轻巧的燕雀从尚未坍塌的门窗中跳了出去,借着浓烟的遮挡窜进了三丈之外的矿洞之中。 山谷之中逐渐趋于寂静,杨玄背靠阴冷潮湿的岩壁,曲折的廊道给他提供了一个极好的遮蔽角度,让他颇为心安。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甚至连投石之人长什么模样的没有看清楚,毫无疑问这将是自己有史以来面临最危险的敌人。 他提着长刀凝神戒备着,呼吸被他放缓到了极致,连着心跳也被他压抑了许多,矿洞之中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滴答的落水声,在这幽深的黑暗洞穴中透着沁人心脾的冷意。 杨玄小心翼翼的扭过头看了看,只见洞口那一洼积水中映着外面投射进来的微光,破碎的涟漪中似乎藏着一个让人窒息的身影,在这阴暗的环境里显得并不清晰。然后传来一阵脚步挪动的声音,洞口的阳光似乎被帘子遮住,水中只剩下一片毛呼呼的黑影。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却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错觉,每走一步都有石子碎裂的声音。 杨玄自知躲藏已经显得有些幼稚,从那转角出走了出来,神色凝重。 洞口走来那怪物已经完全超出了杨玄以往的认知,长着人一样的面孔,只是极为丑陋,嘴巴往前突着,一口铜钱大小的板牙露在嘴唇外面,看着极度恐怖,周身上下长着浓密的鬃毛,身高过丈,仅仅是一条胳膊便抵得上杨玄腰身粗细,上面还缠着一条鹅蛋粗铁的铁链,不难想象这么一条分量沉重的铁鞭在这手中挥舞起来,将是怎么一副摧枯拉朽的场面。 两人相持而立,并没有什么大动作,杨玄自然是有所顾忌,而那怪物眼里却始终是冷冷淡淡的,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这种目光看似平和,其实隐藏着无限危险性,杨玄极为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他静静的审视着三丈之外那被极度妖魔化的魁梧身躯,握刀的手有些湿滑,他非常头疼这种眼神,他知道这随意完全是因为对方拥有绝对强悍实力可以对自己随时扑杀。 但他并不完全认同这一点,从这怪物身上透出的那股强烈的血气来看,并没有达到化气境,只是不知道修炼的哪门子妖法,同样是易髓境界的修为,可力量却超出自己数倍。所谓一力降十会,哪怕杨玄还有些希望,可也渺茫的可怜。 打不过就谈呗,杨玄如此想到。 “这位壮士,在下不过一个进山采药的郎中,何苦为难呢?”杨玄腆着脸,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在府主坐下排行第七,你杀的那个麻子,排行第九。”大汉言辞简洁,却解释的极为清楚。 杨玄听到这话,嘴角弧度一下凝固了,柔软的身体一瞬间紧绷,好像一张被拉成满月的弓,往地上猛地一跺脚,碎石、积水四散而起,仿佛一朵张牙舞爪的花。那一刀划破距离的约束,仿佛一道匹练朝着那怪物的胸膛上斩了过去。 那怪物淡然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轻蔑,抬起胳膊格挡在胸前。 铮!刀锋刮在铁链之上,发出一阵让人耳心刺痛的尖锐声。 刀锋上已有缺口,可对方却纹丝不动,而且反手朝着杨玄肩膀上抓了过去。 坚韧的钢刀卡在铁链之中,来不及抽出,竟然让那股力量硬生生的拧弯了过去。 杨玄骇然失色,看着遮住自己视线的恐怖大手,想也未想,借着刀身传来的弹力飞速向后掠去。 这一下就退出去了三四丈远,那手抓在空处,发出指节交错的爆裂声。 这怪物的手段当然远远不止于此,手中铁链带起几抹难以分辨的黑光,朝着杨玄身上卷去,风声四起,犹如嚎哭。 杨玄刚稳住身形,便觉得惊雷在耳边炸响,那铁链的末梢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扫过去,将他身侧的岩壁打的碎石横飞,他脸上霎时多了几点血痕。杨玄心中怒意暴起,眼睛里杀意犹如实质,就好像燃烧火焰,似乎要吞噬人心。 这一股怒火从他神魂之中燃起,将那三头鬣狗所化的‘声闻’都化作了飞灰,刚才这怪物险些要了他性命,他自然要用些狠辣的手段进行报复,一股股破碎的怨念、凶性游离在幽深的洞穴之中,构筑成了一个极为真实的幻境。 那夜的杀戮的惨景在这怪物周遭的世界里一遍又一遍的上演着,渲染的极为逼真,好像一场梦魇。 那怪物受此刺激,蛰伏在体内的凶性陡然爆发,手中铁锁横飞,将这洞穴砸得碎石乱溅,暗无天日。 这个幻境能控制对方多久,杨玄毫无把握,自然不敢冒着性命危险去拼死一搏,瞅准一丝空隙,整个人像个滑溜的泥鳅贴着岩壁窜出了矿洞。于此同时,矿洞之中乱声渐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铁链在地上拖动的摩擦。 仅仅数息时间,这幻境便破了,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杨玄将气血催动到极致,使出浑身解数像山下逃去,陡峭的山崖在他脚下就好似平稳的台阶,根本无法阻挠他的速度。 而那神力惊人的怪物与之相比,灵活程度上就相差了许多,以至于被拉开了一段距离。 但这怪物身材魁梧,一步出去便抵杨玄两三步远,待到地势平坦之后总会追上来,杨玄心里对局势的把握极为到位。 一路蹿下山去,大河横亘在前,后有凶神追命,杨玄似被逼入了绝境。 离他几丈开外的地方,正是那座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吊桥,另外一头隐入水烟之中,潜伏着未知的恐惧。 桥的那一头已经不属于黑鸦岭的范畴,记忆里的黑泥沼泽就像一根悬在他脖子上的绞索,让他一直不敢轻易越过雷池。随着对神魂的理解愈发深刻,他越能感受到那一方泥沼所散发的恐怖气息,就好像冥神的召唤,成了他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但是如今似乎并没有充裕的时间供他瞻前顾后,山崖上沉重的脚步声仿佛冲锋唤起的鼓点,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杨玄心中一横,跃上桥头,再没有一丝迟疑,整个人快的好像一枝离线的箭,脚不沾地的狂奔起来。 几乎瞬间就遁入了河心的烟水之中。 下一刻,在这长河两岸晃晃悠悠飘了数十年的吊桥陡然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庞大的身躯跌落滚滚的浪花之中,转瞬就被汹涌的暗流扯成了碎片,卷入下游之中。河岸对面隐隐可见一个持刀的身影,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我杀那麻子不过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何苦把这笔帐记在我头上?”杨玄冲着河对岸的怪物说道。 “人类果然是这世上最无耻的种族!”那怪物声音极大,有几分嘲笑的味道,也不去跟杨玄玩什么口舌之辩,一步步涉入水中,朝着河岸泅渡过去,那汹涌的浪潮竟然无法撼动他的身子,他整个人就好像伫在江心的礁石。 “唉!”杨玄摇头一叹,转身就跑,对这怪物死板的心性感到极为无奈。 河岸这头是一片广袤的荒原,并不是类似于黑鸦岭那片起伏极大的崇山峻岭,在那些崎岖的山路中行走,只要有几分蛮劲,总还能飞奔到峰巅。可这片荒原就像像是一片干涸不久的大湖,到处都是软绵绵的,落脚稍微一用力,就松松的下陷。软软的淤泥,溢过鞋面,也不硌脚,也不让你磕撞,只是款款的抹去你所有的力气。你越是发疯,他就越温柔,温柔的想让你身陷其中。 那怪物渡过长河想来也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但这片可恨至极的荒原却毫不给情面,纠缠着他逃窜的步伐。 无奈,他只能暂熄雷霆之怒,把脚底放松,耐着性子与它厮磨。 第十七章 那一抹黑 在荒原的西边,有一片低矮的林子,好像是从淤泥里长出来的一样,被污染的面目全非,仿佛糟了上天的罹难。 在那四周,柔软的荒原似乎被噬干了水分,地上龟裂的痕迹蔓延开来,已成了一片惊骇的铺陈。 林间颜色单调,枯萎的树枝在这淤泥中尚未完全腐朽,张牙舞爪,充满了被妖魔化的感觉。 影影障障的枯木在这龟裂的土地上依旧保持着不甘的姿态,东南西北、上下天地一切可以停留视线的地方,都是一片让人作呕的灰黄,就好像脚底的烂泥,这样的场景哪怕是最清醒的头脑也会感到胀的发昏,失去心里恪守的宁静,压抑到连风声都嘶哑不堪的环境是如此的诡秘和乖戾。行走在其中,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里,似乎埋藏了无数不知为何而死的冤魂。 这是一块悲愤、懊丧的土地。 杨玄凭借狼魂中残存的记忆,走上了那条他曾经视如梦魇的道路。他和那怪物的差距实在过于巨大,硬拼毫无希望,逃也是希望渺茫。而他确实不想死,所以只能用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远处的枯木已经有不少开始腐朽坍塌了,露出那一抹飘着白云的湛蓝天空,杨玄疾步赶去,脚下的土地也已经有了些湿润的迹象,地势也有了高低坡斜。登上一座数丈高的丘陵,视野豁然开阔,在那土丘环绕的低洼之中,一片漆黑。 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而是充斥了身体的每一种触感。 闻着像是世间最阴冷的潮腐,听着是与光明对持的绝对寂静,便是心中也是一种暗无天日的绝望。 若说颜色,这泥沼的并不如墨汁那样纯粹,反而泛着一丝腐烂的猩红,点缀着一具具沉浮的白骨,竟然有些妖异的错觉。 那种漆黑源于那股气息,好像来自地狱一般,对生命有种归宿一般的召唤。 杨玄顿时觉得浑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而那一抹黑透着安详、宁静,这世间没什么比生命的归宿更加让人心安理得,那种感召并不强烈,反而显得有些从容不迫,因为没人能逃离死亡,就好像人累了总要睡觉。 十几年的疲倦仿佛在一瞬间侵袭了杨玄的心神,一辈子里种种怨恨、愧疚与不得志都好比枷锁似的套在他身上,让他前所未有的软弱与绝望,他想解脱出来,当一切从有都化作无之后,还能剩的下什么呢?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失魂落魄的朝那黑色的泥沼中走去。 黑泥触及肌肤,凉意入骨,好像将体内的气血都抽干了,杨玄豁然惊醒。 这世间之人都有执念,有人贪钱有人好色,有人喜欢弄权,但杨玄从小到大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活着。 简单而又顽固,因为他答应过娘亲,不要死,要好好活。 所以他哪怕活的像条狗一样,忍着族人的欺压、辱骂。也没有萌生过以死明志、一死百了之类想法。世事并无完美,人活着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却是维系你不至于坠入地狱的最后一根绳,而且只要一息尚存,就总有希望。 杨玄对生存的**强大到令人发指,说是苟且偷生也罢,反正就是不能死。 心中六神一定,杨玄顿时清醒过来,只是脚下这黑泥却依旧再窃取着他的生命力,好像贪婪的恶鬼。 而他小腿旁边,正飘一具骷髅,空洞洞的眼眶盯着他,有些滑稽。 杨玄破口大骂一句,一脚踢飞了这个碍眼的东西,神魂抵住黑泥中那股阴寒意念的侵蚀,艰难的退回了岸上。 此时他两截小腿一片冰凉,走起路来都飘飘然的。 没等他褪下靴子查明状况,便听见身后树林里传出一阵朽木折断的声音。那怪物自从在河边被甩开之后,终于借着杨玄困于泥潭的这一段时间,又重新追了上来。他浑身的泥垢,显然那一片荒原也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也再度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杨玄从地上站起来,挤出一个有些洒脱的笑容,长刀横于身前,犹做困兽之斗。 那长相丑恶的怪物一路走来,也不躲避那些倒在路上的朽木,活像一头凶蛮的野牛,在这干涸坚硬的土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他走到几丈之外停下来脚步,冷冷的说道:“在这阴山之中没人能逃过我们妖族的追杀。” “呵呵。”杨玄不置可否。 作为一个本质中还流淌着兽血的妖怪来说,这种内涵丰富的笑容往往多有挑衅的味道。 他抖开手上的铁链,肩膀以一种惊人的弧度紧绷着,好像有一对翅膀要从背后长出来一样,庞大到近乎臃肿的身躯却没有一丝迟钝的迹象,好像一座小山似的,朝着对面那近乎渺小的身影碾压了过去。 龟裂的土地上留下一连串凹陷的脚印,还有尘土在其中起起伏伏,大地似乎在颤抖。 这怪物天赋异禀的神力在此刻展露无异。 杨玄并眉骨紧皱,并未躲闪,因为麻木的小腿完全跟不上他那敏锐的神经。 漆黑的铁链犹似狂舞的黑蛇,在他眼前撩起一层层残影,那股罡风撕扯着脸面,直让人心惊肉跳。 生死关键的时刻,杨玄前所未有的镇定。 一刀自下而上撩起,快的好像一道流光,刀锋斩在那铁链之上,火星乱溅,好像除夕夜里的爆竹。 但气氛却少了几丝欢快,只有生死游离的那种紧迫,长刀几乎在一瞬间脱手飞出,而那铁链也被硬生生的斩断了一截。 杨玄岿然不动,就像风雨里的顽石。 两人都丢了兵刃,赤手相搏,如此一来杨玄的胜算仿佛又渺小了一些。 就在那双大手几乎要捏爆他头颅的时候,杨玄突然一个蹲身,使出了一个街头流氓打架才会用的缠抱招数,双手死死箍住那仿佛水缸一般粗细的腰身,肩膀更像一把剔骨的钢刀,狠狠扎入了对方肋骨间的缝隙,力道直袭心肺。 那怪物受此撞击,一瞬之间气血虚浮,加上泥沼中那股黑暗的意识侵入脑海,下盘便没那么稳固了。 但与此同时,那蒲扇一样的巴掌还是抡在了杨玄的背上。 如遭雷噬的感觉,杨玄几乎觉得这一刻整个天地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自己的心跳于粗重的喘息。 他从未觉得离死亡如此之近,但他没有放弃,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那千斤重的身躯硬生生的扛了起来,然后朝着背后的泥潭里摔了过去,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挣扎,好像沸腾的开水里突然冒出的气泡,又悄无声息的炸裂。 一次艰难的转身,几乎耗尽了他浑身最后一丝力气,他口鼻之中鲜血齐流,终于狼狈的瘫倒在了地上。 他没敢放任那股睡意,咬牙保持着清醒,在这步步危机的地方,昏迷几乎与死亡代表着同一个意思。他倒下的方向正好面朝那黑色的泥沼,因此他可以很直接的欣赏那怪物死亡的过程,很安静,安静到近乎诡异,诡异到让他心里生不出一丝胜利的快感。 那怪物庞大的身躯飘在黑色的泥沼之中,就像是砧板上的死鱼,任人宰割。 片刻之后,泥沼涌动,一块蜡黄的半流质物体从那不可知的深渊中浮了起来,就像一坨粘乎乎的鼻涕将怪物层层包裹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化起来,几息之间就融化了皮囊,露出了猩红的血肉,然后流出内脏,透出惨白的颅骨。 从头到尾甚至没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那凶威赫赫的怪物就成了泥沼里众多白骨中的一具。 杨玄觉得浑身都是潮乎乎的,也不知是身体里渗出的鲜血,还是被吓出的冷汗。 那恶心至极的‘鼻涕’在吸干血肉之后,通体都透着酱紫的颜色,就好像一条发臭的瘦猪肉。随着涌动的黑泥,又没入了不可知的地方,从头到尾甚至都没‘看’杨玄一眼,或许是对自己餐盘之外的猎物提不起丝毫的兴趣,或者说是无能为力。 总而言之,杨玄这条小命算是捡了回来。 但是他似乎忘了妖族的修行之法总与武修者有极大差异,漂浮在泥沼中的白骨已经没有一丝血肉,可在那黑泥掩盖的肋骨之下却仍有一团灰蒙蒙的气流在左突右撞,就好像跳动的火焰一般,正是妖修者最为重要的那一口妖气。 正是介乎于气血与神魂之间的缘故,所以没有被那‘鼻涕’给消化掉。 也正因为如此,杨玄根本没想到,那死的不能再死的怪物从本质上来讲并未完全丧命,因此他心里也少了些许防备。 那股妖气挣扎了半天终于是脱离先前肉身残留的束缚,像毒蛇似的窜起,通过口鼻钻入了杨玄的体内。 汝妹!这是杨玄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即眼前像是被盖上了一块黑布,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十八章 船在河上 那股灰蒙蒙的气流,看似比清晨的雾气还要清透几分,可钻入杨玄体内之后,却带着一股浓重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虽说妖气与鲜血有所差异,可归根结地还是浓烈倒极致的气血所化,而且糅合了神魂中那股阴寒刁戾的味道,就像灌入喉咙中的一碗口味极重的杂碎汤,辛辣刺鼻,更带着一股烈酒所不能比的醉意,缓慢而不可阻挡的渗透着杨玄伤痕累累的身躯。 一股绝对暴戾的气息冲入他识海之中,庄严的佛国都渐渐被遮去了光辉。 就像突如其来的一阵黑风席卷了他神魂周围的世界,脚下坚实的土地一点点的销蚀成沙,灰色的土砾在空中洋洋洒洒的起舞,好像癫狂一样,虚空之中的佛光也无法穿透这层迷雾,而那仅剩的‘声闻’就好像断了线的纸鸢,随时可能被狂风吞噬。 杨玄站在佛国之中那仅存一丝净土之中,抬头看着眼前仿佛不可一世的黑风,他眼睛微微眯着,惘然而又无比的平静。 这种姿态只可能是两种情况,一是放弃了抵抗,二则是胸有成竹,有十足的把握应对眼前的险境,凭借杨玄那生命高于一切的价值观来看,只有可能是后者。没等那黑风继续压迫下来,如同纸鸢飘摇的‘声闻’就像撕破乌云的白日,放出耀眼的光华,将这周遭一切的黑暗都渲染成了光明的颜色。这是灵魂的湮灭,是生命的绽放,是比死亡更加黑暗的仪式。 在这之前,杨玄就使出过这招,凭借着远不如这狼魂强大三只鬣狗,硬是构筑了一个异常真实而且独立存在的幻境,将那妖物硬生生的拖住了几息时间,才能让他从必死的局面脱离出来。而今,他再度使出这伎俩,却是直接神魂上的对撞,效果更是立竿见影,无尽的光明就好像熔炉一样,将那妖魂一遍一遍的炼化,消除原本所带的凶戾与罪恶,最终只剩下一个纯净的灵魂。 这灵魂是一头棕熊的形态,面目逼真毫无朦胧之感。远远要比之前的狼魂更加强大,甚至超过了杨玄本身,如此一来,佛国之中力量加持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一个有些恐怖的地步,照此速度下去,恐怕不用一两个月时间,就能成功破境。 佛国之中重归平静,妖气中所蕴藏的那一股精纯的气血失去了神魂的控制,如今已经温驯了许多,可杨玄如今腰上几处腹脏都受了重创,这团气血就好像埋在他体内的一把尖刀,随时可能冲破已经岌岌可危的血管脉络。 所以他不仅不敢吸收这团气血,还得小心将其分割压制在身体的各个角落中,以免酿成腹脏出血的惨剧。 杨玄艰难的醒来,他看了看身前那漆黑的泥沼,依旧如此宁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不知道在炼化那团妖气的过程中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可这般将自己像一团烂肉似的扔在这个危险的地方,绝对是一件很不靠谱事情,指不定一只小小的毒虫都会要了自己的小命。他狠狠盯了一眼泥沼中沉浮的白骨,用来提醒自己,提起身体里仅剩的一点力气朝着林子外面跌跌撞撞的跑去。 除了随身带着的小药瓶和大金锭,一切物件杨玄都没力气去捡了,其中也包括那把帮着他砍了不少人的长刀。 林间干燥的环境,加上失血过多引起的脱水,杨玄此刻面容惨白,嘴唇开裂,整个人好像随时可能倒在地上成为一具冰冷的尸骸。 “我怎么会死!”杨玄呵呵的笑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片林子的,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爬过那片荒原。 在那条横亘的大河前,杨玄似乎看见几个人影,他来不及辨清身份,便再也坚持不住了,身体与神魂的联系一步步的剥离开来,眼皮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停的想要闭拢。手脚也不听使唤了,一下失去了力量的支撑,整个人倒了下去。 昏迷后的世界是一个很奇妙的处境,四面都泛着微光,可你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 有一些清醒又有一些浑噩,杨玄隐隐约约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似乎又听见了一阵甜甜糯糯的惊呼,在呼唤他的名字。 在这永远一样的景色里,你不会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也许一瞬间会很漫长,也许很漫长也只是一瞬间,杨玄似乎做了一个悠长而断续的美梦。每天总有一个甜甜糯糯的声音给他说些有趣的事情,无非是些日常琐事夹杂着姑娘心里的一些小心思,由外人听着可能很无聊,可却是他如今唯一能解闷的事情,日子一久也就由习惯渐渐变成了依赖,而自己又会不会一辈子都不愿醒过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从阴山大河撑着木筏顺流而下,一行人终于摆脱了绵延的群山,进入雍州东边的五原。 大河蜿蜒,就像宁静的处子,抚平了众人心里劫后余生的悸动。 沿着渭水乘船逆流而上,从五原至朔方不过两三日的行程,一行人弃了木筏,在五原一位乡绅家中购买了一条大船,奔上归途。 船在江心,晚霞的余辉就像是妖娆的火焰,随着一江春水流荡在在船舷两侧。 船头站着一青衣书生,腰间携着三尺长剑,不饰珠玉,就如同他人一样朴素,他正扶着船舷,对着江中的沙洲怔怔出神。 身后的舱房传来一阵吱呀的门响,他不去回头便也知道是谁,声音有些温婉:“他醒了没?” 那女子穿着一身绯红的衣裙,长发挽起,露出芊芊如玉的脖颈,比这江心中的云霞更加明艳动人,不是那林小缘又是何人? 林小缘轻咬嘴唇,摇了摇头,声音中有些担忧:“一点起色都没有。” “他体内伤势已经控制住了,你不用担心,问题不大的。” 林小缘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却没有什么底气。 “你何必如此呢?就算他醒不过来了,我杨家养他一辈子就是了,可你毕竟是林家的大小姐,毕竟是我的妹妹。” “可他是因为我才落得这般下场的。”林小缘皱着眉头,似乎很厌恶这种不近人情的语气。 “你与他的协定早在赤崖分道的时候就结束了,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埋骨荒原之上,而且受了重伤,我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怎么也不可能跟你拉扯上半点关系,你不必将这些莫须有的责任往你身上揽。”林洪先语气很淡,似乎永远都只陈述事实。 林小缘沉默了半晌,看着哥哥有些温柔的侧脸,突然有些委屈的感觉,嘟囔着:“我去给他喂药。” “这些事情让丁野两人去做就行了,你得注意些自己的身份。” “我不知道我我这身份又怎么碍事了,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快死的病人,而我又不放心那两个只会杀人的家伙去做这些。”林小缘有些赌气的说道,丢开在指尖缠绕了好几圈的衣袂,便见那轻盈如烟的丝带欢快的打起旋来。 “我手下那些家伙可不止会杀人,受了伤哪次不得自己包扎。”林洪先笑道。 林小缘并不理会,只是走路时候将落脚的力度加大了几分,将那甲板踩出了声音。 杨玄因为受伤的缘故,占据了这船上最好的一间舱房,在阁楼的二层,四面通风,携带者江风的丝丝凉意,将这屋内的檀香味也吹得清淡了几分,闻着便不那么沉闷。 林小缘用嘴唇浅浅的尝了尝勺里的药汤,觉得仍有些烫嘴便搁在了一边。 杨玄如今可没了几天前那份凄惨狼狈的模样,因为伤处在后背的缘故,这床上都垫了厚厚一层绒被,以至于整个人躺在上面都陷下去了几分,加上这几天净吃了些燕窝银耳之类的东西,除开伤势,身体已经养的极好了,脸色红润有光泽,睡的死沉死沉。 其实他面相本来就生的有几分清秀,如今褪去山里那草莽、粗狂的性子,在杨小缘眼自然有些莫名的可爱。 只是这阵可爱之后却又有悲来,林小缘双手搁在桌上,撑着脸颊,望着床上不知生死的少年,喃喃自语道:“今天都是第九天了,这么睡着也不知道你到闷不闷,前些天船过五原,你睡着了却是没看见,渭水两岸麦田简直一眼都看不到尽头在哪,以前我一只呆在家里,却没想到雍州这苦寒的地方还有这种富饶的土地,估计你以前呆在山里,也没见过……” “跟你说这么多有有什么用呢……也不知到你听不听得到……” “你说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呢,真指望着我哥养你一辈子啊?” “其实我家里也不缺钱,下人也有很多,只是我还是希望你能醒过来……” 第十九章 最大的二世祖 少女的话儿总是前言不搭后语。但又如何呢,反正听的人也听不见,没人会笑话自己。 她踮着脚丫走到床边,身出手指戳了戳杨玄的鼻尖,将他挺拔的鼻头向上翻了过去,如此一来看着更加可爱了。 她咯咯一笑,背着手踮着步子,从桌上端过来药碗。 她一手端着药勺,一手去捏杨玄的脸颊,可惜前些天惯用的方法此时却没起到作用,杨玄嘴唇鼓起老高,可仍旧紧紧闭着。 林小缘皱了皱眉,又换了个法子,大拇指扣在下巴上使劲往下摁。 杨玄嘴巴终于是被撬开了,可眼睛也一起睁开了。 林小缘让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得惊慌失措,一勺药汤全部洒在了地上,一声惊呼终未出口,便化作了无声的欢喜。 杨玄这几日可是一只清醒着,虽说有些浑浑噩噩,但林小缘所说的话还是记得许多。此时醒来,对他来说也是毫无预料之事,心中惊喜有余,脸皮上竟然有些羞涩,应对起来不是那般自在。尔虞我诈、蝇营狗苟之事他做起来倒是放得下脸皮,可这种与男女间谈及感情的事情他还真是毫无经验,青楼没去过,小曲没听过,见得最多的也不过是杨家大院里那些长相只能说过得去的丫鬟们。 一时间屋中气氛有些压抑,便是风也小了些,屋里檀香味浓的有些煽情。 杨小缘虽然私底下总透露出一些小女儿的姿态,可归根结底她还是林家大小姐,是林洪先的妹妹。 仅仅片刻的尴尬,便恢复一如既往的恬静模样,只是目光中多了些亲近,不像两人相识之时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醒了?” “醒了。” “我昏迷了几天?” “九天。” “还好……” “还好什么?”杨小缘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杨玄露出一丝难色,随即思忖了片刻,解释道:“家里清明有祭祖的事情,我得在这之前赶着回去。” “你是通幽候杨家的那个杨家?”林小缘有些难以置信,但言语尚算平静。 祭祖,说来只是一件寻常之事,但归根结底还是那些大户人家才能注重的事情,首先不提祭祀的银钱消耗,那些寻常人家,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就是想祭祖又能找到几座凄凉坟头呢?所以逢年祭祖的一般都是建得起祠堂的大世家。 而这杨玄这个姓氏在朔方又是如此的独特,所以杨小缘很容易就推测出了杨玄的来历。 杨玄点头了点头,确认对方眼中没有太多明显的怒意,才说道:“嗯,不过只是旁支里一些不成材的子弟罢了。” “呵呵。”林小缘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人之间的氛围或多或少僵滞了一些,倒跟两家立场上的仇恨无关,那些东西,怎么去说也跟两人扯不上太多关系。 “我进山可不是有另有居心。”杨玄想要解释。 “我知道。”林小缘说的很自然,听不出一丝别的意思,可这过分的自然却恰到好处的撩拨到杨玄的心思。 “呃……其实我真的只是去采药而已,族里会试将近……”他仍试着去解释。 林小缘不搭理他,守着自己的主动:“你不是说你打死也不跨过赤崖一步么?” “我那是真快被打死了!”不提这茬还好,一说这他就来气:“我不是跟着姓丁的那两家伙在路上杀了两人么,结果打了小的招来老的,我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赢,你说我要不使出那过河拆桥还能怎么办?可你猜怎么着?” 林小缘不说话,也不是很感兴趣。 杨玄一拍大腿,没想到又牵扯到腰上的伤势,痛的一龇牙,恶狠狠的说道:“没想到那家伙水性那么好,那么宽一条河,不带喘气就游过来了。” 林小缘还是不说话。 杨玄说的起劲,声色戚然:“最后可苦了我了,被撵的跟丧家之犬似得,小命都差点丢了。” “看来你受伤还是因为我。”林小缘说道。 杨玄看不透女儿家的心思,自然也不知道对方想听到什么答案,谦和的应着,好像自己真是劳苦功高一样。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而有节奏的敲门声,不紧不慢,给人一种极为知礼的感觉。 但是杨玄那一个“进”字还没说出口,对方就推门进屋来了,又让这人的性子有些难以捉摸。 但不管知礼还是不知礼,还是外人怎么去看待,他似乎始终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以一种坚定而又顶端的姿态俯视着世人。 说白了,你甭管我手里拿的是琴棋书画,还是烙饼大葱,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士’,这是你无法否认的。 士——在汉民族近百朝的历史中也永远是最受尊重的一个阶层,代表这个世上学问的正统,是中原文明的脊梁。 杨玄对这些‘士子’其实并没有太多好感,当然并不是对读书人的偏见,他只是想不明白,同样是一个鼻子两个孔,凭什么你就要生来比别人高贵一些,当然扯这些都太远了,他如今也不可能凭着一丝性情就跟这来人直说我不喜欢你。 “你就是林洪先?”杨玄直呼其名,因为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称呼。公子、少爷的未免多了一些过分讨好的味道,而且对方不见得会喜欢。 “是我。”后者也没有谦逊。 “妹妹见过哥哥。”林小缘起身微微一礼,她觉得在外人面前还是得恪守着大家闺秀的该有的涵养,只是不知道这外人指的是谁。 “好了,你先去吧。”林洪先摆手止住了这不怎么有诚意的问候,放下手里的食盒,笑道:“我这饭菜可没带你的。” 林小缘背过身看了杨玄一眼,眨了眨眼睛,似乎想传递着什么信息,可惜杨玄没看懂。 林洪先将那圆桌往床边挪了挪,让杨玄也能方便的够着,而后大咧咧的抽出一张椅子和他面对面坐下,虽说举手投足毫不矜持甚至带着几分痞性,可坐姿却是十分端正,用近乎刻板的目光盯着杨玄看了半天,随即露出一个笑容。 你不知道他这笑容是什么意思,所以只能陪笑。 然后林洪先打开食盒,给桌上摆好饭菜,一荤两素,一碗白米饭,一壶酒。 “你有伤在身,不能喝酒。”林洪先将那白米饭推到了杨玄跟前,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所以这个是你的。” 杨玄白了林洪先一眼,似乎觉得这位林家大少爷超乎他想象的有趣,也不争持什么,自己取了筷子,夹了一筷子肉,刨了一口饭。 林洪先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来轻轻一点,道:“这一杯敬你,一路上对舍妹多有照顾。” 杨玄有些受宠若惊,不等他说话,林洪先一杯已然见底,二杯复满。 “这第二杯,敬你,因为你这条命差点为而我丢了。” 杨玄没反驳,如果不是林洪先,他跟那些妖族八竿子也打不到一文钱的关系。 “第三杯,我还是敬你,顺便给你个忠告。”林洪先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一杯下肚才拖着声调揭开了谜底。 “我妹子的事情,你想也不要想!” 羞涩、尴尬、愤怒、好笑! 这是活生生的打脸啊,但是杨玄偏偏还不敢表现出一丝恼羞成怒的迹象,因为对面这个笑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想要拍死他绝对不会比打死一只苍蝇更加困难,而且归根结底来讲,这一丝朦胧的情愫绝对不会比自己的人身安全更为重要。 因此杨玄很识趣,那一丝躁动的情绪也被他很好的压制在了笑脸下面。 “林大哥说笑了。”杨玄打了个哈哈。 “你也别怪我以势压人,我能压住你自然说明你配不上我林洪先的妹妹。”林洪先伸筷子去夹肉,这才发现杨玄这厮竟然趁着他三杯酒的时间,将这一盘荤菜吃的不剩多少了。他含着筷子吮了半天,脸上浮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说道:“当然我林洪先却也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既然你因我去了半条命,那我也给你个承诺,只要你安心做你的二世祖,我许你一世富贵。” 杨玄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口气,仅仅是因为他林家接班人的身份?但不管他心里怎么去想,他还不至于直接从言语中表露出来,总得给对方留点脸面,也是给自己留点脸面,他讪讪笑道:“我可不是什么二世祖。” “你承不承认不要紧,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是这雍州十二城里最大的二世祖!” 林洪先一口气喝干了酒,两筷子刨干净了肉。 很认真的说道:“所以我先前说的都不是骗你的。” 第二十章 粮草转运司 “呵呵。”杨玄笑的很谨慎,尽量不去撩拨林洪先。 “还有一日就到朔方了,到时候我送你一件东西。”林洪先亲自动手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或许一路上仓促,这船上并没有下人。 既然杨玄善于退让,那这本不复杂的事情也不会酿出多少火药味来,两人之间很好的达成默契。 一个承诺换一个承诺,看似杨玄很被动,其实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吃亏了。 至于林洪先所说的东西,杨玄也没有开口去问,对方既然刻意卖关子,那就顺着他这一丝性情捋就行了。 林洪先走后,杨玄在床上坐了半天,瞅着蚊帐上的缠银的铜钩发呆。 腰腹那一块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也不知道林小缘给他上的什么药,又痒又麻的,就跟少女指尖在那不停的撩拨。他用手轻轻按了按伤处,内腑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有表层的皮肉还有种钝器击打过后的沉痛,想来四五天时间足够他完全恢复。 卧床数日,杨玄心中早有些烦闷,可迫于林洪先的忠告,他又不能指望着林小缘继续来陪他说话。 他必须习惯这种寂寞的生活,或许这与以前的日子并无差别,但人生又哪能只如初见呢? 拖着有些无力的步伐,杨玄踏着鞋跟走出舱房来到了甲板上,时辰已经有些暗了,天边没有熏蒸的云霞,没有婉约的月色,只有黑夜幽深的肃静,却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不会那么明亮让人无处躲藏,也不会过分美丽,让人找不到应景的说辞。 天黑了,该睡了,就是如此简单,简单的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然而在这种时候却还不睡觉的无非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夜里的贼,一种是辗转反侧愁煞了的可怜人。 然而杨玄跟这两者都不怎么沾边,他纯粹就是白天睡多了,导致晚上精力过剩睡不着。 他站在船头,看着被船舷压碎的流水,天上虽然没有月亮,但在这空旷的天地里,总不会太过黑暗。 河风如雨,吹拂在身上都带着一丝湿润的凉意,唯独腰上的缠着纱布还是热乎乎的,杨玄解开衣带,露出坚实的身躯。开始撕扯那些惹人厌烦的东西,然后一缕缕的全部丢到了水里,直到全部干净这才罢手。他满意的在船舷蹭了蹭沾了膏药的指尖,但心里并不如预料的那般畅快,又掂起脚冲着河里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道:“你头大啊,你喝酒我就只能吃米饭?” “米饭……米饭……去你大爷的米饭啊!”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跟林洪先到底犯哪门子的恩怨,难道就因为对方的那句忠告,显然不应该啊,但他又找不出更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算不得理由的理由。 “大半夜你不歇着,在这干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疑惑的的声音,软软糯糯透着一丝慵懒。 杨玄转过身看着似乎刚被吵醒还在揉眼睛的林小缘,本来有些恼火的心思一下成了窘迫。他赶紧将敞开的衣襟拽了过来,又用极快的速度系好了腰带,虽然有时候礼数对他来说就是个屁,可总不好厚着脸皮跟姑娘家这般坦诚相待。 “睡不着,就起来走走。”杨玄讪讪笑道。 林小缘抬着眼皮,眼眸中闪过一丝怀疑,道:“我刚可一只听你在念叨米饭?你是不是饿了?” 杨玄面露尴尬,打了个哈哈,摇头道:“没有,怎么会。” 林小缘白了他一眼,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我饿了。” 杨玄毫不费力的就寻着了下楼的梯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本能,爽快道:“我去给你煮面!” 也不知道杨玄是刻意还是无疑,将其中的两个字咬的极重。 一碗面,一碗汤,可惜杨玄手艺有限,哪怕再温馨也让人吃不出珍馐的味道,杨玄收拾残局,有些不欢而散的感觉。 其实也挺好,不会让人轻易感动。 杨玄一夜睡到天亮,没有辗转反侧,也没有呢喃呓语,只是第二天醒来还是瞌睡的不行。 他站在船舷用蘸着青盐杨柳枝漱口,远处已经隐约能看见蛰伏在渭水边上的那座雄城。 几朝几代以来,朔方一直都是汉人和蛮人、夷人激烈争斗的大战场,那岁月都无法坍塌的城墙上到处都是战争呕心沥血的杰作。 争端不止,战火不休。 但无数人还是对这里趋之若鹜,正如一个贩卖兵器的商人说的话:“战争是件好事,同样一块铁,铸成犁头只能卖三两碎银子,但是锻造成杀人的刀剑,价钱可就多了几倍了,而且后者的需求往往比前者更为迫切,不怕买的人跟我们谈条件。” 与异族的战争自从未停止过,因此渭水也被历史赋予了任重而道远的责任。 这条温婉的长河虽然是自西向东而去,可为了满足西线战场的粮草供应,每天都有无数的粮船逆流而上。 船到城郊,水道已经变得复杂起来,一路岸上都有管辖不同的水路衙门以及所属的港口,寻常的商船一般到这就不敢往里走了,可林洪先这船却没有停靠的意思,一路跟着那些运军粮的船队,直接进了城中的内河,最后在粮草转运司的港口停了下来。 一行人下船之后,岸上却早有转运司的官员在那候着,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消息。 那转运司正使是一油光满面的中年人,穿着翠色缎子裁制的锦袍,也没穿官服,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个和家境殷实的土财主。粮草转运司的正使虽说只是一个正六品的小官,可八十万边军每年所需的粮草可都由它手上经过,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份额,当然粮草他是不敢去贪的,可运这么多粮得要多少船,而这么多船真正是用来运粮的又有多少艘? 这就是一个无法下定论的事情,所以他完全可以利用‘闲船’平日里拉些私货,用公家的衙门给自己赚银子。 而这种事情他一个人肯定遮掩不住的,所以很早以前他就用三成的干股为代价搭上了林洪先这条线。别看他如今家产万贯,家里几房美妾,官场上也是处处受人恭维,可不管做什么还得看这位爷的脸色喜好,谁让对方有个好爹呢。 “这船以后就搁你这了。”林洪先摆手打断了对方的琐碎到方方面面的问候。 “要不要配几个船夫,我这地方可不缺行船的老手。”转运司正使贺光笑眯眯的问道。 “这你别问我。”林洪先让开一步,露出了一行人中不怎么起眼的杨玄,指着说道:“问他。” 杨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那贺光应的极快:“那就请这位公子做决定了?” “这关我鸟事!”杨玄不知缘由,随口嚷了一句,觉得自己又被林洪先莫名其妙的戏耍了一记,心里不怎么畅快。 当然这句粗鄙的话并没有任何明显的针对性,只是有感而发,但在贺光听来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在他心里林洪先的形象已经被习惯性的神化了。如今杨玄这大咧咧的言辞,毫无疑问是刺激倒他心里所能承受甚或者能想象到的底线。 但林洪先并根本没有为此生气,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反感,因此在贺光心里,杨玄身上也蒙上了一层神化的光辉。 贺光或许早已经习惯了低头哈腰的生活,耐心听着两人说话,脸上笑容近乎谄媚,态度十分恭敬。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要送你一样东西么?” “就这船?”杨玄笑道。 “对,就是这条船。” “我要这船有什么用?”杨玄白了他一眼,其实他更想说“我要这船有屁用”。 “总有用的上的时候!” “用不上。”杨玄斩钉截铁的说道。 “用不上也不能扔了,这可是我花了三千两银子买的。” “看在这三千两的份上,那这船我要了。”杨玄态度转变的极快。 看到两人吵熄了火,贺光才敢上前插嘴,冲杨玄问道:“那公子,需要我安排些船夫么?” “不用,搁这晾着就行了。”杨玄解气的说道,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问道:“你这停船不收银子吧?” “公子说笑了。”贺光打了个哈哈,可瞧见杨玄仍旧一副认真无比的架势,他只好同样跟着认真,摇头道:“不收。” 杨玄心中默默思忖,片刻之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被杨家逐到西郊农庄,如今在朔方城中已经没了自己的根基,许多事情做起来都不是那么方便,譬如如今回城赶那清明祭祖的事情,让他回侯府去住,他还真拉不下那个脸面,毕竟是让人灰溜溜的赶出去的,这般一声不响的回去指不定有多少等着看他笑话。 而这行船无疑可以当作一处落脚的地方,住店还担心杨默半夜去打他闷棍,在这有转运司的照拂,安全绝对无虞。 第二十一章 一张假银票 杨玄在确定这份礼物对自己毫无害处之后,才在在贺光的主持下,签了船只归属权的转让的契约。 做完这一切,林洪先一行人便先行离去了,毕竟这种小事,不值他浪费太多时间。 至于杨玄则留下来继续商谈着船只的相关事宜,比如平日里的修缮和船上鲜果蔬菜的储备,这虽然都是一些小问题,可真要着手处理起来也还是一件麻烦事情。贺光既然在杨玄这外行面前提起这些事情,那最后的结果也自然是他一手包揽了下来。本还想这给这船上请些个下人,但却被杨玄婉拒了,这地方他未必会经常来住,纯粹是空耗银钱,太败家了。 就算贺光抢着掏腰包,那也还需要还人情不是? 最后他隐讳的透露了自己的姓氏,同时表明了自己的一丝态度,他不希望林洪先赠船这件事让太多人知道。 毕竟明面上两家不怎么对路,他私下里却跟林家大少爷眉来眼去,真让侯府里喜欢说三道四或者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也会给他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贺光可不可信不知道,但这种说起去对他又没半点好处的事情,想来也不会多嘴, 快到中午之时,贺光瞅准饭点,在知味楼定了筵席一心要好好款待。可杨玄却没有应承,这都回城了,不去给杨海良知会一声怎么也说不过去。清明会试的相关事情,大多都还得仰仗对方的照顾,自己也该亮出一些底牌让对方安心一些了。 杨玄说明原委,那贺光也不好挽留,临别时给了他签了一份转运司衙门的通行文书。 转运司衙门因为关乎到八十万边军饿不饿肚子这个大问题,所以进出一路上的守卫都是极其的森严,存粮的几处库房甚至有巡防司的兵马成营的驻扎。杨玄坐着贺光给他指派的马车,一路上却也没受到过多的盘问。 黑色的马车缓缓的从大街上经过,本来车夫是驾车直奔侯府的,可在杨玄的授意下,却来到了城里最繁华的永昌大街,然后艰难的拐进一条侧巷,在一处阁楼的后门停了下来。 贺光指派的车夫心思还算活络,掀开车帘扶着杨玄下车,又将车里的一个礼盒捎了下来。 说实话杨玄还没习惯这种鞍前马后的侍奉,显得有些不自在,在心中一想,还是拿了一锭银子递倒了那车夫手里,当作赏钱。 这车夫一直把杨玄当作一方了不得的权贵,哪敢收这银子,连连推辞。 直到那车夫驾车走后,杨玄也没把银子送出去,怀揣着礼盒,正准备上前敲门,那院内就传来一阵脚步的声音。 吱呀一声,木门后露出一个体态婀娜的妇人,容貌平平,身上戴着珠玉,总算有了一丝雍容的气质,不至于沦为平庸。 “侄儿见过叔娘。”杨玄甜甜笑道,几年前却是在一次家族宴会上见过,所以并不生疏。 不过这陈茹明显就记不得杨玄这个曾经坐在角落里的后辈了,一时间有些迷茫。 “我叫杨玄。”杨玄腼腆的吱了一声。 “杨玄?杨玄啊!”陈茹愣了一下,随即便想起在何处听过这名字了,脸上露出和善可亲的笑容,柔声说道:“一路回来车马劳顿想来辛苦了吧,随我进屋里歇歇。你小叔出去办事去了,估计得中午才回来。” 跟着这对方进了小院,因为前面阁楼做着生意的缘故,后面也有些嘈杂。 “小叔他办什么事呢?”杨玄在檐下接过一位下人拧干的热毛巾,舒舒服服的洗了一把脸。 “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呢,估计是生意上的事情吧。”陈茹中规中矩的回答者,吩咐下人准备茶点。 这后院住处并不宽敞,待客的花厅偏门连着的便是一间书房,布置的很不合规矩,因此杨玄进去和陈茹随口道了几句家长里短,就将书房里正在拿着大毛笔描字的人给勾引了出来,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先趴在椅子上拿了两块糕点。 杨玄瞧着这有趣的小孩,也许是继承了父辈的特征,才十一二岁就胖的有些喘了。 “这是表弟?”杨玄笑了笑。 陈茹扭过身子,将那贪吃的小胖子拽了过来,指着杨玄介绍道:“玉树,快给你表哥行礼。” 小胖子被揪了耳朵,一脸的怨气,忽然是想起来什么,更有些恼怒:“你就是杨玄?” “是我。”杨玄看着这个跟玉树临风绝对不搭边的小胖子,点头说道,不解道:“怎么了?” 杨玉树眼中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正想说什么,却被母亲一巴掌打在了脑门上,然后塞了一盘糕点到他手上,撵进了书房。 “不写完三页纸,今天不许吃饭。”陈茹冲着小胖子推推诿诿的背影骂了一声,随即跟杨玄闲聊起来。 两人当然不会被这小孩子的顽劣的性格影响到心情,虽说都只说些琐碎的小事情,但气氛尚算融洽,差不多半个时辰,杨海良终于是从外面回来了,也不知道外面是不是真有那么热,额头鬓角都是细密的汗水。先前进来的时候,挽着袖子眉目间有些怒意,可摆脱不了脸上那股温良谦恭的本质,看起来有些愁人。不过当他看到侧坐的杨玄,愁容顿时便消了,生出一些欣喜。 “小叔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折腾的这般模样?”杨玄问道,也没有刻意去行那礼数上的一套,将两人的关系拉的更近了一些。 “待会饭桌上给你说。”杨海良抚掌而笑,喊来下人准备饭菜,一面寒暄道:“一路上可好。” “嗯。”杨玄点头应承,那下人手脚极为利索,不过一会便将将饭菜端了上来,只是不知道杨玄会突然到访,先前准备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两人之间已经建立了想对牢固的利益关系,若论交情也有一些了,自然是不会介意这些小事情。 杨海良给杨玄倒了一杯米酒,两人小酌几杯他便问起了正事:“你准备的怎么样?清明可没几天了。” “应该有些把握吧。”杨玄笑道,埋着头啃着吃着饭菜。 虽然他说的有些悬念,可瞧他这模样哪里有一丝没把握的样子,杨海良顿时心安了许多。 “先前小叔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了?”杨玄抬起头问道。 “前些天,我这店里卖了一柄前朝的古剑,买家是河运帮的帮主,当时给了我一张三千两的银票,可几天之后那票子上的编码竟然褪色了,幸亏当时我没急着去钱庄提现银!”杨海良丢下碗筷,虽说语气压抑的极好,可心里的怒意却是怎么掩饰不住。 “假银票?”杨玄顿时嗅出了一股极为浓厚的危险,但凡钱庄生意必然有着极为深厚的背景,便是杨家也没资格涉足这条关系一国经济的产业链。造假银票在乾国可至少是杀头的重罪,因为这已经伤及了钱庄的声誉甚至是根基。 但杨海良却此时却根本不深挖假银票那条线索,只说后来讨账的一些琐碎事情。 “后来我去找那家伙,可那张银票都跟白纸一个色了,对方哪里肯认!” “小叔,我想这问题或许不是那么简单。对方说远了不过是一个河运帮的帮主,怎么可能造出假银票?” “你管对方会不会造假银票干什么,这些事情该由钱庄的人去操心。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就是那家伙坑了我三千两银子,而我得去找他要回来。”杨海良揉了揉额头,很谨慎的说道:“这银票的事情你可不要说出去,会惹上大麻烦。” “小叔说的是,看来是我把问题想复杂了。”杨玄认真的点头。 他瞥了瞥对桌自顾吃饭的陈茹,又看了看上座为银子发愁的杨海良,这才觉得跟这些人比起来,自己的心思还稚嫩了些。 “那对方答应把钱吐出来了么?”杨玄问道。 “那就是一群蛮不讲理地痞,你跟他说理他就跟你动拳头。”杨海良一脸愤慨。 杨玄听到这话忍不住一笑,和声说道:“这样也不是太难办,明我陪叔叔去一趟吧。” “你有什么好法子?”杨海良闻言有些意动,如果杨玄能帮他解决这个大麻烦,他不介意再欠上一份人情。 杨玄撇撇嘴,很平静的说道:“他跟你动拳头你跟他动刀子就行了。” 杨海良一口饭差点没噎着,又想起杨玄拿着茶壶拍人脑袋的场景,看来自家这侄子真的是比地痞还要流氓一些。 第二十二章 掀桌子 杨玄并没有去考虑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河运帮敢跟杨家手底下的生意过不去。 正如杨海良所说的,有时候不必要把一个问题想的太过复杂化,而杨玄的确很善于学习,立马就把这个棘手的问题变得更加简单甚至是粗暴。虽说这法子说到底也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但往往有时候武力可以折服一切的阴谋诡计。 河运帮是朔方城中颇有历史的一个帮派。每朝每代都几乎有类似的存在,当然前后之间没有太多的直系关系。 这几乎成了一种文化,就好比男人需要寻求爱情和自由就有了青楼。 渭水流入大河,水陆枢纽贯穿冀州、兖州、青州三地直入东海,便利的水上运输线自然就衍生出了一群数量庞大的行船商人。而朔方河港每日多如鱼虾的靠岸商船,总需要一些卸货填仓的苦力,而鱼龙混杂的码头同样需要有人来维护安定,和气生财嘛,没谁愿意整天喊打喊杀的做生意。因此这些行船商人共同筹措资金,将这河港上的苦力武装了起来,于是就有了河运帮。 因为这层历史,河运帮的背景都比较复杂,往往官、商、匪三路都有影子,或许这也正是对方不把杨家放在眼里的缘故。 河运帮地处朔方东城外的歌舞教坊,妓院自然是这一带主流的营生,也有不少镖行、赌坊。 因为势力太过混杂,巡防司也想图个清静,干脆将这一块地方划成了三不管地带,街头巷尾不管白日昼夜都能瞧见不少武者,加上临街的这些无良商家都将自家招牌挑的极为露骨,有得甚至都遮去半条街的阳光,因此教坊里显得又阴暗又嘈杂。 马车在条石铺砌的长街上前行,道路两旁的目光都很冷淡,甚至有些不善。 杨玄挑起车帘,正瞧见有趣的一幕,驾车的伙计吆喝了几声,堵住去路的那汉子依旧当作没听见一般,甩着脚在前面晃悠,直到马车快杵到他身上,不得不将拽住缰绳,那汉子才回过头牛逼哄哄的盯了车上的人一眼,让开道路。 “我大乾朝可真是尚武的朝代啊。”杨玄放下车帘笑谈道,方才一路上所瞧见的闲人,几乎人人都有不俗的武学根底,也难怪一个个走路都跟螃蟹似的。不过真要论高手,却也没几个,毕竟市面上允许流传的武学典籍,到炼骨这个层次也就倒头了。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永远都掌握在统治者手里,下面这些人,拼死拼活一辈子不过是允许范围内的小打小闹罢了。 马车在歌舞教坊临河最近的一处巷子里停了下来,巷尾有一间庄园。 巷口一群穿着青布衣服的男人将两人拦住,未等对方开口,杨海良便张开胳膊等着搜身,显然来过几次也熟悉了套路。 杨玄苦笑一声,却没想到杨家脸面在这一群地痞面前竟然这般的不值钱,但是他向来拉的下脸面,二话不说敞开身子让人搜。 “杨掌柜的,你这几日跑得这么殷勤,我家帮主可不大喜欢。”那搜身的汉子一面调侃,一边在杨海良怀里摸索着,看那样子是不扣几粒碎银子出来是不肯善罢甘休,可惜杨海良这几日已经吃过这不要脸的手段,将身上的银子全搁车上了。 “这人又是谁?”那青衣汉子问道,没捞着好处言辞也不怎么痛快。 “我侄子,今跟我一起来谈生意的。”杨海良笑眯眯的解释道,随意给杨玄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见着正主再说。 杨玄虽然很想一大耳刮子抽死这在他胸口上乱摸的男人,可为了一会好办事还是忍了。 一番刁难加上一番废话,那青衣汉子终于放行,领着两人到了庄园之中。一路上也碰见几个四处闲逛的帮众,看模样竟然都有炼骨境界的修为,看来也不是一帮乌合之众,也难怪杨海良凭着自身易髓境界的实力也吃不住这位帮主。 杨玄两人被领进了花厅,其间有六七个正在喝酒,一面嚷讨着码头上上的琐碎事物,因此有些嘈杂。 那黒蛟翻浪的横轴大中堂下坐着一个有些无精打采的男人,双脚搁在桌上,一副大脚丫子直冲正门。 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青瓷酒壶,脑袋搁在椅背上,半开半阖的眼睛瞅着躺下争吵的一干副帮主,就跟看戏似的。 忽然堂里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阎江抬了抬眼皮,瞧见来人的模样,带着点鹰钩的鼻尖不由往上缩了缩,然后坐了起来。 杨玄本以为对方好歹是一帮之主,不讲究礼数也得讲究点排场,譬如上个座到杯酒什么的,可没想到,对方清了清嗓子,跟个流氓似的张口就骂了起来。 “我说你个死胖子还有完没完啊。三千两银子我当面给你点清了的,你自己出了问题,这时候却来找我麻烦。”阎江指着杨海良鼻子一通叫嚷,也没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将事情挑到了最明白的地步。仗着自家底盘,也根本没把杨海良的背景放在眼里。 “阎江你好歹也是河运帮几千人的老大,这种无耻之事也能做得出来?”杨海良也不提假银票的事情,跟着吵起来。 阎江却是脸皮极厚,冷冷一笑,说道:“你说我无耻我就无耻了?” 杨海良被这话噎的脸色难看。 “我看你是杨家的人,才容你在我这堂里胡闹,你若还不知趣,休怪我叫人将你打出去。”阎江啐了一口。 “我胡闹?”杨海良让阎江这无耻的劲头气的浑身发痒,若不是顾及身份,早指着鼻子开始骂娘了。 杨玄在一旁悄悄拽了拽小叔的衣襟,示意他不要这般白费口舌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对付流氓还是让我来吧。” 先前进屋之时杨玄就注意到了这位河运帮有趣的帮主,给他的第一个感觉便是这个人有着很深的城府,能以这种看似闲散的姿态牢牢地坐在那把椅子上,由着底下几位吵得不可开交自己却安之若素,这样一个人物怎么可能是个头脑简单的地痞?但是呈现在杨海良面前的态度却是一味蛮不讲理,在将这个牵连颇多的问题尽量的简单化。而且还不想给那三千两的银子,他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要蛮不讲理,你想用无耻盖住复杂的东西,成,我配合你,只是我必须要拿银子,所以我会比你更无耻。 杨玄就是这么想的,伸出脚踢了踢一旁的桌案,冲那捧着个酒碗正在发愣的副帮主说道:“去给我搬两把椅子。” 那汉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杨玄,后者只能重复确认一遍:“椅子!” 这花厅里一干众人可都不是酒楼里的小厮,听闻这话哪能不怒,只是没等他摔碗,阎江却是呵呵的笑了笑。 “去搬,总不能让别人出去说我河运帮连待客的礼数都不会。” 那汉子丢下酒碗依言去了,从偏厅里搬过来两把椅子,搁在了大堂正中的空地上。 杨玄拽过一把放在杨海良身后,轻声说道:“小叔你且坐着歇歇。” 杨海良被四周毫无善意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他对这河运帮的实力摸的还算透彻,自然知道如今处境。 除了那位易髓境界的阎江,这几位副帮主也都在内壮这层境界中徘徊。他功夫丢了七八年了,虽说有易髓的根底在那,可真要动起手来,他所能起到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自己这侄子又真能力扛众人,将局面硬生生的拧回到平衡位置上来么? 如果不能,恐怕今两人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但是事已如此,他只能将所有的底气都压在杨玄身上,安心坐下,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丢份。 杨玄满意一笑,反手拖着椅子像堂上走去,顿时酒碗与桌面碰撞的声音陆续响起,屋内出现一阵短暂安静。 离桌一尺,杨玄止步落座,两人四目而视。 杨玄毫不忌讳的伸手,从阎江的桌子上拈起一片卖相最好的牛肉。 一口吃下,嚼了半天才开口一笑:“谢谢阎帮主的款待。” 阎江皱眉盯着杨玄,身上的痞性收敛了起来,也不说话,似乎想看看这个地痞门前耍流氓的年轻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多好,其实酒桌上最容易谈事情,非要整的跟悍妇打架一样”杨玄意还在兴起的吃肉。 阎江依旧不说话。 待到酒肉下肚,杨玄站起身,冲阎江眨了眨眼睛。 后者会意,将脚从桌子上放了下来,探过身子,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然后杨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没人知道杨玄说的什么,但是阎江凝重的脸色瞬间就浮出一丝噬人的阴寒,桌案翻飞,酒水泼洒。 漫天的肉片中一抹寒光陡然乍现。 第二十三章 干你娘 这一刀快的让人惊心,同样来的让人意外。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这一刀与杨玄只有一步之遥,近的让人心肝乱颤,他甚至能感受到刀锋上那股让人窒息的锋利。 扑鼻的酒气、肉香也掩盖不住这一刀的杀意。 这一刀占尽了所有不可能的可能,因此也几乎断绝了杨玄所有的生机。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每个人脸上甚至都还保持着上一刻的表情,只有杨海良放在衣襟上的双手顿时紧握,青筋乍现。 但是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这已经是他对这一刀所能做到最极致的反映。 那一刀割裂了飘在空中的几张肉片,还没来得及一分为二,刀锋便逼近了杨玄的身前,不足半尺。 没人会在电石火光之间想清楚一切所会发生的事情,他们都是被距离挡在外围的看客,局外人。 所以当下一刻的诡异事情发生,他们也依旧面无表情表情。 杨玄喉结上涌,张嘴一吐,一团尚未消化的牛肉激射而出,无影无踪,快过了阎江的刀。 带着唾液的肉团,比那一刀更加让人无法琢磨,因此很容易的就突破了阎江的空门,打在了他左眼眼眶之上。 啪的一声,阎江头脑发懵,眼泪外涌,就像让人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刀被斩断了后劲,依旧很快,但却有了破绽。 杨玄抬手,掌心贴着刀脊猛然发劲。 刀尖几乎是擦着衣襟从他腋下穿过,将他身后的椅背斩去一半。 但阎江毕竟还是易髓境界的强大武者,翻手发劲,朝着杨玄腰间一刀横抹了过去。 刀未动,卡着刀身的椅背先是横着裂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好像是被无形之刃生生斩断。 刀依旧未动,因为杨玄五指扣住了刀身。 阎江手臂青筋暴起,想要抽刀,却毫无用处,那看似不惊人的五指,每一截都好像有千斤之力,让他根本无法撼动。 杨玄体内精血已经到了极变之境,是易髓的后期,仅论境界也要比阎江高出一层。而后来又吸收了熊妖的精血,更是拥有了那种天赋一样的神力,虽说在林洪先那种妖孽眼里仍旧不屑一顾,但是在炼体这层境界中,他大可横行无忌。 僵持的局面并未存在太久,下一刻,阎江觉得一股巨力沛然而起。 刀柄脱手,手心虎口一圈都是火辣辣的疼。 锃!那清冷的刀锋自张潜手中调转过来,便是一刀当头劈下,又在脖颈之前硬生生的悬住,自那刀身发出一阵让人心颤的嗡鸣。 刀上有血,散乱的肉片之中有一截手指。 一声惨叫被冰冷的刀尖硬生生的逼在了喉咙中,未能出口。 杨玄没有多看阎江一眼,也能猜到此时对方脸上那种痛苦夹杂惊慌的神色,当然还免不了一脸的唾沫的狼狈。 堂下众人纷纷震动,酒碗碎裂,横眉冷对,一副剑拔弩嘴的气氛。 而杨海良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白胖的脸颊拧出了些棱角,看起来前所未有的严肃。 “干什么?别忘了老子姓杨,是你们想杀就能杀的?”杨玄冲着堂下一干人怒吼一声,却硬是把那股流露在边缘的杀气的给压了下去。不管刚才阎江是不是差点将杨玄斩在刀下,但是当这句话理直气壮的问出来之后,却没人敢去接着。 或许他河运帮敢吃杨家的银子,但不表示他们就敢杀杨家的人,这是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情。 杨玄扭过头,看了看一如他预料中的阎江,冷声道:“我的命可不止三千两银子。” 阎江垂在袖中的手臂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断指之痛,还是脖子上的刀尖,亦或是对方眼里的那一抹调戏生命的冷淡。 “我不会杀你。”杨玄撇了撇嘴。 “谢谢。”阎江喉咙发干,憋了半天才挤出两个让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字眼。 “不用谢我。”杨玄手一翻将那钢刀反握手中,然后插着地上狠狠一插,顿时屋内荡起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 分外刺耳!青石地面溅起火花,竟然被硬生生的戳出一个坑来,半截刀身盘在其中,已经折成了一堆废铁。 “你应该庆幸自己的小命只值三千两银子。”杨玄道。 意思已经明了,再多说也是废话。阎江当然不会为了三千两银子而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但是拿了钱就想走?未免显得有些扯淡了。 就在那河运帮两位副帮主离开花厅去各处筹措银子之时,河运帮从各处码头撤回的高手已经将这小巷围了个水泄不通。虽说境界上有所差距,但胜在人多,数百人一拥而上,钢刀乱箭一起招呼,哪怕化气境的高手也要讨不到好处。 待到杨海良将银票点清之后,屋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杨玄起身,面露微笑,却未说话。 阎江瘫坐在废墟之中,看着地上的断指、刀坑,神色有些恍惚。 堂下一片安静,似乎在等待这位帮主的一声令下。 “送客。”半晌之后阎江才有气无力的说道,脸色苍白,额上有汗,看起来十分的疲惫。 众人心中怒火中烧,可明显又心有余悸,因此与杨玄二人都刻意拉开了距离。 巷中人头攒动,可未得指示更搞不清状况,见着杨玄两人在一众副帮主的簇拥中从庄园中出来,纷纷让开道去。 几人像是送瘟神一样将杨玄送到了巷口。 杨玄也不搭理,兀自去掀车帘,让惊魂未定的杨海良先上了马车,这才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众人。 然后马车便在在河运帮上百人的复杂的目光中,缓缓驶了歌舞教坊。 马车之中,杨海良一个劲用袖子擦着冷汗,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商人,面对那种随时可能玩脱小命的事情,也不可能做到安之若素无动于衷。半晌之后他才觉得这马车里除了自己呼吸的声音,实在安静的有些压抑,他扭过去看了看侧坐的杨玄,这才发现对方竟然靠着箱板在闭目养神,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很古怪的感觉,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对方,如今想来却不免太过天真单纯了。 而他对杨玄的态度,也随着这件事情缓慢的发生了变化,以前一直还存着半个长辈的姿态与他交往,可如今却落了下峰。 但他并不会因为这一丝变化而心生羞恼,相反他很欣慰。他只是一个商人,他只求给自己赚取最大的利益,而杨玄成长的越是迅速,他将获得回报也会更加丰厚。 杨海良想到此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玄儿,你之前在阎江耳边说了什么?” 他虽然作出了很多的猜测,可是也想不出,什么样的一句话能刺激的对方不顾一切得失也要对他杨家的人动手。 杨玄睁开眼,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我跟他说,你不还钱,我就干你娘。” “就这?”杨海良有些难以置信,但确实又说得通。 “就这!”杨玄点点头,闭上眼,笑的有些贱。 这句粗劣的解释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杨海良是信了,若是林小缘肯定一定会嗤之以鼻。 三千两银票归入帐中,不管先前这事情中藏了多少阴谋诡计,一开始挖出来的坑被填满之后,一切后续的计划自然也就腹死胎中,因为牵涉的问题过于敏感,杨海良也并没有继续去揪那个背后的黑手,只要不彻底撕破脸皮,那一切都可当作顽劣的笑话。 这种做派杨玄不太喜欢,有了阴山中的经历,他对斩草不除根的事情是打心眼里反感。 不过说到底这事跟他没关系,既然杨海良执意如此,那也由他去吧。 一路回到剑阁,杨海良也没在说起河运帮的事情,跟杨玄讲了下清明会试的一些流程,更是着重提了几个杨玄须得注意的对手。 杨玄一一记在了心上,当他听到杨默的名字之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杨海良瞪了他一眼,没去多说。 用过晚饭,杨玄自然不愿闷在后院里跟那小胖子斗气,给小叔知会了一声便去城中转悠起来。 说来也挺有趣,他跟杨玉树那小胖子之前从来没见过面,却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就看他不顺眼,见面不是白眼就是冷笑,私下里更是骂过蛀虫、人渣之类的字眼,当然他也不会跟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动怒,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离开了热闹的永昌道街,杨玄沿着内河岸边一路缓行,青石向晚,江风拂面,到是有些享受。 第二十四章 惊梦 杨玄心中想着平添烦恼的琐碎事,也没想要去哪里。 他就是这般一个性子,凡是都要求个明白,否则心里怎么也不会安定。 杨玄离开了沿河的五柳街,进入了一条略显幽静的巷子里,却也不知道走到了何处,沿街一侧都是青石砖墙,越过墙头便能看见一处幽静雅致的私人宅邸,其间林木苍郁,隐隐能瞧见探出的飞檐。若论规模,恐怕也与通幽候府相差不远了。 这些地方以前杨玄也是来的极少,因此看着这宅子眼熟,却也不知道是哪家府上。 走一阵子,忽一抬头发现前面街道突然变得变得阴暗了许多。 只见那前边沿街的地方并排生着三株年岁已经极为久远的银杏,枝叶繁茂,如若云盖,它的影子几乎将整片街都遮了去。就在那阴影的毗邻之处,便是这宅邸的正门所在了,门前的六阶石梯略微抬高了整个宅院的地势,石梯两侧坐着石狮,石料都是上等,雕工也很精致。待到杨玄看清门上的那一房匾额,这才暗骂自己蠢笨,这朔方城里除了林家还有谁能修的起这么大的宅子? 但是想到此处杨玄心里却又堵得慌,先是想起了林小缘那甜甜糯糯的声音,又想起了林洪先霸气侧漏的忠告。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情绪,杨玄在那高大的门庭前很不爽的蹭了蹭脚,惹得那些个家丁很是不满。 既然老天让他这么误打误撞的来了,那他也绝对不会这么灰溜溜的离开,当然他也不敢贸然上门去拜访,理由很简单,他还打不过林洪先。既然如此他就得想一个很折中的法子,此时他又正好看见了林家寨子对门那间装修雅致的茶楼。 那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银子,大步走了进去。 这其实是一个很酸的的想法,杨玄自己也这么觉得,因此他嘱咐那小厮将茶叶放浓一点。 茶楼里生意很好,不过都是些生面孔,杨玄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听着邻桌的说书人扯着抑扬顿挫的声调在那讲故事。说的是一位叫柳梦梅的贫寒书生梦见在一座花园的梅树下立着一位佳人,说同他有姻缘之分,从此经常思念她,而后引起的一段荡气回肠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也不知道为何,杨玄对这种被过度渲染的故事极有兴趣,因此又多花了三碗茶汤钱。 只是那说书人絮絮叨叨说了近一个时辰,却也没讲到后来那对有缘人到底有没有一起过日子,撂下悬念说明儿再继续。 杨玄正听的兴起,突然没了下文,心中急切正要嚷嚷两句,忽然瞧见门前进来一络腮胡须的大汉,直朝他桌前走来。 那大汉手里抱着一个长物,杨玄不得不将心收了回来。 “哟,副帮主能人啊,我搁着躲着都让您找着了。”杨玄心情不佳,拿这来人调侃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在河运帮押着脸面给他搬椅子的哪位副帮主,阎江都让他他给把手指头剁了,他根本没把这人放在眼里。 那大汉腆着脸赔笑,看着杨玄目光温和,才敢在那桌对面坐了下来。 “杨公子,今天这事我们河运帮做得确实丢份,还请海涵。”那大汉言辞诚恳,开门见山的道:“鄙人费六。” “小六啊。”杨玄笑的有些灿烂,心里又有些不爽,捻起一片杏仁糕丢在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阎江的意思?” 费六将头垂的极低,在一个要自己小命跟吃饭喝水轻松的狠人面前,他实在提不起平日里骄横的性子。 “这都是我家帮主的意思,当然也是我们下面人共同的意思”费六将话说的滴水不漏,然后将怀里的长物用双手放到了桌上。 “帮主说他今日举动确实莽撞了些,希望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杨玄将那长条布囊打开,里面却是一柄苍青色泽的云纹长剑,看款式颇有秦汉古朴庄重的风格,他拇指在剑锋上轻轻一棱,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锋口却将他指尖开了一道口子,明明没有见血,那股凉沁沁的感觉却刺的人心里发慌。 “这是先前我杨家店里卖出去的那柄剑?” “是的。” “拿我杨家的东西来借花献佛,未免没有诚意。” 这话说的算是有些不讲道理,对方虽然中间摆弄了一道,但最后还是把银钱都一文不差的结清了,这剑怎么说也该是阎江的了。 这费六显然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无耻性格,而且一开始阎江早就有所预料,因此还准备另外一些东西,而且这些东西不管杨玄有没有说那些话,他都一定要给的。他极为镇定的从怀里摸出一张契纸,还有一叠银票。 “我家帮主为表诚意,特地将行商码头的干股划出一成来,算是给公子赔罪。” 杨玄眉头一皱,旋即大笑,收了那一千两的银票,然后问店家要来纸笔,费六以为对方要签字过手,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他如何也没想到,对方根本没看那契纸一眼,直接翻了过来,在契纸背面的空白处写了一行字,然后叠好推了回去。 “这是我给你家帮主的信。”杨玄笑眯眯的说道。 “那一成份额?”费六想起阎江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见对方直接将这契约给涂了,哪能不头大。 “我好歹是官家子弟,怎么能插手这些违法乱纪的生意呢?”杨玄说的大义凛然,其实归根结底他不想让人绑上贼船。 因为他感觉到这件事情并不是他所想的那般简单,甚至不是一张假银票那么简单。 费六无奈而归,而那说书人让他这么一扰,也走了多时了,杨玄无聊至极,一看天色不早便结了茶钱出了楼去。 杨玄从来路回去,一路上经过那已经有些阴暗的小巷,透过格窗可以瞧见人家园里摇晃的灯影,他想起先前说书人说的一段词,念叨了出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他念完才这些话竟是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语气还都压在韵脚上,脸皮上未免有些挂不住,撇嘴道:“酸,真的很酸。” 城郊歌舞教坊此时华灯似霰,歌舞升平,可不像林家宅邸旁的小巷这般清静。 不过阎江此时却绝对没有杨玄这份闲情逸致。 听着费六一番诉说,阎江脸色有些难看,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惊慌。 “你是在林家的宅子对面找到他的?” “是。” “你确定他只是一个人?” “是。” “是个屁,你一个人能在那听一个时辰的评书?” 阎江有些烦躁不安,接过费六手里递过来的契纸拆开,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飘忽恍然极为纠结的样子。 “他说了些什么?”费六对阎江极为的忠心,一路上竟然没有拆开看过。 阎江将那张纸随手丢在桌子上,露出上面的字迹来。 一个称呼一句话,简单至极。 ———— 阎四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骗你的? ———— 白天被杨玄一刀斩去小指,如今这称呼的确有些伤口上撒盐的味道,但是重点是在后面。 他的确无法验证那句话的真假,但哪怕有一丝可能他也不敢不去相信,这句话此时看来不像是一句调侃,更像是一种警告。 当然这句话本来的意思是什么,恐怕只有杨玄自己才知道。 其实这真的只是一具调侃啊! 打了人不指着鼻子骂两句怎么能解气? “我们要不要将他……”费六眼神中忽然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你脑子生锈了?我们拿什么去杀他?”阎江晃着自己手上带血的纱布,面露痛苦的骂道。 “这件事情出了这么个变数,我们是不是该给上面那些人说一声?”费六试探的问道。 “别指望他们给解决麻烦。这事情本来就是他们捅出的篓子,从头到尾我们不过是个工具罢了。如果一旦这事情闹腾出去,他们绝对会把所有屎盆子全部扣在我们河运帮脑袋上,而自己却装作毫不知情。”阎江冷冷一笑,随即有些自嘲的说道:“也是我当初太傻太天真,怎么就上了这条贼船……可偏偏遇见别人就这么聪明,怎么也拉不上船。” “那我们怎么办?”费六听的心惊肉跳。 “什么都不办,装傻!”阎江道。 杨玄沿着内河去了一趟转运司,将那有些棘手的古剑锁在了船上。 无端的示好必然有无端的阴谋,而他又不想引起杨海良的疑虑,所以便做了这个最能把问题简单化的决定。 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惊了他人的美梦,但是谨慎却一向是他的天性。 第二十五章 休得猖狂 这夜里杨玄睡的很不安稳。 许多事情被那莫名的烦躁牵起来就显得有些毫无头绪。 为什么阎江会因为那么一句话而想要置他于死地?自己与对方可谓结下了不世之仇,为什么他还要向他示好? 他不认为林洪先的名字能把堂堂一个河运帮的老大吓的屁滚尿流,更不会认为自己一个无名之辈会跟林洪先一样脸大。 阎江很清楚一切,但是无能为力,所以要装傻。而杨玄看似掌握着一切的主动权,其实他什么也不清楚。 杨玄如今只清楚一点,那就是自己已经无意中造势成功,所以他必须揣着糊涂装明白,让这份底气延续下去,使得对方在战术上重视自己,不至于轻举妄动。然后将这一切的麻烦都压清明会试之后,等到自己进入了那个圈子,就不再是瞎子了。 一夜天明,杨玄揉着额头走出房门。 杨海良家小业小,整间院子就一个下人,如今正伺候着杨玉树那小胖子洗脸,自然将他这个外人冷落了一些。 不过这些事情杨玄从来都是亲历亲为,走到天井里打了一桶凉水,将整个头的埋了进去, 凉意浸面,十分舒服,他抬起头来用手抹了抹水珠子,却瞧见那小胖子一边由下人服侍着擦脸,一面耀武扬威的看着自己。 “表弟,早啊。”杨玄笑眯眯的跟他打了招呼。 “我听说别人说你不是挺会贪钱的,怎么连宅子都买不起,还要住在我家?”那小胖子面露不屑。 那老妈子毕竟是站在主人家的立场,听着自家少爷这般无礼的话,也显得十分尴尬,可因为身份又不好插嘴,只得将那热毛巾在小胖子脸上连抹带摁,弄得他还想说话却不是很方便。 杨玄微微一笑,对那老妈子回以善意。 可那小胖子却不依不饶,将老妈子手里的毛巾一把抢过来扔在盆子里,指手画脚道:“去,去,不洗了。” 杨玄转身不去搭理,就算他心里反感,总还得给杨海良一个情面。 “杨玄,今族里几位哥哥从外城回来,在知味楼定了宴说要一起聚一聚,他们听说你在我家住着,都让我带你一起去。”小胖子语气很直接,也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不对,就好像有一种先天的优越感一般,让人听着心里很不舒服。 杨玄扭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用干涩的语气说道:“没兴趣。” 小胖子却也没跟他他纠缠不休,直到早饭坐在桌上,他才笑眯眯的跟杨海良提起了那茬事情。 杨海良却是有些不知情,只当作是族内后辈寻常聚会,于是跟杨玄说道:“你去玩玩罢,提前熟悉熟悉清明会试上可能遇见的对手,顺便结交一些朋友,另外帮我照看着玉树,这小兔崽子性子顽劣,别让他给我闯祸丢人什么的。” “嗯。”杨玄无奈应下,杨海良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谁丢人还不知道呢。”杨玉树听着父亲的贬低心中不爽,埋着头不敢大声的嘀咕了一声。 “呵呵。”杨玄冲着小胖子笑了一声。 杨玉树被杨玄这一眼盯的有些发毛,心中愤慨,但父亲在旁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无礼,然后他又想起酒宴上可能发生的事情,便觉得分外解气,乐呵呵的将余下的半碗粥喝完了。闪着一身肥肉下桌,回房换衣服取上自己的私房钱。 因为上午杨海良要帮着家族清明祭祖采办一些货物,所以两人便用不着马车,趁着时辰尚早,便步行着去了。 杨玉树这小子虽说不知跟谁沾染了一身纨绔习气,但归根结底还只是个小孩子,一路上东跳西蹿,一手一糖人,也根本不顾忌街上的行人,一会撞了小贩的摊子,一会又用糖人黏住了别人的衣服,弄得杨玄一路赔笑,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最后无奈,杨玄只能提溜着小胖子的后领,一路把他押到了知味楼。 这知味楼是朔方城里最有名气的一间酒楼,虽说有几家若论规模也不输于此处,厨子的手艺可也并未高过别出太多,但是不知为何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都喜欢照顾此处的生意,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风气,在这知味楼里吃的不是饭,而是身份。 如今杨玄二人来的算早,店里客人倒也不多。 也不需杨玉树带路,杨玄便径直往三楼上去,一路上有伙计上前搭话,似有难处。 “我们杨家是不是在这定了席面?”杨玄被弄的有些不耐烦,转身问杨玉树那小胖子,其实实在说给那伙计听。 那伙计不敢得罪,点头赔笑,道:“是……可是……” “那不就对了!”杨玄懒得听他废话,兀自上楼。 才到二楼转角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争吵声,杨玄眉头一皱,看了身后的伙计一眼。对方不好解释,杨玄却没没有好奇心,更没有看热闹的打算,在二楼随意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正准备点壶茶水消磨时,却见杨玉树脸色有些不对劲,甩着一身肥肉往三楼爬。 “你这家伙,人家吵架你去跟着起什么哄。”杨玄起身提溜住小胖子的衣领,将他拽了回到椅子上坐着。 他在之前可应了杨海良的嘱咐,要照看好自家表弟。 “那是清城哥哥在跟人吵架,你不去帮忙,坐在这干什么?”杨玉树一脸焦急,指着杨玄怒道。 “杨清城?”杨玄嘴角抽了一下,若真让侯爷的小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出事了,就算跟他没关系,恐怕也有麻烦找上他。 杨玄略作思忖,便提溜着小胖子已经被他拽的有些变形的衣领,赶紧窜上楼去。 此时三楼已经有些狼藉,大堂里原本摆的整齐的桌椅如今全让推搡到了一边,给争吵的两边腾出一条道来。 在那空道靠近戏台的那边,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郎正挽着袖子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冲着对面一行人厮骂着。 “这楼上的一层我昨夜里就来定好了,凭什么你张张嘴就要占去一半?”说罢又抹了抹脸上散乱的鬓发,挥手甩下袖子,心里愤愤不满的说道:“跟你们这些有粗蛮不讲理的人说话,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这说话有趣的俊俏少年便就是杨清城了。 平日里这位小公子行事向来都有讲究,看来今日也是让对方气煞了心肝,可这骂人的本事也的确不怎么样。 “哈哈,杨清城,这几处的位子可是楼里东家张口给我的,这又不是你家后院,别到处撒野。”空道对面说话的是一个比杨清城年龄稍大一丝的少年,听他这话两人想来该是认识的,不过却又一点不将其放在眼里,想来也是来头极大。 他说罢这话,将手里的折扇在那桌沿上一敲,露出鄙夷的神色,嘴里挤出了三个字:“小屁孩。” 这话可算是刺激了杨清城的自尊心,就算他长房出身,家学教养再好,可他毕竟也就只是个比杨玉树大一两岁的孩子,听着这话哪能按捺的住心中的邪火,抄起跟前一把椅子就冲上去想要对人脸上招呼,浑然有几分杨玄抡人的风范。 但要说杀伤力,可完全跟杨玄没在一个层面上。 虽说他武道已经进入了内壮后期,但是一生过于顺风顺水,如今空有境界,却没有武力。 那一椅子看起来势大力沉,可还没沾着对方半缕衣襟,就让那少年身旁的护卫将椅子腿抓住了,而后那脸色有些沉闷不爽的护卫轻轻一推,那椅子就哗啦一声散架了。受着这股力道的反震,杨清城身子一个踉跄,想来对方留手也无大碍。 可趁着他站立不稳,那一旁被吓住的少年回过神来,浑劲上头,抬起一脚就朝着杨清城裆下踢去。 这要一脚落实在了,估计这位杨家小少爷就可以直接进宫了。 “休得猖狂!” 忽然之间场中响起一阵呵斥,杨玄大吼一声,一个纵身就跳过了堵在楼梯口的桌椅,谁也没看见他什么动作,一条粗壮的大腿就挡在了杨清城的命根子面前,而后一手提溜住他的衣领,将他轻飘飘的扔到了那两个惊魂未定的杨家下人手里。 那下手狠毒的少年一脚踢在杨玄腿上,感觉就像铁桩子一样,脚面生疼,被这不知道从那冒出来的家伙惹得极为羞恼。 而杨玄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从他上楼看清跟在少年身边的那个护卫之后,他心底里便开始骂娘了。 他现在是硬着头皮教训对方一次?还是息事宁人?这真他娘的是个复杂的问题。 而没等他多想,这个复杂问题的始作俑者——那个脸色同样难看的护卫为了迎合主人的意思,将手掌并起,一掌打了过来。 出手之间声势惊人,衣袖抖起,呼呼作响,看起来霸道无比。 第二十六章 怎么痛快 杨玄佯装大怒,演技惊人。 躲过那一招之后,双手连环崩出,让人眼花撩花。 对面那护卫双手坐支右挡,若论速度自然要慢上许多,可奈何对方两只手就像是包子铺老板剁肉的菜刀一样,换来换去也就那两下子,便是随便往身前一搁,也能挡住。这么一来自然是有惊无险,只是有些架不住手上肉痛。 酒楼之中劲风呼扯,闻这声音还以为是有一场激烈的厮打。 当然两人厮打之场面在外人看来也的确是精彩无比,尤属站在一旁那踢档少年看的最是兴奋。 “给我打他丫的。”那货站在一旁跳脚大骂。 看客永远比当事人激动,因为有一种态度叫,身不能只心向往之。当然这是文艺的说法。简单了说,不起哄,你看什么热闹? 杨清城由几个下人搀扶着,如今稍微冷静了一些,当然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命根子差点让人给爆掉。 看着场中那为自己出头的人,他一时半会却也只觉得眼熟,却没想起来是谁,但看对方打的如此卖力,也是有些感动。 至于小胖君,刚因杨玄突然撒手差点没栽下楼去,如今抓住扶梯惊魂未定,根本没闹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场中两人拳脚横飞,眉来眼去,片刻功夫已经走了十几招过场。 杨玄倒无所谓,你要演我就陪你演呗,可丁野实在招架不住了,两条胳膊估计这会都淤青一片了。 “你能不能轻点?”丁野压低声音冲杨玄挤眉弄眼的说道。 “我可只用了一半的力气!”杨玄眼皮搭着,颇显无辜。 “你怎么想着插手这些小屁孩之间的事情?无聊不无聊你?”丁野眉头皱着,显然让这事情弄得有些头疼。 “那我能看着你家那白痴少爷踢掉我家侯爷宝贝儿子的命根子?这不开玩笑呢嘛。”杨玄撇嘴道。 “你觉得我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丁野微怒。 “谁说的准呢,赶紧带着你家那白痴少爷滚蛋,别一会真闹的不好收场了。”杨玄丝毫不惧,颇不耐烦。 “呵呵,凭什么不是你们走?”丁野冷笑道。 杨玄一皱眉,原本死气沉沉的招数突然透出一丝灵气,穿插一翻绕过丁野的双臂,四指顶在了他的肋骨上。 “凭什么?就凭玩真的你玩不过我。”杨玄给他解释了一下这个很白痴的问题。 然后就猛然一甩袖子,他整个人便脚不沾地的飞了出去,将身后一张结实的大圆桌都撞成了几瓣,看上去凄惨无比。 顿时楼中发出一声惊呼。 这楼中都是一群对打架毫无经验的雏儿,哪能看得出这一摔的玄妙,都以为闹出了人命。 就在众人千呼万唤之中,丁野姗姗爬起,配合那他婉约派的演技,看起来确实凄惨无比,当然也仅仅是看上去而已。 丁野在那少年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那少年露出忧愤之色,冲着一干手下招呼了一声:“我们走。” 一行人不甘而去,下楼时顺便将堵在楼梯口的小胖君推搡了几下,后者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腮帮子抖的厉害。 这事情从头到位看明白了的也自然只有两个当事人,杨玄摇头自乐,拽了张椅子大咧咧的坐下。其实一切原因都不复杂,只是事情有些蹊跷。自在转运司分别之后,这丁野不知怎么脱了军籍,还成了这小纨绔的随行护卫,想来能作出这种安排的也只有林洪先了,如此一来这踢裆少年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显然也是林家的一位少爷,说不定就是林洪先同父异母的胞弟之类的。 杨玄也却是对林洪先佩服的起劲,连这种拿不上台面的兄弟也要安插亲信在旁监视,做到万无一疏。 而这丁野刚从军籍里脱出来,想来这朔方城里也没人会认得他,但却没想到遇到了杨玄。既然他是一个不光彩的角色,那自然不希望外人知晓他的双重身份,而杨玄同样不希望别人知道他跟林家的人有什么关系,所以两人心有灵犀的演了这么一出戏。 即化解了冲突,有掩盖了身份。只是不知道最后那一摔有没有让丁野嫉恨在心就无从得知了。 反正在杨玄看来,怎么也不该他生气,他就挨了那不痛不痒的一摔,却赢得了踢档少年的信任,而自己呢? 却得罪了一个比杨默还要让人头疼的纨绔,说实话他挺忌讳这类人。 因为他们所能使出的招数往往都超出你的预料,而你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又毫无疑问的会被拉低智商。 杨玄喘了几口气,暂未上去搭理杨清城,因为拿不准对方的态度,怕热脸贴到冷屁股闹出笑话。 那杨清城记不得杨玄,却认得杨玉树,招手将他唤了过来,低语几声问清了身份,这才走上来与杨玄问好。 “清城见过玄哥哥。”俊俏少年微微稽首,脸上有些羞涩的笑容。 “弟弟客气了。”杨玄坐着还礼,看起来不免有些托大,但持重方才的事情,众人也没去吭声。 至于杨清城自身,则完全被对方那眼花缭乱一套掌法给深深折服了,平日里教习先生所授的武学都是一些软趴趴的套路,哪有杨玄刚才这一套来的激烈凶猛,尤其是最后那一摔更是解气无比,他对这位素无交集的玄哥哥从心中生出了一股崇敬之情。 杨玉树如今跟在杨清城后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看着杨玄的眼神,哪有鄙夷的底气,尽是畏怯之色。 那两下人由于先前护主不力险些酿出大祸,如今也不敢凑上来触这霉头,下楼喊来酒楼伙计赶紧清整场地,出了这一通晦气事也就罢了,若连这早已经发出请柬的宴会也弄吹了,估计自己回头就只能去侯府花园里浇花种菜了。 杨清城与杨玄坐在一起,说话极为有礼,除开打架这方面蠢笨了一些,在其他事情的见解上,却处处透着聪慧。 杨玄倒是挺喜欢这个模样乖巧的表弟,或许是方才抡凳子上看到几分自己的风范。 没过多久,场地已经清理了出来,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到场,其中也有不少杨玄熟悉的面孔,杨清城作为这次宴会的发起人自然要去露面,起身告罪一声,便开始四处走动,与族内一些兄弟打起了招呼。杨玄可没那份闲劲摆着笑脸跟人一一寒暄,提了壶茶水跑到戏台下坐着,听着那台上戏班子开场之前安客的清曲,当然不如那天在林家对面茶馆里听的评书有趣,因此有些兴致恹恹。 虽说这知味楼整层都让杨清城包了下来,可请柬发的并不多,都是杨家这一辈里颇有头脸的人物。 当然所谓的有头脸,大多都是靠着父辈的余萌,杨玄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异类。因此别人觥筹交错相互奉承之时,自然也就将他排除在了圈子外面,毕竟不是一路人,都互相轻看,很难有什么共同语言,若非给杨清城留些面子,他这会真想半道开溜。 “太无趣了!”杨玄趴在桌上,自己给自己倒着茶,然后看着茶水漫过杯沿,流在桌上。 耳边突然有些嘈杂,杨玄扰了雅兴,扭过头看去,却是一群杨家子弟簇拥着一个白脸少年不停的恭贺道喜。 “听说老七最近武道又有大进,来,我们大家敬他一杯。” “天赋异禀啊,尚未及冠就先入易髓之境!” “看来这次会试,是势在必得了。” 在这此起彼伏的马屁声中,杨默笑靥如花,高举酒杯应和众人。 “吾辈一切努力,都当为了杨家!” 不知道何时开始,他迷恋上了这句大义凛然的说辞。 因为自恋的人往往喜欢将自身抬到一个道德的制高点,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奉承,而且显得更加有深度。 杨玄听着这话不免觉得太过喜感,将茶水都洒在了桌上,这话由谁说出来他都不觉得奇怪,可由杨默嘴里吐出来就有些意想不到。 狗嘴里怎么能吐出象牙呢? 当然杨玄底气充足,也没心思去给使绊子,他要踩人就要一次性将人踩的永不翻身,如今小打小闹未免不太过瘾。 骂人不骂娘,打人不打脸,怎么能痛快? 且容他高兴高兴,然后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一脚踩碎他的所有梦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最隆重的场合。 第二十七章 言之大屌 不过多时,流水的席面却已经上来了,众人已经依次落座,如此一来仍旧趴在戏台空桌前的杨玄未免就有些显眼。 其实不管他如何去藏拙,今日这麻烦想来也都免不了,毕竟杨默一开始就针对这场宴席对他设了局。 杨默与众人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便被众人捧都有些飘飘然了,然后又正好瞧见了杨玄,不由露出了一个醉意微醺的笑容。 这一个月里,杨默在其父亲杨嚣近乎不计成本的疯狂投入中,武道突飞猛进。迅速增长的实力也催生他心中被杨玄那被压抑许久狂妄,心中恶意随之萌芽,可当实力真正触碰到那个境界之后,他似乎不那么在意了,因为对方连做自己的对手的资格都不具备。 如今他当然不屑于跟杨玄动气较真,但并不妨碍玩弄一下对方。 他提着桌上的酒壶,头颅微微上扬,带着无比自信的微笑,朝着那戏台下的空桌走了过去。 这场好戏一开始就写好了剧本,而且在场许多人似乎都已经拿到了剧透,所以这一刻场中绝大多数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杨默身上。 至于杨玄则被杨默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辉掩盖到近乎无人注意。 但就是这个之前名声不显当下又无人注意的家伙,却在众人那近乎炙热的目光中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懒散。 杨玄抬起头看了杨默一眼,将桌上那早已经不知道溢出来多少次的茶杯端了起来,似乎觉得有些多了,将手一晃,顿时茶水噼里啪啦的溅在了桌上,然后点头示意,说了一句让他忍笑半天话:“一切为了杨家!” “你这种家族的败类也有资格说一切为了杨家?”杨默忒觉得好笑。 他今夜本已经站在了高处,却又被杨玄一句话拉到一个层面上去,心中的优越感无由来的消失了许多。 “你都有资格说,我为什么就不能说?”杨玄撇撇嘴。 “你又岂是能与我相提并论的?”杨默嗤笑道。 杨玄作出疑惑的样子,身体后仰打量着对方,半晌才作出结论:“你确实比我长的漂亮些。”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响起一阵哄笑。在场众人都是杨家出色的子弟,虽然一开始对杨默多有奉承,但矜持于身份,自然不会彻底投入对方的阵营,因此说到底还是看客,既然是看客那当故事还未呈现一面倒的情况前,态度自然也是相对公允的。 杨清城坐在众人中间,脸色不大好看,首先他是这宴会的发起人,由得别人在他场上胡闹自然是不太喜欢,何况这杨默为难的还是他心里崇敬有加的玄哥哥,方才若不是他解围,他估计也要让林子钦羞辱一番,如今哪能看得下去,咳嗽一声,出言打了个缓场:“杨默表哥,大家都是同宗同源,你又何必如此刻薄,有这份力气何不同仇敌忾对付那些对我损我杨家的外人。” 按说道理,杨清城此刻应该各打五十大板,众人却没料到他言语中竟然一味的偏向了杨玄。 除了杨玉树这个知情的小胖子外,所有人都或多或少露出了些匪夷所思的神色,就算偏帮也该帮杨默才对啊。 杨默此刻也有些隐怒,但是强大的实力给与了他无比狂妄的自信,竟然一点不卖杨清城这个嫡系的面子,冷声道:“清城少爷你尚且年幼,族中有许多事情自然也是看的不太清楚,却不知道有些人模狗样的东西,由宗族供养着,却还不知足。” “够了,莫要扫了诸位族兄的性子。”杨清城冷声喝到。 “我只不过是揭露一下某些人的小人嘴脸罢了,又不动手,何来扫兴之说?”杨默言语肆无忌惮。 杨玄面露微笑,给杨清城投去一个眼神,表示无妨,而后双手捧着起茶杯在手中转动,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 杨默已经被杨玄这幅刀枪不入的姿态刺激的有些恼羞成怒,不过依旧压着邪火,略微整理思绪,开始抛出言论。 “上月我从杨玄手里接过一处药铺,便是种德堂西北城的那间分店,本来是一处不错的铺子,可让杨玄这两三年里,经营的却是连年亏空,当年族里投入了不少银子进去,却是一点本钱没有收回来,反而每年都折损进去一部分。” 杨默这番话里可以说是没几句真的,就那西北城旮旯也能让他给出不错的定义,而且这铺子当初成立之时,就没有对外盈利这个打算,所调拨的药材炼制成丹药之后,九成都流入了侯府之中,这怎么可能盈利?虽然杨玄也从中贪了不少好处,可把整个亏空的帽子都扣在他脑袋上,杨默这不要脸的程度也的确超乎了的预料,他一时听的有些乐和,却根本没反驳。 一来不屑于跟这杨默打嘴仗,二来不合常理的药铺确实坑爹,他若解释估计场下众人也没几个人相信他。 “唉,我听说这间药铺不是专管内供的么?这不盈利也很正常啊。”场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竟然是个知情者。 杨默心中羞恼,恨不得括那多嘴之人几个大嘴巴子,却不依不饶,继续往杨玄身上泼脏水:“虽是内供,但也不至于亏空。” “这月里我重新整理了一下旧账,发现以下几处问题……”杨默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言论,真假掺半倒也不好分辨。 待到众人将那番话里隐形的矛头剥出来之后,杨默呵呵一笑,目光如炬,直压杨玄:“你说你这些年贪了多少银子?” 杨玄在众人的注视中,仿佛一个被审问的罪人,却依旧安静。 方才那一席话,不论是真是假都尖酸刻薄到极点,任何人听了恐怕都要撕破脸皮大吵一番,便是杨清城这个外人都让气的胸口起伏,可杨玄依旧还是那般模样,没有长篇大论的雄辩,甚至没有推诿,不冷不淡的甩出一句话:“你有证据么?” 杨默一味咄咄逼人,却忘记自己一个很要命的软肋,虽说其中一些事情两人都是都心知肚明,但是他缺乏一些直指人心的东西。 杨玄用一种打量白痴的眼光看着他,调侃道:“夫之无据,岂不若言之大**。” 杨默脸色无比难看,就像喉咙里堵了一个苍蝇,本以为自己言辞如刀能轻易将对方斩落马下,奈何对方脸皮竟然厚到了如此地步。 “不能动手,动手就落了下乘!”杨默胸口微伏,狠狠吐了几口恶气,这才平静下来,复而露出自信的笑容,道:“你如今承不承认都无所谓了,后天就是清明会试,你最好祈求在被淘汰之前不要遇见我,不然我一定会动手铲除你这个家族的败类。” “我估计自己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杨玄撇了撇嘴。 “哈哈。”杨默得意大笑,提着酒壶回到桌上,却发现杨清城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不由大恼。 不过这份恼羞也只能藏在心里,对方毕竟是宗族嫡系,不好过于得罪,另外他有些想不明白杨清城为什么会如此偏向于杨玄,他满心疑惑的看了看对桌的小胖子,可没想到就连杨玉树也不搭理他,混当没有看见一样,对着碗中一只大闸蟹较劲。 这场闹剧之后,杨玄自然不会把自己一直凉在空桌上,他不习惯这种被人聚焦的感觉,便寻了张人少的位置坐下。 同桌族兄本来就没太多交情,又怕得罪杨默,所以自然也不会对他过分亲密,其间只有杨清城跑过来敬了一杯酒,他到大咧咧的应着,却将那一桌子旁人弄的受宠若惊,纷纷起身相迎,一时两人好不尴尬,只能微笑相迎,而方才那种有些丢脸的事情又自然不可能去说与外人听,所以两人之间的这种无由来的暧昧,在外人看起来自然有许多容人遐想的空间。 台上戏近尾声,宴会也草草收场。 杨玄领着杨玄如今对他看法大有改观的小胖子下楼而去,杨默虽然就就与他只有几步之隔,但却没有横生事端,只是出门只是揉了揉杨玉树的脑袋,笑里藏刀的与杨玄说了两句不打紧的场面话:“你可真会收买人心啊?不过你应该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这些小伎俩注定只能成为陪衬,现在所有相信你的人,不用多久就会发现他们是错的,而且错得很离谱!” 杨玉树看着对方脸上那略带阴损的笑容,因为心理上的背叛的缘故,如今自然缺乏底气,身子往后一缩,躲到了杨玄身后。 杨玄将手搭在小胖子的后颈之上略作安慰,头也不抬,颇为烦恼的说道:“我就跟你屁大一点矛盾,你折腾我也就算了,吓唬小孩子做什么?正如你所说的,后天清明会试上一切就见分晓了,又何必再喋喋不休呢?” 第二十八章 一线生机 “死到临头却还嘴硬!”杨默呵呵一笑,拂袖而去,转身上了马车。 杨玄撇撇嘴,目送马车驶出街道,这才低下头与杨玉树说道:“你以后可不能学他这样。” “父亲平日里就说过,与人交往要先有礼数。”杨玉树点头应和着,眸子忽闪,显得有些心虚。 “我是让你不要像他一样丢人。”杨玄解释道。 杨玉树拽着衣襟跟在杨玄身后,一语不敢发。 “打架不是演戏,不需要粉墨登场那一套,图惹人笑话。”杨玄道。 正在杨玄给小胖子灌输自己的价值理念的时候,杨清城终从一众族兄热情洋溢的阿谀声中逃脱出来,正好在街边瞧见了两人,顾不得下人已经给他撩开的车帘,跑到跟前打了声招呼,因为宴席上的事情给杨玄说了些安慰的话。 杨玄在一众族兄的注视下,自然不想再成为众矢所指的靶子,言语之间跟杨清城刻意拉开了距离。你若跟嫡系走的这么近,那不就表示我们被疏远了么?这个简单的道理杨玄却还是懂的。 因此在杨清城在出言邀请二人去侯府小坐的时候,杨玄自是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可对方却是不依不饶,最终硬把小胖子拽上了自己马车,杨玄也随他去了,反正去侯府无非是去拜访一下族里的长辈,去谁都也说得过去,想来杨海良也希望看见自己的儿子跟杨清城走的近一些。 没了杨玉树这个拖油瓶之后,杨玄又去了林家宅邸对面的茶楼,在那闲坐了一下午。说评书的老人没来,他想见的人自然也是没来,不免有些寂寞。如同昨天一样,杨玄踩着天黑的时辰失望离去,夜色将至,探出墙头的梧桐叶已经瞧不出翠绿的颜色,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一路走至河岸,沿河的商铺早已门窗紧闭,漫长的冷街上也寻不着一个人影。 月在云中,江风习习。 正走着,忽然听见一阵水声,杨玄回过头看去,只见一条乌篷船沿河而上,船头的渔夫蓑衣斗笠似从烟雨中归来。 他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竹篙,在那水里一撑,船头便翻起一层浪花,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极为好听。 一切都如此平常,杨玄转过头,眉骨又不由自主皱了起来,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忽然他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一线水声,很轻很闷,像是从水底发出来的,如同阴山河底那汹涌的暗流一样。 哗!背后水声陡然激烈,似乎蛟龙破水而出。 那没入水中的竹篙竟然撕裂河面,悬在空中,像是毒龙出洞,带着无尽的杀意扎向了杨玄的后背。 一时间河水飞洒,如烟似雨,还未来得及沾湿人们的衣襟,那六七丈的竹篙已然先至。 杨玄近乎妖孽的反应速度,在此时无疑又救了他一命,他头也不回,猛一跺脚,那青黑的条石顿时被他从中踩成了两截,强大的力量自脚下而起,他整个人侧着避开了一步,速度快到极致,已经抹去了肉眼能捕捉到的痕迹。 就连他脚下的布靴也在这股力道之中片片碎裂,被劲风抛起,如这一脚踩在水中,溅起无数水花。 嗡!嗡嗡! 竹篙扎在空处,那股力道似乎要脱离竹篙喷薄而出,如同毒蛇嘴里的舌芯。 以篙为枪,鬼神难挡。 杨玄此时胸中惊怒,但眼前局势瞬息万变,根本无暇多想。 长篙抖动,竹尖摇摆不定,残影层层而起,让人无法捉摸。劲风肆意挥洒之间,尽然让那空中的水花都无法落下,化作了一团团四散的青烟。 可以想象这毫不起眼的竹篙中蕴含了多么恐怖的力量,哪怕与惨死在泥沼里的熊妖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而在灵活程度上却要更加惊人。影影绰绰之间,忽然又是一枪扎出,直袭咽喉之处,这等要害,让这无匹的力量沾上一丝,也逃不过死亡。 杨玄手无寸铁,面对这么一杆如若神枪的长篙,根本无法正面招架,只能躲闪。 竹尖擦身,带走一片衣襟。 杨玄连续两次撤步,脚下靴子早已破碎纷飞。脚心传来的阵阵凉意,让他心中冷静了许多。长篙难及,还得等那船在靠近一分,于是风雨过来终于出现了一丝难得的喘息。面对生死他总要比人们预料的冷静许多,因为他不想死,所以在某些时候会忘却生死, 他不退反进,欺身朝着乌篷船头压了过去。 若真让杨玄这般轻易近身,未免显得有些可笑,渔夫沉肩一抖,那长篙好像忽然短了一尺,又猛然挑起,扎向杨玄的影子。 杨玄这一刻心中毫无牵挂,感官近乎通神。 那竹篙堪堪收回的一刹那,杨玄便觉得腋下皮肤有种凉沁沁的感觉,好像是一滴水落在了那里。 神魂与武道达到了一种极致的配合,让这鬼使神差的一枪变得似乎有迹可循。 倾身,竹篙从背后穿插而过,又是一片衣襟飞起。 杨玄半步转身,右手衣袖豁然崩裂,他那胳膊似在一瞬之间膨胀了数倍,青筋绞缠犹如铁线。 挥手如刀,浑然之劲震裂空气,落在那普普通通的竹篙上,竟然发出一声闷雷似的炸响。 只此一声,当然惊不了旁人的美梦,可却惊了杨玄的心。 那竹篙上触在肌肤之上,竟然有如千针攒射,那股阴寒的力量透入血肉之中,不顾一切的肆虐开来。 化气之境! 这渔夫竟然已经超凡脱俗! 杨玄心中寒意顿起,竟然有些按捺不住恐惧,紊乱的心跳让他一时间有些想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玄觉得自己卷入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漩涡,或许只是一种错觉,或许只是无端捧杀出来的自恋,但这种不安的劲头却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让他想吐未吐,甚至比杨默那个会咬人的苍蝇还要恶心。 如今,这种不安终于随着一口白沫从他嘴里彻底释放了出来。 那股阴寒的先天精气顺着气血逼入杨玄腹脏之中,所幸他体内也有一股与之相抗衡的精气,两两一冲顿时化作散乱的劲气在腹脏中翻涌,虽未损伤器官,但是抵不住那股浑劲,一下午喝的茶水在此一刻全部从喉咙里喷了出去。 那渔夫已经到了精气能够借物而发的境界,自然要比杨玄这个连精气外放都做不到的半吊子厉害许多,可外物毕竟还是外物,精气游走其中肯定有所损耗,而那竹篙更要比寻常兵刃长了许多,传到杨玄体内已经不足三成,因此一番交锋,竟然是平分秋色。 渔夫体内是否还有先天精气,杨玄无从得知,但是他体内费尽心思才蕴养出来的一丝精气,如今却已经消耗一空。 生死关头,不记得失,杨玄趁着对方诧异的瞬间,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捏碎,将那颗外表有些焦黄的药丸丢入了嘴里。 弃车丹,弃车保帅之丹。 杨玄哪怕在对上熊妖那等生死关头都未舍得去用,当然不是因为这丹药如何稀有,而是毒性太大,后患无穷。 这药入口并不似意料之中的那般如火如荼,带着一丝惺甜。那股味道落入腹中,顿时觉得气血都开始脓化了,渗过血管,散入血肉。心脏供血骤然一减,好像让人狠狠的捣了一拳,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让人思绪有些飘忽。 而后一瞬之间,痉挛的心脏就好像战场上如雷的马蹄,疯狂的跳动了起来,散入血肉的气血一瞬间近乎沸腾,杨玄感觉自己生命在熊熊燃烧,无穷的力量与痛楚刺激着他每一寸血肉,连毛孔的锁不住体内怒放的鲜血,衣衫尽染。 识海崩坏,佛国之中降下无数尘埃,将他神魂染上了一抹妖异的赤红。 他心中有血,身上有血,此刻里里外外他就是一个血人。 他半只脚已经踏出了生命的范畴,似乎看到了地狱。 但此刻,他却前所未有的宁静,地狱的光辉落在神魂上,似乎让他臻至了另外一种玄妙不可捉摸的境界。 人知死而重生! 他在破境,在这生死一刻,他竟然透过死亡去抓取那一线生机。 轰的一声闷响,这一刻他好像耳膜被竹棍扎破,而这裂痕又迅速弥漫了全身,他灵魂豁然一轻,脱出了肉身的樊笼,在一瞬间触摸到了这个清澈而狂乱的天地。然后他敢感到了贴在胸前的竹篙,坚硬、冰冷,而后微微弯曲,复而崩回。 杨玄心中一紧,右掌一举拦在当中,竹节与掌心撞在一处,顿时声如炸雷,鲜血四溅。 力道发于方寸之地,竟然凶猛如斯! ---------------------------------------------------------------------------------------------- 第一次求推荐,编辑说要下下周才有推荐,裸奔的日子伤不起啊。 第二十九章 那飘啊飘啊的船 四溅的鲜血在空中飘起一瞬,就炸成了血雾。而且那血雾根本没有逐渐弥漫开来一个过程,就好像声音一样,出现和消失都在一瞬之间,顶多有一些余音绕梁的残存。河畔的柳树如今刚刚泛出新芽,让那血雾一沾,就好像遭了一阵狂风,枝条飞舞、落叶满天。 乌篷船头,渔夫依然站在平静的烟雨之中,似乎这一番生死周旋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化气境,都是超凡入圣的存在,因此他有他的骄傲,也有他足以骄傲的底气。无论杨玄今夜如何超出他的意料,炼体之境毕竟还在门槛之外,不会对他造成本质上的威胁。或许提线上的木偶会有挣脱绳索的时候,但木偶还是木偶,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斗笠下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如今依旧平淡。 杨玄浑身浴血,却不似垂死的模样,而是一种宁静式的癫狂。 这种宁静一旦彻底撕去表面的上的外衣,一定会格外的凶悍而且恐怖。 渔夫平淡的眼角终于有些紧缩,难掩震惊。 杨玄脚下砖石飞溅,像是一只黑夜里飞腾起的大鸟,朝着乌篷船头直扑过去。 这一刻,他皮肤上的血珠似乎还保持着静止的惯性,仍旧漂浮在原来的地方,而后又被劲风撕扯的粉碎。 身体穿透血雾,只剩一抹纯粹的黑影,他的速度竟然快到了滴水不沾之境。 嗡嗡! 长篙一抖,枪影重重,河面上竟然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呼!又是一阵刺耳的尖啸,长篙当空横扫,河面无风起浪,就好像石块砸起的水漂。 这一瞬间,杨玄人在空中脚下无根,长篙翻浪扑面砸来,避无可避,几乎是一个必死的局面。 然而,时间在一瞬间似乎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差错,明明须臾的瞬间却被一股力量定格住,然后在渔夫的脑海中被无限的放大。 天上明月还在云端。杨玄悬在空中,血面映着月辉,竟然说不出的神圣与庄严。然而他的眼神却愈发的深邃,最深之处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凝聚燃烧,彷如实质的杀意、愤怒与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气息混在一起,化作一股无形之火从他眸子中喷薄而出。 霎时,渔夫脑袋里好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的烫了一下,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剧痛让他整个人好像在不停的下坠。 他眼睛里凝重的神色逐渐溃散,仅剩下徘徊于生死之间的迷离。 那横扫而来的竹篙没了后续之力,在空中带起一阵悲鸣,但是那股一往无前的力量却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姿态。 霸道、凶悍! 杨玄双目紧缩,视而不见那朝着自己横扫而来的竹篙,双臂一展,残破的衣襟在空中猎猎作响。忽然他右脚猛然一提,好像一面铁盾被竖立起来,直接和那竹篙硬碰在了一起。清脆的破裂声随即想起,犹如破竹,又好摔碎了瓷片。 那竹篙没了先天精气的加持,终究逃脱不了他脆弱的本质,当空破裂,萎萎顿顿的坠入湖中。 杨玄整个人在空中微微偏离了一些,但并无大碍,他整个人犹如苍鹰一般落在了船头,吃水线顿时沉了几分。 湖面起浪。 他闷哼一声,右掌如刀豁然突出,指尖有些温热的触感,然后他整只手插进了渔夫的胸腔,握住了个缓慢而有力的心脏。 渔夫终于从坠落中清醒过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血面,而后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痛到已经毫无知觉的胸膛,眼神中弥漫出恐惧和哀伤,而后他感觉倒自己的心脏被一股莫能抵御的力量捏爆了,夜色涌进双眸,他又开始坠落,只是这次再无光明。 杨玄抽出自己略微有些颤抖的右手,眼眸中露出一丝难耐的厌恶,将已经毫无生机的躯体推入了河中。 落水的声音是如此的宁静,甚至掩盖不了他指尖鲜血滴落到甲板上的声音。 杨玄瘸着腿,拖着身子艰难的坐下,看着浑身的鲜血,以及有些血肉模糊的小腿,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的痛楚就好像贪婪的蚂蟥,一点点的吸蚀着他的精力,他忍不住颤声自言自语道:“真他娘的疼啊。” 他背靠着船篷,很平静的看着谁中那一团宛如牡丹般雍容的血水,竹笠随着水流向下游而去,不知又会惊了谁的美梦。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杨玄现在最多的不是愤怒,而是那个不断萦绕在他脑子里的白痴问题。 这里是朔方城,是杨家的半壁江山,谁人敢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杀他,虽然他只是杨家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但这关乎一个大家族的颜面问题。而且谁又能指使一个超凡脱俗的化气境高手放下身架前来杀他?他毫无头绪,那渔夫的神魂也被地藏经里的神通手段打的灰飞烟灭,最后一点看似能抓住的线索也断了,可又能如何呢,当时危急关头他根本无暇考虑。 他只能换个角度分析,既然杀他,总得需要理由才对,那化气境的高手可不像是得了失心疯。 而可能想要杀他的人,仔细算来确实太多太多了。 首先便是杨默,两人之间的矛盾经过一次次的激化,如今早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却存在诸多说不通的地方,清明会试已经临近,想要打杀自己的气焰,完全可以站在一个光明正大的场合,何必做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费力不讨好了不说,而且风险系数实在太大。更何况,杨默那没用的东西也不可能指挥的了一个化气境的高手来替他做如此蠢不忍睹的事情。 其次就是阴山里的妖族,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凶险的追杀,按照对方血债要用血来偿的性子,这一切也很说得通。 但是这里是朔方,那些妖族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一些,而且那个渔夫分明就是个人类武修。 酒楼上的林家踢档少年?看他打架那副狠劲,作出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丁野插在他身边,对方安排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他总能阻止一些才对,就算阻止不了也应该提前给自己透露一丝风声。 会不会是你呢?杨玄没由来的想到了杨清城那温良谦恭的笑容,从杨海良提供出来的名单上看,这次清明会试这位也有参加。也就意味着自己与他终究会遭遇的时候,而他他恰巧又知晓了自己的实力,所以心存顾忌,想要提前铲除障碍? 而且对方偏在这时候,说巧不巧的将杨玉树那小胖子从自己身边分开了,从而才有了如今他孤身一人的遭遇刺杀的场面。 难道真的是你?杨玄心中暗暗有些失落,随即摇了摇头,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测,无论如何他也不敢想象如此一个受了刺激就要抡椅子打人的纯洁少年,会作出这种让他都感到心寒的事情来,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是侯府这潭污水实在毁人不倦了。 他有气无力的看着来时的方向,沿着岸边的青石街道他依然能看到林家宅院里梧桐树,他想起来下午茶楼里的无聊景致。 忽然他心里泛起一丝悸动,他似乎抓到一丝被他刻意忘记的东西,自己下午一直在茶楼里消磨时间,那对方又是怎么能将自己出现在河边的时间卡的如此准确呢?而知道他喜欢在那喝茶的人只有河运帮! 但阎江分明已经开始向他示好,难道自己的一封信就真的让他信以为真,从而打消了所有的顾虑? 而切那个化气境的渔夫又是怎么回事呢?河运帮虽说是江湖大帮,可这种层面的事情显然不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难道真有一只手在操纵着河运帮? 想到此处他嘴角不由泛起苦涩笑容,他一心想要避开假银票那个错综复杂的漩涡,可惜麻烦终究还是找上了他。 河上起风,阴云蔽月,黑暗的江心只剩下一艘飘啊飘啊的船。 杨玄抬起困顿的眼睑,看了看上游,那里正是河运帮势力所覆盖的行商码头,无论如何,今夜他流的血总需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但不是现在,今夜太累,后日便是清明会试,他不能功亏一篑。 如今他伤重近死,却依旧还想着清明会试上的事情,若让外人看着,未免显得有些滑稽,不过在他心里却如同理所应当一般,为了这个机会,他耗费了多少心血,所以这对他很重要,哪怕他浑身虚脱的就像一个漏了气的囊子,他也没有放弃过。 弃车丹的药效如今已经逐渐消退,但他体内如今五成气血已经耗干。 过度失血让他身体里空荡荡的,心脏跳动就好像破风箱一样,每一下都在血液里吹起一连串的气泡。没过多会他整个人就浮肿了起来,混同着浑身的污血,他整个人就像是河里捞出来的死尸,而且还被鱼虾啃噬的面目全非,恐怖异常。 第三十章 玄丹 精疲力竭,却又无法安眠,杨玄迷迷顿顿也不知道在这船头喘息了多久。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那一处河面,渔夫的尸体已经已经不知到飘到了何处,只在那河面上留下一层淡淡的血纹,如同舞姬手里款款飞舞的丝带。他意识有些恍惚,因此对时间的把握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程度,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条乌篷船上呆了多。 但他明白搁着地方要死不活的躺着绝对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因为很快这里发生的一切就会惊动旁人,或许他会因此获救,但更多的可能却是招来对方后续的扑杀。如今他毫无自保之力,绝对不会去尝试这个好坏掺半的赌博,他甚至不敢去找杨海良,因为如果是自己来布置这场杀局,他一定会在回剑阁的路上来验收这个场刺杀的成果,他不能去冒这个险。 他如今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停在粮草转运司的客船。 在最危险的时候,他只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林洪先,这似乎是一个很滑稽的事情,也是他最不想去做的事情。 但活命要比面子重要! 杨玄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振作起精神,撑着船头就像站立起来,脚下剧痛蚀骨,让他一个踉跄。 先前弃车丹的药性尚在,身体处于一种极端兴奋的状态,也未能察觉脚上伤势如何严重,可如今头脑清醒之后再去触动伤势又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这个严重的问题,他拽了拽已经碎成褴褛的裤腿,只见小腿胫骨面上有一个可怖的淤青。 渔夫那横扫的一篙虽然后续无力,但毕竟是从一位化气境的武修者手里使出来的。 看这伤势,虽未折断腿骨,但想来也有严重的破损,尤其是表层的筋肉,恐怕已经让那劲力伤的坏死了。 他心中怒火极盛,虽然伤他的渔夫已经让他开膛捏爆了心脏,可并不代表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疼痛挑起了他心下那根最黑暗最疯狂的神经,他不喜欢杀人,但此刻他却无比渴望用鲜血来抚平那内心的躁动和怨念。 ———————— 翻身坠落船头,冰凉的河水中再次开出一朵妖异的血牡丹,杨玄身上的鲜血逐渐被冲刷干净,过度失血让他周身皮肤都呈现一种毫无色泽的苍白,人如纸、月如霜,在这一朵朵牡丹中就如一朵纯洁的白莲花,看起来虚弱不堪。 他无力的随着河水向下游飘去,直到过了一处拱桥,他才拖着无力的身子上了岸。 如今腿上有伤,加上精血亏损的厉害,行走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他想方设法的节省着体力。 他将自己鲜血浸透的衣服脱了下来,裹上几块石头沉入了河中,又趁着夜色在一处民居院里的竹竿上偷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其实先前药毒逼迫出来的气血都是顺着毛孔往外渗的,如今在河水里洗尽,整个人除了因为失血过多而出现了一丝浮肿,身上并没有惹人注目的恐怖伤痕,另外便是走路的时候脚有些跛。换好衣服他又将人晾衣服的竹竿折了一截,做了一个简易的手杖。 一路走至粮草转运司,杨玄已经有些气喘,如今他极度想躺在床上休息一番,可看见关卡处那巡夜的官差,却不由皱起了眉头。贺光给他签发的同行文书还在身上,可在河里泡了那么久如今已经不成摸样,虽然公文印章尚在,但大半夜拿着一张湿漉漉的文书,对方怎么也不可能轻易放行,他现在可不想再多一丝麻烦沾到自己身上。 杨玄站在街道转角的阴影里,胸口之中好像风干了的疼。 就在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官式马车突然出现在街头,驾车的却正是那日杨玄赏银子却死活不收的车夫。 杨玄心中大喜,走出巷子对那车夫招了招手。却是将对方吓了一跳,但想来这离转运司不过几步距离,也不虞有劫财的强盗,还是将车停了下来。杨玄扔了手杖走了上去,尽量保持着脚步的平稳,可依旧还是让那车夫看出了一些端倪。 那车夫皱着眉看了半天,这才认出容貌已经略有差别的杨玄,顿时大惊,跳下车辕将他扶到了坐上。 “杨公子,你这是怎么回事?”那车夫关好槅门,瞧杨玄弱不禁风的模样,生怕他吹着夜风。 车厢内空无一人,幽暗封闭的环境让他感到无比的心安,疲惫道:“一路走来累了,搭搭你的顺风车,载我去船上。” 车夫沉默无言,虽说半夜拦车有太多的蹊跷,但处于一种习惯也并未多问,往往所谓的大人物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贺光平日里如此,眼前这位杨公子也是如此。他是一个心思活络的下人,自然不可能去做那些不讨人喜欢的事情。 马车行在石道上,未过多时便到了粮草装卸的码头,那艘船正泊在浅水湾里。 杨玄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甲板,忽然想起上次自己生死未知的时候也是在这船上捡回来的性命,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也不知这对自己来说是福地还是凶地,只希望能像上次那般化险为夷吧。 终于走进了那间熟悉无比的舱房,杨玄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将门窗都从里面插上,又将藏在香案下的那柄古剑拿了出来,放在了床沿的棉被下面。他很想就这么一觉睡过去,如今体内的伤势反正死不了。是他只有一天时间了,要在清明会试之前尽可能的回转自己的伤势,虽然不可能痊愈,但至少要有一战之力,凭借自己已经进入通神之境的神魂,应该可以在细微之处弥补这些差距。 枯藤镇黄家药铺送他的药材之中还有一味治伤奇药青乌头,他如今却没时间炼成丹药了,用手揉碎直接敷在了腿上,凉意滋润,疼痛一时间减缓了许多,另外还有一些在阴山里采到的药材,都让他分门别类的挑选了出来,酌情服食。 一夜里,无数珍贵的药材就让他牛嚼牡丹一样吃进了肚中,有过硬的体质做基础,却也不存在虚不胜补的隐患。 但相比他体内伤势,这些药材仍旧只是杯水车薪。 —————————— 第二日清晨,城里内河打捞起一具尸体。只是巡检司排查一天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死者身份或者凶手的线索。而且朔方城本不是什么安定之地,隔三差五总有人死于刀祸,这种事情见多了也就习惯了,所以不到夜里就归为悬案扔进了尘埃之中。 一条人命太轻,扔进大河里最多砸起几片浪花,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哪怕死者是一个化气境的强者,因为人的价值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体现在活着的时候。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事情,也忘记了那个躲在洞穴里舔伤的杨玄,一天就这么入夜了。 春末天气总是多变,白天尚是清朗,到夜里竟然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杨玄将那舱房的窗户开了一扇,让河风吹散屋里有些郁积的热气,他坐在桌前沉默的吃着面条,他终于明白那天夜里林小缘为什么这般不开心了,因为自己做的面条确实很难吃。 不过饿了一天一夜,总需要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如今体力已经稍有恢复,但药毒带来的后遗症却也不是那么容易驱除的,没个一两月时间,他估计很难回复到鼎盛的状态。 本来已经万无一失的清明会试,却在一夜之间遭逢巨变,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痛! 正在这时,舱外甲板上突然响起一阵声音,不知是谁将登船的木板搭在了船舷上。既然光明正大的前来,那便是客人。杨玄提剑开门,来者是他早有预料却没有想到的一个人,丁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之后毫不见外的坐在了他先前吃面的位子,拿起筷子在杨玄剩下的半碗面汤里搅了搅,用戏谑的语气说道:“还能煮面吃,看来也死不了。” 杨玄苦笑道:“你不会昨天让我摔了面子,今夜里就趁我病要我命来了吧?” 丁野撇了撇嘴,却是没想到杨玄这惨样了还有心思调侃他,也懒得跟他争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 “自己打开看看不久知道了。” 杨玄也不客气,接过一看,只见那木匣里衬玉枕,在那玉枕凹陷之处放着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却不似他以前所见的黄字阶丹药那般透着俗世的烟火味,观其色泽莹润如东珠,四周有烟气缭绕,就好像一个冰疙瘩似的,杨玄干涩的吐出两个字:“玄丹。” 第三十一章 散落地上的棋子 丁野看着杨玄那略微有些呆滞的神色,似乎很满意对方的反映,心中那口恶气也消了许多。 “我家都尉说他答应过许你一世富贵,自然不会让你半路夭折。”丁野笑眯眯得说道,给了似乎需要一个‘为什么’来压惊的杨玄一个非常牛逼并且不容辩驳的解释,然后他又给了足够时间让他平静的接受这一切,末才说道:“另外,都尉让我嘱咐你一句,这枚冰蟾丹不能吞服,依你如今的体质,每日只能酌量吸食,切不可贪多,否则哪天尿血而亡与他可没关系。” 听闻这话杨玄眉头更加紧皱了几分,凭他易髓境界的身体都只能少量吸食,那这冰蟾丹恐怕不仅仅是普通玄丹那般简单了,估计已经达到中品甚至是上品的地步、这份馈赠实在太重了,重的他都觉得有些烫手,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而且他很不喜欢林洪先那种站在高出决定自己命运的感觉,林小缘那件事情已经在他心里拧出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如今若受了这份恩情,恐怕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对方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这一刻他心里有些烦恼,甚至有些厌恶眼前丁野那其实并无恶意的笑容。 但生活往往有许多逼良为娼的苦楚,就好像当初不得不隐藏自己心中对林小缘的情愫,来换取平安。 虽说有时候他在心里说的冠冕堂皇,但有些东西始终是直指人心的,朔方城里那么多茶楼,为什么他偏偏要选林家对门的一家?为什么他对柳梦梅和杜丽娘的结局念念不忘,其实只是他心里太过迷茫,希望从别人的故事里寻到自己的归宿。 以前,他一直不相信这世上有比活着更为重要的事情。 如今他觉得,这世上的确有许多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或许只是心中的一点执念,或许只是一句未说出口的情话。 不管是自尊心作祟,还是一时犯傻,总而言之他将那枚冰蟾丹推了回去,出乎丁野的意料,也出乎他自己的意料,或许是害怕自己突然改变决定,他很决断的说道:“如果林洪先是想维系他的承诺,完全不必了,我死不了。” “拿金锭的时候也没见你手软啊。”丁野还以为他在跟他开玩笑,调侃了一句。 “那个不一样,那是酬劳,是我应该拿的。”杨玄平静说道,脸上却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执拗。 丁野也似乎瞧出了杨玄的不对劲,当然他猜不到杨玄心理情绪的转变,而是误认为他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皱眉解释道:“你是不是以为昨夜里那件事情是我们林家的人做的?林子钦对你怀恨在心,可这事不是他做的。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你不要忘了这转运司正使跟都尉的关系,至于我又是怎么知道昨天夜里的事情,别忘了你抛下的那具尸体还在巡检司里放着呢!” “如果我认为是你们做的,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进这件屋子?”杨玄目光垂下,正好落在桌上的那把古剑之上。 丁野却也是可浑然不怕死的主,何况杨玄如今这半死不活的状态想要伤他简直毫无可能,嗤笑道:“你他娘就只有嘴硬。” 杨玄却也不跟他生气,平静说道:“如果林洪先真的想帮我,帮我把背后的那些人揪出来,万辞难谢。” 丁野却有些受不了杨玄这股钻牛角的脾气,也不去管那冰蟾丹,摊开腿座着,双臂搁在椅背上,跟杨玄磨蹭起来。 “丹药我不要。”杨玄认真的说道。 两人僵持数息时间,丁野实在没辙,将那冰蟾丹收了回来,却还拿在手里摆弄,想要说些什么。 杨玄却有些不耐烦,直接道:“如果没其他事情,坐一边去,别妨碍我吃面。” 丁野让杨玄气的牙痒痒,如果不是看在他有伤在身实在可怜,估计这会都出手揍他了,这会也没心思跟讲道理,佯装生气的甩了两下袖子,可惜是紧袖口没拍出声来,一边走一遍絮絮叨叨着:“真他娘的邪门,还让人打出气节来了。” 杨玄心里百味陈杂,说不心疼那冰蟾丹那纯粹是胡诌,当然也不可能是真让人打出了气节,气结倒是不假,他只不过是想有一天能底气十足的站在林小缘面前,而林洪先那个霸气外露的二世祖不能再拿小命去威胁他。 至于如今身上这些伤势如何解决,说实话他也毫无头绪,这就是装逼的代价啊。 ———————— 林家宅邸,后院茅房之中。 林洪先与丁野隔帘而谈,这地方选得如此隐蔽,倒不是林洪先避讳林子钦,而是这位大公子确实在出恭。 化气境也是人,总是免不了吃喝拉撒的。 “嗯……嗯……你是说杨玄没要那冰蟾丹?” “他说您若是只是为了承诺大可不必如此,他死不了,另外他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丁野枯坐在隔壁的马桶上,如实说道。 “他这是在跟我明志啊,当初果然没看错,胃口确实不小。”林洪先玩味似的说道,却又不对最后的问题作出表态。 丁野听着隔壁传来的水滴声,有些不知所云的感觉。 “成纪史家世子前些天是不是说要来咱家?”林洪先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 “是有这么回事,好像是冲着小姐提亲来的,不过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跟头猪似的,老爷不好拒绝,这事还拖着呢。”丁野想起那茬事情心中极为不自在,却也不知道林洪先莫名其妙说起两件毫无关系的事情又有什么意思,心中一阵腹诽。 “呵呵,让他来。”林洪先笑声之中不掩轻蔑之意。 丁野闻言一震,差点没把马桶压翻,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林洪先已经撩帘子走了。 ———————————————— 一夜风雨,直至天明尚未停歇,清明时节总是多雨的时候,哪怕是这边塞的城池也难免有些落俗,常人早也是见怪不怪。 剑阁门前的青石长街让这一夜雨水浸润,如今湿沥沥的,街边停着一辆马车,只是门庭依旧闭着,似乎今日不打算营业了。 临着的那几间铺子如今都已经开门,带着几分睡意的伙计正拿着扫帚清扫着昨天夜里飘在檐下的积水。瞧见旁边铺子没人,就将积水都扫了过去,这样一来便省去了许多麻烦。正当他挥洒的起劲之时,突然剑阁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伙计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去,装作不闻不问的模样,剑阁那不好招惹的胖掌柜正从屋里急匆匆的走出来,却也不知道瞧见他做这些不光彩的事情没有。 杨海良今穿着一身素雅的墨色长衫,可脸上却一点没有文化人的温文尔雅,显得有些焦躁。他身后跟着让那伙计更是头疼的小胖子杨玉树,于是乎干脆一提扫把溜回铺子里去了。 先前出门走的急,杨玉树一脚踩在水里,积水溅了杨海良一身,可他却没心思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前日你去府上了,后来你表哥去哪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以为他回家了。”杨玉树避着老爹那有些凶戾的目光,怯怯懦懦的回答着这个似乎回答了数十遍的问题。 杨海良狠狠叹了一口气,心里仿佛让人掏了一爪子,极度的憋屈。这一个多月里,杨玄出生入死似乎与他并无关系。可事实上,他暗中不知花费多少心思,才让这个名字通过各种渠道出现在家族里那些老人的耳朵旁边。 他用心血给杨玄的未来铺了一条路,过了今天,他就可以青云直上。 但是杨玄却始终没有出现在起点之上,玩起了他意想不到的失踪,没有比这更寒心的笑话了。 正在此时,一辆马车自长街对面驶来,车辕上印着杨家复兴商号的印记,那辆马车驶过剑阁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车帘撩起露出一个清瘦的面孔来,不惑之年尚未显老,偏偏唇上留着两撇老态龙钟的胡子,那人跟杨海良似乎认得,与他打了招呼:“老七,今可是祭祖的日子,你怎么还这般不紧不慢的,这好像是等谁呢吧?我看你还是别等了,免得误了时辰。” 杨海良眉头微皱,只是点头回以微笑,待到那马车驶离身侧,他眉目间才透露出那股压抑许久的阴寒。 “走罢。”杨海良深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儿子的手,走向了那辆等待许久的马车。 先前他心里还有不明不白的些荒谬感觉,可与那马车上的男人打过招呼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反而逾渐平静了一些。 但是这一切真的只能以自己隐让作为结束么? 他殚心竭虑布置的棋局,却没想到让人一把掀翻了棋盘,他还有什么底气去争? 至于散落一地的棋子,棋局都毁了,还有什么用呢? 想通这些,他短短几步路就好像苍老了十几岁,拖着疲惫的身躯将杨玉树扶上车辕,一时间竟然忘了掀开车帘。 那街巷里,有一个身影,柱着手杖,苍白的脸颊上还挂着檐下滴落的雨水,看起来萧索而坚毅。 “上车!”杨海良沉默半晌,掀起了车帘,心中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了两个寻常字眼。 第三十二章 会试开始 车内俱静,三人无话,杨海良隐约猜到一些,但是怕杨玄猜疑,他却没有去说。 杨玄背靠车厢,竹杖就放在他身侧,一如往常的闭目小睡,好像在颠簸的环境里更能睡的舒服一些。 “这几天我真的很累。”杨玄没有睁眼,语气平静,也没有显得过于的疲惫。 车厢内气氛突然压抑了起来,杨海良依旧沉默。 “前天夜里,有人要杀我。”杨玄依旧未睁眼,言语无澜,像是说着一个无关于己的故事。 杨海良还是没说话,狭小的空间里气氛陡然又凝滞了几分,好像都能听到人的呼吸。 “我需要一个交代。”杨玄语速突然加快了一分,眼睛也睁开了。 “我不知道。”杨海良眼神空洞,半晌才说出这番话来。 压抑的气氛就像被刀尖扎出一个口子,逐渐消泄。言止于此,再多便是乏味,杨玄闭眼继续睡觉。 马车径直出城,奔向杨家祖宅。 尚在前朝,杨家便已经是这朔方一带颇有名望的大族,后随大乾太祖皇帝征讨汉室,立下不世之功。 而后历时近三百年,杨家受皇恩圣眷,成了当世屈指可数的豪门大族,直到十几年前那场风暴,在皇权与神权的对撞中,杨氏宗族处于漩涡的中心,成了最后的失败者,而后又面临政治上的寒冬,终是被打落凡尘,在一片唏嘘声中衣锦还乡。 其实回来的路途无论多不光彩,但在世人眼中,都无差异。 十几年之中,杨家城外的祖宅历年修缮,就好像青楼女子的脸面,总要抹些胭脂水粉遮羞。 到了如今,那处横亘在山麓下的庄园已经颇具规模。虽不及城中的大宅,但胜在处境清幽,与自然纠缠了数百年,如今已经难以割舍开来,因此要比城中那处多几分让人心生敬畏的地方,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总能更好的彰显出一个大家族的底蕴。 车马停顿在山下辕门牌坊之处,在往上去便是崎岖的山路。 庄园里出来两名青衣童子在山下接引,繁重的行李都让毛驴驮着,一行人便踩着青石往山上去了。 宗祠依山而建,像一位沉着的老人,横亘在雀山的崖坪上。 雀山只是朔方城郊一座不起眼的孤山,山势不高,景色也不美,几百年来一直打着杨家的烙印。 崖坪前有挡眼的石塑一尊,宽厚的面容,挺拔的身躯,双手交握长剑立于身前,眉目中似有阴云一般的战意,雷霆酝酿,随时可能给这天地山河之间带来无尽的杀伐。石塑底座携刻着一句铭文——放马原上筑金台,登临瀚海求一败。向后人子孙无声诉说着当年平幽王杨战率军征讨幽云的那场不世之战,只此一役,金帐汗国分崩离析,至今万里幽云仍无王庭。 石塑背后不远处是一片空旷的石坪,两侧有参天古树,在那绿荫的尽头,便是杨家宗祠。 宗祠为青砖灰瓦,台前有敬香的铜鼎,烟火缭绕,就像一处古刹,檐下立着石碑,刻着死去先人的名字供人凭吊。至于宗祠里面的静堂,却只有历代家主以及正妻的牌位可以往里边放,因此也不显得拥挤。 如今古树萌荫的广场上已经人潮涌涌,各室族人列队而候,没有人会在这种庄重的场合多言一句,整个广场一片安静。 正如杨玄心中酝酿着的风暴,安静的让人难以难以呼吸。 祭礼司仪是一个穿着白袍的庄严老者,忽然声起:“雀山杨氏宗族祭祖仪式开始,请宗室第九世孙杨胤,侧室第八世孙杨宪、侧室第八世孙杨克入静堂上香——净水——净巾——恭迎列祖列宗——亮烛上香——” 在繁复庄严的唱词中,杨胤捧香入堂,杨宪、杨克二位叔伯随行陪祭。 广场之上,数百宗族子弟同施大礼。 缭绕的青烟好似**,在这的山中竟然给人一种莫名的清寒。 杨玄紧了紧不太合身的衣服,仍旧是他从民居里偷来的那件青袍,他便这般站在了这个庄严肃穆的天地中,安之若素。 “——先祖之德,子孙之昌——瓜瓞绵绵,万世繁息——”随着祭祖文稿款款而终,仪式渐近尾声。 晨光也终于漫过宗祠身后的山头,第一缕阳光落在了崖坪最遥远的边缘,落在少年毫无色泽的脸颊上,映衬的更加苍白。杨玄平静了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惬意的笑容,贪婪的吸了一口这风雨中透着丝丝凉意的气息,却牵动了胸口的那干涩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握着竹杖的手也紧了几分,竹尖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点了点,手背上的两道青筋在此时看来格外的显眼。 仪式结束,场中人潮散去,杨海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朝他走了过来。 “你前夜受伤了?”这是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你还看不出来么?”既然很白痴,那杨玄也没必要费心解释。 他眯着眼望着山下景色,拄着竹杖随着人流而去,因为腿伤,只能侧着身子将身体的重心落在右腿之上,因此看起来有些狼狈。 杨海良放慢速度跟在他身旁,看着山道下方那熙熙攘攘的人流,忧心道:“下午的会试,弃权吧。” “不必。”杨玄未作多想,便直接回拒。 “何苦为难自己呢?”杨海良叹道。 “何苦为难自己呢?”杨玄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将原话重复了一遍。 杨海良闻言一怔,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似乎感受到了杨玄那颗已经走火入魔的心。 可这是癫狂还是愚蠢?只有天知道。 会试如期而至,相比与早晨那隆重庄严的祭祖的仪式,要显得随意了许多。 杨氏宗族以武传承,这会试自然也偏向于武道,而场地则设在祖宅后山的马场之中,如今空旷的草场上已经搭起了五处高台。居中的那座台上搭着一座临时的营帐,四周的蓬布都掀了起来,里面桌椅俱全,正是一处极好的看台。那席位居中之处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缎衣的男人,年逾古稀,却看不出几分老态,正是早晨随着杨胤陪祭的杨克,此次会试便是由他全权督办, 待到到场中人流汇聚,估摸着应试之人都已到齐,杨克慢腾腾的站了起来,轻描淡写的压了压手腕,顿时杂声皆止。 他又清了清嗓子,而后朗声于场下众人说道:“诸位,我杨家自雀山立祠传宗以来,至今已有三百七十余年,历经两朝更迭而薪火不绝,实为先祖恩德余萌,以武道经典相传,后嗣子弟当以此为信念、以此为荣耀。武道如山,逆行不辍,故此我杨氏宗族每五年则有此盛会,一敬先祖之恩,二则检验后辈武道之修为,凡优秀者,不论出身贵贱皆受举荐。” “此次清明会试,依照历届规矩,每室八人,共二十四人,一一角逐,淘汰递进。”杨克声音肃然刚正,传遍马场四野,讲清规矩之后,眉骨突然一紧,厉声道:“我杨氏子嗣,必牢记宗亲和睦之祖训,擂台之上拳脚无眼,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历届会试之中都有死伤之例,但一切当以点到为止为原则,若蓄意伤人,私下携恨报复,休怪老夫无情。” 场上鸦雀无声,而后营帐之中又抬出了一个瓷瓮,开口恰好容得过一只手穿过。 “赛制安排,一律由当场抽签决定。”随瓮而来的中年男人接替杨克的角色,接下来琐碎流程当然不需要杨家那种层面的老人亲历亲为,一切都由其他人代办,他照手中名单念道:“第一轮四人,杨尽忠、杨翼、杨清城、杨玄上台抽签。” 秉着实力同级互相回避的潜在规则,第一轮选出来的四人都是此次会试中实力比较垫底的角色,这也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其实所谓的会试看似悬念迭出,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抛砖引玉的模式。掌握抽签主动权的一般都是砖头,这样一来就很好的避免了璞玉之间过早的碰撞。毕竟会试的根本目的还是为家族挑选人才,若是因为赛制漏洞而导致最后选出来的人才良莠不齐就太无意义。 至于如何给出实力评判的标准,最具分量的便是每季度的考核,在这基础之上再加上平日族内长老的一些心理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台前三人身上,杨尽忠、杨翼二人自知头轮上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连走路也将头低着。唯独杨清城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甚至隐隐有些兴奋,显然心性纯良不太清楚这些隐讳的内幕。 ———————————————————————————————杨玄要崛起了,是不是给点推荐票鼓励一下呢 第三十三章 姗姗来迟 一时间场上议论纷纷,谁也没想到杨清城会被安排到第一轮中来。就算实力真的差劲,那也总得给一家之主的杨胤留点脸面才对。 如此一来,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杨清城身上,以至于都没注意到此时场中仅仅只有三人。 台上那负责督办的中年男人咳嗽了一声,场中稍微安静了一些,他这才皱眉道:“杨玄到场了没有?” “莫不是这家伙临场心虚干脆当起缩头乌龟了?”台下唏嘘声起,说话之人正是杨默,他身旁集结了一群未能获得参试资格的同族子弟,一时间附和声无数:“也不知族里长老们怎么想的,竟然把名额浪费在这等人身上,哪怕给我也好啊。” “学良,轮下一个吧。”营帐之中传出决议,说话之人嘴上留着两撇胡子,正是早晨与杨海良打招呼那人。 杨学良拿着名单,看了看杨克,只见对方一语不发心在别处,这份姿态自然算是默认了。 正在他回过身准备宣布下一人名字时,台下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紧呼:“莫慌,我来了。” 不得不说,这句听起来很吃紧却一点不见得紧张的话的确有些欠揍,无数目光齐聚此人,都想看看在清明会试这等大事上都敢卖弄风骚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只见姗姗来迟之人穿着一袭盖脚的长衫,下摆在地面上蹭来蹭去如今已经肮脏不堪,他手里拄着一根光洁溜溜的竹棍,腿脚似乎不太方便,正在人群中艰难挤行,苍白的脸颊上已有微汗,每走两步便与身旁之人告罪一声。 杨玄此时毫无疑问已经成了场中的焦点,这出人意料的卖相给人的第一映现就是不可思议,而后荒诞不经。 在如此庄重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觉得事情愈发有趣起来,一个卖傻的杨清城就已经让整个平淡的第一轮变得不再如以往那般平淡,这回再次出现一个装疯的杨玄,故事情节再起波折,直接由不平淡变成了精彩。但是随着杨玄逐渐靠近前台,众人才发现杨玄并不是在通过表演来博取同情,他身上似乎真的有伤,不免惹起更多惊叹,难道他就打算这般参加会试? 议论之声此起彼伏,杨玄装聋作哑一般,听见那些明显不太友善的言语也毫不在乎,自顾在人群中借着道。 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第一轮就会被抽中,忽然上场,准备不免有些仓促。 一路赔笑,杨玄本以为能顺利穿过人流,可却发现自己的确低估了某些人刻意寻衅的心思。离那看台尚有三丈,前面让出来的窄道之中却是忽然挤出一群人来,为首之人一脸贱笑,堵在路上,不是杨默又有谁会这般的无聊。 杨玄抬头看了看台上等的已经有些不耐的杨学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复而将目光落在了杨默身上。 两人目光甚至为来得及撞出一丝火花,杨玄就已经收摄了躁性,速度不减的走到了杨默身前一尺之地,轻轻拂手按在杨默肋下,手里竹杖插过两腿之间轻轻一别,如今他身虚体弱却也用不出多大力气,但是这两股力道却是使的有些巧妙,不经意之间就将杨默身体的重心往后推了半尺。后者全然没有应对之势,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意气风发,也未将这小细节放在心上。 杨玄如今可不想横生枝节,姿态放的极低,一侧身便从那半步缝隙间穿了过去,末了还不忘说声谢谢。 “杨玄,你这是演苦肉计么?”杨默却也没想起来刚才自己是怎么被他推到一边的,心思只放在那身谢谢上,登时大笑。 听着这笑声杨玄扭过头,笑容安静:“你这般笑我,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我在你心里造成的伤痕已经扭曲了你的人格,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从来不恨你,甚至都懒得在背后骂你两声,因为我可以轻而易举击碎你的幻想,哪怕是我拄着拐杖。” “笑死我了。”杨默抬手直指杨玄,神色阴寒,忽然捧腹大笑。 “你最好祈求自己运气尽量好些,不要让我第一轮就抽中你,否则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笑了。”杨玄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 虽说脸上笑容清淡,但言语之中流露出来的阴戾让他整个人好像一个性情孤僻的怪人,众人却避之不及。 “你就是杨玄?”杨学良看着台下姗姗来迟却处之泰然的少年,微微皱眉。 “是我。”杨玄点头道。 “你这是怎么回事?”杨海良问道。 “前天夜里遇见强人半路劫道。”杨玄言语平静,好像不在乎别人知道他在说谎。 此言一出顿时满场哄笑,他这解释不仅过于敷衍,也实在过于荒谬了一些。 当然此情此景之下,也没谁会去纠缠杨玄话里的真假,杨学良咳嗽一声,摆起刻板的表情:“杨玄,清明会试乃是我杨氏宗族五年一届的重要之事,你若前日就让劫匪打伤,为何不早些上报族中,也好找人顶替你的空缺。” “这名额来之不易,我为何要拱手送人?”杨玄神色平静,反而问道。 “简直胡闹。”杨海良怒斥一声。 “哪有胡闹,会试里哪没有伤者不能参与这条规矩?”杨玄语气温婉,可目光却是坚定的近乎寸步不让,。 杨学良面色难看,没想到这不知进退的小辈竟然丝毫不给自己台阶下,正欲怒斥,却让一声打断。 “既然来了就开始抽签吧。”杨克宽厚的手掌拖起茶杯,左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的敲了敲。 一番争执,以杨克随口一句闲话定音,四人陆续上台抽签。 依着名次顺序,是由那杨尽忠和杨翼二人先去抽签,趁着空闲机会杨清城凑了上来和杨玄说起话来了:“杨玄表哥,你真是碰到劫道强人才落到如此凄惨模样?是不是林子钦那家伙携恨报复,找人将你打伤了,这都怪我。”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呢,难道他报复我的时候,还要先自报家门?”杨玄撇了撇嘴,随即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也想着来参加会试,就算赢了,那一封举荐信对你来说也没多大意义,何况你也不可能赢的。” 杨清城略显有些尴尬,低声与他说道:“其实我就是天天读书闷了,来找人打打架。” “有意思。”杨玄呵呵一笑,心里不知做何感想。 “表哥,其实我挺担心你的。”杨清城眼眸清澈,眉头微皱真情流露。 “为什么?” “额,我觉得你有伤在身还是不要打打杀杀的好。” “你觉得我像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么?” “像。”杨清城缩着脖子说道。 杨玄莞尔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上台抽签去。 —————————————— 便在马场毗邻的后园之中,一处飞檐素廊的亭楼依山势而建,因此坐在其中正好能将整个马场都俯瞰眼中,有一男一女正在此处消磨着闲暇的春意,偶尔看几眼那远处人头攒动的盛会,品几口清茶,看起来颇有闲逸之趣。 那女子的凭栏而坐,眸若秋水,眉如远黛,芳泽无加,当真有沉鱼落雁之姿。平日里外向端庄可此刻也无外人在场,便稍微随意了一些,双腿搁在椅上,整个人保持着一种慵懒而不失优雅的姿态,却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内心流露出来的那种天性。 他双手倚在栏上,看着远处人群,相隔极远却也能好像看的清清楚楚一般,忽然展颜一笑,道:“跟妹妹长的真像。” 坐在亭中的中年男人,手里握着一卷书,此刻却根本未曾抬头,随口道:“不过容貌像一些罢了,要说性子却和我那弟弟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偏要干什么,喜欢争。不过却不如他父亲那般刚正,阴晦气太重了一些。” “这点倒是挺像你的。”亭边女子倏而笑道。 中年男人目光一直落在书中字里行间,听闻这话抬起头看了看远处那仿佛蚂蚁一样的人群,却未说话。 “你说他有几成机会?比咱家城儿如何。”女子瞧着场中之景,忽然起了兴致,转身问道。 “若是他没受伤,夺了头筹我也不奇怪,可是如今他最多只有平日三成实力,他拿什么去跟杨英、杨云那几个孩子争?”中年男人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外人很难从他言语中看出他的立场,继而说道:“至于清城,空有一身力气。” “既然如此,那他便是输了,你给他通融一下又有何妨?”女子眉黛微挑。 “哪能乱了规矩呢。”中年男人摇头拒绝这个提议,复而继续看书。 “我看你就是害怕他走上他父亲的道路。”女子取笑道,似乎毫不顾忌这位杨家家主的颜面。 见杨胤不做回答,她脸上露出一丝干净的笑容,忽然转头,讶异道:“可能他要出乎你的意料了。” 第三十四章 第一战 待到蜡丸一一捏碎,抽签事宜已定。 杨玄依照流程被分到了北边的擂台,所抽到的对手是侧室的一位族兄,名叫杨奇,杨海良之前给他的名单中曾有提到过此人。在最后一次族内考核中此人是内壮中期的修为,不过事隔三个月恐怕已有极大的变数,他心中也是拿捏不定。 虽说他佛法已经进入通神之境,但是在清明会试之上,神魂之术他却一点用武之地也没有。 在场诸多长辈武道早已进入化气之境甚至更加玄妙的层次,他只要稍微释放出一丝神魂恐怕立马就会被抓住马脚,而后他将面临的必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此时扪心自问,他并没有太多底气,之所以还要面对这一切,其实只是心中抹不平的执念。至于和杨默说的那番话,其实也并不是针对于台上,而是针对于台下,所以这一刻他看起来的确像是在孤注一掷。 但他不在乎,他只是想要告诉别人,自己的坚强、自己的不甘,以及心中的愤怒。 这不是胜与败的问题,而是一种精神,他要向那夜杀他的幕后黑手亮剑,也是在向所有现在以及未来的敌人亮剑。 经历了那夜的生死,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十八年里活的实在太过窝囊,所以此刻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郁结需要宣泄,他需要从这种阴晦酸臭的气味中解脱出来,活着方可痛快。所以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甚至不仅仅是为了举荐的名额。 杨玄拄着竹杖一瘸一拐的朝着西边高台走去,一路之上,他听到无数关于自己的议论之声,当然也免不了一些刺耳的挑衅,心中却也一笑置之。短短十几步之间,他心性已经完成了一次极大的蜕变,佛国之中绚烂如烟的力量自虚空加持而来,竟然又有顿悟之势,一时之间将他神魂渲染的宝相庄严,竟然有从伤神之境进入触景之境的征兆,不过最终止步一线,似有欠缺。 通神之境有三层之分,分别是为伤神、触景、生情。 伤神之境可伤人神魂,为虚,触景之境有御物之能,为实,生情之境则近乎玄妙,可以与天地交感,触摸到那玄之又玄的灵气。 一旦能将之驾驭,便算跨入了御气之境,有行云布雨、操纵风雷,甚至是逆转生死之能。 武者进入御气之境,则可纳天地灵气入体,举手投足皆由天地之威。 走至台前,杨玄已然明白心中所缺的那一丝契机是什么了,那便是最终的胜利,他需要战胜眼前的敌人来圆满自己的心境,虽然现在他看似放开了一切牵绊,但一切都毫不稳固,甚至可以说是他突发奇想制造出来假象,如果他失败了,恐怕立马又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以往更加的阴晦、困顿和沉重,他容不得自己失败,所以这一刻他飘摇不定的心神突然稳固了起来,不可动摇。 只是这份信念能够逆转多少差距?鬼才知道。 杨奇此时已在台上等候了半天,见杨玄不慌不急的的走过来,微微皱起了眉头。其实说到底他还是挺厌恶这场对决,虽说不少人羡慕他的运气,遇着这种对手,进入复试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他却不屑于此。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他更希望遇见一个实力强大的对手,只有战胜这样的对手,才能衬托的他更加璀璨夺目,而不是这样轻松取胜,哪怕赢了也毫不光彩。 杨玄对那台边负责仲裁的老者稽首行了一礼,而后将那竹杖搁在了台下,沿着台阶一步步的走了上去。 清明会试乃是同族切磋,自然不允许兵刃相斗。胜负规则十分简单,打到一方认输或者坠下擂台便可,对死伤之事极为忌讳。 擂台长宽五丈,用精木搭建,这种出产于阴山深处的珍贵木料坚硬逾铁,承受炼体境武者的摧残自然无虞。 “杨玄,此次会试我势在必得,可我也不想与你动手,赢了你也毫不光彩,不如给你我都留几分颜面,你自己弃权吧。”杨奇看着对面笔直站立的杨玄,突然开口说道。 杨玄撇了撇嘴,侧身指了指方才上来的楼梯,笑道:“我刚从那上来,你又让我下去,你不知道我腿脚不便,很麻烦么?” “想不到你现在还有心情调侃。”杨奇冷冷一笑。 “哪有,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杨玄温和笑道,气势上却是丝毫不呈现弱态。 “铛——”清脆的钟声响了起来,台下负责仲裁的老者示意两人可以开始了。 霎时间,擂台上下都再无杂声,只剩下铜钟敲响后的余音,在这俱静之中显得沉闷而乖戾。 台下看客稀少,这场毫无悬念的对决与其他三处擂台相比明显缺乏吸引力,因此两人僵持半天也没引起多少人在旁起哄。 杨奇矜持于身份,自然拉不下脸面先去动手,而杨玄自身腿脚不便,也不具备先发制人的条件。 几息过后,场面还是风平浪静,甚至都没有彼此试探的动作。 场下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在旁催促了几声,杨奇也被耗尽了耐性,轻声叹道:“既然你如此顽固,那我也只有将你打下台去了。” 说罢,杨奇脚下如风,三丈距离几乎瞬息抢至跟前,抬手一记长拳自半场就打了过来,浩浩荡荡的力量就如一阵狂风,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吹出去。这一拳打的极为简单刚正,杨奇心中根本提不起兴趣,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荒谬的战斗。 这拳一出,杨玄心中便已明了,这杨奇至少是易髓初期的实力! 若是他没有受伤,这一拳自然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威胁,但是他如今连平日三成实力不具备,这一拳根本不能硬接。 杨玄侧步后退,动作容外人看来甚至有些僵硬,但却不差分毫的避开了那一拳。 杨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未做停留,欺身靠近又是一拳,想要两拳交错互相绞杀,这样一来正好可以封去他所有能够躲闪的位置。 可他手刚刚收至腰侧,杨玄已经抬手一掌朝那来路上封去,抢占了先机。 这一掌力道不大,但是大势已成,将他蓄势待发的一拳硬生生压在了怀里,打不出去又收不回来,这样一来他整个人就成了一种很别扭的姿态,胸腹要害一块空门大开,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要撤回右手回防,却根本没看清杨玄又是怎么做的,直见他抬手一拂,正好打在自己的右臂内侧的关节处,顿时他整个手就不听使唤的弹到了一边,而后回手翻肘猛然朝着自己肋上顶了过来。 若论速度,其实杨玄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妖孽,但给杨奇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每出一招对方都提前预知了一般。 从开始的那一个侧步闪躲,自己好像还没出手,对方就已经察觉到自己那一拳会经过什么地方,从而有效的作出规避。 而后那两掌,又将自己的招数硬生生的扼杀在了摇篮当中。 这种荒谬的感觉让杨奇一时之间无比的被动,无论是从肢体上,还是心理上,这也完全激发了他心中的战意。 吼!杨奇踏步后退,身体猛然收缩,背部弓起,体内气血疯狂运转,胸中的一口闷气从喉咙中吐出,竟然发出了虎吼一般的声音。 瞬息之间,他背后的筋腱都炸了起来,两边太阳穴也蹦起两根青筋,纠缠盘结,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压迫人心的力量。 只此瞬间,场下所有人都被震的发出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方才杨玄出手几招,朴实无华,由外人去看自然体会不到其中的惊骇之处,因此杨奇突然作出如此反映自然显得有些过于激烈。 没人能明白场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激烈的变数?便是连那台下负责仲裁的老者也紧张了起来,双手齐齐摁在桌上,好像随时可以借力腾起,但胜负未分,他也不能贸然插手,虽然此时胜负看起来已经毫无悬念,但时机未到。 杨玄虽然身受重伤,可他毕竟是曾经触摸到化气境门槛的高手,而且做出过炼体境击杀化气境这等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此一切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在他看来都皆有可能,这便是他最大的底气。 他拥有易髓巅峰的视听能力,加上通神境界的头脑反映,可以让他毫不费力的捕捉到杨奇身体每一处关节肌腱的轻微变动,和他眼神、表情之中透露出来的的种种信息,两方面相互印证完善,从而推测出他的出招。 看似不可思议,但的确可行。因此从杨奇的立场上看来,他好像拥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当然这也脱离不了杨玄数十年如一日在基础武学上的浸淫,让他对身体的构造,和武学招式套路都有了近乎极致的理解。 所以哪怕是别人拥有了他这种能力,也不可能作出最正确的判断。 -------------------------------------------------------------------------------------- 感谢TBT同学以及粉丝榜上的众位,以及那些收藏点击推荐的读者们,对我莫大的支持。(这句话好长,也不知道有没有语病……)如果喜欢作品,请支持点推荐,如果有好的建议请在书评区留言,我爱你们。。 第三十五章 仇怨 也正是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挑起了杨奇内心之中的谨慎,甚至说是恐惧,让他不顾一切的要挽回局面。 杨玄翻肘上顶这一招正是脱胎于刀法之中的突劲,看似不经意的一下,力道却凝聚在一点之上,就好像钢刀的刀尖。而肋下却又是心肺等要害之处,而且凭借杨玄对身体构造的了解,绝对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准肋骨之间的缝隙,所以只要让他得手,哪怕只使得出平日里两三成的力量,杨奇也危险了。 然而就在这一瞬之间,杨奇却将气血瞬间炸了起来。武道进入易髓之境,气血如汞,遍布周身绝对比任何横炼功夫都要强横。 杨玄信念坚定,意如塔山,纹丝不动。 在这电石火光之间,心中暗自赞叹一声,蜷缩成肘的左臂忽然炸开,发力之快犹如崩弓,手腕上挑,两根手指竖立起来、叉开,指节回扣,好像屠夫杀猪的用的钩子,寒光闪烁,正好对着杨奇的咽喉之处,斜里一挂。 这一手变化简直对对身体力量的掌控妙到毫厘,杨奇先前心神震动,未曾料及会有如此变数,还将心思放在胸前,凝聚浑身气血想要抵抗那已经来不及回护的一肘,却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剧痛,眼前景致都恍惚了一下,好像大晴天里突然看见了一道无声的闪电。 两人一触即分,杨奇气血炸行,杨玄封住他拳路的那一掌正好承受了这股沛然之力。整个人毫无悬念的被震飞了出去,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四五步才卸去这股力量,一瘸一鼓的身法看起来极为狼狈,而且腿上传来的剧痛也让他脸色逾渐苍白。 场下哄笑声骤起骤落,因为他们发现擂台另外一面的杨奇似乎比杨玄还要凄惨几分。此刻他正捂着喉咙,弓着身子,整个人呈现一种想吐未吐的姿势,眼泪鼻涕齐流,加上脸上炸起的气血未能散去,他整张脸都变成了绛红色,太阳穴上还莫名其妙多了两块青斑。 杨玄呵呵一笑,凭他对身体构造的了解,这种痛苦恐怕仅次于鼻梁骨被打断或者命根子被爆掉,而且更加致命。 其实他这笑容只是心里轻松过后一丝真情的流露,可落在旁人看来便贱的让人牙痒痒,一时间场下唾骂声无数。 其实这也是一种人性的怪癖,将一切取巧战胜强权的方法都斥做阴谋,当然在武学套路之中则叫下流手段,其实当他们掌握了这个技巧,恐怕用的比谁也心安理得。因此杨玄就顺理成章的被推到了道德的对立面,一时间成了众矢所指。 杨玄懒得理会这些无关痛痒的骂声,开口冲杨奇问道:“你还能不能打?” 此时杨奇喉骨虽是未碎,可咽喉毕竟是人头最为脆弱的部位,受那一挂,如今喉中充血,连呼吸都困难无比。纵然心中愤恨无比却根本无法开口说话,一手颤颤巍巍指着杨玄一手捂着喉咙。这般僵持片刻,方才溃散开的气血在体内四处为患,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酸胀无比,根本提不起力气来,尤其是太阳穴两处,简直快要炸开了一样,整个人浑浑噩噩,哪还像能打的样子。 杨奇难道真的败了?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让这种荒谬的结局震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过后,台下又有骂声传出,那负责仲裁的老者也反映了过来。双掌在那桌上一压,整个人就就像鸿毛一样飘上了擂台,其间隔着五六丈远,却没有泄出一丝多余的力量,显然这个貌不惊人老者已经超脱出世俗的范畴,但是他依旧没能看明白杨玄那简单几记散手中所蕴含的奥秘,一时间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上前扶住杨奇,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并无大碍,只是方才气血失控冲了内腑。 这般伤势调理几日也就好了,但如今还想继续打下去就不太可能了,他皱起眉头看了看杨玄,对这手段偏于阴狠的后辈虽无太多好感,却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顺便多留意了一番他的伤腿,想看清楚这家伙到底是真伤,还是在扮猪吃老虎。 一番琢磨也未瞧出端倪,仲裁老者又不能失了公允,无奈道:“你胜了,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明天准备复试。” 台下一片哗然,但事实摆在眼前,众人却也无法争辩。 只是易髓境界却输在了一个内壮初境的人手上,而且此人腿上还有伤。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尤其是台下与杨奇血亲关系较近的几位族兄,一见杨玄从那台上下来,更是将他围住,为首一人言辞激烈:“杨玄,不与众人解释清楚,你就想这般走了么?” 杨玄俯身捡起被人踢到的竹杖,平声静气的问道:“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解释?” “你休要装糊涂,你上季度考核不过炼骨后期的实力,就算如今你已经进入内壮的境界,又怎么可能是我哥哥的对手?”说话之人估摸着十六七岁的年龄,模样与杨奇颇有几分相似,都是眉角上挑,看起来有几分天然自成的杀气。 “而且我还是瘸子是不是?”杨玄帮着补充了一句,末了挤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可惜赢得还是我。” “你!”少年一阵气结,怒火骤然爆发。 可捏起的拳头还没砸出去,就被杨玄一句话挡了回去:“叔祖杨克先说的话你忘了?” “其实你问我怎么赢得你哥,不如回去问你哥怎么输给我的,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杨玄说完,拄着竹杖消失在人群之中。 —————————————— 远离马场的亭台之中,那女子说过那句话不出几息时间,台上便已经分出了胜负。若说杨玄那预判招数的手段可以称作神奇,那这女人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简直已经近乎妖孽了,然而杨胤却一点不觉得震惊,只是将手里的书放在了桌上。 而后他抬起头怅然一叹:“这孩子几年内的成长已经出乎我预料了。” “你害怕了?”那女子笑道。 杨胤并未回答,只是陈述着另外一件事情:“我那弟弟当年与父亲赌气,摒弃祖传武经不学,偏要另辟奇径,最后却创出了《冥神武经》这门奇功,悟性、资质可谓千年不遇。没想到这孩子也是如此,看他方才那几记散手,武道精神已颇具大势,也难怪这些年压也压不住,原来却是悟出了一条自己的路,若是给他足够时间,也未必不能再创一门传世武学来。” “那你何不好生培养他?反正那些年的事情他可不知道。”女子笑容温婉,不管说些什么自身却不沾丝毫尘俗味。 “有些事情不去说不表示不存在。”杨胤摇头道。 女子并未深究这个问题,继而望向会试哪边,忽然眉头一皱,说道:“城儿败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出人意料之事。”杨胤摇摇头,似乎并不在意。 ———————————————— 第一轮初试过后,除了杨玄这个极大的变数,余下几轮都可以说波澜不惊的收场。 杨默意气风发的一脚将对手踢下擂台获胜之后,听闻杨玄竟然也已进入复试,登时大笑三声:“好个杨玄,就连本少爷都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赢了杨奇的,真没有让我失望。”随即又跟他身旁几个鹰犬吩咐道:“你们去把他给我找来,我可得好好问他。” 杨玄下了擂台就已经离开了后山马场,杨默派出去那几人转悠了半天也没能找着人影,却是把杨奇的弟弟给软磨硬泡忽悠了过去。 经过杨旭那小子添油加醋的一说,杨默自然没从中揣摩出杨玄的底细来,倒是对杨奇堂堂易髓境界的高手却被杨玄阴了这件事情感到极为好笑,也不顾及对方心里的感受,笑道:“杨奇、杨奇,真乃当世奇人也!” 杨默春风得意正在兴头之上。也浑然没察觉杨旭脸色有多么不自然,拍了拍对方肩膀,语气爽快的说道:“杨旭小子,你可放心好了,本少爷今日过了初试,复试上总会遇见杨玄,到时候我定然将他另外一条腿也打瘸,帮你哥哥出气。” 他本以为自己一番举动如何仗义,对方必要感恩戴德,却不知道在杨旭心中埋下了多大一宗仇怨。 第三十六章 勾魂杀人 天色稍暗,清明会试第一轮初始结束,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那威猛无俦、霸气外露的一脚带给杨默自然是让他难以自掩的得意,而后杨奇那出冷笑话无疑又是喜上加喜,本来他还愁着不能亲手教训杨玄这个败类,可奈何天公作美,事事顺心,竟然这样都还是让杨玄落在他手上。心情激动之下邀来族中兄弟在那后花园之中举办了一场晚宴,一同饮酒作乐、吹天侃地。主要目的还是满足一下自己心中的虚荣心,其次则是广交宾客,营造自己的势力。 不过今夜时间特殊,清明祭祖刚刚结束,真正聪明的人绝对不会二愣二愣的来参加他这场晚宴。 因此杨默能请到的是些什么人自然不难猜测,要么缺心眼,要么真是在家族中被打压怕了,不管不顾也要抱杨默这根粗大腿。 按照他的意思,这场晚宴自然免不了杨玄这个重要角色,可是自从会试结束就再没人知道那个瘸子去哪里了。 “气焰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你与杨玄有仇怨自己去找他发泄便是了,偏偏却拿我哥说事,这太不应该了啊。”宴会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面容阴戾的少年端着酒杯自言自语着,那微微上挑的眉毛长的极具个性,眼睛时不时的朝着袁诸那里瞟两眼,嘴角扯开一抹冷淡的弧度,摆明了是在算计人,可是这里没几个精明人,谁都猜不出他心里在酝酿什么阴柔祸水。 杨默脸色绯红,一来开心,二来也着实喝了不少,虽然没到烂醉如泥的份上,但也晕晕乎乎的了。 酒过三巡,杨默眼睛一瞟正好看见坐在桌角孤零零的杨旭,顿时一笑,提着酒壶就过来了。 “杨旭表弟,咱哥俩来喝两杯?”杨默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作势就要给他斟酒。 杨旭“受宠若惊”的连忙起身,一把按住酒壶笑道:“杨默大哥如今前程似锦、霸气外露,以后还需你多多关照。” “这杯酒当我敬你!”说着杨旭从杨默手里不动声色地的顺过了酒壶,手势麻利的倒满了两个杯子。 转手之时,杨旭手心朝下,两指挂住杯弦,整个酒杯都被他藏在了手掌之下,小指头轻描淡写的在酒水里这么一沾,然后双手递到袁诸手上,一手小动作弄得极其隐蔽,行云流水一般,即便杨默现在一滴酒没喝也指定看不出毛病。 “明日若碰到杨玄,你可要帮我哥哥好生教训他一番!”杨旭端起自己跟前的杯子一口见底,脸上笑容近乎于谄媚。 “哈哈,这你便放心好了,无需你说我也要好好教训那个败类!”杨默看着对方对自如此一味奉承,心情大好。 看着这杨默毫无戒备的将这掺了料的酒水喝干净,杨旭笑容愈发的灿烂,只是眼角却多了几分轻蔑的笑容。用毒这种手段虽说被武修者斥做旁门左道,可真正触及了门道却也极端厉害,他这一手制毒、下毒的功夫都是从种德堂里一位老医师那里学来的,从六七岁起那就被那性格怪癖的老头收做关门弟子,如今在用毒一道上已经浸淫了整整十年,可以说是他手里藏的极深的一张底牌。 便是和他关系亲近的哥哥也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他却没有给杨默下什么致命的毒药,闹出人命的事情总归不好收场。 —————————————————— 便就在杨默醉意酣畅之时,雀山云岭别苑之中灯影稀疏,却是寂静一片。 云岭别苑可以说是杨家祖宅之中最清静的一处的地方,落在山腰之上,平日里访客极少。住的都是族中上了年纪的长辈,这些人早已经不再插手家族之中的琐碎事务,一心修行,争取在大限到来之前突破境界能够多活几年。虽说如今家族直接领导权都落在杨胤、杨克、杨宪这些**世孙手里,但是这些辈分高到吓人的老古董在某些关键时刻却能起到一语定乾坤的作用。 至于杨玄,之所以会试之后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因为一出后山马场他就被杨海良一脸紧张的带了这里,说是他背后的一位长老要见他,然后在云岭别苑这间陈设简陋的厅堂里枯坐了整整近两个时辰,桌上茶点都换了两轮了,却还一直没有见到正主。 至于对方要见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杨海良似乎并不清楚。而局限于认知,杨玄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去劳心伤神的琢磨,眼观鼻鼻观心跟老僧入定似的坐那,听着杨海良有几句没一句的唠嗑,偶尔回应两声表示自己在听,极为淡定。 其实也是他对云岭别苑这四个字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加上也与林洪先这种霸气测漏的大人物打过交道,心中尚有一分底气。 借这空闲时间,杨玄沉心静气进入了定境。 自从那夜在绝境之中突破倒通神境界,杨玄却一直没尝试过神魂出窍这门神通。 神魂出窍相当于是神魂和肉身的分离,神魂脱离了肉身的樊笼,对外界的影响力自然要成倍的增加,然而肉身也进入了一种近乎假死的状态,杨海良如今就在他身旁坐着,安全倒是无虞。 他依照佛经中阐述的方法,将神魂慢慢的渡出了识海,忽然觉得周身束缚为之一泻,顿时轻巧了起来。 原先所处的世界就好像是一个装满水的池子,一举一动都显得极为困难,可是如今出窍之后,却好像突然回到了岸上。 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能够脱离地面飞到空中去,不过第一次出窍心中尚有许多不安,他也不敢贸然尝试。就好像一个人在一个小屋子里生活了一辈子,却突然把他放了出去,哪怕看到的仅仅是一片宁静的夜空,他也会觉得恐怖异常。 就在他神魂出窍的一瞬间,杨海良似乎觉得门外吹来了一阵阴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一扭头正好看到杨玄,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这家伙还当真改不了嗜睡的本性,不管在哪都都能挤出时间眯上一会。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难道他就一点不关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也不担心自己身上的伤势会对明天的复试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还是他真有强大的底气作为支撑? 若不是知道杨玄不是一个破罐子破摔之人,估计这回都要抓狂了,虽然他今天出乎意料的赢得初试。 其实这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四个字的原因——关心则乱。 杨玄此刻全身心投入到出窍之中,哪能管倒杨海良那火急火燎的心思,实际这些天他对这位小叔心里还是心存介怀的,因为假银票之事就是从他身上烧过来的,虽说是自己心甘情愿帮忙,但自己出事之后他却依旧保持着无动于衷的姿态,装糊涂装的太明显了,当然杨玄也不奢求他为了自己做出两肋插刀的事情来,但是至少要坦诚一些,所以这些天两人之间的关系始终不冷不淡的。 方才杨海良扭头的动作自然一丝不差的落在杨玄眼中,他心里也摸透了一些事情。神魂属于阴性,气血越是强横的武者,对其感受也越是明显,但是并不能通过眼睛看到。既然如此,他心中大定,慢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然后他还不忘扭头看了看自己肉身,却发现与熟睡无异,两者之间似乎还有一种斩不断的联系,可以彼此感应。 兴致起来,杨玄朝着杨海良飘了过去,对方忽然觉得有些冷,又将衣襟拽紧了一些。 在出窍状态之下,神魂对世间的各种气息感应也是愈发的清晰,就好像杨海良平日里看起来不过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此时浑身却透着滚滚的热浪,逼迫的一切阴邪之物都不易近身,不过他神魂已经进入通神之境,却远非世间那些游魂野鬼所能比拟的,杨海良身上所蕴含的气血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他若愿意,此时不费周折就可以将他的魂魄从体内勾出来。 勾魂杀人,这便是通神之境的手段! “通神之境果然是一道大门槛啊!”杨玄心中感叹一声,飘离他身旁,心念一动,就想去抓桌上的茶杯,可却一下捞了个空,果然未到触景这层境界,神魂说到底还是虚的,暂时没有装神弄鬼的手段,不过受此启发杨玄却是又有奇思妙想,神魂如若轻鸿飘飘然然的就朝那房顶上飞去,就如同刚才指尖穿过茶杯一般,什么房梁砖瓦都挡不住他的身形,整个人直接到了屋外四五丈的高空中。 第三十七章 长者之恩 星汉贯穿天际,杨玄从未看到如此浩瀚的夜空。 在这片天穹之下,他感受到的不是良辰美景,而是那煌煌的天威,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山里吹来的微风,此时也显得如此凛冽彻骨,吹在身上如同寒冬里的雪风一样难受,但他没有后退半步,只是平静的面对。 人之一生就如此时,总有无数逆风袭来,但你必须学会抗御八面来风,驾舟而行。 那些没有消灭你的东西,会使你变得更强壮,当风过后,杨玄神魂仿佛经过了一次磨砺,变得更加凝练。只是那层窗户纸仍旧没有被捅破,在他没拿到会试名次补全心中的缺憾之前,无论他神魂多么强大,也始终会停留在当前的境界。 就好比地藏菩萨所发宏愿一日未能实现,便一日不能成佛。 忽然,远处回廊里突然透出一阵隐隐攒动的红光,隔着百步距离就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气血,却也不知道是谁,武道修为竟然到了如此恐怖的境界,那气血中蕴含的阳刚之气竟然穿透了瓦顶,荡起一丈多高,行走之间就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想来这便是今天要见的人了,我还是先回躯壳为妙,免得让他发现端倪。”杨玄心中暗自咂舌,心念一动,神魂就从空中落了下来,整个人顿时惊醒过来,一时未能适应这种差别,就好像做了个噩梦似的,浑身一个惊颤,吓了杨海良一跳。 “来了。”杨玄赶紧给他知会了一声,端正坐姿,将地上掉的酥饼碎渣往椅子底下踢了踢。 杨海良还没理解过来,那门口脚步无声的进来一个穿着麻衣的高大老人,吓得他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麻衣老者笑容淡泊,十分随意的抬起手安定众人,说道:“不用这些礼数,我半辈子给人行礼,半辈子受人行礼,对这一套早已经深恶痛绝,你们随意一些就好。” 话虽如此,但是杨海良哪敢放肆,还是恭恭敬敬的问候了一声:“小侄,见过黎叔。” 杨玄一听这辈分,脑子里有些抽筋,那岂不是和杨克、杨宪一个层面的人物,当即起身恭敬道:“侄孙见过黎祖。” “你就是杨玄?”杨黎似乎不在意对方言语中刻意的恭维,随意往那对面对面的椅上一座。 杨玄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老人的面容,除开已经斑驳的的发须,脸上竟然很难找到一丝皱纹,想来武道已经进入了一个玄妙不可触及的层面,藉此来延缓了肉身的衰老,仅此一点,就又要比杨克、杨宪二人高出一个层面。 “正是侄孙。”杨玄稍微摸清了老者的一丝脾性,言语也稍微清淡了一些,偏向于不卑不亢。 “海良前几次来看我这老头子,跟我说起过你。”杨黎随口说道,看着杨玄的神色中也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神色:“今天我也去看了你那场比试,不得不说很出乎我意料。我一直没想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如何去预判出对手的出招,不过刚才我明白了。” 听闻这话,杨玄背后突然泛起一阵凉意,不知对方到底明白了是什么。 “刚才我从廊上走来,一路上刻意放轻了脚步,可是你还是察觉到了。”杨黎解释道,用一种坚定到不容置疑的语气:“你的感知能力告诉我你已经进入易髓后期了,甚至已经诞生出过先天精气将眼耳这些地方都洗伐过了一遍。” 杨玄如今身体伤的面目全非,便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现在到底处于什么境界,可这老者仅仅凭借刚才自己作出的一点反应,就将他的的根底摸了个清清楚楚,这种本事简直有些骇人听闻了,顿时心生敬佩:“黎祖高明。” 听闻这话,杨海良脸上肥肉吃痛似的颤抖了一下。 “好你个杨玄,竟然如此藏拙,竟然连我也瞒住!”杨海良心中暗骂,却是欣喜的成分居多,对自己的识人的眼观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方才若不是突然想起还在这云岭别苑中,肯定都笑出了声来,结果一不留神就咬了舌头。 杨黎抬手示意两人坐下说话,而后继续说道:“如此看来我猜的没错了?” 杨玄规矩坐下,点了点头,说道:“侄孙是曾到过那层境界,可惜后来遇人袭杀,如今境界跌落,连易髓初期的境界都不到了。” 杨黎似乎还不知道杨玄身上的伤势从何而来,想起此事眉头皱了起来,指了指杨海良,问道:“这件事你查了没有?” 杨海良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杨玄却也不想牵扯出更多的麻烦,赶紧说道:“袭击我的人已经被当场格杀了。” “嗯?”杨黎闻言眉头一挑,似乎有些诧异,不过转瞬就流露出欣慰之色,赞道:“好,好,我杨家男儿就该有这种狼子野心狠手段,杀了了事,我还以为你就这么让人白白伤了,险些气煞老夫。若还有牵连之人,你找出来一并杀了,谁也不敢说什么。” “是。”杨玄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心中却压抑的杀意却是被这股豪情挑了起来。 杨海良却暗中叫苦,这老祖宗交教后辈什么不好,怎么一开口就扯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和和气气的赚钱不好么? “你过来,让我看看你体内伤势。”杨黎对杨玄招了招手。 杨玄走上前去,只见对方指尖随意的往自己脉上一搭,顿时他就觉得一股磅礴的先天精气从肌肤接合处涌了进来,这种力量又与渔夫体内传出的精气大有不同,已经达到了刚柔兼济的境界,好像一个个灵动的触手在自己体内四处游走。 此时此刻,杨玄觉得好像被对方剥光了衣服一般,除开大脑经络太过复杂对方不敢乱入,自己任何一处**都让窥视了个遍。 几息之后,那股柔和力量如潮水退去,杨玄这才觉得身体的控制权回到了自己手里。 吸了一口气,体内气血似乎顺畅了许多,原来对方不仅探查了自己体内的状况,也顺便将他体内散乱的气血收束了一番。 “谢谢黎祖。”杨玄言语简单,却十分真诚,方才一番观察,对方表露出来的姿态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 “你体内的伤势已无大碍,慢慢调养一阵自己就能痊愈,这些日子多吃些好东西,早日把亏损的气血补回来,嗯,海良,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杨黎指了指一旁噤若寒蝉的杨海良,随即吩咐道:“你再去把我书桌右边抽屉里的那个玉匣拿来。” “黎祖,你如今武道已经进入了御气境了吧?”杨玄问道,对这位高大的老人多了些莫名的亲近,和杨海良之间的那种掺杂利益的感情又不大相同。 “御气境哪里是那么容易到的,化气境刚柔二重不难,但是武道精神难练。”杨黎随口说了一句,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缠绕,将话题扯到了其他地方:“你的腿上还有些麻烦,伤了骨质,不过还好,前些天我刚炼制了一粒‘虎髓玄丹’,正好派你这用场。” 说着,杨海良已从后堂出来了,给杨黎递过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玉匣。 杨黎打开盒盖,顿时一块黑沉沉的药丸映入杨玄眼帘,足有桃子那么大,看那颜色好像珍贵的沉香木一般。若是以往,见着如此珍贵之物,杨玄绝对要心动一番,不过冰蟾丹都让他不眨眼的扔出去了,这虎髓玄丹也算不得什么了。 没等他从微微得意的心境中脱离出来,杨黎一把抄起了他的小腿,将他裤腿往上一抹,整个动作不紧不慢,但是杨玄根本做不出任何抵抗的动作,一来双方实力相差过大,二来不好忤逆了长辈的心意,反正在他心里,杨黎与他爷爷简直没啥差别。 杨海良一声惊呼还未出口,杨黎小指在那虎髓玄丹上一点,已经挑下一块药膏抹在了杨玄腿上。 他一抹之间,整个掌心都贴在了那处触目惊心的淤斑上,先天精气骤然勃发。 杨玄只感觉整条腿都没了,而后那股剧痛才不紧不慢的冲上心坎,一波一波宛如浪潮似的,让他有种飘飘欲死的感觉。 但是有在阴山大河中内外相刑的经历,这股剧痛还是被他咬牙扛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逃不掉了 呼呼!呼呼!杨黎根本不管此时如何疼痛难忍,手掌在杨玄腿上或是拍、或是揉,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磅礴的先天精气,在这空中带起一阵阵旋风似的声音,却又连杨玄皮毛都伤不到分毫,显然对先天精气的掌控程度已经到了一个极为高深的地步。 不停的拍击,杨玄觉得腿上的药膏变得有些炙热,那股疼痛随着淤血的散开也减轻了许多。 一股股醇厚的药力顺着毛孔渗进了血肉之中,连骨头都有一种麻痒的感觉。 虽说这虎髓玄丹是不可多得的奇药,可若是交给杨玄口服,不仅吸收的极慢,而且只怕有七成的药力都会随着肠胃排出体外,但是杨黎却是直接给他用外敷的手法,再用先天精气刺激,将药力直接送进伤患部位,立马起到了立竿见影的左用。 可见其用心良苦。 待到那一枚虎髓玄丹都被耗去了大半,杨黎才收势停手,前后足足花了半刻钟。 杨玄都听的对方呼吸都紧促了起来,如他这种境界,呼吸都是十分绵长的了,可如今就如同一个寻常人似的喘气,尤其是心跳也明显加快了节奏,虽然人耳捕捉不到那种低沉的声音,可是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好像他胸中蛰伏着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 显然这样运用先天精气是极为费劲的一件事情。 要知道即便是武修之间生死搏杀,往往不过几息之间的事情罢了。 对于杨黎已经呈现衰老的身体来说,这种消耗简直实在用自己生命做交换,杨玄心中感触良多,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此大恩,仅用一句谢过未免太过肤浅。 “好了,我已经把虎髓玄丹用先天精气全部打入你体内了,或许你现在还觉得一样疼,但休息一晚,明天就会有些起效,不过真正痊愈还要几天时间,明天的复试就不去看了,我相信你应该能顺利晋级。”杨黎身子微微后仰躺在椅背上,眉目间有些疲劳的神态,挥手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回吧,我有些累了。” “一定不让黎祖失望。”杨玄起身行礼,腿上酸麻,疼痛倒不明显了,有种血脉淤塞过久突然之间畅通的感觉。 两人退出屋内,杨玄这般仔细一回想,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貌似杨黎召见他什么事情也没说,难道仅仅就是给他治伤?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似乎看出了杨玄神色中的迷茫,杨海良在一旁跟他低声解释道:“黎叔是我背后的支持者,你既然跟我站在一条线上,那自然也就划入他老人家的派系之中,何况黎叔本来就是一个心地宽厚的长辈,他帮你没有心怀鬼胎什么的,你不要瞎想。” “他为什么要支持你?”杨玄看着杨海良那圆滚滚的脸庞,有些不解。 “那些老人家们虽说跳出了世俗,可修行一途终归逃不过财侣法地四个字,家族里虽说也有供奉的份额,可僧多粥少,靠这些有哪里能够,这缺什么还不的靠我们这些后辈去找。”杨海良撇了撇嘴,说道:“你刚用的虎髓玄丹就是上月送的。” “原来如此。”杨玄旋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益链。 —————————————————————— 隔日,清明会试进入第二轮复试。 昨日进阶的十二名宗族子弟早已经到场,几乎是清一色的易髓境界,一个大家族的底蕴再此展露无遗。在那中间营帐四周也搭起了几处凉棚,便是候试区。光说待遇可比昨日好了许多,毕竟能进复试的都是家族里的青年才俊,兴许在下一次权利更迭之中,某些人就能作为新生血液注入家族的核心领导层之中,便是会试督办组这些老辈们也不得不费些心思巴结。 凉棚之中一处角落里,杨玄正趴在桌上打盹,其实他也没有睡着,只是不像理会那些铦躁的声音。 昨日他巧胜杨奇,就好像一个下流人士突然闯进了上流社会的圈子,虽然衣冠楚楚,可依旧遭受排斥。 因为从本质上讲,衣冠楚楚和衣冠禽兽并不是一码事。 嘟嘟嘟!一个指尖忽然在他桌边上敲了敲,杨玄慢悠悠的抬起头,然后看见了杨默那张春风得意的脸,有些厌恶。 “今天你可逃不掉了。”杨默在他对面坐下,翘着腿斜靠着椅背,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还没抽签,谁说的准呢。”杨玄咧嘴笑了笑。 “相信我,你今天逃不出我手掌心的。”杨默笑容自信,对这种完全几率性的事情都显得极有把握。 “呵呵。”杨玄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正在此时,台上突然传来杨学良的声音:“第一轮杨英、杨默、杨云、杨鹤四人上台抽签。” “你做好心理准备,你以往嘴那么硬,可别待会上台出了洋相?机会只有一次哟。”杨默哈哈一笑,起身将身后的椅子甩到一边,转身迈着大步朝那台上走去,三尺高的台面对他来说竟然如履平地一样,好像脚下踩着一条看不见的天梯。 场下众人被他这神乎其神的一手惊得人声鼎沸,竟然盖过了其他三人。 其实若论名气,杨默与另外三人相比只能算是后起之秀,杨英、杨云自是不用说的,虽说家世寻常,可在一年之前的考核中,便已经是易髓境界的高手,是杨家后辈之中继世子杨青蚨之后最有可能晋升化气境的人物,至于杨鹤,则是杨胤二子,人称朔方一霸。 杨默这一个月内,可谓异军突起,加上其父在族中出了名的财大气粗,因此与那三人一堆站着也不显逊色。 杨玄目光落在台上,杨默那二货自然也是被他无视了,至于杨鹤这位朔方城里无数地痞流氓敬奉的**枭首,其实说到底也就是一个长相冷峻,眼角透着邪气的公子哥,武道境界刚进入易髓后期,与杨英还颇有差距,后者已经达到了气血极变的地步,跟杨玄没受伤之前的境界相当。至于杨云,身世不如杨鹤、长相不如杨英,一时就成了四人中最不起眼的存在,然而在杨玄眼中却有颇多疑云,英、云二人素来齐名,可是如今杨云在他神魂中投射出来的气血影像却只有易髓初期的层次,难道也跟自己一样受了伤不成? 一时无解,台上四人已经抽签完毕,杨学良接过纸条,依次宣读:“杨英东方台对杨冲,杨默西方台对杨玄……” “这也能行?杨默的手看来不是一般的长啊。”杨玄心中不由有些吃惊。 这道签毫无疑问是对方暗中操纵的结果,杨玄心中不免为他觉得可悲,这典型的搬起石头打自己脑,他一面感叹一面朝西边擂台走去,腿上伤势经过杨黎昨夜一番苦心治疗,如今已经大有起色,至少他现在不需要那根竹杖了,而且脚下平稳。 “喲,你这腿脚这么快就好了,昨天不会是装的吧?不过我可不会像杨奇那般受你蒙骗。”杨默故作吃惊,认真说道。 这番言论颇有诛心之效,场下众人对杨玄的直观映象又差了几分。 杨玄撇了撇嘴,不咸不淡的说道:“关你毛事。” 杨默被这无耻之态刺激的浑身难受,正好此时台下响起开场的钟声,他咽下那措辞半天的脏话,右脚微微往前迈出一步,然后他整个人就恍如一道影子似的朝杨玄走了过去,看起来轻松惬意,可速度却快的有些吓人。 “逐影步!”杨玄看出此招来路不由微微皱眉,这门身法正是杨氏武经中的几项压轴的功夫。 虽说杨默施展出来只有一丝皮毛,可经过复杂化的发力技巧,让他推演便困难了许多。 三丈距离眨眼即至,杨默贴身起掌,宽大的衣袖来回卷动竟然不知道他这一招要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时之间只感觉风势先至,将脸都吹得生疼,忍不住想要将眼睛闭起来。这一手也是杨氏武经中颇有盛名的一招,名为遮天手。 由那御气境的高手使出来当真可以掀起遮天蔽日的黑风,然后杀招自风中而来,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杨默境界还浅,如今只能以衣袖兴风作浪,将人逼的闭上眼睛,而后趁机出手。 劲风如针刺面,闭眼也是人之常情。 杨默瞧见他眼睑垂下的一瞬间,心中泛起一丝冷笑,手臂如刀,从袖口中豁然劈出,竟然凭空拉起了一道气浪。 这一掌发劲阴险,却又凌厉至极,就好像图穷匕见一般,直取心窝。 下一刻,杨玄似乎就要肚破肠流、暴毙当场。 第三十九章 打灭尊严 杨玄看不见,但是他还听的见,而且这一招他心里也早有预判,那一掌还在袖中,他的双手已经放在了胸口。 这一掌似乎自投罗网一般钻进了双手合成的犄角之中。而后他双手一别,一手压在手肘内测,一手切在他手腕之上,两处力量相辅相成正好合成一股,而且着力点都在关节软筋之上,如此一来那一掌直接被顺势送了回去,不起一丝风浪。 场下一片惊诧之声,方才杨默攻势凶狠,可结果却未免太不靠谱了一些,就好像一张拉满弦的弓,射出去的却只是一根轻飘飘的绒毛,若不是众人都清楚两人之间已经闹得沸沸腾腾的恩怨,恐怕都要一位两人竟然在这清明会试上假打。 外人不觉交手之间的巧妙凶险,但杨玄却是清清楚楚,哪里还敢容这杨默与他贴身靠着,双手发劲往后一甩。 杨默踉跄退后一步,似乎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右臂之上的大筋跳的厉害,好像是被什么坚硬的物体硌了一下,也根本不去多想,稳住身形之后,右脚顺势就垫了起来。 杨玄急速后退! 如今他腿上伤势已经不影响他施展一些基本的身法,他的敏感触及四面八方,方才杨默后退之时膝盖微微弯曲了一丝,他就已经猜测到对方下一步肯定会起腿连攻,对方仗在气力悠长,他根本不敢硬碰,只有闪避。 甚至都不敢用巧劲去接,接了第一腿还有第二腿,绵延不绝。 果然,他刚退出半步,杨默的腿就好像箭一样射了出去,整个动作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让人感觉他出腿的路线好像就是笔直的,当然这仅仅是一种错觉,因为完全违背了身体的结构,但由此可见杨默这腿快到了什么地步。 但是再快也快不过杨玄,因为才掂起脚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完成了闪避动作。 这一脚踢在空处,顿时发出一声空气被踢爆的声音。 而后那一脚收回落在擂台之上,坚硬逾铁的精木地板立刻被点碎了一块,木屑飞溅。 不等那木屑落下,杨默脚点地面又弹了起来,斜着一记横踢,携着滚滚的气浪碾压过去,呜呜之声犹如嚎哭一样。 这一腿避开可谓是险之又险。 杨玄侧身,穿插一击崩拳朝着杨默腹部打了过去。还差两部就踩着擂台边缘,他如今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局面了。 两腿爆发之后,杨默纵然气力浑厚可也出现了短暂的喘息,然而就在他吐息的时候,却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让他一口秽浊之气竟然没有散出去,闷在了心里。他只觉浑身气血都凝滞了一下,眼睛发花,恶心欲吐。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忽然有些慌乱,甚至所有人都没有留意杨玄这个只会跌跌撞撞退让的软弱对手,他再此时却注意到了。 他看到了一抹平静至极的眼神,完全颠覆了了他的猜测。 似乎自己刚才势如狂风的两轮腿法对他根本没有造成任何困扰,此时他甚至有种荒谬的错觉,自己可能会输。 但是这中错觉仅仅维持了一瞬间,就被愤怒、羞恼所替代。 “我怎么会输!”杨默心中歇斯底里的呐喊一声,硬生生的将胸中那股憋闷的感觉压制了下去,而后一掌朝着杨玄拳头上盖去。 瞬息之间,杨玄似乎发觉了杨默身体上出现的差错,不过他没有欣喜,反而皱了皱眉头,这一丝隐忧被他压在了心里。 他似有预料对方会这般去防御,拳路在半道之处戛然而止,杨默一掌又落在空处,空荡荡的着力点让他浑身上下都似乎缠上了一条沉重的枷锁,有种无计可施的感觉,那种不好的预感再一次袭上心头,胸口里的秽浊之气也越积越多,闷得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那一拳与杨默擦指而过,但就像两个世界一样遥不可及。 拳势再起,无声无息的贴近了杨默的腹部。 一股无形未知的冰冷迅速从他腹部的一小块皮肤上扩散开来,杨默脸上的笑容似乎还未来得及完全转换成惊惧。那一拳就实实在在的印在了那一块已经凉透了的皮肤上,强烈的拳劲贯进体内,连痛楚都是冷的,然后他整个人就向后飞了出去。 这一拳没有受到一丝阻挠,甚至都没有炸开气血予以硬扛,就这么打在最柔软的腹部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杨玄自己。 短短一瞬之间,局势天翻地覆的逆转过来,所有人都安静了,打败杨奇或是运气、阴险成分居多,但是这般将杨默打飞出去难道还仅仅是运气和阴险能够做到的么?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如果还单纯的认为杨默太傻太天真,没有吸取杨奇前车之鉴的教训,那不得不重新估量一下自己的智商了。杨玄虽然情商堪忧,但是武道上的悟性绝对高于在场许多人。 难道杨玄真的是在扮猪吃老虎?一时间众人为杨玄的心机所震撼。 “为什么他突然之间会出现如此多的破绽?”杨玄这一刻也有些迷茫,这种不安的感觉让他愈发的小心谨慎。 不等杨默落地,他脚下一垫,整个人紧追上去,一掌拍出,正中杨默敞开的胸膛之间。 这一掌似乎携带了这两三个月里他心中所有的怨气,那种胸骨断裂的感觉在他掌心蔓延,他心中畅快至极,然后诺大一个的身躯陡然横飞出去,最后在潮湿的草地上划了半尺远,将草皮都掀了过去,露出黑漆漆的泥土。 杨默后背贴着地面摩擦,衣衫褴褛,口中鲜血狂吐,瞳孔散乱淹没了最后一丝神光。 这位狂妄无比的大纨绔,蜷缩在泥土里,就好像一条死狗。 他生来高贵,承载了父辈的希望与宠爱,多少漂亮的女人曾在他身下婉转呻吟,又有多少奇珍玩物从他手里丢弃,却又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而后又在父亲心血的倾注中,他异军突起,和杨英、杨云这些天才站在了一起,他的光辉愈发不可遮掩。 这一战,他胸中憋闷了许久的恶气终于要得以抒发,而且杨玄的鲜血毫无疑问会给他的人生中添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刻,是他一辈子最为巅峰的时候,万众瞩目,过了今天,自己将会得到举荐,进入家族的领导层。 今日之后,天下谁人不识我?求我?惧我? 然而,现实往往与想法有着分歧,他有所准备,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迎来的现实却与梦想却完全南辕北辙。 这一掌将他所有美梦都打的支离破碎,他如何不痛?心中种种壮志豪情,在此时回想起来原来都只是可笑的意淫,他如何不悲? 杨玄慢慢走到台边,看着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孽障!你敢伤我儿!”突然一阵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从居中的营帐里爆发出来。滚滚的声浪犹如实质一般,将那蓬布震的翻腾不止。好似天上降下了一个惊雷,后山马场每一个角落都在颤栗。 杨玄豁然抬头,只见一面容清瘦的男人大步凌空而来,宽大的衣袍在空中猎猎作响,好像宣泄着他心中的愤怒。 几乎一瞬之间就逼近了杨玄身前,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冲上杨玄心头。 方才那清瘦男人每一步都脚不沾地,悬空三尺而行,却在地上留下了七八个深深的脚印,这分明是神通手段! 来者是化气境的高手!而且对先天精气的运用近乎达到了刚柔兼济的层次! 但是杨玄并不惊慌,因为不论是谁,哪怕是杨胤,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对他痛下杀手,杀人诛心! 擂台一旁的仲裁者飘然起身,悍然隔在两人之间,虽然他身上流露出来的先天精气与面前这个暴怒的男人相比就如同萤火比于皓月一般,但是如今的身份容不得他畏怯,他皱眉说道:“杨靖,这可是清明会试,小辈之间的事情,你难到也要自降身份插手?” “滚开!”杨靖嘴上两撇胡子微微跳动,大手一挥,同样是化气境的仲裁者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杨靖并未暴起伤人,甚至都没再多看杨玄一眼,走至杨默身旁,眼角微皱……神色凝重……伸出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枯槁手掌,抚在了杨默胸膛之上,一股淡薄的先天精气自他掌心潺潺流泻而出,涌进了杨默体内。那股力量无比的柔顺,显然他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化气境中刚柔兼济的层次,不过相比杨黎那种活了七八十岁的老人而言,却又有不及。 紧接着,杨靖从袖囊中取出了一粒药丸塞进了杨默紧闭的双唇之间,然后先天精气震碎送入他腹中。 方才那一掌杨玄力量有限,杨默应该没有性命之忧,然而无论杨靖做什么,他都没有反映,只是双眼无神的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一掌,不仅打断了他的肋骨,也打灭了他高高在上的尊严! ——————————————————————————————— 如果您觉得本书还算过瘾的话,请投上宝贵的一票吧,每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十二小时以上的码字时间。我需要动力。 第四十章 要想杀我 你就来 杨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将地上心如死灰的杨默抱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台上杨玄的双眼,神色间的狂怒已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冽,似乎是想用自己的目光把对方冷冷的钉死在这,但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所以在冷冽之中又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好像一把剔骨的小刀,平静的剥着杨玄身上的皮肉。想看看这个年轻人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到底他有着什么样的底牌?会不会出现更多的变数?因为有太多事情出乎他意料了。 他未曾想到自己一个几乎不曾重视的小角色却坏了自己的全盘大局,他和杨海良之间的对弈仅仅只是棋局之间的一个小部分,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他一直当作是杨海良无路可走扔出来的一颗臭棋,却没想到这颗臭棋却在棋盘上横冲直撞,险些坏了他的布局。 所以他不允许他存在,因此才有了那夜的刺杀。 然而却失败了,并不是他轻视了对手,相反他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对付一个炼体境的小武者仍旧派出自己手下三位帐房之一。结果一去之后却如同石沉大海,始终没有传回消息。然而对于这件小事,他也并未留意,因为无论由谁去看,这么滴水不漏的安排显然也不会出现一丝差错。结果在祭祖大典上却看到了不可能出现的人,他这才想起该回来的人还没有回来? 这是一个荒谬的结果,却也是一个震惊人心的结果,他连夜派人下山去追查后事。 可惜所有的线索都已经被一只强横有力的大手掐断了,而这只手的主人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像他表明了身份,这是挑衅也同样是一种警告,同时也与杨玄那天在河运帮里抛出来的言论完全吻合。他一开始的谨慎是正确的,只是有些晚了。 阎江、费六那帮天杀的杂种竟然将这么要紧的事情整整瞒了他一天一夜! 这样一来似乎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为什么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把杨玄保了下来。 因为他哪怕是用脑袋去想,也不会想的明白,一个炼体境的武夫怎么会单枪匹马杀死一个化气境的武修者。 所以他在会试第二轮之时做了些手脚,安排了杨默与杨玄的遇见,并且通过私底下的怂恿挑起了杨默心里的杀念,然后就会产生一个所有人都不会意外的意外,一切安排都合情合理,因为清明会试历来不乏伤亡之事。 他本以为可以光明正大的剪除这个肘腋之患,然而事情却再一次偏离了他的预计,而且还很离谱。 杨玄虽然可以剥离死人魂魄中的记忆,但是却无法读透活人的心思,所以不可能通过杨靖的一个眼神就猜出他心中所有的想法,也没有想到自己日日夜夜恨不得杀之泄愤的幕后黑手其实就站在眼前,这个几乎与自己从来没有交往的族叔。 或许从今往后免不得要有冲突了,自己虽然没杀了杨默,但是这位族叔的护短名声可是早有耳闻,自己已经触到了他的逆鳞。 这一点杨玄再清楚不过,他心里有些泛寒,不是因为这种冰冷刺骨的眼神,而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毫不遮掩的威胁他,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人出来阻止,连杨克一直无动于衷,似乎会试开场之前的那番话仅仅是说出来撑场面的。 他心寒,但不是胆寒。 杨玄凛然不惧抬着头,双眼微闭,化去对方眼中那股刺人的锋芒,四目相对。 他不喜欢被人威胁,而且眼下所有人都置身事外不想插手这件事情,那他几乎可以很笃定的判断,杨靖这个护短到不要脸面的族叔是毫无顾忌的,终有一天是要来打杀自己,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必再考虑太多复杂的问题了,反正在这里杨靖不敢动手。 那夜的刺杀已经挑起了杨玄心中的邪火,又经会试之前的一场转变从往昔的阴晦气息中脱离出来,后面又有杨黎那番话和他在背后的支持,他已经由以前那个蝼蚁般的小人物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转变,若是以前,他一定会赔礼道歉来化解杨靖心中的的愤怒。但是现在他不需要了,他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何况有着通神境界的神魂修为,杨靖想要杀他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要想杀我,你就来! 但是你若杀不了我,我就一定会杀了你! 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被被这两道寒冷入骨的目光冻结成冰,那踉跄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形的会试仲裁者心中颇有怒气,可是却硬是不敢插身进去。本来场中不少人还对杨玄颇有仇怨,可突然发现这家伙竟然是敢跟化气境高手死磕的角色,要么底气硬的吓人,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管出于哪一种情况,都足以让这些人收摄起心中已经显得毫无底气的想法。 杨旭混在人群之中,脸色有些发白,说到底这件事情跟他脱不了干系。 虽然事情与他预计的并无太大差别,可是直到杨靖出现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一个篓子,两人目光中挟含着的杀气令他无比的难受,他心里微微有些害怕,与身旁同伴告罪一声,一个人悄悄溜出了人群。 杨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去正好看见杨旭略显仓惶的背影。 目光由此而错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在外人看来自然是杨玄在这场心理对决上落了下风。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孽障!”杨靖开口扯开了这冰冷凝结的气氛,却依旧如刀剑往来充斥着杀意。 “擂台之上拳脚无眼,族叔这番言辞无异于耳食之言。”杨玄沉声应对。 “你可当我杨靖是瞎子还是傻子?先前一拳我儿已经呈现败相,你为何还要补那一掌?不是心狠手辣又是什么?”杨靖字字诛心。 方才杨玄担心其间有诈,所以最后补那一掌确实有许多遭人诟病的地方。 “此言差矣,若是我心狠手辣杨默又岂是跌下擂台那么简单?先前他那几脚可是处处怀着杀人之心,若不是我躲避的快,如今我恐怕已经草席盖身了,那谁又为我来鸣不平?”杨玄声音逐渐拔高,丝毫不去掩盖心中的怒意。 两方摩擦复而升温,在场所有人心又紧起来了,生怕两人发起疯来,恐怕在场许多人都要遭到殃及。 中间营帐之中突然传出一声轻咳。 杨克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再不闻不问,这把火就要烧到他身上来了。 杨靖收回刺人的目光,平静说道:“有许多事情你都出乎了我的预料,但是你要相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杨玄没太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他听得出杨靖言语中那股浓重的威胁,心中冷如霜雪,对着他的背影嘲讽道:“果然是下梁不正就得怪上梁的歪,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 杨靖强忍心中怒意不去理会,杨克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尺度拉发泄,如果他还这般闹下去,那就不是跟杨玄过不去,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撩拨杨克那张老脸,他暂时还不想陷入这种内外交困的处境之中。 场上气氛终于随着杨靖的离去而缓和下来,那仲裁者才心有余悸的飘上台去像众人宣布道:“十二进六复试,西擂台杨玄对杨默,杨玄获胜。”末了他又与杨玄点头示意,说道:“恭喜恭喜,这般一来,就差待会最后一轮的决赛,你就可以进入三甲了。” “承族叔照顾了。”杨玄拱手微微一礼,倒是一点不托大。 其实依照杨玄如今的势头,进入杨家下一代的领导层已经没有太多的悬念,相比于这位五十多岁才勉强跨过化气境,在族内已经没有任何前景可言的族叔,完全有了同等对话的资本,可是他依旧保持着谦和的姿态,于先前的张扬霸道完全混似两个人一般。 一时间倒让那位有些不自在,相互恭维几句也就罢了。 其实他骨子里还是那个与人为善的小人物,虽然如今一朝鲤鱼跳龙门了,可本质上的东西一时间还是很难抹去的。 改不掉就不改了吧,杨玄摇头自嘲,按住别人的头颅,未必就显得自己高大。 第四十一章 生机蕴芽 落叶含杀 离了擂台,杨玄又去看了其他几场尚未结束的比赛,一路闲逛,可惜走到哪里人们都像瘟神一样避开,但他也不做理会。 第一轮上场的四人之中,杨英、杨鹤两人都已经获胜下场,杨玄算是个变数,唯独杨云还在台上与人僵持着,未能分出胜负。 他的对手是个易髓中期的高大男子,名叫杨石,所修武学乃是一门极为霸道的横练功夫——玄血战衣,这门功夫练到极致,气血存于皮下经络末梢之中,一经施展,如同穿上了一件染血的甲衣,刀斧难伤,比寻常易髓境界的武者炸开气血来抵挡外力的效果简直要强横无数倍,因此在杨家后辈弟子中也算是威名赫赫之辈,不过与杨云这种出了名的妖孽天才相比,还是稍微逊色了些。 杨石对其心存忌惮也在情理之中,因此杨云不动他也不敢妄动。 也不知到杨云起的什么心思,从一上场就站在擂台边缘上,一点动手的打算都没有,就默不出声的看着西边那座擂台,一开始众人还不知道杨云看什么呢,紧接着就见杨默被打的吐血飞下擂台,而后杨靖横空现身,气摄全场。台下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惊住了,一时间都忘了台上两人这茬还对峙着呢,要说台上这两位还真放得开,人家局外人看热闹也就算了,这两位也不急着打了。 这么一拖愣是耗到了现在,可人家台上好戏都散场了,这该动手了吧?还是没动。 台下看客终于耐不住寂寞开始起哄了,杨石意犹未尽的回过头,看着杨云那张冷冰冰的脸,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竟然把后背留给对方这么长时间,吓的冷汗簌簌的就往下掉,又经不住台下人催促,心里一紧张他终于忍受不住这种僵持的气氛。 “得罪了。” 说完这句话他胸口极其明显的收缩了一下,鲜血从他心脏中迸射出来,贯穿全身每一处经络之中,他整个人就像穿上了一层朱红的甲衣,便连血肉的线条也以一种金属坚硬的棱角变幻着,顿时他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尊沙场中万夫莫敌的猛将。 然后他双膝微微弯曲,整个人好像一只猿猴似的蹦了起来,身体前扑,右拳高举就好像一柄巨锤猛然砸了下去。 三丈距离在这种扑进面前,仿佛不存在一般。 那种铺面而来的压迫感,让站在角落里的杨云就好像一枚核桃似的,随时可能被砸成粉碎。 杨玄的目光紧锁着场上的战局,这一刻他都有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这种攻击方式看起来简单而粗拙,甚至可以说是顾头不顾尾,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破绽,但却是最适合杨石的战斗方式。因为所谓的破绽对他而言都无关痛痒,他的身体就好像一面大盾,无论你此时攻击他什么地方,所能起到的效果恐怕都是极为有限。 而且他极力扩张的身躯就好像一张大网,封住了左右之间所有去路。 而杨云脚后跟离擂台的边缘不足一尺! 进退维谷,杨云危险了! 杨玄心中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在这种处境之下,即便是他,除了跳下擂台,都无法全身而退。 当然如果是他,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这种绝境当中。 然而真如眼前所看到的这样么,杨玄思绪一瞬间运转到了极致,短短一眨眼都来不及的时间里,他的念头竟然流转了两三次,然后他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那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是从何而来的了,这一刻他太镇静了。 好像他浑身的气血在一瞬间都回流到了心脏之中,然后他整个人都没了生机,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竟然镇静到了这种地步! 而后杨玄耳朵里听到一声类似于果壳炸裂的声响,好像种子发芽顶破了壳层,强大的生机从他死寂的身躯中爆发出来。 而后他动了,往前微微走了一步,避过那如山崩塌的一拳。右臂微微抬起,一指点出。 他指尖如孱弱的新芽,钻破岩石,没入了杨石的左胸。 狂飙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条血线,尽数落在他的白袍之上,好像他那一指点开了枝头殷红的桃花。 杨石那比钢铁还坚硬的身躯竟然被这轻飘飘的一指点出了一个血窟窿!场下所有人都被这一幕不可思议的场景惊的鸦雀无声。 而后,那庞大的身躯落在了地上,双脚着地,整个擂台似乎都晃了一下。 杨石身上的血色逐渐褪去,看着肩头那跟冰凉的手指,有些不可思议的神色,良久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认输。” 虽然伤不致命,但是对方的指尖正触摸着他的心脏。 此话一出,杨云慢慢的拔出插在对方胸膛中的食指,四野之中一片安静,因为这个速度实在慢的有些残忍。 但他似乎并不是故意的,而后他闭上了眼,眼皮微微的颤动,似乎很累很累。未等那仲裁者上台宣布胜利者的名字,他便转身从那台阶上走了下去,径直走到候试区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桌上也不知道谁留下的半杯水,他拿起来便喝。 并不是像渴急了的人,一小口接着一小口,过了半晌他颤抖的双手才平静下来,然后开始搓起衣襟上的鲜血。 无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都不去理会。 而那双手在见过血、端过水杯之后,就再没有颤抖过。 时间渐去,杨云身前已经堆了三个空茶杯了,第二轮十二进六的复试终于随着最后两场比赛的结束而逐渐揭晓出答案,杨英、杨云、杨鹤、杨震、杨泽、杨玄六人进入最后三甲的争夺,其实不管最后三甲头衔**,能走到这一步,都已经殊为不易了。 不过只有走到最后才是这场会试的真正赢家,因为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只有名声,而一个多了封举荐信。 千万不要小看了这封举荐信,其实这只相当于一个跳板,或者说一次培养与磨练,随着时间更迭,那些老一辈的领导者退居云岭别苑之后,这些人则会一步步的进入家族的领导中心。纵观杨家历届清明会试的前三甲,除了个别在权谋斗争中夭折的,如今谁不是独当一面的角色?所以接下来的决赛一定会比前面的两轮更加激烈与血腥,没人会作出让步! 也只有经过这样的筛选,才能保证一个家族的身体里始终流淌着最强壮的血液。 片刻休息之后,中心营帐之中又开始进一轮的抽签。 而杨玄抽中了杨云。 一个是今年会试之中最大的变数,一个是当下众人眼中的最强者。 杨玄一次又一次的出乎众人的意料,一路上所创造出来的奇迹的疯狂都让他整个人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没人敢对他妄下定论,而杨云成名已久,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指,更是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映像,甚至与他齐名的杨英都隐隐失去了光彩。 这一场对决不仅压着极重的筹码,而且压着无数的悬念。 但事态的发展往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擂台之上两人并没有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也没有呈现出一边倒的荒谬局面。 两人在聊天,并没有动手。 而台下众人也并没有催促,因为在她们看来,无论如何胜负之分总是少不了的,两人不可能这么一直聊下去。 其实英雄之间惺惺相惜也是在所难免,也颇有看点。 “方才你那一指确实霸道,气息生机凝聚一点,整个人就好像一枚种子,而后发芽带出杀机。”杨玄双手微微下垂,保持着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脸上也没有一点大战之前的紧张,由衷赞道:“那一瞬间的爆发已经近乎于神通手段。” 此言一出,场下众人无不骇然,神通手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化气境的修为。而众人更加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杨玄说出此话之后反而隐隐占据着主动权?难道是知道必输,干脆洒脱面对,求最后一点体面? “但还不是神通。”杨玄忽然抛出一个让众人隐隐松气的言论,因为无论如何,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化气境高手都实在过于骇人听闻了一些。若是真的,不知道在场多少曾经自诩为天才的高傲之辈要羞愧致死。又有多少愚钝之辈,为此愤恨终身。 虽然杨玄的话语好像一句句都好像信口胡诌而来,但至始至终都没有人怀疑过他。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两个人,实在没有必要说些夸大其词的话语来戏弄这些无关紧要的看客。 “但是你接不下来。”杨云脸色平静,说完又皱了皱眉,补了一句:“至少现在不行。” 第四十二章 败于命 杨玄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互相等待的平静中。 见此情景,场下众人顿时有些失望,看来先前的猜测确实是没错的,杨玄既然已经点头承认了他接不下那一指,那自然也就不是杨云的对手了,心知肚明干脆就不打了,既省时又省力,还能给自己留几分颜面。 不过就此少了一场精彩的对决,场下众人无不惋惜。 惋惜过后又是震撼,前三甲的争夺就这么说放弃就放弃,杨玄这心地之宽简直让人钦佩。 而后在众人的惋惜目光中,杨玄在心中叹了一口,微转目光看了看台下的人群,最后又将目光流转到了杨云身上,平静的目光中也带着一丝惋惜,平静的抛出了一句让众人无法理解的话:“杨云,降了吧。” 杨玄平平淡淡的话语,让台下众人几乎全部傻眼,哪怕是杨玄从头到尾已经创造无数让人无法置信的结局,但是如今仍显得无比的荒谬。杨云如今在众人心里,几乎是当下六人中最强横的存在,而杨玄不过是异军突起了的一支另类罢了,何况杨玄两场比赛中除了胜的诡异,并未表现出太多让人惊艳的地方,远远不如杨云那见血的一指来的惊心动魄,所以杨云说到底还是被偏爱的一方。 何况杨玄自己一开始都承认了自己不如杨云,而最后却大言不惭的让对方认输投降。 这脸皮简直厚到了极致,难不成是功亏一篑,真得了失心疯了? 然而在所有人的唏嘘声中,唯独场上两个当事人表现的极为镇定,丝毫没有动手的迹象。 杨云盯着杨玄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的双眼,苦涩的笑了笑,而后摇头道:“你赢了。” 场下俱静,落针可闻。 一片凝滞的目光中,杨云转身走下擂台,微微佝偻着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拓与无奈,一语不发便悄然离场。 荒谬的言语引来的不是嘲笑与讽刺,而是一个更加荒谬的结果,但无论如何不可思议,最终站在擂台上的人还是杨玄,众人不禁回转头去,看着那个几乎快被人目光遗忘的的胜利者,不由引发了深思与种种质疑。各种比现实还要离谱还要荒谬的猜测应运而生,这也是人性的通病,对于无法理解的事情,总会给出各种更加无法理解的解释,来让其变得合乎情理。 一时之间场下各种阴谋论横飞,其实原因并不复杂,那就是杨云确实只能认输。 从一开始杨玄就在着重观察着杨云,可以说除了他本人,就属杨玄最了解他的底细。 若论武道修为,杨云的确是六人之中境界最高的一个,他体内的气血已经极变生成了先天精气,甚至已经可以通过躯体的接触,来用先天精气伤人,所以他那一指才可以轻而易举的洞穿杨石的玄血战衣,也正如杨玄所说——那一指已经近乎于神通手段。 杨玄依仗着神魂对武者气血的极度敏感,对杨默那一指的判断已经达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同样杨云身体里的其他一些状况也不可能瞒得过他,他的体内虽然衍生出了先天精气,但是气血极变的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两者失衡的差错。 不知何故,他体内的气血过于薄弱,已经到了不能承载那股先天精气的地步了,或许是练功不得要法,或者是为外物所伤。 所以在一开始,杨玄看他的境界只有易髓初期的样子,和他一开始受伤的情况极为相似,体内气血亏损太多,实力大跌,虽然体内还有一股先天精气,可这东西毕竟不能维持身体的各项机能运转,反而还需要分出一部分气血去作为载体。 而在杨石的那场对决之中,杨云或许已经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岌岌可危了,所以将那股先天精气全部释放了出去。 所以在他面对的杨玄的时候,已经没了底牌。而对方却又清清楚楚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只能认输。 它可以败给命运,但是不能败给眼前的对手。 杨玄站在台上,半晌默然不语,其实他也未想到杨云会如此干脆的作出选择。但是他同样明白,杨云今日这般败给自己,大多原因还是归结于命数,他心里夹杂了太多的不甘,自己将来恐怕与他免不了一战。因为如果换了他,今日这般败了,等到将来也肯定会再寻一战,以此证心。这样一个冷静、果断之人,加上他那近乎于妖孽一般的武道天赋,很可能成为自己今后最难应付的对手。 不过半会,后山之中响起一阵悠远的钟声,杨英、杨鹤击败对手,清明会试三甲已出,会试圆满结束。 一时间,场下气氛极尽鼎盛,喧嚣声中,所有人都忘了已经杨云那落拓的背影,也忘了那惊心动魄的一指。 不管杨玄如何胜之不武,最后他都跟杨英、杨鹤站在了同一处位置上,荣光加身谁还会在意阴影中那些不光彩的东西。 沐浴在众人艳羡热情的目光中,杨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丝莫名的情绪,心中压抑了数十年的阴暗与低潮,在这一刻终于被洗净,自己所要的、所求的,也都在这一刻尽数圆满,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有些刺眼,然后他嘴唇微开,说出了一句话。 “贼老天!” 而后他微微闭上了眼,擂台上那层薄薄的尘土飘然飞起,朝着天际而去,好像飞蛾扑火一般。 触景之境,他心中的桎梏由他而来,也终于由他亲手打破了。 “你们三人都到此处来。” 就在此时,中心台上杨克朗声召唤到,杨玄回过神来,收摄心神,方才一番不经意的流露似乎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那层薄薄的尘土实在微不足道,连最轻柔的风也略有不及,他微微一笑,脚下一点,整个人飘然落到了台下,好像方才飘起来的尘土一样轻柔,却是为景致所触动,在武道上也有了新的感悟,而后又以无心触动有心,一时间脑海之中思绪纷飞。 从会试之初的不安,到走至擂台上那一刻的决然,又到站在对手面前那股一往无前的强大信念,再到最后这一刻的圆满。 而他在会试之中所运用那种神乎其神的预判手法,也随着这种心境,从稚嫩逐渐走向娴熟,到最后这一刻圆满,他似乎触摸到了某种真意。无数玄妙、诡异的念头从未知中诞生出来,有一些深奥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也有一些荒谬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些天马行空的灵感构筑起了一个庞大而浩瀚的武道体系,有如神迹一般,也许这只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但疯子与天才往往只有一步之差,而杨玄恰恰站在了两者之间。 “杨玄兄弟,好生定力,如此境况之下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忽然一声打断了杨玄的思绪,闻言抬头看去却是杨鹤正眼含冷笑的看着他。原来方才他与杨英相互吹捧的时候,杨玄却一直站在边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如此模样落在杨鹤眼里,自然以为是这杨玄眼界极高要做那鹤立鸡群之辈。而他自己生来就是一个傲气凌人之辈,如今见着有人比他更加狂傲,哪能忍得过去,何况对于异军突起的杨玄,这位杨家正室嫡传一直就不怎么认可。 杨玄自然听得出他言语中的寻衅之意,却也不生气,微微一笑,拱手给身旁那二位见了一礼,态度拿捏的恰到好处,不显得轻佻也不显得谄媚,解释道:“方才小弟无礼了,一时间想别的事情,走了神,两位哥哥莫怪。” 此话虽是无心之语,但挡不住有心之人,杨鹤虽然脸上冷意淡了许多,心里却愈发觉得杨玄太过高傲,一时间盯着杨玄目不转睛的看,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杨英在一旁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本来他对杨玄了解不多,但能让杨云直接认输之辈想来也绝非善类,如今瞧他连着前三甲的名头都看的这么轻佻,便是愈发看不透此子深浅了,于是上前打了个圆场:“哪里能怪,今天我们三人能够一起站在这里,都是缘分啊,今天夜里我做东,我们三人去迎仙楼喝喝酒、散散心,人生得意之时,没有良辰美景、如花美眷怎么能尽欢?” ——————————————————————————————— 如果您觉得本书还算可以的话,请不妨推荐给朋友,点击太少,好缺乏动力啊,求点推荐 第一章 迎仙楼之行 迎仙楼这名在朔方城里知晓的人并不多,杨玄以前也只略有耳闻,似乎有着青楼的性质,看杨英脸上那隐讳的浪笑,估计与这传闻也相差不远了,但也不是纯粹的青楼,还兼办着一些拍卖、地下交易,因此门槛都设的极高,你不仅得有钱,还得有拿的上台面的武道修,因为那些地方卖的东西都大多都是与武道修行相关,诸如丹药、与先天精气相契合的玄兵。 你若一普通人,就是家财万贯,也与人家作的生意沾不到半文钱关系,谁乐意招待你? 对于这迎仙楼杨玄还是有些好奇的,更好不好拂了杨英美意,便就点头应了下来。 杨鹤受此一说,也将心思从杨玄身上移开了,连连点头,笑语盈盈:“这想法妙哉。” 三人闲聊片刻,杨克也在帐中与众人将相关的事宜协商妥当了,随即走到前台与众人宣布道:“我雀山杨氏宗族第四十七届清明会试当下圆满结束,前三甲获得者分别为杨英、杨鹤以及杨玄,经由商议,我正式宣布三人为家族宗堂议事。” 所谓的家族宗堂其实就是杨家俗世部分的领导集体,由长老会指定宗主。历届宗主便是每一届的族长,再由宗族任命两位执裁,下辖议事,家族的大事决议,一般都要通过家族宗堂的商议表决,而议事则初步具有表决权与建议权。 其实所谓的宗堂议事其实向来只是一个流程,杨玄真正关心的还是举荐信,毕竟议事所能拥有的仅仅只是单一的表决权,在大多时候都是无法决定局势的,没有自己的根基与人脉,就好像误入狼群的小白羊,只能随波逐流,任由强权者玩弄。 唯有先树立起自己的势力,今后在宗族议事中才能真正的站住脚。 三人恭敬而立,对着天地纲常、祖宗排位、场下众人一番虔诚而复杂的宣誓,最后由杨克颁予三人议事印鉴。 关于举荐信一时却是只字未提,杨玄心中正在纳闷,杨克与三人解释道:“后日入宗堂议事,举荐之事还得仔细商议一番,从今往后你们三人便算得上是我杨家独当一面的人物了,在外行事切不可如以往那般轻佻,你们一言一行不仅仅关乎我们杨家的脸面,更向外人表达着我们的态度,不知多少人盯着你们,总而言之,你们今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站在整个家族的立场上考虑。” “尤其是你——杨鹤。”杨克眉头一皱。 “我怎么了啊?”杨鹤似乎不太蛮夷杨克那老匹夫拿它说事。 “你以前只是个孩子,与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纠缠不清外人也就说说闲话,可是如今你已经是我杨家宗堂议事了,如果还与那些人存在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你让我们杨家如何处身,何况你父亲还是雍州刺史,监察一州军政,你这般胡闹可给他惹多少麻烦,别忘了林家的眼睛还一直盯着我们。”杨克言辞之间颇有隐怒,其实容他来看,这场会试最大的变数不是杨玄,而是杨鹤这个绣花枕头。 在杨家正室嫡传四人之中,除开杨清城尚且年幼,就属杨鹤最为不争,除了一身修为,真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 “什么三教九流,我手下那些产业一年也能给家里赚不少银钱。”杨鹤不满道。 杨克怒极而笑,如今都在帐中也不怕闲杂人等看笑话,他将那桌子拍了一震,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太过对牛弹琴,于是把目光往杨玄身上一转,变动心思问道:“如果你是杨鹤,如今你会如何取舍?” 杨玄低着头在地上数蚂蚁,只当听老家伙说教,根本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把火烧到他身上来了,闻言顿时一愣。 其实杨克如今也有试探他的意思,对于杨玄他可谓知之甚少,也就复试头天夜里的时候才听杨黎那老家伙跟他说过一次。当时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在长老会里也有自己的靠山,何况宗堂执裁也用不着对一个新晋的长老俯首帖耳。因此杨玄的前两场比赛,他都在不经意之间错过了。直到杨靖跟场上闹起来之后,他才注意到这个异军突起的后辈,而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 最后六进三的时候,他决定好好观察一下此人,却没想到杨云主动认输了,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没摸清杨玄的底细。 杨玄心里把这多事的老头的全家都问候了一遍,这不是把自己火上烤么,而且关乎自己在这位宗堂执裁心中的第一印象,他还不能拒绝回答这个明显会触怒杨鹤的问题,于是乎取了一个很笼统很中庸的回答:“识时度势,顾全大局。” 杨克一听此话,眼角忍不住皱了起来,这说了当没说啊,不过转念一思却对杨玄又有些欣赏,此子不简单,深得中庸三昧。 随即杨英在一旁耐不住寂寞,插口道:“杨玄这话说的不错,那些蝇头小利该放就放,切莫因小而失大。” “哎哟,我去。”杨玄一听这话,浑身一个哆嗦,他好不容易从浑水里跳出来,结果被杨英又是一竿子打进去了。 他扭头看了看这言语之中颇有卖弄味道的**,却发现这家伙也不知道的情商是真拙还是假拙,一张能惹得无数怀春少女神魂颠倒茶饭不思的俊俏脸蛋上正挂着一副得意洋洋的蠢笑,可他是真蠢吗?他若真蠢有必要加上前面那句话么。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杨鹤本来差不多已经揭过了先前他跟杨玄之间那一丝不愉快,结果经这两人这有意无意的一撩拨,他那邪气凛然的丹凤眼又开始冷冷的瞟起杨玄来,眸子中透着丝丝厌恶,虽然隐藏的不太明显,但是杨玄还是察觉到了。 杨玄微微一笑,随即扭头看了看旁人,给与两人一个相同的笑容。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看来我若还固守己见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杨鹤冷冷说道,双手一摊看起来倒是极为洒脱,可言语中那股怨气任谁也听得出来。不过杨英、杨克两人各有依仗,都不怵这杨鹤,何况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只是盯着杨玄一个人的。 杨玄心中那个阴火啊,不过如今他也不虚这杨鹤怎么着,到了这个层面上,总不可能还玩杨默打闷棍、砸门面哪一套吧。 只要你不给我找那些恶心人的麻烦,正面上的碰撞我又怕你作甚,就因为你有个好爹? 两人之间虽然互不待见,但是也不至于摆在明面上争个面红耳赤,不能一下打的对手肉痛,或者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好处,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执未免显得两人智商拙计。而后两人一笑揭过,却跟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一番言语恭维简直跟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 最后就连杨克这个活了几十年的人精都听不下去了,咳嗽一声,说道:“再说正事,如今你们三人也算是我杨家对外的脸面,某些方面也不能显得太过丢份,从今天起你们每月例钱涨为一两沉银,二十粒培元丹,今日便将半年的一并发于你们。” 说罢杨克一挥手,身后便有一人捧着托盘走上前来,盘中放着三个装药的瓷瓶,另外还有几十片薄薄的银叶子,色泽却与普通白银并无太大差异,但是那叶面之上脉络具现,而且在阳光下竟然有光晕流转,显得极有灵性,显然不是俗世之物。 杨玄接过自己的那份,取出一片沉银在手中一撅,薄如蝉翼的叶片竟然只是微微一弯又回复了原状,坚韧程度简直与黄杨给他的那把祖传宝刀也相差不远了,而要知道,两者的厚度可是差的不可计数。只是他还是未能明白,这沉银到底是什么东西?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他这模棱两可的模样自然落在了杨鹤眼中,在心底冷笑了一番,然后一本正经得给他解释道:“这沉银是从白银中提炼出来的一种东西,不仅强度超过寻常钢铁,而且与先天精气甚至是灵气的契合程度也非常高,可以用来锻造玄兵,一千两白银能提炼出这么一片叶子就算不错了,而且只有御气境的高手才能完成这个提炼过程,所以在俗世之外的市场体系中,沉银是一种硬通,今晚上咱们去迎仙楼,那里就只收沉银和培元丹,这两者的兑换比在四十到五十之间。” “原来如此。”杨玄将那几片银叶子收入怀中,却根本没在意杨鹤眼中的那种轻视的目光。 对于杨鹤直言不讳的说出迎仙楼,杨克这个态度古板的老头子却也没有多去管束,只是离开之前将杨玄叫道私下里说了几句:“迎仙楼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杨鹤太过浮躁,你可要在一旁稍稍压住他的气焰,免得惹出祸事。” “为什么是我?杨英说话他恐怕会更听一些。”杨玄对这差事有些费解。 “杨英一见着女人就缺心眼,指望不上他。” ---------------------------------------------------------------------------------------------- 说实话,这章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注水,不过为了将俗世经济体系与所谓的修真界体系关联起来,这章虽然乏味,但是不能少。 开始新的一篇了,真正的惨烈厮杀即将上演。求票支持 第二章 史家世子 迎仙楼之所以鲜有人知,其实不仅是因为他门槛高,而是他所处的位置也极为的偏僻冷门,位于渭水江心的五座沙洲离岸最远的那座始波岛上,不管白天黑夜总隐藏在浓雾之中,而且沿岛四周暗流汹涌,船只到此只能纷纷改道,这种地形上的孤立让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此处,如此一来迎仙楼就极好的与俗世分离开来,在世人眼中便显得有些矜持与神秘。 戌时,天色齐黑,江心水面之上浸着一线残阳,从那重重的雾霭穿过,却一点不显明艳,就像洗去铅华的冷淡美人。 东山之上已有半轮淡月,一艘寻常的舫船从江心驶来,船橹之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极为清晰。 不过多时,那舫船便已行至岸边,船上有琴声传出,飘飘渺渺极为勾心。而后待那行船停稳,便从船上下来一群身着翠裳的妙龄少女,杨玄随意一看却是有些惊奇,这些丫鬟打扮的少女竟然都有内壮的实力,而那船楼空台上的琴师,更是易髓之境的高手。 杨英已是这迎仙楼的熟客,与那些翠裳少女调笑几句便呼喝着三人一同上船,杨玄随着他身后,却没想到刚走两步,就让一个手捧玉璧的姑娘插手拦住了,言语冰冷的说道:“这位公子,我们迎仙楼只接待易髓境界以上的客人。” “你们搞错了吧。”杨英闻言一愣,转过头来与那姑娘解释道。 杨玄无奈的一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似的,目光不由落少女手中的那块玉璧之上,对此显得颇有兴趣。其实这玉璧若论成色质地都属寻常,可是边角里那团沁色却十分古怪,随着杨英转身靠近,便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朝着四周蔓延开去。 “这灵血鉴是不会有错的,这位公子身上的气血根本无法引动玉中的灵血。”那少女继续解释道。 “你这玩意准不准啊?”杨英嗤之以鼻,解释道:“我这兄弟打易髓境界的人可跟打狗一样简单,怎么可能没有易髓境界。” 正此时,岸边那住垂柳之下传来一声极为高傲的声音:“口气倒是不小,只是境界低就别出来丢人现眼的。” 这迎仙楼生意做的极大,但每夜迎来送往却只有三条舫船,因此等着要登船的可不止杨玄他们三人,因此他们这一耽搁自然就将后面的人给堵住了,不过能去迎仙楼都是极有身份与实力的人,反而很少发生什么矛盾冲突,毕竟到了这个层面,撇开素质涵养不说,便是那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又是谁能一只手就能捋的清呢?何况杨英、杨鹤在这朔方城的一亩三分地上,可算是土皇帝。 而刚才说话驳斥杨英之人,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外来户,姓史名颜胜,乃是成纪史家世子,根本就不认得杨英、杨鹤两人是谁,成纪史家在雍州也算是排得上号的豪门大族,而且史颜胜这人武道天赋也是算不错,所以他骨子里还是极具傲气的。而且此番前来还是受林家邀请,有这层原委,便自以为与林家那种大世家攀上了交情,说话行事更是横行无忌。 今日他来这迎仙楼一来是想开开眼界,二来是想挑选一份礼物给林家大小姐作为见面礼。 方才几人一番磨蹭已经让这位心眼极高的史颜胜史公子极为不爽,又听的杨英口无遮拦的自夸,心头一怒,便说出这话来。 这话可是说的极为打脸,杨英性子稍微委婉一些,只是皱了皱眉,可杨鹤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朔方城三教九流一切地痞流氓奉若神明的**枭首。虽说他跟杨玄不待见,可如今三人都是一道来的,对方讽刺杨玄也不是在数落他的面子么,心里生出隐怒。一把推开杨玄就要去寻那说话之人的晦气,走至那树下指着那三人中为首的史颜胜冷声道:“刚才那话是你说的?” 在家族之中他与杨玄互不待见还得考虑大局,可在外边完全没必要受着窝囊气,行事也是极为霸道。 “是又怎么样?”史颜胜身材有些肥胖,脸上横肉斜生,看起来有些蛮横无理,一双傲气凌人的小眼睛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打量着杨鹤,却是根本不将其放在眼里,冷冷说道:“难不成你这泼货还要找我说道不成,赶紧一边去,本公子可没功夫陪你玩。” 杨鹤本还没打算跟这长相恼人的死猪头见面就死磕,可却没想到这家伙却是比他还狂,触及逆鳞,顿时大怒。 杨克下午的叮嘱早抛到犄角旮旯里去了,上前两步扬手就往那猪头脸上打去。 史颜胜仗着自己刚刚跨入易髓后期的实力,何况身边还有两位父亲特地派给他的护卫,都是在易髓后期浸淫许久的高手,根本没将杨鹤一行人放在眼里,哪想到对方竟然也是毫不顾忌,更没料到对方出手还这么快,仓促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这一巴掌。 不等那胖子发飙,身边一个护卫便侧步迎了上来,脚下撩起一道阴风,便朝着杨鹤膝盖上踢去。 这劲道又阴又狠!若让踢中,恐怕杨鹤当场就得跪在地上,不仅颜面大损,怕是连腿也保不住。 杨鹤虽说也是会试前三甲的获得者,其实论境界也就与那史颜胜在伯仲之间,断然不及杨英,甚至与史颜胜身旁的两个护卫都略有差距,这一腿他大意之下根本没能察觉,挥着拳头还在追打那史颜胜。一时间看的杨玄背后寒毛倒竖,杨家宗堂议事在外面跟人寻衅打架也就算了,还让人将腿给打断了,这事若真要发生了,对面那三人毫无疑问是完了,但自己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那护卫眼看就要得手之际,杨鹤忽然间发觉手腕被人从后面抓住了,然后腰上又被人轻轻推了一把,整个人便向一侧歪倒过去。 继而,杨鹤身后突然横插出一腿,速度不快,却没人看得清这一腿的轨迹,就像是早早在那等着的一般。 啪的一声肉响!那护卫只觉得大腿内测让那一腿踢中,脚面上的力量其实并不凶狠,只是恰巧踢在筋腱之上,那一脚的力量自然消弭无形,脚尖仓促落地,整个人斜着跨出一步才稳住身形。 杨鹤同样像旁走了半步才稳住身形,眼神之中犹有隐怒,似乎还不知道刚才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玄松开手,赶紧走上去隔在两人之间,眼神不冷不淡的落在三人身上,沉声道:“大家去这迎仙楼不就图个舒心么,何苦相互争执,你们若是急着上船,请自便好了,不要再来撩拨我们的脾气,否则不要怪我扰了你们的雅兴。” 这番话说的并不客气,可随着杨英走上前来,双方势均力敌之下谁也不敢妄动了。 正在此时,船头的琴师也上前打起了圆场:“各位都是我迎仙楼的客人,还请卖我们几分薄面,此事不如就此揭过如何?” 杨玄并没理会那风流倜傥的中年琴师,方才这些麻烦可以说都由迎仙楼一方的刁难而引起的,此刻却当作局外人来和解,未免把自己的脸面看的太值钱了一些,他甚至都懒得回头意思一下。只是笑容冷淡的看着那史颜胜,然后侧身让出一条道,摆出一副请你先滚的架子,神色冷淡,脸上不耐烦的情绪显而易见,一点都不带含蓄的。 说到底刚才还是史颜胜输了气场,虽然那一巴掌没能打到他,可让却丢了极大的脸面,不过此时三方僵持他也不好继续发作,与杨玄目光一错,好似能杀人一般,而后冷哼一声,招呼着两名护卫,拂袖朝船上走去。 杨鹤瞧那史颜胜丢脸而去,却觉得心中怨气未能解除,再看四周目光都落在杨玄一个人身上,心中未免有些不爽,愤愤道:“刚才你拉我作甚,那猪头我便是在这将他打死谁有敢找我麻烦?你胆子也太小了一些,真是扫兴。” “哎,杨鹤,你刚差点被人暗算了知道不,不是杨玄……”杨英似乎是看不过去了,在一旁有意无意的说道。 杨玄一见他开口便知道准没好事,赶紧打断道:“为那种夯货何须动怒,我们上船、上船。” 经此一闹,迎仙楼那些丫鬟也不敢再阻拦了,方才杨玄可是轻描淡写的将两名易髓境界的高手都玩弄于鼓掌之中,这可是最直接的证明,至于为何灵血鉴为何会判断失误,这茬谁还有心思去考虑那些。 当然也不乏有多心之人在私下猜测,这杨玄是不是化气境的高手,毕竟到了那个层面,精气内敛的确可以瞒过灵血鉴的感应。 而那琴师就是其中一者,因此对三人可谓是恭敬有加,直接将他们一行人请到了二楼的台上就坐,并且亲自抚琴赔罪。要说这家伙手艺也还不错,可是良辰美景之下,四个大老爷们眉来眼去总还是太过扫兴了一些。 第三章 同道中人 杨玄听了半曲,实在觉得有些无趣吗,便兀自走到船舷上,思绪又被这熟悉的景致勾引了起来,心中念及佳人声音,又才想起来今夜可是随人逛青楼去的,一时不免有些沉甸甸的愧疚,而后又自嘲似的笑了笑,八字都没一撇呢,你又自作多情个甚。 这一低头却正好却不偏不巧的瞧见了史颜胜那个胖子,正跟那几个穿着翠裳的丫鬟调笑着,顿时心里就有些吃味了,凭什么这猪头就能跟美女扎堆的地方杵着,而自己只能听这大老爷们弹琴。正闹心时却忽然听见他话中提到“林家小姐”“结亲”之类的字眼,顿时心里一颤,随即将这荒谬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就凭林洪先那性子,这猪头敢对林小缘有什么非分之想,恐怕尸体都沉到这渭水中喂鱼了,哪还有心思来逛青楼。 “应该是其他哪家姓林的小姐吧。”杨玄在心里想到,将目光从那处挪开,抬眼一看江心,却瞧见四周雾色却是越来越浓。 杨玄抽了抽鼻子,这雾里似乎透着一股奇异的花香,而且神魂之中隐隐也有些触动,原来这些大雾却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布置出来的迷阵。杨玄兼修神魂之后便查阅了许多关于旁门修行的史料记载,天下善行此道便属道家奇门一脉,当年句曲大洞天为朝廷所灭之后,道统便失传了。如今这些流传在世上的阵术大多都已不入流,譬如眼前这个迷阵,也就仅仅能起到障眼的作用。 正当杨玄心中评头论足起兴之时,忽然船身晃荡了一下,而后他便瞧见江面水流变得错综复杂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漩涡密布在浓雾之下,船上旁人被遮住视线自然看不清楚,不过杨玄仗着神魂强大却感受的一清二楚,心下顿时觉得有些惊骇。 显然这也是迎仙楼里布置出来的阵术,否则这一条木质的舫船,恐怕早让这些漩涡卷的不知东西南北了。 能让半江之水按照心意运转,这种手段简直有些骇人听闻了,若非亲身看见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般强横的阵法,杨玄此刻早已经收起心里的轻视,神魂之力弥漫开去,好像一道清风从这船头朝着四周江面上吹去。 如今船上武道修为最高的便是杨英,他也不怕有人能够看出他的破绽。 神魂之力散开之后,杨玄好像多了一双俯视众生的天眼,方圆十丈之内的一切都纤毫毕现的呈现在他神魂之中,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些埋在江心之中的石桩,足足上百处之多,各抱地势遥相呼应,分布的极为复杂。 “想来这便是所谓的阵基,若能将这些石桩的分布位置全部吃透,那这个大阵自己便也能照葫芦画瓢布置出来了。”杨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奇想,当即用心去记,可数百处石柱分布各有差异,而且还得相互协调对应,又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他费劲心思才记下其中一小块,涉及不过十几处阵基,便觉得脑子被塞满了似得,只怕一分心去想别的事物立马就会忘掉。 不过他仍没死心,神魂极力扩张,想要将整个阵图都纳入脑海之中,哪怕先记下一个轮廓也好。 “何方高人在窥视我迎仙楼门庭。” 正当杨玄心念沉浸其中之时,突然神魂像是触碰到了一股冰冷的力量,随即脑海之中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清冷如环佩,继而一股强横无比的神魂之力像是一股暗流似的席卷了水下的河床,顿时泥沙翻涌,将那些石桩尽数藏匿了起来。 杨玄受此一惊,顿时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将神魂之力一滴不漏的收摄回来,耳中仍旧余音绕绕,惊魂未定。 “竟然也是神魂修士!”杨玄回过神来,心中掀起狂澜,惊骇之余又泛起一丝莫名的欣喜。 自从神魂之术被儒家归入旁门左道之后,曾经鼎盛一时的魂修一脉便自此消匿于世间,杨玄修行地藏佛法已有百日,可却从未碰到过同道中人,心中未免有些孤独寂寥的感觉,便是使用神通也得藏着掖着,生怕为外人知晓。 他敢骂那虚无缥缈的贼老天,却还没有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勇气。 如今忽然感受到这股庞然莫御的力量,顿时给他了极度的震撼,相比对方这种大手笔,这般肆无忌惮的在渭水之中布下大阵,自己在气势上的确还差了太多,他对这个女子不由产生了一丝好奇,甚至连心中的惊惧之意都淡了许多,继续将感知深入水中,想要去触碰那股意识,可对方似乎陷入了一种寂灭的状态中,空有一股力量萦绕在大阵之间,却没有半点意识存在,好像死物一般。 如此一来,杨玄便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与态度,只能作罢。 不过半会,周遭浓雾散去,江心现出一座沙洲,却不似先前所见的那几处孤岛一般荒凉,始波岛曲曲折折的边缘皆由青石堆砌,高出河岸三尺有余,江中水花偶尔溅起,拍在雕栏之上,在这月色之中沁着珠玉般的色泽。岛上建筑林立,多是木质结构,半隐于桃林之中,以清幽的碎石小径相连,待到行船靠岸,便有翠裳侍女提着宫灯在岸边相迎。 杨玄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这岛上的一切,愈发觉得这迎仙楼不简单,一行人随着领路的翠裳侍女往岛中心走去。 这迎仙楼里里外外不知怎么总让杨玄觉得有些古怪,太过清雅,与寻常青楼怎么也不沾边。 一路上没有低头哈腰的龟公迎着,甚至没有看到一个个衣着轻纱露着嫩肉的艳媚女子,便是前边领路的翠裳少女也穿着得体,仅仅露出两截白生生的小臂,没有半点脂粉味,偶尔说几句话也透着清新的感觉。如此一来杨玄心里倒也不怎么排斥,一直以为青楼场所都是些污心的去处,看来这世俗世外真还是两个迥异的世界。 众人一路随行到了一处极大的三层阁楼里,大厅之中却不按照寻常酒楼的陈设布置。中堂搭着一处戏台,堂下摆着的太师椅,只是气度可比朔方城里那几处戏楼大多了,也并没听到丝竹乱耳之声,只有些翠裳侍女在堂中来回送着茶水、点心。 杨玄心下有些纳闷,凑到杨英身边低声问了一句:“咱今不是来干那啥的么?” “是啊,可没想到今怎么就恰好碰到迎仙楼里的拍卖会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可不比寻欢作乐有趣的多?”杨英抚掌而笑,招呼这他俩往四周清静的地方寻座,却见杨玄还愣在那不动,又给他解释道:“迎仙楼的女子虽说一个个都是绝色,但是你也不用这么惦念着吧,这里是青楼又不是妓院,就算你猴急也没用啊,我还没听说谁第一次来就能成为入幕之宾的。” “不是……你看……”杨玄给他使了眼色。 杨英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那一女子莲步微移朝此处而来,身着浅蓝长纱裙,长及曳地,腰如约素,三千青丝被盘成一个芙蓉髻,延颈秀项,几丝发丝绕颈。双眸似水,看似清澈,却深邃不可知其心思,走至三人跟前,福身一礼,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请三位公子入楼上就坐。” 或许先前在船上触动了迎仙楼的大阵,杨玄此刻有些心虚,根本没注意那位蓝衣少女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入二楼就坐意味着什么,只是大厅里其他那些客人听到这话,看向三人的目光由先前的随意变得拘谨起来。就连杨英也是骤然露出惊喜疑惑之色,随即便开始带入了角色之中,抚掌而笑道:“柳姐姐,你也看出今日我与往常不同了?” 姓柳女子微微一笑,并未答话,杨英略显尴尬,旋即与互相介绍道:“这位是柳如是柳姑娘,这两位是我表弟杨鹤、杨玄。” “请随我来。”柳如是目光微收,转身领着三人朝那楼梯上走去。 正在此时,那大厅里传出一阵不太和谐的吵闹声,一听声音便又是那史颜胜,“诶,我说凭什么他们三能去二楼,我就不能去啊,你们让开,你们是怕我给不起钱么?还是说我身份不够,告诉你们这群不长眼的,我可是史家世子。” 没等迎仙楼里的人出面给他解释,先前与他拉扯起交情的几人便在一旁小声劝诫道:“在这可别闹事啊,上面那二楼只有化气境的高手才有资格去的。” “你哪个眼睛看到他们是化气境的了?”史颜胜不依不饶的说道。 “就算不是,可他们也是杨氏宗族的人啊,咱没必要招惹他们啊。” “杨家很了不起啊,在这朔方城一手遮天了?他把林家放到哪里去,他以为他是杨青蚨啊。”史颜胜只觉得那话刺到了心坎,被伤及了颜面,气得三尸神暴跳,可还真不敢往那二楼上去,在一群人的劝慰下,半推半就的坐回了椅子上。 第四章 一番美意 杨玄正在众人的艳羡目光往那二楼走去,此刻他的心思绝对比当场任何人都要复杂,因为只有他知道为什么这迎仙楼会作出如此有违惯例的决定,显然不是众人所猜测的那般——他们是杨氏宗族之人,也肯定不如杨英心里想的那般单纯天真。 如果所料不错,应该和自己先前的神魂试探有关。 却也不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冒昧试探到底抱着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是否掺杂了恶意,不过如今这种处境,自己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只能静观其变,对方总不至于一照面就对他这个同道中人痛下杀手。当然他也没指望能抱上这根看起来应该会很细,实际上却足够粗的大腿。 所以杨玄想要与那位接触,仅仅是存着同类人之间的亲善与好奇。 便就在他心中细致推测之时,却是让那史颜胜的吵闹声扰乱了思路,尤其是他言辞中提及了林家,更是让杨玄心里一阵悸动,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杀意。 方才史颜胜那些话自然楼里所有人都听见了,杨鹤怒极而笑,此刻有美女作陪反而显得极有胸襟了,拍了拍杨玄的肩膀,低声与他说道:“你理他作甚,这种跳梁小丑也敢和我哥相提并论,莫要拂了柳姑娘的面子。” 杨玄豁然缓缓转过头来,眼眸中那股冰冷的杀意却还未散去。 瞳孔紧缩,看起来要把人心都吞噬进去。 杨鹤心里忽然觉得一寒,心中疑虑,试探道:“杨玄,你怎么了?” 杨玄被他这般一问,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却也没想到自己心中将这事看的如此紧要,旋即失笑:“没什么事,我就是觉得那个猪头太过恶心,我想揍他,你也别说我低俗,我知道你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呵呵。”杨鹤讪讪而笑,第一次觉得杨玄身上终于有些和他志同道合的地方了。 三人被引进二楼西边角上的包厢里,与杨玄料想的事情有不小的出入,厢房之中空无一人。只是临窗的地方摆着几张茶桌,精致的雕花铜炉上已有一壶煮沸的香茶,袅袅的水烟弥漫开来,整个屋里都透着一股让人沉醉的幽香。柳如是以主人家的身份走进屋内,一应侍女都被她驱赶了出去,而后莲步微移的走到那桌边,亲自着手斟茶,侧首一笑示意众人随意落座。 杨玄第一次来这迎仙楼倒是不明白柳如是的身份,反正依他神魂所见,总归不是与他在江心大阵中接触的那位女子,所以心里也没存在多大的敬畏,至于对方身上流露出来,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的韵味,他心志坚定也是不受所扰。 因此之下,见那柳如是示意,他便也不含糊,走到那茶桌临窗的一边坐了下来,正好是整个席间最为尊贵的位置。 他能如此洒脱,却不代表杨英、杨鹤也能放的开来,对于这位平日里几乎不怎么抛头露面的柳如是刘姑娘,心里还是存在几分忌惮的,当然更多的还是痴迷,举手抬足之间都刻意保持着一种风度,想要博取美人青睐。只是在杨玄眼中看来,两人未免显得太过畏首畏尾了一些,咳嗽一声,示意两人放开一些。却忽然想到自身,不免有些失笑,自己这角色带入也太快了一些。 这番举动惹得两人在心中暗骂,这粗鄙的家伙也太不讲礼数了,早知就不带他来丢人了,好不容易能获得柳姑娘青睐,却让这不解风情的家伙破坏了氛围。两人一步压着一步,款款上前,又极为优雅的落座。 只可整个过程中柳如是都未留意,低头斟茶,倒好三杯,第一杯微微弯身递给了漫不经心正看着楼下的杨玄,后者在接过茶杯的时候也只是礼节性的点了点头,整个过程波澜不惊,甚至连两者之间轻微触碰的一瞬间杨玄的手也没抖一下。 至于接过来之后,他的举动让已经略微有些咂舌的杨英二人却是更加的出乎意料,将那小的可以用两个指尖玩弄的沁彩白瓷茶杯放在了掌心,一口没沾,然后扭过头继续去看场下已经快要开场的拍卖会。 其实从柳如是递茶的先后顺序已经能够嗅出事情本来的味道,可是杨英二人意识深处还是不愿相信这个荒谬的猜测的。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们从内心深处已经对杨玄的认知产生了一丝微微的改观,可以说是重视,也可以是说是戒备,总而言之愈发看不透起来。 其实杨玄这会根本没有太多其他的心思,也不是故作高深,他不太懂茶,所以对手心里的那一小杯幽香缭绕心坎的东西还是敬而远之的,当然不是害怕有毒,如果迎仙楼想对他不利,可以有更多简单有效的方式,但喝了茶你免不了要品论一番,杨玄知道上流社会就喜欢玩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来相互比拼内涵,而他恰恰不擅长于此。 一时间场面有些冷凝,柳如是倒安静自若,可杨英却只能恭敬微笑小心翼翼应付着,在那杯沿浅啄了一口,而后面露轻笑,就已经摆出了一副悠然其中的架势,道:“荆州云梦泽的潇湘茶,可不简单,由七条水脉孕育,可以说一两茶一两银了。” 他所说的银子自然是指的沉银,听闻这话便是杨玄都禁不住有些讶异。 “喝茶就是静心、祛除心中杂念,讲究一个清静、恬澹,流于形式就喝不出茶中的真意了。”柳如是笑容恬静,眼波流转最后落在了杨玄身上,柔声道:“我倒是觉得这位杨玄杨公子深得茶道三昧,滴茶不沾便已然心静如水。” 杨英被这话说的有些尴尬,哈哈笑道:“这也被你看出来了,我这位表弟可是出了名的好心态,绝对是大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温香软玉盈怀而面不改色那种,你可不要打他注意,他可是不会理你的。” 杨玄听着两人饶老绕去又把自己绕进去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也不敢对这柳如是太过放肆。 “杨英公子说笑了。”柳如是举止从容,丝毫不为杨英这轻薄的话扰动,朝着杨玄那微福一礼,说道:“拍卖会要开始,我便不扰几位公子雅兴了,今夜所拍下的东西一律免去三成的价钱,算是我迎仙楼的一点微薄心意。” “不打扰,不打扰。”杨英欲做挽留,看的杨玄暗暗咂舌,杨克说他一见着女人就缺心眼还真不是胡诌的。 “几位还请尽兴,小女子这便告辞了。”柳如嘴唇微翘,愈发显得颠倒众生,说罢便退身离去,直到掩上门时杨英才叹气回神。 屋内的气氛随着柳如是的离去变得有些诡异,杨英、杨鹤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杨玄,神色之透着疑惑与嫉妒。 “你认识柳姑娘?”杨英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开门见山的问道。 杨玄将手心里的沁彩白瓷茶杯放到唇边,吸溜一下将所有茶汤都喝了个干净,而后又毫不拘谨的拿起一块茶点丢到嘴里,满不在乎的说道:“这迎仙楼以前我从未来过,你看我像是认识她的人么?我看这位柳姑娘是卖杨鹤表哥的面子。” “还别说,这茶喝起来还真不错。”杨玄咂舌道,随即拍了拍杨鹤肩膀。方才几人交谈之间,杨鹤的确被边缘化的厉害,虽说他身份尊贵,可论起杨英的声望与见识还是差了很远,又不如杨玄这般对对方的意图知根知底,便只能规规矩矩的跟在杨英身后。 经杨玄这般一提,杨鹤这才后知后觉,一时之间脸上有些挂不住。扭了扭身子,正襟危坐的说道:“嗯,可不一定是给我面子,如今我们三人可都是宗堂议事,要说给面子也是给我们杨家的面子,既然如此咱们可也不能辜负了柳姑娘的一番美意,今晚这拍卖会咱们肯定要极力照顾一番,不如我提个建议,咱们今天每人至少都要拍下一件物品,你们说如何?” “这拍卖会一个月也不一定举行那么一次,既然碰上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杨英点头称赞,正与他本已相合。 杨玄听闻此言倒是有些犯难,他可不如这两位财大气粗,不过如今让两人瞅着也不好自降身价,于是干脆作出满不在乎的姿态,爽朗笑道:“既然柳姑娘都免去我们三成价钱了,不趁此赚上一把岂不错失良机。” 两人听到杨玄说的这么露骨不免又露出一丝鄙夷,杨玄却是毫不在乎,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一个俗人。” ——————————————————————————————— 求点推荐和收藏,青砂在此谢过各位支持我的朋友们。 第五章 黑色朽木 杨鹤前前后后来这迎仙楼的次数也没有一手之数,倒是逛过几次杂市,这种正规场合下的拍卖会却是一次也没遇到过,因此一时间有些兴起,和杨玄商量着换了个位置,面朝窗外,冲着厅堂里的众人指指点点,一副随时可以挥洒千金的模样。 此时那戏台之上歌舞已毕,那些翠裳侍女台前台后飞快窜着,不过半会就将场地布置好了。 拍卖会的司仪是一个身穿是淡白色宫装的女子,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看他举止之间透露出的来的那股气质,想来年龄已经不小了,只是武道修为臻至化境,通过先天精气滋润肉身起到了延缓衰老的效果,如今肌肤光润如玉简直如在花信年华。一叶可以知秋,这等玄妙的法门不难彰显出迎仙楼那深厚的的背景,杨玄对这拍卖会也多了几分期待。 “你说我待会若是从中阻挠那猪头,会不会很有趣?”杨鹤突然从那窗边回转过偷来,冲两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杨英一听也是来了兴趣,点头道:“听起来不错。” 杨玄叹了一口,对这两个财大气粗的二世祖实在没辙,不过他俩要去为难史颜胜,也是他极想看到的事情。 正在此时,几个翠裳侍女从那台后捧出一个剑匣,其中躺着一把四尺长剑,剑身偏向于厚重,上面布满一层层牡丹似的云纹,映着灯火好像会流动一般,一股摄人的锋锐之气扑面而来,隔着几丈远都觉得身上的皮肤凉沁沁的,那宫装女子伸手握住剑柄,皓腕一翻凌空刺出几剑,剑尖精气吞吐,几尺之内的空气都产生了折射,剑影重重让人分不清虚实。 宫装女子声音清婉,如珠落玉盘,朗声道:“此剑以朝廷工部秘技锻造,为边军都尉佩剑,底价为二两沉银。” “确实是牡丹铁,也不知道是这迎仙楼胆子太大,还是工部那些家伙越来越**了,看来我爹这个刺史当的也不怎么尽职啊。”杨鹤眯着眼睛打量着场下的动静,撇嘴说道,虽然措辞有些不恭敬,可是言语中那股优越感却是油然而生。 “牡丹铁算什么,上次拍卖会压轴的还是一把首山铜锻造的匕首。”杨英毫不在意的说道。 杨玄心里此时却没由来想起了上次费六转交给他的那把前朝的铜剑,一直被他搁在粮草转运司的船上吃灰尘。那东西好歹也值三千两银子,他此刻不免要拿来与这都尉佩剑一较优劣。不过琢磨了半天两者似乎没有什么可比性,那把铜剑虽然也不便宜,但是价值都体现在一个年代上,说到底只是一件供人玩赏的古董。而眼前这把都尉佩剑却是一件不折不扣的玄兵,乃是杀人的利器。 不过半会这把佩剑便被人加到了六两沉银外加二十枚培元丹,最终被堂下一个中年男人买走了。 仅仅一件哄抬氛围的拍品便出到了这个价钱,折算成白银也近乎七千两之巨,让杨玄不免有些捉紧,下午他托杨海良将身上那张河运帮给的千两面额的银票兑换成了沉银,外加后来硬塞给他的一片银叶子,如今身上也不过才八两沉银,以及一百多枚培元丹,这要拖到后面自己这点身家可能一件东西也买不下来,可先前都已经赶鸭子上架了,如今也不可能食言,他当下决定早些出手罢了。 那都尉佩剑成功拍卖之后,便被收回了台后,要等结束之时再做交接,第二件拍品随即被那翠裳侍女捧了出来。 是一快漆黑如铁的木头,长宽不到四指,表面坑坑洼洼,像是埋在淤泥里被腐朽了很长时间,杨玄睁大眼睛揣摩了许久也没看清楚那东西到底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地方,怎么看都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其实场间大多数人也存着与杨玄一样的想法。 “我知道大家对这件拍品的来历有些疑惑,且容我一一叙述。”宫装女子在众人的质疑声、唏嘘声中依旧保持着平静,从头上拔下一支遍体流光的沉银钗,指尖一缕先天精气注入其中,顿时那钗身流光飞泻,好像要从其中逸散出来。而后钗尖如鹤嘴一般朝着那托盘中的朽木点了过去,却发出一声铿锵刺耳的尖啸,那沉银的珠钗竟然未能将其刺穿,两物硬碰之下,精气四散而去。 那捧着银质托盘翠裳侍女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而那快朽木却深深嵌入了银盘之中。 顿时场下掀起一股倒吸凉气的声音,便是杨玄也让震撼到了,这般硬度恐怕连大多数玄兵也是望尘莫及,要知道那宫装女子头上的珠钗可是全部由沉银铸造的,比起先前那把只掺杂了少许沉银的都尉佩剑可不知道锋锐了多少,可却在那块破木头上连个痕迹都没留下来,看来在场所有人都走眼了,这木头说不定便是什么珍贵的灵材。 不过转瞬他便觉得不太对劲,既然是灵材为什么这么早便拿出来拍卖了,总该放到后面压轴才对,果不其然,那宫装女子旋即露出惋惜的笑容,话锋微转:“这块奇木质地坚硬不假,可我迎仙楼做生意一直恪守诚信之道,此物与先天精气不契合。” “原来就是一块石头,那有何用!”场下顿时有人惋惜道。 “经我迎仙楼里几位炼器师鉴定,此物确实是一块远古的化石,不过年代肯定十分久远,其实当作一件古玩也是不错的,起价定在二两沉银,若在场哪位敢兴趣的话,请出价。”那宫装女子笑靥如花,显然这件古怪的拍品也让她觉得十分尴尬,心里措辞半晌,也未能想出一句描述此物的好话来,只能将他归结我一件古玩,想藉此脱手出去。 “古玩哪有这种卖相的,搁书房里摆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块煤炭,白姑娘莫要逗弄咱们了,赶紧换下一件吧。”便在此时,隔壁厢房里突然传出一阵笑声,听声音颇显苍老,显然是化气境的老一辈高手。 堂下众人本还有存着捡漏的心思,可听楼上前辈都给出了这般评价,顿时都绝了这念头,二两沉银也不算是小数目了。 场中气氛僵持半刻,依旧没人出价,眼看着就要流拍了,突然楼上传来一声紧呼:“莫慌,就这价我要了。” 场下顿时掀起一阵哄笑,纷纷抬头起头来想要寻那活宝,当冤大头也就算了,还如此抠门,哪有叫价只喊底价不加价的,而且还喊得理直气壮。众人毫不费力便寻出了声音源头所在那间包厢,只见那轩窗大敞,窗前杵着一人,邪眉邪眼的确实挺二。 “我干。”杨鹤被这些炽热的目光盯得浑身发麻,心里直喊晦气,身子一扭从那窗户边闪开。 回头却瞧见杨玄这个始作俑者正站在他背后笑得开心,不由羞恼,口无遮拦道:“你傻啊,那东西你也喊价?” “咱们先前不是说好了么,一人拍一件东西,我的任务完成了。”杨玄解释道。 “瞧你那穷酸样,就不能拍个像样点的?你若是没有银子,我可以借给你。”杨鹤先前帮他挡了那些鄙薄的目光,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如今恼怒的很,说起话来也刻薄了许多,懒得再去顾及什么,反正杨玄在他心中的仅存的一丝神秘感都轰然倒塌了。 杨玄也懒得与他一般见识,大咧咧往太师椅上一座,眼皮不抬的与其敷衍起来。他和杨鹤之前本来也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也不指望彼此之间能够相通。只要不进一步激化矛盾就好,若真要撕破脸皮坦诚相见,那他也绝不会这般温良谦恭的。 莫说杨玄这招厚脸之术还当真有些作用,杨鹤说了半天也觉得跟对牛弹琴似得,加上杨英在一旁打圆场,只能作罢。 只是经这般一闹,两人之间的矛盾愈发深沉了,虽然没有爆发,但彼此之间的映像都是坏到了极点。 ------------------------------------------------------------------------------------------ 各位如果有先关的提议可以在书评区留言,一定虚心采纳。 第六章 天价冰蟾丹 几轮茶水下来,那场上又拍出了四五件灵材,当然比之先前的朽木都还算中规中矩的,至少都可以辨识出种类。 杨英也从中盘下了一块赤炎石,是锻造玄兵的好材料,与先天精气不仅有着不错的契合度,而且还可以给其附上一层五行之力。若是提炼成赤炎钢比沉银还要珍贵上数十倍,只是他手里那一块提炼出来,与打造一把玄兵的所需的分量还差的不可计数,但饶是如此也花了他十两沉银。 杨玄愈发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如果方才犹豫不定,到现在恐怕已经被榨干所有身家了。别看杨英盘下的那块赤炎石珍贵,可在没有凑齐足够的分量之前,也无法锻造玄兵,与他那块朽木其实也没多大差别,都是一块**的石头罢了。 至于杨鹤却一直还在观望,未曾出手,他身家丰厚连杨英都大有不及,前边这些东西一来难入他的眼界,二来是那史颜胜也一直没有动作,很难挑起他的兴趣,他之前可是提过要与那猪头抬价,想来也不是说说就罢。 这种二世祖的恶趣味在杨玄看来确实有些无聊,也不想去参与,端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闭上眼假寐。 不过半会,场间的拍卖会已经到了激烈之时,便就在此时那翠裳侍女又从幕后捧出一件奇珍,却是一枚装在玉匣之中的丹药,通体如白玉翡翠,龙眼大小,遍体寒光流转,玲珑剔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药香如冰烟散开,满室生香。宫装女子将那玉匣盖上,顿时场下众人流露出一丝不舍的情愫,而后柔声道:“这枚冰蟾丹以达玄字中阶,乃种德堂纳兰璞清先生费时三月炼成,开炉之日一共成丹三枚,我迎仙楼也是费尽心思才求来其一,起拍价八两沉银,若有需求请出价。” 听到这声杨玄豁然睁开了眼,却没想到此行竟然还能见到林洪先手里那么冰蟾丹的孪生兄弟,顿时心里有些感慨。 “九两。”杨玄随口叫出了第一轮价钱,如今他身上尚有六两沉银以及百多枚和合养气丹,若在加上柳如是免去的三成,他尚能担负起这个价钱。不过他心里却也没有存着多大希望,毕竟玄阶中品的丹药可以称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不少人对其都青睐有加。 “哟,杨玄你也舍得开口了,不过九两沉银就像拍下这冰蟾丹未免天真了一些。”杨鹤撇了他一眼,眉目里尽是嘲讽之意。 杨玄嘴角挂着一丝死气沉沉的笑容,无动于衷似得。此番出价他明知是无功之劳,其实就是解开心里的郁结,好让林洪先在他心里埋下的阴影能够因此冲淡一些。至于杨鹤的那些话也确实让他心里有些恼火,不过单纯用怒火应对,却显得更加落了下乘。 “十两。” 楼下大厅中,史颜胜迅速抬价。 其实他对这冰蟾丹却也没多大需求,不过听着叫价的声音是从先前杨鹤所处的那个包厢传出来的,哪里有不趁机抬杠的道理。 “我不与他抬杠,他到先跟我抬起杠来了。”杨鹤一听这声音,顿时来了火气,走到窗边,直接喊了一声:“十三两!” 三次加价毫无间隙,甚至都没容外人考虑,这般斗气的叫价一时间让不少想要拍下冰蟾丹的人都望而却步了起来。“你若不加价这冰蟾丹可归我了。”杨鹤回过头看了一样杨玄,眼中轻佻的神色不加掩饰。 “你和那猪头抬价,我就不凑热闹了。”杨玄笑道。 “你想凑热闹也得看有那本事没有。”杨鹤毫不留情的讽刺了一句,而后略显意气风发的说道:“你们看我如何去收拾那家伙,一个成纪来土财主也敢与我叫嚣,简直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台下厅堂之中,史颜胜继续听着那十三两的跳跃式加价,却也一点不显放在心里。 虽说朔方是雍州府城,可论繁华富庶,塞上苦寒之地比起成纪那种关内大城还是略有不及的,史家或许底蕴上无法与杨家媲美,可是若论财力其实并不逊色,而史颜胜作为史家世子所能掌握到的资金恐怕要比杨鹤还要多出许多。 “十五两。”史颜胜财气十足,用钱砸人可是他的强项。 “十七两!”杨鹤并不退让。 “二十两!”史颜胜紧跟其后。 两人互不退让,跟价之快便是连那拍卖会的司仪也插不上嘴,只是嘴角却隐有笑容,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作为卖家这恐怕是最愿意看见的场面。只是杨鹤和史颜胜二人似乎并没有觉悟过来,在某些人眼里,自己已经跟一掷千金的豪爽不沾边了,而是彻头彻尾的蠢货。不过半会,那枚冰蟾丹的价格就被抬到了三十两沉银这么一个严重虚高的地步,出价者是史颜胜。 杨鹤此时已经开始犹豫了,三十两沉银绝对是一笔不小数目,要知道杨海良经营剑阁一年的入账也就这么多,这枚冰蟾丹虽然是玄字中阶的的妙药,可性质偏于阴寒,吸收过程中还需要分心祛除药毒,二十两沉银基本已经是封顶的价格了。 可是这般放弃,面子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杨鹤,算了吧,那家伙已经大出血了,再这般争下去就不明智了。”杨英实在都看不下去了。 “一直听说杨家是这雍州的两大世家,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毕竟只是破落户,比不得当年了。”楼下大厅之中,史颜胜言辞之放肆便连一旁看客都觉得心惊肉跳。三十两沉银还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听的杨鹤跟价声音放缓了下来,便知道对方已经捉襟见肘了,气焰更剩:“再不出价,这枚冰蟾丹可要归本公子了,哈——哈——哈——不过如此,不过如此罢了——” “敢辱我杨家……”杨鹤稍微冷静下来的心思顿时又被撩拨到了极限,一拍桌子走到窗口就要继续加价。 “五十两。”一声清脆如磬的声音忽然从二楼的一间包厢里传来,让场间狂躁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楼上楼下顿时陷入安静之中,便连杨鹤刚张开的嘴也一下僵滞了,他本想再报出一个三十五两的价格,可是突如其来的一声直接打碎了他所有的想法,便是连史颜胜这等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也将手里的茶杯盖滑倒了地上,可见心中震惊。 如果两人先前一轮一轮的加价可以让人当作缺心眼,那如今这个价格纯粹就近乎疯狂了。 而且加价的人还是一个女人! “这太疯狂了。”场下议论四起,便是二楼包厢之中也传出了一阵阵讶异之声。 “杨鹤,别加价了。”杨英赶紧知会一声,生怕他一个漏嘴惹出祸来。 如今这女子横插一手,却给杨鹤了一个极好的台阶,正好让他脱身出来。如此一来,那史颜胜也没继续争下去的必要了。 一枚冰蟾丹,掀起层层波澜,终于随着这惊艳的一声加价而一锤定音。 杨玄起身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却突然发现台上司仪的脸色却有些古怪,其实场下大多数人都是一样,见识了这般疯狂的喊价任何人都难以做到无动于衷,哪怕是置身事外的看客。不过旁人摆出什么样的神色似乎都说得过去,唯独她说不过去,拍出了这么高一个价格,哪怕大部分利益都属于迎仙楼,他仍旧可以获得一份丰厚的酬劳,可是她脸上似乎很难找出一丝欣喜,甚至隐隐有些叹惋。 这倒古怪了,杨玄摇头笑道,心中生出一些想法来,或许迎仙楼不希望杨、史两家任何一方颜面受损,最后迁怒到自己身上,于是乎自己叫价化解了这场风波,而最后叫价的又正好是个女人,似乎一切推测都合乎情理。不过迎仙楼真的有必要在乎两方的迁怒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自己三人并不能代表杨家,而史颜胜也不可能代表整个史家。 正在他为此感到匪夷所思之时,拍卖会渐近尾声,最后一件压轴的拍品也由翠裳侍女捧了出来。却是一块通体无暇的白色玉佩,遍体生烟,散发着一股雍和中正的气息,而后那女子朗声道:“白璃玉精一块,起拍价二十两沉银。” 此物一出场下众人皆是摇头,兴趣淡了许多,倒不是价格太过离谱,而是这白璃玉精的作用确实有些鸡肋——贴身佩戴可拔出体内的药毒。与方才拍出天价的冰蟾丹倒是绝配,不过场下绝大的多数连玄字阶丹药都无福消受,要这玉佩自然也无太大用处。当然鸡肋仅仅是想对普通人而言,对于财大气粗之辈,此物简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第七章 随缘而生 随缘而灭 所谓是药三分毒,丹药品阶越高所含药毒也越是深重,所以历史上可不乏许多被仙丹毒死的帝王,黄字阶丹药药效低贱,药毒也是有限,可玄字阶丹药的药毒便十分明显了,便是化气境界也不敢贸然吞服,这样一来就大大影响了药物的吸收速度。 若是有这么一块玉佩帮助祛除体内郁积的药毒,原本每天只能服食一成丹药,如今便可以服下两成。 这简直相当于变相提高了武道修行的速度,对于某一些特定的人群,简直存在致命的吸引力。 宫装女子喊出底价的一瞬间,二楼包厢之中便传出了一连串的加价声,便是杨鹤也掺杂了一手,却和先前的意气用事不同,这次他眼眸里闪烁着炙热的光芒,显然是对此物势在必得。他作为杨家正室嫡传,平日里玄字阶丹药可谓供应不断。否则凭他这纨绔性子,整天钻营那些三教九流的事情,对武道一没有杨英那种绝佳资质,二不如杨玄刻苦玩命,怎么可能十九岁就步入了易髓境的后期。 受此触动,杨鹤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极为美妙的预算:“若是能将这块白璃玉精搞到手,那些该死的药毒便会迎刃而解,我的武道修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赶超杨英,到时候在父亲心里的映像恐怕大有改观,加上大哥如今在外游历,我若一举跨入化气境,趁机营造出自己的势力,将来爵位的继承权落入谁手也未尝可知,这东西我一定要买下来。” 虽然这想法有些天真,但局限于心智,如今在杨鹤看来还是极为可行的,一时间激动难耐,但在这藏龙卧虎外加有暴发户从中作梗的迎仙楼里,杨英底气还是不怎么充足的,与杨英商量到:“我如今手头只有六十两沉银,待会若是不够可要给我借点。” 杨英略微皱眉,倒不是心疼钱财,而是也想到了这白璃玉精落到杨鹤手里可能对自己极为不利,当然他不会容对方看出来自己此刻的心思的,眉间忧虑一闪而逝,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我可事先说清楚,我身上只剩三十两了。” 杨鹤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杨玄身上,只见这家伙一晚上除了那两次荒唐不稽的喊价,就一直这般稳如泰山的坐着,当真是看不透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开口借钱的想法惯性流露出来,随即又被他直接抹杀,且不说他跟杨玄之间不怎么待见,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钱的主,继而与杨英道:“九十两加上柳姑娘免去的的三成,想来也有一定把握了。” 场上价格不断拔高,片刻就已经从底价翻了一倍了。 大厅之中,史颜胜脸上横肉莫名变得有些温柔,一脸痴醉的模样,便连方才杨鹤加价她也未去理会,低头与那身旁一护卫低声商量着:“这块白璃玉精品相极好,而且也拿得出手,送给林家小姐做礼物再好不过,你看,我可以动用父亲给的那笔钱了吧。” 二楼包厢之中,杨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从一开始在舫船之上,他就有了一丝疑虑,到后来楼梯前史颜胜再次提起林家,他心中的疑虑已经越来越贴近他的猜测,当然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看似在闭目假寐,实际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史颜胜身上,所以两人之间的低语几乎是一字不漏的落进了杨玄的耳中。 若之前还可以找些借口敷衍自己,那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这史颜胜提及的林大小姐十之**就是林小缘了。 除了她,朔方城里还有哪家姓林的女子,能配得上这块白璃玉精? 念及此处,杨玄心里顿时冒出一个无明业火,甚至比那夜遭人半路劫杀还要更深一层,虽然如今他脸上毫无表情,可眼睛里那股杀人的欲念简直要从紧缩的瞳孔中爆射出来。他虽然未曾提起过、甚至未曾承认过自己对林小缘的感情,但是他心里却已经深深刻进了一种执念,也不知道是出于他心里的真情,还是针对林洪先想要刻意要证明什么,总而言之他把她当作了心里的一个美好的理想。 然而就在他为了这个理想,一步一步艰难往上爬的时候,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来逾要玷污。 他理所当然的愤怒了,甚至不必去考虑对方会不会得逞。 一腔冷冽的杀意在他心里悄然酝酿着,割的他自己都有些疼痛,他忘却了周遭的一切,世界似乎都变得无声起来。 耳朵里只有史颜胜一声接一声的报价。 时间渐行渐远,白璃玉精终于在一百八十两的吼声中一锤定音,最后的赢家是史颜胜。 “草,他个猪头简直就是疯子!”杨鹤将手里价格不菲的沁彩白瓷茶杯摔得粉碎。 拍卖会落下帷幕。 “你是在取笑我么!”杨鹤目光乱跳,突然看见对面太师椅上坐着的杨玄,后者依旧是那副安之若素的模样,便连嘴角那抹淡淡的弧度都依旧如一,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嘲笑,他心中的怒火顿时被撩拨了一下,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杨玄闻言并未回应,阴沉的目光微微抬起,似乎悬着一把沉重的钢刀,缓慢而凝重。 一双凶恶、暴戾的眼神,仿佛都快凝成了实质。 他这阴冷的目光一盯,就好像从头浇了一盆凉水,盈胸的怒火顿时熄灭干净。心中寒意翻涌,便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想要说的话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这种难以抗拒的恐惧笼罩着他的全身,而旁人却是毫无察觉。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杨英无奈止住想要劝解的说辞,开口应了一声:“请进。” 杨玄也让这一声惊醒过来,缓慢的收摄了目光,心里突如其来的凶戾念头虽然有些反常,但是他却毫不在意,他甚至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正近乎于走火入魔的边缘,但也不用佛法化解,反而任由其在心中酝酿滋生,等待着择人而噬。 他修习地藏佛法仅仅三月,佛性尚浅,便是化解恐怕也见效甚微,甚至会适得其反。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压制。 这一丝凶戾因史颜胜而起,那自然就要从他着手去解决。 随缘而生,随缘而灭,自然可念念通达。 杨鹤的心中的恐惧随着杨玄的目光淡去而逐渐消失,眼神迷离,似乎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惧怕他。 只是越纠结这个问题,心中的阴影便更加深重一分,愈发不敢去撩拨对方。 柳如是莲步微移走进房中,身后随着一个翠裳侍女,手捧托盘,显然是来交接方才拍卖会上几人拍到的物品,不过杨玄却是发现了一丝异常,刚才杨鹤几次出价都让史颜胜从中作梗阻拦了下来,他到头来却是一件东西也没没买到,可如今托盘里却放着三件东西。一块赤炎石、一块黑漆漆的朽木、还有一个精致的玉匣。 柳如是将赤炎石递到杨英手中,收过银叶子放入托盘之中,而后拿起那块黑漆漆的朽木递给了杨玄,说道:“这块古木化石拍价二两沉银,摘去三成,公子出一枚沉银外加十粒和合养气丹便可以了。” “太过麻烦,就二两沉银吧。”杨玄摇头一笑,先取出两片银叶放入盘中,这才接过那块黑漆漆看起来有些脏手的东西,却没想到这一块不起眼的木头分量还真是不轻,竟然比同等大小的银锭还要沉上一些,手感颇为细腻,除此之外毫无异处,还真是块化石。 等他将那快朽木翻来覆去把玩一遍之后,柳如是芊芊素手捧起托盘里的玉匣双手递了上来。 “这是什么?”杨玄故做糊涂的问道。 未等柳如是回答,一旁杨英却是先看出了端倪,匆忙道:“这不是装冰蟾丹的盒子么?柳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可没拍下这个东西,不是后来有人加价倒五十两沉银了么,难道是有人乱出价?不过倒数第二轮出价的也不是我们,你应该去找楼下那个胖子。” “这是辰字号包厢里的客人托我送过来的,说是一定要亲手转交给杨玄杨公子。”柳如是微微笑道,对杨英的态度颇有些冷淡。 “什么?”杨英一时间思维显得有些错乱,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过直看柳如是那一脸平静的模样,并不是像是在跟人开玩笑,旋即回神狠狠的拍了一下杨玄,讶异道:“难不成你勾搭到了哪家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不对啊……” 杨玄并没有理会他,心里倒是极为的镇定,从先前冰蟾丹被拍走之时他就产生了一丝疑虑,如今终于明白了过来。 看来对方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带着相对的善意,他心中泛起一丝暖意,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并不孤单。 第八章 八部天龙之夜叉 对于对方的馈赠,杨玄并未推辞,因为他同样需要与对方表达自己的善意,这枚冰蟾则相当于彼此间一个交流的媒介,他若拒绝很可能会引起对方的疑虑,而且和林洪先那种高高在上的布施不太一样,至于哪点不同他也说不明白。 而后他打开玉匣,盒盖之上携刻着一行簪花小楷——我相信友谊,并且愿意首先表示出我的友谊。 杨玄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里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同了。 “请容我转达我的谢意。”杨玄合上玉匣,脸色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眼眸中带着一丝善意的微笑,他这句话说的也带着几分巧妙的暗示,不是帮我转达,而是容我转达,自然是告诉对方自己明白这一切。 柳如是微微一笑,承言告退。 杨英、杨鹤二人慢慢从呆滞中清醒过来,都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眼光看着他。 “你竟然没有拒绝。”杨英讶异到,看着杨玄的眼神愈加多了几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 “你想太多了,一个朋友罢了。”杨玄将两件东西塞进贴身的口袋里,脸上至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让人无法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反而让人愈是看不透了他的深浅了,如此一来更容易引起旁人心中的无限遐想。 杨玄自名声渐起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出乎人们一贯的预料,从挫败杨奇、杨默到逼迫杨云认输。 似乎没人能够知道他手里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底牌。 杨英开始渐渐重视起这个似乎永远都保持着平静之心的族弟,而杨鹤心里除了厌恶更多了一层隐惧。 拍卖会逐渐散场,堂下众人依次离去,若在这迎仙楼里有红颜知己的,自然可以留下过夜,但毕竟只是极少数。 迎仙楼是青楼而不是歌舞教坊,做的不是单纯的皮肉生意。这里的姑娘无一不是国色天香的容貌,并且兼具精湛的武道修为,自然也有这极高的门槛,想要成为入幕之宾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便是杨英这种堪称惊才绝艳之辈的天才,都一度被人拒之门外。 史颜胜虽说是第一次来这迎仙楼,可常年流连于青楼教坊之中,自然也对这些门道了解无比。 便是寻常俗世青楼,第一夜就想一亲美人芳泽也是不太可能之事,何况迎仙楼这种超然世外的存在,所以他也没打算继续在这里逗留下去,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是一件十分闹心的事情。何况他也没忘了此次来朔方的首要大事,林家大小姐的身姿容貌与这迎仙楼的姑娘们相比完全不输下丝毫,而且身上流露来的那股气质,更不是这些风尘女子所能比拟的,何必舍本逐末。 再加之他对林小缘那个彪悍的兄长还是打心眼里发怵的,若是让他知道自己青楼里过夜,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这拍卖会一散场他就匆匆离去了。 “你们还有什么事么?”杨玄抬起头看了看杨英两人一眼。 “没事,待会喝酒啊。”杨英似乎理所应当的说道。 “实在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了。”杨玄摊手作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杨英闻言一惊,还以为杨玄与自己两人有了怨隙,匆忙挽留道:“别啊,好不容易来一次,连个姑娘都没见着,岂不是扫兴。” “杨玄你可是第一次来,不尽兴怎么能行。”杨鹤也出言委婉劝导,言语中倒是收敛许多。 “我身上有伤,不宜饮酒,你们尽兴就好,我先去了。”杨玄摇头笑道,不等两人能规劝,便转身离去。 留下二人有些无语的杵在原地,半晌杨鹤才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他身上有伤还能进入前三甲?” “你难道忘了,他第一场比赛可还拄着拐杖上场的。”杨英提醒道。 “我还以为他是装出受伤的样子来麻痹对手的。”杨鹤吞了口唾沫。 “你说他要是没受伤,实力会到什么样的地步,恐怕我也不是对手吧。”杨英心有余悸的说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个惊骇的表情,呢喃道:“送他冰蟾丹的女子在二楼包厢,应该是化气境无疑,那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是化气境了?” “十八岁进入化境,那他岂不是与我哥一般厉害了!不可能!”杨鹤摇摇头,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杨英并未说话,走至窗边,看着杨玄从门口消失的背影,眉骨中间拧出了一线皱纹,以前杨云是他最大的对手,可后来杨云没能在清明会试上走到最后,他的前景便愈发的明朗,可是如今看来,杨玄似乎一点不比杨云难以应付,甚至犹有过之。 舫船缓缓离开了始波岛那曲折的堤岸,史颜胜因为拍下了一百多两沉银的白璃玉精,自然被迎仙楼当作了贵宾,在船上给他安排了一处极好的舱房,虽然不过短短半刻钟的水路,仍旧给他准备一份精致的茶点,由几个翠裳侍女前前后后侍候着。 史颜胜今夜可是春风得意,不仅在颜面上压过了杨家那三位顽主,最后一轮中更是一掷千金,将那些化气境的老辈高手们都压的说不出话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拍下了那块白璃玉精,有这做见面礼,恐怕提亲一事又顺利了许多。 一想起林小缘那甜甜糯糯的声音,便撩拨的他心猿意马难以自制,拉住其中一个容貌清丽的侍女说起荤话来。 船尾舱房檐下,灯火难以照着这冷僻的角落里来,因此显得有些阴暗。 粼粼江水之中仍倒映着始波岛上阑珊的灯火,就像是揉碎的月光零落凡尘,忽的起雾,仅剩的一点幽光也被掩盖,天地间好像拉扯一块极大的黑色幕布,将杨玄一个人放逐在了黑暗之中。他眼眸中凶戾的光芒仿佛比这夜色还要黑沉,像是贯穿人间世界的深渊,在他眼眸的那头似乎连接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透着桀桀的怪声,介乎于真实与臆想之间,难以分明。 此时在杨玄识海佛国之中,忿怒之火化作红莲在虚空之中燃烧,将这流光溢彩的一方天穹都烧出了一个窟窿。 在破碎的壁障那头是一个黑暗而未知的世界,到处都是夜叉、罗刹在相互厮杀蚕食,这一个狭小的窟窿影射出来的气息仿佛能让人都变得嗜杀、残暴了起来,然而杨玄并不为之触动,驾驭着熊灵疯狂的吸取着那股来自于异界气息,如一座坚实的壁垒挡在了他和洞窟之间,自身神魂却完全不沾染那股力量。 然而原本虔诚、祥和的熊灵在融合了这股气息之后,形态气质都缓慢发生着转变。 周身流金似的佛光逐渐成了一种阴暗的色泽,魁梧而呆板的身躯也逐渐变得轻捷、矫健,周身皮毛褪去变成了一层细密而狰狞的黑鳞,一股凶残、险恶的气息从这熊灵身上透露出来,或许如今已经不再是熊灵了,而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夜叉。 夜叉是佛经中一种形象丑恶的鬼,凶残暴恶,天性杀戮,后受佛之教化而成为护法之神,列为八部天龙众之一。 杨玄如今的修为当然无法直接降服梵天夜界里的夜叉之神,但他却用心中愤怒之火硬生生沟通了梵天夜界,引出梵天的气息将体内原本存在的一具声闻孕育成了护法夜叉。较之声闻相比,护法夜叉则强横了许多,不仅可以供奉功德来增益自身,更可以离开佛国斩杀世间生灵,通过厮杀来满足本性之中的杀欲,本愿得到满足便会更加强大,最终当杀性消退之后,便成就半神。 不过杨玄如今孕育出来的夜叉尚未成形,他怒火所沟通到的梵天气息还十分的有限,从本质上讲还差至关紧要的一步。 这并不是在心中单纯的酝酿能够达到的,就好像一湖死水,涓涓细流的注入,所能起到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他需要的是一个宣泄口,当怒火爆发出来的一瞬间,这湖平静的死水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来。 所以他今夜必须做些什么,来宣泄出心里的怒火,藉此迈出最后那一步。 ——————————————————————————————— 来点推荐票吧,我的亲人们。 第九章 装神弄鬼 船至江岸,因为这处码头修的偏僻,寻常车马都很难在这狭窄的街巷里穿行。所以船上宾客离船之后,大多都以步行消失在了街巷之中。而且从迎仙楼出来的势必都是易髓境界之上的高手,大多赶起路来都是保持着高人的风度或者说恶癖,要么行走于黑暗之间,要么在房檐上兔起鹘落,因此几十人撒入这夜里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还是如此的寂静与诡秘。 成纪史家虽然根基都在关中一片,但是在这朔方城中却也有产业,恰巧是一处客栈,史颜胜今日来便一直住在这里。按理说林氏宗族好歹也是大世家,挪出一两处园子招待客人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林家世子却以不喜欢吵闹为由将他们拒之门外了。 虽然很委婉,但是毫不讲情面,史颜胜心间早有怨气,可是他要想娶林家大小姐,却只能仰人鼻息。 直至今夜迎仙楼里走一遭,心里才舒缓了一些,一路上都在把玩着那块白璃玉精,联想到几日后正式上门提亲的事情,嘴角不由泛起一抹淫笑。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取悦佳人的说辞、手段,甚至精虫上脑都想到了一些肮脏龌龊的事情。 他正意淫的起兴,忽然身边的一个护卫突然停了下来,三人的脚步声忽然被打乱了节奏。 史颜胜有些狐疑的抬起头,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此处街巷幽暗无声,却是回客栈的的必经之路老槐树巷。 这处巷子民宅并不多,都是些小门小店的粮油铺子,一到晚上就安静的可拍,白天有人沿街卖菜,地上还散着一些腐烂的菜叶,街边的污水沟泛着些猩红的颜色,闻起来不大舒服,却是那肉铺里将清洗砧板的血水都倾倒在了里面。 “史人甲,你怎么了?”史颜胜莫名其妙的问道。 那护卫呼吸声有些微喘,映着月光仍能看见他脸颊上那层细密的白雾,似乎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惧。 “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史人甲语气有些干涩,似乎是呼吸不顺畅引起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疲乏的感觉,好像是风寒入骨引起的流汗虚脱,心跳紊乱而无力,被汗水打湿的薄衫就好像一床湿漉漉的棉被裹在身上,让他身子逾渐的沉重。 “注意到什么?”史颜胜被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弄的浑身不自在。 “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走这条巷子了。”史人甲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在这幽深无人的巷子里让人头皮有些发麻,惹得其余两人皆是皱眉,显然这种环境里开这种恶趣味的玩笑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你是不是中邪了啊?”史人乙嗔怒的骂道,伸手便要去推搡他一下,就在触手的一瞬间他心里便陡然惊了起来,手心的触感湿沥沥、凉冰冰的,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才从井水里捞出来的毛巾。易髓境界的武者气血旺盛如火炉,朔雪的天气便是只穿着一件单衣,也不惧怕寒冷,正常情况,体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降低到这种情况,更不可能流这么多汗水,连衣服都湿透了。 然而没等他作出反映,史人甲萎顿的眼神好像一面被铁锤敲碎的镜子,陡然涣散。 而后,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冲击力击打在他胸口,紊乱无力的心跳瞬间衰竭。 整个老槐树巷里陡然陷入了死寂当中,史人甲僵硬的身躯在两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中,轰然倒下,手掌打在街边的污水沟里,纷纷扰扰的水声在这诡异的氛围里好像被拉长的陈词滥调,让人心里止不住一股作呕的感觉。 “史人甲!”史人乙猛然一声怒吼,却突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朝自己用来,根本管不急地上之人的死活,腰间佩刀仓啷一声拔了出来,双手同持护在身前。周身气血陡然激烈的运转开来,衣袍无风自鼓,好像被无形的阳刚之气撼动。 这一瞬间,史人乙就好像一个喷吐着舌焰的大火炉,老槐树巷中阴暗、潮湿的气息被他身上的阳刚气息冲散。 “史人乙,这到底怎么回事?”史颜胜舌头有些打颤,便连说话也不怎么利索了。 他目光在四周游离,瞧见史人甲正横躺地上,瞳孔涣散毫无生机,生死未知,他作势就要去推搡几下,刚一蹲身却被史人乙一把死死拉住,他好像惊弓之鸟一下跳转过身去,才发现史人乙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话到嘴边竟然是怎么也说不出去。 “我们好像遇到鬼了。”史人乙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闻这话史颜胜脸上神色顿时一滞,随即脸上的肥肉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难以置信的问道:“妖邪鬼魅都属阴小之物,不是惧怕武者的阳刚之气么?为什么还会威胁到我们,我们会不会有事?”他说罢,便是不由自主的看了眼地上升级断绝的史人甲,心里原有的几分底气立即被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吞噬的的所剩无几,只觉得手心里那块白璃玉精都变得湿腻腻的,快要握不住了。 “别自乱心神,恶鬼会趁虚而入的。”史人乙低声呵斥一声。 史颜胜闻言赶紧打起精神,双拳紧握拉开架势,只是面对一个未知的威胁,这般应对之态心中难免生出防不胜防的恐慌。无论他怎么沉心静气、念道德文章,都始终无法驱除恐惧之念,做到真正的心无杂念,以至于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汗水滚落在睫毛上,他眼前的世界愈发显得模糊不清。 “我们从原路退回去,集中精力,运转气血。”史人乙缓缓挪动着脚步,脚底在青石路上厮磨的声音好像带起了层层的回应,整个老槐树街巷里都回荡着沙沙的声音,好像许许多多看不见的人在他们围绕徘徊。 “快走。”史人乙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恐惧,拉住史颜胜慌不择路的奔逃。 可刚一转身,整个世界都好像以两人为中心旋转起来,原本笔直的一条街巷顿时衍生出无数的分岔口,漆黑的街巷好像一把把利剑从四面八方直插而来,将两人逼迫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中,眼色所及之处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致,根本不知道何处是真何处是假。 每一条漆黑的街巷尽头都出现了一个人影,看不清面目。 “你是谁?我们之间无冤无仇。”史颜胜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说话都显得困难,就好像垂死者的遗言。 黑影并未作声,一步一步朝着两人走来,四面八方都是哧哧的脚步声。 直到距离不足五丈之后,史颜胜才辨识出一个依稀有些映像的面孔,只是如今狰狞的可怕,双目仿佛能把这黑夜都吞噬进去。 “你是杨家的人。”看清了来者的容貌,史颜胜陡然一声怒吼。 “我叫杨玄。”黑影语气波澜不惊,只是四面八方都回荡着同样的声音,却让这原本的平静变成了诡异。 “你不能杀我,我是史家世子,我爹是朝廷三品大员,就算是杨青蚨也不敢杀我。”史颜胜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好像是落水者抓住了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你就此离开,我就当这事情没有发生过,史人甲的死我也不会找你秋后算账。” 杨玄似乎并不屑于听笼中困兽的狂吠,用一种冷淡的语气诉说着:“我是来杀你的。” “就因为那么一件小事?”史颜胜觉得有些荒谬,受杨玄那股冷淡的语气感染,整个人也平静了许多。 杨玄的目光就好像望不见底的深渊,任何怒火、仇恨以及恐吓与之触碰,都会被平静的吞噬,掀不起一丝多余的情绪。 “你不该来朔方,不该去林家,不该去亵渎她。” 杨玄一句一步,眼神之中的戾气随着逾渐紧促的语速变得更加的浓重,头上的黑发根根乍起,冲冠之怒。 便在他步步紧逼而来之时,史人乙突然动了。 脚下一踏,老槐树巷里沉淀了数十年污秽的青砖陡然龟裂,恐怖的裂缝从他脚下扩散看来,一瞬之间他浑身气血滚滚翻腾,宽大的衣衫好像在风中乱卷的战旗,他身体借着这股巨大的反作用力,朝着其中的一道人影猛的撞了过去。 一刀从天劈去。 宽厚的刀身映着月色,就好像开出了一朵朵皎白的牡丹花。 又在这恐怖的速度中被撕成一道白色的匹练。 ——————————————————————————————— 还是我的恶趣味作祟,以后的龙套角色姓名一律都是姓氏+人甲或者人乙,以此类推。杨家男老少们,杨人甲、杨人乙……一起出来求票了。╮(╯▽╰)╭ 第十章 护身符 刀剑虽是死物,可在世人的意识认知中他便是杀人之物,所以便被赋予了一种与生俱来的煞气,尤其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兵刃所蕴含的煞气更是浓烈,传闻之中那些屠杀过仙佛神魔的上古杀器,便是无人控制,也能凭借自身所蕴含的气息震慑一方天地。 史人乙这把刀显然杀过不少人,挥刀之间甚至都透着一股浓烈的血气! 刀兵所带的煞气与武者气血的阳刚之气凝聚成一线,这一刀仿佛有撕裂人心魄的力量。 锋芒炽盛简直所向披靡,触及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被撕扯开来,刀锋的四周甚至影射出了原本真实的空间。要知杨玄如今神魂以至触景之境,所构筑的幻境已经远非昔日可比,可在这一刀之下仍旧露出了破绽,可见这一刀凶狠到了什么地步。 铮!一声震颤人心尖啸陡然响起! 嗤!紧接着刀锋从青石墙面上划过,爆出一团张牙舞爪的火星,铁腥气随着滚烫的空气弥散开来,半尺厚的青石墙面直接被犁出一道恐怖的沟壑。随即强横无比的冲力以点成线,又从一线沟壑迅速扩展到整面墙体,裂痕在一瞬间铺陈开来。 临街的肉铺轰然倒塌,幻境顿时坍塌去一角,虽然还未全破,但是却已经足够分辨出杨玄的真身了。 史人乙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从碎石瓦砾中穿出,飘在他身前的浮尘一瞬间被压缩到了一起,就好像他身前突然出现了一层隔绝视线的纱帘,而后便见一抹刀光从迷芒的透出,朝着三丈之外的杨玄直刺而去,扑杀之势如疯虎一般。 三丈距离在这一刀面前简直与一张薄纸无太多差别。 然而杨玄始终未动,他紧缩的瞳孔愈来愈细微,目光宛如冷冽的针芒,最终在这生死停留的一刻豁然张开,无穷无尽的怒火从他眼眸中渲泄而出。在他识海佛国之中,那一个连通梵天夜界的窟窿像是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狠狠撕了一记,顿时扩散到半面天空一般大小,原本一片光明的世界终于有了黑夜,然而界限却又是如此的泾渭分明,让人不禁觉得震撼。 在那光明环绕的一片夜空之中,仿佛拉开了一场永无终日的战争画卷,恍如繁星的夜叉、罗刹在夜幕中厮杀,失败者的身躯随着一阵烟尘,又一阵烟尘,都飘散远去。梵天夜界便是一个只有杀戮的世界,为杀而生,为杀而死,只是却不知道这方奇妙的世界到底在这天地间的何处,便是杨玄如今佛国之中的所撕扯出来的这个窟窿,其实也只是一种投影罢了,却不能真正的往来其中。 随着洞窟的扩大,梵天夜界在他佛国中呈现出来的投影也越来越辽阔,而后在那如烟如尘的战团中,终于出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景致,却是一只横贯于天地的大脚,漆黑如墨,杀戮的气息源源不断从这只脚上散发出来,然后孕育成一尊尊夜叉、罗刹。 这一刻,熊灵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的转化,浑身鳞甲的颜色愈发的深沉,脸颊、双肩、四肢、后背都生出一层层狰狞的骨刺。 与此同时,老槐树街巷之中,史人乙一刀逐渐逼近。 杨玄猛然一吼,心中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升腾至极点,浑身汗毛乍起,怒发冲冠,仿佛有一股黑沉沉的烟雾从他体内冲出。 而后又如一阵风似的朝前卷去,黑烟在半空之中凝聚成夜叉之形,面目狰狞、浑身骨刺突起,一股让人颤栗的杀意从他的躯体里透出来。 佛家八部天龙护里的法夜叉再次现世!或许遗忘的太过久远,竟然被人当作了时间最恐怖的恶魔。史颜胜用近乎呆滞的目光看着那腾在半空中的丑陋怪物,胸腔里的心脏似乎都让这股杀意惊的不敢跳动,沉闷的世界里只听的见汗液在皮肤上滚动的声音。 夜叉身形如同鬼魅,介乎于虚实之间,离地半丈飘着,竟然一点不受大地力量的束缚。他双手与人近似,只是五指却如鹰爪一般遒劲而锋利。只见其一爪迎着那刀锋猛抓上去,指甲与刀身厮磨发出一声让人心惊肉跳的嚓声,竟然溅出了火星。 史人乙手中的刀与之前迎仙楼里卖出的那把都尉佩刀如出一辙,都是朝廷工部秘技锻造的牡丹铁,已经达到了玄兵的层次,刀身的韧性与硬度都远超世俗中所谓的百炼精钢,便是方才一刀砍倒那半尺厚的石墙也没能留下一丝缺口。 然而此时却被那介乎虚实之间的一爪在刀身上留下了五道穿透性的划痕。刀身上的煞气被一扫而空,变的与废铁一般。 史人乙双目霎时间紧缩,显然这一切都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仅此一瞬间的分神,夜叉从空中飞扑而下,一爪探出,快如流光,冰冷的指尖轻易的刺透他的身躯,强横的冲撞力直接让他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一场毫无悬念的扑杀,狰狞的骨刺在他的胸膛上撕扯出了一个恐怖的窟窿,而后将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 鲜血从他身体下流出,未能扩散开来,又被地面上惊骇铺陈的裂痕所吞噬。那一爪,不紧穿透了他的身躯,更将这坚实的地面都震得下陷了三寸。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立马离开雍州,我立马就滚,一辈子不踏足这里……救命啊……”史颜胜此刻终于被击溃了心中最后一道防线,歇斯底里的哭喊着,连易髓境后期的史人乙都这般被轻而易举的杀死了,他还能拿什么去抵抗? 杨玄站在黑暗之中,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木头。 他心念一动,护法夜叉缓缓将手从那胸膛里抽了出来,顿时鲜血汨汨的往外翻涌,连地上的裂痕都被灌满,沿着青石板街的缝隙流入了街边的污水沟里,而他手上却是滴血不染,本来就是介乎于虚实之间的魔神,又哪能被这污秽所沾染。 望着那悄无声息缓缓走来的丑陋夜叉,史颜胜已经连逃跑的勇气都丧失殆尽,脸上的肥肉已经没了紧绷的质感,松松垮垮的,苍白的颜色就想好躺在案板上的猪肉,眼睑微颤,眸子上布满了一层雾蒙蒙的水光,也不知道是滚落进去的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夜叉狰狞的五指带着绝望的气息朝着史颜胜的脑袋上抓去,动作缓慢而优雅,就像玩弄手心里的猎物。 似乎一切都再无悬念,然而就在此时,史颜胜身前一尺之地忽然绽放出一片亮堂堂的金光,刺的让人几乎睁不开双眼,阴暗潮湿的老槐树巷被映的纤毫毕现,连那黑黢黢的地面此时也显得金碧辉煌。那一缕缕金光弥漫开来,杨玄在这巷子里布置的幻境就好像强光之下的竹纸,变得透明了,便连那凶极一时的夜叉此刻也被这力量完全阻挡在外,在那薄薄一层流光之前,寸步难进。 那一层金色的光,也不知为何物,竟有不可思议的神力。 杨玄从未见过这种奇异而浩瀚的力量,比杨黎施展出来的先天精气更加强横,犹如萤火与皓月的差别。 而且金光之中透着一股灵性,有说不明的玄妙。 灵气!杨玄豁然明悟,这竟然是传说中天地灵气,这史颜胜身上竟然有有御气境高手留下的一道灵气。然而这道灵气到底以何种方式而存在,想来便是运用了经卷之中所说的符箓手段,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件法宝,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哈哈,你杀不了我,我爹给我身上留下一道护身符。”史颜胜呆滞的神色中突然出现一抹狂喜。 夜叉被这层金光层层逼退,一息之间便被逼出了三尺之地,杨玄已经渐渐归附于平静的脸色慢慢流露出一丝阴寒,他太过不甘心,可这层薄薄的金光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隔墙,阻挡了他那快要将自己都焚毁的怒火。 如果今夜功亏一篑,便不仅仅是怒火反噬那般简单。就算他能从走火入魔之中活下来,也将面临史家无穷无尽的纠缠。而且他如今刚刚成为杨家的宗堂议事,一旦对方藉此发难,自己辛辛苦苦拼来的一切都可能会被剥夺。一旦失去了这层身份,再面对里里外外的怒火,恐怕今后整个朔方城里也再难有他立锥之地,而林小缘的事情再在也无能为力了。 这一切都因为这道该死的符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如果你看的过瘾的话,就投点票吧,看着同榜那些书,一个个都好几千的推荐,心里不是滋味啊,难道我的书就不如他们么。。 第十一章 诸天生死轮 念及种种无法设想之后果,杨玄心里杀意简直快要从胸膛之中喷薄而出,可偏偏困于这一层薄薄的金光之中无法得手,识海佛国之内,红莲似的怒火漫天盛开,将整个天际都烧的如梦似幻,便是诸天云霞再此面前都不免有些黯然失色。 但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就越是不会长久,这些燃烧的红莲一点一点吞噬着杨玄的神魂。 当燃尽他的躯体、燃尽他的发肤,他便在这个世间荡然无存。 杨玄从不去辩驳自己心中妄念深重这个事实,对佛法的理解也是剑走偏锋,所以他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别人或许数十年都难以取得成就,正如佛法之中所讲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杨玄就好像一直在连接两个世界的钢丝上跳舞,一步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是若能辟开这一重一重的魔障,他心里的种种妄念便会逐渐归真,所谓存在便是合理,这世间其实并没有所谓的对错之分。 而妄念归真其实就是因果的轮转,诸天自然也会降下功德加持神魂之中。 这一刻杨玄怒火焚身,看似狰狞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无比平静的心,脑海中又浮现出白日里在擂台下的那一刻的灵感,天马行空的构思、疯狂不羁的设想,在这一刻都似乎抓住了本质根源上一种东西,佛经中有云: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所谓的因果就好像一个生生不息的轮转,往玄妙里说,前世为恶不积累功德,今世便为牛马,是为因果。往细小里说,灯花百结化为灰烬不可复燃,同样也是因果。而将其与武道联系起来,一拳要打出去,虽然尚未发生,但肌肉关节乃至体内气血的流转都已经确定了这一拳将会呈现的轨迹,前者为因后者为果,那如果能预料这个轨迹,在从中套入另外一种因,所谓的“果”自然会改变。 短短一瞬间,杨玄似乎完成有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次蜕变,虽然躯体、神魂都未发生任何实质上的增进,但是他却隐隐掌握住了一种强横到几乎可以逆转诸天生死的拳法意境,他一手似乎可以横插因果之间,改变诸天万物既定的命运。 老槐树巷中,金光炽盛,夜叉身上的鳞甲逐步虚化,仿佛要被打回原形。 杨玄混乱的双眼逐渐归复,识海佛国中的怒火被他暂时压制了下来,他如今的力量极其有限,自然不可能彻底逆转这层极为复杂的因果,从而将这些怒火彻底熄灭,因果就好比一根竹枝,你若有足够的力量折断它,既定的结果自然会彻底的改变,但是如果不能,便只能将他弯曲,而后又会弹回原来的模样,当然这个过程肯定需要一个时间,他便是这般将走火入魔的时间延后了一些。 这便相当于从老天的手里硬生生夺下了这么一段时间,但因果的竹枝也许会随时恢复原样。 他必须绝对的镇定,否则便绝无生路,这一刻,他将脑海之中所有关于史颜胜的记忆都飞快的回放了一遍,如同抽丝剥茧一般寻找着对方身上的破绽,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在码头前,他与杨鹤争执的时候,后者打了他一巴掌,可是这道护身符并未起效,这说明这道符箓需要一定的契机才可能会被触发,并不可能时时刻刻的运转,否则即便是灵气,恐怕很快也会消耗殆尽。 想通此处,杨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萦绕在街巷之中的神魂之力被他收回识海之中,夜叉后退三步化作黑烟也归入了体内。 老槐树街巷之中重归宁静,虚幻的景致重新变得真实起来,街边倒塌的房屋,地上横陈的两具尸体,都在默默诉说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在梦里,而史颜胜身前的那片金光也随着夜叉的消散而渐渐黯淡,露出了那略显惊慌的神色。 “不会的,不会的,御气境以下的高手都无法破除这道护身符的!”史颜胜强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没能想明白护身符为什么会突然的失去效果,不过街巷之中再也看不见那恐怖的夜叉,他勉强保持住了一丝镇静,但是仅仅是一丝而已。 几步开外的地上,史人甲、史人乙的尸体还在不停的刺激着他脆弱的心坎,他呼吸还是那般的急促。 杨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不紧不慢,从容而随意,甚至刻意的踮起脚尖,避开地上那些鲜血。 在哪轻飘飘的脚步声中,史颜胜心中压抑的恐惧终于抵达了一个临界点,不愿在沉默中死亡便只能从沉默中爆发,他俯身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漆黑无光的匕首,双目透着一去无回的决然,一个纵跃朝着杨玄扑杀过去,两丈距离一闪而逝。 一个易髓后期的强者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反扑,如何凶悍,不难想象。杨默那一通凌厉无匹的腿法在此面前简直如同儿戏一般,一往无前,不是你死便是我死,绝不容半点商量,便是杨英这种已经无限接近于化气境界的人物,恐怕在这一刀之下都要两败俱伤。 那抹黑光几乎与杨玄的脖颈重合在了一起,而后者却依旧保持着从容随意的姿态。 史颜胜脸上透出一抹狂喜,今夜的一切将会在这一刀之下逆转。 然而那一刀却莫名其妙的差了半寸,好像一次荒谬至极的失误,又好像杨玄无意踮起脚尖那一刻,却使的他鬼使神差一般的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这几率小的近乎毫无可能的事情,却千真万确的发生,史颜胜甚至依旧沉浸在狂喜的心境之中。 两人擦肩而过,就好像雨中互不相识的路人,杨玄那一个踮脚,就如躲避对方手中雨伞一样轻松惬意。 这世间最快的速度不是所谓的瞬息万变、疾走如飞。而是先知先觉,对方的刀还没拔出来就已经知道了他这一刀会刺向哪里,哪怕是枪林刀树之中也能如闲庭信步一般,相比于之前,杨玄如今这种手法已经逾渐的成熟,甚至不需要去刻意推算,便能感应到因果运转的轨迹。这便是武道精神,是世间任何一种绝世武学都无法取代的效果,只能通过自己的感悟积累逐渐凝聚。 也只有凝聚了精神,才能突破化气之境,感应到天地灵气。正如杨黎所说的那般,刚柔好练,精神难成。 世间武修者,只要有足够的毅力与资质,进入化气境并不困难,只是一个逐渐积累的过程,然而御气境界却需要莫大的机缘,像杨黎这般三十多岁进入化气境,可七十多岁仍旧无法突破之人,世上可谓比比皆是。 然而杨玄尚在炼体境界就悟出武道精神,这般悟性、机遇都可堪称妖孽,至少在突破到御气境之前,摆在他身前都将是一条光明无阻的大道,不知能让多少化气境的老辈高手都嫉妒到发狂。然而杨玄此刻心里却又莫名的想起了一个人来,杨云。 他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在他一指之中能够听到万物生发的声音,想来也是体悟出了武道精神。果然如他之前所想的那般,杨云恐怕是他今后最难应付的一个敌人,只是悟出了“诸天生死轮”的武道精神,那杨云又体悟出的是什么样的一种意境? 当然这名字却也只是他自己随意取的,倒也比较贴合插手因果之中,逆转诸天生死的意境。 这一刻他思绪纷飞,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史颜胜身上,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左手轻描淡写的一挥,就像驱赶身边恼人的苍蝇。 咔嚓一声脆响!史颜胜那抹近乎癫狂的笑容永恒的停留在了脸上,杨玄手背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他的脊椎。未尽多大力气,可坚硬如铁的脊椎却从中错开,好像他那轻飘飘的一拂,正好插入了他因果的轮转之中,扰乱了他的生死命数。 史颜胜肥硕的身躯就好像一个塞满东西的破麻袋,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叮铛!一声脆响,在这幽静的老槐树巷中显得有些空灵而诡吊。 那块一直攥在他手心里的白璃玉精,此时终于从松弛的五指中滚落出来,跌落在青石街道上。 杨玄心中的怒火随着这清脆的碰撞声逐渐熄灭,佛国之中一朵朵红莲在虚空中凋零,天际重新恢复了光明。 ——————————————————————————————— 想了半天没想到给杨玄的拳意取个什么名字,一下回想起阳神了,就把这名字借用了,这货不是洪玄机。。(如果觉得这名字蛋疼的话,就在书评区吐槽我吧。。) 第十二章 史家执裁 之前厮杀之中,史人乙一刀劈倒临街的商铺,动静不可谓不大,这老槐树巷虽然偏僻,恐怕也有人察觉。 杨玄根本不敢留在此处慢慢清理现场,走上前去捡起那块白璃玉精,又从三人身上翻出了一百多片银叶子,便准备离去,可最终还是不死心,又在在史颜胜身上摸索一遍,终于在他胸前隐秘的衣袋里摸出了一片两指宽的玉篾,通体晶莹,色泽如黄金一般,却又偏向于柔和通透。正面刻着一道符箓,刻痕流转之间似乎给这玉中封入了一道灵气,正在其中不住的流转,看起来十分玄妙。 将这一切收入囊中,杨玄退入了黑暗之中,体内气血随着诸天生死轮的武道精神自然运转,也不需刻意去约束,便在体内形成了一个生生不息的轮转,比原来气血在体内的运转路线可谓精简了无数倍,可身体各项机能却更丝毫不受影响,有种大道至简的感觉。 其实人的身体也可以当作一个因果的轮转,气血运转是因,生命存在是果。杨玄简化了气血运转中的一些旁枝末节,就好比剔除了竹枝上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分叉,不仅不会影响生命的存在,受到外力的影响也就越来越小,与外界因果的纠缠也是越少。 直接给他身体带来的改变,便是毛孔闭锁,体内一些无用的器官逐步蜕化。以前他一次呼吸可以维持身体六十至七十秒的需求,如今一次呼吸却可以达到惊人的一百秒左右,而且还并非刻意的闭气,并非他心肺变得强大了,而是他身体对于空气的需求变得更少,气血运转的路线简化也直接导致他心脏跳动更加缓慢。如此一来,他给外界留下的气息也是愈发的淡薄,几乎不可察。 要知道在化气境那些高手的感官嗅觉之中,身体活动所造成的响动往往经过特殊的身法加以掩饰一般还不容易被察觉,反倒是心跳声、呼吸声,或者毛孔之中散发出的气血味道,这些不可控的因素成了最大的破绽,容易被人发现。 就在杨玄离开老槐树巷不到半里之地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穿透重重楼阁的阴影而来,脚尖在房梁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好像一只黑色的大鸟陡然飞了起来,并没有刻意影藏行踪,鼓胀的衣袍在这寂静的夜里被狂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每一次腾跃都能飞起四五丈高,双手张开用衣袍在风中借力,十几丈距离对他而言几乎只是一步之遥。 短短几息之间,他便落在了老槐树巷街边的房顶之上,眼前正是一片狼藉的碎石瓦砾,当他看到街心横躺的三具尸身之时,阴沉的面容之上顿时露出一丝难以扼制的怒火,脚下碎步连错整个人飞快的在那房顶上转了一圈,目光横扫四野街巷,方圆五里之内是却能未看见一个人影,仍是不甘心,压住心跳屏住呼吸,而后双耳极力扩展开来,细致搜寻着百丈之内一切的声音。 半晌过后,黑袍老者发出了一阵羞恼的嘶吼,声音穿金裂石,竟然将那地上的碎石都震得飞滚出去。 不远外的一条街巷之中,杨玄沿着檐下的阴影,不紧不慢的走着,浑身上下毫无一丝气息泄漏出来,整个人仿佛遁出了这个天地,若非肉眼能捕捉到他的身影,仿佛他整个人真的不存在一样,听着那声刺耳的尖啸,他将衣襟拉紧了一些,稍微加快了一些脚步。 他如今莫名觉得脑袋里有些昏沉沉的,想来是那符箓破除幻境的时候伤了神魂,如今还得赶紧回船上入定。至于方才那发出尖啸的人,杨玄却是没心思去管了,想来应该是史家的一些老辈高手,毕竟上门提亲总得有个分量的人撑场面,不过如今史颜胜都死了,两边即便是已经达成共识这门亲事恐怕也只能告吹了,想到此处他便心安了,至于其他的,却暂未考虑太多。 老槐树街巷之中,黑袍老者压住心中腾腾燃烧的怒火,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看着地上仰面朝天的三具尸体,竟然没有一具是死而瞑目的,两名护卫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最后一刻的惶恐与惊骇,唯有史颜胜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起来却是更加的恐怖。 黑袍老者似乎不忍去看,转过了身去。 半晌过后,老槐树巷口出现了五六个配着长刀的黄衣武者,与死去的史人乙、史人甲一样,都是史家暗中培养的私兵,修为都是清一色的易髓境界,一路奔袭而来,气血沸腾,整个阴暗潮湿的街巷都给人一种暖烘烘的错觉。当看到地上横陈的死尸之时,他们明显都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而后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了霜雪一样阴寒的怒意,仿佛一群被激怒野狼。 “不用去找凶手了,对方是化气境的高手,我来的时候就已经遁走了。”黑袍老人长叹一声,转过身来。 这位史家之中地位仅次于家主的宗堂执裁,此时脸上也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世子在他的照拂之下丧命,而且连凶手的一点影子都没抓住,不难想象回到成纪之后,家主的一腔怒火将如何朝他宣泄。想到此处,他双眼之中流露出一股残忍至极的杀意,“我成纪史家在这朔方城里并无仇敌,为何有人对我家世子下如此杀手,若让我抓住凶手,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执裁大人。”一旁的黄衣武者轻轻的叫了一声处于呆滞中的史庆瑞。 史庆瑞闻言眉目一挑,脸色肃然的说道:“把遗体抬回客栈,明日一早上报巡防司。” 当天晚上,史记客栈灯火通明,三楼甲字房中的客人砸了一晚上的东西,却也无人去管,将一些房客惹得极为不满,纷纷找着店家投诉,却没想到对方不仅不给解决问题,还挨了一通莫名其妙的暴打,最后连人带行李都直接扔到了大街上。 第二天一早,史记客栈中出来一群抬着担架的黄衣家丁,三具担架上蒙着白布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但是看那些黄衣家丁胳膊上都系着白巾,一脸悲愤的模样,众人便隐隐有了猜测。而后三具担架被塞入了一辆两乘并拉的马车之中,这时客栈里又出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跑的老者,一脸肃容,胳膊上同样系着白巾,目光一扫街上,那些看热闹的人便觉得浑身跟针刺一样难受,吓得纷纷避散。 老人翻身上马,马鞭一甩,一行车马便直接在这街上狂奔起来,根本不虞撞伤百姓,直奔巡防司而去。 一大清早,巡防司衙门还未开堂,便被一行人踹开了大门,会审堂前的鸣冤鼓更是被人一鼓槌打爆,巡防司里的官兵还想阻拦,却哪里拦得住这群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凶神恶煞,三拳两脚就让人打的满地呻吟。巡防司主审大人被人从清梦中扰醒,未来得及发火,歪着官帽敞着衣襟就让人揪到了会审堂上坐了下来,惊魂未定之下忽然听的史家世子昨夜暴死街头,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巡防司衙门不到半个时辰便全效运转开来,连着巡防营里的一千正规军都走街串巷奔陷于奔波之中,恐怕近十年里巡防司也从未像今天这般有效率过。千人军士撒入城中,就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细细搜集这一切有关凶案的线索。 而成纪史家世子在朔方造刺杀身亡,也传的人尽皆知,恐怕是这一个月里来人们听说过最骇人听闻的事情。 虽说朔方并不是太平地界,日常都有凶杀案发生,可大多数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可这回死的却是一个大世家的嫡亲长子,而他的父亲是一位伯爵,要知道便是雍州太守林正阳,也不过才是一位伯爵罢了。 只是巡防司的能力确实让人不齿,一千官兵彻查一日却是未能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毕竟这件凶杀案实在毫无头绪,史家在这朔方城中并无仇敌,倒是查出昨天夜里史颜胜与杨家几个弟子发生冲突一事,可无凭无据谁有敢到通幽候府上去拿人。 一件关系甚重的大案子就这般在推推诿诿草草收场,史家几人却也没有与这巡防司为难,只是将尸体留在了衙门里。 其实一开始史庆瑞便从未指望过巡防司能查出个花来,依仗这种世俗体系的力量,对付一个明显已入化气境的杀手,显然有些荒唐可笑。他最终的目的还是逼迫林家出手,史家世子是在朔方城中出事的,并且是作为你们林家的客人,你们纵然与这事无关,但也得给出个说法来,总不可能置身事外。这就好像去别人家里做客,却让他家里的狗咬了,自然也得问狗主人解决,这是一个道理。 ------------------------------------------------------ 键盘都让我敲坏了,来点推荐安慰下啊。不说了软键盘打字真累 第十三章 神魂控物 夜深人静,杨玄躺在船上那间熟悉的舱房、那张熟悉而柔软的大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头顶的蚊帐。当一切结束之后,他便很容易的冷静下来了,并不是杀人时候那种冷静,那时候他什么也不会去想,只会想着如何去杀掉想杀的人,而自己不会去死。 而如今他则要考虑一切可能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发展下去,如何能从这场漩涡中脱身出来。 如今回想起来这场杀戮的确有很多纰漏之处,首先史颜胜与自己三人矛盾冲突再先,如果说有杀人动机也的确说得过去,另外自己无缘无故提前离开,也的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己。不过却也无妨,他没有在刺杀当场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便是有人怀疑他也可以不予承认,想来不会有人胆大妄为到有人将他捉去严刑逼供,自己在道义上还是站得住脚的。 他唯一担心的是杨靖和那个史家的领头人,两个化气境的高手很有可能因此达成共识,不顾所谓的规矩道义,对他一起出手。甚至那些隐藏在在暗中的许许多多的敌人,譬如河运帮背后的实力,但凡一切跟他有仇怨的人都可能从中推波助澜。 墙倒众人推,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何况不管谁杀了他,此时也有史家背着黑锅。 而发生这一切的可能,就是史家将复仇的矛头对准了他。至于史家如何会联想到他,突破口无非三处,一个杨鹤、一个杨英而另一个则是林洪先了,不过这三人都属于杨玄无法掌控的因素,所以他现在必须尽快的提升实力,以求在这场风暴中存活下去。 其实这场风暴会不会波及到他,还无从得知,但他不会把自己的小命寄托在一个充斥着概率性的问题上。 杨玄稍做休息之后,便开始消化这几日的获得,身上所有东西一股脑都让他腾在了桌子上,白璃玉精一块,冰蟾丹一枚,和合养气丹两瓶,估计有两百枚左右,沉银一百七十多两,外加一块黑漆漆的朽木,如果全部折合成沉银估计也有四百两左右。 还有一块摸不清根底的玉刻符箓,不过这件东西太过特殊,未去理会便直接收了起来。 如此身家堪称殷实,便是杨鹤那种身后有着半个家族作为依仗的二世祖,估计也与他望尘莫及。不过桌上大多东西都决不能让外人知晓。如今若让对方抓住能够指证他的凭据,他便在道义上都站不住脚了,到时候估计整个杨家都会抛弃自己。 那些刺眼的沉银,被他藏在船上,至于那块白璃玉精,杨玄却是冒险带在了身上,如今他需要通过冰蟾丹来快速恢复自己体内的伤势,所以说此物却是必不可少的。 虽说他凝成护法夜叉,加上自身神魂已经初步迈入了触景的层次,便是与杨靖那种层次的武者硬战也不逊色,可毕竟这张底牌不到必死之境还不能光明正大的揭晓,一切都还得仰仗武力保身。何况他与杨靖等人肯定免不了近距离的接触,若在暗处装神弄鬼,神魂之术可以说杀人于无形,可应对这种场面完全不如武力得心应手。 比如杨靖与他处于同一间屋里,突然一言不合暴起伤人,纵然他能遁出神魂,估计肉身也要被斩杀。若是他能恢复到易髓巅峰的实力,在加上诸天生死轮的武道精神,他勉强可以和化气初境之人平分秋色,遇上杨靖底气也足了一些。 那白璃玉精被他压在了腰带下面,倒是不容易让人察觉。将那装着冰蟾丹的玉匣轻轻打开,却又瞧见盒盖上的那行小字,杨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未去多想便开始吸取丹药中散发出来的药气了。如今他体内气血改道,运转一个周天的时间也近乎了缩短了一倍,对药效的吸收自然也快了许多,先是吸了两口药气短短半刻钟就炼化成了气血本源,似乎不如他想象中那么难以吸收。 如此一来,杨玄胆子便稍微大了一些,用指尖挑下一小块吞进腹中。 这冰蟾丹入口即化,如冰雪一般沁骨,可这凉意却不像冰雪那般融化后便逐渐消退,逐渐的散入体内,虽然寒性不是很重,但耐不住持续的低温,就好像用手去触摸冰块,一下两下倒也无妨,时间一久整个手也会麻木。 杨玄运转气血开始炼化药质,不到半个时辰体内的气血便已经恢复了到了鼎盛时期的六成,这冰蟾丹的效用可见一般。 可是这样大量吞服丹药,他肝脏之中却也积淀了不少药毒,如今整个部位都是凉冰冰,甚至隐隐有些刺痛,杨玄便知道自己身体承受达到了极限了,只能暂时停止服药,运转气血全力炼化这些药毒,通过溶于汗液之中,再经毛孔排出体外。 这个过程十分的缓慢,便是他如今气血运转周天的速度大增,可也仍就是杯水车薪的感觉。倒是那白璃玉精果然有着排除药毒的奇效,本来这些药毒起码要花他两三日功夫才能祛除,可如今仅仅用了半个时辰,体内阴寒的感觉便已经消散。 “这白璃玉精不愧是能拍出一百八十两沉银的宝物,一点不掺假啊。”杨玄心中大喜过望,若是按照他如今的身体机能,要将这一整枚的冰蟾丹服食炼化,至少要二十天的时间,这还是建立在他体悟了诸天生死轮的基础之上,可是如今有这白璃玉精相助,恐怕在三天之内他就能将这枚冰蟾丹全部炼化掉,也就是说他在宗堂大会之前有望将实力全部恢复,甚至更进一层。 而且如今凝练出武道精神,他甚至不需要通过招式套路来运转气血,静坐睡觉都可以不断的提升实力,比杨氏武经中提及的那些所谓的气血引导术都要玄妙数倍,恐怕比起杨家秘典之中记载的《龟蛇二神吞云气》不遑多让了。 再次服下一小块冰蟾丹,杨玄这次有了上次的经验,便也不用刻意去管了,武道精神自然会掌控着他的身体按照一种最完美的状态运转,甚至比他自己还要娴熟。于是他干脆遁入了定境之中,如此一来,他每一丝时间都被全部投入到了修炼中,而且内外齐修,简直相当于有了双倍的时间,加之冰蟾丹、白璃玉精这种外力相助,他的状态的提升可谓近乎妖孽。 识海佛国之中,在斩杀了史颜胜之后,杨玄愿心得意圆满,无数功德之力自虚空降下,如今他神魂又壮大了一些,抵得了他按部就班之下的半年苦修,不过到了触境这层境界之后,任何提升都显得极为困难,离佛经中所讲的龙象之力还相差甚远。 其实通神境到御气境并不是单纯的与天地交感那般简单,当然这也是最难的一个门槛,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积累的过程,要想突破到御气境界,首先神魂必须要有一象之力,才能承载住天地灵气,想要从御气境突破到凝煞境更需要一龙之力。 所谓龙象便是水陆之中力量最大的两种猛兽,一头大象便是自身体重也有万斤,躯体中蕴含的力量更是难以估量,脚蹄践踏之下便是最凶猛的狮虎也要让踩成肉泥。而龙也并非九州传说之中的神物,而是海中的一种鲸鱼,传闻呼吸一口,吞吐的海水便有数万斤,身躯一动更是能掀起滔天巨浪。而如今杨玄却只能拂动地上的灰尘,距离那种境界可谓天壤云泥之别。 “却不知今夜杀了那史颜胜之后,神魂又达到哪种境界了。”杨玄神魂离体飘出,没了躯壳的束缚,神魂对外界的感知与控制无疑增强了许多,心念一动,便见那桌上的装着冰蟾丹的玉匣摇摇晃晃的飘了起来,整个过程给人一种很沉重的感觉。好像一个步履蹒跚的小孩子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大铁锁,而且距离神魂越远控制起来也就越困难,到了三四丈开外几乎忍不住往地上掉。 不过僵持了了十几秒,杨玄便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便是先前击碎史人甲的灵魂也未能如此困难,毕竟一个是虚境与虚境的碰撞,而用神魂控物则是用虚境去触动实境,好比风吹灭蜡烛和吹起一块石头之间的差别。 将那玉匣放回桌上之后,杨玄静下心静静的感悟起周遭的天地,触景便重在对实景的交流。 久而久之,杨玄渐渐看到了身边的一切都泛起了一层层的蒙蒙的光华,光华越重的事物神魂与其产生感应便越强烈,控制起来便愈发的轻松一些,不过他触目所及的一切还当属那个玉匣身上的光华最重,似乎玉器与神魂的契合度的确要比那些桌椅板凳高上一些。 --------------------------------- 这两张写的很闷,如果看的不爽请喷我吧,但是却必不可少的垫底,就当大戏份看完松松菊花吧,苦逼的软键盘----**将会更加精彩---本文虽然偏文艺,但是情节绝对精彩,欢迎加群吐槽 第十四章 一夜千里 如此一来,杨玄自然便想到了那块白璃玉精,心念一动将其从衣带下勾了出来。 只见其脱离了气血涵盖的范围,顿时光华倾泻而出,犹如当空皓月,与神魂的契合度比那普通的玉匣足足高出了几倍,心意一转便动了起来,在空中穿梭如影,几乎当得上硬木弓射出来的利箭,不过到了如今却也无多大作用。 化气境的武者,莫说小小的硬木弓,便是大乾边军配备最高,拥有九石弦力的穿云弓都难以伤及发肤。 “神魂还是太弱了一些,比起武者的力量先天上便有不及,不过却更加诡秘了一些,若是用的精巧到也有防不胜防的效果。”杨玄用手将那白璃玉精便塞回到了原处,如今他体内还在炼化冰蟾丹,尚需此物拔出药毒,暂时不能离体过久。 便就在这个过程中,他神魂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暖意,却是他胸口那块黑色的朽木发出来的。 他之前感悟周遭环境之时,此物并未没任何异常,比那桌椅板凳发出的光芒都略有不及,反正他一当初也就只把这当作一块破化石罢了,也根本没什么失望的想法,之所以没把这东西扔掉,主要还是看这东西够硬,搁胸口当个护心镜也是不错的。 然而当他神魂触及到这块黑色朽木的时候,一直被他当作鸡肋的东西却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事情,那股暖意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分明是一件死物,却透着一种“智慧”的感觉。就好像儒道大家的墨宝,虽不见其本人,但仅仅从字里行间,都能从中感受到那股浩然正气,天地间的污浊之物都为之肃清。而触碰到这股暖意,就感觉像是再与一个参透生死轮回、宇宙奥义的大智者相视。 一时之间,杨玄神魂如沐浴神辉之中,心中默念佛经,诸多不解之处便豁然开朗,一瞬之间竟然连连顿悟。 虚空之中无数功德降下,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短短片刻中,杨玄的神魂便壮大了一倍,斩杀史颜胜所获之功德与之相比简直差的难以数计。 纵使他心似古井,寻常悲喜之事已经难以撼动他心神,可是如今依旧被惊的有些离神,与之当初获得《地藏本愿经》时的心情简直一般无二。显然这块被众人当作废物的朽木实际上是大有来头,只是他见识浅薄,也不能知其根底。 杨玄用神魂将那块朽木将那团团包裹住,一层层的往里渗透,却发现此物不仅对神魂大有裨益,而且于神魂的契合度也是极高,近乎于神魂融为一体,随心念而动,简直不费丝毫之力。只见他目光一动,那黑木豁然飘起,绕室而飞,便听的屋内狂风呼啸,连桌上的茶杯都叮铛咣啷的乱跳,至于那黑木更是快的连影子都难以抓住,让人有些胆颤心惊。 “如此威力,便是穿云弓也望尘莫及吧。”杨玄心里异常震惊,毫不怀疑这块乱飞的朽木如果砸到人身上,便是一般化气境的高手也难以抵挡,他早听说朝廷正一教里那些道士,一把木剑也能抵挡千军万马,如此看来也并非无稽之谈。 虽然这块黑木在他意念之中如臂指使,可他依旧没能将其彻底参透,他的神魂只能勉强渗透最外面的一层木质,再里面便只能望洋兴叹了。不过怀揣着这东西诵经,所产生的功德之力却要比以往多出两三倍来。其实并非仅有这块黑木有这等功效,佛寺里的念珠、木鱼、转经筒都有着类似的作用,只是随着佛家最后一处圣地大方广寺破灭,这些佛器的制作手法便已经失传。 一夜直至天明,杨玄进展可以用一夜千里来形容,不过他却没有因此而松懈,因为在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人的面前,如今的实力还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毕竟他是孤身一人,而对方身后却有着一股股错综复杂的势力。 林家府第,紫极园之中。 与整个府邸温婉含蓄的气质不同,紫极园不仅有着一个诛心的名字,更有着足以让任何人都心生遐想的排场,园子倒是不大,长宽各为九丈,整个院中铺筑最上等的汉白玉料,无花草树木缀饰。丛正门进去入眼所能见着的便是一只黑曜石雕刻的麒麟尊,眼波流转瑞气腾腾,宛如活物一样,石雕之大更属罕见,将那一丈宽的大道都从中隔断,好像从天而降的拦路巨石。 忽然之间,那石雕麒麟尊好像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地面上硬生生提了起来,庞大的底座离开地面,竟然将地上的尘土都吸了起来。 而后便从那雕像后面露出一个人影来,一袭青衣,不但不魁梧,反而显得有些文弱,可他一手拖着这重逾万斤的巨型麒麟尊,却宛如提笔翻书一样轻松。他脚下步伐从容,胜似闲庭信步。可这确不是奇异之处,按理说如此重量尽数承于两脚掌之中,地上那娇贵的汉白玉方砖早该碎裂才对,可是他一圈走下来,地面上却连一个脚印也没有,可见此人武道修为之精深。 正在此时,园外传来一阵慌张的脚步声,林洪先眉头一皱,将那石雕麒麟尊随手放了下来,落地无声。 “卑职参见都尉。”那穿着劲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至庭中,与那林洪先稽首行了一礼,却正是曾与杨玄有过故交的丁山。 如今刚过辰时,按照林洪先的习惯便是早饭也懒得去吃,必然要在院中先活动活动身体,这个时间旁人若是贸然前来打扰,必然免不了一顿家法,也就丁山这种在望山营中跟了他七八年的老部将才敢如此乱来,不过林洪先脸上仍是带着毫不掩饰厌恶,皱眉道:“什么事情需得你跑到我这紫极园里来说,是蛮人又绕境偷袭了,还是阴山里那些妖物又不安分了?” 林洪先转身朝着正堂走去,仍还在吐槽:“如果没打到朔方城下,就稍后再说,还让不让人清静了。” 一直等林洪先走上那九层台阶,差不多将心中的怒意吐干净了,丁山这才敢开口说话:“都不是,是史家世子?” “他昨晚在青楼过夜了?”林洪先突然转过头来,眼眸中露出一丝冷冰冰的神色。 丁山好歹也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老兵,可此时也忍不住心惊肉跳的,身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这才吞吞吐吐的解释道:“这倒没有,昨夜他确实去了迎仙楼……” “我量他也不敢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好歹也是形式上对我老妹提亲,还敢在那些地方乱来,我不打折他的第三条腿,我林洪先便跟着杨青蚨那蠢货姓。”林洪先眉目中寒意渐渐消去,似乎并没有把史家世子当作个什么东西。 经这一打断,丁山心中憋了一口恨气,终于将后面那半句话说出来了:“可是,他回来的路上让人杀了。” “什么?”林洪先先是有些没明白。 “史颜胜昨天夜里让人杀了,尸体……” “什么!”林洪先终于回过神来,大惊一声。 “尸体现在还在巡防司衙门搁着呢,史庆瑞那老家伙似乎是想问咱们讨个说法。”丁山一句话从头到尾被打断了三次,有这空档的时间稍作缓释,心里的紧张终于淡了一些,便是连他在蛮人老窝里进进出出的时候也没觉得有此刻难受。 “谁杀的?”林洪先问道,语速颇块,似乎在想事。 “不知道,昨夜我们就在史记客栈外面蹲点,他是在老槐树巷出的事,隔着四五里地呢,史庆瑞当时听见动静就赶了过去了,可慢了还不止一步两步,凶手不仅将三个人都杀了,而且都跑得没影了。”丁山解释道,言语中对凶手透着一股无奈与佩服。 “就四五里地,史庆瑞慢慢悠悠走过去的?” “不是,不少人家里的房顶还让他踩塌了,今都挤巡防司报案呢。” “杨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林洪先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颇有些不解。 “不会是他吧,史颜胜身边还带着两个易髓后期的护卫呢,他别说杀了人还从史庆瑞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我估计他碰到三人恐怕连自己小命都难保住。”丁山有些难以置信,在他看来杨玄虽然有着杀人动机,却没有杀人的实力,他情愿相信是有高人想要杀人越货。 ——————————————————————————————— 来点推荐票,书评什么的吧亲人们 第十五章 山雨欲来 从丁山探听到的线索里来看,昨夜里史颜胜在迎仙楼可谓是出尽了风头,那化气境高手扎堆的地方,指不定有人就见财起心了。 他正要与林洪先提起这茬,可对方却不假思索否定了他的看法,语气坚定的说道:“你可不要忘了他几天前还杀了一个化气境的高手呢,他身上的底牌可不少,如今看来的确有许多是我们不曾知晓的,他嫌疑极大……他如今在哪呢?” “在转运司船上,一天一夜没出来了。”丁山说道。 “他不会又受伤了把?他属狼的啊,每次都跟人拼个你死我活!”林洪先豁然一惊,一想起上会他半死不活爬回船上,如今又窝那不出来,这种可能性还是极大的,他如今只是想考校一下对方到底配不配得上自己的妹妹,把人折腾死了却不是他的本愿。 当然他也没料到杨玄会跟他玩出釜底抽薪这一招,他本意只是想将他与史颜胜放到一个笼子里去斗一斗,等到一方差不多要死了就出来调停,如果杨玄胜出他自然会给他与妹妹一个机会,这世上风华绝代的人物并不多,却也总不可能让妹妹一辈子不嫁人。 杨玄杀了化气境高手的时候,林洪先却是有些意外,但是拒绝了他的冰蟾丹才是让他对其刮目相看的最终原因。当然仅仅是刮目相看是不够的,要想娶她妹妹,杨玄必须经历更多的考验与磨练,所以他布置了这场冲突。 一个落魄子弟去面对一个世家的世子,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杨玄除了长的稍微漂亮些,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过这不是林洪先考虑的东西,他只接收成绩。若连这都应付不了,还想娶我妹妹,对不起,你他娘哪凉快搁哪呆着去吧。林洪先之前甚至想过杨玄会不战而降,可是却没想到杨玄直接干脆利落的将对手直接咬死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开始,但这并不让他意外。 相反他隐隐有些得意,史家世子的生死在他眼里似乎无关紧要。 瞧着林洪先脸上脸色似乎回转了许多,丁山这才继续说道:“他应该没受伤,他们三人刀上一点血迹都没沾上。” “哦?”林洪先一直心不在焉的眼神突然凝聚了一下,确实有些意外。 “不仅如此,还有一把牡丹铁规格的佩刀,让他用手拧成了废铁。”丁山低声道,这是让他无法相信杀人者会试杨玄的一个重要原因。作为一个在军旅中奋斗了半辈子的人,他清楚的知道朝廷工部生产的牡丹铁到底有多结实。 林洪先又小小的吃惊了一把,却未说话,陷入了思忖之中。 “都尉,那史家的人怎么安抚?总不能这般一直闹下去。”丁山在旁边问了一句。 “杨玄既然敢杀人,那就应该想好了怎么解决后续的麻烦,需我帮他操心么?”林洪先冷淡的说道。 丁山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道:“史庆瑞可是化气刚劲后期的强者,杨玄可能应付不了吧,何况他若搅浑了水,那些有所顾忌的人恐怕也会趁机浑水摸鱼,反正有人背黑锅,这样一来,杨玄岂不是有死无生?” “他敢打我妹妹的主意,就自然该有随时去死的觉悟,我可不想我妹妹嫁给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的废物。”林洪先漫不经心的说道,推开那漆金雕花的大门,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后日去荒园狩猎的计划照常进行。” “可是史颜胜不是死了吗,邀请杨玄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丁山有些疑惑。 林洪先回头,脸上带着对丁山极其失望的表情,无可奈何道:“难道史颜胜死了就不能请史庆瑞么?” “啊?”这会轮到丁山吃惊了,他本以为林洪先只是放任这事情不管罢了,让杨玄去自生自灭,却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出手化解危机的想法,还在极力的促成两方的暗战,不难想象后日的荒原狩猎将是如何的风起云涌,他心里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粮草转运司,船上。 杨玄已经在定境中整整停留了两个日夜,桌上的冰蟾蛋如今也只剩下黄豆大小了。他双脚护盘结跏趺坐于床心,摄心绝想,脑海中除了地藏本愿经那千字经文,便别无他物。而他的身体此时却仿佛由神明操控着,以一种最完美的状态运转,鼻引口吐,气息一起一伏犹如山风怒呺,悠长而浑厚,便在他气息吞吐之间,周身的绒被、蚊帐都好像陷入了涡流之中,似要被吹到天上去一般。 强大的气息吞吐自然带动着体内气血以一种疯狂的速度运转着,滚滚如潮,甚至带起了哗啦啦的血流声,这声响虽然细微,但气势却是浩大无边,犹如站在几十里之外,听那大河九曲奔腾宣泄的怒吼,而心脏的跳动却正如惊涛撞击在礁石之上。 磅礴的气血仿佛要从毛孔中升腾出来,他的身体就好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汗液都直接化作水蒸汽消散掉了。 他就这般不知昼夜、不知疲倦的又熬过了一个晚上,将那所剩的冰蟾丹也全部炼化了。 天色泛白,从半敞的轩窗中透进了一缕早晨的阳光,随着河风的清爽,杨玄缓缓睁开了眼睛,浑身气息也已收敛,再难以感受到身上那股逼人的血气,双眸清澈如水,三天三夜未曾睁眼,却没有一点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走下床去,步履平稳,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坐姿却根本没有使得他腿脚发麻,从桌上茶壶里到处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 突然他看到那个放置香炉的桌案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走上去身手从底下抽出了那把青铜材质的古剑,这把剑自从河运帮费六拖手转交给他之后,便一直没怎么留意过,只把其当作一个价值三千两白银的保值品罢了,毕竟他在古玩、书画这些方面可谓毫无底蕴。 不过如今拿在手里细细揣摩一番,便连他这外行也能看出这把剑的不凡之处,造型古朴,剑身纹饰行气疏落有致,端庄凝静。比起那些所谓的玄兵少了一分煞气,更多了一份内敛,但所谓的内敛并不是没有锋芒,上一次尝试就将他指尖轻易划破,杨玄并不认为这把剑只是一把单纯的工艺品。他单手持坚轻盈的一抖,顿时嗡鸣声在船舱里回荡起,声音清冽而悠远。 随着那一声传开,整个屋里的气氛陡然一变,宁静的晨光仿佛一下变成了如血的残阳,让人分不清时光的明暗。 杨玄心神一阵摇晃,再此出剑朝着那窗外凌空一刺,先天精气灌入剑身之中,嗡鸣声如潮而起,剑锋所过之处空气割裂,发出撕巾裂帛一样的声音,不过却充满着生硬冰冷的肃杀之感,剑尖一尺之处更是绽放出一朵透明的花来,好像这空气都被撕碎。 “这把剑竟然对先天精气有着如此高的契合程度,简直犹如身体内之中的血管脉络一样。”杨玄心中暗自吃惊,一般兵器对先天精气精气的契合度能达到三成便可以称得上玄兵,比如说牡丹铁铸造的都尉佩刀,契合度达到十成十的却是闻所未闻。几乎可以媲美更高一阶的神兵了,但又有许多地方不太符合神兵的特质,但也称得上是一件至宝,比那白璃玉精的价值恐怕也不遑多让。 杨玄心里如今极其纳闷,如此重物怎么会让杨海良当作一件寻常古玩贱卖给河运帮的阎江,寻着空闲时间定要好好问一问。 此时心里他到没有太多的兴奋,这三天他已经经历了他多的大喜之事,心智早已足够坚定,从迎仙楼赠药到斩杀史颜胜,一夜暴富之后又发现朽木的神妙用处,不仅凝炼出武道精神更是突破到化气初境,神魂大进的同时又拥有了护发夜叉。 他就像一个贫穷的乞丐一夜之间挖出了一座金山,如果心境上不能完成乞丐的富豪的转变,那空有金山只会带来无穷的祸患。 杨玄十几年在别人的阴柔祸水里过活,早已经打磨去了身上的浮躁,因此他如今并没有得意忘形,也没有刻意的去保持低调,一切就如原来那样,带着近乎骄傲的平静,走出了在朝阳中已经显得有些阴暗的船舱。 船头江风习习,杨玄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清明前后的天气总是云雾霭霭的,怕也只有清晨和旁晚那会能见着点阳光,灰蒙蒙的雨云挂在天上,也不知道何时会下一场淅沥沥的小雨。忽然起了大风,岸边柳枝摇摆,温婉的河水也开始躁动起来,拍打在码头那布满青苔的河岸上,杨玄眯起眼睛又看了一眼天上,只见风起云涌,转瞬在天上堆起了一层阴沉沉的乌云。 变天了,恐怕不久便有一场大雨。 待会他还要去参加成为家族宗堂议事之后的第一场会议,也是与他命运息息相关的一场会议,还得趁早往侯府上走。 第十六章 宗堂阴云 宗堂议事的规矩自从杨家两百年前在雀山开宗立祠之后便一直流传了下来,但凡关系家族利害的大事都由宗堂商议决定。 这一体系脱胎与朝廷的官阶体制,如果将家主杨胤比作皇帝,当然这是一个比较诛心的比较,杨克、杨宪两位执裁就相当于中书省左右中书令,掌佐天子执大政,而总判省事,在整个家族之中权势也算极其大的,许多事情完全可以由自己拍板决定,甚至曾经还出现过不少荒唐滑稽的时候,家主作为最高掌权人却反而受制于两位执裁。 至于为何造成这种局面,那就不得不说世家体系中的另外一股力量,也是支配着宗堂的力量,那便是长老会,虽说这些上了年纪的老辈们并不直接插手家族的管理之中,但是仅仅是相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而言。 当遇到有关家族存亡和未来的大问题,两位执裁并不能擅自处理,便要报给家主决定,当然家主也能擅自拍板,必须有长老会制定路线,而家主再在这个路线之中制定出具体的政策。 长老会便相当于如今大乾王朝之中的内阁,说是皇帝的智囊团,其实才是掌握了整个王朝命脉的一群人。 若是长老会不支持在任的家主,那么便很容易被架空成为傀儡。 可惜杨胤不是十八年不上朝的未平皇帝,相反他恐怕是杨家两百年之中仅次于杨战的一位厉害人物,不仅对宗堂议事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便是长老会有时候也拿他无可奈何,但这个人并不嗜权,当他将整个杨家掌握在手中之后,便退居了幕后。为了维系家族体系的平衡,他作出的选择可谓是相当的明智,平日里的宗堂议事根本不怎么参加,一应权利都拱手交给了两位执裁。 其实这并不是软弱,而是一种自信到极点的表现。 杨玄一路上都在心中揣摩这个局势,他背后虽然有杨黎和杨海良给他撑腰,但是这两人在宗堂之中都没有太多的力量,所以他只能依仗自己的本事在宗堂之中站住脚跟,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做到对局势的透彻理解,他没异想天开的左右逢源,但随波逐流起码也不能像个愣头青一样乱撞,哪些东西碰不得便绝对不能碰,哪些东西能碰就一定要不遗余力的争取,否则他的下场只有两个。 要么被人一巴掌拍死,要么逐渐被边缘化。 虽然他的出身致使他很难触碰到家族之中的上层建筑,但是他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他从小便对这些事情极有兴趣,也是他处身的环境所迫。他可以将三百多条的《家法》以及数千条的《乾律》背的滚瓜烂熟,因为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制度是十全十美的,在有心人面前都有漏洞可钻。对家族里的种种利益关系也是揣摩的极为透彻,因为这些规章的制定者正是这些利益链顶端的人们。 所以他对这个家族做了许多不光彩的事情,却从未惹来什么像样的祸患,这是一种生存艺术。 他对杨世宗堂的认知虽然并不深刻,但大致的条理还是相当的清晰,杨世宗堂如今隐隐可以分作三派,在杨胤放下独裁大权之后,杨宪、杨克自然成了最有话语权的两位,两方分占了宗堂议事中三成的席位,但相互掣肘,其实能发挥出实力已经大打折扣,而两边为了保持平衡,整个家族只能按照杨胤遗留下的习惯发展着,便是杨玄对这位亲叔叔的手段,也不得不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至于另外一方,可以称作零星派,这些人并不是所谓的墙头草,他们背后都有着不同长老的影子,代表着某一方面的利益,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无法达成共识,而单独的个体在大议会之中很难起到左右局势的作用,所以零星派里的每一个人都面临这可能被边缘化的危险,但是他们在杨鹤、杨宪两派之中却保持着相对公允的态度,所以也正是他们维持整个家族的正常发展。 而杨玄如今自然也可以算是零星派的一员,但他是从清明会试中出身,这一点很关键,他不同于那些从底层一点点爬起来的宗堂议事,他的派系尚未完全定性,如今完全可以投身杨克、杨宪任何一派之中,这样他便可以轻易的在家族宗堂中站住脚,其实近几代从会试中鲤鱼跃龙门者,大多都是作出这样选择,以逸待劳何乐而不为?但是杨玄却并没有作出这样的决定。 且不提杨黎与他的情分,就是他自己无法接受这种在杨胤眼皮底下耍小聪明的蠢事,不管杨宪、杨克哪一边其实都是与杨胤站在了对立面,其实看似朝不保夕的零星派,才是真正最安全的选择,虽然地位很不稳定,但是却避开了最大的风险。 杨玄至此便定下了想法,或许今天这场议会之中自己可能很难争取到一个好去处,但却利于自己的长远发展。 杨世宗堂便设在通幽候府之中,和雀山上的祠堂,这两个地方可谓是象征着杨氏宗族存亡的两个重要之处,有点类似于军队之中的帅旗,不难想象这么一个地方会防御力量会有多么严密。虽然没有明面上的护卫家丁守着,但自从杨玄第一脚踏入这个白墙灰瓦略显清幽的院落之中,浑身立马泛起了一层凉意,起码有七八道目光同时落在了他身上。 依仗着强大的五感,杨玄也只能勉强察觉几个离得较近的暗侍。 “这些玄铁卫当真是厉害至极,怕是便军中最精锐的陌刀营、望山营恐怕也望尘莫及。”他心里暗自惊叹,玄铁卫的存在在杨家算是一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因为很少有人见过这群人,但是他们的凶名却一直流传于侯府内外。据说是当年杨家尚未没落时,所掌控的黑甲重骑军便是前身,后来征讨委羽山之时这支部队直接被打的失去了战斗力,加之平幽王战死,便被取消了编制。 而这些玄铁卫便是黑甲重骑军从那场惊世之战中存活下来的精锐,实力和忠诚自然不容怀疑。单单是杨玄感应的到几个,就全部是易髓后期的境界,如此人物放置何方都能创出自己的一片天来,而他们却甘心守在杨世宗堂之中,整日与黑暗寂寞为伍。 这些玄铁卫对家族的各项信息的掌握处永远于最前线的状态,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单纯的保卫家族,同样负责着家族安全风险系数的评估,杨玄成为宗堂议事之后,只怕这些玄铁卫第一时间就接到了他的画像,所以他进入宗堂并未受到任何的阻挠。 此时尚早,宗堂议会一般都在辰时四刻开始,如今还有半个时辰,杨玄走进小院便能看见那飞檐高挂的三层阁楼。恐怕是杨玄这一生中见过除了朔方城城楼之外最宏伟的建筑,虽然颜色朴素简单,可是格局却十分之大气,高逾七丈,在几株上百年的古树掩映中,还遮不住他它的气势,就像一头趴在灌木丛中的巨龟,杨玄虽然在侯府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却也从没来过此处。 儿时怀揣了多久的梦想,如今终于近在眼前,进入宗堂,再也不用仰别人鼻息。 恍然从感慨中回过神来,杨玄才发现诺大的院子除了那些躲在暗处的玄铁卫,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看着几步开外那块高悬于檐下阴森处的牌匾,这冷清到不近人情的地方让他微微有些不适,他站在台下盯着那扇门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天上越积越厚的阴云,略一思忖,便推门走了进去,屋内格局与寻常待客的花厅并无太多差别,只是规模要大了不少,里里外外三层桌椅,怕有四十余座。 宗堂之中空无一人,杨玄便随意挑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想着今日如何能在错综复杂的势力纠缠之中,既不得罪人,又能最大限度的为自己举荐的事情谋求到最大的好处,正这般想着,那横挂着一副大中堂的墙后,突然穿出一阵带着隐怒的争吵声。 “这个提案绝对不能进入今天的议程,必须要先上报给长老会决定……他杨靖简直胆大妄为……竟然想对蛮族走私军弩……” “不行!绝对不行!莫说是钢弦弩,便是黄梨弩也不行!” ——————————————————————————————— 这章写的不怎么好,自己看着都不怎么满意,就当做个铺垫吧,以后会慢慢注意这个节奏的问题,像类似与这种介绍尽量穿插开去写,第一次写书还是太稚嫩,求大家指证批评。顺便厚颜无耻的求点票。 第十七章 幕后操纵 杨玄静静的坐在宗堂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比自己来的还要早一些,而且听那声音是杨克无误,能和他如此分庭相抗而且丝毫不卖他颜面的恐怕只有杨宪了。当然也可能是杨胤,但是若是后者,想来杨克也不敢这般放肆了。虽然他辈分高上一些,但在家族之中,辈分却并不能决定一切,就好像杨海良如果遇上杨青蚨,莫说拿架子,恐怕连说话的底气也没有了。 其实宗堂议事之前为了避免双方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皮,杨克、杨宪双方往往都会提前通气,互相表个态,如果行不通那在议会上干脆提也用不去提了,一来顾全脸面,二来可以私下商榷,互相许诺好处,达成单一话题上的共识。 何况有些危险系数极大的提议也要在这次预先小会议之中进行审批,绝不是任何异想天开的方案都可以进入议程之中,因为某些与家族利益相关的提议很可能会与《乾律》产生冲突,谁也不能保证整个宗堂之中有没有另有居心之人。 其实杨玄心里清楚,偷听这两人之间的谈话是一件很遭忌讳的事情,但是当他听到杨靖的名字,便打消了悄然退去的想法。如今他对杨靖所知甚少,他除了个人武力之外,还缺乏很多与杨靖抗衡的本钱,而如今两人商议的话题对他而言自然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另一方面,杨玄对自己的隐匿能力也有着极大的自信,那天夜里史家老者费尽心机也没能发现他,何况杨克、杨宪两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根本不会注意到他,至于外面那些已经知道他进来的玄铁卫,想来两人的手段也难以掌握。 “你知不知道这宗生意如果做成了,会给家族带来多么丰厚的利益?而且蛮夷的强大正好可以牵扯住林家的力量……” “胡扯!”杨宪一通话还未说完,就遭杨克打断,怒道:“如果朝中突然转换防御态势,变守为攻,要朔风铁骑军出关远征,岂不是要他们面对一群装着劲弩的蛮骑,这根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什么区别?” “朝中的战略布局岂是说变就变的,财政吃紧,哪里拨的出远征的军费,据关死守的局面恐怕一两年之内难有变动!”杨宪言语冷淡,却透着一股寸步不让的味道,双方争持愈发紧张,便连杨玄置身事外都能感受到那股压迫感。 “家主这些年做了多少努力,才将朔风铁骑就掌握在手里,此事容不商量。”杨克语速沉稳迅速,却无疑给杨玄平静的心里抛出一枚沉甸甸的大石头,杨胤身为雍州刺史,监察一州军政,要注意是监察而不是执掌。 他此番举动绝不寻常,再联想到杨家的衰落,不难感觉到杨胤胸膛里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何况,如今时机尚未成熟,我们决不能露出任何的马脚,休要因小失大,否则这十几年的心血和努力必然功亏一篑,我们杨家甚至可能因此遭来灭族之祸,杨靖的提议简直愚蠢至极。”杨克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之后,所思所虑也愈发深远了一些。 杨玄此时已经快坐不住了,只觉得屁股和椅子之间出现了一个倾斜度,快要从上面跌下来一样。 “杨家竟然有不臣之心!”杨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虽然从小在侯府中长大,但是对于这个家族的归属感未必能比大乾王朝强到哪里去,他有着自己的看法和自己的梦想,杨家如果真的要造反,那自己该何去何从。 其实他并非不看好一个家族和整个王朝的碰撞,大乾王朝如今虽然盛极一时,其实已经到了粉饰太平地步,在十几年前那场皇权与神权的碰撞中,这个大王朝的根基就已经动摇了。如今皇权旁落,权臣专政,各府各州有异心者不乏少数,此时大乾王朝的版图上已经洒满了火药,或许只需要一个引火者,九州土地恐怕立马会四处起火,动乱的时势必然会造就一批新的英雄。 杨玄对当封疆裂土可没有太大的兴趣,哪怕如今跻身宗堂之中,也不过是不像别人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罢了,他对权利的**并不炽热,相反他更介意造反失败可能会掉脑袋这个事实。不过他身在杨家,似乎并没有太多选择权。因为这个事一旦失败,不管你参不参加都是要诛九族的,杨玄将这个暂时很难划清的问题抛诸脑后,反正现在想太多也是白扯。 至少如今有了预知,倒时候见势不妙直接开溜就对了。 内堂之中,杨宪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题的严重性,对蛮族走私一事也不再去提。 “接下来该说说三个后辈的事情了吧?”杨克轻描淡写的点了一句。 杨宪并未说话,似乎在等待杨克摊牌。 “我这几天将所有合适并且可以安插人手的地方都整理一遍了,选出了三个不错的职务,朔方铸银司正使,成纪按察副使,以及朝廷买办局主事。”杨克咳嗽一声,然后看了一眼杨宪,淡淡的说道:“铸银司正使这个职务必须由杨英出任,每年经流此处的银钱多达数千万两,如今朝廷允许的工耗是一成,一年操作得当可给家族中进银四五百万两,杨鹤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如此重任他自然是担不起,而杨玄出身太低,难免器小,呆在这个位置上谁也无法保证他不另起居心。” “我不管这个位置谁去担任合适,我只知道杨鹤对这个位置也势在必得,我支持你,势必会得罪他。”杨宪冷声道。 这回轮到杨克沉默了,继续等待他抛出条件。 “弓弩风险也许太大,但是向蛮族出售云纹钢想必无关紧要吧?”杨宪眼睛里露出一丝冷淡的笑意 “只要你支持杨英出任铸银司正使,西线商路的提案我自然不会阻挠。”杨克回以一笑,认真道:“但是云纹钢便是底线,希望你不要犯糊涂,这不仅仅关乎你的个人利益,整个家族都可能随着你的错误而倾覆,这个问题你要想明白。” 听到这里杨玄只想在心里骂娘,自己未来的命运就这般被人暗箱操作了,杨英出任了铸银司正使,那杨鹤退后一步,自然就是成纪按察副使了,监察一城军政也算手握大权,而等着自己的只有一个毫无选择余地的朝廷买办局。 话说这朝廷买办局主要干嘛呢,就是通过各种渠道收购稀罕东西,什么天才地宝,灵丹妙药,然后充入内库,用来培养皇室子弟和朝廷禁军。这活可谓又累又没地位,倒也有些油水,可账面上能抠出来的绝对不是很多,唯一的权利就是手里掌握着优先买办权,比如种德堂出炉了一大批丹药,一般人想买自然得去竞标,但是朝廷买办局则可以直接购买,而且享有折扣。 如果站在整个家族的立场上,这项特权还是不错的,但是对他来说则就是一件摆设。或许可以高抛低收,或者囤货以谋暴利,可他也得有足够的本钱才能创造出那种高额的财富,而且雍州的市场是极其有限的,过度的操纵价格,很容易使其崩溃。 不过杨玄也认了,总比以前守着个小药铺,一个月抠那十几两银子好太多太多了。 就在此时,宗堂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推开,来者似乎并没有杨玄那么多复杂的心思,脚步声老远就听的见,因此内堂之中的声音便渐渐低落了下去,杨玄豁然一惊,赶紧起身装作在四处闲逛的模样,绕过那一人高的青花落地大瓷瓶,便瞧见来人的模样。 “杨英表哥,挺早啊。”杨玄掩饰住心中情绪,上前打了个招呼。 杨英似乎没能察觉这宗堂的角落里还躲着个人,一听声吓了一跳,看清楚容貌这才缓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到的?” “前脚刚进来。”杨玄语气寻常,一点看不出心虚的迹象,说完还装模作样的观看起墙上悬挂的那些名家字画来,说道:“这字应该是前朝书法大家钟繇的真迹吧?”其实他哪懂得书法,这书贴下面便留着提款,二来宗堂这种地方也不可能挂个赝品。 杨英点了点头,却没把心思放在这事上,不禁又想起刚才那诡异的一幕,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么近的地方杵着一个大活人呢?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杨玄,发现后者脸色与往日似乎大有不同了,诧异道:“你伤好了?” “嗯。”杨玄点了点头,并未否认,随口道:“这几天空闲下来,一直在调理伤势。” “史家世子死了你知道么?”杨英看着他那坦然自若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发凉,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 这章和上一章是同一天写的,状态不太好,对不起了。 第十八章 不速而来 杨玄闻言似乎气也没多喘一丝,依然全神贯注的看着书帖,漫不经心的说道:“听说了。” 场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杨玄忽然转过身来,眼神中有些讶异,低声问道:“难道是杨鹤?” 杨英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眼中惧意消散,摇头道:“当然不是,那日他与史颜胜是有一些冲突,可他绝不会作出那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来,我想是他拍下白璃玉精之时钱财外露,引起了某些化气境高手的觊觎。” “三四百两沉银,在哪都不是一笔小数目,那史颜胜也真是一个蠢货,呵呵。”杨玄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好像这事真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似得,不得不说,他的心性经过种种磨练,如今已经到了八方风雷涌动而不受所扰的境界。 后堂之中突兀的传来一阵咳嗽声,两人同时惊诧的转过头去,却瞧见杨克几人从那屏风之后缓步走出。 “见过两位叔祖以及诸位叔叔。”杨玄略微一愣神便清醒过来,退后半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除了杨克与他有过一些交集,颜色稍微和悦一些,其他几人无不是一副漠然的模样,对于杨玄的问候持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既不苛刻,也不热情。 杨玄恍然明白,或许自己在杨家之中已经是颇受敬仰的人物了,可在这些人面前自己依旧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但他却并不为之羞恼甚至是一丝该有的气馁,他不需要别人的承认或者认可。但是如果有人会把高人一等的眼神强加在他身上,那他便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对方的头颅,来消除这个差距。眼前这些并不足以触怒他,相反让他很安心,至少可以证明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先前的偷听。 若说杨玄只是一根在荒原上随风招摇的杂草,那杨英无疑则是一个傍上大树的幼苗,在优沃而安全的环境中,随时可以枝繁叶茂甚至开花结果。他的礼节与杨玄如出一辙,甚至连字词都未有差别,但是却赢得众人的好感或者是虚假的好感,这便是所谓的话语权。 一颗砝码,只有放在天平上才能体现出自己的重量。 他与杨英或许没有太大差别,不同的是一个站在了天平里面,而一个却站在了外面,正看着那个岌岌可危的天平疯狂的摇晃。 “叔祖,想不到你们这么早便到了。”杨英在一旁笑道,姿态极低。 杨克略一皱眉,解释道:“宗堂议事之前都要由我和你杨宪叔祖进行议题的审批。” 或许有杨玄这个外人在,有许多涉及私密的话题,两边都不好继续商量,闲聊之中两边也都抛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各持态度然后让他和杨英给出意见,明面是考验两人的能力,暗中却是在试探他的态度。毕竟杨玄身家清白,背后没有那些错综复杂的力量,两边都想将其拉入自己的阵营,虽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但在提议表决的时候也能贡献出一票来。 不过杨玄可对两边都没兴趣,反正那朝廷买办局的差事是跑不了了,就算我投靠你们,你们还舍得给我争取更好的位置?没有半点好处还让我去得罪人,他可不傻,因此至始至终保持着完全中立的态度,一时半会,两边也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如果此人不是铁了心想做零星派,那就是情商不够,但不管出于哪种原因,此人体现的出来的价值已经大打折扣了。 辰时四刻渐近,杨氏宗族四十余名宗堂议事基本到齐,不过杨玄却始终没看到杨靖的影子,让他一时间有些纳闷,他早已经做好杨靖会在议会中为难他的准备,所以他此刻心里不但没有兴庆,反而隐隐有些不安,就好像一个明面上的敌人突然退入了黑暗之中,你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敌人逃跑了,而是对方躲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在你不经意之间对你放出一支冷箭,取你性命。 直到杨宪宣布议会开始,杨靖始终未能到场,杨玄心里的不安逐渐变作了狐疑。 难不成他真准备放纵自己在宗堂之中逐渐扎根而无动于衷?就算举荐一事已经没有操作的空间了,他也总该防着自己倒入某个阵营之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自己身边修起一座围城,把自己孤立起来。如果真是这样,杨玄其实并不在乎,因为他正希望这样做。 会议的程序十分枯燥,杨玄虽然对这些事情有着天然的兴趣,那也是建立在他不知情的基础之上,可是如今议会的几项议题他都已经提前知晓,甚至连最终的结果与定论也有了底数,最多出现一些小范围之中允许的变动。 这样一场议会就好像那本被他看了无数遍的《养性延命录》,如同嚼蜡。 因此他神色之中或多或少流露出了一丝漫不经心的态度,却又正好被台上的两位执裁捕捉在了眼里。杨宪自然是将他直接划到了废物的范畴之中,映像分近乎底线。 而杨克本来还对他有些好感,可是发现自己几次说话的时候,他都保持着无动于衷的姿态,心中难免有些失望,按理说武道有天份的人,处世之道也不会太差,毕竟两者在某些地方都是想通的,可杨玄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只是这次不再是惊喜。 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前面几项议题已经逐步通过,一切都按照预先定下的轨迹发展着。 最后一项议题自然便是关于杨玄出人朝廷买办局正使的事情,而议题的主角却一直在聆听着屋外那狂风呼啸的声音,温暖而阴暗的宗堂之中就像一间生着火炉的小屋,此情此景就好像隆冬里的闲暇时光,一切都被抛的有些遥远,难免滋生出睡意。 “杨玄,这件事情你自己有什么看法?” 杨玄当然不会傻到在宗堂议会之中倒头大睡,可依旧免不了有些出神,听的那声有些没反映过来,一抬头却瞧见杨宪一脸微怒的看着自己,赶紧醒了醒神,大声而且随意的说道:“我没意见,一切都听从组织安排,去哪都行。” 杨玄这话说的很不讲究,哪怕是他真的没意见也不能直接说没意见,很容易让人误解为他有意见。 一时之间屋内气氛有些诡异,众人目光纷纷汇聚在他身上,似乎想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跟宗堂执裁都敢如此不客气。杨玄大咧咧的往那一座,揣着明白装起糊涂来,你就给我整一个最次的地方,还指望我对你感恩戴德,想得未免太美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杨宪将手里的那张写着议案稿纸轻飘飘的扔在了桌上,不难看出他眼中的不快。 杨玄并未起身承谢,依旧安之若素的坐着,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继续宣布会议散场的事情。 正在此时,宗堂大门再一次被推开了,风声大作,潮湿而冰冷的空气涌入正堂之上,将杨宪身前的那张稿纸都吹到了地上。 宗堂之中压抑而沉闷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一扰,变得逾渐冷冽,从门口露出的那道身影无疑又延缓了议会结束的进程,那人眼眸中透露出来的的阴冷、怨恨好像比这风还要更甚一筹,似乎心里有着不能诉说的苦海深仇。 他便这般无所畏惧的站在了制两位执裁的面前,用目光宣泄着杀意与怒火,肆无忌惮、霸道无比, 带着如此浓厚的杀意,而且又能够不受阻拦的推开宗堂大门,来者身份自然毫无悬念,杨玄等待许久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杨靖,宗堂议事已经结束了,你现在才来是个什么意思?”杨克不由皱了皱眉,其实按照家规所定下的规矩,宗堂议事在有特殊情况的时候可以不假缺席,只要到场人数达到七成会议可以照常进行,所以杨靖今天便是不来也说无太大过错,但是他错就错在你要一条道走到黑也就算了,偏偏都散场了你突然这么出来搅合一棍子,而且还这么耀武扬威,那就是**裸的挑衅了。 杨宪神色稍微平静一些,虽然杨靖跟他不是一派人马,但是最近两人因为西线商路的事情走的极近,不至于为此和伤了和气,于是出言打起了圆场,想化解场中这莫名其妙的僵持气氛:“西线商路的事情会上已经通过了,你放心吧。” 可是杨靖却并不为之所动,盯着台上两人一字一句的问道:“清明会试可有不合情理之处?” ——————————————————————————————— 上三江了,嘿嘿,感谢大家支持,求点票,新人没法跟老人拼底蕴,只能腆着脸求推荐了。看在咱一天忙活十几个小时的份上。 第十九章 沉默的羔羊 两人听着这话眉头顿时一皱,不知杨靖旧事重提到底是什么么意思,但是清明会试上他发怒一事两人可是记忆犹新,难不成那日没能闹够今日还要继续在这宗堂上放肆,作为清明会试的主要负责人,杨克无疑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到了羞处,所以他有些怒了。 “清明会试乃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举行,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大家有目共睹,岂会有什么猫腻?”杨克将手里的那一叠文册往桌上一丢,也不到是有意还是无意,七八张涂满墨迹的宣坠落案头,还未落地,便被风吹得满处都是。 场下没有一个人敢去捡起那些记载着杨家机密信息的笔墨,生怕承受了两者之间的无名业火。 气氛压抑,风吹纸响,暴雨突然之间倾泻而下,将这一切都掩盖的有些安静。 如注的暴雨被狂风卷进屋内,却根本无法沾湿杨靖的衣襟,雨珠冲进他身前半尺之地便被无形的力量冲散,化作烟水雾霭在他背后张牙舞爪的咆哮,他言语中怒火如荼、步步紧逼,声音冷冽:“若无猫腻一个重伤之人为何能够以弱胜强战胜杨奇,若无猫腻我儿已到易髓中期怎么会输给一个无名之辈,若无猫腻杨云为何会不战自败,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些质问虽说有些蛮横无理,但细致分析确实存在问题,甚至让人找不出辩驳的理由。 “世上难以理解之事何其之多?又有多少事逃不了荒谬的定论?但是事情的本质就是如此,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杨克被这一通毫无道理甚至显得滑稽的质问惹得火冒三丈,拍案怒斥,盯着杨靖一字一句道:“莫非你还要质疑老夫弄虚作假不成。” “我今天来,并非是为质疑谁。”杨靖声音渐渐平静,但依旧阴冷的有些刺人。 场中气氛越压越低,好像随时可能迸裂。 “而是来指出一个事实。”杨靖嘴唇上两撇胡子忽然一挑,扬手扔出一个东西。 杨克手在脸前一晃,将迎面砸来的黑色木盒抓在了手中,眼角紧缩,缓缓打开了盒盖,只见其中躺着一块黑红色的血竭,就好像被浓墨染过的朱砂,状如烂泥,散发着一股让人难受的腥臭。 “这是小儿体内排出来的余毒!”杨靖一字一顿的说道。 杨克将那木盒轻轻盖上,脸色反倒平静了下来,一托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以下毒这种卑贱手法取胜,会试成绩可还作数?如此无耻之辈可还能安然坐在宗堂之中?如此行径是否可以家规为数,打折双腿以示惩戒?”杨靖声音愈来愈大,怒火逐渐扩散开来,好像仿佛将所有人都吞噬掉。 杨克略一怔神,似有为难,当下也不好作出答复,一旁杨宪却是冷哼了一声,冷冰冰的吐出了一句话:“自然要惩!” 话音刚落,杨靖怒火好似潮水一般退去,宗堂气氛为之一缓,然而杨靖身上的气息却愈发的沉重,怒火被他压抑在体内,好像随时可能喷薄而出,他一个转身、一个眼神似乎都透着凝如实质的杀意,目光环绕宗堂一周,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 到现在所有人才想起来这件事情的另一个主角,在杨靖的那煊赫的怒火之中,他几乎被人忘却。就好像一个愤怒的人准备捻死一只蚂蚁,没人会去在意那只蚂蚁是四条腿还是六条腿,因为在那双摧枯拉朽的大手之下,哪怕是八条腿也一样显得苍白无力。 杨靖的目光犹如天上垂垂欲坠的黑云,随时可能宣泄出狂风暴雨来,一切都在安静的酝酿着。 在那目光的着落之处,比别处显得更加阴暗一些,杨玄慵懒的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柔和的目光里似乎看不到一点别的感情,平静的有些不合时宜。对于方才杨靖的那一番言语,他既没有去辩解也没有展现出一丝应有的愤怒。任由事态发展到现在,他已经被抛弃在了道德的对立面,似乎所有人都确定了这个事实,而杨靖强大的手腕必然又会塑造出另一个事实,结局偏向于悲惨。 所有人看着杨玄的神色都掺杂了一丝怜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那种怜悯。 “孽障,还不跪下认错,要等老夫打折你的双腿你才知道悔改么?”杨靖一步一步上前,每一个词语都如刀锋一样凌厉。 杨玄眼皮抬了抬,慵懒的表情中浮起一丝笑容,如和煦的阳光一样,轻声道:“二叔,对对错错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么?” 杨靖清瘦的脸颊上一瞬间变得有些生硬,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牙齿死死咬合的声音,挤出了死沉沉的几个字来:“冥顽不灵!” 一瞬间,整个宗堂内的气氛都随着这四个字冷到了极点,四周众人纷纷退去,生怕殃及池鱼。豁然之间杨靖动了,脚下轻轻一步便走过了几丈距离,抬手朝着杨玄直接抓去,五指之间精气勃发,衣袖狂舞,空气之中都萦绕着呜呜的风声。 这一抓没有任何花哨,只有强横到极致的力量,只要把人往绝境中逼迫的强势。 对付一个炼体境的武修者,竟然使用上了先天精气,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为了慑服杨玄的意思了,分明已经动了杀心,在场众人无不惊骇,可谁愿意插手两人之间的争端?鲜血不要溅在自己身上便足矣。何况双方差距太多,即便是慈悲心泛滥,也不见得能逆转这个必死的局面。众人全当看了场好戏,而且杨玄也确是罪有应得,在清明会试上用毒取胜,足以让太多人为之不齿。 杨玄就这般被孤立了起来,就好像众目睽睽下一只待宰的羔羊。 然而这只羔羊却依旧沉默着,要么天真的不知所以,要么就是如今的一切都是假象。 当然一切只可能只是后者。 在那一抓快要扑上他面门的时候,杨玄脸上和煦的笑容终于消失了,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这个动作就好像受了过度的惊吓引起的身体瘫软,十分的滑稽,甚至所有人都没在意这个动作的巧妙之处,然而就是这么一滑,杨玄整个人直从杨靖的视线中消失了,甚至他整个人的气息、声音都再也捕捉倒,一种荒谬的感觉袭上杨靖心头,难不成这么一个大活人还凭空消失了么? 那一爪在空处猛然收紧,空气中好像凭空卷起了一道涡流,一阵刺耳的爆鸣,他五指之间的光影都产生了折射。 下一刻,杨靖手臂猛然下沉,仿佛一柄开山大斧朝着杨玄屈身之处劈了下去。虽然他的视听暂时未能捕捉到杨玄的痕迹,但是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杨玄又能往何处闪躲呢,他甚至不需要思索,沉闷的呼啸声显得极为的短促,因此听起来就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 杨玄确实无处可躲,但是他未必需要去躲。 在杨靖那一爪还未变招之前,杨玄的双手就已经举过了头顶,似乎要托起倒塌下来的房梁。而后,杨靖的胳膊不偏不倚,就像打进缝隙里的楔子,正好落进了他双手之间。几乎一瞬之间,杨靖就觉得杨玄的五指仿佛无孔不入的钉子,在往自己手肘关节中钻,手臂上浑厚的一层先天精气竟然没有挡住对方的力量,触及他身体的时候,他甚至感觉皮肤上仿佛如针刺一样的难受。 “他竟然已经步入了化气境!难道那毒不是他下的?”杨靖一瞬之间心里冒出无数的惊骇念头,但是这些杂念根本无法彻底扰乱他的心神,如今他已经出手了,即便杨玄真的是冤枉的,他也没有退路了。何况杨默确确实实是被他一掌打伤,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为此付出代价。而且今天只要将他打死打残那他便失去了价值,无论对错,自己都是最后的赢家,而杨默也可以将他取而代之。 至于杨玄化气境的实力则根本没有被他放在眼里,就算他是杨青蚨一样的天才,可今年也不过刚刚十八岁,怎么可能胜的过自己数十年的积累,被杨玄锁住关节,杨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螳臂又岂能挡车?右臂陡然震荡,脚下踏地发力,竟然一下踩进了地面之中。 地砖并没大大幅度的碎裂,而是在他脚掌之中化作了齑粉,纷纷扰扰的从脚掌的边缘喷了出来。 力量自地起,贯穿双腿,腰椎就像一条被拧成螺旋的钢条,陡然松开,旋转而凶猛的先天精气在体内酝酿到了极致,自他肩胛将要传入手臂,这一下爆发出来的破坏力恐怖无比,绝对能把杨玄的双手绞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所有人都惊呆了,难道杨靖真的愤怒到了这种地步,对付一个炼体境的武者竟然都要用出杨氏武经中的裂云手?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或许都会出现相同的一幕。那就是鲜血抛洒,断肢横飞。 第二十章 宗堂风雨 杨靖使出的裂云手说是绞肉机也毫不为过,然而杨玄却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在他双脚陷入地面的那一刻,杨玄就感受到一股极为强烈的危机感,那阵凉意自头上而起,仿佛要将自己的头皮都剜掉一层。然后他脑海之中就几乎如泉涌一样衍生出无数的念头,尚未发生的因果在他脑海中预先运转,他似乎看到了一瞬之后的未来,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足够。 杨玄蜷身往前一撞,体内气血激荡竟然发出风雷涌动的声音,全身力量贯穿一线,朝着杨靖腋下一拳顶去,这一招虽然不见凌厉凶残之势,可精气含而不发,就好像没有锋芒的重剑,带着摧枯拉朽的感觉,一举穿透杨靖身体四周如针芒一样的先天精气。 这一瞬间,杨靖的裂云手还未成气候,也未能料想到杨玄竟然如同未卜先知一样的奇妙手段,顿时他只觉得腋下一痛,已经传到肩胛处的先天精气被这一拳轰散,本来威猛无俦的一记裂云手,一下成了莫名其妙的抖动,力量消散殆尽。 杨玄此时虽然已经化解生死之危,却也不太好受,方才虽然打的腋下要害之处,实在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杨靖毕竟已经是刚劲后期的人物,而自己不过刚刚踏入这个门槛罢了,两人体内的先天精气随便一拼,他都完全处于逆风之中,此时他拳面刺痛,就好像刚才打的不是人体最脆弱的腋窝,而是布满一根根尖刺而且烧的通红的钢板。 “本来还想借这机会,光明正大的将他击伤,看来我的想法还是简单了一些。”杨玄心里暗中叹息,整个人却没有出现一秒钟的停顿,一拳收回,借着杨靖气血尚未平复的时间,再度欺身贴近。双手软绵绵的顶住杨靖的腰腹之处,整个身体呈现一种不可动摇的姿态,双脚一下扎入了地面,众人似乎能感受到那股从地面而起的磅礴之力,仿佛倒卷的巨浪一样,传递到了杨玄双手之中。 气血奔腾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庭院里的狂风骤雨,白皙如玉的双手一瞬间都变成了恐怖的青黑色。 砰!两人好像两匹冲刺的战马,迎面撞在了一起,都直挺挺的凌空倒飞了出去。 杨靖顿觉不妙,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整个人就已经脚不沾地的飘了起来,强横的力量冲入肺腑之中,虽然被体内的先天精气化解了**成,可仍旧让他有些胸口有些闷胀,而且最让他心中惊骇的是杨玄似乎从自己身上扯掉了什么。 一落地下,杨靖低头朝胸口看去,只见衣服前胸之处竟然被杨玄硬生生的扯了一个窟窿,在那裸露的胸膛上,还留着两三道淡淡的血痕,虽未让他伤筋动骨,可如此结果也已经荒谬到等同于戏剧化的效果了,让他近乎颜面扫地。 一个在化气境浸淫了十几年的高手,竟然让一个刚刚跨入化境的后辈如此羞辱。最重要的,在其他人看来,并不知道杨玄已经进入了化气境,因为方才杨玄的先天精气都是贴身爆发,外人很难察觉蛛丝马迹,如此一来,四周众人神色更是诡异。 炼体境击退化气境!简直已经不是荒谬二字能够简单描述了。 噗!噗!杨玄一落地,猛然退后了三步,一步一个脚印,那坚硬的地砖在他脚下就好像是一块块晒干的淀粉,脆弱的不堪。 杨玄整个人几乎要退出门外,暴雨朝着宗堂之中宣泄,短短片刻就将他背后淋湿。 他全然不顾一切,眼神如剑,直挺挺的看着杨靖。 宗堂之上,两位执裁面色难看。 杨宪未能想到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小蚂蚁,竟然有着如此惊人的力量,甚至有些后悔刚才的默虚,或者说是怂恿。虽说方才杨玄并未使出先天精气,但是能够与杨靖硬拼一记甚至还隐隐占住了上风,必然已经是化气境无疑。 这样一个天才似的晚辈,如果能拉入自己的麾下,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绝对难以估量,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 不但没有获得对方的善意,甚至还树下了一宗难以化解的仇怨,他脸色岂有不难看的道理? 至于杨克,比他脸色还要阴沉几分,他没料想到杨宪那老贼竟然会不顾自己态度,纵容杨靖当场行凶,而事情如今发生到这一步显然也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了。他先被扫了脸面,又被这般荒唐的拖下水,杨玄会不会对他怀恨在心暂且难说,但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一点好感肯定会付之一炬,虽然杨玄现在的分量还很轻,但十八岁进入化气境,谁能难保证他就不是下一个杨青蚨? 对于杨宪,杨克暂且不好发作,但是换做杨靖,他似乎不需要给太多脸面。 如今三人正好站在一条直线上,杀气贯穿,仿佛一柄出鞘的巨剑,横亘在宗堂之中,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杨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撕破衣服,可谓恼羞成怒。宗堂之中凝重的气氛根本压不住他的怒火,抬起头来的一瞬间整个人快被杀戮的**所吞没,如果先前只是心怀恶意想要废掉杨玄,那如今便是彻彻底底的撩拨到了的他底线,不杀人不罢休。 哧哧!突然之间,杨靖脚掌在地上死气沉沉的一碾,地砖被磨成齑粉的声音一丝丝侵入众人的耳朵里,而后他整个人便朝着杨玄覆压而去,依旧是逐影步的身法,可却一反先前灵动潇洒的模样,就像是吸着地面的龙卷风,所过之处都带出了一道寸许深的沟壑。 先前他便是吃了杨玄的打法诡异的亏,如今吃一堑长一智,将下盘稳稳扎在地上,浑身精气狂飙,在体表形成了一层护体的罡风。 所过之处的气流混乱,好像锋利的剔骨刀。 一瞬之间,杨靖就步步紧逼而去,拳如山崩,直朝杨玄胸口打去,狂暴的先天精气隔着半丈远就已经将他笼罩在了当中。 杨玄就好像惊涛骇浪中的礁石,抬手阻挡,衣袖化作片缕,被卷入雨幕之中。 “够了!”突然一声暴喝贯彻宗堂,余音绕梁仿佛雷霆之声,杨克豁然从椅子上弹起,身前的黄花梨木桌案直接被他身上宣泄出来的先天精气震碎,笔架、砚台、宣纸无一幸免,而后他整个人一步踏出,整个人挟裹着飘洒的废墟猛然一掌朝着杨靖背后擒去。 一抓之下,劲风翻涌,诺大的宗堂之中都能感受到那股铺面而来的刺痛。 杨靖受此威胁却仍无罢手之意,但攻向杨玄那一拳却不得不暂时放下,转身一掌,先天精气如潮而起,出手竟然是耗不留情面。 杨克本无伤人之意,只想将其降服,却未想到杨克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两人隔空硬撼一掌,精气炸开,好像一道惊雷似的,一丈方圆的地面直接碎裂,就好像被犁头不深不浅的犁了一遍。 当场众人只觉地面都在震动,但比起心中的震动却又有不及。从杨靖的出现到质问,从杨宪的默许到杨靖的出手,又到杨玄反伤杨靖,到了如今干脆牵扯进了一位执裁卷进乱战之中,这和以往立场上的抗衡不同,从头到尾都是武力的碰撞。 对整个家族都有着神圣的意义的宗堂,转瞬之间就被三人刻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近同废墟。 这一拼之下杨克躯体受力略微后仰,落地之后不由后退半步才稳住了身子,反观杨靖却纹丝未动,仅仅只是略微的弓起了身子,在那扑面的狂风中,浑身衣袍都被掀了起来,但那股冲天的战意却是丝毫不减,甚至不想去说什么,直接转身面向杨玄。 平举的双手之上吞吐着磅礴的先天精气,昭示着不死不休的决心。 就在此时,宗堂门外突然窜进了三个人影,就好像鬼魅一样,拦在了杨玄身前。浑身上下覆盖着黑色的玄铁重甲,手持五尺黑色玄铁锻造的长刀,浑身上下毫无一点别的颜色,甚至没有一点别的气息,就像是最沉静最黑暗的夜色。他们这一袭甲衣重逾百斤,可穿在他们身上却如同轻盈的薄纱一般,便是铁靴踩在地面上也没发出一点声音,望山营的斥候在他们面前就仿佛小孩子一样可笑。 易髓巅峰的实力,加上数十年如一日的在这个境界中的磨练,玄铁卫对厮杀技巧的掌握已经不输于任何化气境的强者。 ——————————————————————————————— 求点三江票吧,各位,虽说那东西没啥用,但是垫底了面子上过不去,淘宝倒是有卖的50元就300张,可我自己写书还倒贴钱,岂不是亏得慌啊,本书自从开始上传以来,没刷过一滴数据(读者有多个v号的,我都只让他们投一个号的票。)只有依靠读者们了。 第二十一章 造势压人 三人突兀的出现在杨玄身前,穿戴甲衣的魁梧身躯就好像一堵坚不可摧的铁墙将他护在了身后。 玄铁对先天精气有着极强的破斥能力,传闻之中乃是神魂修士锻造飞剑的绝佳之物,有此一剑,几乎可以轻易斩杀同等境界的武修者,如今神修一脉渐渐凋零,曾经这种与沉银同价的珍贵金属渐渐失去了价值,却被杨家大肆收刮,才有了如今的玄铁卫。眼前三名玄铁卫,虽然境界与杨靖相比有云泥天壤之别,可是周身覆盖玄铁甲衣,先天精气也难以穿透分毫,而他们手中的玄铁长刀却不难破开杨靖周身的护体精气,三人合力之下,跟杨靖完全有一战之力,若舍得拼掉一两人性命,甚至能够将其斩杀。 “宗堂之中还请收敛!”玄铁卫其中一人开口说道,长刀竖立,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莫名的杀意。 杨玄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三名玄铁卫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为什么要帮自己?若仅仅是维护宗堂不受损坏,那自己也算是罪魁祸首之一,可为什么三人却只针对杨靖一个人?玄铁卫直属于杨胤指挥,按理说自己与这个叔叔也无多大情义,如今若要偏帮自己,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就算有这可能,可这杨胤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提前预知了这场冲突,然后对玄铁卫下达了命令? 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根本不容杨玄去想清这个问题。 “难不成你们三个狗奴才也敢拦我?”杨克眼角死死压着,眼眸之中寒光四射,快要结得出冰花来,语气陡然一高,让人听起来有些刺耳:“没有家主手令,擅自干涉家事之争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族规》三章七条,宗堂之中严禁挟武自重!我等有权维护《族规》之尊严!”说话之人声音如铁,毫不动摇,言语之中那股杀伐之气仿佛与生俱来的一般,便是杨玄也觉得胸口被这声音刺的慌,好像他的话音与手里的长刀融在了一起。 “果然是杨雍麾下的一群狗!”杨靖震袖骂到,前有玄铁卫,后有杨克牵扯,还想击杀杨玄未免显得有些不切实际了,身上流转的先天精气渐渐散去,猎猎而舞的衣襟也恢复了平静,负手立于目光的漩涡之中,毫无惧意,似要看看众人能将它如何。 杨玄此时心中除了冰冷的杀意,还有一丝莫名的情怀,却是被杨靖刚才那一句话勾起了心中埋藏许久的记忆,杨雍这个名字恐怕是他一辈子里听人说起过最少的一个名字,但也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两个字眼,因为杨雍正是他的父亲。虽然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与他后来的一辈子的生活并无太多关系,就好像那本《养性延命录》一样,可有可无,但却是他心里一个难以抚平的硬疣。 看着三名玄铁卫的背影,他心里不免有些触动,这些应该都是父亲当年的老部下,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他们依旧还对一个几乎被人忘却的名字倾尽自己的忠心,在杨世宗堂之中承受着孤独与寂寞。 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份不该存在的忠心,才让他们如今的处境异常尴尬。相比于杨胤身边的那些玄铁卫,双方之间的待遇恐怕是天壤之别,杨玄心里对它们有些愧疚,自己的父亲已经欠他们太多了。 而自己未能替父亲偿他们,却反而让对方为他来承担今天这些压力。 这份愧疚又让他对这大家族莫名有些失望。 他冰冷的目光渐渐脱离了杨靖的身躯,望着堂上的杨宪,转而又在宗堂所有人身上流转过一圈,最后恢复到了平静,就像戏台下一个漠然的看客,而杨靖只是台上的一个功底浅薄的丑角,怎么也撩拨不到他的情绪。 气氛冷清,风雨依旧。 弥漫的战意已经消退,玄铁卫已经尽到了他们的职责,从杨玄身侧两旁退去,隐入风雨之中。 “你先前的问题我给出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么?”杨玄声音平静,无喜无怒,目光从杨靖身上微微抬起,带着一丝淡淡的骄傲:“为什么我能击败杨奇,击败杨默,让杨云不战而退?不是你们所说的运气,也不是你们猜测的阴谋,因为我有这个实力!” 杨玄声音遇见升高,目光豁然落在杨宪身上,一字一句问道:“不知道这个答案你满意么?” 这份高傲的姿态无疑触怒了所有人,太过大逆不道了,杨靖敢跟杨克动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如何又能跟长辈这般说话? “放肆!”杨宪身侧一个魁梧的男人一步踏出,目光自高出压下,猛然喝道。 “我放肆?试问在宗堂之上有人无缘无故想取我性命这就不算放肆?”杨玄声音一往无前,直指人心。 “杨玄,你疯了么。”杨英也是跳出来阻止,声音之中有些惊骇与惧怕,说到底他与杨玄尚有情分,不想看到他一时怒火失控而惹出天大的祸患,压低低声劝道:“赶紧与杨宪叔祖道歉,这事并不是没有还转的余地。” 杨玄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声音如箭,直指高堂之上:“无凭无据,便纵人行凶,便就不是放肆?” 一句更比一句激烈,场下众人再无人敢上前承受杨玄这丧心病狂的怒火。 “不肖子孙!还不给我跪下认错!”杨宪身侧的高大男人突然一步踏出,手掌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朝着杨玄压来。 “滚!”杨玄眼角一挑,猛然一掌甩出,正中那人胸膛,整个人直接被打飞了出去,庞大的身躯将桌椅砸碎。 方才他与杨靖那一番拼斗似有取巧嫌疑,在场许多人都未能摸清他的具体的实力,因此这中年人才敢继续狂妄,不过杨玄和杨靖之间难分高下,可不表示他连一个化气初境的人也能够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一出手便没有再留任何的情面。 这个家族对他如此无情,那他何必在做一个温顺的羔羊? 这一出手,便是技惊四座,甚至比方才扯碎杨靖的衣服还要让人惊骇,至少视觉上的冲击力要强上太多。 那中年男人颤颤巍巍的从桌椅的废墟中爬起来,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去搀扶,他眼中的怒火迎着杨玄眸子中那种近乎于变态的平静,慢慢转化成了恐惧,抬手指着杨玄,愤怒的言语却是憋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吱吱唔唔半天,终于吐出一口鲜血来。 一时间无数人拍案而怒,杨玄目光平静一扫,却无人敢去出头,也没人愿意出头。 杨玄就像一个条被激怒的恶狼,如今哪怕是困兽之斗也足以让人心存忌惮,何况场中局势尚未明了,因为杨靖还是杨玄,都触怒了一位执裁,谁都不知道对错的尺度会倒向哪一边,现在跳出去当卫道士,未免太过愚蠢,做做样子足矣。 场中真正蠢蠢欲动的只有杨宪嫡系的一派,但寥寥七八人不可能完全掌控住局面,所以杨玄敢出手! 他不同于杨英、杨鹤,他有着化气境界的实力,实力也已经与杨靖旗鼓相当,杨靖敢在宗堂之中乱来,那他为什么他不敢?只要他展现出真实的实力,让别人明白自己于整个家族的意义而言,比杨靖更加重要,那杨宪一定不敢贸然对他出手,因为到了这个地步杨克一定会保他,这便牵扯住了场中最大的一个威胁,所以他出手伤人看似是怒火中烧的荒唐举动,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投毒一事双方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据理力争,便只能以势压人! 如果不慑服住人心,恐怕所有人都会倒向杨靖一边,到那时候自己无论如何争辩,也逃不过对方的欲加之罪了。 杨宪抬手在桌面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众人安静一些,对于杨玄那些咄咄逼人的质问,他也不做回答,也不流露出丝毫的怒意,只是默默的看着堂下,这个突然之间锋芒毕露的年轻人,似乎允许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还是老辣。”杨玄眉头微微一皱,费尽心思营造出来的气势,竟然就让杨宪轻描淡写的压制了下去,不说一句话,不动一下手,就化解了自己道义上的攻击,如此一来反而显得自己有些理亏。他也不在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争持,如果还要不依不饶的放肆,那他就会逐渐丧失人心,被杨宪捧杀掉。他目光转而变得柔和,看着杨靖微微一笑,虽然和煦却让人很难感受到暖意。 ——————————————————————————————— 各种求,推荐,收藏,三江票。 第二十二章 乱咬人的疯狗 杨玄心里清楚,眼前这位叔叔绝对不是一个只会动粗的莽夫,相反是一个很难对付的角色。他每一次出手都是如此的凌厉,想要置人于死地。不仅仅是从招式上而言,而且包括大局上的围杀,如果刚才自己真的一下被打死了,恐怕自己投毒的罪名立马会被坐实,因为没人会去为死人争辩。 而作为杀人者,他恐怕不会惹上一丝麻烦,顶多背上个心狠手辣的骂名,因为自己是罪有应得的。 当自己死了之后,那么空余出来的宗堂议事职位一定会被杨默取而代之,可谓一举多得,算计不可谓不深。 “方才叔叔打也打过,气也消了,如今咱们该好好谈一谈了吧。”杨玄晃了晃手上碎成褴褛的衣袖,一言一举虽然心平气和,但却颇为诛心,直接是要把杨靖推入不仁不慈的漩涡之中去。论起辈分,杨靖算是他的亲叔叔,可对侄儿却下如此狠手,自然很容易挑起众人的不齿之心,而杨玄却依旧保持着一份谦和的姿态,可谓在道义上将自己武装的刀枪不入。 然而杨靖胸钱的窟窿,却好像无言诉说着杨玄本质与表面上的荒谬反差,不过这却是极不光彩的事情,杨靖也不可能拿这个去攻击杨玄的小人嘴脸,一时间胸中憋闷无比,冰冷的怒火压抑在他双眸之中,让他半晌也难眨一次眼睛。 可他能说什么?只能保持着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杨玄似乎看出来他心中的窘迫与愤怒,笑容愈发的灿烂,轻声说出一句话来,却是将好不容意才缓和下来的气氛又撩拨到了几乎快要迸发的边缘,语气阴柔:“二叔,还记得我先前说的那句话么?对对错错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这句话虽然说的轻声细语,却充满了浓重的火药味,杨靖双目一缩,眉目之间似乎拧出了几条深深的皱纹,藏在袖子的拳头猛然捏紧,骨节交错的声音让场间众人无不背上发寒,只觉得一时之间恐怕又免不了剑拔弩张的结果。 杨英离着两人最近,又是杨家如今风头最劲的后辈,虽然杨玄的突兀摊牌,让他身上的光辉被这场狂风暴雨尽数冲刷干净了,但他还是要作出相应的担当,以免遭人诟病,他硬着头皮走上去,对杨靖揖手一礼,轻声劝道:“叔叔还请息怒,事情尚未定论不如咱都坐下好好商谈,同为一家之人,莫要上了和气,说不定这毒是外人所下,咱们更不能中了那些小人挑拨的奸计。” 他话说的很巧妙,将两者之间的矛盾直接转移到家族立场上来,而且处身的位置恰好挡住了杨玄与杨靖目光的对持,缓和了一场即将发生的冲突。 杨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平静说道:“小儿第一场比赛之时还毫无异样,说明中毒时间是在受伤的头天夜里,难不成谁下毒还能悄无声息潜伏进咱们杨家祖宅之中?所以必然是我杨家内部人员无疑,而这场阴谋的最大获益者就在眼前,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矛盾随着这一通直指人心的言论变得愈发尖锐,杨靖寸步不让,杨英作为晚辈也无法多说,也只能转身劝解杨玄。 杨靖不想四面楚歌得罪所有人,所以他给杨英几分薄面,同样也是顾及自己的老脸,但是杨玄不用,他对这个家族失望至极,所以他不怕人尽敌国,而且他还年轻,所以可以年少轻狂,不等杨英开口,他便玩冷笑道:“杨英,你挡住我和二叔了。” 杨英直接哑然,复而愕然,最后却有只能无动于衷。他一直没能看透杨玄的底牌,但是在他的臆测之中却从没小觑过这位平日里温温和和的表弟,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一出手竟然是如此令人震惊,所以杨玄哪怕对他不屑一顾,他也无法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却不是嘲笑对方,而是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挑起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任务来,但是如今他想放也放不下了。 “杨玄,这是宗堂,不能再打了。”杨英赔笑道,心里还生不出一丝窝囊的感觉。 “我可一直没有抢先动手过,不是么?”杨玄挤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柔声道:“我刚已经说了,我现在只想好好谈谈。” 看着对方脸上熟悉的笑容,杨英只觉得头皮发炸,而且对方已经给他台阶了,二话不说往后退了两步。 杨靖的目光再次与他交错在一起,杨玄却只是笑容恬澹的问道:“二叔你说我是这场阴谋的最大获益者?” “难道不是么?”杨靖言语冰冷。 “对,我是最大的获益者。”杨玄一摊手很无赖的承认了,随即话锋一转,阴冷起来:“可是你所说的阴谋跟我毫无关系,别急……你想说我严辞狡辩也等我先把话说完了之后不迟,会试的比赛场次都是当时抽签决定,我又怎么会在头天夜里就知道我的对手是谁而提前跑去下毒呢?嗯……你可能又会说,抽签可以暗中操作。对!我不否认,要不然杨默怎么就把我抽到了?” 杨玄这番话说完场中顿时回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他虽然没明说杨靖在会试之中作假的事情,可是已经点的相当清楚了,暗箱操作想要寻求最弱的对手,没想到却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事情的荒谬性甚至掩盖本质上的恶劣性,让人有些发笑。 可杨靖却不如他意料之中的被挑起怒火,仅仅只是眼角抽搐了一下,一语不愿多说,瞬间之后,面色反而变得比以往更加的平静。 杨玄步步为营,继续说道:“何况,我击败杨默需要这种多此一举的手段么?” 杨靖一语不发,目光平静,似乎成了一个单纯的聆听者。 如此境况,杨玄似乎早有预料,轻轻一笑,继续说道:“或许你们可以继续认为我便是投毒的凶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今天这事情让我不禁想起了之前另外一件事情,跟今天的场景何其相似啊……” “还记得四个月前侯府的那场失火么?或许在场所有人已经忘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都未听说过。”杨玄目光环视四周,笑容变得有些难以捉摸,继续道:“没关系,我给你们讲一遍就是了。” “四个月前,我还只是家族之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钱没背景更没有实力,谁都想踩那么几下。” “当时我在城里一家种德堂的分店里当了四年差了,其他跟我一样年纪的族兄,恐怕每天不过就习武练功,闲了还能听听小曲,逛逛青楼什么的,每月享受着丹药的供应,至于这些丹药是怎么来的呢?我想十之**都是我炼出来的吧。”杨玄呵呵一笑,平静的神色里透着一丝淡然,道:“有着优厚条件的不珍惜,最后让我这个没前途的执役弟子踩在了他们头上,是不是很滑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杨玄此时提起这些往事有什么意义,难道仅仅是诉苦?但不可否认,所有人脸上的颜色都有些难看,杨玄所说的那些人里恐怕有不少都是在座这些人的后人,可是他们能说什么,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无法保证压服这个狂傲的晚辈。 “哦……”杨玄拉长了音节,恍然道:“是不是有些跑题了?” “还是从我在种德堂当差的时候继续说。”杨玄清了清嗓子,就好像一个说书人,正声道:“有一天,杨默突然跑来问我讨要几枚和合养气丹。诸位可能知道,药铺里的一切都是需要做帐的,黄字中品的丹药如果少了,我也无法交差,于是当时就拒绝了。” “朔方城里那么多药铺,为什么他非得去你哪里讨药?”杨鹤听故事倒听的起劲,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杨玄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盯的后者脖颈莫名一嗦,反问道:“如果你得了不举之症,会跑到别人家的药铺里抓药么?” 众人哗然,杨玄却也不顾杨靖愈发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然后我结差之后回到家里,我的住舍就让人烧了,那把火是谁放的还不明显么?讨药不成便挟私报复。” 杨靖显然不太清楚杨默干下的这件蠢事,终于按捺不住怒火,斥道:“无凭无据,岂能容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就有凭有据了?”杨玄声音更高一度了,直接驳斥道:“我就是因为没证据,所以直到现在才说起这个事情,当时我被赶出了侯府,像跳丧家之犬似的到了西郊农庄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有像条疯狗一样的乱咬过谁?” “你!”杨靖抬手指着杨玄,气的说不出话来,却没想到自己一句不慎,就跳入了对方挖的坑里。 “如今杨默中毒关我屁事,你却千方百计将这黑锅往我头上扣,未免显得太蛮不讲理了一些,难道你真心只打算做一条乱咬人的疯狗?”杨玄声音逾渐咄咄逼人,言语之中更是脏话连篇,毫无顾忌,与先前温良谦恭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二十三章 淡然收场 这种转变其实并不显得突兀,但依旧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在这个礼仪纲常深入人心的年代,杨玄此举可谓是大逆不道,换做任何人恐怕都已经被杖死了。 但杨玄没有,所谓的规矩只是上位者压迫下位者的一个工具,让一切不合理的都看起来合理一些,如今他已经能够和制定规矩的人分庭抗礼,那这时候再搬出所谓的《族规》就未免显得有些幼稚可笑了,一切只能通过博弈和武力来权衡对错,失败者便是错! “好一个尖牙利嘴!”杨靖双目之中怒火逼人,牙关紧咬一字一句的说道:“说到底我却还是你的叔叔,这般对我说话,看我不撕烂你这张狗嘴。”杨靖双手渐渐僵硬起来,五指关节紧绷浑如铁铸。 杨玄脚掌拧过地面,呼吸逐渐低沉,浑身气息就好像一张拉成满月的巨弓,随时可能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 气氛再度陷入那种剑拔弩张的边缘,一场厮杀似乎在所难免了。 “有本事你就动手!”杨玄此时心中毫无紧张情绪,双目透着精光,似乎极为期待杨靖失去控制对他痛下杀手,他在心中殷切的念叨着,只要对方一出手那今天的一切便再无任何悬念了,杨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武力争端,势必会失去所有的先机与人心。 “好了,这件事情我想我以经明白了。”突然这这时候,杨宪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这场危机悄然化解。 杨玄眉头一皱,吐出一口胸中积郁的怨气,抬头朝杨宪望去,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隐怒与不好的错觉。他继续走下台来,神色平静而生硬,就像是不近人情的冷峻冰山,以一种上位者的语气调解道:“杨默会试中毒一事如今可以确认。” 杨靖松手,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我杨家清明会试已举行了数十届,一切以公允为原则,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杨宪双手交合平至于腹前,透露着一股对局势稳稳把握的自信姿态,与杨靖说话也未曾多看他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杨克身上,带着一丝笑容。 杨克先前与杨靖硬拼之时吃了小亏,愤怒之余竟然流出了颓然的老态。如此境况难免触动老人心中的凄凉感觉,如今物是人非,自己再也不如壮年之时了,连杨靖都能与自己争上一争了,那时候那心里已经萌生了疲惫与沧桑。而杨玄刚才一番唇枪舌剑的攻诋,尽显意气风发年少轻狂,更让他感到了岁月的更迭,或许自己真的老了,是时候让出这个位置容那些晚辈们自己去争了。 看着杨宪投过来的目光,杨克微微一笑,眼中尽是淡然与无奈,这回轮到杨宪有些不明白了,不知道杨克似是什么意思。 不过却不能改变他的决定,转而继续说道:“但是投毒一事证据尚不明确,杨靖你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证是杨玄所为,所以我们也不能因此而处罚他,今天这事情暂且搁下,一切等查明真相之后在做决定,我相信事实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场中众人纷纷附和,如此决定确实比较妥当,然而杨玄心中的那种莫名而来的不安却没有因此而消退,不仅仅是因为先前自己与他有过激烈的言辞碰撞,他一直没能忘记一个人,那便是杨云,虽然那日之后他便遁入山中隐修去了,并没有来找他麻烦,可不表示他身后的势力也与他有着相同的打算,杨宪毕竟是他祖父,杨靖会因为杨默之事,对他步步紧逼,那他何尝不愿意抓住这个机会。 果不其然,杨宪在给出那个看似十分合理的决定之后,平和的目光便落在了杨玄身上,以一种表面商量却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不过如今你也不能证明你无罪,在未能彻底洗清你的嫌疑之前,为了避嫌,我会暂时取消你宗堂议事的身份,同样朝廷买办局正使的差事你也要暂时延后出任,最多三五日,待宗堂查清事实之后,你若无罪,自然一切照旧,你可有意见?” 杨玄呵呵一笑,心里如明镜一样,自然明白对方的缓兵之策。三五天之中,自己在宗堂之中毫无话语权,一切都会按照对方的意愿发展,等待自己的毫无疑问将是一些莫须有的证据,可是他如今又能如何?自己千方百计想要掌控住局面,可是最终还是低估对方的无耻程度,偏偏还将无耻说的这般大义凛然,他有些犯恶心,不愿意回答这个毫无意义的荒谬问题,转身离去。 在场众人也俱是沉默,若说先前的痴狂是一种嘲笑,那如今这沉默何尝又不是一种无声的讽刺。 在迈过门槛的一瞬间,磅礴的雨水将他劈头盖脑浇了个透彻,他眼神有些迷离,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透过这压在头顶上的屋檐看了看那迷茫无际的天空,他第一次感觉到老天爷在那未知的世界里如此认真的注视着他,看着他如今的窘迫与慌张。 这也是他第一次对这个大家族生出了如此浓烈的仇恨,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却还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夺走,这一切的一切都对自己太过不公平,他习惯了这个大家族的冷漠与刻薄,姑且可以当作人之本性。 但是他不会任由这个家族来剥夺自己的生存的权利! 一路顶着风雨走出侯府,穿过长街,杨玄那近乎嗜血的心终于被冰冷的雨水沁透,渐渐平静了下来。 宗堂之中人渐散去,只剩下杨克仍旧站在原处,双目之中毫无神采,有些难以掩饰的疲惫感,他安详而平静的看着庭院之中倾泻的暴雨,静与动构成了两个极端,谁也体会不出老人心中的想法,只有杨英陪在他身边,回想起杨玄那落寞的身影,眼神之中有种说不出的黯然,似乎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沉默半晌,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叔祖,为什么你不帮他?” “杨宪的做法很合乎情理啊。”杨克言语平静,眼眸里的光都未曾闪动一下,就像在陈述一件毫无意义的往事。 杨英的心思远远不如先前的几人那般复杂,只是无法接受这个略显阴暗的现实,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合理?他离开了宗堂,他便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到时候杨靖随便怎么构陷他,他都无法反抗,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我已经老了。”杨克叹了一口,叹道:“宗堂里的这面大旗我扛了四十多年,也累了,最终还是要你去顶替我的位置,杨玄的光芒太过耀眼,趁我这个老家伙还能暂时压住他,而杨宪又想打压他,我何不借着机会为你铲除掉这个潜在的威胁呢?” “可他对我们并没有敌意。”杨英有些不解。 “现在没有不表示将来没有,当他的光芒太过耀眼之时,谁还会在意你呢?” 杨英默然无语,一瞬间似乎明白了许多。 与此同时,杨玄去到了剑阁,浑身早已经湿透,杨海良一瞬间便从他那看似平静的神色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却也不去多问,丢下铺子里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的零散生意,与伙计吩咐几句,便跑去二楼给杨玄找干净的衣服去了。 下楼之后,在后堂之中看到了他,此时正与杨玉树说笑着,一脸温煦的笑容,在地上蹲着,仅仅片刻那便有一滩水了。 经过酒楼那次事情,杨玉树对杨玄的态度可谓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加之后来他又获得会试的前三甲,在小胖子杨玉树的心里,杨玄身上的光芒几乎与神明无异,如今哪怕狼狈至此,对其也依旧是一副崇敬无比的模样,难以复加。 杨海良心里一颤,赶紧走上前去,揉揉了杨玉树脑袋,平静的声音中不难听出他的隐忧:“你去书房看书去,我与你杨玄哥哥有事要说。”将其支开之后,杨海良将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把衣服换了吧,芦笙记的,前几天刚买回来,一次可没穿过。” 杨玄没怎么理会他,接过衣服一言不发的换了下来,提了提肩膀,让这略显宽大的衣服看起来尽量显得合身一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之后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神色难掩疲惫,揉着额头思索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的直说了:“今天宗堂会议之中,杨靖突然横插一脚,将我的事情搅黄了,还给我扣了一个很大的帽子,说我给会试之前给杨默下毒。” “杨默真的中毒了?”杨海良有些难以置信。 “嗯,应该是的。”杨玄语气平和,声调偏低因此透着一些疲惫,末了又补上了一句:“但不是我做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这推荐数据实在太磕碜了,各位亲人们,来点推荐给我长长脸吧,否则我就要被埋没了。 第二十四章 追根朔源 杨海良听着这话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凉意,也不知道何时开始,两人之间的关系开始产生了怨隙,虽然未曾点透,但一言一语之中已经流露出了他对的自己的不信任,想起他与自己儿子亲近的场面,他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匆忙说道:“我当然相信不是你做的。” “你相信我又有什么用,宗堂里的每一个人甚至都相信我,但是相信与承认现实完全是两码事,我归根结底与他们不是一路人,谁都不想我呆在那个位置之上,有此机会为什么不把我赶走?”杨玄声音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说道:“我现在跟你说话这会,我估计他们已经开始给我罗织罪名了,各种所谓的证据也会一一浮出水面,三五天之后就是我的最后期限。” “不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今晚我去雀山一趟,我想黎叔也会替你说话的。”杨海良皱眉说道,却显得毫无意义。 “这倒不必了,没多大意义。”杨玄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格外真诚起来,柔声道:“在投毒一事上我可能没有胜算了,我的嫌疑实在太大,只要有一两个像样的证据,我都无法争辩。如果你想帮我就告诉我那张假银票的根根底底,我知道这事情跟杨靖有关,我只有抓住他的把柄,让他投鼠忌器不敢对我动手,我这才有反扑的余地,否则一切都是白扯。” 说完他眼睛便直勾勾的盯着杨海良,似乎能把它看穿似得。从宗堂之中听到那些近乎疯狂的言论时,杨玄便已经隐隐猜透了许多事情,只是无法给出定论,但至少让萦绕在他心中半个月的疑惑,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合乎情理的猜测。 首先以假银票说起,其实世间流传的假银票并不在少数,可也只是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可是河运帮给出的那张假银票却能瞒过杨海良之中做了十几年生意的老狐狸,至少可以证明这张银票的制造工艺已经与钱庄开出的真货没有太多差别了。 说明这张假银票的制造方绝不是江湖上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小杂鱼,属于十分专业的那一种。 其次河运帮的阎江明显是个粗人,可他非要去杨海良的店里买一把价值不菲却对他毫无意义的古剑,他自然也不知道这把古剑的异常之处,否则他后来不会把这把剑送给自己赔罪,所以一开始的买剑以及假银票,都是一个有针对性的一个套局。 其目的是想用假银票给杨海良的生意带来大额的亏空,滞缓资金周转。这是生意场上惯用的伎俩,杨玄当时也没在意,可银票的褪色和杨海良的反映,暗中博弈的双方都十分默契的隐藏着什么。由此可以推测,杨海良与假银票的幕后黑手绝不是单纯的生意对手那么简单。好像两人都在刻意维持着一个共同的利益,在不干扰这个大利益链的前提下,来打垮对方。 当然杨海良是单方面挨打的那一方。 如此几乎可以推测出对方有很大的可能是杨家内部的人,当杨靖在清明会试之时说出那句话之时——“有许多事情你都出乎了我的预料,但是你要相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已经有所怀疑,加上之前杨靖说了这么一句话——“一个重伤之人为何能够以弱胜强战胜杨奇”,当时他受伤之事知道的不少,但很多人都以为他是用的苦肉计,而为什么杨靖说的如此肯定?一切便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有很多地方尚不能说通,加上从宗堂之中偷听到杨克和杨宪之间的对话,才解开其中的疑团。 杨家至始至终对大乾王朝就有不臣之心,一切都因为十几年场那场风暴,所以他们制造假银票,想要通过这种手段来扰乱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这样假银票的来源就合乎情理了。而杨靖身为宗堂之中话语权颇重的人物一定可以接触到这些方面的事情,而他所掌管的刀阁又一直想要吞并杨海良的剑阁,所以他便用指使着河运帮的阎江拿着假银票去坑了杨海良一把。 这招很浑,兴许不是杨靖亲手所谓,但估计与他有着关系。而杨海良显然也能猜到这一切的原委,可是又不能凭空生出三千两银子来,所以才死皮赖脸的去要,而且他还不敢把这假银票的事情捅穿了,所以他一开始才那么被动。 这也说通了阎江为什么听到那句话之后会拼了老命也要杀掉杨玄,因为他当时说的肯定不是‘干你娘’那么简单,其实说来杨玄当时也用了个昏招,他见林洪先能够控制住粮草转运司的贺光,便误以为阎江也是在他的影响之下混日子的,所以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跟林洪先是一条船上的人,想拉虎皮做大旗,结果虎皮没拉到,反而给自己脸上贴了个靶纸,能不挨人招呼么。 这跟摸进土匪窝里突然吼了一声“老子是巡防司的”这效果大致相当。 假银票一事在杨家内部传来传去倒也不是很致命,可要让外人知道了,还是杨家的死对头林家,这问题就很眼中了。 其实杨靖心里也堵得慌,银票这事他就没过手,只是手下一个账房先生弄出来的。当然也是好心,只是脑子太蠢不知道轻重,为了整治一个杨海良,把杨家用来宰杀大乾王朝的秘密杀器都搬了出来。凶器一露惹没惹出大麻烦暂且不知,但是一切不稳定的因素都要扼杀在摇篮里,所以杨玄必须得死,隔天夜里他就排出人去,想要剪除杨玄这个有着极大威胁性的人物。 这其中还被河运帮的阎江坑了一把,出了这事怕成替罪羊,一直没敢往上报。 到后来杨玄杀了他手下的一个账房先生,他还以为林洪先已经插手其中,一直投鼠忌器不敢二次动手,直到清明会试上,杨靖才算准机会想要除掉他,虽说事情已经暴露了,但是杨靖还是不会允许杨玄这么一个知情者的存在,因为这个篓子上面的人还不知道。 这些线索在他脑子里绕了无数个大圈子,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合乎情理的推测,但是光有推测是没有用的,还需要证据。 所以他在试探杨海良,看自己的推测到底是是不是真的。 杨海良听闻此言顿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但是牵扯的问题已经关乎整个家族的命脉,他也不敢将这个事情的真相说给他听,因为在河运帮里的那一次杨玄已经给他留下了近乎疯狂的印像,他真的害怕杨玄被激怒之后,像一条疯狗一样满处乱咬,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来到不太紧要,可是大动干戈之下势必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如此可能会动摇到整个杨家的根基,他不得不妥善考虑。 而且他现在也不知道宗堂之中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不认为杨玄能与杨靖正面抗衡,既然如此何不将矛盾化解于无形之中呢?他只是一个想和和气气赚钱的生意人,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何况暴力也许还解决不了问题。 他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当杨玄再一次挑起这个话题之时,他依旧还是继续敷衍,故做糊涂道:“假银票一事怎么会跟杨靖有关?你把问题想的过于复杂了一些吧,你还是听我的吧,这两天就在我这好好休息,一切交给我和黎叔。” 杨玄叹了一口,摇头道:“我不会坐以待毙的,小叔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冷静一点。”杨海良微微皱眉了,恐怕也只有他能够从杨玄平静的表象之下嗅出那股噬人的凶性。 杨玄闻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声音变得有些激动:“我还不够冷静?我需要怎么冷静?”杨玄豁然站起身来,双目直勾勾的盯着杨海良,声音复而平静:“我不知道你为什到现在还维护着杨靖,但我绝不会傻兮兮的等着他们来制裁我。” 杨海良看着他,双眼之中透着些无奈,平静说道:“我不知道现在该与你说些什么,但是我绝无恶意,我只是希望你用理性的手段来解决问题,一切当还按照规矩来,否则会伤及更多人的利益,你的处境只会更加被动,听我一句劝。” 杨玄实在心里实在憋得慌,被杨海良这生意人的性格折腾的有些发不出火来,但是他也知道对方是处于好意,只是这种根深蒂固的思维一时半会难以转变过来,无法接受自己这种以暴制暴的手法,不过如今他可没工夫与他慢慢开导思想,撇下那话不去回答,心里暗自琢磨起新的对策来——既然无法从杨海良这里得到证据,那就只能从河运帮入手了,追根朔源。 正好将刺杀一事一并了结了,除却一个心头的郁结,让杨靖也去尝尝断指之痛。 —————————————————————————————— 新一轮的**即将开始,求推荐票,让我在推荐票中燃烧冲向**。 第二十五章 这夜只为杀人 杨玄沉默不语的模样在杨海良看来似乎是妥协了,但是他可不敢托大到自认为对杨玄的心思能够稳稳把握,低声问了一句:“你想好了,这事就交给我去处理?相信我,黎叔对你映象不错,只要他出面说话,他们不敢乱来的。” “真的太过天真了。”杨玄心中暗自叹道,对其也无可奈何。 正准备随口敷衍两句将其安抚下来,思绪里灵光一现,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是太过模糊一时抓不住重点,在神魂不定的状态下给自己到了满满一杯冷茶,连着茶叶梗都一起喝了下去,这才让自己头脑的思绪渐渐被理清了。 “你刚说什么?”杨海良有些莫不着头脑,方才杨玄一句话只说了两字就止住了,弄的他疑神疑鬼的。 “没事。”杨玄神不在焉的抬手止住他的询问,思忖半刻,眉目间转瞬变得阴寒起来,之后抬起头与杨海良说道:“小叔,你若是想帮我,就帮我查一个人,名字好像是叫杨旭,我跟他不太熟,不过应该是杨奇的弟弟,他的一切都要知道。” 杨海良没明白杨玄突然委托他这么一件跟当下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情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是什么棘手之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要惊动他,一切等到我回来之后处理。”杨玄仔细叮嘱了一句,随即与他解释道:“如果能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杨靖便是弄出一堆天花乱坠的证据也奈何不了我了。” “你是说他才是下毒的真凶?”杨海良不蠢,一下就听出杨玄言语之中的隐意。 “可能性很大。”杨玄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不过我现在还要去办另一件事情,杨旭那里暂时劳烦小叔了。” “现在直接去找杨旭才是至关紧要的事,你怎么还有别的事去做?”抓住如此重要的一个线索,杨海良脸上呈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本来已经困顿至极的局面终于有了一丝缓和的契机,却又不理解杨玄的打算,一时间有些模棱两可的感觉。 杨玄摇头笑道:“现在所有人都只希望借这机会将我踩死,投毒一事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凶手是谁并不重要,除非杨旭当众承认罪行,否则也没多大意义,不过你觉得他亲口承认的可能性大么?我可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事情上。” 杨海良一时语塞,本来有些乐观的心态一时间又沉了下去,不过他并没绝望,当然不是因为他对杨玄有着盲目信任,也不是因为杨黎当前很难力挽狂澜的影响力,他还有自己的一手底牌,只是未到绝境他暂时不愿意用处来,那会撕破所有人的脸皮。 但是一旦到了那种地步,想来杨靖也会忌惮三分,而这张底牌也是杨靖亲手给他的。 屋外雨声渐小,这场酝酿了了一天一夜的暴雨终于在宣泄完他所有怒火之后渐渐平息,庭院里积了深深的一层清水,映着天光仍显得有些阴沉,清明时节的雨水并不如盛夏那般,雨过便是天晴,阳光依旧躲在雾霭之后,整片天空就像一张从水里捞出来的宣纸。 杨玄站在檐下,悠长的吸了一口这凉沁沁的空气,略显贪婪,因为过不了多久他就没这个机会了。 杨海良撒了一个谎,已经觉得是在悬崖上走了一遭,如今再没有底气去阻拦他了,何况他也不知道杨玄在这种敏感的时期还会去做什么事情,但是想来不会是好事,不过局限于他一辈子温文尔雅的生活经历,他如论如何和猜不到杨玄将会做的事情是如何疯狂。 从剑阁的后院的角门离开之后,杨玄去了一趟转运司的船上。 从香案之下抽出那把青铜古剑用废弃的帆布包好,然后紧紧的系在了背上,今天他准备杀很多人,所以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虽然对付那些乌合之众仅仅一双手足矣,但想起鲜血溅在身上的场景总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一切准备妥当,他便离开了舱房,走至船头这才发现还是正午,不曾断续的大雨让他近乎忘记了时辰。他回到底舱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吃完之后又安安稳稳的小睡了一觉,起床一看天色已经临近黄昏,这种雨天恐怕不过多会,整个世界就会被黑暗所笼罩。 从粮草转运司到城东歌舞教坊离得倒不是挺远,杨玄沿着内河的岸如同游人一般慢悠悠的走着,没过多久便走进了这块嘈杂而混乱的城区,上一次与杨海良来还是白天,未能体会到这歌舞教坊独有的繁华,如今夜色之中的街巷就好像一个让人目眩神迷的万花筒,让人迷失在其中,高挂的花灯取代了头顶的夜空,一切都是迷乱的色泽,便是街边沟渠里污水也隐隐染着脂粉腻红。 一路走过长街,所能听到的最多的两种声音便是女人招摇的欢笑和男人粗狂呵斥的喉嗓。 杨玄一路而来,又一路而去,身边就好像有一堵透明似的墙,将他与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隔离开来,他心静如水,耳朵里只有丝丝雨声,只希望不要下大雨才好。忽然一个摇摇晃晃的醉客跌撞到了他身上,嘴里嚷嚷着难听的话语,杨玄将他推开,毫不留情的给他赏了两个清脆的大耳刮子,未等这人清醒过来,便将他扔到了街边臭水沟里,也不理会那愤怒的咆哮,整个人隐入了街巷的尽头。 与歌舞教坊别处的繁华热闹相比,那仅仅只有两座石灯的胡同便显得有些幽暗与冷清。 巷子口的大柳树下停着一辆马车,或许是车顶漏雨的缘故,车厢上罩着一块大大的帆布。柳树下临墙搭着一个雨棚,一张方桌几条长凳,四五个汉子正围坐一周打着牙牌,玩牌的四人都是统一装束,想来都是河运帮里的人。一旁还有个看客,身材魁梧穿着粗衣,看那背影杨玄便觉得有些熟悉,慢慢走进这折过视角才看清了面部的轮廓,正是几个月前让他打过一顿的何彪。 杨玄心里忽然一紧,加快了脚步,想不到杨靖也与他想到一处去了,不过如今车还没走,自己也不算来的太完。 脚掌踏着街面积水的啪嗒声将那几个打牙牌的男人从牌局中惊醒过来,河运帮在这东城歌舞教坊之中厮混已久,早已成了地头蛇一类的存在,这些人自然不会想到有谁还会来找他们的麻烦,只是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甚至连手里的牙牌都没放下。不过他们似乎已经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几天之前他们老大被人砍了一根指头,而如今他们也同样没注意到车夫脸上那一抹惊恐的神色。 只是出于流程上的盘问,牌局暂时被终止了,其中一个头领似的人物转过身来,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于此同时,一脸惊恐的何彪终于反应过来,可是却又绝望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了,就像一个意识清醒的植物人,什么都能听见也什么都能看见,可是却无法作出任何的反抗,连眨一下眼睛动一动嘴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已经憋到喉咙的喉咙里喊声不甘的落回肚子里,他内心近乎歇斯底里,可外表之上还是一副沉默到木然的模样。 杨玄步履从容朝着雨棚走了过去,右手慢慢上举伸向背后斜指夜空的剑柄。 诡异的气氛终于挑起了河运帮几个汉子心里的警惧,在他们看清杨玄背上长棍为何物的一瞬间,杨玄修长的五指已经缠上了那沾着雨水的剑柄,只见他背后破旧的帆布无声碎裂,化作漫天飞舞的破絮。长剑无声的震颤,将空中丝丝细雨弹成水粉,迷蒙的清光洒开。 杨玄脸上温婉平静的笑容骤然间变得杀意凛然,虽然那笑容还是笑容,可是此情此景却赋予了他不同寻常的意味。 河云帮的帮众突然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纷纷弯下身子,想要去抽取藏在桌下的钢刀,不过此时才反映过来未免显得有些多余。 何况杨玄敢大咧咧的走上来杀人,而不是从暗处偷袭,那就自然有把握将局面掌控在自己手里,杀这几个喽啰,并且不惊动任何人,对他来说简直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长剑豁然在空中划过一个大圈,朝着嘴巴长得最大的那位一剑劈去,仍旧是刀法之中的套路,与其瞬息而至的速度相比,声带震动而后发出声音的整个过程自然显得有些缓慢,便是从天而降的雨水在这一剑之前也仿佛是静止的一样。 剑尖浅浅的划过那名男人的喉咙,沾而即逝,却又凶狠如斯,快如毫光! 鲜血飙射击打在雨棚之上的声音,就好像那株坠满雨滴的垂柳突然被人踹了一脚,然后雨水瓢泼似的打在帆布顶篷之上。 第二十六章 血狮子前的屠夫【求收藏】 剑锋之中的冰冷的气息透过伤口弥漫全身,就好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体内炸开,直接将他的意识从这个世界之中无情抹去,甚至那一刻他的心脏还在一如既往的跳动,可他整个人便已经死的透彻了。 一声嘎然的而止的怒吼,就像被冰冷潮水吞入深渊的小竹筏,一切都那么的不经意,让这夜空中丝雨都沾染上了一丝绝望的气息。 有剑如雨,轻柔而不可琢磨。 凌厉的剑势豁然一转,迅猛如斯的青色闪电骤然转化成了随风飘散的云烟,一线青光铺洒开来,竟然有些如梦似幻的感觉。就好像美人芊芊柔荑轻轻拂过,可带起的不是旖旎而是挥洒的鲜血。 剑尖再转,挥洒的清光的瞬息收摄,在那剑下之人的眼里成了一个寸长的细线。 那夜空中纷纷扰扰好似悬浮着的雨滴沾之即裂,碎成一蓬蓬的雨雾,只是却折射着夜色的漆黑,带来的也只有绝望。细线穿透了雨滴、穿透了夜幕,刺透了他的咽喉,贯穿了脖颈中的脊椎与血管,又刺透后颈的最后一层皮,那一截剑尖贯穿而出。 剑虽无声,可那快到极致的速度所带来的冲击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剑尖侵入之处没有流出一点血来,就好像扎透了一张白纸,然而穿透后颈的一瞬间,狂喷的鲜血就好像给平静的湖面中扔出了一块大石头,血水从伤口的边缘飞溅开去,在夜空里妖异的盛开。 转瞬之间三人毙命,从头到尾没发出一丝声音,细雨如常。 仅剩的一人此时终于摸到了方桌之下的那冰冷的金属刀柄,因为一开始的正确选择,没有吼叫而是先去拔刀,让他比其他三人多活了那么一会。然而就在电石火光的下一刻,一条细如雨丝的清光便掠过了他的手腕,只见血水一飙,袭上心头的剧痛让他手指关节陡然紧缩,整只手脱离身躯之后竟然还死死的挂在了刀柄之上,场面看上去异常的诡异而血腥,甚至连嘶嚎的力气也被吞没了。 长剑不紧不慢的收回,在不经意之间又从断手者的咽喉上划过,带起几滴鲜血。 庞大的身躯颓然跪下,双目之中生机如断线的纸鸢消失在倒映出来的夜色之中,而后缓缓的倒下,那一抹木然的眼神终于在鲜血的倒影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虚幻与真实撞在一处,最终都被打碎,只剩下溅起的鲜血混同着雨水,如浑浊的泥浆一样。 何彪眼角的余光清清楚楚的捕捉到了这一场压制性的屠杀,他心里的一切都被那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无情击碎,此时的他莫说反抗的勇气,便是生存的**都已经破灭,他现在竟然有一种的荒谬的念头,情愿方才被杀的是自己,而不是这般在死亡前排队等待。 杨玄缓缓收回缠绕在何彪识海四周的神魂之力,让其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然而他整个人依旧保持着木然的状态,没有发出任何撕心裂肺的吼叫,甚至连呼吸都死死压抑着,生怕自己稍微一动弹,那把长剑就会吻上自己的咽喉。但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不去颤抖,然后他愈是颤抖的厉害,便愈发的的恐惧,越是恐惧便越是忍不住颤抖,就仿佛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雨夜里的第一场杀戮终于在这时候有了一丝让人喘息的平静,杨玄声音轻柔的问道:“之前车里是谁?” 何彪双眼只剩下被绝望拉扯到呆滞的情绪,嘴唇艰难的蠕动,终于挤出了三个字来:“刘先生。” 话音在雨声里犹如虫闻似得,转瞬而逝,杨玄嘴角带起一丝和煦的让人心颤的微笑,长剑于雨夜之中无声的穿行,一剑挑破那沦陷在颤抖中的咽喉,血花洒落青石地面的积水之中,在这夜里也难以分辨出颜色,就像一团团好看的墨晕。 杨靖手下有四大账房先生,明面上是请来帮他打理生意的,其实都是朔方一带极具名望的散修,无一不是化气境的高手,被杨靖以丰厚的待遇招致麾下,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杨玄既然以打算与他为敌,这些事情自然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了一些,四大账房先生分别姓郑、陈、许、钱,只是杨靖将这几人藏的极深,具体信息却无从得知,便是死在他手上的哪一位是谁也不曾清楚。 巷口的杀戮并未惊起任何人的警觉,杨玄转过墙角朝那胡同的深处走去。 那高耸的石墙将整个院子都围成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堡垒,也正好遮去了巷口两座石灯散发出来的光芒,便连夜色也被高墙切割,仿佛一个黑暗笼罩的一线天,小院的大门便隐藏在黑暗最为幽深之处,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既然刘先生已经抢先一步到来,那杨靖一方恐怕已经猜到杨玄的谋算,眼前这安静的胡同绝对不如表面上所见的那般简单,不至于说事先埋伏了杀局,恐怕也大幅增派了人手,杨玄既然不蒙面不藏匿的前来,自然就没打算在此地留下一个活着的证据。 他单手握剑,剑尖冲着前方的地面,嘴角挂着一丝温煦的笑容。 这粗劣的握剑方式让他浑身上下找不着一丝飘逸出尘的感觉,与侠客之称自然无沾,反而更像一个屠夫。 杨玄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脚底的布靴在青石街面上极有节奏的踩着,轻重急缓始终如一,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极为的清晰。 没有接到前哨的通报,却有人闯了进来,这寻常的脚步声自然带着一丝异样的气氛,院子里的人自然也有所察觉,伴随着弓弦拉开的嘶哑声,钢刀缓缓抽出刀鞘的摩擦声,以及那一声略显急促的开门声,二十几名神色肃然的黑云帮帮众从那大门里如潮水似的涌了出来。寂静的小巷里一时间有种被杀气撑裂的感觉,丈许宽的青石街道在此时显得无比的狭隘,让人喘不过气来。 杨玄长剑上还未被雨水洗尽的鲜血昭示了他的来意,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释。 而孤身一人在这凄冷的雨夜里闯进河运帮的老巢,剑上有血,这个人要么不是疯子,要么就是有着杀尽一切的自信。 杨玄手中的长剑微微震颤起来,幽幽剑鸣犹如沁骨的寒霜一层层将众人包裹起来,平缓的脚步声愈发的清冷而入骨,仿佛那把剑尚未举起,就已经在往人心里一寸寸的扎。 然而河运帮这种经历过不少厮杀的大型黑帮之中,永远不会缺少血性铮铮浑不怕死的莽汉,被杨玄步步紧逼之后,终于耐不住心中那股阴火,脚下大步一迈,双手紧握着钢刀朝着杨玄身上狠劈而来。 杨玄看着冲上来的敌人,眼睛微微一闭又豁然睁开,眼眸里的祥和气息消弭无形,转瞬化作了空洞洞的深渊,似乎等待着杀戮去将它填满。然后他手中的长剑斜上撩劈而出,犹如蛟龙出水,漫天丝雨被这剑身打散,化作水雾,正如蛟龙翻起的巨浪。 长剑贴近那名青衣帮众胸前之时,斜上劈下的钢刀还遥遥指着夜幕。 在剑锋切进他肌肤的一瞬间,杨玄手腕轻微的反转了一个角度,剑脊好像一条沉重的钢鞭凶猛无比的打在了那汉子的胸膛之中,强横的冲击力从他肋骨与剑身接触的那一小片爆发,随即将他整个胸膛都轰塌陷了下去。 嗜血的双眼一瞬间瞪得如铜铃似的,目呲欲裂! 随着一声擂破鼓皮的沉闷巨响,那名冲在最前面最不怕死的河运帮帮众,连劈刀展腰的动作都没完成,就被在半空中拍成了一只煮熟的虾仁,极为凄惨的横飞出去,撞在了大门前的石狮子上,整个人就像一块娇柔不堪的豆腐,被摔的血肉模糊。 温热的鲜血淋了众人一脸,尤其是躲在石狮子后满那个端着钢弦弩的小个子,脸上更是搭了一团白乎乎的事物。 胃里翻涌而出的酸水覆盖了舌头上的味蕾,让他很难尝出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味道。 正自喧嚣喊杀中准备一拥而上的二十几人,一瞬间便凝固了下来,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死寂之中。 他们曾想过杨玄手里的铜剑一旦出手可能会带走其中某一个人的性命,却没想过带走的方法是如此的野蛮。这是一种何等恐怖的力量!而且这一切都是从一柄单薄的长剑中爆发出来的,显然用剑之人对这种力量的掌握极其的娴熟。 这一剑并非他的极限,在此之后还有着无数让人遐想的空间,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 第二十七章 绝望的灵魂【求收藏】 涌入胡同里的那些河运帮帮众被这雷霆一击震慑的呆立原地,杨玄所要的效果已经达到,脚尖轻盈的点在地上,碎裂的青石随着水花四溅开去,打的墙面叮叮作响,整个人一步欺身而上,遇见一人便翻手劈出一剑。剑势轻盈而飘忽,挥剑如毫,但所过之处却如入无人之境,仿佛在那交错如网的刀锋之中总有能寻到一个不经意的空隙,从中穿过,带起一朵盛开的血花。 没有任何章法套路,也没有四溢的剑气,甚至不如之前那将人拍飞的一剑震撼人心。www.. 但正是这一柄在空中来回翻飞游走的普通长剑,却仿佛阎王手里的大笔,每一次的勾画都能带走一条人命。 这才是臻至极境杀戮手法,诸天生死轮掌握生死的至高拳意。 世间一切皆在因果之中,杨玄手里的长剑就好像在因果的轨迹中等待已久,甚至不需要用太多的力气,一剑横出,对方自然会将脖子伸上来。当然这种看似简单的杀戮其实并不容易,也是一个极为伤神费劲的过程,庞大的推算,以及对身体妙到毫厘的控制,而且某些看似普普通通的动作却违背世间力量的规则,动静之间的极致转换,上下四极之间的瞬间颠倒,这一切都要用上先天精气。 若是依仗蛮力厮杀,杨玄虽然也有把握将这些人杀尽,可面对这些密密麻麻的钢刀,还有伺机而动的弩箭,在没有达到先天精气能够外放遍布全身形成护体气层之前,他并没有把握做到毫发无损。 要知道今天夜里只要在身上留下一个伤口,来日就可能成为将自己推进深渊的证据。 而且相比于蛮力,如今这种杀戮的手法无疑更加的快速有效,要知道那河运帮里面还有个化气境的刘先生,说不定再拖延一会时间对方就已经将所有的残局都清理干净了,所以他没有太多时间耗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短短几息之间,横陈的死尸就已经将整个铺满了狭窄的街巷,街面上的积水被鲜血浸染,先只是淡淡的血晕,然后逾渐粘稠,最终漫过了凹坑的边缘,沿着青石板的夹缝流入街边的水渠之中,也许不过多久就会那些脂粉腻红的混合到一处,血液的腥气也会被庸俗的脂粉气所淹没,也没有人会听得到丝竹声中那一声声咽喉被割破的低喘与哀泣。 长街俱静,血洒如泼墨,弓弩上弦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有些慌乱与刺耳。 方才一箭射偏,其实他便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此时拼命的想要拉弦再射出第二箭,可颤抖的身躯如何也不听控制,四石的弦力就好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身上,如何也难以逃脱这快让人窒息的沉重,呼吸渐渐变得有些促乱。 杨玄双眼微闭,长剑刺出,剑尖点碎了弩手的额头,鲜血与脸上的血污混在一处,让他仿佛恶鬼一样狰狞,但也无法掩盖他双眸之中的脆弱与恐惧。 夜依旧如此宁静,杨玄抬头看那漆黑的天幕,依旧还是那般遥不可及的模样。 谁也不知道这丝丝的细雨中淹没了多少绝望的灵魂,上天不会在乎这些,因此活着的人才对他敬畏有加。 推开那半掩的大门,空旷的庭院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安静,仿佛胡同里二十几条生命的哀鸣没有给这个一墙隔绝的世界带来一丝风声,那间熟悉的厅堂此时门庭紧闭,檐下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在那一片迷蒙的烛光之中,蒙着竹纸的大门就像是皮影戏的幕布。 不过却是临近谢幕的时候,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晰。 噗!一抹异色的液体突然喷在了门上,然后在那洁白的竹纸上拉扯出一条条垂直于地面的细线。 模糊的人影颓然的倒下,最终消失在幕布之上。 杨玄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想到杨靖手段竟然是如此的狠辣果断,直接给他来了一个釜底抽薪。 诺大一个河运帮就好像一个夹缝中生存的蚂蚁,如今终于在两方势力的碰撞之中而被碾碎,成了这场风暴中的第一个牺牲品,或许从今以后还会有一个新的河运帮诞生,而又覆灭,但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而今夜死去的人必然不会重活。 屋内的烛光突然熄灭,一场杀戮似乎就要在这黑暗中悄然谢幕,然后人去楼空。 “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了人,想走还来得及么?”杨玄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小院中,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这片血腥弥漫的天地都笼罩了起来,越束越紧,空气都变得凝滞了,杀气如一柄长剑刺穿庭院,牢牢的锁住了黑暗中那颗跳动的心脏。 河运帮大堂之中,其实并不如外面看起来那般黢黑,檐下的灯光仍能照进屋子里来,在这一方狭小的光明之中,一个高瘦的老者垂手而立,右臂衣袖割裂,隐有血迹,在他身边的一片黑暗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五具尸体,胸口之上都有一个恐怖的血洞。 离着大门最近的一具尸体,脸朝地面,手上缠着白色纱巾,被一杆铁枪从背后贯穿,直接将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 鲜血、烈酒混合出一股浓烈的腥气,将这三丈之地渲染的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听见庭院中传来的声音,老者眉头微皱,本来已经作出离去的打算,却又慢慢的转过了身,伸手握住那那一截挺立的枪身,用一种缓慢而沉重的速度拔了起来,土石崩裂的声音从那具毫无生命力的身躯下传出,不过多会竟然将这个地面都拽出一个隆起的土堆。 长枪离地,整个地面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贯穿阎江身躯的凶器竟并不是寻常七尺钩镰枪,而是战场骑兵冲锋的所用的丈二长枪,这柄大杀器一直以来便被阎江摆放大厅之中的兵器架上撑场面,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死在这柄枪下,这也就意味着没入地面的不仅仅是一截枪尖,而足有七尺之深。 这柄一丈二尺长的骑兵枪落在老者手里,颤颤巍巍的平举了起来,然后双手猛然交错一缠,枪身陡然响起一阵嗡鸣,枪尖上的鲜血泥土被纷纷甩掉,就像被注入了无穷的神力,老者身躯微微弓起,怀抱枪身,整个人与这柄大杀器似乎结合成了一个整体。 杀气凝聚!直捣黄龙! 老者整个人就好像爆射出来的弩箭,猛然窜出! 一步一震,落脚之处砖石横飞,在这股强横到极致的反推之下,那高瘦的身躯就好像飞了起来。 雕花门板在这一冲之下霎时碎做齑粉,他手中的长枪没有任何的花哨多余的招数,也没有摇摆不定的枪影,只有快到极致的一个黑点,连空气都被这一枪撕裂,带起一道长长的气浪,以及一声尖锐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啸,短促而猛烈! 这一枪自黑暗中酝酿,又瞬息打破两个世界距离间的隔阂,陡然而至! 老者全部的精、气、血、 都灌注在了这一枪之中,枪尖爆发出来威势简直能够撕碎眼前阻拦他的一切。 然而在这一枪还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时候,杨玄便已察觉到了那直指自己的杀意,但此时闪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根本不顾那迎面刺来的长枪,右步微侧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撼动的姿势牢牢扎在了地面上,双手握剑竖立胸前,整个人的气息陡然变得深远起来。 就在长枪几乎要点爆他头颅的一瞬间,杨玄倾身猛然一压。 哧哧哧哧!剑脊贴在枪杆之上飞速的摩擦,爆发出让人炫目的火星,那尖锐的嘶鸣就好像大海里的惊涛骇浪一般,让人觉得胸腔都快让那声音撕裂了一样。 杨玄一记神乎其神的一剑,将那凶猛无俦的一枪直接压的偏离了方向。 几乎一瞬间,老者就下意识的松开了枪身,若不如此,只怕下一刻那锋利的长剑就会沿着枪身滑上,将自己腰斩。 长枪脱手飞出,沿着那一柄长剑给他划定的轨迹,将那三尺长宽的大条石扎的轰然碎裂,如此还未散尽余力,又穿透条石下的夯实坚硬的土层,足足插进去一丈多深,将十步之内的地面都挤压出一个隆起的弧度,恐怖如斯。 就在长剑压下枪身的之时,老者就已经败了,后续的一切不过是惊心动魄却的余韵罢了。 杨玄双手持剑,与刑场上的刽子手有着相似的姿势,长剑搭在老者的肩上,距离咽喉仅有一寸,甚至能够闻见长剑与枪身摩擦过后残留的铁腥气,局势到此再无悬念,杨玄卸下右手在半空中轻轻的甩了甩,只觉得手腕又酸又麻。 “刘先生,杀气不小嘛。”杨玄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脸,打趣似的说道。 —————————————————————————————— 如果喜欢本书请收藏一下,关系到下周的推荐。 第二十八章 证言 只此一瞬间,刘先生脸上的阴寒的杀气烟消云散,看着深深没入了地面之中的骑兵枪,模样有些呆滞。 他如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只有那电石火光的一刹那,对方的剑是如何找准时机的。如果是运气,那眼前这个少年的信心未免显得有些疯狂,刚才只要产生毫厘之差,恐怕就已经步了阎江的后尘。他有些后悔没听从杨靖的吩咐——如果遇上杨玄尽量避走,反正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可他一直没放在心上,一个刚刚跨入化气境不足几天的后生,哪怕是天才也还欠缺一些火候。www.. 何况武者向来将颜面看的极中,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如先前那般挑衅,他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不过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后悔也没有半点用处,落到如此地步他很难继续僵持下去,他既然能够收取杨靖的酬劳而甘心做其鹰犬,那肯定也不是一个铁骨铮铮之辈。如今为了苟全性命干直接将忠心仗义的外衣全部扯掉。不需杨玄威逼利诱,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开门见山的说道:“杨玄,你现在杀我也没意义,我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与杨靖并没多大瓜葛,同样也与你没有什么仇怨,今天遇见你算我倒霉,如果你愿意放我一马,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诉你,绝无半句假话。” 这番话说的不痛不痒,更没有所谓愧疚之情,在性命与道德面前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也实属人之常情。 杨玄听闻此言呵呵一笑,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纠缠不清的废话,直接便将剑收了起来,干脆的出乎了刘先生的预料。在他想来杨玄必然会思忖一番或者趁机羞辱他一顿,他早已准备好舍弃脸面不要的打算,甚至也想过藉此机会分散对方注意力,而后发起反扑,因为这种局面之下,难保杨玄不会对他起必杀之心。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与他的猜测毫不沾边,甚至有些荒唐。 刘先生脸上的惧色随着长剑的离去而渐渐的好转,却显得更加迷茫,在他这种老奸巨滑的人看来,杨玄如此举动难免幼稚。 就在他想入非非之时,杨玄清冷的声音就像敲骨吸髓的小铁锤一点点的敲碎了他的臆想。 “不要以为我的剑离你的脖子远了些就可以肆意妄为了,我能剑一次架上你的脖子,第二次同样也可以,而且会砍下你的脑袋,不信你大可试试。”杨玄声音和煦,笑容致使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小月压似的,只是此情此景如何也说不上可爱。 刘先生看着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的都起来,仅剩的一些非分之想都被扫除一空,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弯腰抹了抹自己凉沁沁的脖子,苦声道:“哪敢有如此想法,我一不是傻子,二不嫌命长,如今如何取舍我自然明白。” 杨玄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用一种询问似的语气说道:“为了表现出我的诚意,如今我已经作出了这么大的让步,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些有用的回报了,否则你让我有些难堪,阎江一伙人可都是让你赶尽杀绝了。” “那是自然……自然。”刘先生连声应道。 “那好,我需要你写一份书面证据,关于杨靖的,你随我来。”杨玄似乎放弃了任何武力的手段,也不强迫对方,兀自朝河运帮的大堂里走去,想来这么一个大帮派里笔墨还是有的,同时给那刘先生留下了一个毫无防备之意的背影。 这一瞬间,老者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这种天赐良机的翻身机会简直让他有些按捺不住心里有升腾起来的杀意。 可杨玄似乎已经牢牢的将他控制在了手心里,他心里刚生出这一丝想法,那平静之中透着几分清冷声音再度响起:“怎么到现在又想反悔了?还是说你一开始就没有诚意?”杨玄从头到尾甚至都没回过头来,只是脚下步子略微放慢了一些。 这一丝随心所欲显然不是因为善良无知,而是那种强大的自信,至此刘先生不得不放弃了所有反抗的念头。 但是他仍旧有些为难,脚步踌躇。他跟在杨靖身边也有四五年了,对于此人自然了解极深,器量狭小、记仇如命而且手段极狠,去揭他的老底无疑是摸老虎屁股的举动,但是如果不这般去做,估计今晚很难蒙混过关,还有什么心思考虑会不会被人秋后算账。念及此处刘先生狠狠的咬下牙关,脸上却还不敢怠慢分毫,慌道:“当然没有,鄙人一定知无不言。” “如此甚好。”杨玄一脚踢开那破碎的门板,对一屋子的尸体不予理会,走至堂上点燃油灯。 刘先生紧跟其后,两人走进偏厅寻着笔墨纸砚,杨玄指着书桌前那唯一的一张太师椅,随意说道:“坐那,我给你研墨,我问你什么你就写什么,不要有别的想法,这张纸上只可能留下两个东西,一个是真相,一个便是你的脑浆!” 杨玄将剑压在书桌上,沾血的锋口没有明艳的光泽,甚至看起来并不锋利,但掀开一个人的头盖骨想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受此威胁,刘先生脸色自然不太好看,偏偏还不敢怒形于色,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椅子上,身体显得有些紧绷,但毕竟还是化气境的高手,到没有呈现出太多的丑态。虽然如今受人所制,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杨玄不伤他性命的基础上,如果对方背弃承诺,那他自然不会引颈受戮,同时他心里也知道,如果陷入不死不休的局面,自己希望不会太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宁愿暂时低头。 杨玄将吸饱墨汁的毛笔递了上去,而后皱眉思忖起来,刘先生悬笔等待,略微有些不安。 “杨靖是不是与河运帮勾结,擅自动用族中银票陷害同门?”杨玄从最简单的问题一点点深入。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这计划是姓郑那家伙擅自做主决定的,而且他已经死在你手上了……” “写!写!说这么多作甚,写详细一点,具体的事情经过,怎么跟河运帮搭上线的,假银票又是怎么从家族里拿出来的,又有多少人知道银票的事情!另外把后面改改,是杨靖指示的姓郑的……不,是默许……”杨玄手指在指尖上桌面上轻轻的敲着。 “写好了?再起一段,把郑先生刺杀我的事情详细写出来,是由杨靖指使,然后又是通过什么渠道查到我的行踪。” “杨默中毒一事是不是你们自己使的苦肉计?” “不是?那这个不用写了。” “另外,除了河运帮这件事之外,还有哪些地方动用了家族里的那些银票?” “这杨靖胆子不小啊,竟然用假银票在钱庄里套取过现银来周转资金?嗯,这件事给我写详细一点,多少份额,什么时候,套取出来的现银用在了哪些地方。”杨玄一手继续研墨,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刘先生脑袋,不曾离开过分毫。 不过半会,刘先生便已经写了满满三页纸的证词,被逼问的满头大汗,一面想着怎么应付眼前之人,一面还要考虑怎么掩盖住一些重要的东西。倒不是对杨靖多么忠心耿耿,而是怕透露的东西太多将杨靖彻底惹怒,在他看来杨玄想要扳倒杨靖这种在杨氏宗堂之中已经根深蒂固的大角色,还是不怎么现实的,匹夫之勇岂能与大势为敌?他不得不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能写的都已经写完了。”刘先生抬起头来,一脸的疲惫。 杨玄点了点头,拿起那那几页纸来,随意撇了几眼,忽然问说了一句:“嗯,还好,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我可是如实而写的。”刘先生麻木的瞳孔里突然出现一抹惊慌。 “我也情愿如此,不过我还得借先生身上的一件东西。”杨玄将那几页证据用镇纸压住,很随意的动作却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什么东西?”刘先生紧绷的身子开始缓缓的蓄力,左手撑着太师椅的扶手慢慢后挪,想要拉开一个至少能让他心安的距离。 “你的脑袋。”杨玄抬起头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刘先生双眸之中忽然闪过一丝疑惑,然后随着杨玄的笑容的出现慢慢变成了惊恐,最后变成了愤怒。 就在此时,握着毛笔那只干瘦而有力的右手豁然松开,毛笔朝着桌上坠落而去,未等笔墨触地,摔散绽放,他的指尖就已经触碰到了那柄放在桌上的青铜长剑,先天精气一瞬之间以决口之势爆发出来,似乎在他体内已经酝酿了许久。 —————————————————————————————— 兄弟们,收藏不见涨啊,没有收藏的给点个加入书架吧,已经收藏过的给朋友推荐一下。青砂再次拜谢了。 第二十九章 宏愿 铿!一声高亢的尖啸,那一柄平淡无奇的青铜古剑仿佛被触怒的恶龙,乍然发狂。 剑身近乎疯狂的震颤着,那股如潮而起的杀意,简直能将人的心智都摧毁掉,刘先生一时之间都被惊骇的有些失神,竟然没想到杨玄随身所带的一把破剑竟然与先天精气的契合度如此之高,兴许是一柄神兵也不无可能。www.. “或许方才正是有这柄剑,他才能挡下我那一枪,看来他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厉害!”在他之间触及剑柄的一瞬间,他心中那一点狗急跳墙憋出来的斗志一瞬间被无限的放大,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瞳孔扩张,透露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有此剑在手,莫说眼前一个乳臭未干的杨玄,便是遇上杨靖他也敢倒捋虎毛。 不过也正应了那句话,上天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在长剑离开桌面的一瞬之间,杨玄的眼角微微一紧,闪电般的一掌,按在了刘先生的头颅上。 老者心中那近乎疯狂的情绪一瞬间被打碎,他从兴奋中清醒过来的瞬间,就感觉到他头顶之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可抗拒的重压,先前握剑那一瞬间他近乎将全身所有的先天精气都灌进了那柄长剑之中,祈求一招逆改局面,如今根本提不起多余的力气来。 杨玄的双手就好像一座大山,将他脊椎都压得发出了咯咯的摩擦声,紧绷的身体随时可能崩裂开来。 哗啦!老者身下那把黑枣木的太师椅先是四分五裂,而后他右脚侧退一尺之远,扎成骑龙步,肩颈大筋崩起,整个人就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硬扛着杨玄的重压,于此同时他握剑的手臂也终于从桌面上腾了起来,长剑的嗡鸣就像他内心不甘的嘶吼,豁然一剑朝着杨玄腋下刺去,带着一去不回的惨烈,贪生怕死之人在临死之前往往比会爆发出比死士更为强大的勇气! 在此一瞬之间!杨玄的掌心突然爆出一股强横的先天精气,老者一头的长发顿时如墨汁一样飞洒起来。 在空中寸寸断裂,化作蝶舞! 老者双目欲裂,眼珠上血丝密布,而那一剑之势却丝毫不减,反而更添了几分癫狂。 然而在他一剑刺出之前,甚至还是他生出夺剑的意图之前,杨玄就早已将这一剑的轨迹在脑海中提前推衍了一遍,左手抬起快如穿花似的连续拍出几掌,每一下都精准的拍在剑脊之上,轻盈迅速,沾之即离,那芒刺一般的先天精气并未对他四指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然而他每一次拍击都能巧妙的将长剑往前推送出半寸,连续几下便已经完全改变了其刺出的轨迹。 剑锋贴着杨玄胸前擦过,隔着尚有两寸,四溢的先天精气便直接将他衣襟划出了一个小口。 断去了后顾之忧,杨玄右臂再度发力,刘先生背后猛然弯了下去,双膝支撑不住一下跪在了地上,碎裂声传来。 这一跪之下,水磨的大理石地砖都碎成了渣滓,在他膝下出现两个深深的坑! 这一刻,刘先生悲愤欲绝,但是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并无勇气跨过雷池一步,但也深知已经毫无活下去的可能,但还是抱着苟延残喘的希望在苦苦挣扎,对杨玄怒骂道:“你可答应过我放我一马?如果你杀了我你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一辈子永无安宁。” “我不杀你才是永无宁日!”杨玄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今天放你离开,你天不亮就能叫着姓许的姓钱的那两老家伙拖家带口的来杀我,正好河运帮可以背黑锅,你觉得我会侮辱自己的智商么?” 这番话几乎说尽了他的心机盘算,刘先生脑经急转,生怕说错一个字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生死关头对自己的每一句措辞都显得尤为小心,既不能让对方觉得无关紧要,而且还不能触动对方的逆鳞,酝酿半晌才说道:“这些罪证如今都在你手上了,只要你将它交给两位执裁,杨靖肯定没戏唱了,如今他正野心勃勃的在宗堂里抓权,可谓得罪了不少人,只差这么一个借口。既然他都要倒了我们这群猢狲自然也该散了,我不姓杨,你们家族里的成王败寇我并不在乎,我至始至终也只不过想多赚点银钱和丹药,只要你放我离开,我便连夜离开朔方、十日之内出雍州,永生永世在不踏足这里一步。”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杨玄点了点头,然后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不过你似乎忘了一个最紧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一看有戏,刘先生内心隐隐有些喜色,却把握不住杨玄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样的心态,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那份证词要想扳倒杨靖必须有一个前提。”杨玄慢慢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呢喃道:“那就是——死——无——对——证!” 刘先生眼眸之中陡然泛起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恐,体内的气血缓缓运转起来,还想做最后的殊死一搏,然而没等他酝酿出最后一丝力气来,油腻惨白如蜡的脸颊上顿时弥漫开了一片恐怖的绛红,他整个人顿时都矮了几分,脊椎错断的声音在这安静的书房里显的极其的刺耳,浑浊的鲜血从他七窍之中渗了出来,夹杂着絮状的秽物,脸上似乎开了酱油铺子,裂开双瞳之中再寻不到半点生机。 杨玄缓缓将手收回,老者头顶之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掌形的空白,那一片的头发全部脱落,仿佛被烙铁烫过。 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微微发黑的粘稠血液啪嗒啪嗒往地上滴落的声音,当一切都已成不可逆转的事实之后,杨玄胸膛之中那颗磐石一样的心终于忍不住悸动起来,杀人是一件不讨人喜欢的事情,可是当渐渐习惯之后也就无所谓了,可是不代表当尸体像屠宰场一样堆满之时还能无动于衷。一滴血溅在手上或许无伤大雅,可当整双手都被鲜血沾满粘稠的血液,还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杨玄喟然一叹,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白净如玉,就像白色的莲花。 然而本质下,自己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屠夫,现实未免有些滑稽。 “习恶众生,从纤毫间,便至无量,一切众生临命终时,得见我佛,不问有罪无罪,悉得解脱。”杨玄双手合什然后右手五指捏出了一个奇怪的法印,顿时遍体流光,绽放无限的庄严与仁慈,磅礴的神魂之力打开了一道通往佛国的大门。 这一刻轮回被他生生撕出了一道裂口,刘先生头颅之上随即升腾出一片扭曲的云气。再此之前,杨玄收服声闻只能针对神魂本来已经足够强大的对象,其实并未过多干涉轮回自身的运转,只不过将外界的游魂渡化到自己体内而来。 武道高手虽然也可凝炼出强大的武道精神,但是那种强大的精神只不过是脱胎于形意之中,而神魂与寻常之人并无太大差别。炉鼎一旦破灭,灵魂自然堕入轮回,根本不可能如神修一样夺舍重生或者另修旁门鬼道。 而此时他竟然是把半只脚已经踏入地狱的灵魂硬生生拽了回来,简直是在与天争命。 他这般疯狂的做法不为别的,只求洗去身上杀戮的罪业,一切可违,但是心不能违,哪怕今后在步入履霜之境可能承受千百倍的业报,也不过是外力阻碍罢了,既然为身外之劫便自然有破除之法,但是心境若有了缺陷,那便是在与自己为敌。 有此觉悟之后,杨玄体内佛国之中顿时降下一缕神光,与功德之力不同,这一缕神光无形无质,却又玄妙难以捉摸。 融入神魂之中,顿时像是穿透了一层隔膜,让他从原先浑浊的世界里解脱出来,神魂顿时清明透彻,那种杀戮的罪业渐渐与他心中其余的念头和光同尘,不再成为心结,而佛国之中原本混蒙一片的天穹顿时生出点点星光,恍若流萤,似一伸手就可触碰的到。 杨玄似有所悟,双手高举,在霄汉之下,誓立宏愿: 于我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之时。 死者之鲜血化作七宝布施,福德不可思量。 亡者之头颅化作周天星辰,如恒河所有沙数。 十方地狱六道轮回莲花绽放化作佛国。过去未来之中再无苦难。 三千世界芸芸众生永生极乐。 现在贤劫第四世劫之时,佛祖圆寂,地藏菩萨曾于佛前立下宏愿:“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而我自身方成佛道。” 杨玄今日似乎走上了一条相同的道路,却又不尽相同,似乎善恶的两个极端。 第三十章 失败的开端 [正文]第三十章 失败的开端 ------------ 漫天的星辰仿佛大道在这天穹上刻下的铭文。 杨玄立下宏愿之后,整个心灵都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的升华,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这种变化并不是神魂的壮大,甚至修为都未曾有任何的提升,但是心境却更加的圆满了。这一个月中他经历生死的磨砺、处境的转变以及如今本心的考验,他心里的一切缺陷与弱点都在现实中被无限的放大,不知道少次他都濒临毁灭的边缘,然而一切又为他以莫大的决心与悟性所克服。 在他参悟诸天生死轮拳意那一刻,他的武道已经成了坦途。 而如今立下宏愿,也同样扫除了他神修道路上的所有桎梏。 佛国之中,一道近乎透明的人影从天而将,归于杨玄身后那片虚无的空间中,呈侍立状,正是那刘先生的神魂,在他将其强心接引至佛国之时,浩瀚的佛光就已经将其彻底渡化。浩瀚如烟的记忆随之涌入杨玄脑中,与之前渡化的妖魂不同,刘先生脑海之中的记忆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山岳与土石之间的差别,人类的世界永远比妖族要更加难以理解,爱欲痴缠,奸馋狡诈,绝不仅仅只为填饱肚子。 深入其中,杨玄就如同历经了一个漫长的岁月,对心境的考验可谓是艰辛至极,若非他已经立下了不可动摇的大宏愿,只怕此时他已经迷失在刘先生一生的记忆之中,再也分不清自己是谁,当然这对他的好处也是无与伦比的。神魂虽然没有明显的壮大,但是却变得更加坚韧与稳固,杨玄自入神修一道以来,境界可谓是一日千里,他如今最缺的便是时间的积淀与磨练。 同样杨玄也知晓了一些更加隐秘的信息,都是先前刘先生之前有所隐瞒的一部分,相比于纸上的那些东西,这些秘密无疑更加骇人听闻——杨靖竟然私下与阴山妖族有着生意上的来往,而且半年之前曾经假借杨海良之口,托出阴山二十四府主之一的黑蛮老妖大限将至一事,将杨青蚨骗入阴山之中,此事是真是假刘先生本人也不太清楚,但是杨青蚨至今未归却是不争之实。 杨玄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杨靖如何要害世子他如今暂且想不透,而杨青蚨现在是生是死更是无从得知。但毫无疑问,这个秘密一旦挑开,世子深陷险境,整个杨家都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作为始作俑者,杨靖恐怕难有活路,而杨海良也将大祸临头。 所以他准备将这个秘密继续隐瞒下去,因为手中这些证据已经足够让杨靖收手,而如果让对方知道自己手里有着对他威胁如此之大的一张底牌,恐怕会不惜一切的毁灭自己,也就是所谓的狗急跳墙。当然他也不会发怵,只是他和杨靖有一个先天上的差别,让他极为的吃亏,那就是辈分与身份,杨靖灭掉他只会遭人鄙薄一番,落个不仁之名,而自己若是越过了那条线,那就是大逆不道。 杨靖虽然不能杀,但是他手下那些外姓家奴却是杀多少也无关痛痒,从刘先生记忆中,杨玄已经知道了杨靖暗处的巢穴。 今夜一切都尚未结束,他还要杀人,必将杨靖所有的爪牙都斩断,让他知道撕心裂肺是个什么感觉,在他那夜遭遇刺杀之时,这个念头就已经深深埋在了他心里,他流的血总归不能不能白流,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杨玄心中平静,无论有没有杀人的念头,他都保持着从容澹泊的心态。 刘先生僵硬的躯体仅仅依靠一个脑袋挂在书桌边沿上,就如同趴在断头台上一般,又像是一个落水者再奋力的往岸上爬,只是一切都被钉在了在一个固定的时间之中,看起来有些残忍,他右手依旧紧紧握着剑柄,手背上青筋纠缠。 杨玄将他五指一根根的掰开,将剑夺了回来,看着桌上的那三页证词,似乎总觉得还缺点什么,思忖半刻豁然开悟,剑尖一挑将刘先生右手拇指齐根切下,然后以断指为印,脸上污血为印泥,沾的色泽饱满,然后往那三页证词上按下了三个鲜红的指印。 将那三页能将杨靖推入绝境的证词小心收好,又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叠宣纸,将剑上的鲜血擦净。 杨玄做完这一切便离开了河运帮,歌舞教坊这个偏僻的小胡同血气冲天,陈尸累累,然而转过几道街口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的锦瑟年华。这也是河运帮作茧自缚的下场,平日里太过嚣张跋扈,外人都不敢靠近他们的地盘,恐怕等人发现巷子里的血案,再来人给其收尸,也都是明天之后的事情了。所幸如今天气凉爽,尚未到酷暑的月份,否则一夜暴尸再加上蚊虫鼠蚁,恐怕就真成了修罗地狱了。 巷口的避雨的凉棚依旧如故,五人围桌坐着,若不看那些人身上可怖的伤口,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杨玄缓步走上前去,吹灭了桌上的那盏孤灯,一切真相都被悄然拖入了黑暗之中,再无人知晓。长街上一片寂静,只有拉车的那匹枣红马蹄铁在青石街道上起起落落的的声音,杨玄在车里寻到一件遮雨的罩衣穿在身上,遮住了面目。一声空荡荡的鞭响之后,马车缓缓的驶离了这片充斥着绝望的街道,出了歌舞教坊,过了十里长街,而后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到了南门城楼下一座僻静的府邸前停了下来。在这大门前一仰头还能看见那高耸城楼上巡弋的军士,一架架凶悍的守城弩就像是张牙舞爪的猛兽蛰伏着。 按照刘先生记忆里所呈现的画面来看,这座宅邸便是杨靖私下里的一个老巢,也就只有他麾下一些重要人物才知晓,极为隐秘,平日里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大多都放在此处处理,自然也是极为的重要,可以说控制了此处就是卡住了杨靖得命脉,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两个化气境的高手坐镇,而且整个庭院都被城守军俯瞰眼底,一旦闹出动静肯定会惊动不少人,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到。 杨玄驾着车驶进了那个幽暗的街巷之中,就像一个寻常的归家人,下车、拴马,然后走上台阶扣了扣门环,两重一轻。 金铁扣合的声音在这深夜里,尤其还是这般一个没有行人的死巷子里,显得格外的清晰,便是城楼上那些巡弋的军士似乎也有所察觉,不过看了两眼便将目光挪到了别处,长剑被他藏在了罩衣里,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寻常。 不过半会,庭院里就想起了一阵脚步声,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那门缝里透出一个提着灯笼的下人,似乎没能看清杨玄藏在罩衣下的脸庞,如往常那般随口问候了一句:“刘爷,事情办完了?可辛苦您了,屋里煨好了鸡汤当宵夜吃点?我去……” 话说到这,那下人终于发现了异常,把手里的灯笼往前举了举,然后便看见一个白皙的手掌朝着自己探来。 就像是清晨里的白雾,缓慢而从容,然而却给人一种无法躲开的错觉。 “谢谢你的鸡汤。”杨玄细不可闻的声音在那下人耳畔响起,然后不等他脸上浮出惊恐的神色,那轻柔的甚至有些让人恍惚的手掌已经拂上他的面门,纤柔的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就发出一声头骨碎裂的轻响,指尖触及之处多了一个殷红的朱砂痣。 那下人眼前一黑,便没有了任何的知觉,浑身僵直呆立原地,双目中疑惑的神色逐渐流逝,成了毫无生机的空洞。 杨玄接过那下人手里的灯笼,与他擦身而过,步履从容的朝着灯火通明的大堂里走去。一路走过庭院,在城楼上那些军士的注视下也并未去刻意隐藏什么,堂而皇之的推开了那扇木门。光明终于剥除了他身上那层黑暗的外衣,露出那张平静的脸庞来。 大厅之中摆着一个生着炭火的铁鼎,青色的火焰随着开门带起的那一阵微风而跳动,在那暗红色的木炭上覆盖着一叠叠尚未完全化成灰烬的纸张,仍然可以看清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墨迹,是一些隐秘的书信和账册,杨靖是个极为小心之人,丝丝入扣的谋算一向是他最为擅长之事。如今他要与杨玄大动干戈,自然会牵扯住很多的精力,他树敌不少,难免不会有人趁机打他注意。 他计划做的极为长远,考虑的也极为周到,所以将一切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都提前处理干净了。 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不会想杨玄出现在河运帮的时机与他的计划那么吻合,也不会想到刘先生会被杨玄生擒,更不会想到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竟然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软骨头,而且杨玄还精通神魂法术。 所以今夜必然是他失败的开端,不知己,不知彼,每战必殆。 [bookid=243350 bookname=《冲剑》] 第三十一章 只是有些可惜 在那铁鼎的后方,摆着一个长长的桌案,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信与文件,两个半百的老者坐在桌前正挑灯夜战,挥笔疾书。看这架势比那寒窗苦读十几年一朝临近科举的穷苦书生还要努力,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桌上的东西都涉及了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甚大,必须由他们亲手处理,这事杨靖再三叮嘱过的,所有与妖族、悍匪有关系的账本、书信都要销毁,并且填补漏洞。 杨玄推门走进屋里,然后将那灯笼放在了地上,又转过身去轻轻的将门掩上,一切都是如此的随意。www.. 桌边的两位老人都未曾警觉,只是随意的抬了一下头,入眼是一件款式熟悉的罩衣,只当作是姓刘那老头回来了,许辉低头将手里的空白账本翻了一页,继而随口问道:“河运帮那的事处理完了?没有留下……”他话尚且说了一半便觉得四周气氛隐隐有些不对,似乎有种莫名的压抑感,止住声音将头抬了起来,一旁的钱放似乎比他察觉的更早,手中毛笔悬停纸上,一脸沉默。 待到来者转过身来,钱放的手腕略微沉了一下,笔尖坠落一滴浓墨,滴落在账本之上,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人一照面,并没有立马陷入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许辉、钱放二人都是不折不扣的老江湖,同样也是化气境的老牌高手,不仅有着自己为人处世的底蕴,在面对杨玄同样也有着的无与伦比的自信。杨玄最近风头凶猛一事确实不假,但归根结底他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少年郎,没有经历过时间的打磨,再厉害又能厉害倒哪里去呢?这是老一辈那些人心里固有的认知,或者说是弊病。 而且单按人头来算,许辉、钱放二人也实在找不出任何能让自己惊慌的理由。 许辉放下笔墨,拿起一旁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伸手示意杨玄落座,眼神之中多时玩味的意思。一旁的钱放依旧保持着固有的沉默,未曾多言,也将毛笔搁在了砚台边上,十指交叉置于桌前,平静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杨玄的身上,有种洞彻人心的感觉。 两人似乎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想法,便是想看看眼前这个狂妄的年轻人到底是想干出什么样的荒谬事情来。深更半夜孤身一人往这龙潭虎穴里闯,还真当自己脑袋上顶了块丹书铁券?虽说这段敏感时期之内杨靖暂时不敢拿杨玄如何,可万事一定会有绝对么? 杨玄是哪自己生命在开玩笑啊,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开头,的确很让人期待下文。 “两位深夜伏案倒是挺忙啊,是在销毁证据么?刘先生刚把河运帮的正副几位帮主都一枪挑干净了,里里外外都不放过,我二叔的心思还真是细腻。”杨玄坐下后,对着两人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拿起桌上那些还未来得及烧的一些信件随手翻看了起来,两人却也没有阻止,反正今夜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屋子都是一个有待商榷的问题,还指望能从这屋子里拿走任何东西,不过杨玄本人似乎还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正襟危坐缓缓说道:“不过你们今天可能算是白忙活了,刘先生半个时辰之前已经死了。” 许辉眉头微微一皱,算是稍微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了,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恐慌或者是意外,甚至他与刘先生共事了七八年,突然听闻后者的死亡,也并未让他产生任何兔死狐悲的情绪,他舒坦的靠着椅背,用一种略有角度的目光审视着他,语气轻松,似乎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刘先生死了你就真的赢了么?你太天真了,姓刘的说到底只是一个无足轻重无关痛痒的角色,否则怎么会被派去干那种脏活?因为他可以被划入牺牲范畴之内,死了也就死了。” “化气高手死了也就死了,大手腕啊……”杨玄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赞叹,总之脸色却是异常的平静,唏嘘一番话锋突然一转,调侃道:“不过他死之前把什么都交代了,所以我刚才说你们白忙活了并不是糊弄你们,当然可以当我在挖苦你们。” 许辉后仰的身子一下前倾了过来,幅度不大,但是椅子悬空的前脚一下磕在了地上,声音有些刺耳。 钱放平静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似乎在判断杨玄话中的真假,或许杨玄能够杀掉姓刘的,但是这和从他嘴里逼问出消息却完全是两码事情。首先两人之间必有一战,如果他此言属实,那定然是生擒了对方,由此可以推测,杨玄对整场战斗的掌握几乎达到了游刃有余的地步,如此一来,他不得不对杨玄的实力重新作出判断,或许对方深夜前来的动机并不如他们所预想的那么荒谬。 “不相信?你觉得我会大半夜吃饱了撑着来跟你们在这开玩笑?”杨玄嘴角浮出一丝讥讽的神色。 “那你大半夜来着也就是为了挖苦我们一番?”许辉脸色变得有些不善,眼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嗤笑道:“不要被盲目的自信冲昏了头脑,姓刘的只是一个废物罢了,我一只手便能打灭他,就算你杀了他,也未必有资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年轻人啊,还是太过狂妄了一些,而且还是在这种时机这种场合,简直狂妄的有些愚蠢,现在滚吧,多活两天也是活。” “我当然不仅仅是来挖苦你们的,可还有正事与你们说。”杨玄一本正经的说道,随即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在正事都没办之前,又怎么能走呢?你们说是吧,我刚杀了刘先生,可他一个人上路未免有些孤单,所以我就来找你们了。” “你这是恐吓?”许辉冷笑道。 “当然不是恐吓。”杨玄否认道,笑容很认真:“我真的要杀你们,不要跟给我说我们之间无冤无仇之类的,这些话刘先生已经说过一遍了,至于为什么,只能怪你们跟错了人站错了队,当然也可以骂杨靖两句,但是不要骂我,我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过是想过点安稳日子,被人弄得跟丧家之犬一样,今儿有人折腾我,明儿又有人想杀我,好不容易混出头了把,又被人在脑袋上踩了一脚。” 杨玄就这么神经兮兮的对着两人毫无顾忌的吐槽着,似乎不曾想过双方立场之上的水火不容。饶是两人心智坚定、信心强大也被眼前这一幕弄得有些心惊肉跳,杨玄不变得正常起来,他们似乎就不敢打破这个诡异的僵局。 “是可忍孰不可忍!”杨玄愤愤的说道,这事脸上始终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然后他飘忽的眼神突然间落在了实处,盯着两人很是认真也略带了几分惋惜,“我会为你们超度的,只是有些可惜,你们没机会亲眼看到杨靖毁在我手上的那一天了。” “疯言疯语!” “大言不惭!”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被激怒,一切疑虑都被抛诸脑后,武者一怒血溅五步,还有什么人不可杀? 许辉话音一落,平放于椅子扶手之上的右臂豁然抬了起来,隔着七尺宽的长桌猛然一指点出。空气被他这一指撕裂,发出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凌厉无匹的劲风直接将桌上的纸张都割裂开来,先天精气凝聚一线豁然爆射出去,就像一支无形的羽箭。 然而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杨玄就已经作出了反映,双脚在地上猛然一震,整个人带着椅子直接向后倒滑了几丈之远。 与此同时,藏在罩衣之下的铜剑一下被他竖了起来。 铮!先天精气打在剑脊之上,发出金铁交鸣的铿锵之声,余音颤颤。 就在这声音即将散发出去的一瞬间,一股无形之力陡然弥漫开来,整间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下来,寂静的可怕,再听不到屋外房檐雨水滴落的声音,也听不到城守军的铁靴在城墙上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就好像这间小院突然之间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这种突然起来的感觉给两人心里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你竟然修过阴神!”许辉豁然一惊,直接道出了杨玄的根底,他二十年前便步入化气之境,经历过那个神权尚未没落的时代,也曾尝过那些神修的厉害之处,极是诡异难缠,轻敌之心立马收敛了起来。他目光一转正想提醒身旁的钱放,却突然觉得身上的寒意一刹那之间隆重了几分,就像突然坠进了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而几丈开外的杨玄正以一种呆滞的目光看着他。 第三十二章 鲜艳的雏菊 ?漍kW谲铸~???杯Tr'lr僊挐?筞舯/?谥?腔??~i伣?s?W藿{??卭贙?,壥櫁闗9鉢昴熦稻鹹鷜*裶桛靅缡????樱b笡?蹥e琄5镳Y頛籒嫟乶喡?*邌8w??-^褸S磳飖p>袸妁+?殈?鈕琽A喾瞭囖笈X!??]鹿#韟t壼整m?br>m跹檖-e =議涍憲q屛9?樒K{?x?_{?湱=[>?粷厨?揱?酩}碥%妮o惪x?胛6墼七F?U迩悴珓泅?6日?}x????B??岳Z&爲???A?0?惠?/;[ 尰浿PIF徻3謍p1b?N;瓖?t'X 綮列9I鱍崧玓#怋w铒?il??5揙+v![衼`潅q饬??7??M?颏譜淌胥3蚞?蘀熍毼 7Y囿1oy)颳妱Yc卧翜勼種??鏐邧v犸5zO陏,r?br>俞盺}麘磬.ei甠?U?矒N3 ?慯wA鑼D?v@芄}V?磋譨轁w?o續?锇砐躒讙{?廆9瘩c??:孮ao5 sBe依割侵.秣橂鉬B?n2D壏z酲?j*嬜N厮?F嵎U?:y~?索W^?釬妶掻a菅葧KF{???脧湛)???J??s岊 祓玟z~=@瞻?F7堹崽z擭q???栤\T??斤?g??輮楏?悋皍煉搶嫱??髃3 第三十三章 解脱 ?mX関谪引缀飷'竜y+vl 6扏3B腕Hp?;茙噚H0灢nj鞣峻戹册湭]籿?>|?~?埞?e慚騃1M%蚖窻痭竴jGn忆箩)G睦yJ﹣hDw帧`q剘蚁﹙?紖?e鈯??br>s慗?wt曖H9曻si蟎╙庺輶#]?Qs臆?&F#?q{T浲獩頾幇?U?~(鯨广堏J歳?ペ?焀姬>嗦?~???|O呗O?靰悲溜柝x]v]C?腴箃 毩/忆?}績煢谪G凧炾>署'}"s廢觝届扻玓时皦|伻?*褟m)嫿Ax嗉S縠 繲瑘?nbsp;j莨V璍?a僵霆亲吣╧m泌?:茖m衁~樀菓 4' ?归祾}?Y庚0食 ?X竹哽_!倦顟J5P%擾?G嘛e?朵9Z1@?M?黪?嘂昈t???ZB鯬m念???)PA廛?GFó豵??^eK鳀`鵖瑻k蟴鏐/?牴?焾霱竌T樹一嗥╔褚熪瀪?─?;簢?nbsp;r竜琈?峤嗜:Q迡?滾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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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园虽说是一个猎场,可却大有来头,乃是当年未平皇帝巡守雍州时,与其行宫一起修建的。 要知道未平皇帝曾被百万大军奉做武神,或多或少有些溜须拍马的意思,可也足以见得此人武道之强悍。既要狩猎,寻常那些小打小闹又怎么能满足那位武功冠绝的帝王。因此荒园的修建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毗邻yīn山,划出了四五百里的山脉圈养猎物。除了狼、熊、虎、豹这些寻常的猛兽,更是从yīn山深处抓捕了些凶横的上古凶兽放逐其中,再由正一道那些皇家道士布下大阵作为樊笼。 上古凶兽与寻常兽类不同,乃是上一次末劫时代存留下来的物种,虽然不通灵智无法修成妖道,但随着成长过程中的血脉觉醒,便会拥强大的实力,传闻之中八荒极野之地都有绝世凶兽蛰伏,其中凶名最炽之辈便当属烛龙,为幽云蛮族所信奉的图腾神兽。 言天之西北,有幽冥无rì之国,有龙衔烛而照之也——如此神通近乎于神! 当然上古凶兽也并是分种类的,如烛龙者毕竟只在少数,也有不少寻常凶兽,但也并不容小觑,撇开那些尚未成年的幼兽不谈,便是最弱一流也足与武者中的化气境强者比肩。很显然林洪先这个邀请是别有用心的,难道是考验他的胆气? 杨玄此时有些犹豫不定,如果不去他在林家众人的口中形象必然会一落千丈,这对他是相当不利的。但如果是去了,岂不是就跟众人摆明了说我与林家有染么。当然这还事小,若是在狩猎过程中真要出现什么差池受了伤,如今对他来说可算是致命的。 当下他能在这个近乎疯狂的旋涡中站住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无可撼动的强横武力,但他如果无力自保了,结果又是如何呢? 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莫说杨玄自己,便是杨海良也看的清清楚楚,不等杨玄作出回应便抢先说道:“世子的好意我等心领了,只是今rì恐怕有些不方便,还请这位小哥给世子带个话,改rì定当上门赔罪。”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百两面额的大银锭,给那青帽小厮递了过去,足以见得林洪先三个字沉甸甸的分量,他生怕这小厮回去添油加醋胡说一番,那就真的惹下天大的麻烦了。 那青帽小厮并未连连推辞什么的,索xìng就是不接,只是耐心的等待着杨玄的答复,还不妨碍他一旁继续说着:“下了这么几天的暴雨,可难得有今天这么好的天气,连我家小姐都有兴致一同前去,公子这么呆在家中,可不会闷出了锈来。” 看似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杨海良没听出其中的关键,杨玄闻言却是心里生出些不想抑制的情绪来,伸手在杨海良胳膊上拍了拍,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而后应声道:“去呀,为什么不去?这些天我可累得不行,权当去散散心。” 杨海良还yù说些什么,可一见杨玄脸上那认真的表情,便不敢多言了。 “劳烦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杨玄对那青帽小厮说了一句,而后与杨海良使了个颜sè,两人前后相随便上了二楼。 杨海良也没再去劝说,知道杨玄心意已决,自己说的再多也是白费唇舌,更不想惹的他心里生厌,给他找了一套便于骑shè的黑sè胡服,让其换上,然后随口说道:“还不知道你与林洪先也有交情,不过我看他心思未必有那么单纯,你还是小心一点好。” 杨玄穿上衣服竖紧腰带,一提肩膀还觉得挺合身,jīng神焕发,心里终于舒畅了些,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在西郊农庄那阵子,曾经进过一次yīn山,是去采药,在赤崖遇见的林洪先,就是这么认识的。”对于杨海良的后半句话,杨玄却是刻意的避开了,似乎不像把jīng力放在这个一时半会也闹不清的问题上,纠缠来纠缠去最后还不得硬着头皮往上闯,因为有些东西真的很重要。 有些事情或许看起来是无足轻重的,甚至有些不值得,但这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便没有了。那股对未来的强烈恐惧支撑着他风雨无阻的前行,他不想尝试那种在后悔中慢慢绝望的感觉,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 杨海良却是没怎么注意到杨玄脸上那坚定的神sè,心里却是反复在纠结一个问题:“怎么林洪先也去赤崖了?可他都出来了,杨青蚨为什么还没出来,已经六七个月了,难不成他真的出事了?”念及此处他一颗心都快凝结了起来。 “杨靖那边就麻烦小叔您了。”杨玄提上那柄长剑,忽然说道,他虽然注意到了杨靖的情绪的反常,但并未去点破。似乎又觉得这剑提在手里不怎么趁手,转头问了一句:“小叔,你店里有剑鞘么?款式好坏都不紧要,只要尺寸合适就行了,狩猎之时总归弓箭用的多,这剑抓在手里我莫说开弓shè箭,便是连骑马也不方便。” “你准备拿着这么一个古董货去和凶兽拼杀?”杨海良回过神来,有些难以置信,随即说道:“这东西虽说值三千两银子,可毕竟只是普通青铜锻造的,材质上还不如一把好些的钢刀,我这铺子虽小,可是玄兵还是有几件的,不如就挑上一把?” “恐怕小叔你之前有些走眼了,这把剑可不只是古董,估计是前朝的玄兵,虽然rì子久了,但还锋利的紧。”杨玄随意一笑,突然想起来一个在他心里萦绕了许久的疑问,虽然不太重要,但总有些好奇,于是问道:“话说你这把剑是怎么得来的?” “这真的是玄兵?”这回杨海良是真的傻眼了,他未能修炼出先天jīng气,拿着玄兵也无法从本质上去分辨,只能以肉眼鉴定,可这一把普普通通的铜剑,怎么也不像是玄兵的样子啊,但杨玄自然不会那他开涮,难道真看走眼了不成? “不瞒你说,这剑是杨靖那店里转手给我的,搁我手里都有大半年了,好像是一个采药人在yīn山里捡到的,说是发现什么妖族的洞府,不过我看十之**是夸大吹嘘的,进了妖族洞府还想活着回来呢?我当时也去看了趟热闹,不过那家伙确实收获了一笔横财,光是玄兵就捡了七八件,以及这把古剑,正好杨靖那边不做这种生意,我就便宜收来了。”杨海良回忆道。 “估计是那家伙弄来了不干净的东西,找的借口托辞吧。”杨玄随口说道,似乎不怎么相信。 杨海良也连连点头同意他的看法,随即与他招呼道:“你先等着,我去楼下后院库房里给你找找,这东西我倒不缺。” 说罢,扶着栏杆蹬蹬的下了楼去,走的慌张,生怕杨玄再问他关于这把青铜古剑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 神魂驯马 对于这把青铜古剑的来历,两人都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兴趣,说道这里也就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了。 其实坦白地讲,此时两人心里都算的上是各怀鬼胎,只是互不知晓。 杨玄表现的很平淡,所以杨海良也就自然而然认为——这青铜古剑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玄兵罢了。 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因为按照常人思路来讲,如果这剑是什么了不得异宝,就算能够掩饰住心里的兴奋,但也会刨根问底一番。但是杨玄什么都没做,就是随便敷衍了两句。既然他不深究,那他也不愿意多说。毕竟这把剑与世子“游历”一事脱也不了干系,当初他就是捧着这把剑去找的杨青蚨,告知对方yīn山之中有妖府现世,当时其实他也没包藏什么祸心,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他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自己蠢的不行,杨靖随口一说他就信了。幸好知情者不多,如今遮掩一些兴许还能这个秘密继续隐瞒下去。 至于杨玄,对世子失踪一事根本没什么好奇心,两人虽说血缘关系亲近,可现实生活中跟没没有多少来往,杨青蚨就是让人碎尸万段了也跟他没多大关系。只是此事可以当作一张底牌,如果杨靖哪天真的得了失心疯,不管不顾起来,他可以依靠这个秘密来挑动杨胤的杀心,想必自己这位深居浅出、温良谦恭的叔叔绝不会在被触及了底线了之后还无动于衷,也就是所谓的借刀杀人。 当然他现在没必要把这件事情在杨海良面前挑明,徒然给他增添一些心病。 杨玄坐在桌边,等候了片刻,杨海良便给他寻来一个尺寸相符的剑鞘,jīng木的材质,携牡丹叶护环,虽说搭配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但胜在方便,可以挂在腰上。他此时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莫名的激动,就像是第一次杀人时,总觉的胸口有股翻腾的热血,他假装拽了拽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僵硬,而后对杨海良挤出一个平淡的笑容,道:“小叔,你去找杨靖的时候,带上表弟。” “嗯?”杨海良有些不解,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过来,对杨玄说道:“明白了,我待会就去将玉树接上。” 杨玄起身下楼,走到门边的时候,杨靖已经跟了上来,在他身边似无心的说道:“小心林洪先,他不是善类。” “我跟他无冤无仇的。”杨玄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那楼下的青帽小厮已经等候多时了,倒也不甚拘谨,随意寻了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听见脚步声赶紧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说道:“杨公子若是准备好了,咱这就出发吧,马已经备好了,就在门口,世子他们已经去了,咱们就直奔荒园。” “嗯。”杨玄没让那小厮在前面带路,径直走到门口便看见了一匹身如浓墨的高头大马,正由一个穿着甲衣的林家护卫牵着,脾气甚是暴躁,无论那大汉怎么往下压着缰绳,死活就是安静不下来,一个劲的挣扎,脖子上漆黑的鬃毛四处张扬,好像是打翻了砚台,浓墨放荡不羁的挥洒开来,无比的惹眼。见此情景杨玄心里掀起一阵兴奋之意,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好个神骏!” 负责看管这匹马的护卫是个易髓初境的武者,按理说体力也是十分强横,可现在已经被折腾的满头大汗,瞧见那青帽小厮终于带着正主出来,流露出一脸如释重负表情,将那缰绳困难的递到了杨玄手上,颇显无奈的说道:“这匹马是世子特意给你挑的,几个月前从幽云草原上捉到的野马,只是xìng子太烈,没几个人能压得住,说是赠与杨公子必然合适。” “别人压不住,我就能行了?太看的起我了。”杨玄有些妄自菲薄的意思,随意笑道:“不过世子的好意我怎么能拒绝呢。” 杨玄脸上虽然笑容可亲,可心里却有了些偏见,这一上来就给自己整了个绊脚的坎,林洪先现在的心思的确值得揣摩一番,不过他也没心生怯意,虽然他骑术不jīng,可总有自己的法子。接过那牛皮鞣制的缰绳,顿时敢感受到了绳子上传来的那股强横的力量,几乎堪比易髓初境武者的臂力,这还是懒散的挣扎几下,如果这畜生真的发起狂,恐怕易髓后期的高手也很难降服。 杨玄将那缰绳在手上挽了几圈,困扰的那黑马很不舒服,高昂的头颅略微偏下来一些,圆睁睁的眼睛狠狠的瞪了他一下,尽是轻蔑与不满,简直像通了人xìng一样,意思是在与杨玄说——我不惹你,你也别来招惹我。可杨玄又岂是什么善男信女,根本不去理会,依旧不停的缠绕着缰绳,直接将那黑马高傲的头颅给拽的伏了下来,这得寸进尺的举动无疑触动黑马脑袋里那根软硬不吃的横筋。 那大黑马脑袋厌恶似的挣扎一下,而后一声长嘶,声音如若滚雷,震得人胸膛里血液都忍不住翻腾起来,彷如铁打的双腿微微一屈而后猛然发力。那庞大的身躯作势就要直立起来,这一下的掀劲,在猝不及防之下,就足以将一个易髓境界后期的高手掀翻出去。 然而杨玄似乎毫不在意一样,右手轻描淡写的往下拽了一下缰绳,大黑马那已经腾空半尺的身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摁住,然后以千钧之力猛地砸了下去,双蹄踏在地上,直接将剑阁门前那两块条石方砖踩的四分五裂,顿时平地一声惊雷。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将那一旁两人吓得一个哆嗦,连连往后退去。 杨玄却当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一样,将那硕大的马脸拽到自己跟前,笑容温和的说道:“以后跟着我,就听话一些,给我难堪的话我就宰了你。”杨玄言语轻柔,毫无露骨之处,然而意念却如cháo水一般冲淹没了那大黑马的灵魂,似洗脑一般给他上演了一幕活生生的杀戮好戏。黑马一瞬间安静下来,由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直接变成了神sè木然的蠢驴,嘴唇颓然搭着,露出一副白灿灿的牙口。 万物皆由灵智,这黑马虽然听不懂人话,但杨玄直接将那个血淋淋的场景给它提前展现了一遍,想必这还是不难理解的。 杨玄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在大黑马那绸缎似的皮毛上轻轻抚摸几下,将那惊吓过度的灵魂从呆滞中唤醒回来,却再也不敢如刚才那般放肆了,顺着杨玄缰绳走动,就像一条听话的小狗。这一幕直接将那护卫惊得目瞪口呆,这畜生刚才可是将他折腾的厉害,只能跟爹一样伺候着,怎么一到这家伙手里就跟死了爹一样?顽劣暴躁的脾气全没影了,温顺乖巧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癔症犯了。 杨玄在那两人呆滞的目光中翻身上马,他骑术并不jīng湛,但是从小习武都是从最基础的桩功入手,下盘极为稳当,结了冰的瓦檐上都能健步如飞,修说这一个马背了,稍微调整两下姿势就有模有样了。也没接过那护卫手里的马鞭,轻轻呵斥一声,那匹大黑马就跟见鬼似的飞奔出去,在这清晨空旷的大街上拉出一道黑sè的闪电,狂风大做,四蹄践踏在长街上的声音就像大雨浇地一样。 直到那黑风消失在长街尽头,也不过三四秒的事情,那青帽小厮这才回过神来,招呼着那护卫上马,狂甩马鞭追了上去。 幸好这也是清晨,大街上没几个行人,否则这般策骑狂奔而过,一路上只怕要留下不少尸体。 两人鞭如雨落,身下两匹灰褐sè的雍州马也算是不可多得的良驹,可也让那大黑马不知甩出来几条街去,直到逼近了荒园阵枢这才瞧见那一人一骑的影子,正悠哉悠哉的在那宽阔的御道上前行着,那匹桀骜不驯的大黑马此时正走着优雅的步子,就跟接受皇帝检阅一样,每迈出一步都将蹄子从下至上缓缓抬起,然后垂直落下,撅着个大腚,这模样看起来要有多欠抽就有多欠抽。 第三十八章 身不由己 从北城门一路狂奔出来,到这御道之前,足足有二十几里的,可前前后后算起时间来不过半刻钟左右。而且瞧这模样,杨玄已经再此等候多时了,连那花里胡哨的礼仪马步都调教出来了。两人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去,这杨玄也不是弼马温投的胎啊,怎么能将一匹凶悍的烈马收拾的跟个黄花闺女似得,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当然在这里是恶马罢了。 忍住心中的讶异,两人策骑走了上去,在宽敞大气的御道上与杨玄并排而行,相差了半个马身,二人身下的雍州马明显对那搔首弄姿的大黑马心怀敬畏,低着头随行两侧,就跟这汉白玉地砖上长出了鲜嫩的水草一样,马上二人被折腾的好不难受。 杨玄身手在那马脖子上拍了一下,那欠抽的黑马就跟刀架脖子上了一般,惊慌的打了个响鼻,而后规规矩矩的走起来。 “两位前面引路。”杨玄拽了拽缰绳,让大黑马停顿了一下,虽然这御道就一笔直的大街,实在不虞走错方向,但是他此时却不想表现的锋芒毕露,因此在这细节问题上还是比较注意,毕竟他只是一个客人罢了,总不能让人觉得他抢了主人的风头。 这条七里长的御道尽头便是荒园的入口,是一片寻常的空旷之地,也是整个大阵的阵枢所在,到了这里已经很少能看见土木的痕迹了,地面是干燥而坚硬的荒野,让风一吹还能掀起一阵阵的尘土,贴着地面,穿过蓬蒿,迎面而来便有一种粗犷而荒凉的气息。在那旷野的zhōng yāng,有一个类似于rì晷一样的存在,微微倾斜的石台上,刻画着一些复杂的让人眼花缭乱的线条与凿点。 在那些晦涩的痕迹中间,有两个浮雕的篆字——荒园。 在那石台的之前,聚集着三四十骑,如林的马蹄在践踏起的烟尘之中若隐若现,给人一种莫名其妙,或者勉强可以归结为热血沸腾的感觉。扑面而来的尘土味,马匹刀剑散发出来的血汗味,与整个荒园流露出来的粗犷气息融为一体,就好像挑动了你心里那偏向于嗜血的yīn暗面。杨玄终于明白战场上的战争气息为何恐怖到可以冲散天地灵气的原因了,仅仅数十骑的气息就能让他热血贲张,那数千骑数万骑,乃至于百万大军陈列山野、充斥天地的那种无边无际的覆盖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足以崩坏天地间的秩序! 杨玄沉心静气拨转马头缓缓走了过去,一路走进却发现了些熟悉的面孔,都是朔方城中那些上得了台面的大家族里的世子,当然比起杨家、林家这种底蕴深沉的大世家却还有天壤之别。如今杨青蚨不再城中,杨玄异军突起取代杨云、杨英二人,自然也是有资格与这些世子站在一起的。但是却有一点同样不可否认,那就是身份,杨玄出身低贱,所以在场许多人对他并无太多尊重。 人群边缘,几个人感受到杨玄的靠近,回头扫了一眼,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来,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般,回头继续与同伴闲聊起来。然而随着大黑马的逐渐走进,几人身下的坐骑却是躁动不安起来,纷纷向一旁避让,无论怎么拽缰绳也控制不住,一时弄得三人面sè有些难看。不过这几人为人处事都趋于老成,纵然心里难堪也隐隐压制着,驱马让出一条路来。 杨玄点头谢过,目光扫过人群,才发现在这一群人里,自己竟然属于最为年轻的一个,便是林洪先也是二十四五的年龄,论面相也要比自己成熟稳重许多,难免让他有些尴尬。 最让他难以想象的是,在那人群深处竟然还有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杨玄隐隐觉得这人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拿捏不住关键,总之对方看自己的目光隐隐有些不善,他浑然没放在心上,继续在人群里巡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被那青帽小厮结结实实的忽悠了一道,不过想来也是自己脑子打结了,林小缘一个女儿家怎么可能搀和到这种事情里来,脸上不禁浮出一丝苦笑来。 “杨玄贤弟,我可恭候多时了。”人群之中突然裂开一道口子,林洪先驱马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今也穿着一身胡服,儒雅之中透着一股凌厉却不失沉稳的气质,马鞍两侧分别挂着长弓和箭壶,十几支银光流转的长箭,都是牡丹铁的材质。那把长弓虽然模样粗糙,甚至弓身上还有没打磨干净金属凹凸,可那绞缠着的弓弦,那种浓烈到极致的紧绷感,好像轻轻拉开一丝都能把这空气割破。 杨玄这才发现自己来的有些荒唐,且不说年龄的代沟,也没见哪位如自己这般空着手来的啊,至少弓箭齐备,或多或少还带了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不过谁能怪他,提前也不给招呼一声,一大清早才来传话,自己哪有时间准备什么东西,如此想来也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了,一脸随心所yù的浅笑,在众人瞩目之下,大咧咧的跟林洪先打了个说道:“你这到客气了。” 众人一时间有些讶异,在场也有不少三十出头,早已经名声在外的人物,化气境的更不在少数,可也没见哪位敢在林洪先面前这般托大的。就算是你杨家可以和林家平等对话,可你也要先考虑下自己的身份啊,林洪先是林家世子,你杨玄又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洪先对待这个略显轻薄的少年总有种另眼相待的感觉,似乎关系很亲近,还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或许只有杨玄才能从他那眼中看到那一丝似有似无的玩味,没有刻意隐藏,也没有刻意的针对,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戏台之下端茶浅酌的看客,心下生出一些习惯xìng的防备来,只是还没彻底想明白,便被人打断了思路。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音sè有些苍老,“这位就是杨家的那位天才吧?” 这声音虽然平和,可落在耳朵里却有种久违的感觉,好像说话之人已经是他的故知,在此等候多时了,杨玄忍不住心里的费解,扭过头去看了看,只见从那人群中策骑走过来一人。刚才杨玄目光瞎扫一圈的时候就注意到此人了,估摸着有五六十岁了,也不知道什么来路,看着极其面生,可偏偏觉得挺熟悉的,而他身后的那一群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极不正常,无处不透着诡异。 “不敢当……不敢当……”杨玄呵呵笑了两声,却并无刻意谦逊的样子,然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像了林洪先。 “贤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成纪史家的宗堂执裁,本是我林家的客人,可是……前几天那事情你听说了吧?”林洪先给杨玄介绍道,言语之中有些遗憾的样子。可偏偏在这种场合下提起来,便有种故意往伤口上撒盐的感觉。 林洪先当然不是那种说话不讲究之人,再想起这场毫无理由的狩猎,杨玄一瞬间就理清了思路,心中不太爽快。不过骂了几声又觉得不对劲,算上林小缘那层关系,兴许哪一天就骂到自己头上来了,使得心里更加郁结,有种想骂人都找不出来词的感觉。 “这林洪先是挖好了坑等我往下跳啊,呵呵!”杨玄心中暗自一笑,抬起头来眼神中毫不掩饰那种厌恶,可奈何这林洪先也是个脸皮极厚之人,一副视若无睹的态度,轻轻一拽缰绳,身下那匹赤红如血的坐骑随意的迈了两个悠闲的步子,便这般躲开了杨玄那不善的目光,然后挪出一个空位,让那史庆瑞走进了这个隐隐透着火药味的圈子里来,自己退到一边看起了好戏。 杨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中那略显幼稚的兴奋以及现在纠结不清的头绪尽数压下,让自己看起来尽量随和一些。 林洪先这一步棋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借史庆瑞的手收拾自己。但是不知道他究竟图个啥,自己不过是心里的想法与他的约定有些越界而已,难不成他真的厉害到了这种地步,仅仅一个退还丹药的举动就让他猜测到了自己心里那最为隐秘的心事。那这个敌人也实在太过恐怖了一些,当然也不算是彻头彻尾的敌对。杨玄抬起头又看了他一眼,只见对方眼神中似乎有种若有若无的期待。 “他这是在考验我?”杨玄心里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感觉,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悸动,而后他压抑着身体里那阵说不上是悲是喜的古怪情绪,扭头看了看四周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形形sèsè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强行推进斗兽场的野兽,身不由己。 第三十九章 佛也没辙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在别人眼里自己就像是一头野兽,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在拼死拼活,真的很愚蠢。 或许有一天自己回想起来,会不会也像他们此时看待自己一样? 人都是善变的,前一刻后一刻的理解都会南辕北辙,在这一刻他的理xìng或者说世故,终于取代了他心中那近乎执念的感情,他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可自拔的爱上了那个楚楚动人的姑娘,亦或是说自己如今只不过陷入了一个无关乎现实的梦境,哪怕如今再荒诞再不可理喻,也会觉得得那是理所应当。可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杨玄无法给这个复杂的问题给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因此他问了一个稍显简单的问题,我希望将林小缘拥入怀中吗?答案是确切的,所以他飘忽的思绪逐渐变成了坚定。 他游离的眼神慢慢的收回,落到了史庆瑞身上,他明白此时此刻乃是他人生中风险最大的一次赌博。 杀史颜胜属于暗中作祟,对方抓不住实质xìng的证据很难对他造成威胁,跟杨靖撕破脸皮也有大局作为依靠。但是现在不同,他被林洪先推到了风尖浪口,面对的将是一个家族,孤身面对一个传承了百年的庞然大物。不过他已经杀了史颜胜,这场矛盾自然也是无法避免的,不过取决一个早晚问题,但杨玄一开始绝对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来的太突然也太激烈,一步失利必然粉身碎骨。 他现在虽然没有去看林洪先一眼,但是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的那种玩味的目光,他坚定的眼神开始变得随和,而后又不合时宜的泛起了笑容,微微眯着眼角,就像是两弯月牙似得。开口便是一种很奇怪的语气,就像是在问对方吃过饭了吗,只是内容却很严肃,“见过史老爷子,对于世子一事在下深表遗憾,同时对杀人者这种丧心病狂的举动表示强烈的谴责,希望此事能够早rì水落石出。” 史颜胜一事,如今世面上流传了不少关于杨家三人的流言蜚语,但杨玄这番话依旧说的波澜不惊,好似真的无关于己一般,若非得到了林洪先的暗示,史庆瑞此时只怕都要被他蒙混过关。不过换做他如今的心如明镜,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无疑是一种**裸的挑衅。 其实杨玄也正是这个目的,他知道林洪先已经给他和史庆瑞之间布置好了一场厮杀,又怎么不会提前埋下祸患,他根本不打算遮掩什么,所以他才存心调侃,试图用怒火蒙蔽对方的心智,一个愤怒的敌人比一个沉默冷静的敌人,危险xìng要相差的太多太多。 史庆瑞脸sè很不好看,清癯的脸庞上莫名多了许多皱纹,还蒙上了一层尘土,这么一副沧桑的模样外加那阵若有若无的颤栗,就好像天穹上那黑压压的乌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似乎能掀起一阵雷暴,你无法预料到他什么时候就会到达那个极限,然后作出一些恐怖至极的事情来。他枯槁的双手死死的抓着缰绳,那坚韧的牛皮绳在他手里被捏成一个没有角度的对折,好像随时要变成浆液从他指缝里流出来,然而他脸上竟然是从容的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字一句的说道:“杀人者必然以命相偿。” 杨玄嘴角微微上扬,报之一个遗憾的笑容。 此时史庆瑞心里绝对不会好受,这种怒火无法宣泄的感觉会很容吞没一个人的理xìng,可是理xìng之上还压着一层强权,他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杨玄痛下杀手,因为他必须顾及林洪先的立场,惹怒了这个难缠的二世祖,自己一行人说不定会永远留在这座荒凉的边塞雄城之中,成为一块默默无闻的砌墙砖,但这并不妨碍他心中那股强烈如毒的杀意在体内慢慢滋生。 “只要离开这里,就准备面对我无穷无尽的追杀吧!”史庆瑞眼眸中流露出刺骨的yīn寒。 杨玄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懂,对于这种无声的挑衅,他自然不会无动于衷,既然都没什么好话好说的余地了,那我就干脆撩拨一下你。正巧想起一次在茶楼里听来的笑话,从那马背上探过身子,在那史庆瑞耳边轻声念了出来:“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值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你!”史庆瑞浑身突然颤抖了一下,胯下那坐骑好像突然受了惊吓,在原地走了两步,却被那股沉重的气息压得不敢动弹。 “不好意思,我这人就说话不怎么讲究,其实我就劝你,就算抓不住凶手也看开一些,佛也没辙嘛。”杨玄打了个哈哈,伸手在大黑马那柔顺的鬃毛上捋了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没看到史庆瑞那几乎快从瞳孔中迸发出来的杀意。 方才说话之时杨玄将声音压的极低,旁人几乎不可能听的见他说了什么,因此两人之间这种意识上的碰撞也显得无声无息。 荒原上的风卷起烟尘在众人之间盘旋,史庆瑞身上那略显宽松的胡服被吹得猎猎作响,连那箭壶里的羽箭也来回晃动,撞在铁皮的沿上,发出一阵阵杂乱的声响,一切都是那么躁动。这种突如其来僵持的,让众人隐隐感到了一阵不安,离得较近几位都悄然拨转马头往一边退去,处于那种氛围之中,你好像觉得哪怕是站近了一些,都处于一种万众瞩目的尴尬境地之下,很不舒服。 史庆瑞胯下那匹坐骑也是不可多得的好马,可此刻在两种压迫之下就像一个可怜兮兮的受气包一样,扭着头不敢正面杨玄所在的方向,可在缰绳的蛮横控制下,却不得不往上贴,两匹坐骑之间的距离就这般越拉越近,几乎快贴在了一起。 杨玄对这种荒谬的挑衅视若无睹,你难不成还想凑上来踢我一脚不成? 但是他却忽略了一个至关紧要的问题,那就是他胯下的那匹大黑马绝对不是个善碴,史庆瑞那坐骑不断往上凑的举动,无疑是不厌其烦的撩拨着它身体里那根粗暴的横筋。而杨玄也没刻意去压制,因此在那匹大灰马得寸进尺的压迫之下,大黑马终于怒了,脑袋往上一扬,双蹄离地猛然朝着那大灰马踢了过去,便是他自己也没预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差点被掀下马去。 这一刻,两人都有种鞭长莫及的无力感,看着大黑马那狂暴的铁蹄,根本阻止不了。 杨玄死命往下一压,大黑马高高上扬的前躯勉强被抑制了一些,但那沉重的铁蹄依旧携眷着地上践踏起来的碎土,猛然朝着大灰马的膝盖上踢去。这一刻,除开林洪先坐下的那匹如血的神骏,所有马匹都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慌,sāo乱顿起。 大灰马惊慌避让,猛然掉头将半个身子都甩到了空中,在这烟尘之中作出了一个横刀立马的动作,只是偏于狼狈更多。可惜还是没躲过那快如惊雷的一脚,铁蹄擦着它的小腿胫骨而过,直接带起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在浓重的灰尘中拉出一道鲜艳的红线。 两对铁蹄几乎在一瞬间同时落地,只是方式却迥然不同。 大灰马双腿一屈,膝盖弯折出一个不堪重负的角度,几乎跪倒在地上,看起来很是揪心,将马背上的史庆瑞弄得有些手忙脚乱,若非一身jīng湛的骑术,只怕就要坠马落下。在那滚滚的尘土中,胫骨上那快破烂的皮肉很快就被泥沙所覆盖,与鲜血混同一处。 大黑马双蹄落地的一瞬间,地面都好像微微震颤了一下,就像个肆无忌惮的大将军,胡乱甩着脖子上的鬃毛,有种泼墨挥毫的畅快淋漓,这般还不觉得过瘾,仰头发出一声猖狂的嘶鸣,却让杨玄一巴掌扇在了脖子上,顿时没了脾气,脚下蹄子也不管乱蹬了,厚厚的嘴唇就跟刚舔过糨糊一样,紧紧闭着。迎风而立,隐隐流露高傲的双眼给人一种高手寂寞的感觉,看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前后之间迥异的反差怎么就这般无耻呢? 史庆瑞身下的马已经惊了,无论如何也安抚不下来,躁动不安,在原地不停的打转,闹得他简直想要暴起杀人,被灰尘包裹的双眼之中透露出一股灼灼yù燃的杀意,直逼杨玄而来。仿佛将风都凝固住了,只看见飞扬的尘土,却听不见风声。 谁也没想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僵局会让一个莫名其妙的变数撩拨到这个地步。 第四十章 墨染【求收藏推荐】 “好个畜生,哈哈哈哈!” 正在两人之间的怒火几乎一触即发的时候,林洪先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搅乱僵局,让这如霜雪打过的气氛终于解冻,只是那种冷森森的感觉依旧没有消退,随着这呜咽的西风在众人脖颈后背上轻抚,给身上黏了薄薄的一层尘土,很不舒服。 场间极其的安静,只有林洪先肆无忌惮的笑声,以及那大灰马躁动不安的四蹄在地上来回起落的声音。 杨玄轻轻一拉缰绳,拽破了那大黑马僵持不下的骄傲,无可奈何的低下头去,将目光在地面上来回巡弋,瞧这模样似乎是想在这荒凉的土地上找出两根鲜嫩的青草来。马背上的人正襟危坐,目光若有若无的瞟了一眼史庆瑞,轻笑道:“这畜生顽劣,还望史老爷子看开一些,莫要一般计较。”杨玄这口气让人怎么听怎么觉得难受,就好像护短的长辈毫无理由的回护犯了错的孩子。 毫无告罪的意思,反而有种玩味的感觉,虽说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但也绝无说的这般轻描淡写的理由。 史庆瑞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沉寂的目光看着杨玄。 林洪先驱着马悠哉悠哉的穿插进来,恰巧不巧的站在了两人之间,虽然没有挡住视线,但是恐怕两人谁也不敢对其视若无睹,将冰冷的目光缓缓错开,落在了他身上,场间气氛又缓和了下来。有强大的实力与背景作为后盾,林洪先就像一个棋艺jīng湛的国手,对整个局面都有一种丝丝入扣的掌控。杨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如今也只能规规矩矩的当一个棋子,因为跳出棋局就会被抹杀。 他身下那匹赤红sè的神骏似乎跟大黑马不怎么对脾气,躁动不安的扭动着脖子,柔顺的鬃毛在风中似跳动的火焰一样,双眼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凶狠嗜血的味道,然而大黑马根本懒得cāo理他,低头在地上刨着蓬蒿,根本没看见对方那挑衅的眼神。 这下不止史庆瑞脸sè难看,就是林洪先也被弄得有些尴尬,身手抚摸了一下赤红神骏的后颈,将其安抚下来。他虽然没杨玄这种神魂驯马的奇妙神通,但是他坐下这匹神骏可是经历过血火磨练的战马,顽劣xìng子早就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何况又与他达到了那种人骑合一的境界,对其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继而闲适的说道:“当初捉这畜生之时,可是将我手下一个化气境的校尉都踢伤了的,我却忘了提醒你一声,哈哈……不过你也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一次,这么短短片刻,就将它训得服服帖帖的。” “此马跟我有缘。”杨玄扯了很荒谬的借口,偏偏口吻却极其的认真。 “看来我这马还送到你胃口上了?啊哈。”林洪先放声笑到,有意无意的将那史庆瑞冷落到了一边,让其有些尴尬,但他可不介意这老头心情如何,自顾自的想法,继而说道:“这匹马你还没给起名字吧……你觉得黑神这个名字如何?” “这畜生哪里当得起神这个字!”杨玄摇了摇头,随口到:“我看它浑身就跟松香斋的大墨块一样,干脆就叫它墨染好了。” 众人对杨玄的胆气实在有些咂舌,大咧咧的接受了林洪先的馈赠也就罢了,又敢这般无所谓的拒绝了林洪先的提议,虽然问题的本身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但是其中代表的意义,却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他们曾经轻视过的少年。 林洪先的虽然是个骄傲之人,但是绝不会气量狭小到因此而动怒,略微一怔,细细咂舌,点头道:“墨染……这名字好。” “不知史先生你那马还能跑吗?”林洪先又随口问了一句,漫不经心的在大灰马前蹄上扫了一眼,不等那史庆瑞给出回答,他便已经在心里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挥手将给杨玄领路那青帽小厮叫了过来,后者会意,翻身下马拽着缰绳将那匹体格不错的雍州马给送到了史颜胜跟前,而后恭敬说道:“史老爷子,你这马伤着了,容我带回府上养着,你先骑我这匹?” 其实史庆瑞身下这坐骑并未伤筋动骨,不过是掉了一层皮肉罢了,稍微收敛一些也能撑得住场面,可林洪先这么一说,无疑将他最后一点颜面都抹掉了。他脸sè自然不太好看,但是他却不敢像杨玄那般随意辩驳林洪先的决定,只能装出一副别无所谓的样子,抓着马鞭双手抱拳呈了谢意,便翻身下马接过那青帽小厮手里的缰绳,一翻身跨上了马鞍。 整个动作极为野蛮,将青帽小厮那匹雍州马压了一个趔趄,好像背上突然多了几块沉甸甸的大石墩。 史庆瑞狠拽一下缰绳,将那雍州马的脑袋直接扯的高高扬了起来,而后接过那青帽小厮递过来的长弓和箭壶,挂在身侧,抬头用一种冷峻的目光看着杨玄,而后与林洪先说道:“世子,既然一切妥当了,咱们这就开启荒园的阵法吧,早去早回。” “你倒心急。”林洪先随意一笑,驱马朝那石台走了过去。 “当年圣上都再此狩猎,我岂有不急之理。”史庆瑞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嘴上一套说辞,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他现在简直恨不得上去一刀劈了杨玄。哪还有心思狩猎,只想早点离开大庭广众之下,才有动手的机会。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私下里对杨玄这人并无太多偏见,只不过他杀了史颜胜,自己必须有所作为才能给家主一个交代,可是如今他完全被杨玄这嚣张的态度撩拨起了怒火。 不是我要杀你,而是我想杀你! 杨玄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对史庆瑞不管不理,策马跟在了林洪先后面。 走至石台之前,林洪先右手jīng气一震,他大拇指上那块仿佛骨头雕成的扳指指突然散发出一团rǔ白sè的光晕,随后他掌心之上的那一片空间似乎呈现了一种莫名的扭曲,光晕的扩散持续了一息之久,那片扭曲的空间也逐渐被剥离了光彩,呈现出一种类似与夜空般的黑暗,似乎这一片空间被人以神通抠了出来。而后光晕如cháo褪去,那白骨扳指恢复了先前质朴的模样。 此时众人都被刚才那一幕震住了,除了杨玄有神魂感知,恐怕谁也没清楚的看到林洪先手里那一块令符是怎么凭空而来的。 就在那rǔ白sè光晕弥漫开来的瞬间,杨玄就从中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正是颜胜身上那快护身符所蕴含的灵气,两者虽然给人的感觉不尽然相同,但本质上都有相似之处。而就在那白sè雾状灵气以一种奇异方式开始扭曲的时候,杨玄神魂中所感受的那一片空间莫名的被放大了,原本只有一个点,却慢慢拉扯出了一个直径一两丈的空洞来,他当即就想到了芥子须弥的神通。 这门神通在道家又称为洞天之术,一山一石之中便可容纳锦绣山河,现在世上都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的传说。 这些玄妙的世界隐于不可知之地,世人对其知之甚少,所以经常被误认为天上的仙境,直到十几年前,皇权的铁蹄第一次踏破神权笼罩下的洞天世界,这些超然世外的存在才第一次被剥去了神话的外衣,为世人所知晓。 林洪先手上那一枚骨雕扳指无疑是一件奇物,竟然蕴含了这种玄妙的神通,非神念、金丹之境的高手根本施展不出这种手段,何况还是将这神通封入一个死物之中,此物之珍贵,简直堪比灵宝、灵兵,便是用价值连城来说也丝毫不算过分。 “不知世子手中这枚扳指可是传说中的洞天灵戒?”史庆瑞面露讶异之sè,也算见多识广之辈。 “勉强可以划入其中,不过我这算不入流的那种。”林洪先随意敷衍两句,并无太多谦逊之意,这种冷冰冰的回答只不过是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多,将那反刻着“荒园”二字的令符扣上了石台上的那两个篆体大字上,两者一丝不差的扣合在一起。 顿时,轻柔的灵光从令符下四溢而出,沿着石台上那些繁复晦涩的纹路流淌开来,就如同经络里鲜血,整个石台一瞬间变得充满了生机,那死板的刻痕都好像活了过来,衍生出无数的变化,而后远处那一片天地都陷入这种奇妙的契合之中,众人只看见正前方的那一片虚空之中缓缓出现一道道奇异的流光,就好像力透纸背的墨痕。而后眼前的景sè慢慢化开,露出了一片荒凉的天地来。 第四十一章 蹄声如雷 那层无形的屏障被打破的瞬间,好似穿透了那灯火堂堂的戏布,看到了那些五颜六sè的戏偶。 霎时之间,浩荡的西北风从荒野中扑面而来,就好像上苍的威严一下降临了这片荒原,先前还带着几分戏弄的轻风一瞬间被拉扯进了大风的洪流之中。风势并不激烈,只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浩大,众人的衣襟在这风中嘶哑的抖动,就像猎猎于朔风中的旌旗。 众人座下的马匹出现了一阵短暂的sāo动,一群群人在这广袤的天地面前,变成了一只只兔子,呆板而生硬。 一阵又一阵的烟尘滚滚如cháo,席卷而来。 之前呈现在众人的眼前的世界虽然逼真,可却是一种宁静的近乎死板的景象,天上的云彩、地上的烟尘都是一种永恒的姿态,很显然是大阵拉扯出来的一个巨大的幻境,而且绝不止遮蔽视线的作用,还是一个巨大的壁障,将整个荒园隔绝成了一个樊笼。 这个樊笼里的世界并不如众人所想象的那般低矮而狭隘,壁障之后还能看见一些坍塌的砖石土墩,是当年未平皇帝狩猎时所建的一座临时行宫。只是如今朝野闷忧,修缮的议案早就被尘封在了那厚重的历史之下,经历了十几年岁月的销蚀如今早成了废墟,可以看见一层层泥沙,一层层干枯苇草,在这寂寥的寒风中摇晃挣扎,在这广袤的土地上极尽所能的延伸,就像一片浑浊的汪洋。 在那荒原的尽头是一片苍莽的群山,植入天际,远望而去若垂天之云,正是雍州北部的天然屏障——yīn山。 草野深处埋藏着一具具已经失去了sè泽的白骨,处处透着一股陈腐的死亡之气,众人在骸骨点缀的荒原上策骑前进,都感受到了一种别开生面的压抑感,就好像自己与这些死去的野兽并无差别,迟早都会走向同一个宿命。但是这种压抑却正好像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撩拨,不但让人忘却了恐惧,反而然人有种别样的兴奋,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嗜血的yīn暗面,和那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骄傲。 人群中开始散发着一阵莫名的躁动,便是杨玄也隐隐有中血液沸腾的感觉。 “如何?”林洪先走在杨玄身边突然问道,言语中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骄傲,能替天子看守行宫猎场,这种隆重的圣眷对于一个落魄的杨家来说,的确有着不少值得炫耀的资本,虽然他如今并不把杨玄单纯的当作一个杨家子弟,但本质上他其实还是姓杨。 “壮哉。”杨玄并未隐瞒心里的真实感觉,只是这番话说的异常的平淡,给人一种场面话的感觉。 圈数百里之地以为猎场,豢养太古凶兽,并以大阵覆盖之,这种天子手段自然当得起‘壮哉’二字,并无昧心之辞。 “这次狩猎也不单单只是游玩取乐,这荒园之中的太古凶兽经过这些年的繁衍生息,已经到了一个极尽鼎盛的地步,我等今rì便多猎杀一些,要知道这些太古凶兽都是经历过一次末劫的异种,肉身强横堪比金石,不失为锻造玄兵的好材料。”林洪先见挑不起杨玄的话语,眉头微皱然后很快的解开,策骑走到了人群前段,回转身来对众人下达了疾行的指令,而后目光落又回转到他身上。 一骑人马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林洪先就像是伫立在洪流中的礁石,冷冰冰的不曾有所动作。直到众人已经全部走过他身侧,林洪先才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意味深长的看了杨玄一眼,而后拨转马头朝着身后的那如雷的蹄声慢悠悠的追了上去。 杨玄低声呵斥了一声,大黑马撒开蹄子在荒园上奔跑起来,并未竭尽全力,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却恰巧跟在了马队的最后面,隔着林洪先六七丈的距离,而杨靖也在另外一个犄角之上,从容不迫的样子,很明显的摆出了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态度。一群人中恐怕也就三人最为平静,就像置身猴群中的人类,而猴子永远不会理解这种平静外表之下的暗流汹涌,只会挥洒着他们原始中的野xìng。 忽然,马队前梢突然传来一阵沸腾似的欢呼声,夹杂着如雷的马蹄声,一切都显得如此刺耳。 杨玄抬眼看去,只见远处的荒原上出现了一头壮硕的野牛,身长足有九尺,高过人顶,两对乌黑的牛角如同钢铁浇筑的一般,隔着两三里地之远便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凶悍气息,不同于狮虎的狡诈嗜血,而是一种最直接最原始的压迫感。 这头野牛在这荒园之中不知生存了多少年,已经抛离了族群,显然已经诞生出了浅薄的灵智。见着那滚滚如cháo的马群,立马感受到了那种无以复加的危险,不假思索掉头便往荒园深处逃窜,那海碗大的牛蹄恍如滚雷一般在荒园的大地上起落,一脚便是一个大坑,坚硬而干燥的土块碎成烟尘飘起,给众人所过之处拉起一道睁不开的尘流,那庞大的身躯被笼罩其中,隐隐只能看见一抹黑sè。 不停的有人搭箭引弓,但是却迟迟没人放箭。那野牛奔跑的速度极快,而且身影藏在滚滚尘土之中,无迹可寻,何况马背上又是极其的颠簸,平rì里即便有百步穿杨的功夫在这肯定是大打折扣,谁也不敢保证便能一箭命中,万一失手岂不是图惹人笑话。 杨玄双腿轻轻在马背上拍了一下,墨染当下撒开四蹄彷如疯狗一般窜了出去,一瞬之间便将六七丈的距离拉近,与林洪先隔着一丈距离并排而行。因为那突兀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野牛,狩猎的气氛开始逐渐升温,虽说那一头野牛也并非什么奇珍异兽,可在场之人谁不是朔方城里名声煊赫之辈,一个个心高气傲,自然都想去抢那头彩,众人突进的速度自然也是越来越快。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拔个头筹,让那轻视你的人好好涮涮眼睛。”林洪先在马背上扭头与他说道,虽然一路疾行,可他整个人依旧那般懒散的坐在马背上,似乎马背上的颠簸,迎面压迫而来的狂风都无法对他造成半点影像。其实他折腾出这么一个狩猎,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让杨玄与史庆瑞碰面这么简单,这场狩猎本身就是一场考验,他要看看杨玄到底有没有一鸣惊人的勇气。 他虽然有这个实力无疑,但是在林洪先意识xìng格之中并不喜欢畏首畏尾之人,因为他本身便不善于藏拙。 衡量别人总喜欢用自己的标准,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等杨玄接话,林洪先便将手里的粗糙而彪悍的长弓给扔了过来,外带一壶十三支牡丹铁的长箭。 “我可没怎么摸过弓箭。”杨玄将那箭壶在马鞍上系紧,而后一翻手将那长弓握在掌中,言语虽然谦逊却并没有推让之意。 “武道与shè义本就有相通之处,不过是对眼力的考量以及力量的细微掌握,听说你武道已经迈入化气境了,难不成还会怕了这小小的一张弓?”林洪先目光淡淡的盯着杨玄,随即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说道:“我这张弓名为贯霞,弦力十三石,比边军里配备最高的穿云弓高出四石,化气境的武者也未必挡得住一箭,你若用的顺手,我就送给你。” “我现在用着就挺顺手,你说的顺手又是个什么意思?”杨玄用手轻轻拨了一下弦,指尖传来一种坚不可撼的感觉,瞥了一眼林洪先似在调侃他,反正他现在可对这位随心所yù的二世祖没太多好感,你这么玩我还指望我在你面前装孙子? 若是一两个月以前,杨玄还真可能会这么做,因为这样可以利益最大化。 林洪先根本不受他言辞所扰,抬手指了指那狂奔中的野牛,说道:“箭壶中的箭用完,你能shè死它,这把弓就归你。” “好,看来我怎么也不会亏本是吧?”杨玄笑道,俯身呵斥了一下身下的墨染,大黑马顿时会意,四蹄如雷仿佛一道黑sè的闪电绝尘而去。而后蹄撅起的泥沙却直接朝林洪先脸上盖了过去,惹得他一阵皱眉,挥手一拂,轻柔的先天jīng气就像薄纱一般铺展开来。在他身前拉扯出一个不可入侵的屏障吗,如果杨玄刚才回头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重新估量这位二世祖真正的实力。 虽然他一直没见过林洪先出手,但在他的意识之中林洪先很厉害,厉害到可以在赤崖对面的那片天地里从容保身,再到后来那番话那些举动,无疑给杨玄心坎上压下一些沉甸甸的东西。但是随着自身实力的不断膨胀,他已经将这种感觉淡化了很多。 —————————————————————————————— 周点击,和周会员点击差了三倍。没帐号的朋友注册个帐号吧。 第四十二章 一骑绝尘 jīng气如烟,这已经是将柔劲也练到了巅峰,凝炼出拳意则可一步登天,进入御气境的层次,与传说之中那些妖魔化的人物比肩。 杨黎花了四十多年才达到这个境界,而林洪先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三,近乎妖孽。 武道之路如上天梯,越到后面就越是艰难。杨玄十仈jiǔ岁突破化气境可称作天才,但是步入化气境之后,那种成长的速度就慢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便是他整rì培元丹当糖豆吃,也未见任何立竿见影的效果。如今先天jīng气仍旧薄弱可怜,只算初境,离刚劲大成还有着不少的差距。而柔劲也分不同层次,分别是jīng气如水、绕指柔、jīng气如烟,都是一些形象的说法。 足以见得他跟林洪先之间差距,且不说两人厮杀起来胜负几何,至少他要追赶上对方,还需要一些努力,甚至是机缘。 墨染速度很快,虽然瞬息之间的爆发力不如武者,但是这种长途的奔袭的能力却足以让大多数化气境的武者望尘莫及。 一般武者厮杀都是几息之间见分晓,因为体力的限制很少有一打就是半刻钟这种的,便是突进扑杀极限距离也就两三里左右,超过这个极限就无法保持巅峰状态,实力将会大打折扣。因此武者在大多数时候,尤其是是在战场上都需要代步的坐骑,一来节省体力,而来可以加大冲杀的力度。 杨玄此刻终于感受到这种人马合一的奇妙感觉,墨染狂奔的速度好像与自己身体的力量结合为了一个整体,两重力量叠加一起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可以想象战场的重骑兵列阵冲锋,丈八长枪如林而起,哪怕马背上的骑士只是寻常炼体境界的武者,都能对化气境武者造成致命的威胁。虽然灵活稍差了一些,但是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军队,任何的个体在此之前都渺小的好像蝼蚁一样。 当年平幽王杨盘就曾率领着玄甲重骑军,踏破了十大洞天之一的委羽山大有空明之天,虽然最终失败而终,却也将堂堂一个道门圣教打的近乎覆灭,那场惊世之战中,无数神念境的高手都被千军万马的喊杀声震落云端,而后死于铁蹄枪林之中。 杨玄身体微微下伏,双目仿佛生了根一样死死抓住那烟尘之中的那一抹黑sè。 墨染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一人一骑将那十几个跃跃yù试的世家公子甩到了身后,这种一枝独秀的举动,无疑显得极为惹眼,却又隐隐给众人心里蒙上了一层畏惧的yīn影,将整个队伍都从中剖出一条空白来,先前的人声鼎沸如今早已化作一种别样的压抑,整个天地间都只剩下一阵纯粹的马蹄声,如雷霆震怒,别无杂音。众人纷纷收起弓箭,将注意力凝聚在了那绝尘而去的大黑马身上。 野牛奔跑的速度虽然恐怖,但是与墨染相比仍有差距,两者之间距离越来越近,几息之间已经不足一里。 杨玄伸手在背后的箭壶中摸出一根沉甸甸的长箭,牡丹花瓣一样的云纹在这烟尘之中显得格外的清透,jīng木琢出来的尾羽,颜sè说起来其实并不搭调,但却无法掩盖它本身流露出来的杀戮气息。他将那泛着流水sè泽的长箭轻轻搭上了贯霞弓之上,整个动作丝毫没有让他分心,双眼依旧死死的盯着那滚滚浓尘之中的黑影,而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拇指扣上了那紧绷的弓弦。 一个化气境的武者依靠爆发力不难打出十三石的拳劲,但是想要拉开十三石弦力的强弓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随着吱吱的轻响看似坚不可撼的贯霞出现了轻微的变形,紧绷的弓弦就好像锋利的刀片深深陷进进了他大拇指第二节之中,先天jīng气从他手上源源不停的扩散,就好像手心里抓着一团光明,仅仅依凭血肉之躯硬抗,这锋利的弓弦绝对会将它手指割裂。 随着他这个动作的完成,整个天地都仿佛安静了下来,便连骏马的喘息声都被延缓了,如雷的马蹄声在习惯中化为乌有,所有人耳朵里只剩下弓弦缓缓拉开的嘶哑,就好像推开了一扇破旧的铁门。 在场化气境高手不在少数,但自信能拉开这张弓的人缺寥寥无几。 杨玄若非体内血脉改道,由繁化简,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寻常人几倍的先天jīng气,加之曾经rì复一rì从横炼功夫着手,并且吞噬过熊妖的jīng血,肉身的力量与坚韧程度都远超同阶武修者,恐怕这张弓也摆在面前他也只能望洋兴叹。 如cháo的浓尘就好像在寂静中不断晕开的浓墨,只不过天地成了宣纸。 贯霞并未被完全拉满,杨玄手臂上的筋肉骤然放松,五指撒开,弓弦脱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回弹,带动那根波光潋潋的金属长箭以 一种最纯粹最让人窒息的方式shè出。 嘭! 长箭穿透空气,箭身四周出现了一层白sè的气浪,似乎战鼓被人锤爆了。 尖锐的箭簇将那一层粘滞的颜sè撕裂,长箭好像瞬息间遁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之中,无声的前行。 长箭在加速到极致之后,猛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身后人群之中只有寥寥几人看清楚这根箭的运行轨迹,无一不是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唯独马队最末上的林洪先轻轻的摇了摇头,虽然并无蔑视之意,但却给出了毫不掩饰的否定。 轰!一声巨响随着空气的剧烈震颤猛然传来。 野牛右侧四五丈开外的地面上陡然间炸起一蓬尘土,纷纷扬扬如同烟花一般,抛起几丈多高。 待到烟尘散尽,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凹陷的土坑,长箭只剩下五寸长的一截尾羽还露在外面,强横的冲击力将箭身四周的一切都全部碾碎,坚硬的土块碎做粉尘覆盖下来,将那些隆起之处遮掩的不是那么狰狞与突兀。 这种超远距离的shè击的技巧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站在平地上shè固定的靶子,或许可以保证百步之内箭箭命中。但是杨玄现在的处境却是在颠簸的马背上,猎物和猎人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潜行。最重要的是双方距离达到了一种夸张的地步,足有一里之远,那庞大的野牛在箭簇的yīn影之下就好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苍蝇,任何一个细小的差错都可以致使着落点发生夸张的偏离。 但是这些世家子弟却并不会考虑这些因素,他们所看到的是杨玄一箭跑偏,而且偏离的如此的滑稽。 先前众人瞧见杨玄恍如战神一般冲杀出来,还以为此人真有一鸣惊人的本事,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心高气傲的活宝,虽然暂时还没爆发出嘲笑声来,可众人眼中那种戏谑、调侃的神sè却是毫不遮掩,连坐下的马儿也欢快的嘶鸣了起来。 整场狩猎随着这一幕陷入一种诡异的高cháo,人心之中本来就有幸灾乐祸、瞎起哄的天xìng。 杨玄对那些稍带讽刺的声音充耳不闻,身体再度下伏,墨染奔跑的速度也更进一步,整个人从烟尘中穿出,疯狂的速度就像一把利刃将阻挡眼前的一切都撕裂开来,他与猎物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一百丈左右,双指再度夹起箭壶中的铁箭。 扣弦、屈臂、拉弓一气呵成,一系列动作竟然没有丝毫的凝滞,仿佛一个shè艺jīng湛的大箭师。 此时众人正好能隐隐看见那半隐于尘土中的背影,只见一个飘忽的身影在如雷的马蹄声中,虽不魁梧,有种说不出的震撼人心,而那张弦力近乎恐怖的贯霞弓被他拉开,赫然如满月,那种恐怖的张弛感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压迫至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 不管杨玄先前那一箭有没有shè偏,能将这十三石弦力的贯霞弓拉到如此境地,堪称神武! 但众人心里还存在一些侥幸,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期待,那就是这一箭继续shè偏,因为没人希望被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抢尽风头。 杨玄死死抓住野牛的双眼突然闭了起来,脑海之中将箭矢运动的轨迹以及身下坐骑颠簸的幅度,甚至当下的风速、烟尘对阳光的折shè都作出了一个jīng确的推算,正如林洪先所说的,拳法和箭术在某些地方都用共通之处,同样可以套进诸天生死轮的理论体系之中。 这一次闭眼只有短短的一瞬间,而后突然睁开。 杨玄紧扣的拇指已经松开,长箭尾部带起一团rǔ白sè的湍流,瞬息之间打破了一百丈距离拉出来的壁障。 推荐一本书,听名字就很爽有没有!! 第四十三章 天才头上的苹果 嘭——嘭—— 前后间隔极为短暂的两声巨响,随着最后一声惊雷掀起的余音,百丈之外狂奔的野牛就好像被弹弓打碎的鸡蛋,血肉汇聚起来的身躯被无情的分割、鲜血抛洒,好像一朵鲜艳刺目的红莲在这沙海之中盛开,如火如荼,再也没有比这更美丽的场景。 点点触目惊心的鲜红,以一种充满力量质感的方式四处抛洒。www.. 而仅剩下的那一部分就像被攻城的巨木砸中,在奔跑中翻滚出去,疯狂的尘沙滚滚而起,将一切目光所能触及都掩盖。 这场杀戮的盛景从头至尾都呈现着一种朦胧的气息。 场间俱静,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寂,狂奔的马队陡然勒止,好像杨玄背影之后突然多出了一个看不见的深渊。混乱的马蹄声是如此的轻飘与细小,一匹匹高头大马,在那扑面而来还夹杂着血腥味的风尘中,变成了不知所措的呆头鹅。 这些世子胯下坐骑虽不及杨玄的墨染,可也是有着优秀血统的良驹,可归根结底并不是那些见过生死、血火的战马。 这一箭所带来的效果是毋庸置疑的,这种杀鸡用牛刀的碾压感,极为的惊心动魄。 杨玄翻手将那沉甸甸的贯霞弓挂在了马鞍上,整个动作极为的平静,没有太多兴奋亦或是骄狂显露出来。 他左手拽着缰绳,右臂还在轻微的颤抖,大臂关节之处那种抛之不去的酸麻让他异样的难受,半边身子都有种空乏的感觉,这贯霞弓还是太过恐怖,仅仅两箭就就榨干了自己的体力,如今以他的实力恐怕最多也只能拉开三次弓弦。 “这贯霞弓满弦一箭,恐怕我用神魂也难以企及,而且在贯穿力、进攻距离上都有着神魂法术无法媲美的优势。”杨玄心里隐隐有些震撼,他如今神魂驱使黑木也仅仅只能在方圆十丈之内发挥自如,可贯霞弓杀伤距离达到了恐怖的一里之地。而且依仗诸天生死轮的拳意jīng神,jīng准xìng也高的吓人。他现在心里隐隐有种**,想掉转头去用最后之力再开一次弓,直接将那史庆瑞撕碎。 不过这种**并不能给他疯狂的勇气,林洪先策骑走上前来打断他的妄想症。 “你当真让我刮目相看了。”林洪先好不吝啬自己的赞扬。 “可我看这一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杨玄扭过头去,眼神指了指那群大放厥词的二世祖们,那一群家伙们虽然被这一箭之威震住,可也仅仅是出于贯霞弓那强横的破坏力,确实没几个人对杨玄心服口服,如今在后面喋喋不休,有说不过如此的,有说运气使然的,但都是出于一个目的,就是否定别人的成绩来彰显自己的高大。 杨玄声音不太大,不太想挑起众怒,不过他实在受不了那些人拿他去做比较,吹捧自己也就罢了,却非要连着自己一起踩两脚,所以还是忍不住出言讽刺了一句。 “他们懂个屁,半壶水不满,能shè个固定靶就都把自己当神shè手了。”林洪先说话可谓是一点不积口德,虽说声音不大可在场都是些化气境的武者,哪有听不见的道理,不过听的见也只能当作听不见,谁也不想对号入座自取其辱,自顾与杨玄说道:“我终于知道你上次为什么敢于拒绝我的好意了,因为你认定自己是个天才,箭术和武道确实有相同之处,你刚才第一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门外汉,虽然你开弓的动作很标准,至于为什么?结果足以说明一切,但是第二箭却直接命中,堪称完美,天才二字你当得起。” 杨玄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夸奖而生出任何骄傲,反而有种凉沁沁的感觉,也无话可说,只能等待着林洪先跟他摊牌。 林洪先突然一笑,道:“但是这世上并不缺乏天才,甚至有不少死人都被追认为天才,所以我以前跟你说的话你仍需要谨记,在我没有点头之前你不要对我妹妹有非分之想,当然我并不是那种丝毫不近人情之人,我可以给你机会,但是你必须要抓得住才行。” “比如说?”杨玄回转过头来,他很不喜欢林洪先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所以眼神中隐隐透着刺人的光芒。 “史颜胜是我请到朔方的客人,结果你二话不说的给我杀了,这个烂摊子你得自己收拾。”林洪先直言不讳的说道,根本不绕任何弯子,瞥了一眼杨玄略带yīn寒的神sè,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我不是敌人,你对我的做法不满,我也能够理解,但是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同样也不会带给我任何坏处,所以你还是把这心思收起来,想想怎么对付史庆瑞。” “为什么给我说这些?”杨玄突然觉得好笑,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来。 “因为刚才那一箭,让我愈发觉得你有做我妹夫的潜质,当然只是潜质,距离我的底线尚算很远,不过这也很不容易了,至少比那一群呆子强多了,所以我不希望你我之间生出怨隙来,所以有些话必须挑明了说。”林洪先望着远方说道。 “可我还是不喜欢你。”杨玄皱眉道。 “你喜欢我妹妹就行了,我不用你喜欢。”林洪先似调侃的说道,说到一半话锋陡然一转,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到了杨玄身上,很认真很严肃的说道:“但是你不能对我的做法有任何意见,如果你想和我妹妹有任何可能的话。” “如果我已经有意见了呢?”杨选呵呵一笑,小心遏制着心里的怒火。 “那你大可说出来给我听听。”林洪先哈哈一笑,并未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拨转马头朝人群里走去,走至一半又转过头来补了一句,话题有些南辕北辙,“去收割你的猎物吧,有了今天这一箭,整个雍州都会知晓你的名字了。” 杨玄微微一笑,神sè却有些冷淡,心中自然知道林洪先话里隐藏着的意思,他这是将自己推到风尖浪口之上。武者,尤其是年轻气盛之辈,都极重视名声,与商人逐利一样都属于天xìng。林洪先今天先是帮他把在场所有人都得罪了一遍,又给他扣上了一个天才的帽子,绝不是为了他衣着艳丽,更多的居心还在于捧杀,不难想象他今后rì子里将要面临多少如cháo水般的挑战,供他选择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不断胜利逆流而上。 而另一条,则是身败名裂。踩着天才的脑袋上位无疑是一条付出与收获有鲜明对比的捷径,极具诱惑力。 就好像他踩在杨奇、杨默乃至于杨云的头上,一步登天进入了家族宗堂之中,其实他并不想如此,但也没有办法,你踩我,我踩你,你若心软了那就只能被别人踩。只能庆幸往上爬的人是我,被踩下去的人是你。 林洪先今天的举动无疑就是给杨玄脑袋上悬挂了一个香气诱人的苹果。 杨玄抬起头来,看了看场中那些并不陌生却也绝称不上熟悉的面孔,不难感受那股浓烈的敌视之意,可事到如今还能有任何妥协的余地吗?他便是示弱又能如何?只会招来更多蜂拥般的践踏,他复杂的目光渐渐变得单纯而冷漠。一切阻我者扰我者,要送死尽管往我刀上磕就是,哪有这么多好思量的,徒增烦恼。想通此处,杨玄心里顿时通透了许多,也不憎恶林洪先如的所作所为了。 仇恨只是弱者才会滋生的情绪,你林洪先肆无忌惮的撩拨我,我便捋一捋你的虎须又如何? 杨玄拽了拽缰绳,朝那血腥处走去,那野牛被贯霞弓一箭命中,强大的冲击力挟裹着风势,将触及的一切都绞成了模糊不成形的样子,因此出现在野牛尸体上的也绝不是一个贯穿xìng的伤口,而是被那一箭从中撕裂,一条粗壮的牛腿被抛到几丈之外的地上。 方才说话那一会,野牛的鲜血早已经流尽,沿着地面山崩坏的土层缓缓渗入了泥土之中,让灰黄的土地散发着一股迂腐的腥黑,箭簇贯穿之处,野牛的那一片躯体已经全部没了,被震成了分不清形状的碎肉,在四周那些枯槁的蓬草上胡乱喷涂着。 肠胃也在那一箭之下破裂,一股温热的牛粪味让杨玄暂时不想太过靠近,隔着十几丈远静静观等待。 作为狩猎者,按照习俗,他要去割下那野牛的耳朵,这样一场狩猎才算是功德圆满。 候了片刻,带到荒原上的大风将那股难闻的恶臭与血腥味驱散,杨玄驱马走了上去,可刚刚走了两步,墨染突然止住了脚步,甩了甩脖子上的鬃毛,显露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躁动,似乎有些不安。杨玄皱了皱眉头,并未去逼迫它,微微俯下身子,同时右手缓缓搭上了腰间的长剑,他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腥味,不是鲜血的那种味道,而是冷血动物那种黏糊糊湿漉漉的表皮。 脚下的地面突然传出一阵轻微的鼓动,四周的蓬蒿也开始向外围倾斜,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脚下的地面中破土而出。 第四十四章 荒原上的追逐 [正文]第四十四章 荒原上的追逐 ------------ 这种无声的起伏源自于脚下最沉稳的大地,虽不见猛烈,但是给人心里的撼动却是无以复加的,那种脚下空荡荡的感觉,就好像站在一个濒临塌陷的悬崖上。便是杨玄心里此时也泛起了一阵莫名的不安,左手轻轻安抚着座下的墨染。 一人一骑稍微往后退了半丈,但是并未掉过头去,那是他的猎物绝不容有失,否则今rì之事将会沦为众人笑柄。 脚下的土地慢慢的隆起,几息之间已经被撑开四五条深深的裂痕,从中看去便是一片不可见知的漆黑,仿佛那片土地之下真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渊,这种触动就好像之前在yīn山之中看到那个黑泥沼泽一样,诡异的超出了常理的认知,杨玄一退再退。 那一群世子高傲的外表下实际上也只是一颗颗怯弱的心脏,谁也不想发生什么意外,在杨玄身后几丈之远处止步不前。 土层崩裂的声音变得愈发的频繁,墨染不得不的反反复复的抬起四蹄,才不至于被脚下地面传来的震颤所影响。同时低沉的摩擦从地下传来,就好像大石碾子在铺面碎石的平面上滚动。而后那声音逾渐清晰,震颤也是逾渐剧烈。突然之间那四五条交错的裂痕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巨手从中撕开,蔓延到一个令人惊骇的地步,仿佛几张亲吻在一起的呲牙咧嘴的血盆大口。 那裂痕带动方圆几丈之内的地面都变得有些松软,墨染的前蹄一下子陷进了一个细小的裂痕之中,突兀之间产生的惊变让杨玄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猛一拽缰绳,一人一骑赫然直立起来,向一侧横移了半个马身,躲开那不断扩张的黑sè裂痕。 一声沉闷的迸裂声,野牛尸身所处的那一片空地陡然凹陷下去,然后又以迅猛之势包裹着、翻涌着隆了起来。 就好像一张牛皮纸被人从下至上猛地捅破。 而后一片让人心惊肉跳的腻红破土而出,将那缺口之处的一切都全部吞噬,被鲜血浸泡过的泥土、被从中撕裂的牛尸、以及被碎肉涂抹至面目全非的苇草,都陷入了那一团sè泽鲜艳的软肉之中,白森森的牙齿就好像最粗壮的鱼骨,只是不知道被放大了多少倍。 那是一张让人头脚发凉的巨口,仿佛没有颌骨的限制,可以无止尽的扩张。 巨口闭合,在那软肉中挣扎的一切都被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不过都是些没有生命的死物,也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倒是杨玄这个距离最近的看客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按捺不住的凉意从两肩之上开始蔓延,或许是因为那两颗钩镰似的毒牙,它们之间的间距正好与他身体的宽度差不多,致使他产生了一种恶趣味的联想——那两颗毒牙从自己双肩琵琶骨穿透,而后没入自己的胸中。 那颗磨盘大小的头颅在吞进牛尸之后,脖颈一圈明显的隆起,致使他无法从原来破土而出的地方退去。或许一开始这条恐怖的大蛇也根本没将眼前这些蝼蚁一样的生物放在眼里,巨大的身躯自泥土中钻出,昂首而立将血食咽下,整个过程显得有些艰难。 巨大的牛尸将他整个身子都撑的有些畸形,看起来滑稽而恐怖,浑身鳞甲乍起,身围足有七八尺。 那大蛇面朝yīn山,迎风挺立,上下颌以一种极为贴合的方式紧咬着,好像被捏住的两块面饼,粘稠的液体从脣缝中垂落,带着一阵并不难闻的淡腥,只是吸入口鼻之中觉得浑身气血翻涌,显然其中蕴含着剧毒,连化气境的高手都很难抵御。 在那大蛇的头顶上,生着一些和别处颜sè不甚相同的鳞甲,别处都是乌黑的sè泽,这里却泛着幽青。 “是修蛇无疑,幸好只有两sè,年龄不过在百年左右。”杨玄看清这大蛇的全貌,心中骇异之情淡去一些,但仍旧有些压抑。 关于太古凶兽的传说,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之密,世面上所售的一些野史之中便有记载,杨玄自幼喜欢看这些有趣的书籍,也有所涉猎——修蛇吞象,三年而出其骨。六百岁方算成年,兼具青黑赤黄四sè,身如锦缎,有百步之长,倏而一动便能山崩河断,与炼出罡气的武者相当,可谓凶悍至极,眼前这条修蛇虽然看起来已然可以称作庞然大物,但鳞甲仅有两sè,其实尚未成年。 虽说如此,这修蛇也绝对可以以媲美化气刚劲巅峰乃至于刚柔兼济层次的武者,毕竟体质上有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那畜生将整头野牛吞进腹中,前前后后其实也就花了四五秒钟,迎风挺立的身躯在略微停顿之后轰然砸在地面上,将整个脚下都震得为之一颤。而后回转过头来,那漆黑的眼眸就像是映衬着夜sè的琉璃珠,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之前,哪怕你明知自己有与之相抗衡的能力,也会生出一种无法抑制的畏惧,因为你哪怕是正视对手也得仰着头颅才行。 仅此一眼,就让整个人群陷入了一种绝对的静止,杨玄剑以无声出鞘,随时准备厮杀或者逃窜。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那修蛇在吞食了野牛之后似乎已经满足了进食的**,回望了一眼那些站在烟尘中恍如蝼蚁的生物,庞大的身躯碾断干枯的苇草,以一种迅捷而诡异的方式离去,臃肿的身躯并未滞缓它游动的身躯,转瞬便已经蹿出十几丈远。 与此同时,那畜生埋在地下的身躯才露出最后一截尾巴来,从头至尾估摸着有七八丈长。 杨玄现在有些不知所措的被动,其实他不太想以身犯险去追那畜生,但他同样也不想让这畜生折损了自己的颜面。他回过头去瞟了一眼那群心高气傲的世子们,一个个都跃跃yù试的样子,显然是把修蛇的冷漠理解成了软弱,再看看那已经蹿出老远的大蛇,正朝着远处那一片崎岖的石林而去,顿时他心里生出一连串略显yīn郁的想法来,当下低沉的呵斥一声,墨染如箭离弦而去。 寂静的荒原上顿时只剩下一片狼藉,杨玄的举动就像给这凝滞的气氛撕开了一个不可缝合的裂口,压抑的感觉霎时消退。 “好狂妄,竟然敢一个人前去追杀。” “还想独占鳌头,做梦!” 人群之中顿时响起一阵阵议论之声,话音未落,一个身骑白马的俊朗青年紧接着飞奔出去,恍如一道白sè的闪电直追杨玄而去。 这人二十四五的年龄,是朔方种德堂纳兰家族的世子,名为纳兰云松。虽说只是纳兰世家的一个小分支,可背景也是不容小嘘,而他本人也同样是极具名望之辈,二十二岁步入化气境界,更有一手jīng湛的医术,任谁去说也绝对担得起天才二字。可刚才林洪先一番数落却是丝毫不留情面,他心中早已经生出怒意,可对林洪先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将矛头转而指向了杨玄。 方才已经让你一箭抢尽风头,若让你将修蛇也斩杀了,我等岂不是要将脑袋放在裤裆里过活了,念及此处纳兰云松哪里还耐得住寂寞,反正那修蛇身上又没打着你杨玄的标签,我便抢上一抢又有何妨?一切当凭实力说话。 这一骑冲破人群,紧接着又有两三道人影也紧追而去,都是不甘寂寞之辈。 轰隆隆!又是一阵如雷的马蹄声响起,众人紧拽缰绳匆忙让出道来,只见人群最后方突然冲出一匹体格魁梧的雍州马来,其后随着四五个背负长刀的青袍侍卫,冰冷的杀气如长剑出鞘,直指前方,将本来有些躁动的气氛又压了下去。 **匹坐骑在荒凉的原野上疯狂的追逐起来,一道长长的烟尘横贯南北,像是给这平静的原野上狠狠拖了一刀。 大蛇在原野上窜行的速度极快,转瞬之间就已经在几里开外,但杨玄身下的墨染也绝非善类,四蹄如雷将速度宣泄到了极致,脖子上的鬃毛近乎被拉成了一个固定的形状,朝着那苇草从中的一线黑影发起了冲刺,几息过后双方距离逐渐拉近。 杨玄并未步步紧闭,只是死死咬住,不被甩掉为底线。 一阵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他探身回头,正好看见那一线烟尘中紧追而来的几骑人马,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凉薄的笑容。 “你林洪先既要挑起杀伐,又想装圣贤,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杨玄心中yīn狠的念头不住的浮现,林洪先做什么事情都全然不考虑旁人的想法,只要自己喜欢便不管他人死活,可这人还偏偏就是那种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的主,让人拿它无可奈何,“别人对你发怵那是别人的事情,可你却不该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 第四十五章 玩火 泥菩萨尚有三分土xìng,何况杨玄也不是什么吃斋受戒的善男信女。 史颜胜一事,虽说杨玄本身也在道义准则上也失了立足点,但这些都不是他所看重的,人心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偏向于己的。 何况事情的发展到如此地步也是林洪先一手促成的,杨玄若双手沾血,那他手上也绝不会干净,可偏偏他却要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指引着史庆瑞来寻自己报仇,这无疑是对杨玄一种极端的刺激,这是把自己当作斗兽场里的野兽一样看待。 谁人愿意别人cāo控着自己的命运? 你可以不喜欢我,甚至可以与我为敌,但是不要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看着我,否则我会砍下你的头颅来消除这个差距。 所以杨玄对林洪先极其不满,甚至说得上厌恶,若非林小缘三个字从中维系着那层岌岌可危的关系,两人说不定已经反目成仇。 但是杨玄同样也清楚一点,自己现在可能与林洪先正面为敌的资本都具备。一开始他还有些骄傲,但从他刻意挑衅林洪先的那一刻开始,就慢慢转变这种心态了,因为他发现对方至始至终对此都无动于衷,或者说是不屑一顾。 这并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一个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也并没有什么丢人之处,正视自己与对手的差距,是为了能让自己的清醒的面对现实。至少要比整天自鸣得意,然后突然一天被人一脚踩落云端的下场好上许多,他就这般亲手击溃了杨默,自然不会重蹈对方的覆辙。 不过报复一个人也绝不止武力这单一的途径。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可见武力的确是解决矛盾诸多手段中最不入流的一种,当然也算是最干脆最彻底的一种。只是杨玄如今另有打算,放弃武力不表示他对林洪先的举动无动于衷。 林洪先最不希望发生什么,那他就促使这些事情发生! 当他自以为局面都按照自己计划有条不紊的发展着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出去打乱了他的布局,一定会很有意思。或许不会给他带来什么致命的麻烦,可是按照他这种高高在上的xìng格,以及养尊处优中培养出来那种追求完美的意识,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旦发生了,肯定会从各种方面、各种程度上刺激到他,就好像往一张尽善尽美的名画上突然甩了两滴血,一下全毁了。 而杨这么做只想告诉他一件事情,一切都不似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只是普通人,收起你在我面前的骄傲。 荒原上的追逐在震荡的蹄声中僵持着,时快时慢的拉扯就好像锈蚀的锯条,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制造出让人难受的声音,哪怕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无不透着一股让人激动的旋律,可久而久之挣扎在这单调而又巨大的声音里,还是会惹得人厌倦。 杨玄额上已有点点汗水,从滚滚的尘土中穿过,更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这般紧张的追击对心神与体力的消耗都十分的巨大,他拐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脸,身体一直伏倒在马背上,一刻也不敢放松。 那修蛇的一小截尾巴暴露在草丛外面,杨玄与之距离不过三四丈左右。虽说这畜生进食yù望已经平息,并没有与人纠缠的打算,可这般得寸进尺的追击,谁知道会不会挑动它凶狠的兽xìng,然后暴起伤人。他不得不防备,尤其是在那单调枯燥的马蹄声中,这修蛇已经逾渐不安了,时不时的回头,张嘴吐信,不时一阵阵惺风扑面而来,冰冷的双眸中充斥着jǐng告的意味。 追逐已经持续了一刻钟,远处山峦的yīn影已经充满了压迫感,那一处石林也近在眼前。 修蛇的耐力毕竟不如天生善于奔跑的野马,到如今速度已经慢了很多,而杨玄也渐渐放缓了速度,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稍一回头便能看见那几处逐渐放大的人影。忽然身下的坐骑颠簸了起来,杨玄回头才发现墨染已经追进了那石林之中,举目四望都是绵延无尽的巨石,就像是从远古遗留下来的干涸的河床,一人一骑只能在错综复杂的缝隙里前行,时而躲避那些横亘在前的石块。 若是以往,那修蛇在此环境中必然已经将杨玄轻松甩掉,可是方才吞下一整条的野牛,如今腹部滚胀犹如一个鱼鳔似的,速度上自然大打折扣,不但没能甩掉身后那些惹人厌烦的蝼蚁,反而被追越紧,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停息,显然其余人也冲进了这片崎岖的天地里,不能肆意的狂奔,只能耐着xìng子厮磨。 杨玄将先天jīng气汇聚于双耳附近的脉络之中,听力在短时间内提升倒了极限,一阵阵铁蹄在岩石上上碰撞的声音被他收入耳中,身后众人的方位也被他渐渐拿捏清楚。 一行人慢慢深入,难以加快速度,而且每一步的前行都十分的艰难,因此这片石林深远到给人一种没有尽头的错觉。杨玄又一次抹去头上的汗水,这种紧张的状态之下还得一步步掐算时机,并且在这颠簸的马背上稳住身形,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墨染,接下来靠你了。”随着众人的不断深入,杨玄觉得时机似乎已经成熟,拍了拍大黑马的脖子,神魂之力在双方之间架起一个可以意识沟通的桥梁。 一声嘶鸣,墨染一抖颈上的鬃毛,四蹄猛然蹬地,脚下的鹅卵石应声而碎,就像一匹威猛无俦的黑龙,载着杨玄腾跃起来,落在一七尺多高的圆形巨石之上,神威不可一世,而后不做停歇,矫健的身躯再度奔腾起来,纵身一跃直接冲天而起。 一人一骑划过长空,用一种俯瞰的角度将整条修蛇都收摄在了视野之中。 杨玄反手抽过一只长箭,并未取弓,使出浑身之力猛然掷出,脱手的一瞬间掌心翻转,箭身旋转发出恐怖的撕裂声,虽然速度、力量都不及贯霞所赋予的那种无敌威势,可在这短暂的距离之内,这种巧妙的发劲手法也另有一番恐怖。 长箭离手而去恍如一道银线,前一刻还在杨玄手前,下一刻,箭簇便已经触碰到了猎物的身躯,那隆起的蛇腹就好像鱼鳔似的,看起来似乎用针轻轻一扎就能破裂,细密的鳞片被撑开,露出了下面白sè的软肉。 锋利的箭刃轻易将其刺透,旋转的力量又将那一点贯穿xìng的伤口猛然撕裂,粘稠的胃液混同着少量的鲜血倾泻而出。 一声石破天惊的长嘶,类似于往竹管里吹气的那种尖锐,杨玄这才明白原来蛇也是会叫的,而且声音是如此的毛骨悚然。下一刻修蛇那十几丈长的身躯陡然蜷曲,恍如锁链一般紧紧缠住了一方巨石,然后它在石缝中游蹿的身形像是被绊倒了那般,在这崎岖的石林中翻滚了几丈远,所过之处犹如被蹂躏了一遍,深陷地面中的巨石纷纷被连根掘起,更有甚者直接被横扫的蛇尾砸得四分五裂。 一瞬之间发生的巨变给人一种猛烈的冲击,仿佛心脏都要在这迸裂声中停止跳动。 “墨染,掉头!”杨玄猛然呵斥一声,墨染已经离地的双蹄在空中生生扼制下来,一个狂风骤雨般的急转,大黑马仿佛一条昂首咆哮的黑龙,在空中扭转过身躯,在这一瞬之间,它腰腹之上结块的腱子肉就好像被扭曲的钢筋,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 大黑马在长空中划出一道黑影,伴随着那四溅而来的碎石,猛然落在三丈开外的巨石之上,沾之即走,如履平地。 就在大黑马凌空倒转的同时,修蛇被绊横甩出去,那恐怖的身躯虽然看似狼狈,却展现了jīng湛的扑杀之术。在那地面上翻滚几圈之后,凭借巨石的阻拦骤然止住身形,而后一个急转。猛然掉过头来,那硕大的头颅就好像一个铺天盖地的大铁锤陡然砸下。 杨玄之前处身的那一方巨石被砸的四分五裂,却没没有迸shè开来,而是深深的陷入了地面之中。 巨大的撞击声仿佛凝成了实质,在这方圆数丈空间内掀起了一阵凶悍的劲风,杨玄只觉得背上的汗水在一瞬间都凝固了,那风带着一股淡淡的惺甜,杨玄匆忙闭住口鼻。而后又觉得脖子上似乎溅落了一滴粘乎乎的液体,仅此一瞬之间,那一片的皮肤之上便涌起一阵麻木,仿佛那体温融化了一块坚冰。杨玄心里由此泛起一阵惊异,脑海中推测出身后景象,忍不住有些后怕。 “若非这墨染顶住了压力,恐怕今天真是玩火不成,反被**。” 杨玄定住心神,先天jīng气汇聚一线,沿着脊椎升腾起来,最后从那一处皮肤中爆shè出去,犹如千针攒shè,凌厉无匹。 第四十六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三更求收藏】 嗤……嗤…… 好像冰冷的水珠滴落在了烧红的剑胎之上,那一团带着剧毒的液体骤然被jīng气冲散,化作一团好看的白雾,似昙花一现,无声的绽放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这一切看起来都如此不经意,却又是如此充满了杀机。 若杨玄刚才没有立马用先天jīng气冲散那毒液,最多半刻钟,那团腻糊糊的液体便会渗透毛孔。 如果是神经xìng毒素的话,他死的或许会好看一些,若是腐蚀xìng毒素,恐怕不过多会他就会成为一具血肉溃烂的死尸。 这就是个充满恶趣味的冷笑话,杨玄却不是个喜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的人,脖子上那种腻糊糊的感觉依旧有些挥之不去,给他心里蒙上了一层姑且可以称之为yīn霾的东西。他眼眸里的杀意越来越重,在这颠簸的马背上,宁静的就像从这个纷扰的世界剥离出来了。 暴怒的修蛇就像被人抓在手心里的大鲶鱼,近乎疯狂的扭动,庞大的身躯在翻滚、横甩。短短几息之间就将那一片石林蹂躏的面目全非,碎裂的巨石显露出狰狞棱角,直插天地,透着一股来自于远古的凶悍气息。那庞大的身躯仿佛不断的绞缠扭曲,竟然将那腹中的野牛硬生生揉碎,犹可见那膏状的血肉从那沾满土石的伤口中挤了出来,就好像腐烂的脓疮一样,异常可怖。 修蛇臃肿的身躯逐渐变得纤细,就像是拉紧了的铁锁,那一尺宽的伤口通过肌肉的挤压,也逐渐被鳞片覆盖了起来,只淌着少量的鲜血。这伤口虽然被那一箭撕扯的有些恐怖,但其毕竟还是上古异种,体质强横远胜人类,根本算不上致命之伤。 用下颌磕碎巨石之后,他身子也就慢慢平稳了下来,一双黑沉沉的眼眸死死盯着在巨石上游蹿的那一人一骑。 它昂首而立,三丈长的前躯仿佛城墙上的角楼,高高审视着低处那些渺小的生物,身子在石缝中游走,鳞甲不停的抖动,在岩石上挂出‘嚓嚓’之声,听起来有种尖锐的压迫感,弄的人耳心连着胸口都有种莫名的颤栗。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紧促,杨玄只觉得天sè都仿佛暗了下来。略一回头,便看见身后的天空之中仿佛撑起了一根梁柱,而且还是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倾覆的那种。此时若说毫不紧张那是绝无可能,但他却并未慌乱,心神几乎快与墨染合为一体。 忽然身后的空气似乎受到一阵莫名的压迫,就像航船上的桅杆突然倒了下来,遮天蔽rì的蓬布掩盖了所有的光明。 杨玄猛然一压马身,墨染会意之后四足如奔雷狂泻,几乎掀起了残影,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疯狗似得。这种生死关头之下,他若不想被那大蛇一口卷进肚子里成为腹中之食,只得施展出浑身解数。它一跃而起如离弦之箭,强大的喘息声在狂风之中仍然清洗可闻。 在那墨染腾空的一瞬间,杨玄借助身下骤然爆发出来的力量,一踩马镫整个人脱离马背跃至空中。 凌空倒转,长剑豁然舞过一个惊心动魄的大圈,自上而下猛然劈出,狂暴的先天jīng气让剑身发出一种奇异的嗡鸣,似有无穷无尽的天兵自那一剑中而来,那如浪cháo一样的铮鸣正是那鼎沸的厮杀声。一剑带起风势,几乎臻至杨玄如今所能达到的极境。 长箭顺势而行,速度寸寸暴增,到最后一尺之地内却陡然反转手腕,剑脊迎着阻力而下。平直的剑身在空中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拗成了一个圆弧,那震颤的嗡鸣也变成一声惊雷似闷响,四周空气被蛮力碾碎,又带起一阵阵丝巾裂帛的尖锐声。 那扭曲的剑身在猛然拍在了修蛇前额之上,那一片地方出现了明显的凹陷。 一声如重锤落地的沉闷巨响。 一声压抑在痛苦中之重的短促嘶鸣。 汹涌如cháo的力量蔓延开来,凹陷之处到达了一个承受的极限,顿时血肉翻飞,然而那些细密的鳞甲却少有碎裂,而是直接从皮肉上脱落,是被打的连根拔起,或者深深嵌入了肉中。那修蛇本意是想张嘴撕咬,却不料一剑直接将他整个脑袋打得的趴了下去,强横的力量直接让他已经睁开的大嘴陡然闭合,便是嘶鸣的yù望也被抹杀干净,模样极为的狼狈。 借助剑柄之上传来的反推之力,杨玄双手一展,向后倒滑而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马背上,强横的冲撞力并未推卸干净,一下坐落在马鞍之上,将狂奔中的墨染砸了一个踉跄,连着铁蹄之下的一块顽石都被踩碎了,这一下看来绝不好受。 那修蛇却也遭了重创,挺立的身躯摔落地面,巨大的声响连带着脚下的震颤似涟漪般的弥漫开来。 杨玄倒骑马背之上,一切动静全部收摄眼中,心中那一丝紧张的情绪被他死死压住,尽量将呼吸放缓下来,双目之中映衬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那修蛇落摔落地面之后,似乎一瞬间也被震懵了,身形稍微停顿。而后一拧身子才恢复了原有的凶xìng,携眷着一股实质般的杀意朝着杨玄扑杀而来,这次却抛弃了先前那般狂放的姿态,潜伏在石缝之中,恍如游鱼一般,灵巧而迅捷。 yīn森恐怖,杨玄看着那逐渐逼近的一抹黑影,便是他心里此时所有的感觉。 突然一阵轻巧而慌乱的马蹄声传入杨玄的耳中,伴随着更远处的蹄声阵阵而来。杨玄等待了许久的时机终于到来,他心中的yīn郁一扫而空,逐渐变成了一种嗜血的兴奋。就好像一出jīng彩的戏剧终于迈进了高cháo,先前的压抑就便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在这一刻将要肆意的宣泄出他的怒火。杨玄倒转过身子,对那逐渐逼近的修蛇不闻不问,身子紧紧伏在马背之上,嘴角裂开一个奇怪的笑容。 一人一骑迎面而来,马背上的人似乎一直恼火于脚下崎岖难走的道路,总是低着头,将大部分的jīng力都放在顽石之间。 犹可见他拽着缰绳的手背上泛着一道道嶙峋的筋骨,看样子很是费劲。 他身下的白马身无杂sè,也属于神骏一流,但价值略偏于卖相,说直白一点就叫中看不中用。被眼前这不近人情的石林折腾的很是狼狈,加之先前从泥尘中而来,雪白的皮毛早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高贵,连着坐上的纳兰云松也是风尘裹身,看起来有些狼狈。 第四十七章 凶兽的怒火【求推荐收藏】 听着前面传来的急促而飘忽的蹄声,纳兰云松豁然抬起了头来,眼神之中爆shè出一股凌厉的神光,随即又化作惊骇。 只见那一人一骑,在一座座孤岛般的顽石上跳跃狂奔,就如在刀尖上起舞一样,给人一种无以复加的震撼,相较之下自己的狼狈彰显无遗,他突然觉得此时就像一个手足无措的丑角,这中尴尬深深的触痛了他,眼眸中流露出了一股yīn狠的神sè。 “杨玄!”纳兰云松突然暴喝一声,一拽缰绳,身下白马陡然受惊似的立起,拦在了道路之中。 狭窄的石缝之中好似容不下两个素昧平生之人,这便是人心的难以捉摸之处,你不招惹它他也容不下你。这一举动无疑将两人都推入了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之中,虽是荒谬但却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本来杨玄心中还存在一丝怜悯或者愧疚,这样谋杀一个和自己无冤无仇之人让他良心略微不安。虽然他并未打算亲自动手,但是他也不会又当婊子又立牌坊,非给自己寻找什么拙劣的借口。只是纳兰云松如今的举动,正好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矛盾。 “既然你要求死,那我便成全你吧!”杨玄坚定的目光中看不到一点退缩之意,根本无视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对手,墨染四蹄拉扯到一个近乎极限的角度,如横跨云端的黑sè彩虹朝着纳兰云松扑了过去。一股蛮横的气势当头覆压而下,或许用蛮横一次形容都显得不太准确,在杨玄眼里纳兰云松这种将死之人根本不值得他动怒,他眸子里仅剩下更为遥远的黑暗,似乎在静候着什么。 纳兰云松此时根本无法捕捉到杨玄脸上的神sè,仅能看见那大黑马沾染着鲜血的铁蹄在他视野中不断的扩大,挟裹着恐怖的劲风离他双眼之间的焦距越来越近,仿佛下一刻就会模糊开来,他这才明白杨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吓得近乎崩溃。 一声惊慌的马鸣松缰绳之下的白马再也按捺不住恐惧,挣脱背上的束缚朝着地面侧翻过去,期冀躲开那踢爆自己脑袋的黑sè铁蹄。 纳兰云松整个人被横甩出去,单脚跪地才艰难的稳住身形,身上的白袍被呼啦一声被撕掉了下摆。 墨染矫健的身躯如黑龙腾空而过,掀起的风浪将白马身上的鬃毛吹开,却根本无暇搭理眼前这丑态毕露的一人一骑,在几丈之外猛然落地,将地面震的尘土飞扬,而后落地不做停留,甚至马上之人都未曾回头一顾,两人只如素昧平生。 纳兰云松被这分冷漠的姿态刺激的近乎发狂,甚至比刚才的胯下之辱还要觉得愤怒,翻身起来也不管身上的尘土,俊朗的容貌被噬人的怒火所扭曲。从马背上抓过长弓,抽出铁箭搭在弦上,五指握拳将箭羽夹在食指与中指狰狞的骨头之间,心中肆意张狂的怒火将他整个身子都灌满了,整个人以一种近乎迸裂的姿势拉开弓弦,超过了圆月的极限,黑沉沉的弓身发出嘶哑的声音,似乎都要断裂。 “杨玄!”纳兰云松再次怒吼一声,然而那远去的黑影并未停顿,也并未回头。 整个局面限制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气氛之中,纳兰云松虽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但依旧缺乏松手的勇气,而且被羞恼撩拨的失去理智的神经根本无法让他静下心来瞄准,或许一开始这便只是一场缺乏考虑的闹剧,只是他有些不明白。 这场闹剧在荒谬也是一场赌注,如果这一箭他松手了,巧合的命中了,杨玄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他哪里来的这种勇气? 然而现实却并没有给他太多机会去思考这个问题, 宝 书 网 ( w w w . x b a o s h u . c o m )身后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传来,就像沉重的铁链在地面上快速的拖动,而且还是在一个四面是墙的空旷房间之中,整个世界都充斥开这种声音,纳兰云松豁然转身,看见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那石缝之中一个个微微扬起的巨大头颅,漆黑的鳞甲之上沾染着鲜血,便是双目之上也流淌着丝丝红线。 蛇是没有眼皮的,因此那种空洞洞的眼神就像一个无尽的深渊,能将一切都彻底吞噬。不管是恐惧还是希望,在这之前你都觉得死亡的气味正在将你一层层的包裹,一层层的淹没。纳兰云松身体有些僵硬,内心却陷入了歇斯底里之中,手里长弓发出的嘶哑声就像溺水者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给了他希望。他定神、瞄准、撒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那一丝希望也短暂的让然叹息。 长箭离弦而去,带动刺耳的风声,穿透那层黑sè而细密的鳞甲没入了修蛇的体内,溅起一道血线! 两尺长箭仅剩三寸尾羽,这一箭的贯穿xìng堪称恐怖,然而相对于这修蛇庞大的身躯,这种伤势在短时间之内却很难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便是普通的蛇类被斩断了身躯依旧能够存活一段时间,何况这种上古凶兽。 那一箭仅仅唤起了修蛇的一声痛嘶,紧缩的身躯陡然爆shè而出,血盆大嘴张。 猩红的蛇信、粉红的软肉、喷溅的粘液、以及那两颗高高张扬仿佛钩镰似的森森白牙,都给纳兰云松构筑出了一个绝望的牢笼。他身躯僵硬的难以动弹,在这一刻竟然被吓呆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就在这种混沌中度过,再没有机会感受恐惧是什么滋味了,眼前缭乱的景象被黑暗和腥臭所取代,一股痛楚袭上心头,锋利的尖牙穿透了他的后背,将他钉死在了那一片温柔之中。 铺天盖地的一口之后,如注的鲜血混合着腥臭的粘液往外流淌,在大白马的背上编织出了一滩滩斑驳的残红。 咴咴!一阵惊恐的嘶鸣,可怜的白马挣扎着还想起身。便被修蛇那遒劲的身躯缠住,而后猛然一绞,骨头折断、皮肉崩裂的声音陡然骤然响起,锋利的骨茬从腹腔之中刺出,鲜血、白骨相互浸染,最终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修蛇愤怒的扭动身躯,纳兰云松那一身白袍已经成了刺目的艳红,不断喷涌的鲜血顺着大蛇的嘴角溢出,给它恐怖的身躯上涂抹上了一些不成形的污斑,随后那高昂的蛇头猛然一甩,那已经不chéng rén形的身躯摔落在地,再无半点生机。 整个扑杀的过程极为迅猛,有一种摧枯拉朽的血腥。堂堂化气境高手,在这修蛇的愤怒之下竟然像被蝼蚁一样碾死。 杨玄不曾看到身后那血腥的一幕,但是耳朵捕捉到的声音,以及那如cháo水般涌来的血腥味,却不难在脑海之中想象出一副类似的场景,他毫不讶异、毫不恐慌,甚至原有的紧张都被这种感觉所驱散,一切都如他计划中那样发展着。 种德堂纳兰家族世子于荒园狩猎中横死,这将会掀起多大风波? 第四十八章 横冲直撞【求收藏推荐】 杨玄不曾费心去想这些,人是背后那畜生杀的,他也不是这场狩猎的发起人,这个责任自然会由相关人士去承担。 “林洪先,你待会一定会生气吧,生气就对了,你只是个普通人。”杨玄嘴角露出一丝温婉的笑容,可惜身后却是一幅修罗地狱般的场景,他就像来带灾难的不祥之神,在这平静的土地上撒播着鲜血的种子,活像个翩然的舞者。 石林沿着山脉蜿蜒而起,从上至下便有种视野上的优势,然而下面却不太容易看见上面的境况。 这般贸然的扎进其中,四周都是林立的巨石,就像进入了一个复杂而崎岖的迷宫,把史庆瑞一行人活生生的拆散了,毕竟身下坐骑各有优劣,脚力不尽相同,很难保持一个协调的速度。而史庆瑞本人又是急切的想要追寻到杨玄的踪迹。 在这个视线被层层阻碍的天地之中,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墓地,自己在这里杀了他,便可以将一切都归结到凶兽头上。 当然他不指望这么一个拙劣的谎言能够欺骗对方,只是给他一个借口做台阶罢了。 想必必林洪先会接受这个结果,因为由他看来,林洪先对杨玄态度并不似表面上那么亲和,否则又怎么会促使自己去杀他。他毫不质疑自己的推测,因为杨家和林家从立场上所诞生的恩怨已经到了一种互相掣肘的地步,一切都合乎情理。 石林沿着山脉而生,从上至下俯瞰而去不难看到低凹出的景象,然而下面却很难知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修蛇杀死纳兰云松之后,并未停留片刻,游动这庞大的身躯沿着那一丝气味继续锲而不舍的追去。 修蛇兽xìng冷漠,虽说猎食之时凶残无比,可一旦满足便会退去,并不会把厮杀当作游戏,但是杨玄的举动狠狠的激怒了它,凶兽的意识之中可没有理xìng二字,只有一种姑且可以称之为不死不休的疯狂,天xìng使然。 它根本不会在乎继续追杀会陷入何种的危险,就跟它之前并不在乎人肉的味道有多鲜美一样。 杨玄紧贴在马背之上,脑袋微微抬起捕捉到了那石林下方离他最近的两个人影,是史庆瑞身边的护卫。他心念一动墨染便领悟到了他的意思,脚下一撇,折过方向朝那两人狂奔而去,绕过那块巨大的岩石,这一小段缝隙竟然是颇为平坦宽敞,就像一个甬道。 那两青袍护卫听着蹄声已经止住了脚步,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慢慢攀向身后的长刀。 清脆的蹄声越来越近,那种蹄铁与岩石碰撞的声音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而且是在这么一个拥挤的空间之内。 甬道的上方骤然出现的一道黑影,黑衣黑马,冷漠的sè调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黑沉沉的眼眸里透着一股诡异的宁静,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甚至这仇敌之间种狭路相逢的局面都挑不起他任何情绪,哪怕是一丝兴奋。 两柄沉重的马刀豁然出鞘,刀锋刮在铁口之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嘶鸣。 从那甬道尽头出现之后,杨玄并未顾及横亘在狭窄过道上的两人,马不停蹄一副横冲直撞的架势,似乎阻拦在路上的两人根本不存在一样,那种挟裹着惯xìng而来的冲撞绝对堪比化气境武者的奋力一击,虽然显得有些笨拙,但在这地方却也躲也没地方躲。 这一下就将双方逼入了死磕的境地之中,两名青袍护卫长刀豁然高举,似要将那黑衣黑马从中斩开。 杨玄纵马狂奔,墨染浑身虬结的肌肉、大筋经过长时间奔跑,此时早已经被沸腾的血液所充斥,汗水沁透身上的皮毛,散发着一种油亮的sè泽,迸发到极致的线条尽情挥洒着体内的那狂野的气息。双眸之中那种冰冷幽深的神采在压抑到一个极致之后,开始出现了另外一种错觉,好像在燃烧,如火如荼似的。大黑马就像是源自于战争中的神祗,带着隆重的声威碾压过去。 狭窄的用刀被风塞满,惊恐的嘶鸣似乎被定格在了一起,高举的长刀奋力劈下,刀影泼洒,yù要在绝境之中撕开一条生路。 杨玄依旧视若无睹,纵马狂奔! 嘭!一阵沉闷的撞击声骤然响起,没有半分花哨与矫情。 墨染自两匹马之间那一缕狭窄的缝隙冲过,强横的身躯就像是一柄摧枯拉朽的黑sè重剑,将那半尺宽的间隔霍然间撕裂。两匹从尘土中穿过而愈发显得油亮的宝黄驹,在大黑马面前就像两条柔弱的土狗,身形足足矮了一尺,直接被毫无悬念的撞了出去。 马背上的两人依旧还定格在挥刀的一瞬间,哪怕身下的坐骑已经处于倾覆的边缘。 凶悍的刀光似倾泻的水银,快如毫光,猛如风雷;如此两刀虽然并无太多出彩之处,但在这狭隘的甬道里,闪避的余地微乎其微。 杨玄之前一剑拍飞修蛇之后,长剑就已经顺势归于鞘中了,如今双方之间只有两丈长的距离,对于墨染来说简直就是瞬息之事,他哪怕能够拔出剑来,应对也会显得十分仓促。何况这两刀来自于不同的方向,一把剑去应对怎么也显得捉襟见肘。 而刀锋之上汇聚着冲击时截然不同的两股力量,足以化气境高手也不敢轻摄其锋。 这就是战场上最为常见的一幕,生死交锋,比武者间的厮杀更为凶险,因为一个交错之间生死立判!而面对千军万马的冲陷,一个人的力量永远是渺小的、卑微的,哪怕是御气境的高手,遭受千军万马的围攻,灵气被战争之气冲散,也极容易陨落。 两柄长刀似乎构架出一个战争的雏形,便连杨玄心里也微微震动了一下,然而却并未让他神sè有所惊慌,平静的双眼似乎处于另外一个空间之中,一切迅速的东西在他眼里都被滞缓,与他那鬼使神差的思维相比,两人挥刀之前的腰间筋肉的走向,心脏跳动的轻重以及瞳孔扩张都清晰的呈现出来,在他思维中模拟出了这尚未落下的一刀,刀再快能超出因果的束缚吗? 杨玄双手探出,五指间先天jīng气爆发出嘶嘶的声响,朝着那两片流泻的银光上抓取。 铿!一声惊心的铮鸣!然而刀锋上的颤颤余音尚未来得及播散出去,便戛然而止,锋利的刀刃死死卡在杨玄双手的五指之间,离虎口只剩下半寸,却再难有所逼近,似乎锲进了死死咬合的铁钳之中,生死交锋突然陷进了极为短暂的僵局。 南辕北辙的力量以这一点为中心开始撕扯,紧握着刀柄的五指被猛烈的力量扭曲,腕骨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两柄长刀脱手飞出,随着杨玄挥手一掷,一下扎进了坚硬岩石之中。 而后,紧贴墨染的两匹宝黄驹在凶狠的冲撞中横飞出去,马背上的两人已经被杨玄拽的失去了平衡,毫无悬念的被掀飞出去,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嶙峋的石块就像一柄柄能敲碎骨头的小尖锤,每一丝痛苦都被呈现的淋漓尽致。 痛苦的呻吟在漠然远去的马蹄声中响起,两人摔得头破血流,挣扎着爬了起来,怒火早已经被惊恐所取代。 第四十九章 搅局【求收藏】 地上横躺的两匹宝黄驹已经彻底废了,其中一匹直接被撞碎了胸膛,线条柔和的肌腱以一种难看的角度向下塌陷着,口鼻中往外淌着血沫,断气只是一时半刻的事情。而另外一匹没有承受正面的冲撞力,但是下场也绝对可称凄惨,横飞出去的一瞬间前蹄卡在了石缝里,而后被硬生生的别断,断裂的腿骨从皮下刺出,鲜血涂抹的到处都是,简直不堪入目。 两人背靠巨石痛苦的喘息,面面相视只是无言,似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不愿承认的惊恐。www.. 方才那种摧枯拉朽的冲撞已经完全碾碎了两人心中勇气,当他们现在回想起来都依旧忍不住颤栗,那黑衣黑马,那挥之不去的冷漠眼神就像一只冰冷双手慢慢的扼住了两人的喉咙,遍体的疼痛也带着丝丝入骨凉意。而后一切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中,虽然侥幸捡了一条xìng命,但是两人心中却更添yīn霾,无论如何也难以将刚才那个冷漠的人影与心慈手软四个字挂钩。 疲惫的喘息,痛苦的呻吟,都被无限的拉长,以至于变得有些沉重,因此远处传来的那一阵窸窣的摩擦声便显得如此清晰。 两人迷茫的瞳孔之中倒影出了修蛇那鲜血淋漓的头颅,在那空洞的黑sè眼球上也同样折shè着卑微者的模样,两人脸上的惊恐逐渐转变成了崩溃,然而只持续了一个短暂的间隙,便被混浊的浆液所遮掩,而后将头颅埋进了那狰狞的石堆之中。 修蛇从模糊的血肉上碾过,鲜血混着泥土在他身上胡乱的涂抹,成了斑斓的花纹,看上去异常的恐怖。 杨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那两个无关紧要的青袍护卫身上,他的目标是史庆瑞,这位史家宗堂执裁对他的威胁甚至比杨靖还要大,毕竟杨靖还要受制于家族,而史庆瑞完全不必考虑这些,他杀了人大不了离开朔方,谁也奈何不得他,这让杨玄如鲠在喉,不除之不快。 虽然有石林的遮掩,但是方才那一次凶猛的碰撞已经惊动了附近之人,杨玄也不再隐匿身形。 墨染仿佛一根利箭从错综复杂的叠嶂似的山岩中跃起,一人一骑化作一道笔直的黑风朝着史庆瑞所在的方向冲刺而去,坚硬的马蹄在岩石上践踏,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铿锵之声,杀意狂卷,马上之人面容冷漠毫无感情,如同带着一个面具。 在刚才一声闷响传来之时,史庆瑞便已经驱马跃上一方低矮的岩石,视线环绕一圈,便被那铿锵的蹄声所吸引,看见那黑衣黑马的装束不去多想,反手抓过铁弓搭箭开弦一气呵成,那九石弦力的穿云弓被他拉成满月,弓弦嘶哑之声隔着老远都如此清晰。 杨玄腰间长剑同时出鞘,双脚如铁链一般紧紧箍住墨染的腰身。 嘣的一声弦响,漆黑的铁箭爆shè而出,挟裹着浓烈如焰的先天jīng气朝着杨玄覆压而来,空气都发出了嗡嗡的震颤,似乎在这一箭之下都开始惊恐的颤栗。杨玄双目赫然紧缩,瞳孔之中一片宁静,只有那岩石之上还保持着开弓姿势的人影。 那漆黑的铁箭在空气中猛烈的摩擦,牵扯出一道长长的气浪,凶猛不可一世,箭刃所取之处便是杨玄头颅所在。 一瞬之前,那箭还在弦上,一瞬之后,那一点黑暗已在眼前。 扑面而来的劲风吹打在杨玄脸上,让他面目看起来有些扭曲的狰狞,他却不曾惊慌,右手豁然一翻,长剑被他竖在身前,左手抬起抵住剑身,浑身的jīng气、血液都被催发到了极致,狂野而暴戾的灌注双手之上。 铮!一声高昂到让人双耳发聩的巨响陡然响起,铁箭上所挟的先天jīng气与长剑撞在一起,jīng铁的箭杆竟然被震得扭曲了,沿着剑脊的斜面横飞出去,撕裂了更远处的空气,最后打在了一处凸起的岩石之上,砸的碎石乱迸,那一根铁箭彻底成了一团废铁。 这一箭之中蕴含了浓烈的先天jīng气,哪怕局限于穿云弓九石的弦力,也绝对堪称恐怖,杨玄虽然用剑横档身前挡住了那无所不破的锐气,然而那股凶悍的冲击力仍让杨玄猛地向后倾塌而去,几乎倒在了马背上,抵住剑脊那的手掌更是被被崩出了血痕。 杨玄毫不在乎手上的痛楚,重心前倾翻身坐稳,整个人猫着腰,长剑持于手中,双目中绽放出嗜血的神采。 墨染仿佛一道凶残的黑光朝着史庆瑞扑杀过去,一人一骑都透露着一种疯狂的沉默,似是被厉鬼附体了一般。那高低不平、远近不一的巨大岩石在它脚下如若平地一般,铿锵的蹄声如铁锤砸地,且如暴雨一般密集。 杨玄握剑之手青筋暴起,剑刃不住的嗡鸣,似有一种嗜血的渴望。 四五十丈距离转瞬过半,杨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细缝,然而就在此时,石林下方突然出现一抹赤红的身影,也在巨石之上来回腾跃前进,速度竟然不输墨染,冷冽的蹄声自天边而来,越来越近,蕴含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杨玄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却没想到林洪先此时出来搅局,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今天他杀了这么多人当然不止撩拨林洪先这么简单,纳兰云松的死只是偶然,如果他不出现在杨玄的必经之路上,那他也不会自食恶果惨死凶兽毒牙之下,他最终的目的还是剪除史庆瑞这个大威胁,没有达成这一步那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 所以他很愤怒,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 “只能等以后的机会了。”杨玄深深的呼吸一口,心神渐渐从墨染识海中退去,让速度放缓了下来。然后将长剑插回鞘中,慢慢吐着胸中那带着丝丝血腥味的淤气,一面平息着心里失败情绪和被搅局的怒火,他暂时还不能和林洪先彻底决裂。原因比较复杂,他自己一时半会都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林小缘的关系,两人不能站在不死不休的局面上,也有可能是心里还对林洪先有些忌惮。 嘶!嘶!一阵yīn沉沉的吐息声突然传入杨玄耳中,顿时激起了他已经逐渐平静的心境。 杨玄目光随声斜扫一记,顿时惊骇,方才只将杀心凝聚在了史庆瑞身上,却忘了去管那修蛇的踪迹,却没想到这畜生如何绕了近道竟然出现在了他前面,一颗血迹斑斓的头颅就像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一般,嘴角淌着猩红的粘液,全是浑浊的鲜血。毫无生机的双眼中密布着血线,彷如一面破损的镜子,隔着老远都能看见自己的身影被那鲜血分割开来,恐怖之意袭上心头。 “小心!”杨玄在心中猛地大喊一声,神魂意念冲进墨染识海之中,同时猛拽缰绳。 一声惊恐而愤怒的嘶鸣陡然响起,墨染双蹄凌空乱蹬几下,竟然将奔跑的势头硬生生遏制了下去,没有稀里糊涂的一头闯进那畜生的攻击范围之中,只是那修蛇早是锁住杨玄身上的气味,乃是有备而来,断然不可能让这一人一骑轻易逃脱。 ——————————————————————————————— 推荐一部朋友的书,都市暧昧流的,名字虽然比较乡土,内容不错,曾经出过简体实体,而且是和天下霸唱合辑的,功力可见一斑。 第四十九章 天外而来的一剑 这番一般僵持,那修蛇已经逼近,蛰伏在岩石缝隙中的身躯暴起,血盆巨口豁然张开,自喉腔深处爆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嘶鸣,那猩红的蛇信在汹涌的气流中震颤,似乎蕴含着噬人的凶xìng,星星点点的粘液更像狂风暴雨似的朝杨玄打来。 瞬息之间,便已经贴近杨玄身前,那磨盘大小的头颅在张开之后就像一个硕大的华盖,当头咬下。 那白森森的毒牙晶莹如玉,鲜血浸染过后透着一种诡吊的斑斓之sè,之前那种恶趣味的猜测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只是这次现实和预想太过贴合,以至杨玄都有些分不清真假了,整颗心都被那种强大的恐慌扭曲了一下。 生死之间是一种短暂的永恒,因为你可以看到极为清晰的看到仅有一步之遥却又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这危机降临的短短一瞬之间,杨玄意念之中竟然忘却了生死,而是想到了一些更为玄妙的东西,如果之前自己灵光一现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不也正是冥冥之中因果的一种呈现吗?杨玄似乎抓住了更深层次的灵感,撕开了诸天生死轮最为肤浅的那个层面,看到了一些更为深邃更为玄妙的一些东西,从片面的推算变成了预知,心xìng通明可知旦夕祸福,他对因果二字的理解也更进一步。 在那森然的毒牙刺下来的一瞬间,杨玄心中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整个人作出了一些鬼使神差的举动。 对那恐怖至极的景象视若无睹,兀自埋下身去,将那贯霞弓抓在了手里,翻滚跌下马背。整个人好像在刀锋中游走,可谓是惊险至极,那尖利的毒牙几乎是贴着他背上的衣襟带过,将他衣服都挑出一个窟窿来,然而却没有伤及一寸发肤。 对此结果杨玄似乎毫无反映,似乎这一幕已经发生过去,眼前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有惊无险的回放罢了。 他自未来中观现在,那现在则为过去。 杨玄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之后,修蛇的毒牙顺势一下刺在了马鞍上,jīng木的材质使得这一块不起眼的马鞍在坚硬程度上堪比一块厚实的铁盾,刺透了两寸便将锐气挫尽。然而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力量却仍旧让墨染四蹄弯折,强壮的身躯近乎倾塌。 突然一阵尖锐的割裂声陡然响起,杨玄双手反持贯霞弓,紧绷的弓弦死死抵住了修蛇的毒牙,就好像钢刀刮蹭。 修蛇上颚被弓弦勒出了鲜血,皮肉外翻呈现一种狰狞的扭曲,不得不退缩回去,墨染如释重负,弯折的四蹄在地上猛然一蹬,从那岩石上跳了下去,终于算是逃出一条xìng命。而杨玄借助那弓弦的弹xìng,整个人先是被压制到绝境之后,猛然向后一个翻滚,力量之凶狠连那地上的石块都被碾碎了,双方之间拉扯出一个丈许的距离来,杨玄一个纵身站立起来,而后掉头狂奔。 短时间的爆发力竟然赶超墨染一线,整个人从它身边一步蹿过,同时在那箭壶中顺势拈出一根长箭。 从起身到停止,杨玄只跑了七步,体内异于常人的气血运行方式致使他在短时间的爆发力远胜同阶武者,七步已经让他跑出了近十丈距离,一步踏上那七尺多高的巨石,奔跑如御风,落脚如扎根,将那坚硬的山岩踩的碎石乱溅。 他整个人从极限的速度中停顿下来。而后豁然转身,用最快的速度举起手里的贯霞弓,双脚一前一后撑住身体,用劲全身力气将弓弦拉至满月,冰冷的箭簇似酝酿着恐怖的风暴,漠然的瞄准了修蛇的头颅。 然而这一箭的气息却并非锁定在那畜生身上,长箭所指之处有些细微的偏差,这一箭shè出去的最终结果就是撕裂修蛇的眼珠,而后改变一个微小的角度继续飞行,将它身后的史庆瑞一箭穿死。杨玄从马背上滚落的那一刻开始,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把现实往他所预想的未来上推展,如果一切得以顺利实施,那他就创造了未来,史庆瑞今rì必然免不了一死,因为他已经布置了一个绝杀之局。 此时此刻,杨玄和史庆瑞几乎站在一条直线之上,中间的修蛇反倒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角sè,他心静如水只为等待松手的那一个短暂的时机,然后便可以创造一个意外,史庆瑞为流矢所杀。这只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但却能为自己歪曲辩护,如此足矣。 当着林洪先的面,一箭shè死他的宾客,杨玄很疯狂但却也足够理智,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机来布置这么一个意外。 修蛇运动的轨迹在杨玄心里一丝不漏的被分析出来,然后在他意念之中被极致的缓慢。 然而就在此时,杨玄平静的胸膛似乎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之中出现一个飘忽的人影,致使他沉着的目光骤然之间紧缩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只需要再等待一息时间,容那修蛇的头颅闯进预定的轨迹之中,杨玄手里的长箭便可离弦而去取人xìng命,计划是如此的完美。然而就在这短的不能再短的时间之中,林洪先竟然从马背上腾跃而起,整个人凌空滑翔而来。 十几丈距离瞬息而至,似从天际俯冲下来的猎鹰。 杨玄一直认为林洪先十分的装逼,当然也有属于他底气,可如今他才彻底明白,他自身牛逼的程度还是要远远高于装逼的成分。 那挥洒的先天jīng气扭曲了林洪先身后的空气,像是没有sè泽的极光,那一层近乎于实质的气流稳稳托住他的身躯,致使他不会从高空中坠落下来。有点类似于御气境的武者将天地灵气化作羽翅的手段,虽未成形,但对先天jīng气的掌控也可称作登峰造极。 那衣袍猎猎于狂风中的声音,隔着老远便能听见,林洪先并未刻意掩饰,他追求的只是最快的速度。 那修蛇被这声音惊醒,顿时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朝杨玄扑杀而去的蜿蜒身躯当空一滞,原本迅猛的身形在这快如闪电的一剑之下显得无比的呆滞,才转过头去,长剑上吞吐的先天jīng气,便已经穿透他身上那层鳞甲。 那一柄样式普通毫无出彩之处的君子佩剑,此时在林洪先手里仿佛有无穷的神威,剑气如虹而起,竟有数丈之长,一剑将那修蛇粗大的身躯贯穿,鲜血都被冲成了血雾,从另一端喷洒出来,仿佛给那地上盖上了一层血sè的颜料,嶙峋的石块看起来愈发的狰狞,似地狱中恶鬼探出的爪牙。林洪先从天而降的身躯再度压迫三尺,剑芒吞吐不止,前后贯穿的伤口终于被彻底撕裂。 那颗硕大的头颅被剑气震飞,而后那挺立的身躯也仿佛参天古树折断,轰然倒下,将地面砸得为之一颤。 ———————————————————————————— 人生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辛辛苦苦码字之后,看见收藏哗哗的上涨啊,兄弟们,给力啊。 第五十章 从容的和解 林洪先双脚落地轻盈无声,刚才那惊天一剑直接斩落修蛇头颅,浑身上下却是没有沾上一滴血迹,身法飘忽犹如神明。而那长剑被先天jīng气所挟裹,同样也干净的犹如仔细擦拭过了一遍,长剑归于腰间,林洪先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冰冷。 杨玄依旧保持着开弓的姿势,那一支羽箭jīng芒吞吐,似是按捺不住嗜血的凶xìng要飞shè出去。www.. 而在那修蛇殒命之后,视线之间没了遮挡,数十丈之外的史庆瑞立马感受了那股扑面而来的yīn寒杀意,看着那直指自己的一点寒芒心情顿时沉重。方才拉弦之后有些酸软的右臂竟然微微颤抖了起来,弓箭对先天jīng气损耗倒是不多,反而对**的消耗格外的巨大,因为持续的发力是考验筋肉的韧xìng,方才拉开九石的穿云弓已经让他身体超过了承受的负荷,如今有些难以自控。 他想不明白,杨玄为什么能连续两次拉开十三石弦力的贯霞弓,虽说年轻人身强体壮,可这也委实恐怖了一些。 生死关头他脑子里竟然钻出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念头,可见史庆瑞现在的确恐慌到了一种手足无措的地步。十三石的贯霞弓能将一头野牛活生生的撕裂,这种强横的力量再被赋予极致的速度,何况他之前根本没有想到杨玄这一箭是另有所图,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他几乎没把握能从这一箭之下逃生,死亡的威胁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尊严,让他脸上神sè有些呆滞。 史庆瑞后退两步抬起手挡在视线之前,就像遮蔽正午那刺目的阳光,显得有些的颓然无力。从指缝中透露出来的眼神,既是恐惧又是羞恼,那yīn冷的眼神似要将杨玄活生生的撕碎,然而却不敢作出多余的动作,因为那一点寒芒还直指着自己。 杨玄平静的双眸之中涌动着一丝难以压抑的疯狂,先被林洪先扰乱了计划,惊心布置的死局有被他一剑抹去。 他虽然不甘心,可却只能选择收手,因为这是如今最好的选择,他可以借修蛇杀死纳兰云松和那两个史家护卫,却不可能当着林洪先的面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死史庆瑞,这样一来,会给与对方直接击杀自己的理由。不过史庆瑞此时心中已有恐惧之意,武道锐气被挫尽,这样的一个化气境高手已经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换个时间与地点将他除去便是,也不必急于现在。 轻轻吐了一口怨气,杨玄松手丢弦,羽箭被他夹在了两指之间并未shè出,紧绷的弓弦猛地弹回发出一阵巨大的崩响。来回震颤之间在空气中带起一片模糊残影,余音铿锵有力,简直像用蛮力挑断了琴弦,凝滞的杀意被肆意挥洒在这天地之间。 杨玄仰天舒展了一下浑身酸痛难抑的肌肉,态度很是随意,丝毫不像刚杀了三个人一样,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从那岩石上跳了下来走到墨染身边,和他碰了碰脑袋,安抚着这个惊魂未定的家伙,方才两人可谓是同生共死了一番,这种感情绝对比人与人之间那种朝夕变幻的关系珍贵许多,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将那贯霞弓和未能饮血的羽箭搁置好,这才带着墨染朝林洪先走了过去。 从头到尾他都很淡泊,见惯了生死已经让他变得无比的从容。 修蛇体内涌出的鲜血将这一片的地面都浸泡的有些松软,脚掌踩着发出让人难受的啪哒声,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那种鲜血粘连的感觉,浓郁的血腥气萦绕在这一片天地中,气氛很安静,两人都默不作声似乎在等待对方先开口打破僵局。 “这畜生从上面下来的,可我现在都没看到纳兰云松,他死了吧?”林洪先开门见山的问道,语气没有太多跳动的情绪。只是目光一直落在杨玄身上,深邃而宁静,和之前那种漫不经心的玩味不同。他开始重视起这个被他当作培养者或者说玩物的年轻人,第一次用平等的态度和他相处,尚未恼羞成怒,虽然他现在心里很愤怒,因为这盘棋里他这个局外人输的最多,但是他并不想表露出来。 谨慎而不怯弱,世故却不油滑,心机更是极为缜密,得罪这么人还能活下来看来也自然他的独到之处。这是林洪先在心里给杨玄如今给出的一个评价,唯独有一点不太好,杀戮太重有违天和,锋芒太过炽盛,这并非针对他的xìng格而言,而是针对他如今不可自控的处境,杨玄如今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站在尸山血海上孤身奋战的将士,什么都很优秀,可老天就是不让他活。 或许其中也有自己过错,可他并不愧疚什么,这这就是命数,只能怪你命不好,所以林洪先现在心里还是不太接受杨玄。因为他无法把自己的最疼爱的妹妹交给一个朝夕不保的人手上。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或许一开始他只是想找一个借口,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霸道专横,可是没想到对方交出的答卷却是如此完美,没有一丝空白和漏洞容他发挥,他甚至觉得有些可惜。 可既然一开始就已经有了答案,过程又有什么重要呢,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似在惋惜纳兰云松,实际却另有无奈。 “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给你所谓的机会。”林洪先心中感叹道,从杨玄眼神中得到了纳兰云松之死的肯定回答,却并未纠缠在这个让他有些头疼的问题之上,揉了揉额头,随口到:“真是有些可惜,纳兰璞清一世行善,却落了个孤老的下场,命啊。” 杨玄被这那两个叹惋的字眼所触动,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便能感受到对方的态度,他人也杀了怨气也消了,仅剩下一个无关痛痒的史庆瑞而已,他心也渐渐静了下来,虽说这种和解的局面出乎他的预料,但是并不让他意外,就好像一切都在命运的轨迹之中。 “命啊。”杨玄心中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心境恍恍惚惚,突然觉得好笑。 “纳兰云松被这畜生杀了,你如何自处?”杨玄扭过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似乎希望从林洪先脸上看到那种失败的情绪。 “人又不是我杀的,纳兰璞清便是对我心存怨愤又能怎么样,大不了把荒园的令符给他,他若有本事,便是将这些凶兽杀的一干二净,我也不多说一句废话。”林洪先并未宣泄那些毫无用处的怒火,算是承认了这个败局,只是言语中依旧秉持着他的骄傲。 虽然杨玄那些把戏他是一清二楚,但人的确又不是他杀的,理数上站得住脚,换谁也不可能像疯狗一样摁住杨玄乱咬,只会徒增笑料。何况他并不想与杨玄杀个你死我活,他喜欢游戏众生,可自己却不愿意深陷那种乱七八糟的争端之中。 甚至经过此事之后,他对杨玄还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真正站在高处之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碰到一个棋逢对手之人实属不易。这种莫名其妙的好感甚至会高过一切嫉妒乃至仇怨,何况他也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的失败归结到对方身上的无能之辈。 第五十二章 收尸 杨玄知道自己已经赢了,因为他已经跳出了林洪先给他布置的圈套,反而狠狠捅了他一刀。只是林洪先保存一些颜面,所以言辞之上并未承认,不过他现在也没必要去继续撩拨下去,毫无意义。闭口不再去提这纳兰云松的事情,垂下目光给墨染纠正背上歪斜的马鞍,忽然觉得异样,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史庆瑞那穷凶恶极的目光,不由莞尔一笑。 史庆瑞此时已经羞恼的不再顾及自己的脸面尊严,双目之中那种噬人的凶光yù要喷薄而出。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竟然被一个rǔ臭未干的后辈一箭逼迫到那种听天由命的地步,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可以说是羞愤yù绝,这种感情绪自然会酝酿出近乎疯狂的报复心理。但是杨玄根本不在乎这些,一开始就是你死我活的立场,现在狗急跳墙不也还是想杀我吗,所以这种穷凶恶将的目光在他看来也就无关痛痒了,随便瞥了一眼根本没多去理会,只把心思放在墨染身上。 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无疑是进一步刺到了他的痛楚,史庆瑞yīn沉的脸sè近乎扭曲,一路走来就像是受伤的恶狼,似乎随时可能对杨玄发起疯狂的扑杀。 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林洪先很不舒服,同时他对史庆瑞的极为无能却又自以为是的态度极为的厌恶,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 史庆瑞顿时如坠冰窟,陡然从混淆的思绪中惊醒过来,慢慢压抑心中的怒火。 他刚才自然也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同样也听出了其中隐意,震惊之余眼神中更是闪烁出了yīn险的光芒,方才一箭已经击溃了他心里绝大多数的勇气,如今他甚至没有胆量一个人去对付杨玄,不过此时他心里却是另有想法。 杨玄十之仈jiǔ跟纳兰云松之死脱不了干系,而这是事情肯定会被杨青蚨用谎言扭曲掩盖,不是刻意的偏帮。因为谋杀的事实一旦揭开,给林洪先也会带来巨大的麻烦,不如说做意外,善后之事才最为简单。那他不妨去纳兰璞清面前将这个谎言挑破,对方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然后自己与他联手,杨玄必然难以招架,念及此处他稍微有了些底气,便慢慢冷静了下来。 “世子神勇。”史庆瑞走上前来,随口恭维道,不愿去和杨玄发生什么视线上的碰撞,似乎会触到先前的痛处。 “一条不成气候的修蛇而已。”林洪先随口说了一句,语气并不狂妄,像是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随意拍了两下手掌,将杵在远处发呆的赤红大马唤了过来,取下鞍上的水袋喝了两口,然后寻了块干净的大岩石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对于那些事情似乎看的极为冷淡,同时这种态度也算是一种无声的jǐng告,毕竟两人刚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撩拨他的底线。 不过多会,石林之外便传来阵阵马蹄声,方才几人追杀这修蛇,一路奔袭将其余人都甩出了老远,这会才沿着一路上的痕迹寻到这里。先行而至的几人都身穿着望山营里的制式皮甲,却是林洪先身边的几名亲兵。自战场上打磨过的武者一眼就能看出不同之处,看见那血流遍地的景象也依旧一副冷漠的样子,甚至没有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比起那些铦躁的世子少爷简直冷静了无数倍。 众人在旁低声议论,却不知道发生何事,瞧见林洪先闭目坐在岩石上,还以为他是受了伤,因此气氛都有些紧张。 “都尉大人,有何吩咐。”几名亲兵跟随林洪先许久,确实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走上去轻声问道。 “上面死了几个人,你们去把尸体找回来。” 林洪先睁开眼睛,随口一说却是惊得人堆里炸了锅,好好一场狩猎却是出了人命,难怪一上来之时眼前三人都默不作声,原来是如此缘故。只是死者又会是谁?先前策骑追上来的也就那仈jiǔ个人而已,少了谁也不难发现,最为显眼便是史庆瑞上一行人,先前随行家仆三人如今却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当然这都并非紧要之处,纳兰云松竟然也跟着倒了大霉,这才是众人所关注的大事。 众人眼眸之中那种隐含的兴奋之sè却也不难发觉,但是谁也不敢将这种惟恐天下不乱的心思表现的太过露骨,林洪先虽然现在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可这种事情摊到谁头上都是一个大麻烦,指不定这家伙心里憋着什么邪火,不想触这眉头尽管低调点。 那几个亲兵领命离开之后,不过半会便拖着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回来了。 一群世子之中虽说不乏老成之辈,可还真没几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瞧见那胸腹间一个大洞都快被从中撕开的纳兰云松,一个个顿时没了心情,脸sè泛白不忍去看,只想这早点离开荒园这块不祥之地,先前的兴奋早已烟消云散,场中慢慢只剩下沉闷的呼吸声。 史庆瑞身边的侥幸活下来的那个护卫,此时神sè有些黯然,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绝情寡义。他默默注视着场间的两具尸体,十几年一起过来的兄弟几人,转眼之间就剩下自己一个了,这种慢慢侵蚀灵魂的孤独让他心神有些恍惚。 “今rì纳兰世子不幸命丧修蛇口中,实属意外,这次狩猎便到此结束,我还要一堆麻烦事要处理,扫兴之处还往诸位海涵。”林洪先起身与众人说道,微微皱着眉头,吩咐亲随将那纳兰云松架在了马背之上,可史庆瑞手下那两个家仆的尸体却不好处理,一行人里并没有那么多空余的马匹,虽说身份低贱,可毕竟也是个人,死都死了总不能还让其暴尸荒野,这个琐碎的问题让他有些头疼。 “两个下人而已,世子还是不用为此费心了。”史庆瑞似是看穿了林洪先的为难,两人的生死在他看来实在无关紧要。 “嗯?”林洪先略微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他虽然尊重死者可对方自己都开口了,他也没必要多费闲心,一切似乎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史庆瑞背后那个无关紧要的小角sè,他黯然的神sè充斥着痛苦,而后慢慢化作了yīn戾。 史庆瑞那漠然无情的口吻就像一柄尖刀狠狠扎在了他的心口,成了他心里一块挥之不去的郁结。 而一手促成此时的杨玄此时却站在人群外围,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墨染身上,不太关心那些事情,用指甲挑着虎口上的血泡,一双干净的手没过多会就让他弄的鲜血淋淋,又在岩石突兀的棱角上抹干净,忽然抬起头来,却瞧见林洪先朝着他走了过来。 “一会随随我走一趟,这事情需要写一份书面上的证据。”林洪先皱眉道,语气很是随意,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他知道杨玄肯定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拒绝他,因为这不仅仅是给他自己收拾烂摊子,同样也是在给杨玄消除后患。这是个很荒谬的结果,却是当下解决这麻烦的最好办法,他若是有致命的证据能将这事情干干净净推到杨玄身上也罢,可偏偏他却没有。 而且纳兰璞清跟史庆瑞不一样,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玩得转的,他若故技重施很难有所成效,反而弄出更多麻烦。 杨玄点了点头,思忖道:“你将刚才那几个已经追进石林里来的家伙一同叫上,他们虽然跑错了方向,可兴许也看见了,纳兰云松是死在修蛇手上的,我片面之词没有太多信服力,说话的人多一些,这证据也的说服力也会强上不少。” 林洪先自然知道杨玄这么是出于谨慎与对自己的不信任,却也没有点破,随意点了点头。 第五十三章 慢性子人 东城竹林巷是朔方城里一段较为冷清的地界,幽深的街巷两侧都是些典雅别致的宅院,格局相对jīng巧。 巷子深处一间清静的宅子里,两三个乖巧的丫鬟正缩手缩脚的站在走廊下边,脸上布满了惊慌之sè。 屋内不时有yīn冷入骨的辱骂声传来,杨靖一发脾气便有骂人摔杯子的嗜好,只是从未如今天这般,仅仅片刻钟头,茶盏都换了三个了。地上那些破碎的瓷片茶汤都没人敢去打扫,这几个丫鬟只能端着茶杯在外面候着,听着里面传来声音,就赶紧送新的杯子进去。 三大先生一夜之间被人尽数屠净,这对杨靖的打击几乎可以用致命二字加以形容。 一而再再而三被一个后生晚破坏局面,无数心血付之一炬,杨靖现在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当他听闻这个家伙在杀了人之后不但不没有连夜跑路,反而跑去跟林洪先跑去荒园狩猎去了,再也压不住脾气,将手里名贵的官窑描金粉彩瓷杯摔在了地上,可这番举动并没能使他解气,而后心中越来越乱,一连又摔了几个新杯子,背对大门负手而立,一点不掩饰心里的焦躁。 侧首的椅子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安然坐着,手里捧着一杯清茶只嗅不喝,任凭杨靖怎么摔杯子他都无动于衷,最多也就抬起头来叹两口气,一句话不说只让杨靖尽情的发泄。一看就属于那种典型的慢xìng子人,天塌下来就当被子盖。 此人姓陈名文寅,武道平庸,只有易髓初境的实力,而且还练的还是道家养生的功夫,战斗力基本为零。投入杨靖麾下也不过短短六七个月,可却一跃成为杨靖手下最为重要的一个角sè,虽然四大先生都对这陈文寅不屑一顾,但却丝毫不影像杨靖对他的器重,被他当作麾下第一智囊。首先这人心思确实很缜密,做起事情来可谓滴水不漏,当然这只是其次,主要是这人背景奇特。 杨靖的西线商路便是在此人帮助下一举建立起了雏形,妖族的生意也是由此人一手促成,似乎走到哪都有人卖他三分薄面。 这样一个古怪之人,杨靖也曾经起过疑心,可试探过许多次并未发现此人有任何企图,反而给他带来了许多的好处,久而久之也就把他当作自己人了。与他之间再无任何秘密可言,毕竟连与yīn山妖族勾结一时都由他主谋,还有什么事情值得隐瞒呢。 “你说昨夜之事会是何人所为?”杨靖摔了三个杯子之后,也渐渐冷静下来了,现在最要紧之事不是发起报复,而是摸清对手的真正实力。他已经在这问题上连续吃亏,因此杨玄在他心里,也渐渐被笼罩在了一层妖魔化的光辉之中。 “杨玄。”陈文寅嘴唇浅浅啄了一口茶汤,随口吐出一个名字。 杨靖眉头紧皱,并没为他言语所动,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态度,思忖片刻说道:“他应该没有这种能力,我在宗堂之中与他交过一次手,虽然他拳法套路很奇特,但是境界还很一般,先天jīng气尚且薄弱,刘正或许不是他对手,可许辉、钱放二人都已经到了刚劲后期,联手之下我也难以抗衡,杨玄如何能做到,何况还不惊动城守军?会不会是林洪先,今天这狩猎……” “只会是杨玄。”陈文寅语气依旧很懒散,态度却是分坚定,放下茶杯解释道:“之前你派郑青去杀他,他那会还是个炼体境的蝼蚁,可最后结果却是他活着,郑青死了,跟今rì这事情如何相似?而且林洪先哪有这么无聊,一而再再而三去帮他?有什么好处?再说他们真是一条船上的人话,林洪先今天弄这挡子事情岂不好笑乎?不要用死板的眼光看待问题。” 杨靖被这一连串的反问打醒,他一直误以为杨玄只是林洪先手里的一枚棋子,如今看来林洪先不过是他使出的一道障眼法。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杨玄亲手所为,那这个敌人只会更加难以应付,此时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可是仍有一点想不通,或者说难以置信,喃喃自语道:“可杨玄到底是如何杀死他们三人的?这如何也说不通啊。” “为什么说不通?”陈文寅笑了笑,对杨靖并未太多客气,甚至有点轻蔑的意味:“你的思维已经被局限在一个小圈子里了,不愿承认这个让你害怕的现实,杨玄的实力已经超过你了,你的资历与经验并不能让你永远站在高处。” 杨靖被这一番话说的脸sè发白,不是愤怒,而是被戳中了痛处,但他并没有承认自己的失败,目光逐渐露出的yīn沉。 “他实力再强又能如何?武力并不能决定一切,杨宪、杨克那两个老家伙都不容他,明rì宗堂之上只要坐实他的罪名,没了那层身份,这小畜生杀了那么多人,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杨靖语气沉稳,显得极有把握,似乎从这里找回了一些颜面。 可陈文寅似乎对他态度却仍未改观,正想说些什么,突然门外响起了那丫鬟柔弱而带着几分胆怯的声音。 “老爷,杨五爷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杨靖眉头一皱,却不知道杨海良这时候来找他到底有何打算,难不成看形势不妙,向他投诚来了。他对自己这不中用的弟弟可谓极为了解,软弱怕事,这种可能xìng也是极大。念及此处他心中大喜,若有杨海良从背后yīn他一刀,那杨玄便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了。 “请他进来。”杨靖吩咐道,却没注意到陈文寅脸上此时却是挂着无奈的笑容。 杨海良胖胖的身子上裹着一身紧绷绷的绸缎褂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土财主似的,所以杨靖一直不怎么待见他这个弟弟,不过今rì却是满面chūn风的迎了上去,只是才走两步却发现不怎么对劲,对方是来谈事情还是来走亲戚的,怎么还带着儿子一起来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抚掌而笑道:“五弟啊,今rì怎么舍得来我这坐坐,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杨海良被他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自然,先前脸上堆出的假笑一下全没了,继而皱起了眉头,这一下杨靖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了,不由皱眉在心中暗自琢磨道:“怎么瞧对方这态度不像是来投降示好的,倒像是来给我甩脸sè看的。” “这位是谁?”杨海良方才的脸sè转变的可谓是极为突兀,这番一问倒是让僵持的气氛缓和下来。 “原来是觉得有外人再此碍事。”杨靖恍然明白,对陈文寅吩咐道:“你先去后堂等我,生意的事待会再说。” 陈文寅叹了口气,双手撑着大腿站了起来,只觉得无奈和可笑,杨海良此时到访便是傻子也知道他的用意,这杨靖竟然还以为对方是来跟他投诚的,岂不是荒唐滑稽,可他也懒得去说什么。这种理想主义者就算是被抛出了天堂,也会制造出一个理想的地狱来,不让他明白现实的残酷,他是不会认清自己的处境的。至于杨靖下场如何,跟他毫无关系,他又何必多费口舌。 因为他寻找的东西如今也已经出现了,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退出这个漩涡之中。 第五十四章 不需要你的抬举 陈文寅很很随和的跟杨海良点头打了个招呼,而后起身离开。 “他是我铺子上新招的掌柜。”杨靖随口解释一句,而后叫来侍女将地上那些刺眼的残渣碎片打扫了一番。www.. 杨海良只在一旁静静候着,也不落座也不说话,等着那侍女收拾好东西。 “见过二叔。”有一段时间里杨玉树与杨默关系挺好,经常到这来混吃混喝,对杨靖也不算陌生,从杨海良身后钻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年纪小心xìng纯良,也不知道大人之间那些复杂的利益矛盾,说起话来也无所畏惧,胖乎乎的脸上都快笑出了褶子。 这一开口倒是将这略显局促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杨靖随口应了两声,跟杨海良说了两句家常话,后者不冷不淡的接着。 等那丫鬟将地上的茶叶废渣抹干净了,杨靖又吩咐端上来一些点心,看样子是照顾杨玉树来着,同时也是在跟杨海良表表态,这意思就说你只要现在跟我站在一条线上靠,那之前那些事情就既往不咎,摒弃前嫌,好吃好喝给你伺候着。若是几天之前,杨靖估计都不带拿正眼瞧他的,可如今四大先生死的干干净净,他暗中的力量已经被横扫一空,痛心之余他也开始考虑起自己的前景来了。 明与暗是一个权力组成不可分割的两个部分,丢掉其中任何一方都会使整个权利建筑走向倾覆。 虽然杨靖如今在宗堂之中的地位并未受到直接的影像,可谁知道经此一事之后,他所掌控的那些宗堂议事还会不会坚定不移的与他站在一起,所以杨靖迫切需要一些其他东西来维系这个岌岌可危的局面,首当其冲便是解决掉杨玄。 那丫鬟离开之时轻轻的带上了门。 杨靖瞥了一眼正坐在椅子上有些局促的杨玉树,而后与站着的杨海良说道:“老五,这坐着说话吧。” 杨海良笑了笑,可仍旧难掩心中的紧张,说道:“不用了,我站着说完就行。” “这里都没外人了,你何必跟我见我。”杨靖侧身端起身边的茶碗,虽然语气谦和,可依旧还有些不冷不淡的矜持,虽然昨夜一事对他打击沉重,可并不影响他在杨海良面前的态度,毕竟他还在宗堂之中掌握大权,而且自身的实力足以使他保持着底气。 杨海良现在心里有底气,也有怨气,所以说起话来很不讲究,“可你我也算不上是自己人啊。” “这话怎么说。”杨靖丢下手里的茶碗,抬起头来,眼sè忽明忽暗。 “二哥,恐怕你误会我今天的来意了。”杨海良笑呵呵的说道,态度算不上咄咄逼人,可却毫不客气的碾碎了杨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撕掉了他身上所有的遮羞布,一时之间让气氛降至冰点,便连他自己这话出口之后,也笑不出来了。 杨靖略一沉吟便摸清了杨海良的真正意思,现实与预料的荒谬反差让他有种莫名的羞恼,他脸sè变得很难看,满屋子顿时只剩下杨玉树嚼着千层酥的声音,这种古怪的场合却让他无法直接撕破脸皮,只能挤出一个略显无奈的yīn沉笑容,随口道:“你以为发生了昨夜那些事情我就没辙了?杨玄投毒作弊一事证据确凿,他还想抵赖不成,我劝你最好不要管这些事情,免得惹火烧身。” “昨夜发生什么事情了?”杨海良揣着糊涂装明白。 杨靖对此无言以对,暂时没明白杨海良是什么意思,不过看着对方那种泰然自若的样子,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一开始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他没由来的想到了铁鼎里那些烧成灰烬的账目信件,难不成那不是许辉、钱放二人烧的? “不过即便是杨玄拿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关键的线索,也不过是些看不懂的废纸罢了。”杨靖心里稍稍安定。 杨海良继续道:“不过我今天却是是为杨玄一事而来的,我要和你做个交换。” “你还有什么资本跟我谈条件?”杨靖轻声笑道。 “话不能说的太满,我这里总有你需要的东西。”杨靖呵呵一笑,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那一叠已经快捂出汗的证词来。首尾两页被他换成了手抄版的,原版的搁在了陈茹那里,出门之前给她特地嘱咐过,如果中午没见他回家,就把这东西拿着去找杨胤,连带着他写的那份密信。杨靖这人脾气很暴躁,谁知道他会不会干出狗急跳墙的事情来,不过这种可能xìng不大,因为这屋子里还有个杨玉树。 这份证词的真实xìng不容怀疑,中间那页的确是刘正的笔记,而且下面那血淋淋的指印也做不得假,更何况上面写的那些东西别人可能不清楚,他杨靖自己还能不明白么?再想到那些有可能落入杨玄手里的账目和信件,他整个人顿时有些发软,薄薄三页纸似乎有无穷的重量,让他双手不住的颤抖,良久他才抬起头来,双眼之中涌现出无尽的yīn寒,却说出了一句妥协的话来:“你想如何?” “只要你撤销对杨玄的指控,这些东西永远不会出现在阳光之下。”杨海良给出了条件。 杨靖费尽心思,甚至舍了老脸不要才布置出这么一个完美的计划,即可报仇泄恨,又可让杨默进入宗堂成为自己的臂助。可是如今却要他自己把说回去的话都咽回去,此痛更甚于断肢,简直不亚于自宫,可他却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只能忍辱负重道:“这事可以商量,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可以撤销指控,前提是你必须把手里的这些东西都交给我,这是起码的诚意。” 杨海良皱眉思忖了半天,半晌之后抬起头来,坚定的说道:“不行。” “你这是不识抬举。”杨靖声音陡然一高,将一旁的杨玉树吓了一个哆嗦,手里的酥饼一下掉到了地上。 杨海良站在那有些紧张,可却一点不露出怯意,语气很温婉,一开口却绝对不是低调沉稳的风格,很直白的说道:“我现在不需要你抬举,我又不傻,这些东西如果全部给你了,我还要不要活了?不过你放心,我是个讲诚信的人。” 杨靖默不作声,脸sèyīn晴不定,平放在桌上的左手指尖不停的轻轻敲击着桌面,显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杨海良见状心中底气更足,继续说道:“只要你撤销指控,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算数,这已经是很大的退让了,要知道我们可不是理亏的一方,不要把你的优越感当成理所应当,而且你应该看清楚现在的处境,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要知道,只要我死咬不放,杨玄现在所获得的一切都将失去。”杨靖认真说道,并不为他带着挑衅的言辞所激怒。 “就算他一无所有又怎么样?他还很年轻,而且有资本,随时可以从头再来。”杨海良并不害怕他的威胁,目光直视杨靖,神sè坚定的说道:“但是你失去了现有的一切你还能拿的回来吗?甚至还可能丢到xìng命,所以我劝你还是接受我的条件。” 第五十五章 挥霍千金的杀意 杨靖被戳中痛处,脸sè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也拧起了一丝丝皱纹,一句话之间似乎就苍老了许多。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如今到此地步他确实已经输了,他就像砧板上的活鱼,杨玄之所以没下刀,只是想让他慢慢窒息,以至失去最后的抵抗力,然后以付出最小的力量将他宰杀。如今杨玄给他的选择只是一滴水,交换条件是不要挣扎。 “好,你的条件我答应。”杨靖迷惘的神sè渐渐变做无奈,去抓茶杯的手有些颤抖。 杨海良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拱手说道:“那这事情便这么说定了,时间不早我也该走了。”说罢便拉着杨玉树告辞而去,杨靖心情烦乱根本无暇理会,挽留之类的客套话更是一句未说,何况兄弟二人如今到了如此地步,也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了。 直到二人离开多时,杨靖渐渐回过神来,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门外丫鬟瞧见老爷脸sè稍好了一些,这才敢进屋里收拾,只是刚一迈过门槛,便听的一声脆响,杨靖手里的杯子又摔成了粉碎,滚烫的茶汤溅了她一身,却不敢去擦。 “老爷息怒。”那丫鬟声音惊恐。 “给这收拾了,赶紧滚出去。”杨靖脸sèyīn沉,看着从后堂走出来的陈文寅,后者脸上依旧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让他脾气莫名的暴躁起来,似乎这是对他的一种嘲讽。 那丫鬟离开之后,陈文寅也不客气,兀自走到先前的地方坐了下来,端起那杯没喝完的温茶浅浅抿了一口,说道:“如今相信我所说的话了吧?杨玄不是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你现在跟我面前说风凉话有什么用?”杨靖yīn沉着脸,语气中似有几分威胁,说道:“我完蛋了,你与我一起做的那些事情就别指望能够隐瞒下去,你觉得杨胤到时候会放过你吗?亦或是说你有把握从杨胤手底下逃生?”说完他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笑容。 陈文寅并不做声,等他逐渐冷静下来才开口说道:“你何必着急,现在暂时妥协就行,杨玄如果不傻他就不会把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抛出去,他现在还势力还弱小的很,刀太重的话也怕折了手腕,你还有一段时间。” 这刀都架脖子上了,这陈文寅竟然也还沉得住气,可见此人xìng子也真是慢到了一种境界。 杨靖心里压着yīn火,说话的语气偏于低沉,不难听出他心中急切,“不做什么,难道就这般等人宰割吗?” “等个合适的时机,将其杀掉,困境立解。”陈文寅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架势,口气极大。 杨靖之前便一直奉行的这种釜底抽薪的战术,可却一直遭受反制,被他这么一说,脸sè愈发难看,对他这不痛不痒的态度更是十分憎恶,冷声道:“你莫不是说笑呢,四大先生以死,我现在手下无人可用,你让我怎么去杀他,难不成让我亲自动手?” 陈文寅似乎跟杨海良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论对方情绪怎么跳动,他都丝毫不受其干扰,心里总在琢磨自己的事情,指尖轻轻叩击桌面,认真道:“击杀杨玄一事就交给我负责。” “交给你?”这绝对是杨靖从陈文寅口中的最为荒谬的一句话,一个易髓初期的武者竟然放出狂言要去刺杀一个化气境武者,这和以卵击石有何区别?可这家伙偏偏还说的如此大言不惭,以至于杨靖都觉得有些好笑。 陈文寅根本不在乎杨靖那讽刺的眼神,依旧还是那副死板的模样,认真说到:“你不必不必怀疑我的能力,我没必要骗你。” 后者脸上轻佻的冷笑渐渐消退,开始琢磨起这个提议来,反正对他也没坏处,何况陈文寅这人来历古怪,背景关系极为复杂,yīn山妖族的生意是他一手促成,西线商路也是由他从中牵线,此人身上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说不定真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我何时动手你也不必多管,也不要问我用什么手段,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去取他xìng命。”陈文寅冷冰冰的说道,言辞之中透露着一些莫名的自信,而后略做思忖,说道:“另外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到时候我需要一些东西和大量的资金,你必须满足我。” 杨靖并未多说,算是默许了陈文寅的举动。只要能除掉杨玄这个心腹大患,区区钱财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何况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只是他如今思绪之中,却是另有疑惑,他想不明白陈文寅为什么会主动承担这个又脏又累又没回报而且危险系数极高的任务,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建立在一系列利益基础之上的,所以陈文寅这不求得失不求回报的举动,在杨靖看来动机很不纯良。 不过他对陈文寅的了解实在太少,并未参透其中缘由,只是他此时心里已经另有决定,决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不能完全掌控的人手里,同时陈文寅要钱的举动也启发了他的灵感,只要舍得挥霍金钱,这世上又是什么事情是不能办到的呢? 陈文寅终于像模像样的喝了一口茶,然后咂了咂嘴,最后起身一步一步缓慢走出了这座安静的宅院。 望着那琢磨不透的背影,杨靖也逐渐陷入了沉思。 荒园那座石台模样的阵枢开始渐渐褪去神妙的光彩,那一方光袤的天地也被重新浮现的幻境所遮掩,狩猎一事草草收场,着实有些扫兴,不过比起纳兰云松这倒霉蛋,众人也没什么值得抱怨的。至于这麻烦事如何交代,却不是他们cāo心的。 其实说起纳兰云松这遭遇也算是好的,至少还能入土为安。 史家的那两名横死的护卫,则被永远的留在了荒园之中,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野兽的腹中之物,最后被风沙销蚀成白骨,再无人记得,或许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史人丙。只是没人会在乎他这个小人物的想法,马队入城,他便被遣回了客栈。 对于林家大宅杨玄并不陌生,前些rì子没少在那茶楼上观望,却也仅仅局限于此,算不上熟悉。 站在那三株yīn影重重的大银杏树下,杨玄心中便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一直存在,只是越是靠近越是难以隐藏,很害怕又很期待,总有一些感情压在心里不吐不快,可又怕这些东西一旦挑破就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他现在才觉得,这世上还有比杀一个人更难以取决的事情。 杀人只要手起刀落,可这种事情就像是画画绣花一样,需要从容雅致,一丝不苟,一点失误就会让整副作品面目全非。 这种感觉让并不舒服,为此他作出了许多连自己有时候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可又无法自我斩断。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凡人,虽然手上沾染的鲜血已经让他近乎一个恶魔,可他的胸口尚有余温,偶尔会想起母亲,也会想起林小缘,甚至会觉得孤独。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剑柄,似乎那冰冷而坚硬的触感给了他莫名的勇气,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来。 第五十六章 仁肃伯【求收藏】 “世子一路劳顿了,清逸阁准备了些茶点,事情已经通知老爷了。”从大院里出来七八个jīng干的家丁,为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一脸肃容的管家。那些下人也不需要吩咐,一个个办事都十分机灵,将众人的战马、刀具都接了过来。另外又出来四个穿着的黑衣胳膊上缠着白巾的护卫,将马背上的纳兰云松给扛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担架上,用白布盖好。 由那老管家吩咐了一声,四人并未进门,抬着纳兰云松的遗体直接朝着种德堂急匆匆的报丧去了。 “你带着杨玄去换身衣服。”林洪先下马,唤过一个下人吩咐道,与那老管家交换了下眼神。 杨玄点头承谢,他那一身衣服早在与修蛇缠斗的过程中破损,如今背上一个大窟窿也确实没法见人。不过他如今模样虽是狼狈,一言一行确是从容不迫。这份镇定源于他现在的心境,如今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似乎指尖触碰到剑柄的那一瞬间突然明悟。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此而已。 进门之后杨玄就随着那下人去右手侧的值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毛巾洗净了脸上的尘垢、血污,之前心中堆积起来的yīn郁也彻底散去,抬头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来,顺口与那下人、丫鬟说了两声谢谢。 那青衣管事抱以一笑,却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领着杨玄出了值房,从正厅右首一个垂花门进去,又穿过一段曲折回廊,便进了一处景致极为幽雅的独院,便是清逸阁了。门半敞着,屋里桌椅都是上好的杨花梨木,摆放陈设也极为讲究。 杨玄抬脚入了正厅,此时屋内一片安静。那下人将人带到之后也自行回避了。厅内林洪先为侧首坐着,他右手上方是一个神sè漠然的老人,一身朴素的棉布儒衫,没有太多彪炳的气焰。此时正用手轻轻拨弄着茶杯盖,心却不在于此,似乎被纳兰云松一事弄得有些头疼,陷入了沉思之中,也根本没注意到杨玄走进厅中,气氛一时之间倒是隐隐有些尴尬。 老人身后站着的正是之前那个老管家,给他使了个眼sè,示意他不要做声,自己入座就好。 杨玄却当是没看见一般,这般偷偷摸摸岂不显得有**份,走上去前去拱手行了一礼,态度温和,不卑不亢,平声静气的说道:“晚辈见过仁肃伯大人。”他将彼此之间的称呼也拿捏的极好,即拉近了关系,又表示出了足够的尊重。 这声音虽是不大,却将老人从思绪中惊醒过来,抬起头来,看见的却是一个神sè镇定、态度谦和的少年,和他见惯了的世家子弟不太一样,不谄媚也知礼数。而且刚才洗过一把脸之后,杨玄此时目光看起来也十分中正,与人对视也找不出一点杂质,林观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很喜欢杨玄身上这种明朗的气质,竟然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来,点头问道:“不必多礼,你是谁家子弟?” “家父杨雍。”杨玄给出了这么一个生僻的答案,他对杨家已无好感,因此并不想给自己头上强加一个光环,并不值得骄傲,反而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只是在场许多人都未听说过杨雍二字,一时间有些不明不白,其中包括林洪先也是如此。 众人如此反应也在杨玄意料之中,毕竟这个名字在杨家内部都鲜有人知,何况一群外人。然而让杨玄有些意外的是,林观听闻这名字之后却是露出一丝诧异,思绪似乎被牵引住了,唏嘘感叹道:“你竟然是杨雍的儿子,难怪,难怪……” 杨玄不知道林观此话是什么意思,他对于父亲的认知也仅仅局限与长辈那些有失偏颇的言辞。直到上次宗堂之中那些玄铁卫为他挺身而出,他才隐隐觉得,父亲或许并不是长辈口中所说的那么不堪,而如今从林观的态度中产生了相同的感觉。 “大人认识家父?”杨玄试探的问了一句。 “倒没有交情,不过听说过这名字。”林观端起茶小酌了一口,神sè中的异sè也被掩盖过去了。 杨玄看出对方似乎不想再提这个问题,便也不去多问。他父亲当年兵败身死之后可是背上了一系列不光彩的名声,甚至关乎到杨家平幽王王爵被削一事,想来也多有隐情。话说多了有时候也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何况如今纳兰云松的一堆麻烦跟眼前搁着,他也确实没心思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抬手吩咐让杨玄入座,并给与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众人枯坐堂上,不过多会,便有一个穿着长褂的老先生从堂后出来了,刚写的两页文书,纸上还沁着墨迹。 林洪先接过来看了一遍,并没吭声,然后交给林观把了把关,见其点头便给堂上众人传阅一圈。 大致就是将修蛇扑死纳兰云松的经过描述了一遍,文笔沉痛极具感情,内容更是丝丝入扣滴水不漏,简直跟亲眼看见似得,当然其中真假恐怕也只有杨玄一个人清楚,便是史庆瑞都被唬住了,可见那位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猥琐的老先生确实是一个出sè的笔杆子,林洪先见众人都已妥当,开口说道:“若无异议,诸位就在这上面签个字,摁个手印,到时候我也好向纳兰老爷子交代。” 杨玄二话不说,提笔在角落里写了名字,摁好手印之后递给身旁那位,同样也无差错。 短短片刻那东西便传到史庆瑞手中,他动作却是有些迟缓,心里也在琢磨事情的原委,他当时也没亲眼所见,只是凭借杨玄当时说话的口吻作出了一些猜测,如今看了这东西便是他自己也没底气了,而且纳兰云松的尸体上也确实没有人为的伤痕,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如果纳兰云松真的是死于修蛇之口,那他如何在把纳兰璞清拉上自己的战船? “怎么,史老爷子有什么看法吗?”林洪先突然皱了皱眉。 史庆瑞闻言打了个寒颤,脸上神sè藏匿的极好,连连摇头:“当然没有,我只是再确认一遍,做事要负责任。” “管他这东西是真是假,纳兰璞清就这一个独子还惨遭横死,我不信他还能稳得住心神,只要我说上两句恐怕不难煽动他。”史庆瑞心中yīn郁的念头暗自浮现,不动声sè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摁好手印将那两页文书交到了林洪先手中。 “父亲,你看如何。”林洪先将那东西压在桌上,低声说道,等着林观发话。 “这事情虽说只是个意外,可毕竟因你而起,一会纳兰璞清肯定要找上门询问缘由,他若是发脾气你尽量忍让一些,你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解决,我与他说道不清,不过我想他总不能自降身份,与你一个晚辈纠缠不休。”林观说罢起身,便yù离开,也不顾及场间还有外人,回头与林洪先又交代了两句:“他若是非要找我说理,你就说我病了,这几天不见客。” ——————————————————————————— 求点收藏推荐。 第五十七章 庭院深处的水声 一时之间众人哑然,没想到这种推搪的借口却说的如此直接,也不怕众人口杂传出去了会让纳兰璞清多心。不过见惯了林洪先平rì里那些离经叛道的举动,众人对此也并非难以接受,毕竟父子之间都是一脉相承,这做事说话的风格相似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在场几人谁敢乱嚼仁肃伯的舌根子? “全凭父亲吩咐。”林洪先起跟着老爷子身后往门口走。 在场众人纷纷离座相送,林观走到中堂扭过头看了一眼似有心事的史庆瑞,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世子遇害一事我正在督促巡防司在处理,史先生还请安心等上几rì。另外,在我朔方城还住的习惯吗?若是有什么需求请尽管提出来。” 这几句客套话说的不冷不淡,先前史庆瑞停顿的之时的神sè尽数落尽林观眼中,此时或多或少有种提醒的意思。 “多些大人关心,一切无恙。”史庆瑞拱手答谢,后退两步以示恭敬,却不敢有一丝怠慢之处。 “嗯,甚好。”林观点了点头,与林洪先又嘱咐了一些事情,便离开了。 林洪先回身落座,唤来侍女给众人重新更换了茶点,眼神随便一扫正好落在杨玄身上,只见此时他正在那不声不响的坐着,偶尔动动身子端起手边的清茶浅尝一口,便又放下,眼神永远在自己的世界中,不与外人来往。这让林洪先有些不舒服,纳兰云松一事归根结底还是杨玄一手促成的,可此时自己都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了,杨玄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杨玄此时心里却在琢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关于他父亲的居多,还有一些则是林小缘,不过都没什么头绪。 林洪先一声轻轻的咳嗽将他打断,抬起头来却瞥了一眼却不甚在意。心中略一盘算,此时林家报丧的队伍应该已经到种德堂了,在加上中间一些琐碎事情的耽搁,应该还有一刻钟纳兰璞清就会上林家来讨要说法了。不难想象对方那怒不可遏的模样,尤其杨玄这个始作俑者,处身其中虽说不一定会心虚,总归还是有些别扭的,于是他决定待会稍稍回避一下,免得麻烦。 有此打算之后,杨玄便慢慢抛开拘谨,开始吃起桌上的点心来,虽说吃相斯文,可一直没就没间断过,不过半会桌上的点心就换了四次了。一开始众人还没察觉,可后来随着那丫鬟更换食盘次数逐渐增多,众人看着杨玄的目光便有些古怪了,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算出身低贱一点也不至于连吃喝也穷酸如此。众人只是有种耻与为伍的感觉,讽刺、嘲笑的心思都省去了。 可杨玄也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目光,左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右手间捏着一块茯芩糕,自在的很。 盘中糕点告罄,又将壶中最后一杯茶汤饮尽,杨玄拈起桌上的棉纱手巾擦了擦指尖上的油腻,而后抬头看了看林洪先。只见对方正用那种冷漠平静的目光看着自己,杨玄一开始就有所察觉,却故意装作糊涂,此时也不往对方眼神里钻,心中再一盘算估摸着纳兰璞清也将要来了,于是挤出一个随和的笑容,并不含蓄的说道:“世子,不知贵府的茅房在哪?” 这话一出口,众人只是觉得好些好笑,强忍着没出声,只有林洪先脸sè一如既往的平静,唤过一个丫鬟吩给杨玄带路。 杨玄起身道谢,随着那丫鬟出了清逸阁,沿着幽深的回廊往花园深处走。 这领路的小姑娘正是之前一直给杨玄更换茶点的那位,之前一来二去也算是有些熟悉了,而且对这位行事古怪的公子也是隐隐有些惧怕。因为别的客人一般进了林家不说规规矩矩的,至少也秉持着几分拘谨,可这位倒好,全当自己家里一样,有种跟世子身上一样的大家气质,甚至犹有过之,她走在前边却也不敢跟杨玄说话,一直低着头往前走就是了。 “你倒不怕撞在墙上。”杨玄看着四周幽深的回廊,忍不住打趣说道。 “这园子天天在里面走,再大也熟悉了,哪里会出差错呢。”小姑娘有些拘谨,说话声音不是很大。 杨玄目光在小姑娘那青稚的腰身上扫了一眼,提不起太大兴趣,目光落到园中那些影影障障的假山树木之上。或许是因为格局太过紧凑致密的缘故,庭院里的光线也不是太好,比起侯府那明脊通廊的建筑风格,这林家花园更像是一个让人容易迷失的笼子。他心中却在暗自琢磨,虽说林家府邸占地不小,可一来一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说不定待会回去那纳兰璞清还没走呢,自己总不可能呆在茅房里硬耗,于是他与那丫鬟说道:“你先回去吧,不用麻烦带路了,我知道怎么走了。” 那小丫鬟闻言止步,似乎有些为难,解释道:“这后院之中有女眷居住,公子要是走错了就麻烦了。” “我又不是白痴怎么会四处瞎钻,上个茅房也由人领着实在别扭,你先回去吧。”杨玄笑容亲和,可一句话连说了两遍,态度上也算比较强硬了。那小丫鬟本就对杨玄有些惧怕,如此一说更是无可奈何,心中想法有些松懈。 “林洪先若是问你,你就说是我不让你跟着就行了。”杨玄在一旁又补了一句,免得这小丫鬟继续为难。 “嗯,那朵儿就退去了,公子要去的地方,看着那墙一路直走,就在后花园的角上。”小丫鬟被杨玄这口气惊的胸口直跳,怎么对世子也是直呼姓名,只怕这来头也是极大,这么一想也不敢再忤逆对方的意思,退身让开一条道来,容杨玄独自离开。 穿过那道jīng致的月门,杨玄便从那小丫鬟的视线里消失了,想着怎么去消磨时间,也不知道那纳兰璞清是不是个纠缠不清之人,不过多拖一会总是没错的。他抬起头来,视线飞过几道生长着青藤的矮墙,将附近的几间庭院的格局景sè都记在了脑子里,一会让人碰见也方便找些借口掩饰。就这般懒散的闲逛半会,杨玄已经将半个花园都逛了一遍,可景sè再好可也会看腻的,一时间有些无聊。 他也没刻意的想着往哪走去,只凭着感觉,越是离得近,空间的那种阻隔便越是淡薄,杨玄虽然心态放的随和,可也无法将那种期盼尽数压下,总希望能在这闲暇的时光中碰到谁,叙叙旧也好,可他也放不下脸面四处去找,想着想着也就出神了。 杨玄之前还刻意避着那些有人居住的地方,这般一走神确实忘记了,忽然觉得四周有所动静才回过神来。 环顾四周一看,才发现自己先前失神乱闯竟然走进了一处林家女眷居住的独院之中,拱门下延伸出去的碎石小道曲曲折折,两旁都栽着竹子,影影障障的,看不清深处的景致。杨玄本打算就此退去,却被一阵湿润浓馥的味道所吸引,好像是竹叶的清甜中混同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醇和香气,一时半会也拿捏不准那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只觉得很奇特,同时那庭院深处更有阵阵水声传来。 脑海中似乎总有一种莫名的思绪驱使着他。 ——————————————————————————————— 收藏暴涨的话,送美人出浴图一张 第五十八章 重逢也不过是这样 杨玄压低脚步沿着竹林间的曲折小道往庭院深深中走去。 院子不大,走了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在那庭院的角上有一处四四方方的水池,紧接着竹林的边缘,池边那快被踩的光洁溜溜的青石板上正蹲着一个姑娘,从这看去只能瞧见一个侧影。只穿着一身粉白sè的衣裳,一点妩媚的气质都没有,可偏偏这简单的身姿却是玲珑jīng致十分养眼。延颈秀项、腰似小蛮。如瀑的黑发挽成一个团花髻,整个人少了几分闺中的气息,平添生动。 那姑娘似乎并未发现有人闯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青瓷笔洗在那水池中涮着,指尖在那墨痕上轻轻擦拭,很是认真。 原来那个吸引着自己的味道,却是笔墨散发出来的醇和香气。同时杨玄心里也忍不住感叹缘分二字的奇妙之处,哪怕之前已经想到过此处之人有可能是自己rì夜所念的女子,可是当她看到林小缘时还是忍不住有些失神。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只是如此境遇中相见,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打破这宁静,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走上前打了个招呼再说。 杨玄脚步踩在碎石上的声音将林小缘惊动,发觉有人的她赶紧抬起头来,质问之辞还未出口,手里的笔洗噗通一声掉水里去了。 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衣襟,她就这般傻兮兮的蹲在水池边上,片刻之后才吃惊的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哦,你也在这里吗?”杨玄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应答让他心中的局促暴露无遗,于是挤出了一个温煦笑容想要遮掩这种尴尬,只是越掩饰越显得yù盖弥彰,站在那里看着水池边神sè仍旧有些呆滞的姑娘,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种似笑非笑的模样反倒让林小缘也陷入了局促里,脸上呆滞、讶异的神情渐渐为羞赧所取代,虽说面sè之中那一抹淡淡的红霞几乎难以发觉,可原本安静的目光此时却心虚的四处游动,显得有些慌乱。在衣襟上胡乱的擦了擦手,站起身来看着杨玄质问道,想要佯装生气可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这里可是我家,我没有问你怎么闯进来了,你倒问起我来了。” 杨玄走到水池边上蹲下,将那笔洗给捞了出来,擦干给她递过去,说道:“我虽然来的比较唐突,可你反应也不必这么激烈吧。” “一声不响跟做贼似的就进来了,你刚才吓死我了。”林小缘像是抢夺一般从他手里接过青瓷笔洗,言语虽然有些羞恼之意,却并无太多责怪,随即眼睛偷偷摸摸的瞟了他一眼,有些好奇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 杨玄他纳兰云松那事情简单给她说了一遍,正好两人之间找不到什么话题,这般一来倒是将那尴尬的气氛化解了许多。 “纳兰云松倒是可怜。”林小缘听着杨玄口中陈述的惨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眼神之中自然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怜悯,突然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神sè紧张的问道:“那你可没事吧?” 杨玄看着她担心自己,心头泛起一阵温润,微笑安慰道:“我这人的运气向来极好,倒是一根寒毛也没伤到。” “运气极好么?也不知道谁上次像个木头人一样让我伺候了那么久。”林小缘抿嘴一笑却是有些调侃杨玄的意思,神sè里的局促、紧张也渐渐放松下来。他双手拽着那青瓷笔洗,露出的两截晶莹的小臂来,脚尖微微垫着身子不住的前后摇晃,她那一身衣裳虽说朴素简约,可也遮不住那她娇柔的身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人迷醉的气息,让人好想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杨玄按捺住被林小缘无意撩拨倒的心神,目光与那略带狡黠的目光触碰在一处,勉强守住一丝宁静。相比于上次相逢时所流露出来的疲惫与忧虑,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充满生机的jīng灵,让杨玄死气沉沉的心境逐渐冰雪消融,有了些暖意。 “上次受伤我几乎是必死无疑,可在绝境中又与你重逢,岂不是运气极好吗?”杨玄笑着说道。 “你运气确实不错。”林小缘被这好听的话说的心情极好,咯咯笑了两声,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他与杨玄的关系,也忘记了那些凡俗的规矩,伸手拉住杨玄的胳膊,便往她屋里去,并无什么亲昵的意思,似乎只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杨玄看一看。 虽说隔着衣袖并无肌肤之亲,可杨玄一时间还是胸口一阵猛跳,由那林小缘拽着就走了。随着她走进屋里,杨玄才发觉对方原来也是极爱清静之人,住处之中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丫鬟。屋内摆设也极为素雅,没有看见女红针线之类的东西,倒是一张长长的书桌摆在窗户前边,桌角上散落着几张宣纸,上面布满斑驳的墨痕,因为倒扣过来的,所以也看不出来上面是写的什么。 “看看我画的画。”林小缘松开杨玄的胳膊,跑到那书桌前拿起桌角上的那几页纸来,得意的铺展开来。 杨玄哪里懂得琴棋书画一类的东西,闻言便有些头疼,但是碍于颜面也只好凑了上,可林小缘所指的几张画登时让他有些惊了。只见那纸上横七竖八画勾着一些墨痕,似杀字头上那左右交叉的两撇,被各种方式拆开然后胡乱拼在了纸上,并无杂sè,也无规律,纯粹就是胡乱涂鸦而成,这哪叫什么画啊。他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不是欣赏,而是考虑该怎么去开口点评。 “怎么样?”林小缘颇带期待的问道。 “还好。”杨玄生涩的吐出两个字来。 “你知道我画的什么吗?”林小缘突然又问道。 “这个真不知道。”杨玄一时语塞,尴尬了半天只能如实回答。 林小缘气鼓鼓的将那些所谓的画卷弄乱,大声道:“这是竹叶啊!” “竹叶?”杨玄一下摁住了画卷的边角,被这两个字一点拨,仔细一番审视,那些乱七八糟的墨痕真与竹叶有种神似,而且并不拘泥于纸张之中,仿佛都是活物一般。一时之间只觉得这画卷之中的意境扑面而来,似乎听得到风声。 “这画虽然不堪入目,可笔划之中却有神意?倒是古怪了。”杨玄心中泛起一阵讶异,这种意境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看出来了?”林小缘还是有些期待。 “嗯,确实是竹叶。”杨玄沉吟少许之后郑重其事的说道。 —————————————————————————————— 第一次写书,第一次写感情戏,好忐忑啊。写的味道不对勿喷,因为怕变成言情章节,所以里面加了一个坑进去,就是那些画。最近好多读者把我前面挖的坑,当成弱智情节了,我心里这个悲催啊。 第五十九章 是喜欢的【求收藏壮胆】 其实杨玄说的本是真诚直言,只是在琢磨先前心中那个问题,所以看起来有些不太慎重。 林小缘被他这幅摸样弄得有些脸红,怎么看他这样子都像是为了顾全自己颜面才这么去说的,可偏偏撒谎也一点都不用心,一看就知道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郁闷的她直接将那几张画卷收拢起来,扔在了桌角一堆,心里气愤之余还有些失望。 她并不是为了虚荣而野心勃勃之人,只是想与别人分享自己的jīng神世界,从小生活在一个没有陌生人的环境中,让她有些孤独。所以她在船上总是喜欢跟杨玄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只有他才会不愿其烦的聆听。她甚至忽略了杨玄当时仅仅只是昏迷而不省人事的事实,把他当作了知己一般看待,彼此间有种莫名的亲近。却未想到今rì给对方看自己的得意之作,却换来了一个讽刺。 “别急啊,我这还没看完呢。”杨玄又伸手将那几张画卷拿了过来,却没想到一下抓厚了,将底下那几张却也一并带了过来。 杨玄眼神一扫,确是发现其余几张纸上都是写的一些诗词,相比于这些蹩脚的画作,那些字迹可谓是处于两个不同的极端,简直称得上大家手笔,便是杨玄这个不懂文雅之人也能看得出其中的神韵,行文之间那种灵动的笔力仿佛给这些字迹赋予了生命。 “你字写的真好。”杨玄由衷赞叹道。 “我从小便不喜欢针线女红这些东西,只对笔墨感兴趣,父亲都说不像个女儿家。”林小缘轻轻扰开眼前飘拂的几根发丝,看着杨玄手中拿着的那几张带着墨迹的宣纸,似乎有些小小的紧张,话也多了起来,想掩盖自己的情绪。 “女儿家喜欢读书写字又怎么了?我觉得挺好啊。”杨玄他从小在社会的yīn暗中摸爬滚打,不读四书五经,不学礼仪纲常,因此诸多看法也与世上正统的儒家思想有些出入,那些为世人所推崇的东西在他看来也无关紧要。 这话只是由心而发的一句言辞,并无刻意讨好,倒是无意间让林小缘有些开心,毕竟谁都喜欢被别人所认可。 “不过作画也是最近几天才开始学的,所以可能画的不是很好。”林小缘指尖捻着衣角,轻声道。 杨玄没想到她还纠结于那几幅涂鸦一般的画卷之上,只觉得林小缘这xìng子可爱的紧,心中忍不住莞尔失笑,仍想去解释一下自己的意思,可又怕适得其反,只好不做声的继续往下翻看着。突然他眼前一亮,在那几张书帖之中却还夹着一张涂鸦,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是紧张于此,一时间觉得更为有趣,不等林小缘身手阻拦,便将那画卷从中抽了出来,看清全貌之后顿时哑然。 只见那纸上画着一个熟睡的人,手法粗糙,勾勒出来的人形都有些走样,更没有讲究布局与意境,但勉强可以从中感受到熟睡之人的那种平静,尤其是嘴角那一丝和煦笑容,杨玄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半晌过后突然明悟,“这画怎么像是自己!” 杨玄有些吃惊的抬起头,心中思绪思绪万千,目光落在少女那吹弹可破的脸颊,觉得真是好看,轻轻抿着的嘴唇仿佛含苞轻绽的初荷。他心里一直很喜欢对方,这种情绪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滋生,或许就是在昏迷的那段rì子里,习惯渐渐成了依赖,可当大梦初醒之后才明白现实与梦境之间总有种可触不可及的遗憾。两人身份的天差地别以及林洪先的阻挠,曾经都让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无力感。 可越现实越近乎于绝望,这种情绪就在逆境中萌芽,越是强烈,他就愈发的不甘,久而久之也就成为了他心中的恶魔。 他杀史颜胜、杀纳兰云松乃至于他手上沾染的一切鲜血,不仅仅是在向林洪先证明实力,也是在用杀戮平息心中的不安。 这便是一切的症结的所在,情之一字如囚牢枷锁,困于其中便难得解脱,就像一个美妙的梦境与现实的偶然契合,构造出了一种让人迷醉的魅惑,苦也由之,乐也从之。但杨玄自认为却没有错,放不下是痴缠,放下了他未必就会真的解脱。 所以他从未去刻意压制心里那些感情。 可以为此一怒杀人,可以为此轻贱生命,他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在别人看来算不算愚蠢或者说幼稚,可这世上又有哪一种感情可以对错二字片面的评价呢?就算真有对错并且他真的错了,他也不在乎,没有结果的对错又有什么价值呢? 他现在只求一个结果,一个让自己解脱的结果,不论这结果的对错如何,好坏如何。 杨玄发现对方此时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神没有丝毫飘移离散,此情此景,让杨玄莫名想到了天夜里的一碗面一碗汤和一个局促不安的看客,林小缘当时似乎在期待什么,只是他心里当时有太多负担,连小命都攥在别人手里,所以轻贱了那一场缘分。 他本以为再次面对这种选择之时自己会很紧张,可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镇定支撑着他,目光平静,说道:“其实那天夜里在船上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可是我这人有时候脸皮子薄,一直没有说出口,这些天憋得我很难受,想来想去还是希望能告诉你。” 林小缘微怔,轻咬嘴唇,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的问道:“什么话?” “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杨玄从容的说道,一开始心口还轻微有些颤抖,可说完之后就渐渐平静了下来,似乎是一个顺其自然的过程而已,不管接下来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心中的执念已经放下了,已从自己堆砌的围城中走了出来。 “啊。”林小缘发出一声轻轻的讶异,呆呆的看着杨玄,虽说心里有所准备却还是有些吃惊。 杨玄目光宁静而柔和,看着林小缘那略显惊讶的眼神,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安安静静的等待着,直到她那因为吃惊而张开的嘴唇轻轻的闭拢,他才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让对方不至于为自己的唐突而显得紧张,轻轻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林小缘低下了头,看着沾水的鞋尖,指尖轻轻的纠缠在一起,只是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并未思忖太久,似乎这个问题她已经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当这话说出口时,她还是觉得自己回答的过于轻佻,抬起头来,本来是想看着杨玄再拷问自己一次,可她实在缺乏这个勇气,目光越过肩头落在了他身后的书桌上,又跳过半掩的窗户落在了庭院之中,可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只能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杨玄,稍矮一些让她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来,看起来有些倔强和骄傲,郑重其事的说道:“是喜欢的。” 第六十章 感情总是善良 这个答案似乎是思索许久才得出来一般,所以听起来也有些理直气壮的感觉。 可是这种带着几分冲动的感情一旦耗尽,就会显得底气不足,林小缘眼神开始飘忽,不敢去深究杨玄眸子里的复杂感情,微微低下了头。细碎的绒发散落下来,在那的脸颊上扰来扰去,整个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庭院之中传来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在这种泛着凉意的气息中,愈发能感受到脸上那一阵阵的温暖,她想去拨开那几缕撩人发丝,可又怕自己手脚太过僵硬。www.. 她就这般低着头,缠着手。 “小缘。” 杨玄安静的吐出了两个平淡的字眼,便再无举动,看着眼前低着头的柔弱女子,嗅着那一丝丝沁人的少女体息,心中除了应有的欢喜与欣慰,一时间却隐隐有些恐惧,他不知道自己在畏惧什么,他想啊想啊,沉默了许久。 或许人心总是不满足现状,得不到的永远在sāo动,得到了又患得患失亦或是喜新厌旧,他觉得自己应该偏于前者。 林小缘被这般沉默的看着,愈发觉得紧张,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悄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方,只见杨玄此时却是说不出的平静,似乎在思考一个复杂的问题,以至于看着都有些呆呆的。她心想莫不是自己一番吐露心声让将他吓住了吧,可之前他与自己告白时也不像这般胆小啊。她虽然不笨,可在感情上也与杨玄是个一模一样的傻瓜,乐此不疲的猜心,可却猜不出一个答案。 杨玄被她这狡黠的一瞟所惊醒,心中泛起一阵难以压抑的悸动,只觉得身前这个美丽的身影再也容不得失去。 “我能抱抱你吗?” “嗯。” 林小缘似乎想出于理xìng的拒绝,可不知为何,最终还是鬼事神差的点了点头,似乎是不忍心或者还是不舍得,这个问题或许连她自己也很难想明白,也许单纯的一个理由都不足以说服自己。只是不容她多想,而后便不可自拔的陷入了那带着几分坚硬的温暖之中,她脸颊贴那平静的胸膛之上,耳朵听着那轻不可闻的心跳,眼睛却看不到对方的神情。 她在想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或许只是某些巧合唤起了她蜷缩在内心深处的孤独的灵魂,亦或是一开始从怜悯的转变,这个问题真的很复杂,因为喜欢一个人从来不需要刻意的说出一个为什么,她告诉自己:“我是喜欢他的。” 多么充分的理由,她嘴角翘起一丝笑容,为自己的聪明而骄傲,同样为自己的幸运而感到得意。 杨玄动作有些僵硬,完全没有杀人时的那种渐入佳境,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进一步不退一步,完全没想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你情我愿可以得寸进尺一下。他只是静静的感受着,怀中那小小的身躯有些轻微的颤抖,脸颊正好触碰着她头上的拢起青丝,那很难想象那好像花苞一样绽放的发丝会是这样的柔软,一切都如梦境一样,如此的美好,一切都如梦境哪样,触之即碎。 他rì夜所求,不惜轻贱生死,只是想证明这份感情的真实存在,或者说彰显它的不同寻常之处。可是他现在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最简单的幸福仅仅只是在一起,可这偏偏是他眼前的一个深渊,虽然彼此喜欢,可两人之间还是有许许多多看不见的墙。 这一刻他觉得林洪先也许是对的,自己还欠缺了太多,根本无法承担起平静幸福下那份沉重的现实。 自己怀中的少女无论xìng情容貌都是世间一流的人物,而身份更是无比的尊贵。自己虽然在武道上已经有所成就,可是身份地位仍旧相差太远,他只是杨家一个旁支子弟,没有功名爵位,甚至父辈头上还背负着一系列不光彩的恶名。虽然被奉做天才,可这光鲜的外表之下,他依旧还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看似威风八面,其实只是在夹缝中左右逢源,随时可能失去所有,甚至xìng命不保。 这种单纯的喜欢不能维持一辈子,林小缘也是要嫁人的,可他现在若想上门提亲,估计连正主都见不着就会被拒之门外。 这就是他的深渊,不能永远这般在一起,不能给与,不要占据,因为喜欢不是互相给予的囚禁感,也不是随便挥霍的玩笑话,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杨玄抱着她,当一切看似触手可及时才看清了现实,也终于发觉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真的太过简单。 不过他未对所做的一切而后悔,若是没有鲜血的滋养,怎么可能让那希望在自己心中萌芽。在那个没有光明的世界里他都这般一步一步倔强的走了过来,如今的一丝光芒虽然有些刺眼,但怎么又会让他畏怯。 “我会为你而奋斗,直到有一天无所畏惧的站在你面前。”杨玄心中默默提醒着自己,神sè前所未有的坚强。 林小缘无措的挣扎了一下,虽然他并不厌恶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喜欢,但女儿家总归还是羞怯了一些。而且如今的情景确实让人难以启齿,双手无力的垂着,脚尖踮起,身子以一种失去平衡的姿势倾倒在杨玄怀里,胸口紧紧相抵,连呼吸都有些压抑。 杨玄松开手,结束了这一次并不长久的温情,看着她不知道有些话当说不当说,以至于有些犹豫,因为他所说的话很可能将眼前的一切都有可能变得残忍起来。林小缘脸上没有少女脸上一贯流露的娇羞,虽然脸上sè泽也有些红润,可更偏于温和宁静,虽然她并未直视杨玄的双眼,却能清晰的感受他心里突然涌现的那种莫名的情绪,他忽然猜到了杨玄在苦恼的什么,不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今天之后,我们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面了……你不要瞎想,我是很喜欢你的,可是……”杨玄本以为自己已经鼓起了足够勇气,可是看着林小缘那略显落寞仿佛把自己抛离出整个世界的眸子,却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林小缘低着头,喃喃道:“我们现在这样不就很好吗,为什么要想那么长远的事情,我只要你喜欢我,别人的怎么想我不在乎,你是我世界里的独一,我是你世界里的无二,如此便是我最舍不得的东西。”很多事情她都不想去面对,比如一幅画到了最后总要停笔,她更不愿意面对的是其他较止笔还要残忍的事。杨玄现在的处境让她很难堪,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为此而受倒伤害。 感受到林小缘对自己的情谊,杨玄心里一片温润感动,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嗯,如此就好。” 感情总是善良,可残忍的是人会成长。 一切都不似看起来那么简单,不去说不表示不存在,他只将这份困难藏在心里,默默考虑着。 —————————————————————————————— 就这两章感情戏了,估计百万字内没感情戏,挺挺就过去了,我要给主角慢慢转换xìng格,所以这一篇必不可少。收藏不见涨啊。痛苦不堪 第六十一章 踮起脚尖的一吻 再完美的理想也抵不过一个平淡的现实,因为人是活在当下的。 杨玄对这一点理解尤为深刻,小时候他也时常梦到有一天醒来自己会躺在一张满是绫罗绸缎的软床上,可每天早上一睁眼开始那黑漆漆的瓦楞。所以他此时前所未有的坚定,并未深陷于那触之即碎的温柔梦境里,太过美丽的东西一般都不会长久。 要想逃离那个深渊,他必须拥有更大的野心,拥有更强大的实力,用无所不摧的决心扫除一切阻拦在他身前的障碍。 时间并不充裕,不允许他肆无忌惮的挥霍,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成长起来,首先就是解决如今四面受敌的局面,自身处境都风雨飘摇还妄言成家立业,岂不可笑乎。而后便是身份,他要想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的上门提亲,就必须有一个拿的上台面的名头,至少也要像杨清城那种,世家嫡传,但他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拥有这些。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就是自立门户。 这绝对不是随便买两条胡同起两间宅子就算数的,杨家脱身出来自立门户者不算少数,便是杨海良、杨靖这种都算,可他们依旧是存在于杨家的萌荫之中,还欠缺名声与地位,不能与大世家相提并论。 要想短时间获得认可,最直接有效的一条路便是考取功名,只要中了进士金榜题名,那不管祖上几代赤贫都被遮掩下去了,所以这年头读书人比武者的地位还要高,不过这跟杨玄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他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建功封侯。 杨玄心里已经明晰,却并未流露出轻松的神sè来,这件事情虽然他现在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的,可真要着手去做确实毫无头绪。 世界那么大,要踩着别人的头颅一步步往上爬,有多难? “你在想什么?”林小缘抬起头问道,虽说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但彼此之间的距离仍不过咫尺,近到脚尖几乎触碰在一起,因此这种不经意的沉默也成了一个很显眼的空白,让人有些局促。 杨玄回过神来,将那些恼人的思绪隐藏起来,并未将自己心里的忧愁告知给她,挤出一个温煦的笑容,一本正经的与她说道:“我在想为什么我会这么幸运,与你相遇又彼此喜欢。”他脸上的笑容虽然很温暖,眼眸之中却是深不见底。 他神sè中的疲惫与憔悴并未逃过林小缘的眼睛,不知为何总觉莫名的感动,柔弱的身子像是被风吹了起来,踮起脚尖飞快的在杨玄的脸颊上轻轻的亲吻了一下,沾之即离,却直接将他变成了一根木头。杨玄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淡容颜,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温柔而冰凉的触感,一时之间,脑袋里的那些沉重的压力被这一吻所混淆,僵于原地,却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四目相对,尴尬的似要哈哈大笑。 林小缘四指轻掩嘴唇,芊芊五指与娇嫩的嘴唇构成了一个极为勾魂摄魄的美景,还未笑出声来,脸sè顿时变成了惊慌,一下欺身上去,将杨玄从窗户边推了开。而**院之中便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林小缘挽住杨玄胳膊将他拽进了里屋卧房之中。 “来的是个女子。”杨玄方才虽然背对着庭院,可已经从脚步声中分辨了出来。 “嗯,是给我送纸墨的丫鬟。”林小缘惶急的说道,看了看陈设简单的闺房,实在不知道把这么一个大活人往哪里藏,眼珠子一转将那纱帐掀开,就想让杨玄钻进去,这番举动弄得他是哭笑不得,怎么像是偷情的狗男女一般,真让人发现了岂不是更加说不清楚。 她这焦急的模样确实让人心疼,杨玄将挽着自己胳膊的小手抓了过来,轻拍着安慰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啊,我在这随便坐着便是了,那丫鬟平白无故怎么会进来。”这番举动绝对有趁机占便宜的嫌疑,可如此关头林小缘只能由着他了。 “你在这可不要出来,否则让外人看见可就麻烦了。”林小缘哭笑不得,忽然发现这家伙平时那认真的外表之下,竟然也有这般惫赖的一面,如此关头竟然还有这心思与她说笑。如果真让那丫鬟看见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出现在自己屋里,任由她传出去,自己的清白名声便全毁了,她倒也不是特别在乎这些,只是依仗自己哥哥的脾气,那杨玄可就有大危险了。 林小缘如今根本不知道杨玄与林洪先的矛盾已经激化到如此地步,只当两人是交情不错的朋友,故才有此担忧。 “放心便是,她便是进来也不会发现我的。”杨玄语气轻松的说道,松开手让她离去。 林小缘匆匆抹了抹脸颊上的碎发,掩饰住心中的异样情绪,而后快步走了出去,刚掩上门外边就传来了那丫鬟的声音。 “小姐,这个月的纸墨我给您送来了。” “嗯,搁桌子上吧。”林小缘神sè尚且镇定,眼神虽然有些飘忽却不是那一个丫鬟能够发现的。 那丫鬟将东西搁好,眼神在屋里乱瞟一圈,脸上的狐疑的神sè慢慢淡去,似乎又想起什么来,恭敬说道:“对了,之前来的时候老爷吩咐过,让我将小姐的书帖捎带一份过去,没什么别的要求,平时随便写的那些就行。” “嗯,我爹他不是不喜欢我做这些事情吗,怎么突然感兴趣起来?”林小缘有些讶异。 “好像是为一个贵客讨要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听老爷随便提了一句。”那丫鬟解释道。 “也不知道谁还对我的书帖感兴趣。”林小缘暗自纳闷一句,却也没怎么往心里去,随口吩咐道:“都在那桌子上,你随便去挑几张吧。”话音刚落却是想起杨玄那张不伦不类的画卷还在里面夹着,像个灵巧的rǔ燕一般抄到了那丫鬟身前,探手摁住那一摞乱七八糟的书帖,而后故作高深的说道:“我倒是忘了你也不懂这些,还是我来吧,若挑了一些不上台面的,我可丢脸了。” 林小缘用身体遮住视线,从中拣出两份比较入眼的递给了那丫鬟,随即顺水推舟的下起了逐客令,“嗯,这两份还算不错,你赶紧给我爹送过去吧,他老人家办事可不喜欢拖沓,你要是耽搁了肯定要挨他的训斥。” 那丫鬟也没听出林小缘的言语中的急切,以为是小姐仁厚,行礼答谢之后便匆匆退了出去。 第六十二章 雷霆震怒 听着屋外动静渐渐息去,杨玄从那推门从林小缘的闺房中走了出来,看着她脸上被逐渐退去的惊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种偷偷mōmō的感觉让他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很大的石头,无论如何也难以释怀,他有种迫切的渴求,他希望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将这一切呈现在光明之中,如今这种感觉虽然很温馨,可隐藏在黑里的却是漫长的孤寂与痛苦,他虽然心里极为的不舍,可理xìng还是主导了他心中的yù望,平静的与她说道:“我这离开也有这么长时间了,若再不回去,你哥可要派人来寻我了。” 林小缘点了点头,轻咬嘴chún思忖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什么时候才来看我。” 杨玄微微一怔,如今他将林洪先这么狠狠得罪了一次,对方肯定会变本加厉的阻挠自己与林小缘,她所问的事情却不是他如今能够左右的,轻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撇了撇嘴很懒散却很认真的:“终有一天,我会来的……嗯,一定会来的!” 林小缘又想起来之前杨玄未能说出口的话来,似乎回复到了那一刻的沉默之中,知道两人如今身份上的重重阻隔,想要见面恐怕是千难万难。之前那层情愫尚未挑破,林小缘倒也尚能自处宁静之中,可如今两人一番告白之后,那些压抑许久的感情却已经在她心中慢慢扩散开来,再要自欺却已经无计可施,想起以前那种孤寂的感觉忽然有些惧怕,心头不忍一阵伤痛,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般沉默的相视不知持续了多久,杨玄也觉得有些局促不安了,却发现林小缘眼角竟是滴下一滴泪来,顿时心里揪心的一痛,伸手替她拭去,触碰到那凝脂一般的肌肤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莫名的颤抖,安慰道:“不哭,不哭。” 林小缘却是破涕而笑,将杨玄双手捧住,欢快说道:“我哪里有哭,我这是高兴呢。” 杨玄手足无措,脸上有笑,心中却提不起一丝开心来。 “我只是告诉你,遇见你也是我最幸运的事情。”林小缘郑重其事的说道,此时的她就像个倔强的孩子。 杨玄叹了一口气,满是怜惜的将她搂进怀里,这次动作便自然了许多,嗅着她发丝间的幽香,轻声笑道:“你知道,我现在还有太多身不由己,但是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会用光明正大的来娶你回家,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些想法太过幼稚?我自己也觉得,太过美好的东西都离现实太远,不过这却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情了,我一定会做到的。” 林小缘脑袋贴在他肩膀上,默不作声如同睡着了一般。 杨玄沉默片刻,等到怀中那小小的身躯不在颤栗,才开口说道:“我要走了。” 小缘乖巧的一笑。 两人相视一笑,杨玄心中暂时放下那一丝不舍的温情,趁着心中伤感之意被笑容掩盖的时机匆匆离去,生怕弄得过于矫情,两人心里都不会好受。他慌不择路的逃进了那仿佛mí宫似的后花园中,四周寂静无人才将脸上那一抹僵硬的笑容化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不是斩断七情六yù的苦行僧,哪里能做到丝毫不痛呢。 一路上头脑有些昏涨,杨选在那曲折的回廊中绕了几个大圈这才寻着清逸阁的方向。稳了稳心神,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从容不迫,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可总觉得脸颊上那一wěn的软腻还是挥之不去,liáo拨的他满心动dàng,一路走进正堂之中还在不停的揉着脸。 这进屋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这一抬头却看见堂上就林洪先一人搁那一声不吭的坐着。 地面上还有一些残留的茶叶梗,想来纳兰璞清闹完事已经离开了,那些该走的也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双手搁在扶手之上,腰板tǐng得直直的,双眼之中没有丝毫感情,像个泥塑的菩萨一样直直盯着前面。杨玄从大门一脚迈进来,正好被他那死气沉沉的目光给笼罩在了其中,让他很不舒服,一抖衣袖将手负在了身后,站在门前三尺之处不往里走了,就这般冷冷的看着对方。 “怎么,这会四下无人了,想找我算账了。”杨玄开门见山的说道,确实好不惧怕,冷笑道:“可我不会承认的。” 林洪先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冷冽的目光盯着他,开口问道:“你刚去见我妹妹了?” 杨玄眉头一皱,没想到刚才自己一路回避却还被人发现了,其实想来也在情理之中,这可是在对方府邸之中,自己消失这么长一段时间对方若还拿捏不住自己的去向,那家里所养的护卫也真是一群白痴了,只是之前自己心里一片糊涂,并未想到而已,如今被他点破也未打算隐瞒什么,只会给自己心中留下一些软弱的缺陷,平静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见到了。” 林洪先一天之内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逆鳞,哪怕休养再好也被liáo拨到了极境,此刻怒火终于不再遏制的爆发出来。 世上没有绝对斩断七情六yù之人,只要活着,就有贪嗔痴恨怨憎恨种种情绪,哪怕是佛也有怒火。林洪先只是一个凡人,只是平rì里自视甚高,把自己当作了天空中的鹰,而众人在他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所以不屑于发怒。 可杨玄却以凶猛之势成长,并且肆无忌惮的侵蚀着他的权威,终于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不怒则已,一怒则毫不收敛。 他身旁的那张紫檀木的茶桌轰然一声炸成齑粉,也不知道力量从何处而发,只看见一阵若有若无的烟尘在纷飞的木屑中游离,就好像一个火药桶被突然引爆。巨大的声响中,整个清逸阁都仿佛震颤了一下,头顶传来瓦砾跳动的声音。 雷霆震怒,片刻宁静。 杨玄原本压至从容的心境一瞬间紧张起来,身子微微弓起,双目中绽放出yīn冷的光芒,死死盯住林洪先。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像是锋利的长针,刺jī这杨玄最敏锐的神经,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着他,完全是是一种彻头彻尾的yīn寒。 两人四目而视,杨玄却丝毫没有退意,战意反而愈来愈强大,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一退就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武道jīng神会被击溃,心境之中会埋下桎梏。 C!。 第六十三章 半截衣袖 林洪先似乎有些出奇杨玄会作出如此反应,原本暴怒的情绪反而被慢慢平息了下来,盯着杨玄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可曾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在我没有点头之前,不要对我妹妹作出任何非份之想。我可以给你机会,可是你自己不遵守规矩。” “你的规矩与我何干。”杨玄双手从背后缓缓放下,垂于两侧,目光缓缓平静。 “既然如此,多说何益。”林洪先慢慢的站了起来,步履从容的走到了杨玄身前,两人仅剩三尺之隔,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今天你可以离开,我不为难你,只是不想让我妹妹伤心,从今往后不要再与我林家有任何瓜葛。” “否则如何?”杨玄毫无感情的反问道。 “死!”林洪先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来。 杨玄不怒反笑,目光和林洪先碰在一起,仿佛凛冽的刀锋,轻声道:“不要妄断他人生死,你和我一样,都只是个普通人。” “不信你你大可试试。”林洪先并不强辩。 “史颜胜死了,纳兰云松死了,你敢说这些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如果不是就请收起你的骄傲。”杨玄冷声说道,言辞如箭,毫不留情的戳着林洪先的痛处,而后话锋一转变得沉稳冷漠起来,“你也不要在给我设这些劳什子计划yīn我,牵扯一些不相干的人进来,你不怕死人,我还怕脏手,何况小缘她也不喜欢这些,一年之后,我自然会上门提亲,谁也阻拦不了。” “你想提亲就提亲,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林洪先心中羞恼至极,脸上不动声sè,拂袖一挥就想将杨玄这狂妄之徒扫出门去。 他在荒园之中就已经想通所有利害关系,心中做出了不可动摇的决定,可杨玄却冥顽不灵的与他步步紧逼,仅剩的几分相惜之情也被消耗殆尽。虽然此时不方便取他xìng命,可只要击溃他的尊严,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再说这些梦话。 这一挥手之间衣袍翻浪,如烟如雾的先天jīng气挟裹于绸缎之间,看起来虽说没有凶赫的声威,却蕴含了无可匹敌的力量。 四周的空气仿佛变成了液体,在他一挥手之间纷纷被推向两侧,毫无声息,似江心的暗流。 杨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压力,大厅中的空气化作涟漪朝他胸口滚滚覆压而来,连呼吸都显得无比的困难,整个人也似乎是陷入了真空之中,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他脑海中只剩下这这一只手,其实说来这震袖一拂的速度并不算快,可却有种天穹倾塌下来的荒谬感觉,好像你怎么也躲不掉一般。 这几乎是杨玄这一辈子中见过最为恐怖的一次攻击,虽然只是意气而发。 被强烈死亡威胁而产生的急喘还在胸腹中酝酿,双眼被那猛烈的劲风吹的闭合还未来得及睁开,杨玄手便已经抬了起来,朝着林洪先的小臂上截去。而相离尚有三四寸远,杨玄的五指似乎深入一个恐怖的涡流之中,开始呈现一种非常夸张的变形。 他五指扭曲盘缠,就像是畸形的树根,已经被那汹涌的先天jīng气所扭曲。 这一切的变数都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杨玄却并未惊慌,之前心中便已有预料,手指间的肌肉大筋顺着这种扭曲的力量拧转,将破坏力大幅度的化解抵消掉,虽说手掌已经变成了让人心惊肉跳的形状,却并未出现皮开肉绽、筋骨挫断的局面。 仅是一层先天jīng气形成的护体气层就让杨玄手掌畸形,可以想象那一条滚滚压迫而来的手臂挟带着怎么样的力量。 然而杨玄却依旧在毫无顾忌的深入,同时双脚踮起,开始吐气塌胸,将血液缓缓收缩到了心脏之中。这些细微的动作尚未完成,林洪先的胳膊便已经触及了他的的指尖,而后扩散到整个手掌,蛮横的冲击力一下贯穿杨玄整条胳膊,就像是一头狂奔的野牛用牛角顶住了他的掌心,力量发疯似的传导,将他整个身体都猛地掀飞起来,所幸之前已经做好了卸力的准备,杨玄并未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五指在极境之中撑开,然后收拢,抓住了林洪先的一截衣袖。 而后脚尖猛然点地,胸腹下陷抵挡住了迎面冲来的气流,同时血液抱成一团未被那贯彻全身的力量所震散。但是做到了这些,他也仍是狼狈,整个人像被风刮起来的风筝,所幸那股恐怖如cháo的力量随着惨然倒飞的轨迹逐渐消减,最终所剩无几。 杨玄整个人被这拂袖一扫直接抛出门外,整个人落在庭院之中,连连向后退闪。 后脚跟碰到一根手腕粗细的柳树,竟将其一下踩断,倒在了花圃之中,这才止住身形。 那股强横的力量在在他体内横冲一趟,整个人有种快要崩裂的感觉,浑身关节传来的痛楚就像几匹马同时拽着他的身体。在这种难以忍耐的痛苦中,杨玄双眼依旧冷静而专注,调整好站姿之后蕴藏在心口的气血沿着血管脉络缓缓流向全身,他看起来岌岌可危的身躯短短片刻就萌生出了新的力量,看起来并无大恙,而后他右手缓缓抬起,将手中紧握的半截衣袖丢在了地上。 这一刻,杨玄内心中爆发出了无声的大笑,虽然脸上肌肉僵硬,但神sè中那种戏谑之情却是毫不掩饰。 “一年之后,我会上门提亲,你若要阻我,我就与你一战,败者退让。”杨玄声音有些嘶哑,却无比的坚定。 林洪先双拳紧握,裸露在外的一截小臂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隆起的青筋。他一生之中从未受到如此侮辱,在yīn山深处与那些无限接近于御气境的老妖打交道都未曾如此狼狈过。这一刻他心中已经对杨玄起了杀意,因为没有人可以伤他,哪怕是半截衣袖也不行。 翱翔于九天之上的苍鹰总是爱惜自己的羽毛,林洪先一直以此自居,自然也有着相同的恶癖。 “如今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今年二十有三,我差你四岁,不知道这一年的时间你等不等的起。”杨玄如是说道。 林洪先不是傻子,他知道恼羞成怒将杨玄击毙于此,自己名声尽毁,绝对得不偿失。何况心里那种孤傲的xìng格作祟,致使他根本没将杨玄放在眼里,虽然他承认杨玄是个天才,但是想要与自己争辉,依旧显得不切实际,甚至有些荒谬。一年时间就能弥补两人之间的差距?何况这一年对自己来说就是一个真空期?他紧握的拳头在这一颗缓缓松开,冷声道:“一年不够可以两年。” “一年足矣。”杨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中强大的压力给他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林洪先眼中多是不屑,也同样隐藏着一抹yīn寒。 第一章 种德堂里遇故人 杨玄之所以没有把这个期限延长,是因为林小缘等不起这么久,同样他也是在截断自己心中的妥协之念。 不入死地,安能死地求生? 他压抑着胸口那阵撕裂般的疼痛,缓步走出杨家大宅,刚才那镇定自若的模样十之仈jiǔ还是装出来的。他不想让林洪先看出自己的狼狈的模样,虽然在某些方面杨玄确实脸皮极厚,但是在一些立场xìng的问题上,他还是极有好胜之心的。 譬如猎场上的那两箭,又好比刚才撕下林洪先的衣袖,因为这关乎一个心境,可以不争,但是不能被折掉锐气。 杨玄伸手小心揉了揉胸口,气血运转尚算圆润,应该是力量冲突那一瞬间拉伤了胸腔上的隔膜,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受几天皮肉之苦了。在那林家门前的石狮子下等候半会,府中下人便将墨染从马厩中牵了出来,经过杨玄一番驯服,这家伙暴躁的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至少表面上如此,贯霞弓、青铜剑都挂在马鞍上,杨玄翻身上马,目光穿透正门落在那幽深的庭院之中。 扫过一眼,并未多做停留,将墨染掉过头来,朝种德堂总店的方向的不紧不慢的走着过去了。 正好胸口难受,可以找那种德堂的老医师打两贴膏药,顺便探探形势。 虽然刚才害怕麻烦,杨玄特意避开了纳兰璞清,但这绝对没有置身事外的意思,毕竟纳兰云松是他害死的,谁知道有没有产生自己预料之外的变数,别纳兰璞清那老家伙都磨刀霍霍了,自己还一无所知。而且刚才两人并未打过照面,想来对方也不认识他。 种德堂是传承了上百年的老字号药铺,在雍州十三城里,无论何处都是一个响亮的招牌。便是杨玄以前经营的那间小药铺,为了能获得方便的供货渠道,也是挂在了种德堂的名下,其影响力可见一斑。不仅垄断了朔方城里寻常伤风感冒的生意,便是边军后勤工作也由种德堂承担了大部分压力,隔三差五便有伤兵从阳关运送回来,交与医治。 所以哪怕是纳兰云松的儿子死了,这生意也只能照做不误。 种德堂总店便是原先城防军的校场,后门改成了铺面,前院搭起营帐,养的全是伤兵。 杨玄刚到门前,堂里便有小厮眼尖跑了出来牵马,一应东西交管好了之后,便默不作声的走进了种德堂之中。此时药房里坐诊的只有两三个老医师,比平时少了一半,可偏偏这段rì子生病的人却不少,因此等候的队伍也显得稍微长了一些。伙计们都在忙忙碌碌的为客人秤药、碾药,不时还有咳嗽声传来,显得有些嘈杂。杨玄在那长凳上静坐了一会,便起身准备去楼上看看。 他刚一起身,忽然瞧见后堂梯口那扇角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略显老成的棉布长褂,可也依旧掩盖不了那仅仅只有十五六岁的孱弱身形,此时脸上有些莫名的欣喜神sè,看上去偏于急切。从侧脸看去杨玄便将他认了出来,正是清明会试那天与他有过些言辞冲突的杨旭。后来杨玄对他有所怀疑,便让杨海良去寻他,结果没见着人影,却没想到是躲在这里来了。 杨玄此时愈发相信自己的直觉,给杨默下毒之人必然是他无疑,能跟种德堂有瓜葛,想来下毒的本事也是从这里学来的。 他悄然起身,紧跟了上去,暂时也不想挑穿这件事情,只是想摸摸这对方的底细,能给杨默下毒说明这小子也不是个善碴,杨玄跟他之间也算有些仇怨,可不想哪天被稀里糊涂的毒翻了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因为怕被察觉,所以杨玄走到很随意,刚跟上去,杨旭已经拐进了后台,从楼梯往二楼去了。 这种德堂这楼上平rì也不是什么生人勿扰之处,只是楼上坐诊的都是些jīng通武道的医者。平rì里都不管伤风感冒一类的小病,只接棘手的生意,当然具体怎么个棘手也没有定论,反正你给得起钱就行,诊金绝对不便宜。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杨玄就以此为借口狠狠宰了枯藤镇上那老陈家一刀,杨玄也不遮掩,大摇大摆的往上面去,可刚拐角那楼上就下来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将他拦了住。 “这位公子,今天咱堂里出了些事,二楼暂时不对外开放,这有什么需要我们就在楼下谈谈,您看如何?” 这老头虽说长的一本正经,可一点架子也没有,说话态度也比较和悦,杨玄真还不好与他胡搅蛮缠,也知道他所说的‘出了些事’是什么意思,不想上去寻那个晦气,于是就顺着他的意思到了后堂之中,随便编篡了一个理由将胸口的伤势与他说了说。 “嗯,扎针还是贴两贴膏药?”那老医师切过脉之后,询问道。 “扎针吧。”杨玄随口说道。 不过多会,那老医师便将针具摆开,跟前搁一酒碗点燃,之后开始下针,动作十分娴熟。 “怎么今天你们堂里坐诊的医师都少了许多?不会边关上又吃了败仗吧。”杨玄随口问道,想要探探口风。 那老医师叹了一口气,下针却还是挺稳,唏嘘道:“不是,大东家儿子今天去了。” “怎么,患了恶疾?”杨玄眼神中流露出一份惋惜的样子,不经意的问道。 “那到不是,闲着没事出去狩猎,结果出了点意外。”纳兰云松平rì里待人刻薄,也跟这外姓的老医师没什么亲属关系,死了也不值得同情怄气,当然也说不上高兴,依旧专注于扎针,随口又道:“只是大东家一个独子,就这般死了,唉。” “那刚才上去那个少年是?”杨玄找准机会问了一句。 “不清楚,以前也没怎么见过,好像是大东家新收的徒弟。”老医师解释道。 杨玄点了点头,光着膀子背上顶了一片的银针,跟刺猬似的,这么片刻胸口的疼痛已经减缓了许多。想知道的差不多也都知道,心中稍显安妥。看来纳兰璞清还不知道纳兰云松的真正死因,倒是杨旭这事让他有些上心,按理说杨旭下毒的本事都学会了,肯定不是最近才拜师学艺的,可这老医师却说他最近才入的门,想来之前纳兰璞清一定刻意掩饰着什么,那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不少值得揣摩的地方。 不过杨玄现在并不打算找杨旭讨债,所以也就随便想想而已,如今他树敌太多,再牵扯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实在太有风险。 第二章 不是自己的苦 杨玄侧坐在矮凳上,后堂门没关,从这正好能看到楼梯口的动静。这扎针也是个细活,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杨玄闲着无聊便在脑子里想起事情来,杨海良这会应该已经将杨靖那边的问题处理妥当了。他并不担心,如果杨靖不想跟他玩命,必然会妥协。 可是这有引出了一个难题,怎么推掉那买办局的差事? 杨靖如果收手,杨玄在宗堂之中的危机就尽数化解,这差事肯定跑不掉的,他之前自然是极想出任这个差事,可是林小缘一事使得他改变了计划。朝廷买办局虽然是个tǐng有油水的地方,也能混个衔职,可毕竟属于举荐官,俗称走后门的。这一类官员在地方上不在少数,前朝举孝廉制度下的产物,皇权没落后死灰复燃,成了封疆大吏安插亲戚门生的一种手段。 虽说也是官,可毕竟不是正统,地位名声都不太好,升迁起来也极为困难,封爵更是绝无可能。杨玄已经立下了封侯之志,泡在这个没前途的地方肯定只能混吃等死,捞钱捞的再多也还是上不了台面的,说不定还能混个社会蛀虫的称号。 倒时候上门提亲怎么能让林家点头? 林洪先只是他要面对的第一道坎,他到不甚惧怕,一路杀伐,他心里的信念已经极为坚定,而且短短半年时间,他从易髓初境一路突飞猛进至化气境界,并且武道jīng神已成体系,前程可谓一片坦途。 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并非没有把握。 就算退一万步讲,武道不行,他也有神hún之术做依仗,地藏经乃是当年世上不二法门,世间法门能望其项背的恐怕一手可数,越到高处,神通便越是广大,更要胜过当世诸多武学。 真正让他如鲠在喉的是林观,这才是一语定乾坤的正主。 可要获得他的认可,谈何容易,林观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理学大家,唯有封爵才是杨玄如今的出路。 这个目标比战胜林洪先还要艰难,便是杨玄心中意志坚定,现在也有些茫然,目光空洞的看着门外。正在此时那门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在那楼梯前停住了,步履踌躇,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一停顿杨玄正好将他模样看清了,双目骤然紧缩,来者正是史庆瑞身边的那个青袍护卫,如今虽然换了一身衣服,做成行商打扮,可依旧瞒不过杨玄的眼力。 “他来这里做什么?信封……”杨玄思绪飞快一转,心中顿时一沉,暗道不妙,“这人肯定是史庆瑞派来挑拨纳兰璞清的。” 杨玄没想到史庆瑞竟然猜透了自己的布局,如今虽说没有直指人心的证据,可是纳兰璞清现在伤痛绞心哪里还有理智可言,恐怕随便容他说上两句就会将信将疑,再加上杨旭那小王八蛋跟他有些仇怨,煽风点火两句,还真有可能信以为真。但是他现在这mō样也不方便出去阻拦,虽说有十足的把握将他击杀于此,可这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指望对方不起疑心? 史人丙此时似乎也察觉到了杨玄的目光,扭过头来往后堂里一瞅,顿时sè变,可惊慌之sè之流lù了短短的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而接下来这一幕确实出乎了杨玄的意料,这史人丙竟然没有冲上二楼冒死报信,竟然一声不响的扭头走了。 杨玄脑袋里一时也没转过思路,眉头紧紧皱着,悬起的一颗心重新落回xiōng膛,杀意慢慢滋生,本他他还打算让史庆瑞多活一阵,如今看来必须尽快将他解决才行,否则容他从中作梗,真把纳兰璞清这老家伙jī起了血xìng,又是一个大麻烦。 “还有多久。”杨玄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语调很轻柔。 那老医师慢吞吞的答了一句:“快了,马上就可以取针了。” 玄并未搭理,兀自叹息了一声。 “公子何故叹息?”那老医师随口问道。 “你说每天都会死这么多人,这是谁的苦?”杨玄感叹道。 老医师似乎对他这个无病shēn吟的问题有些无奈,略一怔神,而后摇头笑道:“你去问问后院那些阳关回来的伤兵,他们绝不会想这个无聊的问题,只要能活着,就不是自己的苦……你这伤又不致死,何来这种感叹……诊金七十两。” 不过半会杨玄背上银针以尽数取下,xiōng口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已经减缓了许多,他站起身吐了一口气。 穿好衣服,递过一张面额一百的银票,杨玄轻轻的握了握拳头,眼神透过角门看着种德堂后院那宽大的校场,心中突然有了定计,却并未停留。从拐角处走了出去,一抬眼却是发现史人丙竟然没走,正坐在那长椅的角落里,身旁挤着一堆等着问诊的病人,他孤零零的身影在这嘈杂的环境中看起来有些落寞,正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看着手里的信封,心不在此,连杨玄走近了之后也没发觉。 杨玄在他对面的长椅上坐下,双手搁在tuǐ上,身子用一种很随意的姿势趴着。 “刚才我在后堂,那老先生给我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杨玄凑了过去,笑道。 “什么话?”史人丙抬起头来,眼神之中没有恐惧与吃惊。 “只要能活着,就不是自己的苦。”杨玄原话说道。 史人丙陷入了短暂的恍惚之中,神sè突然一定,直视杨玄说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保证我能活下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杨玄微微一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个地名,而后起身走出种德堂。 一路上杨玄并未去想史人丙的是否可信这个问题,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开始在荒园之中他就注意到对方神sè有些异常,当时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会想起来忍不住有些咂舌。 他先前还在考虑怎么去对付史庆瑞,虽说杀他容易,可是对方藏在老巢之中,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并且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还是有些难度的,可史人丙倒戈之后这个问题直接迎刃而解,史庆瑞的死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会他切实体会到了人心的难以捉mō之处以及可怕之处,算是给他深深的上了一课。 半个时辰之后,一人一骑在粮草转运司前会合,之前已有暗示。杨玄出示了通关文书,两人到了行船之上。 进入这略显yīn暗的舱房之中,史人丙明显有些心虚了,他虽然没亲眼见过杨玄杀人,可是却见过死者的惨状,虽然他手上也沾染了许多鲜血,可是跟眼前这个表面温和实际内心残暴嗜血的年轻人比起来,无论质量还是数量上,都相差了太远。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一开始他只是想与史庆瑞决裂,却并没有帮助杨玄的打算,因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C!。 第三章 没出息【求收藏】 用好坏二字来片面给一个人下定义实在有些肤浅,可现在却是史人丙所能找到最贴切的形容。史庆瑞不是好人,呆在他身边随时可能会被他当作弃子,下场凄凉。而杨玄手上沾染太多鲜血,也不是好人,自己帮了他也未必能求得一条生路。 “你背叛了史庆瑞,雍州虽大可也再无你容身之处。”杨玄并未跟他开门见山的谈条件,而是给他点明了一个残忍的现实。 此言一出,史人丙沉默的脸sè慢慢变得有些惨白,在这yīn暗的环境里看起来有些六神无主,虽然他早已明白这个现实,可被赤luǒluǒ的撕开之后,仍旧显得有些畏惧。在死亡面前,大多数人心中都会生出yīn霾,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你可以从这里直接搭乘朝廷的粮船,一路下江浙,史家哪怕手眼通天也拿你无可奈何。”杨玄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史人丙回过神叹了一口。 杨玄走áng头,从枕箱之中抽出两张银票来,面额千两,算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了,他将史颜胜洗劫一空,倒也只是九牛一毛。 “你只要按照我所说的做,一天之后,你就可以拿上钱安安稳稳的离开雍州。”杨玄将那银票压在了桌子上。 史人丙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恍惚的目光渐渐变得冷漠,而后点头。 旁晚之时,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了粮草转运司相隔半里的一处街口。 杨玄将墨染留在了行船之上,尾舱正好有一间马房,这条大船本来就是五原的富绅所造,以供游乐,相关配置都是极为到位,算是给杨玄解决了一个极大的麻烦。离开之时又找到贺光委托了几句,他与林洪先虽然决裂,但是上面的风bō暂时也影响不到下面的这些人,对方二话不说便打了保票,虽然墨染也是个难伺候的主,但贺光手下也好歹有几百小吏,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史人丙之事也一并提出来了,只说是自家一个亲戚想搭个闲船,对方满口答应。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杨玄出了粮草转运司,在街口寻到了那辆印着史记客栈徽记的破旧马车,史人丙已经等候多时。 “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杨玄一声不吭上了马车,车厢之中并没有座椅,堆着的全是冬瓜和土豆,这辆马车这平rì里都是史记客栈采购肉菜果蔬之用,散发着一阵阵不太好闻的味道。杨玄寻了个落脚的地方蹲下,伸手敲了敲隔板。 史人丙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的马车,将一套衣服从那隔板上的小窗户里递了过来,细声说道:“一切都弄好了。” “辞行文书呢?”杨玄问了一句,接过那衣服换上之后,在将那毡帽往脑袋上一扣,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发生了改变,活脱脱就一个酒楼里打杂的伙计。想了片刻,还是随身携带的长剑也裹在了衣服里,扔在了那一堆冬瓜上面。 史人丙将一个烫金的信封递了过来,说道:“在这,印鉴也盖上了。” “搁你这吧,到时候还得你去林家一趟,现在先去客栈。”杨玄头也不抬的说道,后背抵着车厢的隔板假寐起来。 在夜sè之中,破旧的马车一路碾着青石街道慢慢悠悠的忘史记客栈跑去,平rì里这架马车没少在附近的来往,附近住客早已熟知也没人去多看一眼。马车没走人多眼杂的正街,而是转进一条幽深僻静的胡同在史记客栈的后门里停了下来。 史人丙在贴着车厢的隔板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巷子里面有间茶铺,那个新来的伙计是巡防司的人,你待会下车避着一点,他应该不会被发现,另外这几天客栈生意冷淡,到没有几个住客,史庆瑞住在三楼,上楼右拐最里面那间。” 杨玄慢慢的睁开眼,从车厢里提了个冬瓜在手上,与那史人丙说了声‘在这等我’,而后将头上的破毡帽往下压了压,低头走上前去推开了后院那扇略显嘶哑的破门,远处茶铺里正坐在长凳上打着瞌睡的年轻伙计被这一声惊醒,抬头瞅了一眼,一看只是客栈里送菜的伙计便垂下了脑袋。 后院里很安静,只有厨房里传来的一阵阵刀在案板上轻剁的声音,杨玄将那冬瓜搁在了菜架上,又将那只剩几颗土豆的空麻袋提在了手里。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从头到尾都没人多看他一眼,从角门进了客栈的正堂,沿楼梯而上。 听着脚底布靴踩着木质楼梯的嘎吱声,好像这短短一段路程变得极为的漫长,他平静的心里慢慢浮现出一些略显压抑的念头。 从一开始杀史颜胜,到现在来杀史庆瑞,如果按照世人的价值观念来看,自己那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对于这个略显yīn暗的现实,杨玄并没有为之而感到沾沾自喜,更多的却是无奈,虽然在许多事情上他确实掌握着主动权,可有些时候他也感到身不由己。 有一种被现实所约束的感觉,如不如此,自己就会被现实所抛弃,成为失败者。 杨玄抹了抹脸,把这些琐碎的念头抛开,无论如何史庆瑞是必须要死的,如果今天不杀他,将来死的就是自己。 三楼甲字号房中,史庆瑞坐在桌前,身前摆着七八道jīng致的菜肴,有气无力的靠着椅背,单手举箸搁在桌沿之上,看着那些个冒着热气的盘子略微有些出神。最近这些揪心的事情几乎快榨干他所有jīng力了,史颜胜的死后也尚未给家中去信。依仗家主那杀人不眨眼的脾气,他若是连凶手也找不到,估计脑袋会被扭下来当夜壶用,这并不是玩笑话,史一驮自行伍出身,史家之所以兴盛皆是他一人之功。 十四岁参军入伍,三十四岁官至西路军将军,统军十万,三十七岁因坑杀降军革去军职,封宁远伯驻守成纪。 史庆瑞虽说是史家执裁,可在史一驮面前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穷亲戚罢了,所以他现在心里很虚,加上他杨玄白天那一箭给他心里méng上了一层极大的yīn影,各种强大的压力之下让他有种濒临崩溃的感觉。纳兰璞清是他如今唯一能抓住的希望,可是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却仍然没有回音,这使得他心里有些不安,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史庆瑞心中提起一丝jǐng惕,送饭的伙计才刚走一会,怎么又有人来。 门外之人并未作声,门轴嘶哑的声音在这幽暗的走廊中显得有些低沉,桌上的火光被窗户外涌进来寒风吹的一阵摇晃,屋内人影重重,史庆瑞匆忙用手掩住灯芯,看着那门外迈进来的一只脚,神情变得凝重异常,却并未做声,将手里的筷子轻轻的放在了桌上,将椅子往后轻轻挪了三寸,使自己不那么局促,语气装做镇定的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个不难。”杨玄将装着土豆的麻袋轻轻放在脚边,然后转身关上了房门,窗外的风便不在往屋里涌了。 “这么说,世子确实是你杀的了?”史庆瑞声音有些嘶哑,沉默片刻后问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林洪先是不是在玩弄我。” 其实他此刻心里隐隐有种期待,他希望杨玄作出否定的回答,那今夜可能就不至于刀兵相见,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但是在死亡带来的yīn影恐惧之前,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了,其实他不明白,会有如此想法只不过是因为他心里的底气严重不足罢了。 “是我。”杨玄平静的回答道,身体缓缓放松,整个人逐渐进入那种随时准备搏杀的冷静状态中。 “有仇吗?”史庆瑞有些不解道。 杨玄摇了摇头,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是为什么?” “因为提亲这事,我只能杀了他。” “没想到你杀这么多人,尽然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哈哈。”史庆瑞哑然失笑,随即目光中lù出弄弄的嘲讽,“我一直认为你将来可能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可是器量只容得下一个女人,但凡困于儿女情长的,都没多大出息,你也不例外。” C!。 第四章 你错了【求收藏】 史庆瑞脸上僵硬的肌肉不住的跳动,笑声有逐渐升高的趋势,他身前的火苗也随之开始摇摆,忽然房间里掀起一阵莫名的yīn风,跳动的火苗噗的一声灭掉,而后只见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椅子上迅速窜起,欺身而上一拳朝着杨玄胸腹间砸去。 生死悬于一线,他还有那么多废话去说,绝不是为了单纯的发泄,更多的是扰乱杨玄的心神。 在他看来,这些话足以使他恼羞成怒。 史庆瑞这一拳不仅用意yīn险,而且时机掐的急准在,正好在油灯熄灭的一瞬间,视线还未习惯四周的黑暗。 啪,一声拳肉交击的闷响,杨玄右手下摁封住拳势,先天jīng气迅速蒸干了皮肤表面渗出来的汗液,化作一团团水雾散去,在这朦朦胧胧的月sè之中看起来格外的诡异,虽无浩大声威,却凶狠到了极点,只要一招不慎便可能落得身死下场。 史庆瑞惊慌似的抬起头来,虽然看不真切,可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脸上那种至始至终都未曾变化过的表情,平静的有些死板。 那种冷漠的眼神让他心里生出难以抑制的恐惧,就好像重新回到那一箭之下。 他脑子里突然有些混乱,进攻的锐气顿消。 与此同时,杨玄欺身再近一步,松弛的右臂一下弹起,就像被拉成满月的弓弦,豁然一掌斩向史庆瑞的脖颈。 史庆瑞匆忙后退,架手横档。 两人衣袖同时碎成褴褛,在月sè中四处纷飞,双手碰撞的声音就像楼下厨房里墩子上剁肉的闷响,并未引起多少人注意。 杨玄脚下步步紧逼,在那漫天飞舞的碎布之中,身上大筋跳动就像是拉开了强硬的弓弦,双掌影影绰绰如cháo扑去,每一次出手都简单至极、凶狠至极、速度也到了极致。他打法之中并没有压迫人心的气势,只给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好像每一掌落下来都死死掌控住了局面,将人往绝境中一步步推去,越打越捉襟见肘。史庆瑞如今一点主动权都没有,只能疲于防守。 史庆瑞实力已经算得上半只脚踏入了刚柔兼济的境界,心中锐气被挫,实力大打折扣,但底蕴仍比杨玄深厚许多,可在这一刻竟然难以取到优势,对杨玄这种恐怖的爆发力产生了产生了深深的震撼,心中的恐惧也一点点的蔓延,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绝望。 心脏是武者气血运转的力量源泉,先天jīng气蕴藏于血液之中,平rì含而不发,一到搏杀之时才分离而出。 气血运转越是猛烈,短时间内爆发出来的先天jīng气也就越是浑厚。 杨玄体内气血运转方式极为简单,这样一来就大幅度减缓了心脏的负荷,短时间内爆发出来的破坏力自然成倍增加,虽然他与史庆瑞差了几个层次,可如今硬拼也不落于下风,当然对体力的消耗也是极为恐怖,只是他并不需要与史庆瑞慢慢纠缠。 肋骨碎裂的声音响起,史庆瑞恍惚游离的双手陡然缓慢了下来,瞳孔之中并未流露出讶异,而是一种深深的疲惫。杨玄打法实在太过诡异,似乎每一招都先知先觉,拦住了第一掌,第二掌又直奔破绽而去,第三掌更是南辕北辙,越打越累。 须臾之间杨玄就打出了十一掌,史庆瑞体力尚且充足,可是jīng神已经紧绷到了一个极点。 终于随着最后一招横栏的落空,他的jīng神崩溃,那种因为紧迫而流露出来的惊慌从他双严重慢慢消散,一切都来的太快,让他根本没时间去慢慢酝酿死亡降临的悲苦之情。杨玄又是一掌打出,正中他心口之上,先天jīng气将绸缎长衫绞出一个窟窿,那一块的皮肉顿时呈现一种极为夸张的下陷,史庆瑞跳动的心脏被压破到了一个极限之后,在胸腔之中崩裂开了。 一声沉闷的炸响,史庆瑞苍老的皮肤顿时呈现一种浓烈的艳红,几滴鲜血从他鼻腔中涌出。 史庆瑞生机全无的身躯惨然倒飞出去,却被杨玄一只手将肩膀死死钳住,而后高瘦的身躯被凌空提起,那一掌所蕴含的劲力没有胡乱肆虐,整个房间仍如原样,便是桌上的饭菜也还散发着有诱人的香气,平静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杨玄将他轻轻的放在了椅子上,双眼盯住那已经没有神采的瞳孔,脸上的神sè逐渐僵化,神魂之力一点点侵入对方识海之中。 史庆瑞周身气血浓烈至极,可惜如今身死,已经无法对杨玄造成太多威胁,不过片刻便将神魂从他脑海之中抽取了出来。武者神魂虽然没有神通手段,但是常年习武,心智坚定,意念也是极为强大的。所以武者若有悟道的慧根,修炼神魂法术相比于普通人也有着许多优势。武道越是高深,这种意念便越是强大,化作声闻之后所经所能产生的功德便越是浑厚。 杨玄如今佛国之中已有四尊声闻,都是化气境武者所化,如今rì夜诵经礼佛,毫不停歇,神魂壮大之势极为可观。但是距离一象之力仍有极大的差距,所幸他心中壁障已经破除,只要稳步提升便可生情而御气,并不急于一时。 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接收史庆瑞的记忆,这对他有着莫大的帮助。有之前的一些经历,杨玄如今在做这行当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两刻钟之后他睁开了眼睛,对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有了一个清晰的判断。好坏掺半,史庆瑞暂时没将史颜胜被杀的消息传回成纪,也就意味着短时间内自己不会有新的麻烦。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这个秘密还是会被揭穿,他肯定会遭到史一驮的报复。 从史庆瑞的记忆中来看,史颜胜的父亲绝对可以用凶恶残暴四个字来形容,如果对方对自己展开狙杀报复,那他便是大祸临头了。 不过未到那一步,杨玄也并不害怕,如今想要他命的人不在少数,不差这一个,也就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如今先要稳住自身阵脚,提升实力才是根除隐患的唯一办法,越是恐惧慌张便是离死越近。 屋内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 方才动手之时,那油灯被风吹灭,杨玄也并未去管,窗外有凉沁沁的月光投撒进来,屋子里并不是太黑。 坐在圆桌对面,便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史庆瑞那死不瞑目的双眼,空洞洞的好似透着极大的怨愤,虽然知道对方连神魂都已经被渡化了,可杨玄还是忍不住与他说道:“不要用这么看着我,我不杀你,我就没好rì子过,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另外,你之前说的儿女情长之辈都是没出息的人,很明显是你错了,我不需要与你争辩,因为活着的是我,你却已经死了。” 刚才史庆瑞拿这话去刺激他,虽然做到了喜怒不形于sè,可心中还是有个疙瘩,此时不吐不快,也不管对面坐着的只是一个死人。 说完了这句话,杨玄心里已经平静了下来,起身走到门口,将之前放在那的麻袋拿了过来。 而后将史庆瑞浑身骨头一截一截的捏碎,直到整个人成了一个畸形的肉球能够塞进麻袋之中,这才罢手。整个过程他双手没有丝毫的颤抖,也没有流出一滴鲜血,只听见骨头碎裂声不断的响起,在这凉沁沁的夜里,听着格外的毛骨悚然。 ————————————————————————————— 上架之后的内容更jīng彩,主角将要离开朔方了。困鸟归林,池鱼入海。幽云、北域、寒溟等诸多情节将一一揭晓,古剑的坑,黑木的坑也都一一填埋,之前有很多人都只认为是单纯的狗屎运,其实不然。 提前求个订阅,全职不易。 废话不多说,我也不太会煽情,敬请期待吧。 话说看着下面一卷的大纲我都快喷血了。热血沸腾。 第五章 心中的道便是证道 一切收拾妥当,杨玄在里屋的抽屉里找到了史庆瑞随身所带的行李,大部分都是提亲所备的礼金。 除了一个千两重的沉银桃子,还有一个青sè玉匣,应该是做聘矛匕用的。 里面装着一个杨玄从未见过的东西,看那模样有点像造假山用的太湖石,鸽蛋大小,表面坑坑洼洼,模样怪异嶙峋,上面有两个孔窍,不时有氤氲的雾气从中散发出来。 杨玄轻轻一嗅,只觉得浑身舒爽,连神hún都有种如沐chūn风的感觉,随着那一缕气息慢慢融入血脉之中,便有jīng纯的先天jīng气从中滋生出来,先前一战几乎将他体力耗尽,如今短短数息间就弥补了两成,这等立竿见影的效果,简直比冰蟾丹还要高出许多。 同时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如今这些举动的铺张浪费之处,到那道氤氲的气流在〖体〗内游走一圈便逸散出去了,而他所吸取的一部分只是其中糟粕,真正的jīng华却根本无法停留在他〖体〗内。 对此情况他并不惊讶,没有御气的境界,自然无法控制天地灵气。 从史庆瑞的记忆中得知,这玉匣中的石头便是所谓的灵石,而那些氤氲的雾气则是浓郁到极致的天地灵气。 天地灵气不是凭空而来,大多都是由灵脉衍生,越靠近山川龙脉之处,灵气便越是浓厚。 所以自古王朝定都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城市皆因靠近龙脉使然。 便是修行之人建造洞府也要选灵气充裕的灵山福地,没听说过喜欢往穷山恶水里钻的,都只为争抢那一些稀少的天地灵气。 而眼前这鸽蛋大小的灵石,不知道在山川龙脉之中蕴养了几万年,才逐渐成型,其中蕴含的天地灵气浓郁如烟,都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这等价值可见一斑,对于御气境的高手都有非比寻常的yòuhuò。 具体价值杨玄也是不知,不过能被聘礼,这一枚双窍灵石价值应该还在那一千两的沉银桃子之上。 铲除一个心腹大患,又收获一笔横财,杨玄此时心情大好,却并未得意忘形,将地上那些散落的破布一一捡了起来,一并塞进麻袋之中,今夜他杀史庆瑞之所以如此隐瞒还做了一系列的yù盖弥彰的障眼法,可谓是用心良苦。 史颜胜死了林家可以归结为意外,或者用谋财害命做解释。 可是史庆瑞若在这个关键时刻也死在了朔方城里,那林家便下不了台阶了,林观恼羞成怒恐怕也不会给他台阶下。 哪怕是没有证据,恐怕也会对他动手因为杨玄杀人动机十足,彼此心知肚明。 更主要的原因是前后之间,林洪先对他的态度也完全不同,所以他现在必须更加谨慎,凡事都要做到滴水不漏,不能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他不仅要杀史庆瑞,还要让史庆瑞死的神不知鬼不觉,所丰人都以为他活着,其实他已经死了。 杨玄在麻袋上挽了一个死结,做出有些吃力的模样往楼下提着去了。 如今天sè已晚客栈里的住客都已经休息,一路从楼梯上下来也没撞见生人。杨玄推开后院的大门,将那塞得满满的麻袋从地上拖着出去,而后扔在了马车之中,关好车门之后绕到前边与史人丙坐在一处,眼sè平静的扫了一眼远处茶铺里的年轻伙计揉了揉微微有些酸软的指头,并未提起任何杀心,低声说道:“楼上原封不动,一滴血也没留下待会你记得把屋里的饭菜吃了就是。”“嗯,那现在去哪。 ”史人丙问了一句。 “五柳桥。”杨玄低声说出一个地名来史人丙会意轻轻一甩马鞭,车辙声在这幽静的长巷中回响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史庆瑞的尸体被杨玄沉进了江心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需要他亲自参与,史人丙若想好好过完下半辈子一定会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回到粮草转运司的行船之上,杨玄先去照看了一下墨染,贺光还是比较用心,石槽里都是上好的黄豆,还伴着鸡蛋。放心之后杨玄回到了舱房之中,今天一天几次出生入死,各种图谋算计、穷尽jīng力,无论身体与jīng神都疲惫到了极点,躺在那柔软的绒被之上就有种昏昏yù睡的感觉。 不过杨玄也深知如今自己处境的危险,根本容不得松懈,要想活命就必须继续增强实力,他强打起jīng神来,走到底层舱房,从一个密封的米缸里mō出了那块黄sè的玉符,这东西自从落在他手里之后就一直没去碰过,一无所知根本无从下手。 直到今rì接受了史庆瑞的记忆,他才找了突破口。 那片黄sè的玉符依旧神妙异常,其中淡金sè的灵气似水中的鱼虾,沿着玉符之上的刻痕穿棱游动。杨玄将那双窍灵石自怀中掏了出来,将二者紧贴放到一处,顿时那些氤氲的雾气开始慢慢渗透玉符的纹理,而后一道道鲜红的血痕从玉符上沁了出来,史颜胜尚未到进入化气之境,祭炼这一道护身符也只能用自身气血作引,这等方法乃是最为粗浅的一种,随意用灵气一冲就能破去。 随着那血痕慢慢的变成圆滚滚的血线,玉符中流动的灵气也慢慢开始消沉,就像是一个失去意念支配的死物。 杨玄用指尖拭去鲜血,在桌子上蹭了蹭,而后将那玉符放在手心细致的把玩了起来,那些诡异的纹路虽说画的乱七八糟,可却有种莫名的神韵,杨玄沾着碗里的面汤在桌上慢慢模仿起来,可却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始终掌握不到那种神韵,就好像拓本与真迹虽然外形相似,可始本质上却有着极大的差别,尝试片刻毫无所获,杨玄将那桌上的面汤渍擦去,打消了念头。 他之前也尝试过复制迎仙楼的大阵,还尚有一些效果,可这符箓死活就是没辙。 杨玄突然想起林小缘那副涂鸦的画卷,那种笔划间的神意与这符箓上的刻痕何其相似,难不成她还有这等天赋不成。 压下心中的讶异之情,杨玄开始用自身的先天jīng气缓缓往玉符中渗透,这道护身符已成无主之物,自然没有受到丝毫阻碍,耗费半刻钟便将其祭炼成功,玉中灵气又生生不息的流转起来,贴身带着便觉得玉质肌理仿佛与周身毛孔相通,〖体〗内先天jīng气稍稍一引就能将这护身符的效用jī发出来。之前史颜胜乃是用血液祭炼,自然没有这般灵活巧妙,只能由外界感应触发,以至于被杨玄钻了空子。 将这玉符贴身收好之后,杨玄心中又多了几分底气,有这一道符箓在身,自己如今便相当于多了一条xìng命。 剩下半夜,他也没有虚耗光yīn,沉心静气开始深入定境之中,可却很难真正做到心无杂念,这几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在他脑海中淡淡浮现,宗堂之中的风风雨雨,歌舞教坊脂粉腻红掩盖下的绝望,胡同深处那一碗略带腥咸的鸡汤,荒园之中肆意抛洒的鲜血,闺房书案前那寂静无声的一次拥抱、踮起脚尖的一wěn,林洪先身上撕下来的半截衣袖,最后都随着坠落江心的一声水响,默然平息。 活着苦,死了也苦,杀人苦,被人杀了更苦,连喜欢一个人也这么苦。 人生何其苦! 先前去杀史庆瑞时,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又漫上杨玄心坎,人这一辈子只要活着总有这么多身不由己。 杨玄黯然伤神,忽然想起老医师无意间说的那句话来,只要活着便不是自己的苦。 “真他娘的有道理。”杨玄咧嘴一笑,心中那些纠缠不清的念头慢慢散去,是非成败转念成空,善恶对错由人去说,道在心中,只要活着心中的道便是正道。有此觉悟,他心xìng逾渐清明稳固,入定之时杂念顿消,本来已有心魔蕴生,可却悄然化解。 佛国之中一道道jīng纯的功德之力自虚空降下,融入神hún之中。 藉此机会,杨玄神hún继续往黑木之中渗透,较之上次又有进展,破开木质之后,智慧之力顿时如泉涌而出。 两股力量愈来愈猛,如若泄洪一般将他神hún包裹其中。四尊声闻平rì诵经礼佛所产生的功德之力也是极为可观,可在此时对比之下却是江河溪流之间的差别。这般一直到了天明,两股力量才被杨玄尽数吸收,一夜之间神hún壮大了数倍,睁开眼时杨玄目光几乎化作了实质。 随着心念一动,磅礴的神hún之力自识海中扩散开去,顿时屋内桌椅áng榻尽数悬浮起来,一片诡异。 “一夜明悟,神hún竟然增加了半象之力。”杨玄心中感叹,一切皆由自己从过往经历中感悟而得,到没有多少突兀之感,若没有这般收获他反而觉得奇怪了。古有佛门圣贤,一刹那间妄念俱灭,早晨还是入定境界的小沙弥,到了傍晚就结成神念。不过既然可以称作圣贤,那只是少是千百年也难以出现一个的。杨玄虽然境界跨越极快,可与之相比也有云泥之差,也不值得沾沾自喜。 忽然船头有脚步声响起,杨玄扭头一看窗户,已有méngméng微光,神hún之力如cháo水般退去,桌椅轻轻落下,毫无声息。 “进来,门没插。”!。 第六章 该做了断了 史人丙伸手正yù敲门,便听的屋内传出杨玄的声音来,轻轻推开那有些沉重的木门,他手心湿腻腻的,也不知为何。 他随身带着一包行李,以及一柄长刀,做普通武著的打扮。 “辞行文书给林家递过去了吧?”杨玄从chuáng上翻身起来,俯身提着靴子,头也不抬的问道。 人丙点了点头,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进,该做的一切都已经做完,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了任何的价值,而且作为这件事情唯一的知情者,他只有死了才能让人心安,他自己心里也极为清楚,所以害怕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杨玄穿好靴子之后,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漱了漱口,很随意的问道:“马车出城后怎么处理的?” “推到河谷中了。”史人丙吞了。唾沫,神sè中透lù出一丝不安来。 玄放心的点了点头,取出银票和一张公文递了过去,与他说道:“船快离岸了,去吧。” 史人丙略显不安的神sè慢慢变成难了惊愕,虽然这种善始善终的结果是他最曾期待的,可是突兀到来,还是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他本来都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可杨玄这番举动却是将他沦丧的信念一点点从深渊中拉了回来。 史人丙攥着银票和公文的双手有些巅抖,或许两样东西在杨玄手里不过是轻飘飘的两张纸可在他手中却是自己的身家xìng命,他压抑许久的jīng神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住,双膝一软跪伏在了杨玄跟前,失声痛哭,也不知道是喜是悲,还是被杨玄的仁厚所折服。 “公子对我有再造之恩,请允许我追随恩主左右,愿为犬马加以报答。”史人丙俯首在地,语气诚恳只是听起来有些jī动。 “你怎么能呆在我身边呢?”杨玄并未去扶他起来,也没有躲避这跪拜大礼,只是随和的笑了笑。 史人丙也的确是被心中爆发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如今被杨玄点醒之后也不去再提,他给林家递交了辞行文书,并且驾车出城,只是为了制造出了史庆瑞已经离开朔方的假象。如此一来,他怎么可能还留在朔方,更何况是呆在杨玄身边。 “从今往后史人丙这个名字你便是不能再用了。 ”杨玄若有所思道。 “请恩主赐名。”史人丙伏首回答。 “你这一去即从过往中解脱,史姓你也不方便再用了你就随我姓杨,就叫杨解吧。”杨玄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1语气平和毫无锋芒,而后转身从他身前离开,将桌上那杯水端了起来,随口说道:“船快离岸了去吧。” “杨解铭记恩主解救之恩。” 杨解起身,神sè恭敬,从之前对杨玄的恐惧,到如今已成了纯粹的敬畏,将肩膀上的包袱提了提,行礼退奔。 杨玄轻轻的摇了摇头,并未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史人丙自幼寄人篱下与人为仆,如今虽然与史家决裂,可心中的奴xìng尚在,作出如此jī烈的反映倒也不让他意外只希望从今往后这个叫杨解的人,能好好的活下去吧。 若是以前杨玄肯定会杀了他,如今放他离开,并不是刻意行善,也不是刻意的遵守诺言,只是不想而已。 一两杯清茶下肚杨玄心中默默盘算着,想起今rì正是宗堂大会召开的rì子,虽说他被削去了议事的头衔,可今天大会上的议题恐怕都是以他为中心展开他自然也不能缺席,没有发言权至少也要去旁听一番,也好心里有个底数。何况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今天也该由他去做个了断了。 从马房里将墨染牵了出来,一夜呆在那不通气的屋子里,可将它憋闷坏了,兴致恹恹的。 杨玄瞧他这mō样,心中顿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来,从随身携带的瓷瓶中倒出两粒培元丹给它放在了chún边,这大家伙嗅了嗅觉得味道tǐngyòu人,舌头一卷囫囵就吞了下去,顿时〖兴〗奋起来,先前那种要死不活的神情一下子全没了,摇尾乞怜跟只狗似的,眼睛里就差没冒出绿光来,看的杨玄连连咂舌,却没给他继续糟践了“一边去,胃口倒是不小,一口吃了老子五十两银子。” 一般用黄豆喂马已经属于相当奢侈的举动了,杨玄如今用黄字中阶的培元丹给他糟践,这待遇怕是一些世家子弟也没有。 不过杨玄现在还真有此身家,身上仅仅现银就有一千二百两,而且还都是沉银,按当下五十比一的价格兑换,换成培元丹也足有半麻袋之多。何况这钱对他来说基本都相当于天上掉下来的,糟践起来还真不怎么心疼。之所以不让墨染继续去吃,主要还是怕这家伙消化不了,不过此时心中已经打定注意,每天都给它改善改善伙食,至于会养出一个什么样的妖怪,却不是杨玄所考虑的。 翻身上马出了粮草转运司,如伞时辰尚早,而且有墨染代步,时间可谓相当充裕,杨玄先去娄了一趟杨海良。 昨rì一矢清早出去,忙于史庆瑞那一档子事情,杨玄却一直没来得及去见他。也不知道杨靖那事情到底结果如何,虽然心里把握十足,可总得先去问问,以防出现什么差池,在宗堂之上被打的措手不及。在饭桌上,杨玄得到了杨海良的肯定答复,心中已定,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出口问道:“小叔,你说我若不想干这朝廷买办局的差事,该怎么推脱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那差事不tǐng好嘛。”杨海良抬起头来,有些不解。 “没,我就好奇问问,那差事不太对我胃口。”杨玄嘴里含着豆huā,含糊不清的说道。 “有比没有强,先干着吧,以后你在宗堂里关系拉开了,等机会再换一个就是。”杨海良说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现在真要推也不是那么方便,之前预案肯定已经下来了,你这一反一复给人映像不好。” 玄点了点头,加快速度勺完了碗里的豆huā,与杨海良说道:“小叔你这吃,我得先去宗堂了。”说罢也不等他起身相送,杨玄便已经到了后院,解开缰绳上马朝着侯府去了。 因为正门是不准骑马的缘故,杨玄便从角门进了后huā园里,自然有下人上来牵马引路。 那青袍小厮跟杨玄前面走着,此时可谓是心惊肉跳。前阵子也听说了一些传言,偏于丑化的居多,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他这管了七八年的马房,也自然晓得出这匹大黑马的价值,看来那些传言还真他娘的不可信,杨玄确实是发达了。 而在此之前他们这些下人没少为难过杨玄,如今他要挟sī报复可如何是好。 可一路走至马厩门前,身后那人也未吭一声,这下人心脏扑通扑通的猛跳,感受着大黑马吐在自己脖子上的温热鼻息,只觉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可也不敢回头。 忽然前面岔路上横冲出一人一骑来,将他吓了一个哆嗦,手中缰绳猛地一拽,这一下可是liáo拨到了墨染的脾气,脖子一扬,就将他整个人甩了出去,在那软泥的huā圃里摔的七晕八素,可谓是苦不堪言,借此机会翻身起来就跑了。 与此同时,对面岔路上上冲出来的那匹马也惊了,连连侧闪,而这路面上全是光洁的石板,一慌神就打滑。 马背上那穿着一身云纹右衽锦袍的邪眼青年眼疾手快,一翻身就从那马背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在了地上,正yù发火却突然看见大黑马后面站着一个人,袖手而立,一脸温婉的笑容,吓得他差点没跳起来。杨鹤如今对杨玄可谓是又怕又恨,上次在迎仙楼里,杨玄瞪了他一眼就这么给他心里留下了一丝yīn霾,随着后面杨玄所做之事一件比一件夸张,那一丝yīn霾也就一天比一天严重,所以他现在也比以前更加痛恨杨玄,不过他现在还真没勇气跟他叫板,心中那股怨恨也随着这种羞辱感,愈来愈严重。 “tǐng早啊,杨鹤。”杨玄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如今也没尊称他一声堂兄了,而是直接唤他名字。 杨鹤回过神来,将心中怨恨之意小心藏匿起来,心中忽然想起那事,不由暗爽“如今且容你得意猖狂,待会宗堂之上将你罪证落实了,肯定免不了族规的惩罚,我也有表决的权利,待会你的xìng命可算握在我手里,就算死不了,也要让你好好尝尝皮肉之苦。” 他心里虽是这般想着,脸上却是另一套表情。 “唉,昨夜一宿都在外面溜达,这不才回来嘛。”杨鹤笑容灿烂,用自己的幸福生活暗暗刺jī着他。 “我还是劝你一句,青楼教坊少去为妙。”杨玄也感受的他言语中那一丝隐藏的恶意,微笑着煞有介事的说道“你看杨默就是前车之鉴啊,自己房事cāo劳吐血了也能怪到我头上来,你可不要步他后尘啊。”不折不扣的打脸之话。 调侃、威胁、狡辩!杨玄一句话在杨鹤看来这三都占齐全了,再能掩饰这会也恼羞成怒了。 “杨默吐血怕不是房事cāo劳引起的吧,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杨鹤低沉着声音,反口讽刺一句,说完就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了。 “那你说说,他为什么吐血呢?”杨玄也不生气,只是笑容和煦的问道。!。 第七章 已无大碍 杨鹤这被一句话逼的下不了台阶,他着实没想到杨玄这厮死到临头还嘴硬的很,当然嘴硬也就罢了,关键对方手段也很硬,他心里敢那么想此时却根本不敢那么说。一时间杨玄看着他,他看着杨玄,头上冒汗,口干舌燥的。 这诡异的气氛持续了一两息时间,杨玄就这般笑眯眯的看着他,后者已经完全丧失了跟他对视的勇气,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杨默为什么吐血,一会宗堂之上便有定论了,何必多做猜洌呢?”忽然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打破了这窄道之上的宁静。 杨玄慢慢收回逗弄的目光,扭头一看却又是一个熟人,只觉得更加有趣了,而后仔细一打量,却是让他有些讶异。 几天不见这杨英竟然步入了化气境,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而且绝对没有杨玄这般玩命吃苦的架势,为了突破境界,脑子一懵就敢往河里跳。也没有冰蟾丹、白璃玉jīng这种奇珍相助,可如今也还是水到渠成的进入了化气境。 单论资质,杨家后辈之中恐怕也只有寥寥数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化气境是个坎,跨过去之后实力、地位、前途都有着本质上转变,何况他本身就已经有着相当高的起点,如今迈过这一步更会将他推到一个新的高度。若是之前他可能因为慢了杨玄一步而略感压力的话,如今他已经打破这层束缚。 气质中流lù出的锋芒逾渐逼人,言辞听似轻佻实际却相当的沉稳老练,隐隐有种底气十足的感觉。 “哦……,杨英你竟然进入了化气境,那我可在这贺喜了。”杨玄拱了拱手,直接开门见山的道了一句喜,没打算继续在杨默那件事情上纠缠不休,算是给了杨英一个面子,何况跟杨鹤在这较劲也没半点好处,不如借着这台阶下来正好。 杨鹤得此解脱,身上压力骤然减轻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全湿了,看着杨玄的背影,心中嫉妒、羞辱的情绪一时间疯狂涌出。他是世家嫡传,而杨玄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旁支子弟,说的直白一点也就是寄人篱下。可如今却产生了这种反客为主的荒谬反差,让他一时间极难接受,心中默默滋生着一个念头他要将杨玄赶出杨家,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耀。 “我这个做哥哥的,却慢你一哼,哪里值得上贺喜。”杨英谦逊一句,从他所站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杨鹤脸上神sè的变化,却也没做声,随意与杨玄闲侃几句将一旁默不作声的杨鹤也带了进来不过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针对xìng的言论。 三人一路走至宗堂门口了气氛才算稍微缓和下来。但说不上融洽,因为如今三人各代表一方势力,很难像以前那般无所顾忌。 杨玄倒是没有刻意的与两人交好,上次宗堂之中杨宪对他有失偏颇的惩罚杨克虽然没有落井下石的举动,可那种冷漠的态度已经让他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宗堂之中已经无他立锥之地,唯有跳出这个樊笼,自己才可能继续壮大。 随着在林家的那一场反思,他已经把目光放在了更长远之处,杨家宗堂既然容不下我那我就自己闯出一片天来。 心不在此,两人身上的价值对他来说也就无关紧要了,自然也不需要对其刻意的逢迎。 而杨英、杨鹤二人潜意识里还将他当作最大的竞争对手,如果明白杨玄此时心里的想法,估计会羞愤的无地自容。 你当宝贝挣来抢去的东西可对方已经对此不屑一顾了。 三人一同进入宗堂之中,杨玄如第一次进来那般目光在四周环视了一圈,只是这次却没有了上回那般jī动的心情,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淡然,也不过如此罢了。他低着头笑了笑,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扭头瞟了一眼,只见那回廊深处的yīn影之中,站着一个沉默好像磐石一样的男人,一身朴实无华的玄铁重甲,长刀立于身前,双手叠放在刀柄之上,快要与那幽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杨玄心中隐隐有种触动,虽然对方神sè冷漠如铁,可眼神却并不呆滞,似乎蕴含着一种深沉的情绪。 一直往里走去,两人之间的视线已经被石阶前的那一株矮松阻断,无奈收回视线,随着两人身后毫不张扬的进了宗堂之中。经过上次那般一闹,杨玄如今头上可顶着凶狠、张狂、yīn险等一系列骂名,人缘已经差到了极点,就算还有个别态度保持着公允的,可谁愿意抱着得罪杨宪、杨靖的风险去跟他拉关系,明显付出回报不成比例,所以当杨玄迈进门槛的一瞬间,众人都避开了。 原先站在门前闲聊那一堆人,瞧见三人进来,便直接散去,各自落座,眼神一会看看房梁,一会看看地砖,反正就是看不见杨玄这么一个大活人,连着他身边的两人也遭了冷落,这尴尬景致倒是让杨玄觉得有些有趣,也不往心里去。跟两人告罪一声,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独自坐下,一声不吭的打起腹稿来,他心中确定下来的计戈,实施起来还是颇有难度,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两头落空。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尝试一番,这是如今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一人独坐角落之中,也无人叨扰,片刻过后宗堂之中人便到齐,两位执裁也已落座,一项项议题有条不紊的被提了出来。杨玄抬起头来,目光横扫全场,因为坐在外围,视线却是没有一个死角,很容易便将杨靖从人堆里给挑了出来。他离前台较近,手里拿着一份议案与身旁之人小声说着,神sè很是平常,好像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他作出这份姿态无非就是想营造一种假象,他作为主帅如果乱了,那依附于他的那些议事肯定也会动摇。 可从一次次议题中的退让可以看出,他虽然很从容,实际如今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几项议案依次表决通过,场中气氛也渐渐浓烈起来了,投毒事件被放在这次会议的最后一项议题中。三天之前宗堂里的风风雨雨可谓余声渐在,当时那种情况可谓数十年难遇一次,给众人心里留下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可惜当时被弹压下去了,没能看到最终的结果,如今终于要一见分晓了,虽然结果大部分人已经心知肚明,可看着天才被打落尘埃,还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说不定还能趁机踩上两脚,也能发泄一下心中的yù求不满的情绪。 杨宪将之前那个议案的相关的资料都仔细规整的一下,心中似乎早有定数,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杨靖,默儿的身体如何了?” 话音一落,整个宗堂便安静下来了,虽然这句话说的bō澜不惊,但众人都是心知肚明,杨宪这是要准备亮起屠刀了。 无形的杀意随之慢慢弥漫开来,虽然不见刀光剑影,但却透着一股yīn沉沉的压迫,众人心神好似紧绷的钢弦,按照杨玄上次的jī烈反映来看,这次就算证据确凿他也未必肯束手就擒,说不定真要上演一幕血溅五步的好戏。 宗堂中心那片空地上新换的地砖,颜sè有些发青,于旁边那些古旧的颜sè颇不搭调,似乎等待着用血去浸染一遍。 与此同时,杨鹤脸上流lù出了一丝嗜血的兴奋,抬起头死死盯着yīn暗角落里的杨玄,目光之中毫不掩饰那种凶xìng,咬牙切齿用嘴型无声的告知:“你马上就完蛋了!”然而让他未曾预料的的是,那个本应该惊慌失措的人此刻却依旧澹泊从容。 感受到那刺人的目光,杨玄目光微微一动,颇有耐心的弄完了杨鹤的表演,然后报之微笑。 杨鹤那和煦的笑容中,感受不到一点暖意,而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而后不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杨玄到了如此地步怎么还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没有恐惧、没有不失甚至没有上次那种的愤怒,没容他多想,一个荒谬至极的结果打碎了他所有想法。 听的杨宪那随和的一句问候,杨靖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中流lù出一种极为强烈的恨意,不过转瞬就被压制下去了,平平静静的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法理解的回答:“多些宪叔关心,小儿身体已无大碍。” 杨宪身子一僵,手里的东西一下掉在了桌子上,而后他手轻轻放下,压住了那些四处乱飞的纸张,掩饰了自己心中的震动。 “上次投毒一事你可找到了证据?若是属实,宗堂众人面前,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杨宪仍不甘心如此放弃,这次更加直接的问道,希望杨靖刚才只是会错了他的意思。 “上次是我心急了一些,倒不是投毒,只是伤风感冒时,医师开错了一味药。”杨靖随口答道,一句话彻底打乱了杨宪的计戈。!。 第八章 一只纤尘不染的靴子 此刻陷入慌乱之中的绝对不止杨宪一个人,包括杨克,以及所有曾经准备落井下石的人,此刻都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惧意。 这比上一次在宗堂之中杨玄大打出手还要来的让人惊骇,因为之前他多么不可一世也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口然而今天这短短的几句话中,虽不见锋芒声势,却给人一种凉水浇身般的震撼,众人有些局促不安,杨靖在这次争斗中竟然失败了。 上次宗堂之中,杨靖为了投毒一事不惜自降身份对杨玄痛下杀手,最后更是与杨克撕破脸皮,可见其杀心之坚决。 然而到了今天眼看就要成功了,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收回了之前的指控,功亏一篑。没有任何的jī辩与武斗,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荒谬之余不难感受到这几句话背后的惨烈。没有流血,岂能遏制住他的凶xìng? 那种惧意便是因此而来,杨玄能够让杨靖罢手认错,彪炳的实力已经毋庸置疑。 而如今打蛇不死,只能等待着这条毒蛇的疯狂反噬。 “你确定?”杨宪稍稍平复了一下心中的震惊,言语中透lù出一丝丝yīn沉,杨靖这种反复的态度,无疑是将他坑的最惨。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打算整治杨玄,毕竟辈分高出太多,就算心里不喜欢也要顾及颜面。只是见杨靖动手之后,他才跳出来唱个白脸,想将杨玄顺势从宗堂之中赶出去,再把杨云安插进来,反正最后恶名有杨靖去背,他才是最后的受益者。只是没想到杨靖临阵倒戈,直接将他置于最为尴尬的地方了,好像所有yīn谋诡计都是他一个人策划出来的,他脸sè自然不会好看。 “我确定。”杨靖被这老家伙不识好歹的逼问弄得有些恼火,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你准备让老夫说上几遍你才肯罢休? 杨宪此时心里yīn火旺盛,却也没辙,杨靖自己都松口了,他一个局外人总不可能咬着不放。 他现在心里还有一个想知道的,就是杨玄的态度? 脸上紧紧纠缠在一起的皱纹慢慢松弛,杨宪缓缓抬起头来,找了半天才在那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杨玄的身影,这般寻寻觅觅半天他脸sè已经愈发的清冷。而杨玄此时正端着一杯茶在喝,杯盖遮了半边脸,也看不见此时他脸上的表情。 众人目光随着杨宪一同汇聚到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才是暗流汹涌之处,整个风暴的中心! 只是谁也没料想到,杨玄现在仅仅只是在喝茶。 场中众人不少已经被杨玄这种淡定的架势所折服,资历、辈分上的优越感顿时dàng然无存,便连杨宪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感受到众人那cháo水般涌来的目光,杨玄缩了脖子,也觉得不太自在,将茶碗放平,视线从左到右横扫一圈过后,又继续抬起了手用杯沿遮住了脸上的神情。眉头深深皱着,那些形形sèsè的目光或许意恩不尽相同,可都有一个共通之处,就是敌意。 虽然在场众人他并没有得罪过几个,可他却犯了一个大错误。 当一个人太过突出的时候,总会招来太多脏东西嫉妒是人心里的臭鸡蛋低调才是王道。 上次宗堂和杨胤一战,他虽然出尽了风头,可也招惹到了许多莫名的仇恨,可是若不如此,他恐怕直接被当作蝼蚁摁死了,哪能挤出这三天时间让他发起反扑,教条主义有时候也是会害死人的,杨玄心里细细反思一遍,为人处世的经验又显得老道了一些。 至于这些人的敌意,他却不怎么在乎,可是你们也不要来liáo拨我,若不识好歹的话我也不介意多杀几个人,手上多沾几滴血。如今让他有些头疼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将自己心中的那个计划,提出来,而不被这些人否决掉,看样子似乎不太容易。 杨宪被他这不冷不淡的态度小小刺jī了一番,可也看不穿他的态度,只能作罢。至于接下来如何去做,杨靖自己都松口了,那他一切计划也就只能当作没存在过,他虽然是长辈,可也不能毫无理由的剥夺一个晚辈的东西,他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而后双手交叉叠放,隐隐可见手背上的那僵硬的筋肉,平静说道:“既然是这么回事,那此事也就与杨玄无关了。”他微微吐了一口气,语气停顿之后继续说道:“杨玄继续担任宗堂议事,同时买办局主事一职近期上任。” 杨玄眉头一皱,目光看了看场下众人的神情态度,知道这问题提出来恐怕玄乎,但是还是必须得争取一下,正准备开口,突然宗堂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他憋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又咽下去了,目光落在了那迈过门槛的一只靴子上。 只是一双很普通的黑sè布靴,可是脚底的白布鞋底却干净的好像纸一样,一尘不染。 “家主。”离门较近几人首先反映过来,肃然起立。 杨胤负手而立,只在门前七尺之处,不在往里进一步,随随便便往那一站,便有种犹如渊海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深不见底,难以捉mō。 一语不发,只等台上两人开口。 杨克、杨宪二人也绝未料到杨胤会突然出现在宗堂之中,近两年里,他深居浅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次数恐怕用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对于家族大大小小的事务也不闻不问,只是醉心于学问之中,因此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还呆坐台上。 一息之后,杨克缓缓起身,杨宪回神,紧随其后。 木椅在地面上刮蹭发出噪音,在这略显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有些刺耳。 杨玄一颗心莫名紧张了起来,虽然杨胤目光并未落在他身上,可他却有种被洞穿的感觉,似乎在他面前自己毫无秘密可言,所有心机都显得肤浅。 “见过家主。”台上二人拱手一礼,虽然辈分上高出杨胤一辈,可家主二字代表的可是一种不容置辩的身份,一家之主。 杨胤坦然受礼,等到两人直起身来,他才开口说道:“杨玄一事这般处理不妥他上次在宗堂之中动武可是属实?” 杨玄闻言眉头陡然一紧,不知杨胤为何提起这事,心中顿时泛起一种剧烈的危机感,可是此时却丝毫不敢插话。 杨宪此时也有些模棱两可,杨玄一事如今虽然闹得风声四起,可怎么也不会必须杨胤来亲自过问吧,难道这事情要比对蛮族走sī的问题还要严重?不过就是打压一个后生晚辈,宗堂里这种事情历年来还少了么?不过这事情他断然不敢多问的,仔细一忖突然发觉杨胤态度立场似乎是针对于杨玄的,于是也没隐瞒,当然也不敢隐瞒,如实说道:“确有其事。” “年轻人,有实力不错,可还是太浮躁。”杨胤一番话说的褒贬参半,两位执裁也拿捏不到他的意思,不敢乱去插嘴。他沉默片刻,心中似有定计,继而说道:“这样,买办局主事一职暂且拿掉,尚需磨练磨练,议事头衔可以保留,留侯府任内总管事。” 此言一出众人诧异,这到底是处罚还是提携? 侯府内总管事虽然不是朝廷官职,可却总掌侯府内部一切事物,权力之大可以想象,而且整rì跟家主、主母身边伺候着,打压谁提拔谁都是一句话的事。 而且这个职位历来都有家主亲信担任,这也就意味着杨胤是在把杨玄当作嫡系培养。 想透其中关键所在,众人更是胆战心惊,便似乎杨宪也不例外,这杨玄要天天跟杨胤身边呆着,时不时说两句话损他,他这一把老骨头也是禁受不住的。 可杨胤说的话谁敢去反驳,哪怕让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担任内总管事此事算是空前绝后。 另外众人也没想明白,杨胤到底看重了杨玄身上哪些优点。若说武道,可他自己那两个儿子谁会差了杨玄一丝一毫? 所有人都不懂,但是杨玄懂了,从小他想习武,可是总被家族存放武道经卷的那栋阁楼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很显然,有人刻意阻挠着他的成长,随着年龄不断增加,看事情逾渐透彻,这种感觉便越是明显,他隐隐也猜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了。 但是不敢去说,甚至生出的仇恨情绪也只能藏在心里,然后尽量消磨掉。 因为这个人以前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万劫不复。 PS:求各位支持个订阅,这订间阅量看得我压力好大。!。 第九章 心中有志,则不迷,则不屈。 这个人便是杨胤,至于为什么?估计与他父亲有关,杨玄是如此猜测的。 因为在族人口中的杨雍是一个畏战怯死之辈,而在玄铁卫的眼神里,杨玄所能够感受到的便是那些谎言的拙劣。 而能够造成如此大反差的人,唯有杨胤一人尔。 杨玄职然知晓了这点,如今便不难推测出杨胤的意图来。 将他留在侯府之中看似是当亲信嫡系培养,实际上却是一种变相的圈养,就算他担任了侯府内总管事,可依旧有那些老管事的掣肘,他很难接触到实质xìng的权利,或许几十年下来真可能博取到杨胤的信任,可倒头来也只能是个奴才命,他绝对不甘心如此。 杨玄抓着茶杯的手青筋纵横,杯中的茶汤以一种极快的频率颤动着,细密的水珠都跳了起来,跟他此时心境相似。 怒火中烧,可却不敢流lù出来。 杨胤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杨玄一眼,也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在旁人看来,这种充满yòuhuò的施舍也不会有人拒绝。 所以杨玄如今坐在角落中,也没人注意到他的神情。 杨胤说完这话之后便停顿了下来,用一种平和的目光看着两位执裁,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当然这只是一个象征xìng的流程罢了,杨胤在宗堂之中积威甚重,杨克、杨宪两人在没热血上头的情况下是不敢直接驳斥他的决定,也不赞同也不反对,在人看来自然是默认的意思了。场中气氛一片压抑,默默等待下文,因为杨胤选择的出手方式实在太有锋芒,他如果想单纯。的扶植杨玄做自己的嫡系,大可直接提拔就是,何必用这种兜圈子的方法,实在没这必要应该还有企图。 杨胤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杨力以罚,那再说说杨靖的事情。” 四下俱静无人吭声。 “族规之前,一视同仁,处置有失偏颇也容易遭人诟病。。” 杨靖原本躺在椅背上的身子慢慢直了起来,目光凝重。然而杨胤依旧目不斜视,仿佛在照本宣科一样,却无人敢去打断他。 “杨靖在宗堂之上动武,罚不与祭三年!”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终于算是看清了杨胤的目的,只觉得凉意逼人。 不予参加祭祖大典,听起来似乎是个无关紧要的惩罚也并没有削去任何职权,但却从家族血统关系上直接作出了排斥。 如此一来杨靖所有的美梦都一并落空,三年之内他是休想升迁了,本来他还打算趁着杨克、杨宪两个老头子退居二线之后能够去接任执裁之位杨胤如此一招直接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就像是一盆凉水毫不留情的浇灭了他所有的野心。 但这一切都与杨玄没什么关系。 坐在那被人遗忘的角鼻里,他心中怒火渐渐平息,并不是因为杨胤出手打压他的仇敌因而心情好了一些。他仍在考虑杨胤之前对他作出的惩处,这番举动虽然用意偏恶可仔细想来却是给了他一个台阶,或者说是理由。想到其中关键之处,杨玄紧握茶杯的左手慢慢松开,长长吐出一口气。 宗堂之下,杨胤负手而立,目光沉稳。 场下一片俱静,没人敢站出来反对或者说是腑和上两声,便是杨靖平rì里行事专横狠辣,此时坐在那里也默不作声,接二连三降临的重创让他神情有些恍惚,虽然杨胤并未剥夺他宗堂议事的头衔,但各种处境已经表明,他快要走投无路了。一种姑且可以称之为疯狂的情绪在他心中慢慢酝酿着。 “既然如此,不给我活路,那我就杀出一条活路来,就算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以前他还有所顾忌,哪怕被杨玄用那些证据抵住了咽喉,他也没有作出以命相搏的打算,可现在他被杨胤一招逼入了绝境之中,三年之内他被压制在现有的局面中无法动弹,而事实却是,他还能扛过一个月便算是奇迹。 当然他也不是蠢货,不可能当场死磕,将这种凶狠的情绪慢慢压制,目光变得的平静,而后化作mí惘。 “诸位可有异议?。”杨胤声音响起,毫无咄咄逼人之感,只是很普通很平常的征询意见。 可是在场却没人敢应声,一片俱静。 “叔父,我有话要说。”杨玄心中思量许久,起身说道。 杨胤似乎有些意外,目光循声而去,落在杨玄身上,平和如水,只说了一个字:“讲。。” 杨玄被这平和的目光笼罩着,顿时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并不刺人也没有任何紧迫之感,而是一种纯粹的压力,不是由那目光强加而来,而是从自己心中滋生,他将白光微微收摄一丝,而后将心中杂念除尽。 他的心xìng经过佛法的洗涤,加之一次次的磨练与彻悟,如今已经到了一种难以动摇的地步。 杨玄只停顿了一瞬间,而后平稳的声音响起“叔父之前所说极是,侄儿确实心xìng浮躁尚需磨练。。” 杨胤并不回答,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等待下文。 “所以恐怕难当内总管事之任,侄儿愿去阳关从军杀敌,希望叔父准许。”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放着内总管事这一肥差不干,竟然想去充军?这叫什么套路?一时之间众人目光云集而来,可见杨玄神sè冷静,绝不像是jīng神错乱,惊讶之声渐渐静下,哑然一片,实在太难理解。 杨胤先前之决定虽说荒谬可尚且能够理解,杨玄这举动纯粹就毫无道理可言。 杨玄昨天在种德堂之时,看见校场上那些将士,心中就有了定计,如今他想要建功立业最快捷的途径便是从军入伍,也是唯一可行之路。真要当官熬资历拼政绩,恐怕三四十年也难有起效。而且有一身杀人的本事做依仗,上边关混些军功也是最佳之取。战场生死之间,更是磨砺武道的绝佳之地。 虽然危险,可他要想一年之内超过林洪先,不付出些血汗恐怕是痴人说梦。 再者,他在朔风城中树敌如林,这般斗来斗去只会将jīng力耗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他也是极想跳出这潭浑水的,同样也算是避避风头,万一那些事情败lù,纳兰璞清、史一驮可都对他有致命的威胁。 边关战场虽乱作一团,可在杨宴此时看来却是一方净土。 那些人想杀他,可总不能将手伸到军中。 “只要能去阳关,那我就池鱼入海、困鸟归林,一切都可慢慢图谋。”杨玄心中暗自沉思。 刚才若是直接提出这个要求,真还没有多少把握,因为在场众人对他都无好感,可不会管你到底什么打算,反正不会顺你的意,表决的时候肯定会被毫无理由的否决掉。 可杨胤突然出现,却给了他一个借口,一个可以顺势往上爬的台阶,你既然说我缺乏磨炼,那我就去战场上磨炼好了。 这完全顺着你的意思来的,你总不能拒绝了吧。只要杨胤点头,谁敢说不? 杨胤微微一皱眉,却没有驳回他的要求,点了点头,说道:“有此志向不错。。” “谢叔父成全。。”杨玄颔首道谢,言辞跟的极紧。 “你这凡rì多准备准备,入伍审批的公支应该半个月之内可以下来。”杨胤平静说道。 玄沉稳的点了点头。 杨胤收回目光,等候片刻,见无人说话便转身走了,宗堂大门大大敞开,却仍有些憋闷的感觉。 “战场可不是请客吃饭,杨玄,你可想好了,可别到时候兴致一过,就想回来,可不是那般容易之事。”杨宪抬头,神sè之中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冷苛,继而说道:“现在后悔可来得及,我去与家主说上一声还有可能收回成命,不要倒时候畏战怯死,辱我杨家门庭,军法逃得掉,族规也容不得你。。” 杨玄听的,畏战怯死’四字眉头顿时一皱,冷声道:“多谢族叔提醒,我意已决。至于我是不是畏战怯死之人,现在谁说了也不算数。不仅是你,我自己也是,所以还是不要妄下定论。。”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一点不客气,众人都从中感受了那股冷倒的杀意,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杨玄被这老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以前还有所顾忌,如今将要离开朔方,也不必再受他钳制,说起话来也自然也不用再留三分颜面给他了,下毒一事可将他逼的够惨,若非他手段硬,今天是否活着都还没准。 杨宪却也没有与他在这番言辞上大做文章,心中其实还暗暗松了一口气,所幸杨玄刚才不知道钻了什么牛角尖,才拒绝了杨胤的委任,否则真让他当上了侯府内总管事,按照如今两人已经不太可能调解的仇怨,以后恐怕会有大麻烦。其实在场许多人都抱着这种想法,为此感到兴庆。 杨玄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却并不在乎,也不想多费言辞,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何况他根本不需要与这些人证明什么。眼神飘到了极远处,此时他心里一片舒畅,不再受制于人的感觉真好。 虽然边关战场形势复杂,前景未明。 可他并不畏惧,心中有志,则不mí,则不屈!!。 第十章 当年往事 “什么,你拒绝了侯府内总管事的位置,只为了能去边关杀蛮人?” 杨海良听的杨玄将宗堂之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手里端着的茶杯啪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滚烫的茶汤顺着斜面流到了身上,如今天气已经渐渐炎热,身上所穿的一件薄衫直接被淋透了,烫的他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连拍打着身上的开水,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杨玄,一脸的难以置信。 杨玄从宗堂之中出来之后,就到杨海良这来了,如今打算是在他这暂时住下,反正也就等待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了。如今朔方城里该解决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只是安心等待审批的公文了。 “此去我自然是有建功立业的打算。”杨玄坐在侧首,平静的说道。 杨海良将凳子擦干坐下,拍着大tuǐ痛心疾首道:“如今阳关可不如两三前太平了。” “这叮,我自然知道,若是风平浪静我还不稀罕去。”杨玄点了点头,面sè虽然平静,心里却在恩忖着。 阳关是幽云与雍州的西北咽喉,扼守蛮族千年之久,乃是如今天下第一雄关。 当年平幽王杨战远征九千里,将金帐汗国打的分崩离析,至今万里幽云仍无王庭,各个部落之间忙于内战,阳关终于迎来了百十年的太平年岁,可七年之前幽云北域气候巨变,夜幕笼罩了天空,蛮人赖以生存的放马原被冰雪封冻,更有数以万计的太古凶兽自北冥逃离,一时之间成了人间地狱。 乞颜部、克烈部为了生存只能南迁,原本南方草原只有一个科尔沁部,不成气候。 短短两三年间,南方草原便涌入了数百万的蛮人,现有的水草根本无法维持太多的人口,为了填饱肚子那就打吧,战争不过是为了吃口饭,战死总比饿死的强。可打来打去,蛮人发现打赢了还是没饭吃南方草原rì渐贫瘠,北冥中逃离出来的太古凶兽也越来越多,终于有人觉悟了,把目光瞄向了中土九州。 虽然平幽王的威名还是蛮人心中无法抹去的创伤可如果夺不下那片土地他们整个种族都会被严寒饥饿、兽cháo所吞没。不战只有死路一条,拿起刀还有一线生机。 三大部落摒弃前嫌,开始蠢蠢yù动。 四五年前还是小规模的蛮骑兵试探,可三年之前三大部落王帐不断南迁,在阳关两千里之外竟然筑起了一座城池,以此为根基开始不断往南覆压,原先一年两三次的sāo扰到了今年已成了一月好几趟,就跟走街串巷似的,时不时还搞两次大规模的突击弄得边军将士苦不堪言。 虽说大乾军队的战斗力要远高于蛮人,可阳关长达七百里,而且近十年来朝廷忙于与宗派的间战事阳关已经有四五十年没有修缮过了,早不如以前那般固若金汤,防守起来极为被动。 最近一两年中,阳关防线更是多次被撕开缺口,让小股蛮骑兵深入腹地,百姓惨遭荼毒。 而边军将士死伤更是惨重! 他将要去的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此行之凶险,杨玄自然是心知肛明可相比于朔方城中这风云变妈、暗流汹涌之势,明面上的刀枪斧戟反倒显得容易应付一些,更何况要想建功立业,世道不乱怎么能行。 不过杨海良还是不能理解杨玄的想法,皱眉道:“你志向远大虽是不错可建功立业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而已。”杨玄平静说道,虽然没什么豪言壮语可却显得极有信心。 杨海良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和杨玄的价值观更是南辕北辙,喋喋不休还想继续说服杨玄“就算你作战英勇博取了一官半爵,可如今这年头又有什么用,有钱安安稳稳过rì子才是正经事,侯府内总管事一职可是大有前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好的机会都被你错过了。” “你自己不都说了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杨玄呵呵一笑,却并不生气。 杨海良想起投资在杨玄身上的金钱和jīng力,眼看着就要获取回报了,可他这一去阳关,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半年,有种捶xiōng顿足的冲动。 可自从经过杨靖一事之后,叔侄二人关系已经不仅仅停留在利益的层面上了,或多或少也有了些亲情,怕伤感情,因此也没表lù出来,只是痛苦的叹息了一声。 杨玄沉默片刻,突然觉得有些事情是该明说了,杨海良虽然不堪用,可共同进退禁受患难,如今却是他为数不多值得信任的几个朋友或者说亲人,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却没揭盖,说道:“小叔,你觉得叔父让我担任侯府内总管事是诚心诚意的吗? 杨海良闻言突然沉默了下来,不解道:“何出此言。” “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杨玄手捧茶杯,沉吟片刻说道。 杨海良眉头顿时紧皱,嘴里一口茶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一语不发。 杨玄并未理他,继续说道:“侯府内总管事一职看似对我由极大好处,可是你想过没有,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我从小到大没见过他几次,这关系早就淡薄如水了,他这举动不是好心。” “你多心了吧。”杨海良低声道。 “不是我多心,而是事实,他这是想把我豢养起来,他害怕我有一天会对他造成威胁。”杨玄平平静静的说道,突然间想起来什么,问道:“你知道我的父亲的事情吗?” 这话一出口,杨海良神sè突然一滞,神sè有些恍然,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你父亲出事的时候我才十三四岁,哪知道那些呢。” “你怕告诉我,也不要紧,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杨玄摇了摇头,并未心生怨尤,坦然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杨玄说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按照此话来说,自己岂不是总有一天也要遭报应。 杨海良悄悄看了一眼杨玄脸上古怪的表情,心中一横,开口说道:“但我知道你父亲当年绝不是现在这些外人口中所说的那么不堪,当年他征小伪山洞天、盖竹山洞天,疑山洞天这几个魔门邪教,出师必捷,后征讨大方广寺失利,但也是战死沙场,绝非是畏战怯死之辈口至于后来名声落得那些骂名,我却不知。” 这些事情杨玄可谓闻所未闻,听的他心中震撼,虽然他有所猜测,可是真正知晓当年往事,心情确实别样复杂,他终于明白玄铁卫眼神中那种深沉的情绪从何而来,是期待自己给杨雍正名。 杨玄觉得肩膀上的责任又重了一分,以前总想着得过且过,能好好活下去就罢了。 可是如今他忽然发现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不能永远龟缩在杨家的萌荫之中,否则这一辈子都只是这个大家族yīn影下的一只蝼蚁,看来自己选择从军入伍确实是正确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不管是谁,刻意抹黑我父亲,我会让他付出代价。”杨玄安静说道,没有丝毫情绪。 “何苦呢。”杨海良手有些发抖。 “不是为别人,为我自己而已。”杨玄低着头,他虽然这般没心没肺的荀活了十八年,可从没有一刻忘记过母亲当年脸上的笑容,当年他年纪小不懂,可现在越想越心痛,就像个石头压在他xiōng口似得。 “如果小叔你觉得我会连累你的话,从今往后便少来往吧。”杨玄突然抬起头,没由来的说了一句。 杨海良脸上苦笑突然僵滞,随即摇头道:“你父亲也是我哥,虽然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何况你都准备去阳关了,以后见面都难了,还说连累不连累的,你升官发财不要忘了我这个穷小叔便是了。” 杨玄突然愣了一下,确实没料到杨海良会作出如此选择,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你已经打定圭意,那我也就不劝你了。这些天多做准备,可以招些身手不错的亲随,倒时候去阳关也有人打个下手。”杨海良说道,脸上有恢复了那和善可亲的笑容。 “怎么我还能带人一起去?”杨玄有些意外。 杨海良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纳闷道:“难不成你只打算去做个大头兵?” “难道不是?”杨玄尴尬道,突然发现自己在细节上还是了解的太少。 “你好歹也算是侯爷亲自举荐的,监察一州军政,你就是想当个大头兵,人家敢这么安排么,如果我所料不错,至少也是从百夫长做起。”杨海良笑着地摇了摇头,对杨玄有些无奈。 “原来如此。”杨玄点了点头,心中确实没什么好的想法,如今他在朔方城中仇敌倒是不少,真心靠得住的朋友却没有几个,他当然也不会拿着银子让人给他效命,这种单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关系,一上战场还真不可靠,万一当了逃兵或者被俘当了叛徒,那他也要被株连,倒不如他孤身一人能够放心。 这事暂时没有头绪,他也没去多想,趁着几天时间安心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紧要之事。 在任何地方,实力总是说话的本钱,尤其是战场这种靠本事才能生存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大做准备 接下来四五天中,杨玄便一直在剑阁之中潜心习武、入定。足不出户也少了许多麻烦。 将最近体悟武道jīng神与佛法心境都好好回顾了一遍,略作整理之后,不如以往那么mí惘,想法中的杂念少了许多。对自己如今的状态有了一个更加清醒的认识,心中对前景的把握也逾渐清晰。 每天饭桌上与杨海良闲聊几句,似乎朔方城中这几天也没发生什么大事,纳兰云松顺利下葬。史庆瑞被杀一事也并没lù出马脚。成纪与朔方隔着三四千里地,快马也要跑上七八天,等到双方都发现问题,也至少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杨玄早到了阳关,任何麻烦也缠不上他了,何况他还没留下任何证据。 种德堂后院之中,杨玄提着一桶黄豆搁到了墨染跟前,这几天除了喂它吃这些jīng致的饲料,每天三颗培元丹都未曾间断过,如今气血明显与以往强盛了许多,眼神也更加锐利沉稳,少了许多浮躁。 以前跟院子里栓着无聊就喜欢刨蹄子,一晚上都不停歇,〖兴〗奋起来还喜欢吼两嗓子,这要放战场上绝对是能害死人的。杨玄这些天没事就用神hún构筑出战场的幻境,用来磨炼它的xìng子,将其向战马转化着。 除此之外,杨玄还粗劣的读了一些兵书,虽说一时间要有成效很难,可至少明白了些基本的东西。 打仗无非两件事情一是相知,二是钱粮。 相知便是知己知彼,若不能做到这一点,便是有通天的计谋也派不上一点用场。 第二则是钱粮,这个则比较好理解了,虽说战场上拼的是将士,可真正能决定局势的却是双方的底蕴。蛮族天生善战,单个士兵的素质要高于汉人,可正面交锋却很难与大乾军队相抗衡。就是因为钱粮耗不过吃不饱士气就会下降,战斗力也会下降,没钱更不会有人愿意卖命,没钱也装备不起好的武器。 知晓到这些细节之后,杨玄便去了”趟粮草转运司,把那沉在河中的一百多两散碎沉银捞了出来,在书房里找到正在记账的杨海良,那亮晃晃的一堆银叶子堆在他跟前,差点没将他惊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虽然他喜欢钱可突然之间看到这些东西,第一反应绝对不是眼huā缭乱而是害怕。 他将手里的账本轻轻放下,可也掩饰不了他心里的震惊,说话有些结巴”“哪……哪来的?”“那天夜里,从杨靖手里搜刮来的。”杨玄随便编篡了一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若真将史家的事情一并告诉他,估计能将这胆小怕事的叔叔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还是隐瞒一些好。 杨海良心下稍安,杨靖如今已经被杨玄打残了,又被杨胤踩上一脚,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多大威胁了。 这会回过神来,脸上的震惊已经被mí醉的神情所取代,伸手轻轻mō了mō那些散乱在桌上的银叶,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碰撞声似风铃一般好听。 他这剑阁一年进账虽然也有五六万两,可大半部分都要上缴到家族内库之中,他手里能留下一万两便算不错了,除却开销更剩不下多少,哪一次xìng见过一百多两的沉银。 杨玄心里苦笑,若是将史庆瑞身上劫来的大银桃摆在桌上那杨海良岂不是要当场昏厥过奔。 半晌之后过足了手瘾,才啧啧赞叹道:“杨靖这些年可贪污了不少银子啊。”“这些沉银能换成银票吗?”杨玄问道,略一思付有改变了想法“如过能全部换成培元丹更好。” 杨海良闻言略有不解惊讶道:“你换成银票作甚?要知道许多修行所需的东西沉银可以买到,银票却是买不到的如今市面上沉银紧缺,人家可是想换都换不到,你可倒好。”“我这一去阳关,肯定需要银钱养兵和上下打点,还是银票方便一些。”杨玄解释道。 杨海良脸上肥肉颤抖了一下,不太理解杨玄的观念,哪里听说过掏自己腰包,给朝廷养兵的,不过杨玄自己作出的决定,他也没理由反对,只是点了点头:“银票可以到钱庄去换,用复兴钱庄的名义,想来对方也不会怀疑这一大笔钱的来路。至于兑换培元丹可不太容易,七千枚黄字中阶的丹药,数量太大,没提前下订单的话,只能竞标, 可是如今也来不及了。” “那就银票吧。”杨玄点头道,领首思付片刻“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小叔,能把近两年边关的战报给我收集一份吗知道的多此,去了阳关也不至于抓瞎。” “这个好办,不过机密的我没那个能力,市面上流传的那些我今晚上之前整理好娄给你。”杨海良知道杨玄这些东西急着需要,也不管那自家那一堆烂账,合上账本将,那百多两的沉银装在一个匣子里,提着便出门去了。如今还是白天,杨玄到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没哪个匪人有这般大的胆子。 下午依旧埋头练拳,进入化气境就是不断将气血炼化成先天jīng气的一个过程。 杨玄〖体〗内气血改道,运转一个周天的速度远远少于普通人,因此炼化过程也更加迅速,只是对气血的消耗也更大,一粒培元丹吃下去,最多维持一个多时辰,就会觉得身虚体弱。 身上现有的一百多枚培元丹,几天下来,便所剩无几。 直到傍晚杨海良才急匆匆的从外边回来,怀里抱着一叠书册,在房里找到了正在入定的杨玄。听的开门的声音,将他惊醒过来,下chuáng舒展了一下身子,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圆桌对面。 杨海良将那匣子打开,将那厚厚的一叠银票拿了出来,与杨玄说道“都是大乾银庄的本票,任何一家钱庄都可以直接换成现银,最近沉银紧缺,兑了十六万两,比以往多了差不多一万两。” 杨玄接过来之后粗略的看了一下,抽出十张面额一千的递了过去。 杨海良一时不解,没有伸手去接。 “小叔,拿着吧,这半年你没少为我费心,万一又碰到上次那种局面,我不在你身边,这钱拿去也可以应急。”杨玄解释道,言语随和,这一万两银票如今放在他手里轻飘飘的,也没多少分量。 杨海良一看他这神sè坦然的样子,知道自己这般推辞反而显得矫情了,道谢收了下来。 “黎叔那,也帮我问候问候,一直没去看他老人家。”杨玄想起来又说了一句。 杨海良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杨玄骨子里还是一个比较重情重义的人,虽然某些时候看起来冷如寒冬,甚至不近人情,他将桌子上的那一叠书册推了过去,说道:“这些都是三四年里边关战事的一些简述,我从州史令那讨来的,应该比时间传言更为准确,不过都是草稿,有点乱,你自己整整。” 玄闻言心情大好,雍史令就是专门负责一州史料记载的官员,这种东西一般非常准确,甚至比某些军方的文件更为写实。 将这些东鼻吃透,对自己大有稗益。 杨海良见他起兴,也不便继续打扰下去,笑着告辞。 杨玄起身送到门口,便急切的回来开始翻看这些东西,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这些东西乱的让人头疼,不过相比于他每天参悟的《地藏本愿经》,也就不算什么了,他从最近的史料开始往前倒着看,大致内容一扫而过,差不多一两个时辰心中已有个轮廓,从中勾出三个名字来,都是蛮人。 巴根、那钦、伊勒德,这三人都曾率蛮骑兵撕开过阳关的防线,深入雍州腹地烧杀抢掠之后还能活着回去的几个猛人,其中又以伊勒德凶名最盛,先后三次突破阳关,手下大乾士兵亡hún近万,最凶的一次直接突进三千余里,率领五千蛮骑杀到了大散关,仗着兵行神速,耀武扬威一圈之后安然离奔。 杨玄一目十行,将这三人的一些资料都挑拣出来,好好分析了一夜。 直到拂晓才勉强收工,如今他神hún、体质都已经突破了凡俗的桎梏,整宿未睡也没多大影响,走到院子中打水洗脸,吃过早餐继续练武,差不多辰时交点的时候,杨海良从外面回来给杨玄带了一个消息。 “杨清城在知味楼摆了一桌酒宴,请你去呢,说是给你赔罪。”杨海良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 杨玄这会也同样也模棱两可,纳闷到:“陪什么罪?”“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呢?你去不去?”杨海良抹了抹头上的汗水。 “人家既然诚心请,那我不去岂不是不给人面子。”杨玄点了点头,上次酒楼之中帮着他教训了一番林子钦,两人之间也算有些交情,倒不虞他对自己不利。另外他这一去阳关,朔方城里一些事情也可以委托他照顾一下,譬如杨海良这剑阁的生意,杨靖虽然爪牙被斩,可生意场上还是有不小的能量。!。 第十二章 采购丹药 杨清城虽然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厂茸心恩尚算的沉稳老练,甚至要强过杨默那种纨绔。而且极受杨胤宠爱,某些地方说话比杨鹤都要管用,将这些事情托付给他,杨玄尚算放,心。 报着这个想法杨玄就直接去了,因为一路过去都是闹市的缘故,杨玄并未骑马,一路步行。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杨玄便进了知味楼,撵走那前面挡着的小厮,兀自往三楼去了,杨清城正跟左首一间包厢门前站着,三楼清静此时倒也没几个食客,他背靠者门框,右脚搭在左脚上,显lù出几分少年活跃的xìng子。一时左顾右盼的,似乎已经等候多时,而且看这样子心里还有些莫名的紧张。 杨玄一转过楼梯口,杨清城听的动静便迎了上来,彬彬有礼的问候一声:“清城见过堂哥。” “不必多礼。”杨玄挥挥手,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上次见面也没见他这么拘谨恭敬过,他心里此时尚有些疑问,先前杨海良说他是来给自己的赔罪的,不过这话也不方便直接去问。 不过话又说回来,杨玄如今心里确实已经渐渐养成了一种大气,若是以前被杨清城这般恭维着,他肯定还要觉得受宠若惊,可如今一切都觉得顺其自然了,这种转变也是一点点积累出来的。 杀四大先生、杀史庆瑞、跟林洪先硬撼,都是对心xìng气质的磨砺,若没经过这些,绝对是装不出来的。 杨玄坦然落座也不去多讲,反正杨清城自己肯定会与他交代。 这房间中此时还有几人,除开杨清城随行的两个shì卫,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背有点偻,脸sè却很红润,看不到一点皱纹,从他身上流lù出来那种气息断定,应该是化气境高手无疑而且修为不俗,绝对不比史庆瑞差劲口此时正坐在杨玄对面,杨清城的身边,用一种很冷的眼神看着他。 到没有太多敌意而是一种漠然的审视并不说话。 杨玄并未理他,手里轻轻捻着酒杯。 杨清城斟满一杯酒,小口喝干之后,似乎还是有些扭捏,轻声说道:“堂兄,朝廷买办局那差事可不是我唆使着父亲去给你夺了的,虽然办局正使这个差事现在由我任着,可我之前一点不知情。” 杨玄眉头一挑,显得有些吃惊他自然知杨胤削他这个差事的真正原因,也没怪罪到杨清城身上去。只是没想到杨胤竟然手段竟然如此张扬,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出任朝廷买办局正使的差事而且还是他的亲儿子,这也太肆无忌惮了一些,毫不避讳,丝毫不怕遭人诟病,这差事就算再小,也是个正六品的官啊。 “堂兄?”杨清城轻轻唤了一声。 玄回过神来,对杨胤这番做法除了无奈之外,更有一种莫名的震撼杨胤真的已经到了权倾一方的地步了,如果他真的起心为难自己,恐怕今后的rì子会是难以想象的艰难。他看了看杨清城,如果与他建立良好的关系,今后对他可谓大有帮助继而笑道:“这事情与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自责叔父可是拿侯府内总管事这个位置与这买办局正使的差事与我做的补偿,只是我一心想去战场历练而已。” 杨清城听他说清其中原委,心中压力顿消,他倒并非惧怕杨玄,只是心中敬仰万分,先是那天就楼上帮他出头,算是一恩,后来清明会试上带伤冲进前三甲,更是给杨清城留下了极深的映像。 大人们的世界里暗流汹涌,盘根错节,小孩子的眼里始终没那么复杂,杨清城虽然成熟,但还没有变得世故。 两人将隔阂除去,气氛也渐渐缓和起来,杨清城在杨玄面前倒没什么架子,无话不谈。 杨玄几杯酒下肚,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了,不由失笑,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待到酒席渐近尾声,才提出来:“清城弟弟,你现在可是朝廷买办局正使,我这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帮忙。” “堂兄有事尽管说便是,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杨清城喝了几杯酒,现在说起话来倒是有些豪爽。 听见杨清城毫不考虑便满口答应下来,一旁那面sè红润的老者眉头直皱。 双方隔着几尺距离,那老者脸上神sè杨玄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虽说求人办事,却一点、不自贱身价,对其视若无睹,哪怕你是杨胤派来辅佐杨清城的心腹,可正主又不是你,我管你作甚,继续说道:“我前些rì子答应帮人采购一匹培元丹,可惜没时间了去种德堂下订单了,你看我能不能直接在你那调用一匹。” “杨玄少爷,这买办局的东西可都属于朝廷内库的,我们只是代为采办而已,这么挪用恐怕不妥。”老者没等杨清城开口,便直接婉拒了,他奉杨胤之命来辅佐杨清城督办各项事务,自然有把关的权利。 杨玄听若未闻,根本没去理他,目光一直放在杨清城身上,继续说道:“我会按照市面上的价格来算,都是大乾银庄的现票,不拖欠一厘,只要种德堂下批丹药出炉,再补上这个缺口便是。” 杨清城点了点头,也没顾忌老头脸上的神sè,拍板说到:“这个自然没有问题。” “少爷,此事不可轻易决定。”老者脸sè再度难看几分,匆忙说道。 “休要再说,这些事情都是常有之事,怎么我去做就不行了?欺我年少不成?”杨清城直接挥手打断了他的说辞,他与这老者并不熟捻,是最近两三天才跟在他身边,婆婆妈妈恬躁的要命,若非顾忌父亲的命令早将他撵走了,说话的分量自然不如杨玄重要,如今又这般不给他面子更是让他极为恼怒。 杨清城招呼一声,便拉上杨玄离座而去,将那老者一个人晾在包厢之中。 也不管结账的事情,直接下楼上了马车,与那车夫不耐烦的吩咐道:“去买办局。” 那车夫倒是跟了杨清城四五年了,一听招呼立马驾车就走了。 杨玄懒散的靠在座上,笑眯眯的看着生气的杨清城,这小子虽说心思比较多,可脾气有些时候还真tǐng直接,就跟上次拿椅子抡林子钦一样,却也不说话,只等他气过了之后,自己开口。 杨清城被一手摁腰,吐了几口恶气,半天才舒服过来,怒道:“那姓曲的老头真是烦人,父亲让他来帮我理理账,他倒好,快成我亲爹了,真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杨玄笑了笑,没去接他的话题,说道:“我这一次要买的培元丹数量可不少。” “多少?”杨清城稍微冷静了一些,问了一句。 “五千枚。”杨玄笑道。 杨清城心中略一盘算,皱眉道:“如今库房里应该只有三千枚,另外两千折算成养血丹怎么样?反正都是益气培元的效果,我都给你按照底价算,一百枚如何?” 丹药差上一阶效果可有天差地别,一枚养血丹绝对比二十枚培元丹效果要好上许多,杨玄当初就是依靠着两枚养血丹才突破了易髓境界,这么算下来他是稳赚不赔。更何况要买养血丹可不如培元丹这么容易,恐怕也只有买办局仗着先天的优势,才可能一次采购到这么多,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点头答应下来。 朝廷买办局设在城郊坊市深处,没有办公衙门,沿街有一宽敞的铺面,专做收购生意,从药材、矿石到皮货乃至于各类奇珍都收,而且价格公道,所以生意竟然极好,杨清城将杨玄请到后堂坐着,找来一个年轻的掌柜吩咐道“去将库房里还现有的培元丹都取来,另取一百枚养血丹。” 这买办局被杨家cāo持了七八年了,堂里的伙计都是杨家的亲信,杨清城虽说刚上任几天,却已经掌握到了实权,吩咐下去之后,那年轻掌柜二话不问便去办了。不过半会便提来一个密封的极好的手提金属箱,表面sè泽如碳,带着一些反光的纹路,竟然是上好的云纹钢打造的,将钥匙交道杨清城手里便出去了。 “堂兄,你验一下数量。”杨清城将铁箱钥匙都推到了杨玄跟前。 杨玄点了点头,打开铁箱,里面还镶嵌着一层jīng木,衬着棉布,防cháo效果做的极好。 箱子里密密麻麻摆着五十多个瓷瓶,杨玄没去数培元丹,只是将那两个装着养血丹的青sè瓷瓶放在手上掂了掂分量,然后放心的点了点头,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一摞厚厚的银票,数出十万两递了过去。 “钱货两清,你点好。” 杨玄将剩下五万两塞铁箱里锁上,掂了掂这一尺长七寸宽的铁箱子,估mō着有四五十斤重,随身带着实在不太方便,他在心里暗自琢磨着“这要是有林洪先手里的洞天戒可方便了许多,我此去阳关,一人一骑也实在带不了多少辎重,不过那东西应该珍贵的紧,否则军队哪还需要为粮草运输发愁。” 他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暂时也只能打消掉。!。 第十三章 柳如是的提醒 杨清城此时拿着一大把银票细细清点着,脸上喜sè浮动,却也不隐瞒自己心中的想法,与杨玄说道:“这回虽是我帮你的忙,可我也大赚了一笔啊,我在种德堂采购丹药一直都是享受的八折优惠。” 杨玄点了点头,这些他心里早就清楚,这些丹药他给了十万两银子,杨清城再买一批其实只需要八万多两就足够了,多出来的部分算是许给对方的好处。虽然杨清城欠他一个人情,白给帮忙也无可厚非,可杨玄却是明白,人情总有用光的时候,只有这么互利互惠,人情才可能越积越厚,体现出他真正的价值。 何况十万两这个价钱已经相当公道了,如果让他直接到种德堂去下订单,不仅要拖上十天半个月,而且价钱估计也要贵上一成。杨玄满意之余,忽然想起那曲先生倒也是个麻烦,如果让他知晓自己花了十万两银子购买丹药,恐怕会让杨胤起心,于是与杨清城说道:“今天我给你这采购丹药一事你可不要四处声张,尽量瞒着一些,只说一万两便成了,否则让人传开,对你我二人来说都是个麻烦事。” “嗯,这个我明白。”杨清城点了点头,他才一上任就整出这么大的手笔给自己捞钱,显然容易遭人诟病,他也明白其中缘由,为了让杨玄放心,顺口还解释了一句:“刚才那个掌柜是我来了之后亲自提拔上去的,他也不会乱说,至于曲先生只看账本,没资格检查库房,瞒上他半个月不成问题。” 杨玄对他这稳健的手段比较满意,而且胆子也够大,如果这件事情能如他所说那般顺利的话,他倒有长期合作的打算。不过这事暂时也没去提,他这一去阳关,一年半载肯定难以回来。 两人闲聊半会,杨玄便准备打道回府了,那大铁箱就跟江湖郎中的药匣子一样,到不是太惹人注目。 四到剑阁之后,杨海良却是不在铺子上,杨玄将东西直接塞在了chuáng底下,便出门去了,刚才进院的时候瞧见墨染无jīng打采的,仔细一算这家伙已经在那一颗树上拴了七八天了,再这般憋闷下去估计一头野马就要让自己调教成蠢驴了,战马xìng子固然低敛一些好,但也决不能被磨掉了野xìng。 杨玄决定带它去城郊透透风,也顺便练练骑术。将贯霞弓、长箭都挂在了马鞍上,上马出城。 城西郊区是一片丘陵地,两丈宽的官道从中穿插而过,沿路西去过大散关、涂阳县城,再走三千里便是阳关,杨玄纵马跑上一座丘陵,看着那隐入尘埃中的官道尽头,心中有种壮怀jī烈的感觉。 压下心中的情绪,杨玄膝盖一磕马腹,墨染在山野间狂奔起来,高低起伏的地势让杨玄感觉人都快在马鞍上飞起来了,这次他并没有利用神hún与墨染沟通。在战场之上,千军万马冲杀的时候,神hún法术施展起来极为困难,甚至战鼓齐鸣、千军齐吼,还可能震伤神hún,所以他必须做到真正的人马合一。 只用那种投机取巧的办法,上了战场,肯定会吃大亏。 至于骑术,杨玄并不算太差,从小从马步桩功开始练,他基础还是极为牢固的。 墨染天xìng聪明,又经过杨玄神hún启méng,已经极通人xìng,跑上几圈磨合下来,杨玄已经渐渐找到了那种人马合一的感觉,轻轻一拽缰绳墨染就能明白意图,在马背上一低身,墨染就会加速。 杨玄隐隐有种感觉,墨染再这般成长下去,说不定真能诞生灵智,修成妖道。 似乎感受到杨玄心里的畅快,墨染四蹄一纵,从丘陵上跃下,跳出四五丈远落在了官道之上,将那坚硬的泥地踩出了几个土窝子,尘土纷纷扬扬而起,又继续沿着大道狂奔起来,速度之快仿佛一道黑风,尘土都被甩在了身后。强烈的劲风吹拂在脸上,模糊的景sè转瞬即逝,耳心里也只剩下如雷的马蹄声。 近些年阳关战事吃紧,官道上商客不多,杨玄放开胆子狂奔,同时练习了一下马上开弓的动作,最后又换做长剑冲杀,按理说马上战斗当以长枪最佳,刀斧次之,很少有用剑的,不过杨玄一直用这剑杀人,也培养出了感情,到舍不得将其冷落。何况这青铜长剑锋利的紧,剑身更是无比的坚固,劈砍并不输于重兵器。 杨玄纵马往官道边侧靠了靠,离着路边的白杨树仅剩半丈距离,杨玄长剑借着身下墨染奔腾的力量,在汇聚全力猛然一剑挥出,先天jīng气贯穿剑身,拉出一道长达四五尺的剑芒。 风声如裂帛一般响起。 剑身并未触及树干,先天jīng气却同样锋利至极,如无厚入有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一声嘶哑的断裂声,似推开破旧的柴门。 那高逾十丈的大树缓缓倒下,摔在官道外侧的山坡上,发出一阵枝桠折断的声音。 杨玄并未回头,一路连连挥剑,将这官道两侧蹂躏的一片狼藉,心中尚不算满意,诸天生死轮的武道jīng神讲求逆转因果,可是杨玄之前一直侧重于以巧破之,而当他遇到的敌人越来越强大,对方武道上的破绽就会越来越少,这时候想要逆转其中的某些关键之处,便必须拥有强横的力量才行。 在现有的修为基础上,怎么做到一击之间发挥出最为强横的杀伤力,杨玄现在开始琢磨这个问题。 虽然他爆发力远胜同层次武者,可尚有提升的空间,比如用上特殊的武技。 杨玄倒是从四大先生和史庆瑞的记忆中获取了一些武技套路,可都是与练法搭配的。 譬如许辉抵抗杨玄黑木法器所施展的“沸血指。”就必须以数十年的功夫淬炼五指筋骨,否则施展出来毫无成效,反而容易损伤自身,何况这沸血指的杀伤力对杨玄来说也着实鸡肋的很,他也没费心练过。 杨玄现在其实是想自创一门武技,脑子里到是有些思路,可着手尝试,却一直没多大成效,如今他炼jīng化气的法门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尚未成体系,要在此基础上在研发出配套的武技,可谓难上加难。 一气狂奔,怕是有三四十株白杨倒在了他的剑下,他体内的先天jīng气也渐渐耗空。 杨玄一拽缰绳,霎那之间,墨染四蹄生根一下停了下来,颈上鬃毛震得散乱一片,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样,刚才一口气跑出去恐怕有二十几里远,此时竟然大气不喘一声,安安静静的站在官道之上。 “这些天给他槽蹋这么多培元丹的也还是有些用处的,虽然黄豆伴鸡蛋的伙食已经不差了,可毕竟只能强健筋骨,不像培元丹的药效可以滋养肺脏。”杨玄心中暗自想到,mō出两粒培元丹吞下开始补充体力,而后轻轻一抖缰绳,墨染会意走下官道,时间已经不早,开始沿着丘陵间的小道慢慢往城里走了。 这般慢慢悠悠的晃回城里,天sè已经暗了下来,杨玄体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墨染走进一处僻静的街巷之中,这是去永昌大街的必经之路,走着走着他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他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似女人身上的胭脂,他手轻轻的mō到剑,柄之上,同时静下心,神hún保持着最为清醒的状态。如今他在朔方城里该处理的仇敌已经处理干净,如果还有人想对他不利,那应该就是史家和纳兰家。 无论是这其中的哪一个,如今他都必须全力以赴方有可能取胜。 街道对面的夜雾中突然出现一个朦胧的身影,穿着一袭淡蓝的长裙,身姿婀娜,在这寂静的巷子里有种妖异般的鬼魅,杨玄看轻来人面目,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却泛起更多的讶异吃惊来。 “怎么会是她!”来者是杨玄绝未想到的一个人迎仙楼里的柳如是柳姑娘。 “按理说如今这个时辰正是迎仙楼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杨玄心中一堆疑huò。 “小女子见过杨公子。”柳如是莲步微移款款走来,在墨染身前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叠放腰间微福一礼,脸上始终挂着恬淡的笑容,声音如落玉盘,在这静悄悄的夜里听的人骨头都有些发sū。 柳如是相貌可称沉鱼落雁,身姿绰约,如今一袭薄群lù着两抹香肩,绝对可让人神hún颠倒。 不过杨玄现在可没工夫欣赏她这销骨的姿sè,若非他如今神hún清醒,还以为自己是被同道中人用幻境之术给暗算了,他顿了顿神,皱眉问道:“柳姑娘怎么大半夜拦住我的去路?” “请公子稍安,小女子有一事想要告知。”柳如是虽然被杨玄居高临下审视着,可依旧是保持着那种从容不迫的姿态,看着杨玄略带jǐng惕的双眸,略一措辞便娓娓道来:“公子可曾认得杨靖。” 杨玄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是我二叔。” “公子与他是否不和?”柳如是语气平缓的问道。 “是有些仇怨。”杨玄点头道,他与迎仙楼的主人勉强算半个神交,如今也不想隐瞒。!。 第十四章 知行合一 柳如是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既然如此, 小女子接下来所说之话就不是挑拨离间之举了。杨靖昨天夜里在我迎仙楼中huā重金雇佣了一批亡命之徒,想要行刺公子。” 杨玄神sè变得有些凝重,却并未打断,容她继续说下去。 “我家小姐与公子尚有交情,所以让我特意来提醒公子一番。”柳如是说道。 “你这么提醒我,就不怕坏了所谓的规矩?”杨玄突然想到世间一些传闻,隐隐觉得迎仙楼这做法有失厚道,当然也只是调侃一下自己那个只是神交却没见过真身的同道好友,并没有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意思。 柳如是微微一愕,随即理解了杨玄的意思,被他这冷笑话逗的lù出笑容来,解释道:“我们迎仙楼可不做这种谋财害命的生意,他们只是在我们楼里碰头,偶然被丫鬟们听到了而已。” “原来如此。”杨玄点头道,眉间有些莫名的喜意,一时之间好像将那场针对自己的刺杀都抛诸脑后。 “小女子所知一切已经尽数告知,还望公子保重。”柳如是领首行礼,正yù告退离去。 杨玄此时心里还有个疙瘩没能解开,连忙唤道:“唉,等等,你还没给我说说你这怎么找到我的呢?”“公子下午骑马出城之后,小女子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了,虽不知去向但公子最近都住在剑阁之中,这里是必经之路。”柳如是回头解释道,短短几句话中却透lù一番良苦用心。 杨玄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暖意,语气诚挚的说道:“希望柳姑娘能帮我转达一下谢意。”“公子既然想要答谢,为何不亲自去呢?”柳如是微微一笑,并未等杨玄继续追问,脚下步履从容却快如鬼魅一般,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先前所来的地方,幽静的巷子里只剩下一阵叹惋之声。 杨玄端坐马背之上将答谢一事就暂且放下,仔细考虑起柳如是先前所说的针对自己的刺杀。 他没想到杨靖到了这种地步还想着置他于死地,完全没有道理。 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微妙平衡,无论谁打破这个局面都会遭受一定程度上的反噬,却没有任何好处可言,可杨靖却要逆反常理而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人在重重压力之下已经开始丧失理智了。 不过杨玄可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态,你想杀我我自然不会再跟你讲任何道理。 至于这场刺杀将会以何种方式进行,杨玄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猜测也是刚才柳如是给他的灵感。 如果连迎仙楼都能拿捏到自己的动向,那杨靖刻意针对着自己更是没理由不知道,恐怕他也会用守株待兔这种相同的办法。 从这一路到剑阁,杨玄心中细细琢磨对放埋伏的地点,眼前这条巷子算是一处不过如今可以被排除了,另外一处则是西菜市口,长期以来都是秋后问斩的地方,方圆半里街都是肉菜铺子,白天人不少。可一到晚上鬼不敢去,yīn森至极,也只有那里才是动手的最佳之处,不怕打斗的动静惊扰旁人。 想通此处,杨玄已经隐隐掌握到了主动权,不过他暂时没打算往西菜市口去拨转马头去了绕了一个大圈,往东城竹林巷去了。本来想着一去阳关两人恩怨就算暂时搁置下来了,两败俱伤也没任何意义,等到有一天他不在忌惮杨家的影响力之时,再将这恩怨一笔勾销也不算太迟。 可杨靖如今这做法让他很舒服,那他不做点什么心中始终有些yīn影。 亥时初刻,大街上已经是一片静谧,只听的见更夫在极远处敲着梆子的声音。竹林巷里更是没有一个人影了,街边的宅邸前都挂着灯笼朦胧的微光映照着幽深的街巷,显得有些凄清。 轻不可闻的马蹄声在长巷里响起片刻之后在一处府邸前停了下来,杨玄翻身下马,将墨染牵到墙边的一株树上栓好,而后左右环顾一圈,见四野无人便就地盘坐了下来,摄心绝想,神hún逍出躯壳之中。 离了肉身的束缚,杨玄神hún顿时一轻,似没了阻碍。 墨染似有所觉,浑身一颤,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显然是这几天的磨练已经让它有了些转变。 杨玄只觉得自己浑身轻若鸿毛一般,念头轻轻一动,神hún就能飘出老远,只是神hún远不如肉身那般凝实坚固,速度一快就有种要被吹散的感觉,并且也不能离得肉身太远,否则就会觉得窒息。 不过如今杨玄神hún已有半象之力,以快要达到触景之境一象之力的巅峰,神hún可以离体二十丈远。速度也能快过一般马儿,若是附着在法器之中,则能快如利箭一般,力量更是成倍增加,比当初刚学会神hún出窍的时候可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轻松穿过庭院的外墙,杨玄一路不停,直接到了后院之中。 神hún似御风而行,毫无声息,钻进了左首一间厢房之中,屋中陈设简单,里屋摆着一矢通铺,睡着两个身姿玲珑的丫鬟。如今天气已经渐渐炎热,这两姑娘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亵kù,也没盖褥子,身上细nèn的肌肤luǒlù在空气中,虽说身子尚且青稚,可也十分的yòu人,看的杨玄神hún一乱,心中暗暗紧张。 鼻是平时,看见这一幕,杨玄最多只是觉得不自在,可神hún出窍之后却直接影响到心神。 “怪不得神修之人都说心魔恐怖,也不是无的放矢,仅仅这么一幕普通场景就让我意乱,若是更逼真一些岂不是要陷入幻境难以自拔。”杨玄心中暗暗反思,定住心神,穿墙进入了下一间厢房之中。 依旧没找到杨默的住处,只能继续穿行。 杨靖既然在雇凶杀人,那也就应该会随行压解,按照两人之间的深刻入骨的仇怨,不亲眼看到对方的死亡,实在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如果杨玄所料不错,杨靖此时正在西菜市口埋伏着。 所以杨玄如今的目标仅仅只是杨默,虽然这个纨绔少爷如今对他已经没多大威胁可言。 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原因,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他倒不太着急,一间厢房一间厢房的找着,突然觉得周身一暖,四周景致突然变得雍容起来。这间厢房之中摆放的都是jīng致的黄huā梨木家具,桌案上的蓥金铜炉之中熏着香料,都是上好的金线檀香,有温养神hún的效用,便是普通人长时间闻着,也有缓解疲劳,凝心定神的效果。 “到底是财大气粗,这一块碳比一块银子还要贵些。”杨玄啧啧叹道,穿过屏风进入内堂。 在那朦朦胧胧的纱帐之中,杨默身上只盖着一个薄薄的绸缎褥子,自上次清明会试中被杨玄一掌打下擂台,断了几根肋骨,又让杨旭下毒折磨几番,原本还算俊俏的脸庞如今已经变得人模鬼样,两颊消瘦深可见骨,眼眶深陷使得整个额头看起来有些突出,皮肤颜sè更如被油沁过的白纸,没有一点血气。 都成这幅模样了,杨默竟然还是不忘正事,身旁的被窝里蜷缩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lù着两抹香肩在被单外面,面sè还有些cháo红,如今是肯定是一丝不挂的,不难想象被子下面那副香艳旖旎的场景。 杨玄经过方才一番反思,已有觉悟,如今对此也能做到不为所动了。 神hún穿过纱帐,念头之中孕育出无数恐怖场景,如cháo水般涌进了杨默的脑海之中,沉睡中的杨默身子突然一僵,先前做着的美梦顿时被永无休止的噩梦所取代,嘴角那一抹残忍的颜sè慢慢消失,嘴chún有气无力的张开,就像快要窒息的鱼,然后慢慢变成了定格,除了呼吸尚存,他整个人再没有一点生机。 杨玄神hún飘然离去,杨默虽然没死,意识却已经被杨玄用幻境之术硬生生的绞成了一团混乱。 从今往后,杨默除了呼吸排泄这种身体的本能看,便不会在做任何事情。 杀了他,只会让杨靖痛苦一时,而且会留下把柄,如此让他变成了活死人,绝对比杀了他更让杨靖难以接受,而且会在今后的rì子中,更可以拖住杨靖的jīng力,也不会惹来太多麻鼻。 做完这一切,杨玄心中念头顿时通畅了许多。 方才施展幻境之术足有半刻钟之久,如今却没有丝毫的疲惫。 人的心思与神hún息息相关,心思不顺畅,神hún就会陷入心障之中,而想做什么放开顾忌去做,心思自然就舒畅了,神hún也就得以自在,这比苦读几十遍佛经的效果还要好。至于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也不要按照世俗的眼光去判定,这样只会陷入更深的心障之中,心中之道便是正道。 这便是杨玄上次夜里所悟出的一个道理,如今也慢慢与他行为准则合二为一。 当然这个说法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活着。如果你都死了,那你心中的道理自然也就会被别人斥做邪魔外道,这就好像历史一样,流传于世的史书总是由胜利者决定的。 神hún归窍入体,杨玄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神sè轻松自如,对于刚才所做之事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如果换做杨靖,这种情况之下肯定会比自己更加狠辣绝情。!。 第十五章 刺杀背后的刺杀者 翻身上马离开了竹林巷,朝着西菜市口直奔而去。 杨玄虽然知道那里有一场jīng心策划的暗杀在等待着自己,却没有避讳的念头。 如伞他正好掌握着主动权,若是错过良机,自己想要将这群亡命之徒彻底铲除便要困难许多了,倒时候任由对方纠缠着,却是一件麻烦事。 墨染在冷清无人的夜sè中穿行着,长街上连风声都不曾有,无论是疲惫的居民还是那些看家护院jǐng觉的土狗,都在沉沉的入睡。从竹林巷到西菜市口,如果直走肯定是要过永昌大街的,杨玄从剑阁门前经过的时候,探头往院墙中看了看,心中稍安,看来杨靖暂时没有把将怒火烧到杨海良头上。 未做停留,继续朝西菜市口前去,离着还要两条街巷的时候,杨玄放缓了速度,毒染落脚也显得极为轻巧,发出的声音近乎难以分辨,一人一骑走进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巷子里。远远望去正好能看见那片空旷的街口,四条长街交汇一处,很是宽敝,烂菜叶子的陈腐味道随着夜雾四处弥漫,除了那几扇破旧的牌坊,便没有别的东西了。 地面上敷着一层厚厚的黑泥,就像是陈年的血污,总让人想起那些四处滚落的人头,yīn森森的。 杨玄轻轻一拽缰绳,墨染在一株梧桐树后止住了脚步,静如泥塑,站在黑暗之中,浑身的颜sè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身子紧贴着房屋,屋檐与树冠构成了一个让人难以察觉的死角,绝无一点声音传出,杨玄神hún离体飞出,顿时觉得跳入了一个冰冷的海洋之中,身子莫名的沉重。而且四周都回dàng着一些嘈嘈切切的杂音,杨玄举目望去, 只见那西菜市口的那片空地上,突然出现许多模糊的虚影。 连游hún野鬼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一些未曾化解的凶戾念头,但却多如牛毛一般。 这西菜市口自朔方存在以来,三朝以来都是问斩的地方,不知多少大凶大恶在此伏诛,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片凶地。那些凶戾的念头一见杨玄神hún离了躯壳,身上阳气消失,顿时像是嗅着腥味的苍蝇,朝着他蜂拥扑来,密密麻麻的一片,在这街巷这卷起了一阵yīn风,仔细一看都是些破损的人脸。 “真是晦气!”杨玄神hún朝天而起,那些凶念虽然连完整的意识都不曾有,但是怨恨情绪极深,上百年都不曾消散,一旦沾在神hún之上,便如附骨之蛆一般,很难驱散,重则使人hún飞魄散,轻则疯癫。 杨靖将刺杀地点选择此处也可真算是极有水准,当然也只是巧合,他并不知道杨玄兼修神修。 寻常神修,若是陷入这凶戾念头之中,莫说施展神通,便是自保也极为困难。但杨玄却是个例外,他修的便是地藏佛法,对付这一类恶鬼冤hún可算是极为拿手。他神hún腾至空中之后,与那cháo水般用来的凶念拉开一道距离,而后双手结地藏灭定业真言印,这道法印乃是地藏佛法之中降服外道的无上神通。 只是杨玄如今佛法修为尚浅,只能针对于神hún,却没有虚实相通的境界。 法印结成,原本虚幻的神hún陡然绽放出无尽的威严气息,似香火拱托的佛像,有种宝相庄严的感觉,弹指覆压而下,浩浩dàngdàng佛光将那蜂拥而来的恶念尽数挡住,而后不断收缩,化作一颗白森森的念珠落在了杨玄手中,用神hún去看犹如实质一般,实际上也是虚幻之物,只是将无数的凶恶念头凝聚在了一起。 巷中蜂拥而来的凶念被杨玄一道地藏灭定业真言印尽数降服,顿时yīn风散去,平静下来。 那一粒白骨模样的念珠也被他〖镇〗压在了佛国之中,若以用佛法炼化纯净,到可以炼化吸收用来壮大神hún本源,不过他暂时没这打算,这是一个相当繁重的工作,这些念头都是人xìng中最为yīn暗、凶戾的一面所化,可以用冥顽不灵来形容,否则生前也不会让人砍了脑袋,如今他还是先将那几个刺客解决掉再说。 杨玄神hún继续往高空上升,天穹传来的威压也是越来越沉重,到了十丈高空之后,意念对四周空间的控制力便已经有了逐渐蜕化的趋势,他至此停顿下来,低头看去,方圆百丈之内的尽收眼底。 那几个刺杀者也没料到杨玄jīng通神hún法术,因此并没有闭合毛孔,身上强大的气血在这yīn凉的夜sè中就好像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醒目,一共有五处,其中两人起码有刚劲巅峰的实力,离人群较远的那个应该是杨靖本人,其余四人分布菜市口四方犄角之上,或隐于檐下,或伏于屋顶,一个个呼吸压的极为低沉。 不过这些人似乎等了太久,如今有些不耐烦了,藏在屋檐yīn影之下的那人不住的来回走动。 “这地方真他娘的邪门,平白无故起什么风。”屋檐下的小个子身形十分轻巧,走路总是脚尖着地,虽然一副焦躁的模样,可脚下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双手轻轻搓着,目光望着西城门的方向,嘴里轻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那人怎么还没有来,如今这时辰早该关城门了,难不成今晚得白跑一趟。 与他相隔几丈远的街道对面,一栋二层小楼之上,一个中年男人借着屋脊藏匿着身形。他双肩隆起,似常年挑担的磨出来硬结,整个人虽未动弹,但是呼吸吞吐间的气势就好像风箱一样沉稳有力。 忽然之间,一股莫名的寒意笼罩在了他后背之上,双肩隆起的男人似有察觉,整个人翻身一跃从屋顶上弹了起来,扭腰送肩猛然一记横扫筋骨一瞬间发出炒豆子一样的炸响,先天jīng气狂暴宣泄,整条胳膊就好像挥舞的大铁鞭,所过之处,空气被这一股蛮横的力量所扭曲,淡薄的夜雾被冲的支离破碎。 一声锤爆空气的炸响,深夜的宁静陡然被打破。 而他整个人依旧保持着半跪着的姿势,左tuǐ膝盖深深的陷入了屋脊之中。 身后空无一人,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街巷的yīn影之中传来小个男人的低声询问。 化槽膝盖慢慢抬了起来正准备开口,忽然发现脚下的瓦片开始向下慢慢的滑动,而后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惶恐之中,只见屋顶四周覆盖的青瓦竟然无声无息的漂浮了起来,似被一只只无形的手掌cāo控着,没等他作出反应,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青瓦瞬息而动,朝他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呼啸而来的瓦片将他惊醒,双拳猛然撼出。一时间砖瓦碎裂声如暴雨泻地般响起。 而与此同时,粉碎的瓦砾之中一片不起眼的黑光毫不留情的撕裂了他身体表面的护体气层,将他xiōng口砸的塌陷,肋骨断裂刺破皮肉,鲜血瞬间染红了他xiōng前的衣襟,恐怖的力量并未休止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扔出去的一个装满血肉的麻袋,将对街道对面的屋檐砸得坍塌,而后滚落在了檐下的水沟里。 双目圆睁,却已气绝。 带着腥咸的污水溅了那yīn影中人一脸,他尚未完全清醒。 这一切变化都发生的太过诡异,也太过迅速。从头到尾甚至没看到一个人影,只觉得一阵yīn风吹过,而后同伴便惨遭毒手,他当即想到了鬼魅二字,可却提不起一点正面抗衡的勇气。 死并不是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脚下一点,整个人好似轻盈的雀鸟,一跃三四丈高,朝着菜市口中心的空旷处倒飞而去,只想先去与其他两人汇合,可刚跃至空中顿时觉得四周一暗,似乎被什么东西遮住了背后的月光。 “不好。”他心中顿时一沉,身形凌空翻转,一脚直点身后犹如毒蛇一般。 脚尖之处泛着冷光,他这靴底竟然是用螺纹银线钢制成这种钢材在锻造难度上绝对比牡丹铁要高出一个层次,珍贵程度不言而喻,不仅质地坚固而且韧xìng极好,穿云弓的弓弦便是用这种材料制成。 这一脚虽然轻盈飘忽,可破坏力绝对堪称恐怖,怕是一个铁疙瘩也能让点出一个窟窿来。 而在凌空翻转身形的一瞬间,他也终于看清了挡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东西,沉寂的心脏陡然一阵猛跳,只觉得一股寒意陡然笼罩全身,那丑陋至极的面孔,狰狞的骨刺都好像他心里的硬疣,硌额他xiōng口生疙然而他这一脚还是义无反顾的点了出去。 一阵细不可闻的声响,就好像蛋壳碎裂一样,那凶狠的一脚仅仅点碎了夜叉掌心的几片鳞甲,而后便被那只恐怖的大手包裹了起来,骨头碎裂的声音顿时盖过了之前的那一阵轻响。 柔韧的螺纹银线钢靴底瞬间被扭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皮质的面料根本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力量,从折痕处崩裂开来,而靴子中的那只脚也随之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断裂的筋肉从破口中luǒlù,又被那带着骨刺的手掌捏成丝絮状的东西从指缝中挤出,这只脚的主人顿时面容凄惨,如坠油锅。 然而在这种让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之下,他竟然一声惨嚎也发不出来。!。 第十六章 人马合一的一剑 撕心裂肺的疼痛牵动心脏,遍布周身的气血一瞬间被抽回xiōng腹之中,他身子疼的缩了起来。 脸上血sè也顿时散去,比这天上那轮月光更加皎白。 而后一片巨大的黑暗便吞噬了他脸上惨白的颜sè,夜叉右手豁然一爪探出,快如闪电一样,将他整个脑袋捏在了掌心之中,咔嚓一声碎响,鲜血从双耳之中像箭一样喷shè而出,好像捏碎了一个汁液饱满的西瓜。 夜叉悄然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那具尸身被他提在手中,在地上慢慢的拖行,仅仅只有小tuǐ以下的部分着地,碎成烂泥的血肉在地面上拉出了一道血线。不断的杀戮,已经让夜叉愈发的强大,仅是身形而言,就比以往高出了三寸,身上的鳞甲、骨刺也更加的漆黑、狰狞,那股凶戾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快要化作了实质。 啪!污水从沟渠中溅了起来,夜叉挥手将两具尸体扔到了一处。 一阵轻巧的马蹄声从巷子深处传来,一人一骑仿佛毫从地狱中走来毫无生气的yīn兵,杨玄双目紧闭,盘踞在空中的神hún倏而归入躯壳之中,夜叉也逐渐化作一团黑烟没入他身体之中。 方才一番厮杀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两人同伙,远处有衣襟猎猎作响声传来。 杨玄听见动静,双眼陡然睁开,墨染如今已经与他心意相通吗,四蹄奋力一蹬。仿佛守城弩shè出来钢铁巨箭,化作一道黑sè的影子爆shè而出,短短三四丈距离,速度就提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街边商铺的门窗都被狂风掀动。不住的颤动,发出声响。 百丈长的街巷转瞬倒了尽头,一人一骑冲入了那片空旷之地,长剑豁然出鞘。剑脊刮过护环,发出一声让人心颤的铮鸣。 迎面狂奔而来的两人,被这陡然穿透yīn影的黑骑给震慑,速度明显出现了滞缓。 如此短暂的时间,两人根本没时间去猜测杨玄怎么会从相反的方向出现。稳住心神开始全力应付,显然是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亡命徒,若是寻常武者,这般情况之下。神sè之中早已呈现慌乱。 前首之人纵身一跃,前后两脚发力完全背道而驰,整个人好像卷地风盘旋飞起。 一股强横的吸力直接将这地这地面上的菜叶、尘垢都卷了起来,甚至地面上那层薄薄的青砖也被带飞了起来,随着他身形四处乱砸。 这奇特的身法使得他整个人有着一种钻透人心的气势。如黑虹横跨,直扑而去。 前一刻,双方还有十丈距离,下一刻。双方就只剩两丈之隔。 一切都快的让人无法喘息。 刺杀者从当空压下,右手在腰间一拽。一柄绽放寒光的软剑瞬息而现,凌空一抖。便见无数剑影衍生。 整个过程就像一条贴地窜行的黑sè毒蛇,陡然之间暴起伤人,在最后一刻亮出了毒牙。 墨染速度不减,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依旧一往无前的冲刺,有种一去无回的惨烈气势。杨玄腰胯重心下沉,稳坐如山,双目紧缩,死死盯着那当空笼罩下来的无数剑影。 在那让人难以睁眼的狂风之中,就像一朵朵梨花。 他脸上神sè丝毫不变,听的一声蹄响,身下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贯穿腰胯,传至肩膀、手臂。体内狂暴的气血一瞬间被震dàng到了一个极限,先天jīng气勃然爆发。 人马力量合二为一,一剑斩去! 五尺长的剑芒就好像透明的水纹一样,将所触及的一切都全部碎裂扭曲,无形无sè的先天jīng气一瞬间看起来好像成了实质,是一种冷的让人心颤的颜sè,若同穿透朔雪的冰棱。 一声裂响! 漫天的狂卷的朵朵梨花被这一剑剖开,狂飙的鲜血在这夜sè中挥洒,黑暗中突然绽放出一片让人心惊肉跳的猩红之雨。只是声音有些沉闷。薄薄的剑刃在筋肉鲜血中穿行,自左肩而入,从胯下而出。 整个人直接被斩成了两瓣,横飞出去,摔在了两个不同的方向,满地狼藉。 飘洒在空中的鲜血被残留的剑气绞碎,化作稠密的血雾,在夜雾中弥漫扩散,菜市口那yīn森的气息骤然间消散了许多,那柄绽放寒光的软剑从杨玄肩上擦过,铮的一声,没入了地面之中。 坚硬的青砖在那纤薄的剑刃之前就好像软泥似的。 墨染间隙不停,继续朝前狂奔,随后一人已经被那鬼神难当的一剑吓破了胆,根本不敢正面交锋。 整个人一蹲身恍如狸猫似的,而后腰腹脊椎发力,原本直冲而来的身形突然转向,朝着一侧空地横移出去出去,同时双手连挥,两枚漆黑的钢针从他指尖飞出,挟裹着先天jīng气朝着杨玄面目间jīshè而去。 针尖在空中撕出两道难以辨别的痕迹,更是毫无声息。 杨玄如今连杀三人,整个人都陷入那中沉寂的状态中,五感敏锐到了极点,那人双手抬起来的同时,杨玄就将身子塌了下去,整个人紧紧贴在马鞍之上,两枚钢针从他背上擦过,消失在夜空之中。 借着这一息时间,弹针的刺客已经遁出十几丈远,眼看就要隐入那幽暗的街巷之中。 杨玄一拽缰绳,墨染停顿下来,不慌不急的拿过身旁的贯霞弓,搭箭引弓。 弓弦发出嘶哑的拉扯声,幽光流转的铁箭破空呼啸而去,在这夜sè中不知shè向了何处。 瞬息之后,一声沉闷的炸响隐隐传来,伴随着血肉在地面上飞快摩擦的声音,以及一声被阻断的惨嚎。 夜里太黑,根本看不清那一箭到底shè中了没有。 只是那个狂奔的黑影,被一股蛮力击中后背,猛然朝前摔了出去,在地上滑出几丈之远,再没有起来。 杨玄收起长弓,翻身下马,将那一柄没入地面的软剑拔了出来。 这剑只有两尺长,二指宽,剑身薄如蝉翼,轻轻一抖手腕便发出嗡嗡的轻鸣,杨玄指尖搭上剑脊,先天jīng气灌注进去,原本纤柔的剑身陡然绷直,一股锋利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像能割裂人的喉咙。 “这剑柔可绕指,锐可断金,与先天jīng气的契合度也达到了七成,玄兵之中属于顶级。”杨玄心中暗暗赞叹道,如今暂且没分辨出材质,可这锻造手法绝对极为jīng湛,其价值不在百两沉银之下。 方才用剑之人便是四名刺杀者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修为已经与杨靖相当,若是马下缠斗,杨玄能否胜他还未有定数。可惜杨玄掌握了主动权,纵马冲锋一剑斩来,人马合一,力量增幅了一倍不止。 莫说是他,那一剑之下,刚柔境的高手都不敢轻摄其锋。 可是这一人一骑出现的太过突兀,从黑暗中穿出,再到他面前,不过瞬息,根本没有时间让他考虑。 杨玄挥手一抖,那柄蝉翼软剑一下缠在腰上,剑柄末端有一卡槽,正好首尾衔住,系在腰上就像一条玉带似的,再用腰上原本的锦缎腰带将其盖住,便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心中颇为平静,抬起头来,看了看北边那条漆黑的巷子,刚才神hún腾空之时,还有一人躲藏在那里,应该就是杨靖无疑。 只是此时他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并没有继续追杀的想法。 即便追上了也很难将其斩于剑下,当然用神hún法术杀他并不困难,可这都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杨靖算计世子、图谋不轨,可杨胤依旧只是罚他不与祭三年,并没有直接惩处,说明他还顾及这份兄弟情义,那他就绝对不能乱下杀手,何况还是在杨胤准备打压他的情况之下,这只会使得自己遭到反噬。 当然这也不是根本原因,其实说到底,是杨玄现在不太想杀他,杀了他还不如让他活着。 让他承受失败的痛苦,否则劳心费力让杨默变成一个傻子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而后杨玄牵着墨染不慌不急的走到了那弹针刺客的尸体旁,看着此处惨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只见那一根长箭将他整个后背都穿出了一个窟窿,鲜血胡乱的涂抹在地上,在这夜里就像是黑sè的墨汁。 箭杆四周三寸空白,都无血肉,连骨头都被绞碎。 他外衣之下还穿着一层软甲,可依旧没能挡住这恐怖的一箭。 杨玄走上前去,将那长箭从地上拔了出来,在尸体的衣襟上擦去鲜血,而后用箭刃割开他的袖子。从中找出一个金属材质的护腕,上面别满了细小的黑sè钢针,细细一数怕有三四十枚之多,每一枚钢针之上都布满了螺旋状的花纹,难怪刚才这么快的速度,却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是一件不错的玄兵。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重呼吸声,杨玄将那护腕随手扣在了手腕上,转过身去。 杨靖双目死一般的沉寂,无穷无尽的杀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整个人好像被凶灵附体了一般。 “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我的布局,我今rì岂会落得如此下场,执裁之位我唾手可得,我儿也会进入宗堂之中,我父子二人联手,只要等杨胤抱丹失败,家主之位也是我囊中之物啊。” 杨靖心中此时仿佛刀绞一般痛苦,一切败局都是有杨玄一手促成。!。 第十七章 上门道谢【月票加更】 他眼中凶光逐渐炽盛,每个人都很难看到自己的错误,总会怪罪于外物或者世道。其实若不是他屡次对杨玄痛下死手,那他也不会自食恶果,而杨玄也不必遭受那些本不该有的劫难。 他有怨气,杨玄同样也有,只是后者是最后的胜利者而已,因此这种情绪也淡了许多。 “没想到你还不走,那就留在这。” 杨靖虽然如今已经开始不记得失的展开报复,但是他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在他看来杨玄经过刚才一番厮杀,虽然凶威不可一世,可如今应该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凭借自己的实力应该够将其斩杀。 “我既然敢来,怎么又会灰溜溜的走?”杨玄一句话将他从自以为是的幻想中打醒。 杨靖双拳紧捏,目光炽烈,并未贸然出手。 杨玄身手拽着缰绳,翻身上马,lù出一个冷冽的笑容,“我刚来此之前,去了一趟竹林巷。” 一句话将杨靖直接打进深渊,原本yīn沉的脸sè一瞬间变得惨白,嘴chún轻微的颤抖着,彻底慌乱。 “虽然你想送死,但是我现在还不想杀你。”杨玄轻声笑道,瞧见他脸上神情,心中以是满足,拨转马头从容离去,清脆的蹄声渐渐隐入那一片薄雾之中,转入一道街巷彻底消失不见。 杨靖疯了,他还没疯,今夜只当被狗咬了一口,打断tuǐ就可以了,完全不必再咬回去。落得一嘴毛的下场。这种斩草不出根的做法,若是放在以前,他是发自内心的反感,但如今他要下更大的一盘棋。必须更加的冷静,因为以前出了纰漏拼命就行,现在他跟杨胤对局厮杀,一旦出了问题,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杨靖半晌才从那一句话带来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开始回想起今夜的刺杀,完全不知道哪里除了遗漏。 为什么jīng心布置的一场死局,却成自己一行人的死局。那种无端的恐惧漫过他的心头。 他站在空无一人仍旧残留着血腥气的空旷地方,xiōng口疼得让他难以呼吸。 半个时辰之后,他浑浑噩噩的回到了竹林巷。 杨靖走进正堂,坐在椅子上,进来时忘了关上大门。夜风呜呜的往屋里灌,桌上那油灯不停的晃动,他双眼有些漠然的看着门外的黑夜,瞳孔中空洞洞的一片,没有一点神采。有些吓人。 “老爷。”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丫鬟赶紧给端上了热茶,打来了洗脚水,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伺候着杨靖脱去鞋袜。 这一切过程中,杨靖都保持着一种冷漠的平静。直到那丫鬟将他脚放进了热水之中。他才低下了头。 “去看看少爷。”杨靖说话声音有些嘶哑。 那丫鬟丢下手中的活,飞快的退了出去。不过片会庭院中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杨靖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拿过水盆旁边的木屐穿好。朝着嘈杂处走了去,根本不理畏畏缩缩站在庭院中的十几名满脸惊惧的丫鬟下人,推开半掩的大门走了进去。前些rì子杨默从青楼里买回来的姬妾,正惊慌失措的穿着衣服,突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手里的衣裳匆忙套在了身上,赤着脚跑到了帷帐后面。 走áng前,看着自己儿子毫无知觉就像死人一样沉睡着,杨靖有些失神,可自从西菜市口回来之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比以往更加的沉默,他伸手mō了mō杨默脖子上的大动脉,眉间突然出现异sè,却依旧无动于衷,有着两撇八字胡的清瘦脸颊此时看起来异常的坚毅、冷峻。 沉默良久,方才叹息一声,转身离开房中,手上沾有鲜血。当夜,杨默买来的那名姬妾惨死屋内,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那镜面一般的青砖。 ……………… ……………… 杨玄离开西菜市口之后,便径直回了剑阁,一场草率的刺杀以一场荒唐的结局收尾,杨玄心里并无太多震动。同样此夜之事并未掀起任何风bō,杨靖重金雇佣的四人都是朝廷记录在案的凶犯,三年之前曾劫过朔方上缴户部的税银,自然有人去揽这么一件大功劳,追查所谓的凶手只是吃饱了撑着的人才会去干。 一夜收获颇丰,软剑、钢针两件玄兵都是极为少见的jīng品,应该都是出自名家之手,价值在三百两沉银左右,另外识海之中还压着一枚凶念所化的白骨念珠,杨玄不动声响的回到卧房之后,便开始入定,以佛法洗涤冲刷,这些念头虽然凶戾yīn恶,可意志却极为强大,若能炼化纯净,吸收之后对神hún大有裨益。 意念便是神hún的本源,神hún中所包含的念头越多越强大,神通也就越是厉害。 所以有些寒窗苦读的生,虽未修炼过神hún法术,可读得多,思想开阔,念头也就越多,神hún十分强大,妖魔不侵。当朝大儒文臣一篇道德文章甚至可以镇压一方社稷,鬼神都得听命,比正一教那些道士们下的律令符诏都还管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相当于一字一词都是神hún的投影。 当然念头也不是能够胡乱吸收的,不是自己凝练出来的念头,始终埋藏着隐患,也许吸收一两个无关痛痒,可当数量达到一个幅度之后,就会致使神hún错乱,在吸收之前必须使其纯净,除去其中的一切。 便是杨玄渡化的四具声闻都不算彻底的纯净,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意识想法,只不过皈依了他。 所谓的纯净就是如婴儿那般,没有任何的意识。 这个难度可想而知,半夜功夫他也就炼化了两三个念头,那白骨念珠漂浮在佛国之中,背景是漫天的星辰,从下至上望去就像是轮惨白的圆月。此时杨玄真觉得这东西有些鸡肋,这白骨珠中起码蕴含了近千枚凶念,若是完全炼化吸收,神hún的力量至少也能在如今基础上增加两成。可没有七八个月的功夫,怕是难以完成这么一个艰巨的任务,有这时间不如参悟佛经,说不定哪天一开窍就悟了,比这要靠谱的多。 如此一想,杨玄就没功夫继续炼化那白骨珠了,可扔又不好扔,这东西在哪散开哪就成了凶宅,只能继续镇压在识海佛国之中,反正有四具声闻的联手压制,并不需要他费多少心思。 一夜天明,白天的时候杨玄让杨海良去探了探杨靖的情况,结果让他有些出乎意料。杨靖很平静,上午继续在刀阁打理生意,当天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做,就多买了几个丫鬟而已,好像都不知道他儿子一夜之间变成了白痴似的,外人更是无从得知什么,弄得杨海良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知杨玄意yù何为。 “新买的几个丫鬟应该是专门照顾杨默的无疑,那他应该发现了端倪才对,只是这老家伙怎么突然之间转xìn玄本以为他此时应该受刺jī发疯,然后胡乱搞之,自己撞上杨胤的刀口。 现在是不与祭三年,再这么胡乱闹腾一下,说不定就直接幽禁起来了。 这样既不需要自己承担风险,又可以剪除这么一个大祸患,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计谋。 他倒不怕杨靖借着这个理由乱咬他,因为他有相当充分的申辩理由,而且这个事实本来就比较缺乏说服xìng,加之他上次已经用过这套路了,此时再用,未免有些故技重施的感觉,没人愿意信的。 一切计划都无缺陷,只是杨靖的反映太过正常,以至于显得太不正常。 不过杨玄此时心里到没有太多失望,杨靖已经不是他至关紧要的敌人了,顺道能碾死就碾,如此而已。 初夏的夜晚已有蝉鸣,天边连晚霞都消散了,可头顶的天空依旧是亮晃晃的,给人一种燥热的感觉。 杨玄已经顶着rì头在庭院中苦练了一下午的剑术,反复只有劈砍一招,走的是刀法的路子,如何能将一剑斩下去的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这光是从理论上推测是不行的,还得加以验证。这种最简单的东西往往是最难以修改的,因为能供发挥的余地已经非常少了,玩不出太多的花样。 一下午的苦练琢磨,结合昨天夜里那一剑得出的感悟,如今已有收获,但离大成总还觉得差些什么。 到了时辰,杨玄只能作罢,抬手一道剑气斩落那树上恬躁的蝉儿,树干丝毫未损,收剑入鞘,而后打水进屋冲了个凉水澡,将身上那些酸汗除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与杨海良知会两句便出门去了。 昨天夜里柳如是与他说的那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从上次的冰蟾丹,到昨夜的提醒,他已经承了迎仙楼太多的恩情,也该是回报的时候了。 有些时候他虽然世故,逐利贪生,但是恩仇必报一直是他的原则。原因并不复杂,就如他弄傻杨默,只是觉得该这么做心里才舒畅。不过之前身份、手段都相差太远,无以相报,才一直没去做些什么。 昨夜听柳如是的口气,迎仙楼的主人似乎有心要见自己,两人只是神交,应该不会为了见面而见面,若他所料不错,对方应该有事要托付于他,那他便不能不去,是不是麻烦事他倒不太在乎。!。 第十八章 两枚青梅一壶茶 除了道谢一事,杨玄也还另有打算。 那个大银桃实在太过刺眼,他也不敢随便拿出来,切割熔炼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可就这么搁在身上,那也就是个沉甸甸的铁疙瘩而已,毫无用处,如今正好通过迎仙楼消化掉。 有昨夜一事,他完全也可以信任对方了。 鼻是没有柳如是的提醒,昨夜稀里糊涂钻进杨海良一行人的埋伏中,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算准时辰,杨玄孤身一人到了江边码头,戌时一刻,舫船自江心驶来。 上船之后,便有翠裳shì女上前相邀,杨玄抬头一看,船楼之上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中年琴师,一副诗情画意的模样,一看到这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连连婉拒,那翠裳shì女犟不过他,只能作罢。 杨玄懒散的走到船尾,极尽所能的延伸视野,想要将江心那大阵看透。 上次莽撞用意念窥视,如今再用此招便不像是朋友所为,不过耐不住心里好奇,上次只记住了一成的阵基分布,sī下之中也用心钻研了一番,已经体会到一丝玄妙,可却没了下文。 就好像听到一个极有意思的评书,正说到jīng彩之处,说书人突然收拾东西走人了。 他自然是不太甘心,两者权衡之下,只能用肉眼去看,可这江心暗流汹涌,效果可想而知了。 不过这般一来时间倒是过得tǐng快半柱香时间几乎是一晃就过,舫船靠岸停下,杨玄下船之后便有看见柳如是站在远处亭间,身旁站着两个妙龄shì女,提着粉白sè的宫灯,他便走了上去。 “我家小姐已等候多时,公子请随我来。”柳如是领首一笑,明媚动人。 杨玄点了点,沉稳道:“前面带路。”听的这话柳如是微微点头,由那两个提着宫灯的妙龄shì女走在前面,自己隔开半步随在杨玄身后,显示出了足够的尊重。杨玄却不太注重这些,只是抬起头来打量起四周的景致,上次来的时候走的林子里的那条直道,今天这小路却是曲曲折折,甚是复杂,仔细回忆路径竟然有些头昏脑胀的感觉想来也是暗含阵法。 “看来这迎仙楼的主人确实是个jīng通阵法之术的神修。”杨玄心中暗自想着。 这始bō岛的确很大,加之这一路走来绕了不少圈子走至那湖边之时,shì女手中的宫灯已经燃尽,却刚好走出那寂静幽深的huā园之中,天sè一下开阔,到也不显得黑暗。这湖面积不大应该是江心的沁出地表形成的,湖边有一拢绿竹,翠sè掩映之下正是一座悬空的竹楼,半面临水。 远远便能看见那临湖的回廊之下立着一个白裙女子,双手扶着栏杆,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 湖中的水光涟涟,都是清新的月sè,倒映在回廊之中梦幻泡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太〖真〗实。听的此处传来的脚步多,那白裙女子轻轻回头一望,转身走进了屋里。 穿过竹门的时候,她顺手将那道珠帘挽了起来,动作从容随意整个人又回到了现实中。 杨玄此时才回过神来,倒不是震惊对方的容貌。 如果这女子一直便住在这湖边竹楼中的话,从这到江心大阵怕有三四里的距离,神hún能离体如此之远着实有些恐怖,他到如今神hún不过能离体二十丈距离感知能达百丈,与之相比,差距犹如云泥。 他最初猜测这女子应该是通神巅峰的修为,如今看来,恐怕已经是进入御气的层面。 “应该便是如此了,若没有御气境界的实力,哪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在这始bō岛上建这迎仙楼,恐怕早让让那一帮欺世盗名的读书人当妖魔余孽给灭了。”杨玄心中敬佩又增添几分,这才是他想过的生活,不受世俗规矩约束,不受强权者欺压,不过这必须得有强大的实力作为依仗才行,如今他还差的太远。 四人到湖边,那引路的两个妙龄少女突然止住了脚步,柳如是在旁轻声解释道:“公子自行前去吧,小姐喜欢清静,我等只能在这等候了。”杨玄点头,兀自朝那竹屋走去,上了楼梯,才发现那门竟然是开着的。 他伸手敲门的动作悬在半空中,一时间有些尴尬。 那白裙女子正坐在竹凳上,身前有一个jīng致的小炉,上面煮着一壶茶,桌上摆着两个普普通通点缀着梅huā的白瓷杯子,擦的很干净。只是那茶汤却不是寻常的那种香味,便是杨玄这个不懂茶的人都闻的出来,微微有些发苦,而这个味道却是杨玄最熟悉的一种味道,这炉子上熬得不是茶,而是药。 杨玄有些愕然,难不成这白裙女子第一次见面就想拿药汤招待自已,就算这灵丹妙药也犯忌讳啊。 白裙女子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杨玄就像多年故知那般,很平常很随意的说道:“进来坐吧。” 杨玄手还悬空着呢,被这一看更是尴尬,手在门框上顺势一扶,走进屋里,见对方依旧埋头拨弄炉火也不太理他,只好随意坐下,开始四处张望起来,屋中陈设简单,里屋有一棋枰、一竹塌,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他将目光挪了回来,落到了白裙少女的身上,看了半天也没觉得哪里与常人迥异。 真的很平凡,简直无法将她与迎仙楼的主人,一个御气境的神修者联系起来。 就是一个容貌出众,气质有些出尘的少女。 正是因为平凡,然而她背后的光环却不曾减去分毫,因此显得逾渐神秘,难以看透。 另外杨玄又娄现一点,让他心中生出难以抑制的惊讶。 这女子实在太过年轻,甚至年龄还不如柳如是,估mō着与自己也相差不远。 “她这资质就是将林洪先也能甩出几条街了,想起平rì众人也称我为天才,如今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她面前我连愚钝二字都不敢自诩。”杨玄心中涌起一阵苦笑,他凭借《地藏本愿经》这等世间不二法门,又渡化声闻rì夜诵经礼佛,占尽了气运,也不敢说一年之内能突破到御气境。 就算加上自己入门较晚的原因,可对方除此之外不也还有一手jīng湛的阵法修为吗? “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简直堪称妖孽啊,怕是放眼天下也难以找出一两个比肩之人。”杨玄心中泛起一阵疑huò与好奇,盯着那白裙女子目不转睛的看,仿佛要将她身上的衣服都录去一般。 其实他心里也就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并没有太多龌龊的想法。 白裙女子似有所觉,抬起头来,视线与杨玄轻轻一碰便收了回去,神sè平静,并无羞怯也无恼怒,将那炉子上的紫砂茶壶提了起来,给桌上的两个白瓷杯子斟满,又抬起头来看了杨玄一眼,问道:“你这么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气氛很随和,就像两个知根知底的老朋友似的,并没有诘问的意思。 杨玄心中并无杂念,因此也不心慌,目光被他斟茶的芊芊素手所吸引。 “我只是好奇而已,上次贸然试探贵岛的阵法,又承méng姑娘两次相帮,说来也算熟知了,如今天下神修者如过街之鼠,道统凋零,你我二人能如此遇上,也算是极为有缘了。”杨玄随意说道,并没有因为修为低人一头就显得卑微,只是将自己心里此时的〖真〗实感觉说了出去,倒也没别的意思。 “同时天涯沦落人吗?“白裙女子随意问道。 玄接过茶杯用手轻轻捧住,忽然想起什么,lù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说道:“不过这首诗的下半句可不太应景,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现在可认识了,而且也算是朋友。” 白裙女子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在杨玄对面坐下,捧着茶杯浅浅小 酌了一口,似乎在想什么。 杨玄忍不住猜她此时的心思,渐渐发现她不是故作高深,而是在心里措辞一样,似乎平rì里很少与人打交道,不善于说话。可对方的心思却不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上次在迎仙楼里1自己随口一个叫价她就知道自己想要冰蟾丹,并且拍下来送给了自己,而且送的过程也十分讲究,没让杨英二人看透其中缘由。 明显处事手段极为的老道,杨玄此时心里疑huò更加多了。 端起手里的茶杯抿了一口,对方好意招待,他总不可能这般一直捧着不去喝,太得罪人了。 茶汤一入口,杨玄才发现有些奇妙,苦是苦了点,可入腹之后,一口清气直入脑门,先前他在huā园里琢磨那个暗含阵法的小 路,已经弄得头昏脑胀,此时被这清气一冲,顿时神hún清明。 “这是莲蕊,怕你喝着不习惯,加了两枚青梅在里面。”白裙女子依旧还是那出神的样子。 “喝的惯。”杨玄随口接到,有些憨厚的样子,问道:“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萧月。” “这名字tǐng好听。” 杨玄突然发现自己也词贫起来,因为眼前这白裙少女言辞实在太简单了,而如今自己也完全看不透她。!。 第十九章 隔世之仇 “我不是姓萧哦,还有个姓”白裙女子将手里的白瓷点梅茶杯放在桌上,眼睛看着杯沿上的指尖,而后继续说道:“不过这个姓关乎到我上一世的身份,所以不能告诉你” 她思忖着,似乎觉得不太妥当,又继续补充说道:“不是我不相信你,我既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你结下善缘,就把你当作朋友了,但如果你哪天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会给我招来杀身之祸” 面对这种另类的坦诚,杨玄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同时也没能理解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上一世?” “尸解转生你听说过没有?” 杨玄点了点头,脸上神sè虽然仍旧保持平静,其实心里早已惊骇 神修者虽然神魂强大,可是并不能阻止肉身的腐朽,而神魂一旦失去肉身的炉鼎护持,也会逐渐消散于天地之间,若不想百年苦功毁于一旦,就只能另觅炉鼎,而这也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方法 若是强行夺活人之舍,则成妖道,为天下所不容 所以正道神修,大多都是将神魂附于未成灵智的胎儿身上,这和投胎又不一样,神魂经过六道轮回,前世今生再无牵连,而转生却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只是为胎中之迷所惑,修为尽数散去,需从头再来 地藏本愿经中也专门的转生之法,杨玄所以了解一些 也正是如此,他才一直坚持神武双修虽然转生之后,有前世的记忆做基础,修为提升度极快,可他始终觉得别扭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想任之腐朽,他还尚未达到那种把肉身当作皮囊的境界 “萧姑娘如今是转世之身?”杨玄试探xìng的问了一句 “嗯”萧月点了点头 杨玄神sè变得恭敬了一些,放下茶杯,说道:“那我岂不是该叫萧姑娘一声前辈了” “我虽然还记得前世,可却活在今世”萧月脸上神sè寻常,微微停顿之后,继而说道:“你这么称呼我会觉得别扭的你还是叫我萧姑娘我习惯一些,我今rì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公子相助” “萧姑娘,但讲无妨”杨玄说道,话如正题他反而稍显轻松了一些 “我前世拜于恩师坐下后肉身受伤不治,被迫尸解转生,虽然以是今世,但前世恩怨还是放不下,倒让公子见笑了”萧月话语平静虽说见笑二字,神sè确实坦然自若,两世身份、两世记忆,让她xìng子与普通人有着极大的差异甚至说是古怪,某些地方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而某些地方却是极为庄重 “何来见笑之说,如你所说这般我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依我来看,恩仇分明乃是人之本xìng,何必刻意压制”杨玄虽然尊崇她的两世为人的辈分,却不赞同她的道理,出口反驳 “恩仇为心中妄念所生,恩仇之心斩不断,妄念也就除不净,神魂困扰还修什么道?”萧月语气平静,并无跟杨玄争执的意思,只是带着一丝反问,似这一切都理所应当一般 “斩断恩仇,就可除尽妄念了吗?”杨玄心中却被这套理论弄得有些别扭,长此以往他都坚定着自己心中的行事准则,如果这一切是对的,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萧月捧着白瓷杯,思忖半天,叹道:“自然不是” “那不就对了”杨玄松了一口气 “可恩仇都斩不断,妄念怎么可能除得尽,妄念除不净,神魂困于苦海之中,又怎么看得到大道”萧月本不打算与杨玄争论,可被他一句话扯进了逻辑思维的怪圈之中,两世为人虽然如今又重化作一个十仈jiǔ岁的少女,可前世那份执着还在,始终坚持着自己道理,自然不甘被杨玄一句动摇了道心 “人的想法千差万别,你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妄念,斩情yù、斩禄命、斩前世今生、斩生死未来,斩来斩去把自己一颗道心削的圆润无暇,就自以为心里干净了?依我看,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只要能做到就化妄为真,没有遗憾就是真念”杨玄某些地方也是执拗之人,不认同就是不认同 萧月被杨玄这一番话说的陷入了沉思,虽然这理论听起来有些狂妄甚至大逆不道,可确实很难反驳 “公子,你入魔了”萧月思忖良久,而后抬起头来郑重其事的说道 “萧姑娘,你前世可是道门的国子监出身?”杨玄被他这套道理弄的有些难受,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国子监就是如今儒家理学正统的书院,专门为朝廷培养官员的,不用参加科举就可以入朝为官,比进士出身还要正统,还要食古不化杨玄此时看来,萧月的那小脑袋里就藏着这么一个的食古不化的灵魂,坚决认定只有斩断yù念、修身养xìng才是得道之途,对于杨玄这么一个在红尘中打滚的人,是非常难以接受的 “那我入魔,姑娘可要斩我”杨玄喋喋不休继续说道 “自然不会”萧月摇了摇头 杨玄至此可以断定,这萧月虽然两世为人,可上辈子估计也就一直呆在哪座深山之中避世清修,没被红尘这潭大污水沾染过,所以心xìng还是这么纯良,看起来还是那么可爱,终于忍不住失笑 “公子为何发笑?” 这是意料之中萧月的发问,杨玄飞快的调整了好了神sè,眼眸之中仍然难掩笑意:“捡下xìng命,窃喜,窃喜” 萧月刚被杨玄一句“道门国子监出身”讽刺了,虽然她很少与人打交道,但这话还是听得懂的,如今又被这般继续讽刺,微微一怔,听懂了其中的调侃意思,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此时他算是摸清了萧月的底细,她头上那顶深不可测的光环顿时被摘了下去 虽然修为上还是要高出自己很多,可心里压力却顿时减去了不少,和面对杨胤时那种感觉截然不同 “姑娘是个心地善良之人”杨玄赶紧说起好话来 “可我想杀一个人”萧月神sè一变,很认真的说道,说这话的口气一点不凶,反而有些慈悲的感觉 “杀谁?”杨玄问了一句,自然知道这个人不是指的自己 “姑娘若是下不去手,我可以帮你杀”他继续道 萧月眉头紧锁,思忖良久,还是摇了摇头,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要去阳关?” “嗯”杨玄心中有些震撼,没想倒对方消息竟然这般灵通,可转念一想,杨靖布局刺杀的事情都被她知晓,也就释然了,何况萧月对他也并无恶意,他没有隐瞒,点头道:“确有这事” “我希望你帮我打听一个人的消息”萧月说道 “此人在阳关一带”杨玄联系到刚才所闻,不难揣摩出一丝信息来 萧月点了点头,说道:“此人名叫王存业,与我有隔世之仇,如今可能已经改换姓名,三年之前我得知消息他曾在关外现身,可那时候迎仙楼正面临一场危机,我没能脱得开身,如今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 “关外那么大,而且还改名换姓,我如何去找他……”杨玄隐隐有些为难 “他随身携带着一套**太yīn太常旗,是一套灵宝,乃是我师门当年镇压的洞天的重器,被他从洞天中枢大阵中盗走,后来才有我宗派被灭一事……”萧月神sè有些迷惘,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说的过多,匆匆打住换了个口气继续说道:“不过他没有学过我门中的阵法总纲,那套灵旗他炼化不了,虽是能够使用,但却无法收入识海之中,你倒时候能凭这套旗帜将他辨认出来” “可我也没见过那套**太yīn太常旗啊”杨玄苦恼道,虽说这事情确实有些麻烦,而且听她讲这个故事涉及甚广,恐怕还是个大麻烦,但是他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萧月似乎心中早有定计,说道:“我会将我师门之中的阵法总纲传授与你,那套灵旗便是配合此法炼制而成,你若参悟透了,那套灵旗只要出现在你神魂十里范围之内,你都有所感应” “阵法总纲”杨玄手一抖,手里的莲蕊茶差点没掉在桌子上 从刚才样萧月那一番言论中,杨玄不难体会到《阵法总纲》这四个字沉甸甸的含义,这就相当于《地藏本愿经》对他而言的意义就算他与萧月神交再深,此时也绝不会把自己安身立命的东西传授给她 因为这个东西分量实在太重了,就算传授给她对自己可能也并无威胁 但天之重宝,胡乱示人,恐怕也会横遭祸患,就连当年大方广寺坐守此经,也不是人人可以修炼 “这……是否妥当?”因此萧月提出传授他《阵法总纲》之时,他第一念头绝不是想着占便宜图痛快 “如果当年,我这般私自传授也算是犯了宗门大忌可如今宗门都没了,还谈什么道统戒律呢,我相信祖师们也能理解我这番做法的用心良苦”萧月声音虽然很平静,可情绪上依旧显得有些低落 “姑娘修为比我高出千百倍不止,为何要将这件事情委托于我呢?”杨玄此时也有些头疼,有诸多疑惑 这件事情极为紧要,他若不弄得透彻,心里也没有底气(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泡书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 第二十章 大道之辨 萧月用指尖轻轻拨转茶杯,莲蕊茶散发出来的清淡苦味,让整个房间都带着一种别样的宁静,她低着眉不施粉黛的容颜透露着两世的恬静与落寞,正蹙眉思索着 因为其中有些东西必须要说,有些东西却又只能只字不提,她本就不善言辞,这确实需要动一番脑筋 而且把这件事情托付给一个相知并不算深刻的知交,除了有很大的勇气、信心,还必须在心里提前做好一切准备虽说凭借两世的直觉,她觉得自己可以相信眼前这个人,但是这一世的经验也同样告诉他一个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抬起头,仔细审视着杨玄,发现他眸子里毫无殷切的喜sè,极为的冷静 她开始相信起自己的直觉来,在心里微微措辞,而后娓娓道来 “我如今正处于履霜之境,神魂凝聚神念,修行之路如履薄霜,稍有差错就会落得身死道消,如此关头不仅神通大减,而且心魔繁重,若是再陷于外劫,我恐怕难以应付” 杨玄心中震撼多一分,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 他现在心里有些乱,着实没想到萧月修为竟然高到了这种境界,这也就意味着那个王存业也至少在这个水准,甚至可能高,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否则对方也没本事将那套**太yīn太常旗从偷出来了 这件事情萧月虽然只用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描述,但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太yīn太常旗是一套灵宝所谓灵宝便是诞生了灵xìng的法宝,便是无主之物都很难压服 而这王存业竟然是从人家洞天的中枢大阵里直接偷出来,不仅是有主之物,而切他自身也还没学相应的法门纯靠蛮力,或者用硬抢二字形容会加贴切一些,可见此人修为之恐怖 而且这件事情一旦深入,也肯定会牵扯出多的事情,譬如对方宗门被灭的前后因果,以萧月转世的时间再对比史书,不难将十几年前皇权与神权的纷争联系起来,这恐怕真的是个大麻烦 但是杨玄心中思量片刻还是没有退怯的意思 别的原因暂且不提,他父亲的事情恐怕与那场风波脱不了干系,总是要面对的 …… …… “所以需要借我之手?” “那公子愿意帮我吗?” 杨玄没有思索也没有热血,只是很平常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这套阵法总纲,公子受之无愧” 萧月继续说道 “我如今正处于履霜境,第二心劫境,心魔不去,我贸然激进必然要落得生死道消的下场” “你的心魔就是王存业?” “我同门三千尽数因他而死,我不杀了他,我前世妄念便不能斩断,公子此举相当于帮我渡劫” “原来如此”杨玄继续点了点头心中还有所想 萧月脸上坚毅的神sè渐渐淡去,变得平静了一些认真说道:“其实履霜一境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渡过,如若失败……我将道阵法总纲授于你虽说是让你方便寻那王存业,其实也是为了延续一份传承” “姑娘前世之劫都度过了,今世之劫又岂在话下”杨玄笑道,将略显沉重的气氛冲散了一些 萧月摇了摇头,问道:“公子可知何为履霜?” 杨玄闻言一滞,却是摇了摇头,履霜之境如履薄霜,字面意思不难理解,可却不知道深处细节 “世间之人修神通道法,皆说是顺应天道,可是说到底,这般选择是顺还是逆?”萧月思忖片刻,却是没有直接描述解释,而是问了一个看似与先前履霜那题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逆”杨玄想了一下,坚定说道 “为什么?” 萧月倒是没抱着希望从杨玄这里听到一个可以归结为真理的答案,只是好奇他为什么如此肯定 “如果你长时间的盯着深渊,深渊也会回望着你” “什么意思?” “天道就是深渊” “可天道有怎么能用人心度之?” “那为何会有履霜之境?” “这只是上天对世人的考验罢了” “若天道不能以人心度之,那何有考验之说?” “我不与你说了” 萧月说来说去,才发现自己又被杨玄饶进了自己的逻辑怪圈之中,赌气的说了一句,不再去辨 “你既然自己心中死认这理了,那之前问我作甚”杨玄心中暗自恼怒 两人半晌无话,气氛有些僵滞,杨玄仔细一想也确实奇怪,自己与她聊了半天,十句话有九句话都在这些虚无缥缈的话题上纠缠不休,可这般直来直去的争辩确实也比说那些琐碎的话题有意思,一时忍不住有些失笑,这算不算所谓的知己,虽然想法南辕北辙,但是却能够相互理解 “你还没给我讲什么叫履霜之境呢?”杨玄收拢笑意,抬起头提醒了一句 “履霜就是如履薄霜”萧月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直接搬的道经上的原话 “你不给我说就算了”杨玄毫不在乎的说道 萧月被他这死不退让的脾气弄得有些没辙,但是想起一会还得给他传授阵法总纲,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心不甘情不愿的摸着台阶先下来了,喝口茶润利润嗓子,让自己平静下来 “履霜就是如履薄霜……” “这句话你说过不下三遍了” “闭嘴,你听我说” 杨玄撇撇嘴捧着茶杯不开腔了,认真听起来,他修行一途全靠自己摸索,从来没接触过正统传承上的东西好不容易碰到个‘道门国子监’出身的给他传授知识,自然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人之修行不论是顺应天意还是逆天而行,最终的彼岸都要高于我们的来处,所以都可以称之逆行……但不是你所说的逆天而行”萧月刻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而后继续说道:“履霜之境就是逆旅之中,上天对修行者的考验,因为一旦迈过这个境界,就打破了生死屏障” “长生不死?” 杨玄心中有些震动世间一切权财,恐怕都无法比拟这四个字的吸引力 “长生,但并非不死武者结成金丹,肉身千年而不朽神修凝出神念转生十世而不灭但并不算真正的永生不灭,只算是打破了凡俗的界限”萧月神sè中流露出前世之相,有种孤寂的感觉,“只是千年太长,天道瞬息万变一步走错便遭天弃,多少人可尽天年而死呢?所以千年已经相当于长生了” “所以必须倒行逆施”杨玄趁机插了一句话 萧月知道自己辨不过他,也不去接话,继续说道:“履霜之境有三劫之分第一劫为天劫,第二劫为心劫便是我如今所处之劫,第三劫为人劫又称命数之劫,一道一比一道艰难” “为何天劫还不如人劫?”杨玄有些不解,怎么听着刚才那排序都该反着来 “你知道何为天劫吗?”萧月问道 杨玄摇了摇头,一点不觉得惭愧,他捡了本经书就直接入门,若是放在当年神权兴盛的年代,连个身份低微的散修的算不上,又无师者解惑,又无正统传承,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也很正常 “你神魂离体之后,上升天际,可曾感受到天穹的威压?” 杨玄心中略一回想,点了点头,那种让人无法喘息的惶惶天威仍让他心有余悸 “这就是天劫”萧月点头说道,将这问题细节处一一点了出来,“到了凝煞后期,神魂与天地灵气交融才可结成神念,可两者一为天生,一为人养,若想真正合二为一,只有上天穹借天威” “多高?”杨玄问了一个很怪的问题,但却问到了关键之处 “这到没有特别的定数,神魂越是强大,二者之间便越难结合,所以肯定需要上的高一些,当然上的越高神通也越是广大,这都是公平的”萧月娓娓道来,“不过天穹高有九千丈,再上面就是雷霆了,所以理论上来讲,九千丈便是天劫的极限不过迄今为止,也没听说过世间有人能在履霜境界飞升九千丈,能到六千丈便都算是千年不遇的天才我两世转生,渡天劫之时也不过飞升了四千二百丈” “四千二百丈”杨玄咂舌道,感叹道:“我如今神魂才能离体二十丈,若是承受天威飞升的话,十丈就会失去神通了,太难太难,萧姑娘修为可以说高出在下一层天了,着实佩服” “其实天劫并不难渡”萧月微微笑到 杨玄当然不会认为她是渡过天劫才说风凉话,只是有些不解,于是问道“何出此言?” “上体天心,下修己身,当本xìng能与天意完美契合,那种威压便自然消散了”萧月狡黠一笑 “你的意思是天道像是鞋子,只有合脚,才不会硌得慌” “嗯”听着杨玄这粗鄙的比喻,萧月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别扭,连连点头,把他往自己的思路上引 “可我脚大鞋子小,那我是不是要把脚削一圈?” 萧月脸上笑容散去,变得有些木纳,一点也不高兴 她本想把杨玄套进自己的语言陷阱之中,藉此证明自己的道理是对的,却不料对方早已经识破 “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一辈子都别想渡过天劫” “信,怎么不信” 杨玄挤出一个笑脸,明显是在糊弄她(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泡书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 第二十一章 阵法总纲 萧月银牙紧咬,她两世修行,可竟被眼前这惫赖少年挤兑的无话可说,着实有些羞恼。 可偏偏如今只生着十**岁的眉眼,这般老气横秋的样子,让人看着不仅不害怕,反而觉得可爱,加之转生一世便算做一场新的开始,他如今的心xìng还是更加偏于年少的,因此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杨玄见她这失败之后yù求不满的样子,赶紧叉开那些无聊的话。 将笑容变得正经起来,态度认真的说道:“方才萧姑娘说了履霜境界,在下获益匪浅,可姑娘可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你渡不过履霜境界?难不成转世之后履霜劫难还有变动不成?” “转世之后,劫数确实会更重一些,不过这倒是其次,主要还是人劫难渡。” 萧月叹息一声,慢慢解释到其中缘由。 “天劫之后便是心劫,心劫实际无处不在,因为心魔是妄念所化,不可能除尽,只是在履霜境界中神hún刚刚转化为神念,根基尚未牢固,所以心魔会被无限的放大,固称之为一劫,这你应该有所理解,我便不再多说。至于人劫,其实就是命数之劫,很难用道理去讲,但是却有存在。” 萧月皱眉思忖道,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如何去形容,于是举了个例子。 “你可听说过有人被天上掉石头砸死的吗?” “你说的是流星?” “嗯。” 杨玄此时心中一阵暴汗,他自然知道所谓的流星其实就天外的陨石。当今世上指甲大小的陨铁也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乃是锻造神兵的稀世灵材,常人倾家dàng产也求不得一片陨铁,可有人竟然被陨石砸死。 这不得不感叹人生际遇之奇妙。或者运气之倒霉。 “当年我有一位师兄,名叫秦羽,乃是不世奇才,渡天劫时飞升了五千丈,心劫也安然度过,结果却被这从天而降的一块陨石砸死,这就是人劫,一旦人劫降临口气运皆无,各种祸患无端而来。” “天要杀你,你拿什么去挡……”杨玄此时心里也隐隐有些悚然。 “人劫自然由人去渡,只要有同门护持也并非太难。不比天劫、心劫只能依靠自己。当年我遇人劫便是遭厉鬼缠身,最后由门中长老替我斩杀,可是如今神修一脉沦落至此,我却只能孤身一人应对,所以我才有此一说。也不是心态悲观。”萧月轻轻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白瓷点梅茶杯,神sè却很坦然。 “你不是孤身一人。”杨玄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笑容,语气很随意。并没有太多矫情。 “我不会让你帮我挡劫的。”萧月摇了摇头。 “有何不可,就如你之前所说。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如今我帮你度过人劫。到时候我若人劫到来之时自然也要你的帮助。”杨玄语气平稳,一点不像冲动的模样,反而像是说着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随即想到一丝原委,却也不动声sè,略一思忖继续说道:“如果你是觉得我修为太低帮不上忙的话,也不必拒绝的太早,如今你心劫都尚未过去,人劫暂时应该不会降临,到那时候我还是帮不上忙的话,自然也不会去送死。” “这都不是原因。”萧月摇了摇头,端起手里的莲蕊茶喝了一口,杯沿一直放在chún边未曾放下,正蹙眉想着什么,半晌之后才放了下来,盯着杨玄,认真说道:“朔方城中还有一个人在渡履霜之劫。” “谁?”杨玄指尖莫名一颤。 “去年他去了一次yīn山落hún涧,如果我料不错,他便是在借地脉走势凝练金丹。如此算来他跟我的人劫应该一起到来,按照天道运转,很可能彼此互为劫数。”萧月神sè莫名的凝重。 杨玄一语不发,等待下文,心中惴惴不安,几句话间手心已有湿汗。 “那个人就是你叔父,杨胤。” 杨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仔细咂着嘴里的苦味,半晌过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又在笑什么?”萧月被他这突兀的反应弄得有些模棱两可,更是浑身不自在。 “我在笑你所说这天道运转……哈……哈……竟然有如此巧妙之事……我与杨胤虽是叔父,可我二人彼此之间恐怕不如你想象的那般融洽,说不定一朝反目成仇也说不定。”杨玄肆无忌惮的笑道,此时湖边竹屋之中就他与萧月二人,倒不怕外人知晓了他这份心思。过去之时,他一直将这怨念憋在心里,十几年里第一次与旁人吐lù,心中顿时舒畅,也再不觉得孤单。笑过之后,忽然发现萧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杨玄自然知道她怀疑什么,自己从小在杨家长大,却心生反骨,怎么也说不过去。 事不能以常理度之,便近乎于妖。 “我不是骗你的。”杨玄并未解释什么,只是郑重其事的说道。 “这事情到时候再提,我需要你帮助之时,自然会开口讲。”萧月点了点头,虽然没有一口答应,却是相信了杨玄的话,也并未深究其中缘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便连她自己也是如此。 “我先将《阵法总纲》传授与你。”萧月将手里的杯子放下。 “怎么传?”杨玄问了一句。 “我将一缕意念给你,你敞开识海接受便是。”萧月说罢,便闭上了双眼。 杨玄略微一怔,却也依言去做了,心中杂念尽数消去,只将意识放空,双眼默默看着萧月。 数息之后,一颗晶莹如玉的念头从她眉心中沁了出来。 介乎虚实之间,能于无形之中穿行,又能为肉眼所见。 随着那枚念头出现,竹屋之中一道诡异的气息陡然扩张开来,他隐隐四周天地间突然多了一个复杂的mí宫,天地四方都分不清楚,景sè虽然未变,可却觉得莫名遥远,就连身前的那个白瓷茶杯,好像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似乎空间都被扭曲了,阵法之术其实就是空间之术。 杨玄知道这是对方已经将神通法门练到了念出而法随的地步,如果他能将《地藏经本愿经》练到这种境界,念头一出也会有霞光满天、天huā乱坠、梵音阵阵的奇景。 见此情景,他平静的心境顿时泛起一丝bō澜来,这枚念头虽然没有与天地灵气融合形成真正的神念,但恐怕也已经强横到了极致,绝对要比昨天夜里,他用凶念凝成的那枚白骨念珠强大许多。 因为那枚白骨念珠只能用神hún所见,肉眼是看不到的。 “仅此一枚念头,恐怕就可以压服我的神玄心中暗暗想到。 他这心境一乱,两人之间漂浮着那颗圆润如玉的念头顿时不在前进。 “对方若是想害我,凭借当下修为,直接将这念头灌进我神hún之中,我也没有丝毫办法,我倒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杨玄不禁自嘲道,他也是一直被人坑害惯了,所以才养成了这种处处谨慎的习惯,心里倒是十分信任萧月的,笑过之后,便将心思放空,那一枚念头继续飘来,一点点穿透了他的眉心。 杨玄随之进入了定境,顿时只觉识海之中被一股复杂的意念所充斥,如倾湖之水。 然而这枚念头却没有任何意识,只是记载着无数繁复的信息,就像一张写满东西的纸,而这纸上所记载的便是《阵法总纲》,除此之外还有萧月自己的参悟理解,都在其中做了注解,让原本复杂难以琢磨的一套理论体系,变得好理解起来,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倾囊相授”恐怕师傅对徒弟都很难做到如此。 不仅如此,这枚念头已经抹去了其他无关的东西,只要他将这意念中记载的《阵法总纲》吃透,便可将其中的“墨迹”抹去,然后成为一枚干净无暇的念头,如婴儿般,直接融入自己的神hún之中。 只是这《阵法总纲》洋洋洒洒,数十万字,还配有数十幅阵图,枯燥繁芜的程度达到了一个让人望而却步的境界,便是他从小与账本打交道,jīng通数理,想要彻底读懂并熟练运用,恐怕没有七八年时间也难以办到,但萧月将两世的经验都告诉了他,这个过程应该能缩短一些,但眼前这点时间还是不行。 他将那神念压制在佛国之中,从定境中遁了出来,睁开眼却发现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在认真的看着他。 杨玄咳嗽一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而后将那白瓷点梅huā茶杯端了起来,似乎忘了是苦涩的口感,吞下一大口才回过神来,只能皱着眉咽了下去。先前滚烫的茶汤此时已经冰凉,想来刚才识海之中只是一念之间,实际上时间已经过去不久了,湖中已有一片月影,景sè莫名多了几分动人的感觉。 “多些萧姑娘倾囊之授,说实话,在下一直对阵法好奇,如今也算满足一个心愿。”杨玄放下茶杯随口说道,态度比较随和,他现在也说不清自己与萧月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若说相互利用,未免太片面薄情了一些,若说朋友,可又不仅仅局限于此“于大道中相依,估计可称一声道友吧。” 虽然两人某些观念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背道而驰。 但当下这个局面,也确实应了“天下沦落人”这个景,若是放在十几年前,两人即便不会因道理观念差别生出仇怨,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交情,可如今两人确实没太多选择的余地。。。!。 第二十二章 玄阴刀诀 “你也不必谢我”萧月浅浅一笑,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许提醒你一番” “萧姑娘请讲”杨玄客气道 “若是你在阳关碰到王存业,将他行踪记下便是,我如今虽然陷于履霜之境,但可以暂时压制劫数,而且我也有办法对付他,你千万不要贸然动手,你如今绝不是他对手的”萧月十分认真的说道 “你看我有那么傻吗?”杨玄抹了抹头上那莫须有的汗水,说实话他还真没那找死的想法,至少现在没有但这并不影响他之前答应萧月的事情,王存业的行踪他肯定会尽力去查的 “不知道”萧月微微一怔,将心中想法如是道来 杨玄微微一愕,被她这非常直接的一句话弄得有些尴尬,而后又想起一些琐事,于是说道:“萧姑娘,在下手里有一枚千两重的沉银桃子,不知道贵楼能不能不帮忙折换成散银子” 萧月摇了摇头,“迎仙楼的生意我平rì都不管的,你去问柳如是” 杨玄目光飘忽,看了看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sè,突然发现她脸上已有一丝疲倦之sè,想来刚才分出一枚念头给自己,并且劳心伤神抹去其中的意识,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他微微一笑,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萧姑娘早点休息,在下这便告辞了……王存业的事情我会用心去办的,还请放心” “嗯”萧月轻轻挽起袖子并未挽留,自顾收起桌上的茶具来 杨玄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忘了怎么开口,走到门口扭过头说了一句:“下次不要加青梅又酸又涩” “知道了”萧月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清甜的笑容 杨玄自竹楼出来之后,心里就一直觉得怪怪的,一想这萧月两世转生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也就不奇怪了,走到湖岸与花园连接的曲折小路前,柳如是与那两个妙玲侍女正在那一株桃树前站着,两盏宫灯又换了烛似乎已经等候了多时,“却没想到迎仙楼背后的主人竟然是这样一个清脱俗的女子” 待走上前去,他随和一笑说道 “小姐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柳如是微笑应答 “嗯,这便走”杨玄点了点头一面与他说道:“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劳烦柳姑娘” “公子请讲”柳如是脚下无声,默默跟随着杨玄的影子 杨玄略一思忖,讲道:“不知今天夜里,迎仙楼可有举办拍卖会?” “今天倒是没有,不过最近正在筹办相关拍品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公子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先去挑选几件”柳如是细声答道,说话片刻三人已经慢慢走进了那曲折的林间小道之中,她与那两个妙龄少女示意了几句便转变了方向,朝着另外一条岔路领去扭头与杨玄说道:“东西都在楼里” “这不会影响你们正常生意?”杨玄问了一句 “影响不大,公子是小姐的座上宾,不必见外”柳如是解释道 片刻之后,穿过那影影障障的桃林,便看见了一处修在花圃之中的三层阁楼,雕栏玉砌、飞檐斗拱,围栏之上是雕刻着香火拱托的道家神像,刀法细腻,恍如身临其境,与岛上别处朴素、简约的建筑风格却是大相径庭,可谓是极尽奢华,四周无人,也无灯火,就这般孤零零的坐落在那空旷之处 可在这黑暗笼罩之中,却一点不觉得yīn森恐怖,反而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定 “这栋阁楼倒是有些古怪,怎么像是庙里泥塑的菩萨一样,像是有灵xìng似的”杨玄心中暗自纳闷 柳如是从那侍女手中接过宫灯,却是将两人留在了花圃之外,领着杨玄沿着其间的青石小路往阁楼的正门前走去走近之后,杨玄才发现这阁楼的石阶前竟然没有一点浮土,青嫩的草尖从石缝中挤出来,这三层的阁楼也好像是个整体,被人用巨力摄起而后安放在花圃之中的,并不是打好地基修建而成 走上那仿佛白玉雕琢的台阶,杨玄抬起头朝着檐下那一块竖挂的匾额望去,借着灯笼里散发出来的蒙蒙幽光,可以看见“迎仙楼”三个飘逸出尘的字体,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味使他恍然失神,一直以为迎仙楼之所以取这名字是为了讨喜,把客人比作天上神仙,原来是这里真有个“迎仙楼” 柳如是一手提着宫灯,一手伸出,指尖之上先天jīng气吞吐,在那厚重的朱门上轻点几下 如若毫芒的先天jīng气此时却没有一丝锋锐气息,落在那门板之上,如泥牛入海一般,而后一圈圈涟漪状的清光他指尖所点之处荡开,最后消失无形杨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联系阵法总纲暗自揣摩,却是有些见解,“这门上所布之阵应该是五大基础阵法中的‘封’字阵,有阻碍隔断之能” “这‘封’字阵虽说只是基础阵形之一,但想将布置出‘活阵’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办到的,柳如是应该只掌握了破阵之法,布阵之人应该还是萧月”杨玄心中暗自想到,这柳如是毫不遮掩的在他面前施展破阵之法,并不怕他偷看去,因为这阵法属于‘活阵’,一直在生生不息的变化,虽然格局未变,可对应之点却是时刻变幻着,这一次他点的门上这几处,下一次恐怕就得点另外几处才有效果了 活阵相较于死阵,不仅效果强,而且破解起来也为困难 所以也只有掌握了阵术的活用之法,才算是真正吃透了一套阵图,这也是判定布阵者阵法水平高低的标准,能照葫芦画瓢按照阵图能布出‘死阵’算是入门,这种层次对付不懂阵法之人勉强有用,碰到懂阵之人基本就无用武之地了第二种就是活阵,阵法运转不息,破阵难度陡增数倍,就算一时被破,也能立马变换对应之点,让破阵之人又得从头再来,能将一套阵法运用到这种地步,基本算是大师水准 另外二者之上还有一种层次,叫做易阵,能够随意改变阵法格局,比如先前明明‘封’字阵,弹指之间改成‘杀’字阵,前后效用完全不同,破解之法也南辕北辙,让破阵者前一刻还在沾沾自喜,下一刻可能就身首异处,到了这一步,则可称作阵法宗师,已经掌握到了阵法的本质规则,说玄乎一点就是道 那一扇厚重的朱门被推开之后,屋内空无一人,却是亮堂堂的 这阁楼正中有一尊五尺的高镂花铜炉,里面燃着明黄sè的火焰,似被阵法从中阻隔,感觉不到一点炙人的温度,只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柳如是轻轻掩上打门,转身与有些失神的杨玄轻声说道 “公子请随我来” 杨玄抬眼环顾四周,只见其中陈设虽不算富丽堂皇,却是有种玄妙的感觉正堂有一香案,上面供奉着一个身穿麻衣,手捧罗盘的道人,面容清瘦有神,双目虽是木刻,却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这不是普通的阁楼”杨玄隐隐已经察觉出异常了 “这是小姐的一件法器”柳如是并未隐瞒 杨玄摇头笑了笑头,自然知道柳如是说话谦虚谨慎的很,这世间哪有般模样的法器,估计和萧月之前所说的那套**太yīn太常旗属于同一档次,却没去多想什么,随着她进了后堂,只见临墙四周摆放着几个多宝格,其间全是琳琅满目的各sè奇珍,多到让人眼花撩乱的地步,以矿石、玄兵居多 “公子请随意挑选,我们只从中收取一部分底价,并不取利”柳如是在一旁说道 杨玄点了点头,也并不矫情,迈开步子在屋里寻一圈,挑选出十枚玄丹,两枚中品,八枚下品,基本可以肯定,迎仙楼下一次拍卖会上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丹药了,方才停下脚来有一块白璃玉jīng拔除药毒,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自然是多多益善 可如此也还不满足,手上沉银太多,如今不趁机花掉,那到阳关也就没多大用处了,就是一堆带着坠腰包,藏着怕人偷的废铁,于是又向柳如是问道:“你们下次拍卖会压轴的是什么东西?”看对方脸sè似乎有些僵硬,他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脸,说道:“放心,钱是够的” 柳如是被人说破心思,顿时觉得有些难堪,点头赔罪之后走到东边的百宝格前,将那个金丝楠木打制的匣子抱了下来,放在桌上打开,一股醇和的松木味道散发出来,好像是防虫蛀的香料 匣子中是一本古旧的书册,用明黄sè的丝绸衬着,好像一件稀世古董般金贵,封面上《玄yīn刀诀》四个字已经模糊不清,应该有些年岁了,不过给人的冲击力并不强,因为那四个字写的很一般 也就比他那蹩脚的字迹好上一些,算得上规整,但并无神采 一本书封面就是相当于人的脸面,有些才子出版诗集,还专门找书法大家题字,就算内容再恶心,封面总不能太差,这是一个比较讲究的事情 不过能被迎仙楼当作压轴之物,想来也有不凡之处,杨玄也没有妄下定论,等待着柳如是讲解(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泡书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 第二十三章 回城 “这是一本武经”柳如是思忖片刻,如此说道 杨玄点了点头,脸上神sè微变,虽然凭借这书册上的四个字,他已经做出了些猜测,可是听到确切的结论,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震动,暗自叹道:“也不知道是皇权衰落的厉害,还是这迎仙楼肆无忌惮” 当年太祖平定天下之后,收归天下武学,编篡了一部《大乾武经》,除此市面上禁止再有任何武学典籍私相授受,除非世袭爵位,连家族武学都禁制流传,同时革除天下学派,独尊理学俗话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般做法在历史上并不少见,但如今朝做的这般彻底的可谓前无古人后 至于那部《大乾武经》,虽说是耗时数年兵总汇天下武学的一部巨著,可绝对跟“稀世秘籍”不沾边 其实像是是一本百科全书,里面记载的武修法门,说糟糠有些偏激,但决高不出平庸这个底线,譬如杨玄从小当启蒙教材看的那本《养xìng延命录》就是大乾武经里流传最广的几篇,可见而知了 但除此之外市面上绝不许任何武经流传,违禁者最轻也要落个发配九千里充军的下场像迎仙楼这种光明正大将武经拿出来拍卖,用乾律衡量,那绝对是死罪,甚至扣上一个造反的帽子诛九族也不为过 不过迎仙楼似乎一直也没把乾律当回事,比如上次拍卖那都尉佩剑 想来也有渊源如果他猜测不错,萧月的宗门应该是覆灭于皇权之下,那她也相当于邪道余孽了,自然不会受乾律的约束如此算来自己也算是邪道同僚,想到此处顿时失笑,却无恐惧 柳如是不知杨玄为何失神又露出如此难以捉摸的表情,只能稍作停顿,等他醒过神来,才将那装着书册的木匣推到他视线之前,而后继续说道:“这本‘玄yīn刀诀’虽说名字取的有些恶俗,可由来却也是有凭有据的是一本不可多得的武经,公子不妨自己看看,便有定论” 杨玄了点头,翻开书页开篇第一卷便是总纲 “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玄yīn,故yīn之始祖,后天长久则分太yīn少yīn通手太yīn肺经、手少yīn心经,两者相合,可复返玄yīn”杨玄轻声念叨,越揣摩越是觉得惊骇 看过《大乾武经》那本百科全书这些生僻的字词杨玄也是看得懂的 “这本《玄yīn刀诀》之中竟然暗含贯通经脉之法,这已经是御气境的武学了且不论‘玄yīn之说’是否属实,仅凭这份价值就难以估量了可以说是价值匪浅啊” 武者从化气境到御气境其实是一个极大的转变,比炼体境与化气境之间的隔阂还要大 因为到此境界武者便可以汲取天地间那虚无缥缈的灵气,而不是单纯的jīng血极变,是一个从内至外的转变,真正达到那种一抬手一投足都带着无穷神威的境界,可翻云覆雨、乘风破浪 同样神修之中也有着相同的境界,但又各有不武者是以形意御气,也就是所谓的武道jīng神并不同于魂修以意念御气,两者差别往简单里说,就是一个偏向于迟钝,一个却很灵巧 神修御气可直接感召天地灵气施展神通,所以以前那些道士施展神通的时候经常被武者戏称为借法 但是借法也是要有本事才借得到的,武者要想御使天地灵气则必须先纳气入体,然后慢慢经过周天运使之与武道jīng神契合,同时也可用灵气淬炼身体,两者各有优劣,反正争执了数百年谁也不愿服输 但按杨玄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来看,在此境界之中还是神修占据了优势,毕竟天地之中的灵气怎么也要比武者体内所能容纳的多一些,而且加免除了周天运转那个麻烦过程不过掣肘也要多一些,毕竟天地灵气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碰到一些穷山恶水,或者战场之上,神修便要远远逊sè于武修 而武修还一件麻烦事,因为天地灵气不同于先天jīng气,是无法用气血承载的 如此一来,武者进入御气境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天地灵气找个容器,也就是体内的十二正经,为先天所生,而后天堵塞,未受外物污浊,《玄yīn刀诀》所提到的手太yīn肺经、手少yīn心经便是所属其二 武者若没有打通经脉,即便是进入了御气境,实力也极其有限,而且不会再有寸进 所以御气境的武学最直接的一个判定标准,就是包不包含打通经脉的方法 而且经脉通的越多,武者体内所能蕴藏的天地灵气自然也就越多,实力便越是强横 这《玄yīn刀诀》价值由此可见,放在如今这世道,用‘价值连城’四个字形容并不过分 杨玄在武道途上一路摸索,越到后期便越觉得艰难,就算他有诸天生死轮这种从因果本源入手的武道jīng神,对武道功法的分析、推衍能力都强大到了一个近乎妖孽的地步,但也是在知道的基础上,若是连后面的路是个什么样子都看不清楚,那他也是无能为力的,因此这《玄yīn刀诀》对他来讲,意义不言而喻 喜意上头,杨玄甚至忘记这《玄yīn刀诀》暂时还不属于自己,伸手将其从匣子捧了起来 这一入手顿时觉得不对劲了——实在太薄了 这几句话的总纲已经占据了一整页,而后面估计也就最多四五页的模样,他匆忙翻看了一下,只见最后一页上半句话嘎然而止,在后面就剩下一张细腻防蛀的书皮,明显是后来裱上去的 “这本《玄yīn刀诀》是誊抄版的,而且时rì太久,后面半卷已经丢失了”柳如是无奈解释道 杨玄心中失望,随手翻看两下,皱眉道:“何止半卷,全本之中至少提及了怎么锤炼经脉、贯通经脉以及最后末卷转化玄yīn的法门,可这倒好,就写了一个手太yīn肺经的的锤炼方法” “可总纲还在”柳如是说道 “我又不是天才,仅凭一个总纲就能完善整套武经”杨玄皱眉,心中想法却是恰恰相反 这种想法过于理想化,甚至近乎荒谬,但杨玄就是莫名其妙的生出了这种想法,他这几天一直在埋头自创武技,可局限于认知,一直难有成就,如今这几页《玄yīn刀诀》正好给他了一个指引 “可相比与这本武经的价格,一定物所值”柳如是作为迎仙楼真正的经营者,其实骨子里还是留着商人的血液,此时说起话来也极具煽动xìng,他倒是希望杨玄能够买下此物,因为这东西放在拍卖会上也十分棘手,而且能出的起价的人并不多,未必能够拍出个好价钱,杨玄刚才那句话倒是听让他相信的 “多少?”杨玄抬头看了一眼柳如是,他自然是极想买下这东西 柳如是一翻手腕,伸出了四个指头 “连带刚才那十枚玄丹,我给你五百两”杨玄平静说道,那十枚丹药其中有一枚续命丸,只要心脏、大脑不损,再重的伤都能拉回一条命来,价值还在冰蟾丹之上,剩余九枚也都不是凡品总体价值应该在二百两沉银之上,杨玄这一刀砍下去,便相当于削去一百两,也就是十万两白银 按照如今军队的待遇来算,够给一万士兵发上半年的饷银了 柳如是目光一转,考虑到杨玄也并非外人,便点头答应下来,“便依次价格” 杨玄将袖袋里那枚拳头大小的沉银拿了出来,往桌子上一放,桌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嘎吱一声,不用去验成sè,便知道是实打实的沉银柳如是也见过世面的人,神sè微微讶异便恢复了常态 “公子,请稍等”柳如是将那银桃拿上,匆匆进了里面那间暗室 片刻之后,她便拿着五张银牌出来了,方方正正,就像赌坊里常见的牙牌大小,每一个都是百两重的 “今夜劳烦柳姑娘了”验收无误之后,杨玄将银钱收好,十枚玄丹连带大大小小的玉匣,全部塞进那金丝楠木制成匣子里,而后拿起来夹在了腋下,腆着个肚子,活像个暴发户似的,对柳如是拱手道谢 “生意往来而已”柳如是微微笑道,那本《玄yīn刀诀》也是低价收来的,杨玄砍价看似凶猛,但是她也并未亏损什么,反而使她少了许多麻烦,见杨玄别无所求了,便将屋内的灯火熄了,两人出了楼去她将阵法继续开启之后,从台阶上下来,走到杨玄身边说道:“时候不早了,公子今夜可要在岛上休息?” 杨玄微微一怔,他自然没忘了这迎仙楼本质上实际是个青楼,听的这话也有些心笙意动,有柳如是从中打理,想来今晚便是直接成为入幕之宾也并非难事,不过不知怎么的,死活就是答应不下来,说是‘林小缘’三个字在他心里作梗,其实也不是,或许就是脸皮子薄,反正到最后他只是摇了摇头 “还是给我安排一趟船,我得回家” 杨玄说完莫名叹息一了声,看着那影影障障的桃林,觉得回家两个字说来怎么都别扭,于是改口道 “回城”(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泡书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 第二十四章 太阴式 夏rì如火,万里无云 朔方的天气长此以来都是这般的极端,冬天冷的出奇,夏天又这般的燥热 剑阁后院的青石地砖被当空那一团明晃晃的太阳晒的有些发烫,泼在地面上井水不过半会就被晒成了浅浅的湿痕,前院铺子里总有阵阵嘈杂的声音传来,让这炎热的空气多了几分闷燥 “肺手太yīn之脉,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肺从肺系,横出腋下……” 杨玄坐在后院的纳凉的石凳上,身前的桌子上摆放一本书,一把剑书页摊开平铺与眼前,他默默揣摩着《玄yīn刀诀》中锤炼手太yīn肺经的那段经文人体之中的十二正经都为先天所生,而后天淤塞,长年不用便会逐渐退化,所以贯通经脉之前都免不了一个过程,就是锤炼,重恢复经脉的活xìng,否则一味贯通很可能致使经脉断裂而这《玄yīn刀诀》中锤炼手太yīn肺经的方法就是一招刀法——太yīn式 属于练法和杀招的结合,而且化繁为简,抛除了繁芜的招数,只剩下返璞归真的一刀 这太yīn式与杨玄自创武技的思想理念十分契合,就是化繁为简,去芜存真 他最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也深知这种难度,久而久之对这《玄yīn刀诀》又有了一个的认识,其价值恐怕不仅仅局限于贯通经脉之上,而总纲之中的‘玄yīn理论’应该才是整本武经的jīng华所在《大乾武经》尚未成书之时世上各类武经广为流传,因此对其档次也有明确的划分,从下至上分别是凡俗级、大师级、宗师级、入圣级、传世级,从总纲来看这本《玄yīn刀诀》至少可以算作是宗师级的武经 宗师级武经已经相当不俗,譬如杨家传承下来的《杨氏武经》也才是大师级而已,而杨家密传仅家主、世子才可修炼的《龟蛇二神吞云气》也不过是入圣级而已 “这四百两沉银花的值,太值了”杨玄喃喃自语道,哪怕只是一份残卷,也给他的武学认知世界打开了一道的大门他如今武道jīng神已成,却没有属于自己的武学体系,首先是接触不到但根本原因还是这世间武学都不太适合他,所以他一直想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熔于一炉,创造一门属于自己的武学 但是他看过的武经实在太少,所以思路很空这本《玄yīn刀诀》就好像是一瓢甘霖洒在了他贫瘠的思想上,让他脑海中干瘦的武学框架逐渐丰满起来杨玄反复咀嚼书中文字,不断的领悟太yīn式的含义,并且将自己之前的想法带进其中,互相印证互相弥补,在用诸天生死轮进行无意识的推衍 半个时辰之后,杨玄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长剑走到了庭院正中的空地之上 心中再回忆了一遍刀诀,将长剑往地面上一竖吞气入胃,jīng气溶于血液之中与之同行,随即腹中发出一阵阵咕声,似蟾蜍一般,而后气血自胃肠倒卷入肺中,声音顿时变得低沉有力,犹如虎吼全身骨骼大筋在这一刻似乎都震颤活跃起来,浑身上下有一种难以扼制的力量想要爆发出去 “太yīn式”杨玄忍住心中那种不断翻涌的狂热情绪,猛的一提剑,五指如钢索缠在剑柄之上 汇聚于肺中的气血一瞬间涌入手臂之中,沿着血管脉络喷薄而出,剑成刀势,从地面而起朝天撩去,无形的剑芒撕裂空气,所过之处都被挤压成了真空,让光线扭曲,以至于可见长达一丈的矢状裂痕陡然出现在空中,一阵撕锦裂帛的声音随之荡开,在小院中掀起一阵恶风来,将那一树柳枝吹的朝墙外飞扬 “我人马合一尽全力一剑也只能挥出五尺剑芒,如今这剑芒至少有一丈之长,破坏力直接陡增一倍,怕是林洪先在我这一剑之下也不敢轻摄其锋”方才一剑斩出去之后,如今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但看到这一剑的威势,心中却也是颇为欣慰,暂时将那难受感觉抛到了脑后 这太yīn式如果能练到顺手拈来的程度,不用慢慢的蓄势,那在战场上他也不惧怕任何长兵器了 只是这一招对身体强度的要求实在太高,毕竟是御气境的武学,身体没经过灵气的淬炼,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凶猛的爆发杨玄将剑丢在了桌子上,摊开手后掌心之中全是滚烫的鲜血,方才一剑先天jīng气爆发太过猛烈,毛孔锁不住,气血直接从皮肤中渗了出来,此时整条胳膊又酸又麻,连拳头都捏不太紧 沉下心静静体会,便能感觉到隐藏于血肉深处的手太yīn肺经被筋肉挤压锤炼了一遍,长此以往下去,等有朝一rì进入了御气境便可以直接将这条经脉贯通,免去御气境前二次淬体的过程,好处不用多言 这太yīn式,体内先天jīng气尚且能供应的上,主要还是肉身太过脆弱,不过这太yīn式原本就是练法与杀招合二为一的,不断使用便可以不断锤炼肉身的强度,不负宗师级武经的虚名 接下来三四天里,杨玄一直反复揣摩这一招“太yīn式”,并且有‘虎髓玄丹’用以调养,身体强度也慢慢提升上来了,剧烈的消耗,致使jīng血极变的过程大大加快,体内的先天jīng气也加的浓烈 如今这太yīn式已经被他练到了发挥自如的地步,抬手就是一道丈长的剑气 虽然没达到可以连续斩出的地步,但是使用之后也留有余力可以继续厮杀,实用xìng大了许多 ………… ………… 次rì清晨,杨玄在后院之中空手练了一趟太yīn式,浑身沁出了汗水才慢慢收手 而后走至井边打了一桶凉水开始洗漱,手一入水,便见铜盆中那清澈的井水变的有些浑浊 杨玄自己也弄不明白原因,每次练完太yīn式之后,手心总会出现一些莫名的污秽,就像脏汗似的,只是两条胳膊如今逾渐沉稳有力,并无任何病患之兆,也就没怎么理会 杨玉树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一个大裤衩从房里出来,看见杨玄满是尊敬的叫了一声堂兄 这些天杨玄闲着没事也教他练武,小胖子资质不错,只是没良师指导,所以一直不太出sè,杨海良虽然也有易髓境界的实力,可七八年里沉浸于商道,功夫早就荒废下来了,而杨玄武学基础理论绝对过硬,有他指点,杨玉树虽说短时间里底子没什么提升,可实战能力陡增一个档次不止,成了名副其实的街霸 杨玄随意跟他打了招呼,他教杨玉树也是没什么保留,如果杨海良这一脉想要中兴,仅仅靠他的萌荫是完全不够的,而且说不定哪天他就和杨家彻底决裂,想要站住脚,必须要有武力做支撑只是他本人已经年近四十,武学上有了见知障,并且也没决心和兴趣,很难有所进步了,只能将重心放在杨玉树身上 用过早点,杨玄回屋钻研阵法,几天下来,五大基础阵形很快也掌握了,当然还只能照葫芦画瓢 他走至床边,从床底下将那云纹钢锻造的箱子拽了出来,他全部家当都在其中如今箱子六面之上都多了些奇怪的刻痕,是前几rì用青铜剑刻上去的,是一个“封”字阵,取代了原先的锁具,保险不少 不仅如此,整个箱子的坚固程度也提升了一个档次,杨玄自忖一剑很难将其斩开 解开封字阵后,杨玄从箱子中找出一瓶培元丹揣在了身上,而后封好箱子踢到床下,便出门去给墨染准备食料,将那装着黄豆的木桶放在跟前,又要打水给它冲洗身上的皮毛,否则就要长虱子,也麻烦的紧 正忙碌的之时,杨海良从前院推门走了进来 “你入伍的审批下来了,送公文的人正在偏厅里等着呢,赶紧去” 杨玄闻言心中一动,等了快二十天了,终于是等来了,将手里的毛刷往水桶里一扔,大步朝偏厅赶了过去,绕过那一道屏风便看见三个身形沉稳的中年人坐在桌前,腰板笔直,双手虽是很随意的十指交叉放在桌沿上,却依旧透露着一股严肃冰冷的气息,而且三个人的坐姿近乎一模一样,连身材也相差不远 “这三人实力好强,比陌刀营、望山营的jīng锐都高出一个档次”杨玄心中隐隐有些震动,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血虽不浓烈,但趋于沉稳凝练,易髓巅峰,不掺丝毫水份 而且战场上活下来的士卒一般都要比江湖武者善于战斗,同境界厮杀,前者必然完胜 一个功夫是练出来的,一个是杀出来的,自然大有不同 不仅如此,三人有寻常士卒不具备的协同,三个人坐在那里就好像一个人似得 “如果这三人是我将来同袍的话,那我去的地方应该不太简单,真没想到阳关边军之中还有这等jīng锐之师”杨玄心中隐隐有些兴奋,暗自想着,“这种部队想必训练作战都十分艰苦,杨胤一定是想藉此来折磨我,但却合了我的心意,若是寻常戍边的守军,战功何时才能累积起来” 三人围桌而坐,身前都摆放着jīng致的茶点,却没人去动,坐在那里也不聊天瞎侃,像三尊雕像一般(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泡书阅读最最全的小说 /// 第二十五章 鹰眼卫监军 杨玄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走上前去,忽然发现三人身边的长凳上都各自放着一柄漆黑的长刀,刀身朴实无华,甚至看不到一点锋芒,刀柄上仅仅缠着两圈防滑的麻绳,看着极为的眼熟 他心中顿时一阵颤动,这刀正是那rì在宗堂之中封住杨靖攻势的三把玄铁刀, 再看三人背影,如今虽然只穿着一身寻常的粗布麻衣,但依旧遮掩不住躯体之中,那种无处不在的杀伐之气,让整间偏厅有种莫名的安静,似乎外面铺子里的嘈杂声音都传不进来,这三人必然是玄铁卫无疑 杨玄心中是疑惑,怎么传送一份军部文书也要让玄铁卫代劳,而且一来就是三个 听得脚步声响起,坐在桌前的三人几乎同时的将目光转了过来,漠然的神sè中却带着一种姑且可以称作温和的情绪,不刻意也不矫情,甚至在那冷峻的外表之下都很难感受到背对屏风的那人转过身来,看清此人容貌,杨玄整个人顿时变成了一根木头,方才洗马还挽着袖子,此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人杨玄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是记忆却十分的深刻,便是前些天在宗堂的回廊yīn影处第一次在宗堂之中,三人一直背对着他,以至于根本没看清三人长什么样子,所以一进屋之时也没能认得出来 此时他脑子有些混乱,有很多事情想问,也有很多事情想说 可是却无从说起,有些记忆实在太过遥远了 “少主”三人站起身来抱拳行了一个军礼,声音不大冷冽低沉的嗓音中透着一种温和 杨玄被这称呼弄得加迷惑,以至于显得有些迷茫,回过神来,一句话不说,只是平静点了点头 “坐”杨玄也不知该说什么,将胳膊上的袖子放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个略显温煦的笑容从三人身后绕了过去走到桌子无人的一边坐下,三人也不说话,随即平静落座 “三位如何称呼?”杨玄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言语从容却不轻佻 “杨锋”上次在宗堂回廊yīn影里所见之人年龄在三人中最大,约莫三十七八,便由他答话言语也十分简单指着身旁两人介绍道:“这是老二杨开、老三杨泽,从今往后便追随少主左右了” 杨玄心中意外已经够多,此时反而平静了许多,思忖片刻之后,皱眉说道:“玄铁卫行事不是必须遵循家主手令吗?我知道三位与家父有旧,可这般举动实在有些草率……容我想想” 从与三人见面开始,杨玄思绪就没真正清晰过此时加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杨锋为什么会说出刚才那番话来,若是出于私意,三人这番举动可真是草率到了极点而他若还有些理智就不应该接受这个提议,虽然他身边的确十分需要人帮助,但肯定会被人借机攻诋,族规上可写的清清楚楚,一点漏洞都没法钻而如今他前途计划都已经明确,可这事却是极大的变数 虽然他心中已经打算跟杨家杨家决裂可现在却没这个勇气,至少要等自身实力能够与杨家平等对话的时候他才会将想法化为行动,贸然作出动作未免有自取灭亡的嫌疑如今他若是接纳了三人,恐怕计划立马会被打乱,阳关能否再去,都是一个待做决定的事情可若否决,也绝不是他心里意愿 杨玄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道心与现实发生了冲突,想做什么便去做,可一步踏出就是深渊呢? “我若连这种事情都顾前顾后,将来又有什么资格去挑战林洪先,别说挑战杨胤”杨玄眼眸中的神sè渐渐坚定,哪怕三人是从家族中叛逃出来的,他也要出手庇护,暂时可将他们托付给萧月照顾,等到自己在阳关站住脚跟之后,再将三人招至身边 他心中盘算着,随着作出决定,他潜意识中与杨家的矛盾也愈发的尖锐 杨锋似乎是看透了杨玄的心思,冷漠的神sè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浅笑,而后从怀里摸出一份白sè公文递了过去,将他思绪从中打断,“少主,这是你调任阳关第三军骠骑营鹰眼卫监军的公文” “你们是杨胤特意指派到身边来的?”杨玄闻言顿时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刚才是头绪太乱,以至于想法完全钻了牛角尖,可此时想通之后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表情,反而神sè加凝重 “我们兄弟三人如今已经脱离了玄铁卫”杨锋回答到 杨玄叹了一口气,心中萌生了一股yīn冷的杀意,并非针对眼前三人,而是杨胤 “是我连累的你们”他伸手揉了揉额头,被杨胤这乖张诡异的行事手段弄得有些疲惫 “此事与少主无关,只是我们三人实力太弱,才被玄铁卫淘汰”杨锋解释道,说完这话之后,他脸上神sè微微有些变动,显得加沉稳了一些,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何况能跟随少主左右,也是我们三人共同的意愿,当年将军待我三人如手足,如今为少主尽忠也是理所应当” 杨玄看着三人冷漠到近乎没有人情味的脸庞,那种在黑暗中僵化的表情让人很难看透他们的心思,而杨玄此刻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种隐藏在坚硬外表之下的忠诚,一时觉得有些烦闷 “可你们知道鹰眼卫是个什么地方吗?”杨玄皱眉问道,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杨锋没有说话,只是很寻常的点了点头 杨玄也没有说话,只是无奈摇了摇头,而后双手交叉撑住鼻梁,眼神看着拳骨 ………… ………… 那天夜里,他从杨海良拿回来的资料上了解了阳关的一些大致情况 其中重点注意对象就是巴根、那钦、伊勒德这三个蛮军的先锋,属于獠牙式的人物,危险xìng很大 另外还注意到了一些比较特殊的编制,比如第一军的火炮营,士卒配备了大量的火器与神霄大炮,这些由朝廷工部与神霄道门联合制造的型武器,威力极强,一般火铳打出去的铁丸可以堪比五石的强弓,而且比羽箭度快,难以拦截,而神霄大炮是厉害,一炮打出去就是化气境强者也要被轰杀成渣 所以火炮营应该是边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一营,其次则是第二军的陌刀营,重甲陌刀的配备,号称骑兵杀手,两军一共十二万人,是阳关的主要的战斗力第三军却是人数的最多的一个编制,可实在没什么战斗力可言,主管后勤和灭火,平rì里运运粮草,搞搞军屯,补补城墙,哪里顶不住压力了便去支援 而骠骑营名字虽说起的威风,其实就是以专管灭火救援的,成天跑来跑去,却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吃灰尘,就算打了胜仗,也抢不到首功,而一旦哪里出了问题又要落个支援不力背黑锅的下场所以第三军咽不下这口气,就有了这么一个鹰眼卫编制,至于干什么的呢?从这名字中也能看出一二来了 专门搞侦查,哪里若有蛮人来犯,提前就能收到消息,然后做好准备 可第三军毕竟干后勤出身的,这哪能培养出如第一军望山营那种职业的斥候编制来,质量搞不上不去那就数量上弥补差距,望山营一次侦查最多就出动百十来人,分散于关外各地也不容易被发觉,鹰眼卫纯粹就靠人堆,一个斥候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就广撒网多捞鱼,每次出关必然全编制一千人一起上 面对来去如风的蛮骑兵,便是陌刀营这种骑兵杀手也不敢一千人贸然深入,这鹰眼卫死亡率之高可想而知,基本每次出关回来之后就要折损一半,平均三个月就换一次人马,这要放在正常编制中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一般一支军队死亡率达到三成都是要整编修养的,毕竟士兵也是人 可鹰眼卫中完全没这个说法,整个编制都是发配充军的囚犯所组成,便连都尉都死了三届了 杨胤将他调入鹰眼卫当监军,其目的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想让他战死沙场,手段之绝情简直让人不寒而栗而他将杨锋三人送到他身边恐怕也是他们跟着自己三人陪葬,毕竟这三人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忠心可言,用起来十分掣肘,而且放在身边也是个隐患,不如一起抹掉来的干脆 “此人温和外表之下的yīn狠手腕,杨靖便是拍马也赶不上”杨玄心中寒意丛生,如今对杨胤也算有了相对清晰的认识,从他三年不入宗堂可见此人深沉隐忍,处置杨靖可见此人之谨慎果断,从安排杨清城入买办局可见此人之霸道,从今rì则可见此人之绝情狠毒而且实力强横无比,四十岁入履霜之境,已绝非天才二字可以形容,能将朔风铁骑军收归麾下,影响力也是极强,无论从何种方面去看,此人可以称雄 这样一个人莫说执掌一个家族,便是真正造反称王也绰绰有余 而要碾死他,恐怕只是这一句话,随意递个纸条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动手 杨玄此时是真正看清了此人的恐怖,却并无惧意,始终要去面对的(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最最全的小说 /// 第二十六章 有血如酒 “既然如此,公文要求是七月中旬到位述职,如今方才六月初,还有些rì子,这些天就住剑阁,多放松下心情,十几年了,都不容易,以后又要跟着我受苦了”杨玄双手从脸上放了下来,起身准备去找杨海良给三人安排住处,既然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了,那也就不必考虑那么多了,徒增烦恼 他起身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些什么,转过身来问道:“你们的盔甲还在吗?” “离开玄铁卫,战甲自然是要上缴的,能将战刀留在手里已经很不容易了”杨锋解释道 杨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安慰道:“净身出门也好,不亏欠杨家什么,这些天我会帮你们置办一些战场上的装备,练武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玄铁卫能给你的,我会数倍的给你们” 杨锋抱拳推辞道:“少主不必如此费心,我们兄弟三人追随效命不是为了钱财,当年将军的恩情我等未能相报,如今做这些只是能够让自己心安一些,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也别无所能” “我父亲当年兵败身死,他没做到答应你们的事情,这些年让你们受苦了,你们不欠他什么,是我欠你们的”杨玄摇了摇头,语气很平和却不容辩驳,而后很随意说道:“早上应该事情比较多,你们还没吃饭,坐着吃点东西,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拘谨,我知道你们是军旅出身,可我还是不太习惯” 杨锋点了点头有些话不知道如何开口 “如果有什么去需要,找我小叔说就是了就是这里的掌柜,你们应该认识”杨玄笑道,继而解释了两句:“我得去办点事情,如果顺利的话,后天咱们出发,去阳关” 说罢,杨玄掉头出了偏厅往后院厢房里走去,一转角碰到了杨海良,挽着袖子手里提着木桶 刚这一会,杨海良知道是公家的事情,也没进来添乱,一个人闲着没事给后院榜杨玄给马刷干净了此时好奇的很一把拽住杨玄问道:“公文上给你安排的哪?职位应该不错?” “第三军骠骑营鹰眼卫监军”杨玄如实说道 杨海良对军队编制那一套可不怎么理解,自然不知道鹰眼卫是个什么地方,只听道由营字编制下辖,琢磨一下级别应该不低,脸上浮现出喜意,恭贺道:“这么说是校尉军衔了,虽说监军只是副职而且不掌兵权,可却又监督校尉的职权,还是不错的,并且这个职位要比军事主官轻松许多” 杨玄点了点头,没去挑破其中的yīn谋,也并未去多想那事情,随口说道:“那几个都是我的部下,算是同袍了小叔你帮我好好照顾些,对了我这拿些东西,帮我转交给他们一下” 杨海良点了点头跟杨玄进屋,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三个都是族里的玄铁卫?” “你看出来了?”杨玄有些诧异,杨海良没有宗堂议事的头衔,一年到头也去不了侯府几次的 “我虽然没见过玄铁卫,可是做刀剑生意的,那三把刀是玄铁铸的无疑”杨海良解释道,随即扶着桌子皱眉思忖了片刻,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如果真如你上次所说的那样,这三个人可能是你叔父派到身边来监视你一举一动的,你有些事情埋在心里就是了,可千万不要乱说” “这个不用担心,他们三人是我父亲当年的部下”杨玄解释道,从床底下将铁匣子拖了出来,伸手随意在箱子面上点了几下,杨海良心中顾虑重重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拿出三十两沉银以及九粒养血丹交到了他手上,随口说道:“这些东西给他们三人分一分,我待会要去采办点东西” 杨海良余光瞟到了铁匣子里,身子一歪差点没把桌子摁翻过来,只觉得有些晕,接东西手还有些抖 他先前还担心杨玄受到几人掣肘,可如今发现自己的确考虑的有些多余了,心里也却是安稳了 杨玄微微一笑,确实没作解释,拿出一摞银票外加一块百两的银牌放入怀揣之中,与杨海良说上一声便出门去了,骑上墨染直奔东河互市几rì后就要离开阳关,三人的弓马坐骑自然要购置齐全,虽说去了阳关骠骑营也应该会发配一些,可绝对不会太好,要想活命几率大些,几匹快马自然是不能少的 东河互市便是朔方城里最大的一处杂市,奴隶、马匹、刀剑生意都有人做,舍得花钱也能买到一些好东西,不一定很上档次,但如今勉强凑合一下也能将就 ………… ………… “杨玄可是最近可是要去阳关边军中了?” 竹林巷,杨靖宅中,陈文寅进门之后便直往里走,也不管那些奉茶的丫鬟,直接饶进后堂推开了杨靖书房的大门,看着坐在书桌前闭目小憩的男人皱眉喝问道言语之中有几分急切,一点不像以往那般慢吞吞的xìng子说完这话,他眼神被杨靖眉间的那一丝隐隐流露的晦气所吸引,整个人在这yīn郁的书房中看起来有些怕人见此情景,他眉头微微一皱,不过没等杨靖睁开双眼,便立马恢复了常态 “为什么这段时间,你不向我传达杨玄的消息了,让我险些错过这个时机”陈文寅一脸冷sè “我累了,想休息一阵子”杨靖睁开眼,瞳仁好似在隐隐旋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莫名的yīn沉气质,能把人魂魄都吸进那无尽的黑暗之中,虽然语气有些颓废,却一点不呈现衰败之态 陈文寅心头莫名一紧,目光如芒直逼杨靖双瞳而去,可一瞬间便丢失了那种感觉,只当是产生了错觉 “你不想杀杨玄了?”陈文寅一弹衣袖,双手捋顺衣襟在杨靖书桌侧角坐下,十分的从容 杨靖面sè依旧未变,拿起身前茶杯啜饮一口,唇间留下一抹猩红,而后被他轻轻抿去 揭开杯盖的一瞬间,陈文寅已经缓和下来的心境陡然又提了起来,杯子里不是茶,颜sè如西域的葡萄酒一样,却不是芬芳香甜的味道,而是一股软糯yīn柔的腥气,他眉头微微一皱,所幸茹毛饮血的蛮人和妖族都打过不少交道,因此还算镇定,只当杨靖受刺激而变了心xìng,不愿在他身上多费心思 “他自然该死”杨靖放下杯子,平静说道,声音有些有些yīn柔,似乎喉咙被鲜血黏住了 “那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陈文寅逼问道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杨靖嗤笑道,盯着陈文寅,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拆穿 “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多管,我们只是合作而已”陈文寅将手轻轻抬起,放在了扶手之上,指尖绷得有些直,好似一柄利剑一般,语气中有种戒备之意,“我帮你杀他,对你没有坏处” “有,我怎么知道能不能相信你?”杨靖冷笑道 陈文寅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带着几分威胁,“不要怀疑我,否则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结束,你现在的处境你自己清楚,如果失去了西线商路、yīn山的生意,你仅凭一个刀阁还能支撑多久?” 杨靖皱眉微微思忖片刻,从身前的抽屉里抽出一张印着奇异花纹的厚纸,而后提笔在上面写了几行没有任何逻辑语序的句子,再掏出私印盖上,给陈文寅递了过去,“八百两沉银,去大乾银庄兑取” 陈文寅将那东西接过,用手摸了摸上面那些奇异的花纹,觉得指尖有灵气渗透,便知道了真假,将其贴身收好,而后继续问道:“除了这些,我要的那些东西呢?” “今晚上之前可以随着运粮队出城,明天下午可以送到”杨靖皱眉道 “如此甚好,今晚我随粮队一起出城”陈文寅掌心在扶手上轻轻摩挲着,一脸笑意 杨靖眼神中毫无神采,死气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我会帮你杀了杨玄的”陈文寅笑意深深的说道,而后起身离开了这略显yīn森的屋子 书房的窗户上挂着一层厚厚的竹帘,挡住了院子里的阳光,陈文寅走出去没多久之后,一个老态龙钟的下人从屋外走了进来,是跟了杨胤十几年的老管家,一身过脚的长袍,下摆上沾着一些污渍,手里提着一个小壶进来给杨靖将茶杯满上,手哆哆嗦嗦的,却没洒出来一滴,不怎么敢抬头 “还剩几个?”杨靖眼皮微微抬了起来 “就剩最后一个了”老管家声音有些颤栗,小的跟蚊子一样 杨靖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摞银票,扔了过去,皱眉道:“再买十个丫鬟” 老管家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将银票塞进了怀揣之中,而后提了茶壶走了出去 屋内四下无人,杨靖端起身前的杯子,猛然灌了一口,浓郁的腥气就好像烈酒一样刮着人的灵魂,他冷漠的神sè慢慢变得有些软弱,似要哭泣,又像要作呕一般,双手撑住桌边的稳定住身子,将那一口鲜血尽数咽下,神sè变得有些癫狂,呵呵笑着,自言自语:“三弟……三弟……你创造的这门武学可真是惨无人道啊,难怪当年你会被一道天雷诛杀,这孽种跟你一样都该死……该死……该死……” 杨靖发疯似的笑着,笑声越来越小,而后再度变得如死尸一般冷漠 一杯鲜血灌进喉咙,屋内再无杂声传来(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最最全的小说 /// 第二十七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劝君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朔方是雍州往西北而去的最后一座大城,再往西也有两三座县城,可也落魄的紧,偏向于军屯和要塞的xìng质,因此这西去五千里的官道也是荒凉的紧出城几十里之后,两旁也没了遮荫的白杨树,沿途两岸的石山都是一种偏向与褐红的颜sè,山上只剩稀疏的杂草,也都枯黄一片,不成气候 这初夏的时节里,天气虽说炎热,却并不缺雨水,朔方一带草木涨势都是极好 可一路而去,远离了九州的龙脉,便处处都是穷山恶水,草木凋零,尘烟滚滚再加上头顶那毒辣的rì头,便让人提不起jīng神来,只觉得天地间都蒙上了一层不透气的土壳,快要将人焖成了叫化鸡 便连墨染也耐力大不如前,策骑疾行一上午之后,度渐渐慢了下来 杨玄一拉缰绳,墨染在官道上止住身形,身后尘土滚滚压了上来,弄得人灰头土脸,回过头去一看,三匹灰sè的雍州马已经被甩出了半里地,此时在滚滚的烟尘中有气无力的跑着,燥热的地气混同泥尘升腾起来让光线都出现了扭曲,“这才离开朔方三四百里地,真不知道那阳关又是怎么一个光景” 片刻之后,三匹雍州马才赶了上来,马背上三人也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发须都染着一层白sè然而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冷峻坚硬,似这一切都无法给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三人马鞍上都挂着四石弦力的铁胎弓,两壶羽箭五尺长刀负在背上,加上水囊干粮一身行头也有百多斤重三匹雍州马是杨玄昨天花了大价钱抢来的,都是不可多得的良驹,否则也不可能驮着这一身沉重的负担,一路不停狂奔了三四百里 “歇会,再跑马不行了”杨玄翻身下马,将墨染牵到路边,拿起水袋灌了几口 杨锋三人默不作声跟着下马喝过水后各拿出一粒培元丹吃下,慢慢回复者体力,三匹马儿焦躁不安的喘着粗气,杨玄将自己身上的培元丹给这马儿嘴里各自塞上一粒,而后皱眉道:“这马只吃丹药不喝水不吃鲜草还是不行的,一会直接赶到燕林山如果地图上标示的不错那里应该有一条水渠” “听说那燕林山一带土匪很多,有一些甚至专门还挑朝廷运粮队下手”杨锋喝完水平静说道 “土匪有这么厉害?”杨玄暗自咂舌 “边军押运粮草一般都由第三军负责,战斗力很弱,这西去官道上也有几处厉害的土匪,都有千多人的规模,偶尔也会被劫”杨锋解释道,他以前在玄铁卫中也自然有获得消息的渠道 杨玄点了点头,走到路中心踢开路面上的浮土,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些车辙印 “如果我猜不错,咱们之前最多一天功夫,有一趟粮队出城,正好给咱们当探路的,我想有土匪劫道也是先选他们下手,不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兴趣的”杨玄笑道想法听起来有些自私 “确实是这样,而且我们能人少目标小就算那些土匪对我们有兴趣也只会派出小股人马出手,十几二十个蟊贼我们几人还是不放在眼里的”杨锋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多少谦虚的意思,说话比较直接 四人休息片刻便翻身上马了,继续前行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远处官道便被一片绿意深深的山头给挡住了,山不高但有一泓清渠从山腰上蜿蜒而下,山上草木葱郁,官道自两座矮岭之间的夹缝中穿过,有几分清凉之意扑面而来 “前面就是燕林山,去那林子里歇歇,晚上天气凉快再走”杨玄回头与三人说道,双腿一磕,墨染便提起jīng神沿着官道朝着西边跑去,虽是未尽全力的模样,却也堪比寻常马匹全力奔跑的度了 ………… ………… 燕林山上草木茂盛,影影障障难以深辨,都是yīn山上绵延下来的一道灵脉所致,在这方圆四五百里内也算是独一处过了这一片山,往西再去千里路才有一个大散关,其余地方都是穷山恶水,寸草难生 便就在这燕林山沿着官道一片山头之上,松林藤蔓遮隐中,潜伏着一群穿着野牛甲的匪人,一个个面向粗犷凶神恶煞,用桐油煮过的野牛甲上布满刀痕,最深处几乎都能看见下面的里衬,破旧不堪 然而这二十几个匪人配备的武器却是崭的,清一sè的云纹钢刀,刀锋涂了碳粉,一点光都不反,但也丝毫遮掩不住那逼人的锋芒,除此之外,几人手中都还配着一把臂长两尺的黑弩,已经上好了弦 “这次要杀什么人?雇主可是大手笔啊,十万两银子只买一个人头,不论死活,还怕我们失手,送来了这么一批装备,七石弦力的神臂弩,只是这玩意儿没化气境的实力根本就拉不开,咱手下这些人上个弦都得两个人一起用劲,不过这七八支弩一起发狠,怕是我也挡不住”一个头系黄巾面上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感叹道,眯着眼睛看着下方几个兄弟的黑弩,眼神中似有许多不解,暗自琢磨着 “二当家,连你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一旁有人问道,似这人亲信 “那人就跟大寨主细说了一遍,我就只见过他一面,哪能知道个什么”黄巾大汉扭头看了看身后荆棘掩盖的一辆马车,随即与亲信吩咐道:“在那轮子底下再垫几块石头,这山上陡峭,别一会滑下去给他娘的摔坏了,有这大家伙留在我们山寨里,以后劫粮可要方便许多,也少死些兄弟” “你去弄弄”那亲信得了令,将手里掏牙齿的树棍丢到了下边一个悍匪的脑袋上 “好嘞” 那匪人正趴在草丛里,天气炎热都快闷睡着了,用手推了推头上快要遮住眼睛的钢盔,一脸的陈年老垢似几个月没洗脸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平白了老了二十岁,有些偏向于龌龊的沧桑感 手上还有残疾,整个人流露出来的气质一点不像土匪,倒像个境遇凄惨的乞丐似的 被这沾着牙垢的树棍砸醒之后,也不生气,傻气呵呵的一笑,将手里捧着的神臂弩放在草丛里,而后朝着那马车跑了过去,等背过身去,脸上才流露出一丝隐怒,心中似在咒骂着什么 “这人是谁,我怎么以前没见过?”黄巾大汉问了身边亲信一句 “前个月劫了一批粮队,这人是粮队里的一个苦力,实力不错,就是脑袋有些不太好使,估计是犯了事被抓进牢里折磨过的正好我们这队伍里缺人,我就将他招进来,只要给饭吃,什么都干,听话的很” “哦,听话就好”黄巾大汉说着耳朵忽然一动,眼神往极远处一眺,整个人一下蹲了下来,一把抓住了地上平躺着的一把黑sè长槊,整个人气息顿时收敛,就像一只蛰伏在密林中的猛虎,压低声音与坡下一干匪人说道:“目标来了,大家屏住呼吸,雇主出了这么大价钱,对方应该是化气境强者,小心被发现” “嗯,待会人进山谷,就用神臂弩招呼”那亲信在低声与众人吩咐道 在场二十多人本就无任何声音发出,再这般一吩咐是寂静,死气沉沉,连虫鸟叫声都绝迹了 ………… ………… 与此同时,燕林山前有阵阵马蹄声传来,却又豁然止住 官道转进了山谷之中,路边多出一道两丈宽的清溪,横跨河上有一座简陋的土墩子桥,桥的那头是一条丈许宽的小路,生着些杂草,似是行人不多的缘故,蜿蜒进了山中这燕林山虽然不高,可却很深,算是yīn山延伸开来的山麓地形,因此也看不到这条小路的尽头,杨玄便在这桥头处止住了脚步 “这前面应该就是燕林山了,这偏远之地谁会费心思修这一条山路,想来这一带确实有土匪”杨玄心中提起一丝jǐng惕,看着几里之外的那个峡谷,四面不见天光,本来心中还不怎么在意所谓的山贼土匪,想来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如今看着这险要的地形,若是埋伏大批箭手,对自己也有极大的威胁 虽说寻常弓箭难以穿透他的护体jīng气,可墨染却没有这刀枪不入的本事,而且用jīng气护体也是极耗体力,如今他能坚持三四息时间便算极限了,一旦耗尽力气就只能落得身死下场,蚁多可以食象 “大人,前面有问题吗?”杨锋三人紧随上来,见杨玄止步不前便也停了下来少主二字太过诛心,若让有心人听见则可大做文章,因此杨玄让三人换了个称呼,如今他肩负监军一职,大人一称正是合适 “你看那桥上?”杨玄皱眉指了指那岔路上的几道车辙印,和洒下的一些麦草 “我们之前那一个运粮队看样子是被劫了”杨锋眉目一皱,心里慢慢谨慎了起来,那条山路明显不是通往阳关的方向,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不难猜测,若是连粮队都敢劫持,可见这燕林山上的土匪真如传言中那般凶悍,而且如今正值活跃的时候,安静说道:“我们一路过去还得小心一些为妙”(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最最全的小说 /// 第二十八章 山头上狰狞的巨弩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有理。” 杨玄点了点头,还是比较认杨锋的看法。虽说山贼土匪干过一票一般就会消停几rì,如今这一条道上按理说应该是安全的,可眼前这山谷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若是一只粮队在这被劫,怎么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找不到,更连血也没撒一滴,这仅仅一晚上的功夫,不可能弄的这般干净才对。 诸多疑huò笼罩心头,让他更加小心了一些。 闭上眼,神hún陡然出窍,腾上空中像极远处望去,只觉得远处山头上有血气浮动。 “难怪心里不安,果然是有埋伏,这些山贼真是胆大至极,刚劫过朝廷粮队,时隔一rì还敢出手,真不怕招来大军围剿不过也好,我便一并将你们给宰了,也算我从军之前的第一笔军功。”杨玄神hún升空,环视一圈也只找出了二十几人,至于具体情况,他这隔着四五里地,而且有草木遮掩,也看不太清楚。 不过撑死就这些人马,而且掌握了伏兵的动向,又有杨锋三人协助,他心中倒不忌惮。 “我刚神hún出窍眺望了一下,四五里外的那座山头之上有人埋伏,绕肯定是绕不过去的,不过只有二十来人,我们抢先动手,将其干掉。”杨玄身手指了指远处官道左侧的山头,与杨锋说道。 这几天里,杨玄已经将自己的一些事情与三人提过一些,倒是知道他兼修神hún一事当然具体说的比较含糊,杨锋三人并未多闻,只是静静听令,杨玄调转马头看了看远处,略一思忖而后说道:“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箭手,若是占据了地利,还有些麻烦,待会快马直冲,然后用强弓覆盖一遍,那山头坡度不高,可以发动冲锋,对方肯定没有料到我们会抢先动手如此一来定能将他们全部剿灭。” 三人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取过铁胎弓,检查着弓弦接头是否有所松动。 “各自注意安全,我这马好,由我打头阵。”杨玄说罢,也不由三人争辩,轻声一阵呵斥,墨染四蹄狂奔仿佛一道黑sè的闪电朝着山谷中狂奔而去,蹄声回dàng在寂静的幽谷之间,震撼有力。 “好快的马!”山头之上那头系黄巾的匪首眼中绽放出咄咄光几息之间,便突进了三里之地。 “可惜了。”匪首轻声叹息,在神臂弩下,就是寻常凶兽也要丧命,何况一匹马。 又过片刻,便只剩一里的距离,身后另有三匹马追随而来,蹄声逾渐紧密,速度快到极致在这幽谷之中回dàng不停,除此之外再无杂音,由远及近,这声音愈发显得压迫人心。 一行人身上都透着一股莫名的气息,就像是一柄沾满鲜血的利剑直刺而来,有杀气锥心之感。 这迥异的逼近方式,让山头上埋伏一种匪人心中顿时不安,或许是对朝廷铁骑的一种先天的畏惧,他们虽然敢劫粮队,却只敢挑小股的老弱残兵下手,碰到正规的军队,一般也只有龟缩深山。 “要不要放箭了。”那亲信凑近匪首跟前,小声问了一~~~句,似有些紧张。 “现在还有五百步距离,神臂弩三百步外准头大减,仅凭那大家伙也未必能一击凑效,再等片刻,等进入两百步距离再动手。”那匪首将手心里的长槊转了一圈,目光死死的盯着山谷中逐渐逼近的黑骑。 四人四骑越逼越近,突然之间,他目光陡然一阵紧缩。 正yù开口惊呼,忽然觉得耳畔一阵劲风呼啸而过,耳膜传来剧痛,而后鲜血仿佛狂风暴雨般打在了他脸上,有种触痛之感,似夹杂了细碎的石子一般。 就在刚才他说话之间,却陡生异变,马上为首一人回身取弓、搭箭、张弦仿佛一气呵成,一箭自那黑sè的极影中袭来,快上加快,让人难以反应过来。他身旁亲信脑袋顿时爆裂,而后才听的山谷之中传来一阵铿锵如铁的弦崩声。纵然他是见惯鲜血的悍匪,此时心中也是被震得有些发懵。 那黑骑还在四百步开外,这一箭竟然还有这种准头,这种破坏力! 此时他心中震撼、疑huò,诸多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完全不理解那为首之黑骑是如何做到的,更不知道自己一行人是如何暴lù了行踪,本想着埋伏暗算,如今计划被完全打乱,不免有些惊慌,可想起手里的诸多利器,心下顿时安定下来,只要你不是御气境强者,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今天都给我交代在这里。 “给我放箭!”那匪首喝一声,话音刚落,身下几尺之远,又有一支利箭将人shè穿肩膀被巨大的冲击力从中撕裂,长箭没入身后岩石足有四五寸深,那人手中的神臂弩陡然被牵动机扩。 崩!一声铿锵有力的弦响传开,一直漆黑的铁箭朝着山下jīshè而弩箭因为要装填机匣的缘故,尾羽都不宽大,因此shè程上要不如弓箭,可短距离内的穿透力与jīng准xìng都要强过弓箭,而且瞄准之时不需要shè手持续发力牵引弓弦,jīng准xìng更胜一筹,这一箭虽说只是失控所shè,可依旧准头惊人,shè在了杨玄身旁两尺不远的路面之上,jīng钢锻造的箭身没入地面有一尺二深,余音颤颤。 箭杆颤动的声音迅速被蹄声所掩盖,杨玄心中一紧,顿时知道自己失算了。 同时心中涌现出一丝yīn霾,这山贼的意图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劫道而已,应该是针对自己而来,否则怎么可能装备这么强劲的弩机,看着弩箭的型号与穿透力绝对已经超过了望山营的钢弦弩,自己刚才若是中那一箭护体jīng气也未必能挡的下来,身上立马要留下个血窟窿,虽不致死恐怕也要脱层皮下来。 杨玄身体下潜,墨染奔跑的轨迹突然变幻起来,如蛇游一般,飘忽不定。 瞬息之后,便听的身后一阵咄咄咄咄的闷响,只觉得头上一阵凉风扫过,眼角余光向后扫去,只见那官道之上钉着四只漆黑的弩箭,杨锋三人隔着有些距离,并未成为集火的对象,此时正在像他追来。 “快快,上弦。”那匪首捡起地上神臂弩,匆忙与众人喊到,先前被那两箭穿死两人,草丛里四处都是鲜血碎肉,如今两人配合忙着蹬弩上弦,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那山谷中的四人似骑也越来越近,身前这一处缓坡和这些灌木根本不能给与众人任何安全感,逼迫而来的杀气只让人心惊肉跳。 那匪首实力极强,神臂弩被他一下拉开,却没自己瞄准,丢给了马车轱辘下那无jīng打采的匪人。 方才山头上刚死了两人,这家伙就跟什么也没看见一般,磨磨蹭蹭的垫着石头,反正就是不往下面人堆里凑,要么真傻,要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聪明到了极点,那头系黄巾的匪首此时心里惶急,也没注意到这人的异常,一脚将他踹开,而后将马车上遮盖的树枝掀开,顿时lù出一张狰狞的巨弩来。 臂长七尺有余,绞缠的弓弦犹如钢索一般,充满一种贲张的破坏轨道之上压着一只直径足有一寸的云纹钢长箭,以铁为翎,几乎可以做长枪来使用,通体云纹映着幽谷之上的天光,绽放着让人难以呼吸的穿透力,这箭似乎还未出膛,便能让人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为了狙杀一人,竟然动用了守城弩! 小型的守城弩弦力也有三十石,寻常士卒须得四人一起用力才能拉开,对御气境下的武者都可谓有致命的杀伤力,眼前这一架守城弩已经提前上好了弦,否则凭这匪首的实力,上过两次弦之后,便会浑身疼痛没有多少战斗力了,他将那巨弩压下朝着山谷中一点游离的黑影指去,手心渗出了冷汗。 按住扳机的手迟迟不敢发力,这一箭如果落空了,那剩下的只能是白刃战了。 面对这么一个来历不知,却只能以恐怖形容的敌人,他此时心里凉沁沁的。 虽然也经历过不少风浪,此时却一点信心也没有。因为他自知如果在刚才那种距离那种情况之下,对方能开弓连杀两人,这要换做自己,恐怕连开弓都显得有些困难,差距实在太大。 山谷之中,杨玄迅速逼近,山头之上又是一阵密集的弦响,铁箭如飞蝗般扑来,却尽数落空。 有杨玄吸引火力,杨锋三人基本没挨过一箭,此时也渐渐拉近距离,离那山头不足两百步了,似有默契一般,三人同时引箭开弓,五指之间夹着四只羽箭,却根本没有瞄准的动作,仅凭直觉,朝天而放。 十二只长箭几乎同时离弦而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而后猛然下蹿。如鹰击一般,朝着下方山头俯冲而去,原本只有四石弦力的铁胎弓,shè程与杀伤力陡然都提升了一个档次,虽说还是比不上神臂弩,可对付一众土匪确实绰绰有余,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顿时山头之上响起一阵阵凄厉的惨嚎之声。!。 第二十九章 谁要杀我? 一时之间,山头之上鲜血横飞,虽然准头和威力都不如杨玄所用的贯霞弓,可却胜在数量众多 杨锋三人已经到达易髓巅峰将近十年,可迫于所修功法已经残缺,一直无法突破,因此三人常年浸yín于厮杀技巧之中,一身筋骨煅炼的十分强横,寻常易髓巅峰的武者开这铁胎弓,起码要间隔两息时间,才能缓和对身体的损伤,而他们却没有这种顾忌,开弓引箭毫无间隙,仿佛不知疲倦一样 一波箭雨方才落下,一波箭雨不歇而至 又是不多不少十二支,破空之上呼啸而来,先前已将那山头上埋伏的匪人伤了一大片,此时已经无力躲避格挡,顿时四人丧命于箭雨之中,有七八人身受重伤这一众匪人并非什么素质过硬的正规军,实力虽然不差,可纪律和意志都涣散的很,见着前前后后几息时间便死了六个人,顿时陷入慌乱 先前还两人一组相互配合给神臂弩上弦,此时全部伏在地上,被那密集的箭雨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山谷之中,没了神臂弩的威胁,杨玄压力顿减,墨染奔跑轨迹渐渐趋于直线,他从马鞍上抬起头来,顿时觉得一阵寒芒刺的自己瞳仁紧缩,看清那山头之上隐隐露出轮廓的狰狞巨弩,胸口霎时间泛起一阵沉闷yīn冷的感觉,浑身的寒毛都树了起来,便连墨染都喘了一口粗气,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股剧烈的危险 转瞬之间,山头之上又是一波箭雨覆盖而下一支羽箭穿透密林朝着那cāo作巨弩的shè手呼啸而去,却被那大汉挥手扫开杨玄顿时抓住机会,贯霞弓陡然张开,一支弩箭已然搭在弦上 嘭一声撕裂空气的爆响,牡丹铁打制的沉重长箭爆shè出去 山头之上顿时溅起一片鲜血,那人整条左臂豁然离体抛洒出去,然而自喉腔中爆发出来的惨嚎却被一声响彻山谷的嗡鸣彻底掩盖,而后便见一条银光沿着山坡陡然飞袭而来一路所过之处,草木折断又被那恐怖的风势卷入轨迹之中,恍如一道绿sè的风浪从山头覆压而来,带着让人难以喘息的气息 杨玄长箭离弦的一瞬间,就已经换过长剑,经过几天锤炼加上虎髓玄丹这种对筋骨极有裨益的灵药如今他肉身强度已有极大的提升,原先那贯霞弓能开三次便以极限,如今连开七八次也不成问题 何况之前那三箭中有两箭也只拉了一半,如今尚有一拼的余力,并未惊慌 那一道绿sè风浪滚滚袭来,根本分不清凶器藏在其中何处,只见一片迷乱的残枝败叶 杨玄镇住心神沉吸一口气,胸腔之中发出空洞洞的牛吼声,先天jīng气混同体内浓烈的气血沿手太yīn肺经爆发而出,一道丈许长的剑芒陡然迸发,犹如一刀切开了江面,空气化作流质朝着两侧滚滚涌去 剑气与那绿sè的风浪刹那间汇聚一处 一声让人双耳发聩的金铁交鸣声乍然响起,直入人心,仿佛刀刮一样 残枝败叶被这一剑全部绞成了齑粉化作漫天绿sè的粉尘,草木的气息混同于钢铁摩擦产生的腥气成了一种异常刺鼻的味道,而后便被尘土的味道所覆盖地面之上出现一个一尺多深的豁口,泥土被翻飞的箭杆砸得离地弹起,而后被空中那近乎狂暴的气流绞碎,同样也化作了一团团的粉尘 铿那七尺长的云纹钢长箭被剑气拦腰斩中,砸在地面上力道未曾消去,弹起之后继续飞进,擦过墨染的尾巴,撕掉一簇鬃毛之后没入对面的山体之中,松软的砂岩坍塌之后才裸露出半尺铁翎来 这凶猛的碰撞直接让墨染那健壮的身躯陡然向外横移了半尺,跑出十几丈远才渐渐拉回了平衡 如此惊险的情况,杨锋三人纵然身经百战也看的寒毛倒竖,不过这种情绪也仅仅停留了一瞬之间,因为战场生死都在这一瞬之间,你前一刻还在考虑这些,下一刻可能就生死异处了 杨玄对这一点也深有体会,压下心里的波澜 远处山头逾来愈近,他身子无力的贴在马背之上,连续三箭外加一记太yīn式,他身体素质再好,此时也有些接近极限,浑身酸软空乏无力,大口呼吸着,度却未曾有任何的停缓,直冲山头而去 杨锋三人只会听命,并不多问,三骑狂奔紧随其后,收起长弓,背后长刀缓缓出鞘,毫无声息 墨染的铁蹄转瞬之间便踏入了那一片浓密的草丛之中,蹄声逐渐隐去 “二当家,撤”坡下仅剩下十一二人,基本人人带伤,已经快被吓破了胆,如今瞧见那四尊凶神竟然朝着山上突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飞快向山上逃窜,可这一转身顿时被吓傻了,只见二寨主不知何时已经中箭,如今生死不知,手中长槊撑在地上,左边肩膀都已不见,满脸鲜血仿佛魔鬼一样 身体僵而不倒,眼神还凶狠的紧,盯的众人一时不敢妄动 半晌过后,那头系黄巾的匪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口中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快跑” 而后掌心陡然失去力量,整个人从那长槊的铁杆上滑了下来,整个人一下栽入了荆棘之中,已然气绝 坡下一干匪人顿时吓得面无血sè,回过神来,四散逃开,草丛中散落的神臂弩都顾不得去捡,迅朝山林深处窜去,想借密林拖延对方马匹的度,只要逃回山寨里,招来寨中一百多位弟兄,并且有大寨主压阵,这四人便是再厉害想来也无只有饮恨的下场,到时候再来给二寨主收尸也不算迟 几息之后,墨染便一骑当先跃上了这二三十丈高的山头,灌木草丛之中躺着七八具尸体,鲜血如泉涌一般,在草茎的缝隙间四处流淌,长箭如茅草林立,整个山头仿佛一片血腥的沙场 山头再往深去,便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林子口便是那架狰狞的巨弩,四周再无一个活人 密林之中,尚能听见有人在其中奔跑逃窜,夹杂着荆棘划破衣服的杂声,慌乱一片 杨玄却没往其中去追,翻身下马找了一处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双手搁在膝盖上,慢慢缓和着身上的疼痛,方才连续拉了三次贯霞弓,又一剑斩开那守城弩shè出来的巨剑,身体消耗极大,不想去动了 片刻之后,杨锋三人也是纵骑奔上山来,杨玄往身后密林里指了指,喘着气冷冰冰的说道:“去追,不用留活口,深山里肯定还有人,千万别让他们给惊动了,否则有大麻烦” 虽然这命令下的异常,甚至有意气用事的嫌疑,可三人听的吩咐之后并未迟疑,翻身下马,提着玄铁长刀飞钻进了密林之中,身形恍如鬼魅一般玄铁卫平rì吃饭睡觉都穿着两百多斤的玄铁重甲,这体质自然异于一般武者,如今脱去之后,身法显得恐怖,杨玄看到这心里便已经安定下来了 三人追剿这一波乌合之众,又不需要留下活口,应该没有任何悬念 暗算他这一波土匪虽然装备了劲弩甚至是守城弩,来历意图都值得推敲,可还真就是一波山贼而已 此时逃窜的模样就将他们的底细暴露无遗,而且前后对敌的架势,一点章法套路都没有,先是莫名其妙的shè出一根箭来暴露了底细,让他有了jǐng觉,而后又被自己四人一波箭雨轻易乱了阵脚 若是朝廷正规军队,纵然第一波箭雨之下也要伤上几人,可立马就能稳住局面展开反击,也不至于形成后面被杨锋三人箭雨一面倒的屠杀,没有严明的纪律,装备再好也无法和朝廷正规军媲美 “只要还是土匪就好”杨玄心中慢慢松下一口气来,他最怕的就是杨胤不择手段的对付他 刚开始守城弩出现的一瞬间,他心里确实浮现了一个恐怖的猜想 杨胤会不会不让他到达鹰眼卫中,直接对他出手,他既然能下达这个将他推入火坑的命令,又怎么会介意在雪上加霜来上一记yīn招,虽然看起来有些画蛇添足,甚至不符合他的身份,但是还是有这可能xìng的,不过杨胤如果要yīn他,最有可能就是动用军方的力量,既干净有有效,而绝不会买通这些土匪对他下手 蠢不忍睹,实在不像杨胤的手笔,如果这真是他做的,他现在应该高兴还来不及 “可这一切到底是何人指使呢?”杨玄皱眉思忖着,如今他该解决麻烦也应该解决干净了今早上离开朔方都听到任何动静,应该不是纳兰家或者成纪的史家,就算以前的事情被挑开,对方第一反应也不可能这么猛烈——直接布局下死手,不是人之常情完全没任何道理可言,至少应该上门质问一番才对 诸多疑问纠结在脑海之中,杨玄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头疼的紧,却也懒得多想,从怀中掏出两粒培元丹吞下,觉得体力稍微有些恢复了,才过扭头去,对着身旁一具死尸说道:“你说是谁要杀我?” 四野俱静,并无活人 这番话说的无端诡异,若让旁人看见,指不定要被吓出毛病来(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最最全的小说 /// 第三十章 此处相逢也是缘分 山头之上死寂沉沉,找不出一个活物,密林深处的打斗声也越来越远,若非有一片天光洒下,此地当还算的上‘yīn森’二字杨玄身旁一尺之远的地上便躺着一具死尸,脑袋埋在草丛之中,倒看不清凄惨的死状 除此之外他身旁便别无他人,这话自然是对这死尸所说的 “你刚才都听到我下令,让他们不留活口了,你认为我还没发现你么?”杨玄这冲着那死尸呵呵一笑 那尸体的右臂以一种违反身体结构的角度扭曲着,弯折之后压在了身体下面,看起来绝对不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若是寻常人早被折磨的痛不yù生了,可他依旧不曾动弹丝毫,对杨玄的话充耳不闻 “倒是能装”杨玄此时觉得有趣的紧,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滑稽的土匪,也不知道该说他蠢还是说他聪明了,若是蠢的话先前跟那一众土匪一起逃命,此时也该成为杨锋三人的刀下亡魂了,若是聪明的话,也绝对不会用这昏招,在化气境武者面前装死,就算本事高深能隐瞒过去,可早晚还是逃不过一刀 不过杨玄暂时还不打算杀他,有些逗弄的意思,将手里的长剑一抛,剑脊啪的一声打在了他厚背的破旧皮甲上,而后慢慢上移,挪到了脖颈后面,有剑锋上的凉意慢慢撩拨着他的皮肤,仿佛随时可能会一刀切下去似的,随口调侃道:“老把头埋在土里,怪不透气要不要我给你翻个面?” 那尸体还是毫无动静,有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夯劲 “我数三声再不爬起来就一辈子睡在这里”杨玄把剑稍微挪开了一些 没等他开口念出一个数字,地上那“尸体”跟让火燎了裤裆一样,从地上猛的窜了起来,头上破铁盔遮了一只眼,一脸死气沉沉的褶子,乍一看跟五六十岁的小老头似的,可看体形又与年龄不怎么搭调另外眼神看起来有些飘忽,似乎怕与杨玄直视,起来便嚷嚷道:“我也是受人所迫,这事真跟我没什么关系” 杨玄看着这地上跳起来的死尸,没一点惊讶,坐在地上也没起来十分平静的看着他 “我从头到尾都没放一根箭而且之前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杀的人是你啊”那人将遮住眼睛的破旧铁盔往上一推,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此时也根本没任何逃跑的念头,虽然杨玄眼下看起来萎靡不振的,但是他绝不想拿自己xìng命冒险,而且似有些莫名的底气,好像觉得对方不会杀他似得不是很害怕的样子 杨玄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人,觉得这人声音有些熟悉,可看这容貌却又记不得哪里见过,听的这句似有隐意的话,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冷声问道:“难道你认识我不成?” 那人闻言顿时一怔,而后想起神么来,用手在脸上使劲揉了揉然后似面瘫了一样,整张脸奇怪的扭曲了起来而后一整张人皮被他从脸上揭了下来,顿时露出一张肤sè惨白没有丝毫血sè的脸来 鹰钩鼻子三角眼,目光飘忽轻佻,其中傲气都被磋磨干净了,如今只剩下几分猥琐 怕杨玄没认出来,又将右手抬了起来,小指赫然断掉一截 杨玄此时确实被吓住了,他一开始只以为这土匪只是装死而已,后来虽然觉得有些眼熟,也就猜测自己可能在某些地方见过此人,可绝没想到此人真的是个“死人”装的,顿时觉得后背泛起了一层凉意不过转瞬也就镇定下来了,这半年里稀奇事情没少见过,眼前这事说来诡异,但也并非没这可能 那天夜里在河运帮,阎江被刘先生一枪钉死在地板上,可尸体一直是脸朝着地面,他当时并未去仔细检查过,那当时地上躺着的很有可能只是个替死鬼,再看眼前这家伙这一手足以假乱真的易容术,说不定真在众人大意之下,捡了一条xìng命,一时间让杨玄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啧啧称奇,杀意顿时消去几分 “你竟然活着,那天夜里死的是谁?”杨玄啼笑皆非的问道 “一个替死鬼,被我灌醉了酒,我知道事情败露之后,谁都要来杀我,我就给他脸上蒙了一层皮,我自己逃出来了”阎江畏畏缩缩的解释道,“你我往rì恩仇都一并勾销了,你断我一根指头,我也认了,并未嫉恨过你,今rì你也不必杀我,此处相逢也是缘分,恳求高抬贵手” “我问你什么?你可说实话?”杨玄并未直接给他一个准话,思忖片刻,而后问道 “我所知道的自然不会隐瞒,这些山贼原本跟我就不是一路人”阎江不假思索的说道,生怕杨玄一个不皱眉便小命不保,他已经断过一根指头了,自然知道他这人行事手段血腥残忍,不似常人 “不是一路人你为何与这些山贼搅在一起?”杨玄冷声问道 “那天夜里我逃出来之后本想投奔一个故交,就是这燕林山的大寨主,当时为了掩人耳目,我化妆成一苦役跟着粮队走的,正好碰到这燕林山的劫粮,我也没反抗,可后来稀里糊涂的上了山,才发现我那朋友早被手下篡位杀了,尸骨都不知道去哪了,这一下掉土匪窝里,只能跟着人当起土匪来”阎江一脸苦sè “你实力也不差劲,想跑还跑不出来?”杨玄继续问道,仅凭他几句话也难以断定真假 “您别看我当初是河运帮的帮主,我那行当听起来光鲜,可论实力却比这些山贼差远了,这些家伙都是官府挂了名的亡命徒,而且天天跟山上cāo练,我那朋友曾经还是‘蓝水福地’的弟子,后来被划成反贼才吃的这碗饭,我一易髓初境的搁这里面实在不算什么,何况我又能往哪跑去”阎江一脸苦笑,无奈的紧 “我且信你”杨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可愿为我效命?” 阎江浑身一颤,背后泛起一阵莫名的凉意,暂未答话 “我现在为朝廷御史监军,司校尉衔,你跟着我做事,将来建功立业大有可图,不比做一亡命之徒好得多?”杨玄不紧不慢的说道,他如今手下确实缺乏人才,而且阎江这一手活命的本事也确实让他颇为看重 “自然愿意”阎江回过神来匆忙应道,根本注意听杨玄后面所说的内容,只怕对方脾气扰动,一剑让他身首异处,因为如今对他而言,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管对方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得接受 他先前之所以迟疑,绝不是在考虑得失,只是因为意外而发怔 似乎是看懂了阎江的心思,杨玄继续说道:“你可以继续考虑下,我并非勉强你,虽然你现在回答一个不字,待会很可就会跟这些人埋在一个坑里,但是我同样不希望呆在我身边做事还存有二心” 阎江看了山头上那些的尸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严肃认真的说道:“绝无二心” 杨玄点了点头,并未去深究这一句话有几分违心的成分,而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不会杀你” 阎江松了一口,同样也不敢深究这一句话有几分可信度 “这燕林山上是谁要杀我?”杨玄停顿片刻,问起当下稍显紧要的事情来 “这个真不知道,我只是听人指挥的”阎江见他神sè稍微缓和了一些,往前走了半步,可仔细一忖自己方才那话却是没说出任何有用的东西,赶紧指着远处灌木丛中的一具尸体解释道:“那个脑袋上系根黄巾的就是带头的二寨主,可惜被你一箭shè死了,不过我之前听他与身边的狗头军师说起过,这件事情好像他也不太清楚,具体安排全是由大寨主了一手定下来的,包括伏击的时间和地点” “我跟那这大寨主无冤无仇,他何故杀我?”杨玄皱眉问道 “似乎是有人出了十万两白银买你的xìng命,而且害怕我们失手,昨天连夜送来了一批神臂弩,外加那个大家伙,不过雇主是谁,我也不知道”阎江攥着手,有些紧张的说道 “有谁见过雇主?” “应该只有大寨主一人”阎江小声说道,这个结果实在有些鸡肋,他怕杨玄因此迁怒于他 “我休息片刻,等我手下三人回来之后,你带我去寨里” 杨玄眉目间渐渐泛起一层寒意,若不将那背后之人铲除掉,仅仅杀掉这些土匪恐怕也没有任何作用 这西去阳关还有四五千里地,不少地方都是荒无人烟之处他可不想成天被人当作猎物盯着,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他从来不喜欢被动挨打,可想反击至少得知道敌人是谁 既然只有那所谓的大寨主知道幕后之人是谁,那他不妨抢先找上门去,总比等着对方找上他要好一些 听的这话,阎江浑身抖了一下,只觉得杨玄当真是胆子大到了极点,如今竟然想的不是趁早逃命,而是掉头往龙潭虎穴里去闯,如今他也算被杨玄绑在了一条绳子上,一荣俱荣说不上,但一损俱损肯定是跑不掉的,忍不住提醒一句,“大人,这燕林山寨虽说算不上大势力,可寨里上上下下也有百多号人,基本都有易髓境界的实力,另外那大寨主还是化气境的高手,咱们总共也就五个人,未必能讨到好处”(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最最全的小说 /// 第三十一章 有剑行于山间 杨玄闭着双眼并未与他分说,心中默默想着对策。 百多号山贼,虽说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数量毕竟还是不少,没有三头六臂的本事他断然不敢硬拼。 但他压根也没打算正面为敌,他只需要逮住那大寨主拷问出幕后雇主是谁便可以了,想来这山寨不如军营等地,戒备不是太过严密,自己仗着一身本事,想要潜伏进去应该并非难事。 念及此处,他心中便稍稍平稳,忽然觉得眉间泛起一阵莫须有的凉意,似有人用冰冷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受此一惊,陡然睁开双眼,只见官道相隔对面山头之上,那影影障障的松林之中似乎盘坐着一个人影,身着墨绿长袍,随风而动,几乎快与那松涛合二为一,身上流lù的气息也偏向于yīn柔。 若非武道jīng神已经到了心xìng通明可预知旦夕祸福的境界,而刚才此人又扫了他一眼,此时他根本不会察觉百步之隔的山头上竟然藏着一个人,或许对方根本就没有刻意隐藏,只是随便坐在那里罢了。 而后未等他脑中思绪明了,那人的双眉之间突然绽放出一点让人血液凝结的冷光,那形状sè泽,都好像骄阳之下的一截反光的冰凌,晃得人睁不开双眼。杨玄正凝聚双目分辨他的容貌,却被突然打断。 而后便见那一点冷光朝他呼啸而来! 前一刻还在对面山头的松林之中,后一瞬便穿越了整个峡谷,袭到了他面前三丈之处。最开始那远在天边的嗡鸣在眨眼不及的时间之中,已然成了风雷怒号之声滚滚压来。而且这声音犹如实质一般。那一道冷光尚未穿透他的身躯,却已经将他身旁数尺之地尽数笼罩其中,山头上的草丛顿时被绞的支离破碎。 这道冷光并无寒意,却是一道透明的剑影。 速度几乎堪比贯霞弓满弦一箭,虽然距离大有不及,却有弓弩所不能赋予的灵xìng与威势。 剑影嗡鸣之中似乎可以听见无数厮杀、金铁交鸣、旌旗猎猎的声音,杨玄只觉得神hún一阵难受。在这剑鸣声中竟然难以施展出神通来,而且〖体〗内的气血也被那一剑所挟裹的力量隐隐压制,心跳沉重难以发力。就连他腰间那柄陪他杀了许多人的长剑,此时也失控的抖动,仿佛要挣脱出剑鞘,诸多手段无以施展。 在这一剑之下。他整个人好像被逼至绝境。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御剑术!”杨玄平静的神sè微微出现了一丝变化,抬头看着凌空袭来已成大势的一剑,心中顿时涌现出无数思绪“对方不仅很强,而且很了解自己的底细,布局也极为缜密,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想来之前那些山贼的埋伏也不过障眼之法。或者说只是为了消磨自己的体力而已。 真正的杀招却是这最后的一剑,等他jīng疲力竭,心中放空,一剑倾尽全力而来,将自己所有反抗都直接捻灭,纵有他一身神hún法术,可此时猝不及防也难以施展,只能被这一剑刺杀。当真是算无遗策。 可杨玄此时脸上并无任电磁风暴帖吧何惧sè,只是那道剑影却并未因为他的思绪而有所停顿。三丈距离刹那便走到了尽头,似乎是太快了。让剑下之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嗡,剑鸣之声陡然凄厉! 就在那剑影距离他额间仅剩三寸之时,一片绵薄的金光陡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他身边缭绕纷飞的尖草顿时化作虚无,连粉尘都未剩下,狂暴的气流也陡然陷入了一种绝对静止之中。 这一片薄薄的金光好像一堵无法穿透的墙,墙里墙外便是两个世界。 那一道剑影也被阻隔在外,无法寸进。 从史颜胜身上搜刮来的一道护身符,后来被杨玄用灵石洗去其中的烙印为自己炼化,如今再此关头终于救了他一命。 剑影仍有不甘,猛烈的旋转起来,剑刃四周之处迸发出猛烈力量,将四周空气都震得逸散而去。 护符散发出来的金光如被顽石砸中的湖面,顿时掀起无数bō浪,却无任何声音传出,只让人觉得四周空气都在莫名的扭曲,草甸上的柔nèn的断草被揉的奇形怪状,就像深海中的海草一般。 一切都莫名的沉重,这一片金光看起来也岌岌可危似的。 乘此间隙,杨玄稳住心神,眉间一缕黑雾喷薄而出,顿时在虚空中凝结出一尊狰狞的夜叉来。 剑影金光正在僵持之中,四周空气都好像化作了沉重的液体,似陷于深海之中。夜叉一爪探出,朝那剑影猛然抓去,漆黑如铁的手掌就像搅动风浪的魔爪,打破平静,气流汹涌,草甸上缓慢摇摆的草茎顿时成片断裂。而后夜叉锋利的指甲触碰到了那猛烈旋转的剑影,汹涌的气流顿时变得近乎于狂暴。 终于有声音响起,却如穿金裂石一般,竟将那些断裂草茎都绞成了碎渣。 横向几丈之外,阎江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何事,只见眼前光影飞逝如梦似幻,完全分不清真假,而后便被这一声尖锐的嘶鸣震得头昏眼huā,〖体〗内气血翻涌快要呕吐,迅速捂住双耳蹲下身去。 那猛烈旋转的剑影被这一指击中,顿时一阵颠簸。 而后竟然极为果断,凶猛势头顿时收敛下来,恍如游鱼一般灵动,掉头便去,快如闪电一般,不逊来时的速度。夜叉一爪落空,杨玄目光陡然一紧,黑木法器自他xiōng前飞出,化作一道黑光朝那剑影紧追而去。 两者在空中猛地一磕,发出一阵刺耳的爆鸣声,几乎要凭空擦出火huā来。 杨玄那黑木法器被磕开一尺之远,巨大的震动将空气搅的呼呼作响,而那一道剑影更是狼狈不堪,自空中翻转几圈,剑上神hún气息顿时一弱,似要失控。可转瞬之间又恢复了锐气,铮的一声长鸣,化作一道流光骤然消逝于空中。光华褪尽销声匿迹,隐入那一片幽深的松林里,再也找不到一丝踪迹。 黑木法器悬于十丈之外,四周空气仍覆界如漩涡一般,上下浮动似有凶xìng,却无法继续追击。 杨玄如今神hún也就能离开肉身二十丈的距离,御物自然也很难超过这个极限。 此时他心中颇有不甘,却有更多疑虑压在心上——那御剑之人的神hún力量应该与他相差不远,刚才与他用法器硬拼一记自己并未处于劣势,足以说明问题。可对方如何隔着一个峡谷用飞剑来刺杀他,两者之间横向距离恐怕已经接近百丈,简直数倍于他。然而更让他不解的是,自己何时曾有这么一个仇家? 想起刚才那瞬息而至要取自己首级的一剑,杨玄此时心里寒意愈发深重。 然而此时对面山头之上,却早已空无一人,那人不仅使得一手鬼神难测的飞剑之术,武道身法却也丝毫不弱,短短几息之间便已消失在了密林深处。虽然两座山头之间不足百丈距离,可中间毕竟隔着个峡谷,他也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等下山追过去之后,对方早已经逃之天天,怕是徒费心力。 如此一来,他只能将心里的杀意慢慢压下,平复意念,黑木法器落回手中。 夜叉护法却有些暴躁的模样,待他仔细一看顿时皱起眉头,只见夜叉右手食指竟然被那一剑绞碎,化作一团模糊的黑烟,此时如何也凝聚不拢了。 “那道剑影真是厉害!”杨玄心中有些惊动,夜叉身躯何等强悍,他自然十分清楚,寻常玄兵都能当废铁去揉,此时竟然被一剑绞碎了指头,不过却没放在心上,夜叉身躯受损之后,只要杀人便能恢复。 至于那御剑之人,如今也算知道了些底细,下次再想暗算他便没今rì那般容易了。 将夜叉纳入识海之中,杨玄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脚下一片山头此时已经被蹂躏的一片狼藉,地面上只剩下半寸深的草茎,更有几处顽石,被那一剑掀起的气浪从泥土里翻了出来。 阎江此时听的动静渐小,也慢慢抬起头来,瞧见杨玄那略带yīn寒的神sè,顿时吓得面如土sè。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杨玄突然看向他问道。 听见这话,阎江掌心一瞬间便被冷汗浸湿,稳住心神,故作镇定的说道:“都看见了。” “你没有看错,你也不必害怕,你现在既然为我效命,有些东西你便需要知晓,但是你应该知道有些东西能说,有些东西不能说。”杨玄平静说道,而后重新找了块石头坐下,抬手指了指马鞍。 阎江目光随着他指尖挪动,顿时瞧见了马鞍上的水囊,赶紧跑上前去摘下来给他递了过去。 “只要你好好为我做事,我便不会亏待你,更不会像杨靖那般,做过河拆桥背后捅人刀子的事情,我曾经砍过你一个指头,是因为你对我动刀,我并不亏欠你什么,但是我在这里答应你,我若找到断骨生肌的‘地’字阶灵药,便帮你把这断指接上,前提你忠心于我。”杨玄拿起水袋喝了两口,语气很平静,就像寻常极品混混闲叨一样。 有时候不杀便是恩,何况杨玄还给了他指出了一条明路。 再说话已经讲到这份上了,阎江心里已经没太多别的心思了,只是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章燕林山寨 第三十二章燕林山寨 杨玄将水袋扔了回去,而后继续吩咐道:“将马鞍上挂着的那个铁匣子给我拿过来。” 阎江闻言照办,态度十分恭敬,说话递物必然弯着三分腰。 “你不必这般拘谨,跟在我身边便相当于亲兵,又不是奴仆,说话做事也得拿出几分气度来,否则到了军中岂不折我颜面?”杨玄低头解开封字阵,声音并不严苛,而后从箱子中拿了一瓶培元丹扔过去,与他说道:“这瓶培元丹你拿好,阳关可不太平,这些天尽量提升实力,若感觉能突破到化气境了,便与我说,我这还有玄丹。” “谢大人赏赐。”阎江接过丹药时,心中激动致使说话都有些颤抖,心中对杨玄的认知已经彻大为改变,此人如果做敌人那便是自己的悲哀,若是做朋友那便是自己的福分,他从小于三教九流中打滚,自然分得清玄属于什么样的人。 “你既然为我效命,我自然要给你好处,这乃天经地义,你不必谢我。”杨玄将铁匣封好,挂回马鞍上,而后随口与他闲聊起来:“你那易容的本事可真算不错,竟然将我也瞒过去了,是何人教你的?” 此去鹰眼卫出任监军一职,自然是免不了出关的,这易容之术若能用到实处,倒也有些奇效。 “这是天启年间妙手圣者传下来的一门功夫,叫十二先天大缠丝,化妆易容都是些粗俗伎俩,练至大成境界可通全身十二正经。”阎江如今已经对杨玄慢慢有了几分敬服,暂无二心,便毫无保留的与他说了。 “妙手圣者……就是天启年间的第一神偷阎庆?这阎江也姓阎,莫非是他后人不成,听说此人后来还开宗立派,被奉做偷圣,这先天十二大缠丝应该就是他那一派的功夫。”杨玄心中暗自琢磨着,妙手圣者阎庆在天启年间可谓名声显赫,梨园中《盗仙丹》那出戏便是以他为原型改编而来,甚至街头吹的糖人里都有这厮,在世人眼中当属神仙一流的人物。 “我以前还以为此人只是杜撰出来的,如今听他一说还真有其人,这阎庆应该也是个炼通十二正经真罡境武者,结没结金丹就不得而知了,这十二先天大缠丝能打通全身十二处正经,至少也算是宗师级武学了……不过阎江应该没得到真传,否则有此作为依仗,怎么能混的如此凄惨。”杨玄心里却是条理清楚,双手放在膝盖上也不着急,等他继续往下讲。 是人都有吹嘘卖弄的心思,阎江也不能脱俗。 见杨玄毫无反应,却是知道自己牛皮白吹了,只能尴尬一笑,继续说道:“不过这们功夫分内外两卷,我祖上传下来的只有外卷,就是易容的伎俩,也有炼jīng化气的功夫。这门功夫若是炼到化气之境,不必假借外物,可以直接用先天jīng气重塑筋骨形状,便有变幻容貌的效果,甚至可以改变体型,大人若想了解,我抽空将其默写出来便是。” 杨玄点了点头,却也并不推辞,这门功法真如他所说的那般,xìng质应该偏于yīn柔。如今他淬炼身体都用的是太yīn式,虽说含了一个“yīn”字,可却属于刚烈勇猛的套路,若能以这十二先天大缠丝加以结合,也许会有奇效。 不过片会,林间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是杨锋三人回来了,刀以归窍,身无点血。 “没人跑脱吧?”杨玄问了一句,心里却是极为放心。 杨锋点了点头,冰冷的目光扫过阎江,而后又看了看见杨玄身旁那一片狼藉的土地,眉头微皱:“刚才发生何事?” “一个神修用飞剑刺杀我,不过隔得太远,让他跑掉了。”杨玄摆手示意自己无恙,而后指着阎江与三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免得生疏,三人倒是不曾多说什么,他指了指地上那些尸体,“把这些人掩埋一下,到时候还得从这下山,天气炎热免得腐烂发臭,还得自己遭罪。另外再将这些神臂弩收起来,天黑之后咱们就去山寨之中。” 杨玄这一吩咐,四人便行动起来,阎江倒是心思活络,知道自己与杨锋三人比不得,抢过了挖坑这一脏活。 半个时辰之后,山上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八支神臂弩,上百只jīng钢打制的弩箭,被收拢送到了杨玄面前,还有不少云纹钢材质的腰刀,锻造的十分扎实,几乎达到了玄兵的档次,可惜实在带不走了,只能一并挖坑埋了起来。 杨玄将神臂弩给杨锋三人一人发了一支,凭借三人的臂力,也能勉强拉开上弦。 余下五支用绳索穿好让阎江系在了马鞍上,便是之前那伙山贼拉守城弩所用的马车,至于那架守城弩则被杨玄卸了弦,也不怕到时候有人回过头来再用这东西来对付他,暂时不做打算,他心中zì yóu计划。 收拢好人马,等至rì下西山,由阎江在前面带路,五人朝着燕林山深处悄然摸去,马蹄上都裹了一层棉布,踩着这松软的沙质山脊上,很难听到什么声音传出。一路向北,走了差不多四五十里地,便能看见一处修在山坳里的村寨,天际尚有一丝暗光,星月未显,只有山间灯火连成一片,杨玄五人立于山林与黑暗的交汇处,一点轮廓都分辨不出来。 隐隐能听见其间传来喧哗声,一副乌烟瘴气的光景。 “大人,真的要进去吗?”阎江低声问道,村寨口上便有两座箭楼,离这不足三四十丈远,他生怕说话声音大了一些就能给惊动了。百多个山贼土匪乱刀乱箭,杨玄纵然不敌也可以安然退走,他若陷进去可真没活路了。 “今天下午让那绿袍剑师跑了,我总要知道谁要杀我,是什么来路。”杨玄平静说道,一个jīng通御剑之术的大剑师,百步之外可取人首级,而且比弓箭更加诡秘莫测,更加难以防范。杨玄可不想面对一个自己毫无所知,却有能力要自己xìng命的敌人,相比之下,这一窝山贼对他而言真无太大威胁,何况那大寨主既然指使了这场劫杀,更没理由要活下去了。 他眯着眼睛将整个山寨尽收眼底,记清格局心中计算出路线。 “杨锋,阎江,你二人跟随于我,杨开、杨泽你二人在这等候,看好马匹。”杨玄吩咐过后,也不做什么准备工作,转了转手腕等杨锋将那神臂弩填满匣、上了弦,便朝那山寨口前走了过去,直来直去毫不遮掩。 杨锋看的喉咙发紧,这么大咧咧的往里闯,还不让人shè成刺猬,却也不敢怠慢,将那腰刀一抓紧追上去。 片刻之间,三人便走到那山寨门口,两边箭楼之上各有一个放哨的山贼,只是三人走路姿势zì yóu随意的紧,两人虽有察觉却也没足够的jǐng惕,加之天有些黑,也很难看清容貌,等到三人走进数丈之地,才觉得有些面生,赶紧打起火把去照。 “你三人是哪来的?” 嘭!回答他的是一只漆黑的弩箭,杨锋藏在背后的神臂弩陡然抬起,一声弦响,那人脑袋应声而碎,只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夜幕中爆开,似砸碎了一个西瓜。对面箭楼上的山贼陡然惊醒,张口正要报信,杨玄手腕一翻,一枚螺纹钢针化作一道黑线激shè而出,整个喉结直接被撕扯成一个蚕豆大小的血洞,捂住喉咙发不出声来,双眼圆睁,直接断气。 整个过程快的连眨眼都来不及,沾在柱头上的鲜血还未拉滚落成线,杨玄双手已经推开了那扇高逾一丈的木门。 就在这此处正对四五十步远的地方,便有一间值房,大门敞开着,七八人正凑在桌上喝酒,腰刀就随便搁在凳子上,划拳斗酒的声音不断传来,方才两人被杀,也并非没一点动静传出来,可里面这些人竟然都没察觉,足以见得这山贼纪律散漫到了什么地步。 三人从门缝中钻了进去,一纵身便隐入了箭楼的yīn影之中。 “那大寨主在哪?”杨玄回过头,目光落在阎江身上。 “在山腰上的窑洞里,我来带路。”阎江将腰刀换了个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掌心中的汗水,神sè已经渐渐镇定下来。 燕林山寨用大木栅栏将整个山坳都圈了起来,占地不小,可人却不多,绕过前面几道关卡之后,便逐渐冷清起来,一些房舍中都是黑灯瞎火,竟然无人居住。而且这类地方占了足有七八成之多,看来这山寨兴盛之时怕有近千人规模。 阎江轻车熟路的带着三人在山寨中穿行,避开了巡夜的山贼,偶尔碰见几个闲人,也没能认得出来。 走过一处演武场,杨玄抬眼看去,却发现那正中显赫之处却不是插着山寨的旗号,而是一座石刻的人像,着白纶巾,鹤氅裘,手里捧着一柄拂尘,竟然是一个道士。他微微一怔,却是想起阎江之前所提的一件事情来,这燕林山寨的上一任寨主曾是蓝水福地的弟子,后来被划成反贼,没有活路才落草为寇的,如此算来,在这立个道士像倒也不奇怪了。 第三十三章 一剑斩杀 第三十三章 一剑斩杀 蓝水山为七十二福地之一,当年在修道界中也算是颇有名望的大派,香火鼎盛。 可福地不似洞天可自成世界,而且与世俗联系颇多,享受人间香火供奉,在神权与皇权的碰撞中,便是最先遭来灭顶之灾的一些地方。大小洞天可以隐遁于山川微尘之中,如今虽然销声匿迹,可应该还有香火保留下来。可七十二福地中,除了分布海外的几处可能幸免于难,其余恐怕已经彻底的灭亡了,纵然有弟子流散世间,也已经成了不入流的散修。 杨玄心中静静的回忆着那段历史,只觉得自己在这种大势面前也如浮尘一样渺小,对力量的渴求愈发的强烈起来。 若不想有朝一rì落得如同丧家之犬的下场,必须要有强横的实力。 三人仿佛闲逛一般慢慢的走上了山腰,阎江指着远处的一道火光,说道:“到了,那就是大寨主住的地方。” 杨玄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只见山腰上却是有一个竹篱笆圈起来的石坪,土坡前还种着几株矮松。 窑洞用细腻的白石砌过一遍,窗弦都是上等的木料,灯火映照下一点不显得昏暗,反而有种亮堂堂的感觉,难怪这寨主选这窑洞来住,论环境确实要比寨子里那些粗制滥造的泥胚房子好上不少。 石坪空地前有两个值夜的山贼,此时坐在茅草盖顶的亭子里昏昏yù睡,呼吸很稳重,都是易髓巅峰的武者。 杨玄看清上面情况之后,挥手示意两人在山下等待,山坡并不陡峭,也并不高。杨玄一跃而起,脚在松软的泥地上借了两次力便跑了上去。亭中之人似被凉风惊醒,睁开眼来,尚为来得及出声。便被杨玄抬手一剑斩断咽喉,根本没有任何迟疑和仁慈可言,而后收剑入鞘,伸手将两人肩膀托住,轻轻的放在了石桌之上,鲜血如泉涌一般,染红了地面。 屋内灯火一晃似有动静,杨玄知道方才一剑屋内之人已经有所察觉,也不做停顿,抬手一挥,四五枚钢针穿透窗户上的竹纸直刺而去,顿时一阵噗噗噗的闷响,似雨打蕉叶一般,屋内烛火晃的更是厉害,窗户上映出一个巨大的人影。 “是谁暗算老夫?”屋内顿时传出一阵怒喝,夹杂着咬牙切齿的声音,显然刚才几枚钢针已经见了血。 “你要杀我还不知道我是谁吗?”杨玄冷笑道,却没有任何动作,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原来你就是杨玄!你不是只是有化气初境的实力吗,怎么还能活着。”这人声音中有些惊讶,显然没能料到山谷中布置了那么多杀招,竟然都没能杀死他,而且让对方找上门来了,方才疏忽大意还遭了暗算,心中极为羞恼,怒骂道:“既然你不知死活,还敢找上门来送死,我便成全你,收了人十万两银子不把事情办好,也实在说不过去。” 话音刚落,那窑洞的大门陡然碎裂,一个巨大的手掌挟裹着碎木朝他笼罩而来。 四周空气霎那间被压成了一个楔形的扇面,声势恐怖,让人难以喘息。 人未至,攻势以至! 杨玄后侧半步,拔剑一斩,一道丈长的剑气剖开空气,朝着那巨大的手掌劈去。 吭哧!剑气如中铁壁,却不受所阻,那先天jīng气所化的巨大掌印被从中撕裂,顿时石坪之上气浪滚滚,碎木被震成齑粉在空中狂舞。那缭乱的景sè之后,隐约露出一个身形魁梧足有八尺高的老头,一头短发似用刀削而成,脸上还有一个狰狞的伤疤,从左边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凶狠至极。只是此时脸上全是惊慌,衣袍凌乱,右臂已被斩落。 只是那一剑凶威太盛,连鲜血都挥洒不开,便被震成了血雾,与漫天的碎木粉尘混同一处,将他神sè遮掩。 剑气余波未尽,继续朝前碾压,这老头惊骇至极,凶狠的容貌变得极为扭曲,顾不得形象,一个懒驴打滚朝着旁边空地上滚去,后背直接碾碎了地上的青石,可见这一下翻滚的力量多么的猛烈,这才险之又险的避过了那一剑。 而后那残留的剑气一下斩在门前的台阶上,将那三层青石劈出一个深深的豁口。 断臂、粉尘、碎石混同一处,整个石坪之上一片狼藉,杨玄右手握剑,剑尖冲前,嘴角有一丝浅笑,偏着头看着地上痛苦颤栗的老者,轻声调侃道:“你的废话可真多,老夫一条命就值十万两银子?” 杨玄第一次用太yīn式斩人,一剑硬撼,竟然能完胜刚劲巅峰的武者,心中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我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再说你也没有受伤,你也斩断我一条手臂了,这笔恩怨就一笔勾销如何?”那老头提起一口气来,手臂的被他死死锁住,不在往外流血,一时半会不足以丧命,和杨玄谈起条件来。 杨玄却根本不与他接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只要能放我一命,雇主给的那十万两银子我全数给你,我另外再补五万两。”这老头被他看的浑身发寒。 “雇主是谁。”杨玄问道。 “这个我给你说了,雇主绝对不会放过我的……”老头眉头一皱,可仔细一想,此时不说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便备松口,可眼皮一抬,便见一道冷光扫来,顿时喉间一冷,双目圆睁,脸上表情凝固,尽是不解。 “真不识趣,你不愿意自己说,那便由我来找罢了。”杨玄冷声说道,似在自言自语,将剑上血迹在他胸口擦拭干净。 这一会功夫,杨锋二人听的动静已经从山下跑了上了,见着石坪上只剩三具尸体便松下一口气来。 阎江此时满脸惊骇无以复加,这才真正的认识到了杨玄的恐怖实力,握刀的手微微颤抖,除了害怕更是兴奋。 杨玄实力越强,也就意味着他的靠山逾渐坚实。 “为我护法。”杨玄与二人说了一声,并未解释什么,就地盘坐下来,神魂遁出躯壳,开始接引这老头的神魂。 整个过程以是熟练至极,并无任何阻碍,半个时辰功夫,这老头的一切记忆便已经与他融会贯通。 杨玄慢慢睁开眼来,眉目间有些凝重的神sè,结果与他预料的有些出入,在这大寨主的记忆中,竟然只找到了杨靖这两个字眼,而这次的神臂弩与守城弩便是由刀阁暗中提供的,这险些麻痹了他的判断力,只当这条疯狗杀贼心不死,可仔细一分析却又觉得不对劲,如果杨靖能够安排这么一场完美的劫杀,那西菜市口所设的局岂不显得毫无意义。 这明显违背了常理,杨靖或许只是一个幌子,而真正的雇主其实就是这个牵头引线之人。 而这个牵头引线之人就是那个绿袍大剑师! 绕了一个大圈子,杨玄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什么目的一概不知,除了那人长什么模样。 “你到底是谁呢?”杨玄手慢慢摸到了剑柄之上,脑海中慢慢回忆这那天外而来的一剑,当真有些惊心动魄,若没有史一驮亲手刻下的一道护身符,自己可能真的会丧命于剑下。可想了半天依旧没任何头绪,他伸手将贴身放着的那道玉符拿了出来,只见那明黄sè的玉质上突然多了几道裂痕,其中流转的气息也愈发薄弱,似乎维持不了多久了。 杨玄心中逾渐凝寒,吐出一口浊气,“只能尽快提升实力,等他下次动手一定要将他斩杀!否则寝食难安!” “大人没事吧?”阎江凑上前来问道,他自然不知道杨玄是在是在接受他人记忆,还以为方才一番拼斗中受了内伤。 “无碍!”杨玄站起身来,起身往那窑洞中走去。 这洞里烛火未息,竟然十分宽敞,完全不像寻常窑洞仅仅只是一个狭窄的甬道,客厅、卧房、书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四五丈宽的会议厅,杨玄一路进去,也不停留,直接推开一扇jīng致的木门找到了书房所在,也不管什么机关,拽着那书架一扯,顿时墙上露出一个狭窄的暗门来,从书桌上拿过一盏油灯点燃,而后与杨锋吩咐道:“你在外面守着,刚才打斗动静不小,也不知道有没有惊动这些山贼,别一会我们三人都被堵在下面,那就彻底没戏唱了。” 杨锋点了点头,将玄铁长刀抽出来提在手上,神臂弩上好弦,走出了窑洞。 “你跟我一起走。”杨玄用油灯点燃了暗道口的火把,然后递给了阎江。虽说他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在细节上还是顾忌着一些,不敢将他一个人留在外面。同样让他陪自己一起下去,也是告诉阎江自己并不拿他当外人对待。 密道之中并无任何机关,只是此处主人存放重要事物的地方,也就几丈长,转过一个拐角便是暗室。 阎江走上前去,点燃了墙上的两盏油灯,屋内渐渐明亮起来。 暗室不大,角落里有几口铁皮箱子,除此之外便只剩一个供桌,桌上并无供奉,只堆着一些杂物。 第三十四章 五雷神机 “哐当!” 铁锁坠落地面的声音在这狭小的暗室中回响起来,那碗口大的铁锁被杨玄一剑斩断。火花都没溅起一丝来,寻常铁器在这青铜剑前就好像泥巴捏的一样。而后行走几步,手腕连连翻转,余下几口箱子也被杨玄用蛮力打开。 阎江看的喉咙发紧,他自然认得杨玄手中那一柄不起眼的青铜长剑便是自己送给他的,此刻却不敢无弹窗无广告//多问。 待到杨玄收剑入鞘,他便心领神会,将手里的火把往墙上的一插,上前把为首第一个箱子打开,顿时屋中泛起一片明亮的冷光,竟然是满满的一箱子银锭,没有起雪花纹,成sè并不算上等,可这一箱子怕有二十万两左右。 不过杨玄对此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他没有洞天灵戒,这一箱现银他是肯定拿不走的。 化气巅峰武者有一象之力,获许能扛起两万斤的东西,但他如今还差得远。 “这一箱子银子怎么处理?”阎江皱着眉问了一句,他在河运帮每年跟着那些大行商打交道,银两倒是见过不少,此时也尚算镇定。 “搁这就行,有人会来取的。”杨玄示意他打开下一个箱子。 阎江点了点头,没有多嘴,打开了下一个箱子,脸上却是lù出了震撼了神sè。箱子中紧扎扎的放着十几件xiōng甲,sè泽雪白如蜡,散发着一股麝香的味道,似是皮革,却没粗糙的纹路,光华柔和细腻,质地似乎也分外柔软,折叠堆放如若绸缎一样,xiōng口之上嵌着一个金sè的狼头,以红宝石为眼,似乎不是中土的手艺,因为九州尊奉圣贤,是不信仰图腾的。 杨玄伸手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件,没有皮革的坚硬质感,入手很软,几乎可以当作普通衣服来穿。 “这些山贼胆子忒是大了!”阎江吞了口口水,似乎不敢相信。 “你认得这是什么东西?”杨玄问了一句。 阎江点了点头,拿起一件皮甲使劲扯了扯,薄薄的一层竟然没能撕开,甚至连一丝印记都没留下,然后还不罢休,将那白sèxiōng甲扔在了先前那个银箱子上,抽出腰刀便捅了下去,铁箱子发出咚的一声,而那刀锋却没能刺破xiōng甲一丝一毫。 “是了,这肯定是蛮族的白犀甲,若卖给那些怕死的富商,这一件xiōng甲的价值恐怕就能抵得上那半箱白银。”阎江面sè大喜,继续说道:“我曾在一个扬州的巨商身上见过这么一件,听说是上古白犀的皮鞣制而成,坚韧无比,寒暑不侵,只有蛮族中的白帐贵族才能穿,这些山贼定然是劫了朝廷朝廷前线送回来的战利品,难怪只能藏在这里。” “朝廷战利品这些山贼哪里敢劫,我看另有蹊跷。”杨玄摇头笑了笑,军队里那一套他比阎江要了解得多,这些东西恐怕是那些将军打了胜仗,而后sī自出售给民间的富商,一套xiōng甲十万两白银,谁也禁不起这个yòuhuò。 “那这些东西咱们拿还是不拿?恐怕烫手的紧。”阎江低声问了一句。 “我乃朝廷军官,这些都是我剿匪所得,而且又未动用朝廷兵卒粮草,穿出去也没人敢说闲话,为什么不拿?”杨玄呵呵一笑,拿起一件xiōng甲试了试手,指尖爆出一缕先天jīng气,竟然只在上面留下一道细细的划痕,没能穿透,对这xiōng甲的防御能力大感意外,“若给杨锋三人一人穿上一件,战场之上也不怕被乱箭所伤了,活命几率大上许多。” “而且这东西做的十分jīng致,若怕惹来麻烦,完全可以穿在外套里面,就像软甲一般。” 杨玄先拿出一件给自己穿上,扭了扭身子,并不影响灵活,而且先天jīng气也能从里面穿透出来,比寻常金属铠甲要方便许多。而后又扔给阎江一件,这一举动让后者感jī涕零,他以前虽是河运帮帮主,可也绝对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当然穿上这东西心里踏实也是一个原因。余下九件便让他用绳子扎好,背在了背上,也就十几斤重,并不碍事。 “还有一个箱子,能是些什么?”杨玄走到角落里,打开了那个放在干草之上的箱子,这个箱子比起其他两个来,防cháo手段明显做的更加充分,缝隙都用皮革紧紧的镶了一层,打开之后,杨玄却是愣了一下,里面是两个木架子。 一边架子上是个造型怪异的物件,就像一个弩机,却是没有弓弦,取而代之得确是一根铁管,后端连接着一些复杂的机关零件,云纹钢的材质,jīng细之处小到毫厘,却又完全扣合,恐怕就是所谓的铸剑大师也没这个水准能够完成,杨玄却是认得这个东西,心中异常吃惊,“这竟然是火炮营士兵装备的火铳,可寻常火铳都有三四尺长,这个怎么这么短。” 杨玄小心把玩着这个不足一尺的jīng密短铳,仔细研究一番所得结论更是让他吃惊,这把火铳后面连接着五个可以旋转的短管,装填一次竟然能够连发五枪,简直是巧夺天工,构思奇妙倒是其次,这要多么jīng妙的手段才能做得出来,他擦了擦火铳象牙手柄上的灰尘,突然看见一行细小的字迹——工部天工司新制五雷神机,赠明武二等伯爵火炮营都尉刘云山。 落款是宣武侯刘秉真,杨玄只觉得此时有些头大,这一窝土匪山贼可真不带消停的啊,连忠英公家里的东西都敢动。 不过他却不怎么避讳,就如他之前所说,这都是剿匪所得,来路正经,又有何用不得。 杨玄将这五雷神机旁边的木匣子打开,从中隔断,一边放着云纹钢珠,一边是些灰白sè的石粒,如绿豆般大小,应该是神霄道特制的火雷,却不是民间作坊里生产爆竹用的黑火药,他拈起一粒往那甬道里一弹,碰在石壁上顿时炸开,一声闷响震得地上灰尘猛的卷了起来,差点将油灯都给吹熄了,威力大的有些吓人,连他也忍不住有些sè变。 “这东西给你,外加这匣子弹丸火雷。”杨玄将这东西小心收好交给了阎江,这东西装填起来比较麻烦,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如今他手下四人就这阎江实力最弱,连神臂弩都拉不开,这五雷神机给他也算是用的上。 “让我拿着?”阎江正看那五雷神机看的入神,一听这话心中震惊无以复加,方才白犀甲有十几件之多,杨玄赐给他一件尚且说得过去,可这五雷神机就这一把,而且价值也绝那白犀甲可以比拟,一枪下去,化气境武者都得饮恨当场。 “不是让你拿着,以后这东西就属于你了。”杨玄把两样东西随手递了过去,仿佛两张轻飘飘的草纸似的。 阎江此时算是真正被杨玄的气度给折服了,心中仅有的一点sī心都已经化作了忠诚。 杨玄自然也能感受到他此时心态的变化,回过身轻轻一笑却也没有多说,将另外一个架子上的东西拿了起来,却是一个铁匣,里面衬着棉花,其中躺着九枚核桃大小的水晶,中心包裹着一些紫sè的药粉,在水晶的折shè下就好像火焰一般,给人极度危险的感觉,杨玄当即想起了曾经在经卷中看到过的紫府火雷,手心不经意间就渗出了冷汗。 这东西如果被失手摔碎,整个密室立马会被炸的坍塌,化气巅峰的武者恐怕都会被炸的粉身碎骨。 九枚紫府火雷,杨玄只觉得自己捡着大宝贝了,心里也在兴庆,幸好那山贼头领知道这东西来路不正,不敢拿出来使用,否则山谷里用这东西埋伏他,比什么守城弩都要好用,一颗丢自己跟前,死的便不能再死了。 他将这东西小心收好,而后又在那供桌上翻出厚厚两摞银叶子,以及一些散碎的银票,沉银共计一百二十两左右,银票七万多两,其中一百两沉银应该就是那绿袍大剑师给的佣金,一并收好之后,便打了火把与阎江出了密室。 “这会还没动静,应该没人发现咱们。”杨锋见着二人走了出来,上前说道。 刚才这一会功夫,杨锋已经将三具尸体都收拢了起来。 “将这尸体扔屋里去。”杨玄吩咐道,等他出来之后又让阎江将背上的白犀甲取下一件让其换上。 “这应该是蛮子的白犀软甲吧,果然不错,几乎快赶得上皇宫禁军的龙鳞衣了。”杨锋从来都是沉默寡言之辈,此时穿上之后都忍不住赞叹了几句,而后三人便沿原路退回,前前后后也就在山寨中耽误了一个时辰不到。 这燕林山寨换岗都是半夜一轮,此时箭楼上两具尸体还未让人发现。 三人安然离开了山寨之中,整个过程并未惊起任何山贼的注意,在林子里与杨开、杨泽二人会合,两人在外等候也未遇见任何麻烦,将几套白犀甲分配好了之后,又吃了些干粮稍做休息,便离开了深山,回到了官道之上。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天上星河璀璨,北陆少云气,浩瀚夜空如一快玲珑剔透的黑玉。 五人披星戴月,一夜马不停蹄,朝着阳关方向奔去。!。 第三十五章 大散关 大散关是雍州西北方向的最后一道屏障,扼守山川咽喉之地,两岸山势险峻,层峦叠嶂。 关隘修于峡谷之间,东西两道城墙高达九丈,都是从朔方运来的青罡石砌成,又以两侧千仞绝壁为依托,若从天上看去便像一个建于深渊中的城池,有一种鬼神都无法摧毁的坚固之感。若非这一道险关阻碍,曾经几次蛮骑破关而入,朔方城肯定免不了一场刀兵之祸。只是格局太小,整个关隘最宽敞处不过一里,西面城墙也不过四五十丈长,战时展不开手段。 因此大散关虽然险要,却也难成为对抗蛮人的正面战场,整个城中也就驻扎着一个营的兵马,人数五千。 晌午的骄阳愈发的毒辣,一路西去,官道也与yīn山愈靠愈拢,有路边的林荫垂下,到不显得炎热。 山如绝壁,如刀斧削成,最矮处也有十丈之高,除了些许猿猴飞过并无任何蛇虫猛兽,一路尚算平安。 杨玄五人自离开燕林山后,便未曾停过马,一夜急行,如今算得上是人困马乏。 那绿袍剑师一手百步飞剑使得鬼神难挡,杨玄武道jīng神有预知旦夕祸福的能力,加之如今多生了一丝jǐng惕,却也不怕那人故技重施。可杨锋几人却没他那本事,在那飞剑刺杀之下很难保全,在这荒无人烟的官道上也不敢停留。 众人俯身马背之上,尽量节省着体力,突然远处官道上出现一片巨大的yīn影。阻隔断去路。 却是一座万仞高山,巍峨无际。 高山从中截断。似一个巨大的裂缝,天光从中穿过,仅剩一线,又被绝壁上的藤蔓古树侵蚀,似乎随时会被湮没。 缝隙之下是一堵城墙,青黑的sè泽,坚固无比。似不可摧,自然也算雄伟,可与两岸崖壁相比,就显得有些渺小。 城头之上有手执长戈的军士来回游走,近百人之多,长戈林立。只有单调盔甲摩擦声。似有一股冰冷的气息随着城头士卒脚步在来回游动,远远看着只觉得心头莫名的沉重,不由自主就会产生一种望而却步的感觉。 “这便是战争之气吗?果然让人心里生出压抑的感觉,神hún出窍似乎都困难了许多。”杨玄默默看着远处的城头,战争之气虽然无形物质,比天地灵气更难捉mō,却又是〖真〗实存在的。就好像人多的地方有所谓的人气。菜市场和深山古刹便有本质上的差别,同样军营与戏园子也绝对不一样,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那种冰冷严肃,让人不敢乱说话。 这种感觉便是所谓的“气”眼前这一处城头仅仅是百十名巡弋的士兵,战争之气并不算浓厚。 但是多到一定程度便能对天地间本来的秩序造成影响,灵山秀水也能变成修罗沙场,天地灵气不复存焉。 杨玄心中略微一想。便适应了过来,他也是杀戮深重之辈。手上所沾之鲜血比这些士卒恐怕还要多上无数,这种气氛自然很难影响到他的心境。杨锋三人也是一样。曾经在黑甲重骑军里服役,征战无数,如今三人即便随随便便往那一站,不着甲衣、不配刀剑,甚至是面带笑容,也会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但阎江相比起来则差劲了许多。 他虽然也杀过些人,但都只是江湖仇杀,小打小闹。如今见着城头那些林立的长戈,冰冷坚硬的脚步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耸肩缩脑,眼神四处乱瞟,活像贼一般。这和大多数正常人的反应都差不多,军队和世俗的差别立马显现。 五人走至城下,那厚重的城门并未打开,只在旁边开一个小门,从中跑出十多个身穿黑sè鳞甲,手持七尺钩镰枪,一看就是极善于缠斗的骑兵,身下都是体格魁梧的雍州马,将五人堵在了城门之前,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你们是何人?此处以是边界,sī自出关可是重罪,速度说明来历。” 说话之间,十几名骑兵不动声sè的走动,便将杨玄一行人死死围了起来,手中钩镰枪斜指地面,四面八方涌动着一股冰冷的杀意,眼前这些士兵虽说一个个都是易髓初境,为首的骑将恐怕也只有易髓巅峰的样子,可相互配合绞杀,杨锋三人也不敢小觑,虽未做出动作,可抓着缰绳的手已经微微松开,而阎江则是吓得双手高举,根本不敢mō身上的腰刀。 杨玄如今尚未述职,没穿军服,而又带着一身的杀器,大刀、强弓、劲弩一一俱全,自然让人心生忌惮。 “杨锋,把刺史大人的文给他们。”杨玄被人用凶器指着,也并未生气,知道这是对方职责所在,坐在马背上仔细看起打量起这一批人马来,这些士兵虽说已有不错的纪律,战术实施也有默契,但还算不上真正的恐怖。 围住自己几人的时候,目光仍然有些游离,而且咄咄逼人显得有些狂傲,不够稳重。并不如杨锋三人,气息合一,做什么都好像一个整体似的,而且你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喜怒哀乐,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兵器。 但是这种军队是可遇不可求的,须有良将,必经大仗,再以时间打磨,才可成型。 眼下这十几骑放眼当下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应该是这大散关中最为jīng锐的人马。 “原来是校尉大人,末将失礼了。”那骑将一看文,脸sè微微一变,神sè一时间有些古怪,似乎看不懂这份文到底是个什么鸟意思,但却立马恭敬了一些,不管是哪个部门的监军,可毕竟是校尉军衔,比他这个什长大了整整三级。 “嗯,无妨。”杨玄摆摆手,神sè冷漠。 “开门。”那骑将只觉得杨玄身上威势甚重,不敢接话,便回头与城头上的人喊了一声。 不过片刻,那角门便又开了。 “大人,请随我入关。”那骑将钩镰枪在马鞍上一磕,身上的锁子甲发出哗哗的声音,调转马头朝城里奔去。 随行几个骑兵似乎不太懂得规矩,一拽缰绳,也想跟着进去。 杨玄一声冷斥,墨染撒开四蹄便抢在了前面,将那几人挤到路边,杨锋三人紧跟而上,阎江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尴尬无比,高举的双手灰溜溜的放下来,身下的已经疲惫不堪的枣红马慢吞吞的跟了上去,最后才由那几人跟着。 大散关被两岸绝壁高山夹在中间,阳光晦暗,也甚是yīn凉。 进城之后,那骑将将杨玄五人护送到军部的驿站之后,又与那军官说了几声,安排好了客房,便与与上级汇报去了。 这军部的驿站修的十分简单,高墙大院,明脊通廊,毫无繁芜之处,屋中陈设也十分的简单,除了桌椅chuáng铺便别无他物,却很干净,而且也十分清静,整个院落就他这一行人入住。杨玄尚算满意,让杨锋三人将墨染身上的东西卸下来之后,送到屋里便闭门休息起来,快要两天未曾合眼,而且一路打杀过来,早已经是心力交瘁,倒头便开始入定。 傍晚之时,却是被一阵敲门声所惊心,却是阎江将那先天十二大缠丝的外篇默写好了送来了。 杨玄心中瞧他一脸疲惫的模样,便随手赏了两粒养血丹给他,后者早被各种赏赐弄得麻木了,道过谢便离去了。 通篇经文足有七八千字,厚厚几页纸,另外还配有一些图画,是一套揉炼筋骨的武学,笔法十分细腻,显然这阎江想博取他的赏识,huā了不少的功夫,这一套功夫描述的十分形象,让人一看基本就能明白,杨玄看了片刻就已经全部领会。 而后站起身来,照着这套功夫练了起来。 脚背弓起,掌心死死往回收,几乎觉得自己双tuǐ快要抽筋了这才止住,而后双手手心外翻旋转,倒不能更进一步为止。 杨玄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要被扭成了麻huā,难受至极,短短片刻就觉得身上沁出了冷汗。 调无弹窗无广告//好呼吸之后,膝盖手肘再次基础上弯曲。 顿时杨玄只觉得浑身每一根筋都像是被死死绷住,浑身血管都绞成了一团,难受至极,疼痛难忍。 这种感觉十分正常,若没这些反映他反倒觉得奇怪。他开始在脑中慢慢想象,想象自己的血肉筋骨乃至于更为细小的经脉都化成了一条条柔韧不可摧毁的金丝。而后〖体〗内澎湃的气血开始慢慢分流,最终变成了一缕缕绵柔的丝线,如穿针引线似的在骨骼筋肉的缝隙中游走,一点点滋补着身体细微处那些外力难以触及的地方,身体变得逾渐坚韧。 炼体境界对身体的锤炼,就像是把一块矿石炼成了生铁。而杨玄修炼的是外家硬功,相当于比旁人更用心了一些,把生铁锤炼成了熟铁,而后又炼太yīn式则把生铁锤炼成了jīng钢。此时再练这十二先天大缠丝,则好像用特殊的技艺,用碳气填补钢铁之间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缝隙,把jīng钢揉炼成更为坚韧的云纹钢。 做完这顺缠一套动作,杨玄紧紧绞缠的筋骨肌肉陡然松开,全身气血迅速回流,他顿时觉得〖体〗内的先天jīng气似比先前jīng纯了一丝,他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方才气血被压迫在身体缝隙里,就好像榨油一般,这先天jīng气自然被压榨了出来。!。 第三十六章 私蓄人马 “这门功炼化jīng气竟然有这等奇效,如今我有玄丹供应,白璃玉jīng拔除药毒,完全不怕气血亏损,这么练下去,只怕一段时间内,我就能达到刚劲的巅峰。”杨玄心中大喜过望,而且此时先他体内的天jīng气多了一分柔韧之感,这对以后领悟刚柔兼济恐怕大有帮助。 方才赏赐阎江之后,那瓶养血丹仍旧放在桌子,杨玄随手倒出两粒吞下,jīng纯的药力凶猛散开,只是他如今体质早已经非夕比,曾经两粒养血几乎能撑的他爆体而亡,当下对他而言却已经无关紧要,狂躁的气血被紧紧束缚在脉络之中,冲刷身躯发出一阵阵流水之声,趁着药力如火如荼发作之时,杨玄提起一口气,继续做那套动作。 整套动作分为顺缠逆缠两个部分,就是方向相反罢了,只是相互结合起来困难陡增几倍。 “难怪阎江空守宝山也没任何成就,原来是如此缘故,我若没有炼那太yīn式,这顺逆结合都会将身体撕裂,可单独练习一种,效果久而久之就不明显了。”杨玄感受着身体中愈来愈烈的疼痛,额头间冷汗直流,就好像一根铁条,你往一个方向扭最多会使其变形,但你若来回去折,就肯定会断裂了,“这偷圣阎庆当年恐怕也是个武痴啊。” 杨玄心中苦笑着,但动作却一点没停顿,整个人都快扭成畸形了。 他曾经为了锤炼筋骨,练拳打的一律都是铁砂袋,一拳掉层皮。什么苦没吃过。 “杨锋三人学了那门奇怪的功夫,虽然无法炼jīng化气。可身体却是极为强横,我将这太yīn式与十二先天大缠丝一并传授给他们,想来他们习成之后,实力也不会逊sè一般化气境武者。”杨玄心中暗自琢磨着。 一套顺缠逆缠皆以完成,杨玄慢慢放松身体,只觉得浑身有种极为柔软却又坚韧的感觉。脸上筋肉一扭,气血首尾相连以jīng气贯穿。便如同金丝一样,从里一缠,从铜镜中看去,脸上颧骨顿时陷了下去,容貌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原先尚算英武的相貌,顿时变成了尖耳猴腮。如同一个唯利是图的jiān商。 这等效果便是将杨玄自己也吓了一跳。动了动嘴只觉得还是有些僵硬,不过再将这门功夫练下去,必然会融会贯通。 正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沉稳有力,而且脚步声密集,来的似乎不止一人。 杨玄将脸上气血散去。用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肌肉,容貌便恢复了过来,整了整身上有些拧巴的衣服,正声说道:“请进。” 话音刚落,门便被轻轻推开了,两个身穿黑sè银纹皮甲的亲兵分立大门两侧,从走廊里进来一个男子,身形微胖。容貌虽不英俊,却自然有种气宇轩昂的感觉。双手交叠放于身前,缓步走了进来。 皂sè马靴。一身青sè的长衫,并未着军服却依旧能感到他身上那股浓重的官威。 “杨大人,这位是我们大散关防御营的都尉大人。”那人身后随着一个身着黑sè劲装男子,便是白天领着杨玄入城又安排驿站的骑将,心思比较细腻,今天见着杨玄那公文是刺史杨胤亲自批复的,便特意给上边汇报了一声。 “杨玄见过都尉大人。”这都尉会来拜访他,自然也在杨玄意料之中,拱手行了一礼,态度却是比较随意,他如今虽然得了委任,但并未述职,不以下级自居也勉强说得过去。虽然他也明白官场之上必然少不了奴颜屈膝、拍马屁那一套,但他却不屑于这般去做,真正的人脉关系仅仅靠这一套是建立不起来的,还得靠实力说话,利益开道。 大散关常年据关死守,虽有些战事,但也无需主帅披挂上阵,因此这都尉身上也没有太多彪炳的气息,更偏于yīn柔。 见着杨玄礼数不周,这都尉也并未放在心上,对杨玄的看法反而隐隐有了些改变,之前听那下属汇报,此人是被调到鹰眼卫去当监军的,还以为是杨家哪个不成器的子弟被变相流放了,隐隐有些不屑,此时见杨玄一言一行都颇有气度,便否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测,随意的摆了摆手,脸上lù出一些笑容:“贤弟不必多礼,本官姓任名德辉,以姓相称便可。” 他这倒不是自降身份,他虽然已近不huò之年,资历自然比杨玄强远了,可论官职也就比杨玄大了一阶而已,谁让人家出身世家呢?但他心里尚算平衡,杨玄虽说官居二十岁身居校尉军衔,可却是空职,不掌兵权的,等他混到自己这个层次,至少也要六七年磨砺才成,把军队交给一个战场都没上过的人手里,出了事情谁也担当不起的。 驿站内置朴素,任德辉自然也是清楚,随意走到桌前坐下,并未拿什么架子,与杨玄攀谈了几句,问了路上情况。 杨玄摇了摇头,随意笑道:“一路上到还算顺利,就是过燕林山时遇见了些山贼。” “这些山贼确实胆大包天了。”任德辉拳头轻轻敲了敲桌子,话虽说的义愤填膺,却没什么实质xìng的打算。 “这山贼为何不剿?我看他们人马也不是太多。”杨玄微微笑道任德辉没想到杨玄直接这么质问他,神sè微微有些变化,却为说话,挥手让那亲兵出去了,并把门关上。 “不是剿不掉,只是没什么意思啊。”任德辉摇了摇头,并未忌讳什么。 “此话怎讲?”杨玄在他对面坐下,神sè不变,只是眼皮微微抬了一下,虽是请教的语气,可眼神却是有些扎人。 “此子官威好重,真不亏是侯府出来的。”任德辉微微心惊,他分明感受到了那短短四个字中的威慑之意,监军行监察职权,虽不掌兵,却可以节制军事主官的行为,若有不合理之处可上弹劾。方才他说这一番话已经有‘军政不作为’的嫌疑,他虽然是大散关防御营都尉,可沿途剿匪自然也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杨玄完全可以此为由弹劾他。 不过他到不认为杨玄会无缘无故攻击他,毕竟看他言谈稳重,也不像不知轻重的愣头青,他略微思忖,而后解释到。 “这燕林山寨从距离上来讲,应该属于朔方城三大营的管辖范围,我这就算给他剿了也是帮他们做事,而且那些山贼狡猾的很,军队一去就往深山里缩,以前也不是没剿过,可都剿不干净,世道乱,一两年又拉扯起人马来,何况我这还担负着大散关的防卫任务,乱调兵力,出了差池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与那一些微不足道的军功比起来,我何苦呢?” 任德辉如是说道,摇了头摇头,有些无奈。 “如果燕林山寨里有二十万两白银,你剿还是不剿?”杨玄并未管他那些理由,只问了一句话。 “那一个群穷山贼,哪有那么大的家产。”任德辉却是摇了摇头,随即觉得杨玄不像再与他开玩笑,便认真起来。 杨玄等他态度慢慢转变过来,他才继续说道:“燕林山寨近些个月内斗伤了元气,人数已经不到两百,而且大寨主昨天也被我杀了,如果我料想不错,此时他们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那二十万两白银也我也没有骗你。” “嗯?”任德辉听的这话,渐渐提起了兴趣。 以前觉得燕林山寨是个烂骨头,硌牙不想去啃,如今听杨玄一说竟然是块肥肉,而且就在嘴边。 “你去带兵剿了,我就当没见过那二十万两白银。”杨玄平静说道,眼神扫到别处,容他慢慢考虑。 任德辉双眼骤然一缩,而后慢慢平静:“你有什么要求,如果我能帮上尽量会帮。” “一些小事情,剿匪的军功对都尉大人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可对在下来讲,一个初入行伍的后生,这份军功还是大有用处,希望能将这件事情划在我头上。”杨玄面sè不变,一点不觉得惭愧,似乎说着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这个好说,贤弟既然斩了燕林山寨的大寨主,那这份功劳自然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任德辉哈哈一笑,自然是明白了杨玄的意思,随即低声赞道:“贤弟真是有心之人,以后军中必然前途无量,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事情?” “大人可能见我随从了,寥寥几人,若无一批亲兵许多事情做起来都不甚方便,希望能在都尉大人这里要些人马,门口那位就还不错,不要多了,一什人马便够。”杨玄继续说道,他这一去鹰眼卫中,说实话这监军一职tǐng招人厌烦的,他又没有杨家作为后援,再没自己的势力,恐怕会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而监军是无权染指军队的,所以只能培养自己的sī兵。 sī蓄军队对于朝臣和封疆大吏来讲是大忌讳,可在边关战场上的武将~~~来说,尤其是战时,却再寻常不过了,甚至有些军功彪炳的大将军还将自己sī人军队冠上姓氏,只要不造反,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你养这些军队,也是给国家出力,而且自己掏腰包,何乐而不为?!。 第三十七章 休养整顿 这种军队,训练都是按照正规军的来,打仗也是冲在最前面抢军功,待遇也好,自然要比吃朝廷粮饷的军队的战斗力高出许多,譬如宣武侯刘秉真的睚眦军,三千铁骑曾破荒人五万大军,其凶威几乎快赶得上当年平幽王杨战了。 不过sī蓄军队也有个忌讳,你自己招募士兵自己cāo练,数量保持在一定额度,自然没人管你,可你要敢把朝廷军队慢慢sī有化,那就是有造反的意图了,容易招来大麻烦,这条线谁也不敢去碰,杨胤算是个例外。 杨玄如今跟任德辉开这个口,也属于这种xìng质,他倒是胆子魁梧,可任德辉却不得不谨慎一些。 “徐海是我防御营轻骑卫的人马,属于乙字阶编制,管制比较严格啊。” 大乾军队按照部队编制的战斗力做了一个十分细致的划分,不仅针对自己,也同样针对敌军,这样便有一套十分完善的军功制度,加官进爵全由战功来换,封侯需斩甲字阶敌军五万人,折损相抵。甲字阶的编制就是火炮营、陌刀营、望山营这一类的,战斗力强横到没话说。这都要杀五万人才能封侯,而且自己死一个还得抵回去,难度可想一般。 三个乙字阶的人头能当一个甲子阶的,以此类推都是一样,将领人头明码标价,另作计算。 而燕林山上的那些土匪在官府留有前科,自然也是划分过的,顶多能算做丁字阶,要能杀个几百万也能封侯。 由此可见乙字阶的编制战斗力已经相当不俗了,对于这类人马朝廷自然管控极严,连户籍都是直接挂在军部的。 杨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又不拿走这几个人的履历,军籍~~~还挂在你这防御营里,我只是借用上一段时间,我此去监军最多不过一年,倒时候自然会还给你,而且他们的开销军饷我都一并包揽,不会让你的人吃亏。” “这样倒还好说。”任德辉放心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剿匪回来便将这些人马借调给你,不过鹰眼卫可不是个好去处,你得自己去说服他们,我这已经算是以权谋sī了,不方便做得太过分,你要理解。” “嗯,这个我自有法子。”杨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另外我还得向大人讨几匹好马。” “这个都是小事。”任德辉挥了挥手,见杨玄没事说了,便起身离开了。 将他送走之后,杨锋三人便进来了,送来了饭食。 杨玄将玄yīn刀诀、十二先天大缠丝两本武经都一并交给了他们。 三人认真参研片刻,平静的神sè中都lù出了认真的情绪。 他们武道资质极好,二十岁就达到了易髓境界的巅峰,否则也做不成杨雍的亲兵,虽然十几年都未曾突破到化气境。但都是那诡异的武学使然,与本身却是没什么关系的,因此仅仅看上一遍,也已经知道手中这两份武经的价值。 “这两门功夫练成之后也许还是无法完成炼jīng化气的过程,可实力应该会再提高一个层次,人体潜力是无穷的,荒人便便不走练气化jīng的路子,只锤炼**,筋骨皮肉练到极致,神兵都砍不穿,一跺脚就能震碎一座山头。” 杨锋仔细翻看着手里的玄yīn刀诀,神sè平静,对言语中所提之事有些向往。 “嗯,你们放心,冥神武经余下几卷肯定还存在世上,我一定会给你们找来的。”杨玄刨了几口饭,认真说道。 “当年将军传授我们这套武经也是出于好意,何况属下有生之年能学习这种入圣级的武学,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大人毋须自责。”杨锋似乎是听出来杨玄话中那种沉重的压力,匆忙将手里的书册收了起来,抱拳行了一礼。 “是对是错都不重要,能突破才是关键,进入不了化气境,五六十岁身体就会逐渐衰老,战斗力大打折扣,我可还希望你们能多帮我几年。”杨玄嘴里嚼着饭菜含糊不清的说道,而后一抹嘴“我打算在这大散关内多呆几天。” 杨锋三人并未多闻缘由,只是静静听着。 “昨天在燕林山,有人用飞剑刺杀我,我到现在仍旧不知道他是谁,但是那人实力十分强横,而且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所以处境不容乐观。这些天你们抓紧提升实力,另外多指点指点阎江,他还太弱。” 杨玄说完又在细节上吩咐了几句,三人听令之后便退了出去。 一连五天,杨玄便一直在练先天十二大缠丝,结合太yīn式,二者刚柔兼济,真正把自己的体力压榨到了一个极限。 而这几天时间内,更用掉了三枚玄丹,以前还觉得自己财大气粗,可这般一消耗起来,也有种家小业小的感觉,照着这种速度消耗下去,自己这些身家可也支撑不了多久。不过效果也是相当明显的,几天下来也终于是达到了化气境第一层的巅峰,〖体〗内的先天jīng气存至极限,瞳孔之中jīng芒涌动,仿佛先天jīng气快要从眼睛中喷薄而出。 如今一个眼神恐怕就足以击溃那种才学会出窍的游hún,弹出一滴鲜血,落在木头上,立马就能发出哧哧的声音,留下犹如针扎过一样的痕迹,可见气血中蕴含的先天jīng气有多么浓厚,只差最后临门一脚便能跨入刚柔兼济的境界。 除此之外,杨玄在阵法参演上也下了极大的功夫。五大基础阵形之中,‘聚字阵’乃是聚集天地灵气所用,对他来说暂无用处。除此之外,封、隐、陷、杀这四种阵形已经被他尽数学会,虽说还没达‘活阵’的地步,但也能照葫芦画瓢摆出死阵来了,只是除了封字阵布置起来比较随意之外,其他三种阵法对环境与器物要求都非常高。 这四大基础阵形,如果用笔墨讲解叙述,恐怕能写出厚厚一本书来。 参透之后,萧月那部分空白的念头自然被杨玄融入了自身神hún之中,几天内,神hún力量也大有增益。 从入定中醒来之后,正是清晨,杨玄走出房间准备洗漱。却瞧见杨泽正拿着玄铁重刀在院子里反复琢磨刀法,看那姿势应该是在练太yīn式,身上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衫,似乎是一宿没睡。而在他旁边阎江正在默默观看着他的动作,汗水比杨泽流的还要凶猛,整个人像刚从井里捞出来似的,但是心跳十分的平稳,厚重有力,身上气质也大为改观。 “这几天时间阎江进步确实不小,若继续这么坚持下去,十天之内就能抵达巅峰,两个月内应该能步入化气境,不过我这玄丹却是禁不住用了。”杨玄心中暗自想道,走至庭院当中,挥手止住阎江,自己打了洗脸水。 杨泽收刀抹了把汗,在一旁说道:“我比两位兄长愚钝了一些,这练了一晚上才琢磨出些门道来。” “你使一刀我看看。”杨玄捧起清水洒在脸上,整个人神清气爽,扭头和他说道。 杨泽闻言将刀放了下来,五指紧握刀柄,黑sè刃面斜对着大门空旷处,整个人的呼吸心跳顿时沉寂了下去,血液以一种极端低沉的方式运转,而后一种莫名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让人觉得自己好像被死亡笼罩住,神hún一点点的mí失,血液逐渐失去温度,并不是内心的恐惧错觉,而是切肤之感,〖真〗实存在的,便连杨玄此时也感受到了。 “冥神武经果然奇特,以前还未觉得,这太yīn式将〖体〗内气血jī发到极致过后,这种感觉立马就明显了。”杨玄运转气血驱散了这种感觉,拉住被这气息慑走心神的阎江,两人退到了檐下,太yīn式威力他自然清楚无比。 杨泽使用尚未纯熟,酝酿了一息时间,而后浑腰腹一紧,进步一刀自脚下朝天liáo劈出去。 双肩连同手臂都发出了筋骨炸响的声音,好似炒铁豌豆一样。刀速更是快到极致,以至于残影连成了一片,都快要将他整个人都裹在了其中,看起来就好像一道黑sè巨浪从他脚下突然卷起。 恐怖的劲风从那黑sè浪cháo中涌了出来,他脚下的大青石咔咔的就断裂开来,这驿站庭院中都是铺的坚固的青罡石,乃是地脉深处开采出来,用来建造城墙的石材,坚固程度远超寻常石料,可见他这一刀凶猛到了什么境界。 似乎是战场冲杀养成的习惯,他这一刀劈出去的时候,脚下习惯xìng的往前抢了两步。 这一刀直接跨越两丈距离,斩到了门口。 风声大作,满院震动,然而杨玄耳力极好,顿时暗道一声不妙,此时偏巧不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推门声响起。 门开之后,走进一个身形微胖,气宇轩昂的男子。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防御营都尉任德辉,身后跟着徐海和**个熟悉的面孔,都是那天城门前阻拦杨玄那一什人马。 杨泽这才刚刚学会太yīn式,起刀都要酝酿半天,自然没达到收放自如的地步。虽然已经看见迎面有人闯了进来,可这一刀还是直奔任德辉脸上劈了过去。虽然看这距离不一定能伤的着他,但仅仅是这举动也算是大不敬了。!。 第三十八章 重金买命 这一刀带起的风浪直接将任德辉肩上头发都吹的高高抛起脸上横陡然一紧。 徐海此时身穿黑铁sè的鳞甲,横握钩镰枪,正是一身戎装,应该是来交接人马的。见这一刀从地面上liáo过来,反映却是极快,抬手一抖,枪尖顿时划出一个扇面,如林的枪影朝着那一刀掀起的黑sè浪cháo笼罩过去。 若是离得近些,这凶猛的杀气恐怕能逼得人睁不开双眼。 见此情景,杨玄便知道这徐海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底子很厚,而且枪法更是从战场厮杀中磨练出来的。 这一枪下去,杨家清明会试上那些所谓的天才,恐怕一枪就能让捅死,连个还手都余地都没有。 可此时他心中却涌起一阵强烈的寒意,因为徐海面对的是杨泽。先前他这一刀下去,尚未达到隔空伤人的地步,倒还无碍,可这徐海却要去拦这一刀,纵然他枪法使的再好,恐怕也要落得枪毁人亡、血溅五步的下场。 而他隔着太远,也是鞭长莫及。 就在这一刻! 杨玄心都崩了起来,任德辉忽然一探手将挡在身前的徐海推开,而后脚下往前迈了半步,抬手朝着那刀锋上按去。 五指掌心间流淌着一缕缕凝成实质先天jīng气,如绕指柔一般。 而那刀锋并未长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息朝着那宽厚而细腻的手掌上liáo了过去。 刀掌相击,一阵巨大嗡鸣陡然回dàng开来就像敲响了名山古刹上的铜钟,震得徐海身上的鳞甲都哗哗作响。 而后那连成一片的刀影,便被那一只手死死的按住,如被降服的黑龙,重新化作一把朴实无华的黑sè长刀。 整个过程也就发生在一眨眼之间身后那一群士卒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事情。 杨玄眉头微微一皱,鼻子里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气。任德辉虽然掌心朝着地面,可他心里却清清楚楚,方才那一刀应该是伤着他了。玄铁本来就是神修者炼制飞剑的极好材料,对先天jīng气有极强的破斥能同样也可以见得,杨泽这一刀凶猛到了什么程度。 方才任德辉那一手虽然使得轻描淡写,可指尖缭绕的jīng气却如丝绸一般,这已经达到了绕指柔的地步比jīng气如水还要高出一个层次一点都做不得假。这要换做杨玄用手去硬接这一刀恐怕下场就跟燕林山寨那大寨主一样了。 任德辉轻轻松开手,手心那一丝细小的伤口早已经合拢,此时根本看不出丝毫破绽来。 太yīn式对身体的摧残本就极为厉害,杨泽一刀又被生生遏制下来,似是斩在铁墙之上,身体再是强悍也被震伤了肺腑,嘴角沁出一丝血迹,却并未流lù出任何痛苦的情绪,脸上依旧冷漠如铁将刀一提,抱拳告罪。 “好刀,好刀法!”任德辉也是心地极宽之人,并未因为这一刀而被挑起怒火,反而大声赞道。 “都尉大人,多有得罪。”杨玄使了眼sè,让阎江扶着杨泽回房去了,走上前去,缓了缓气氛。 “无妨是我来的唐突,不知你们在庭院中练刀。”任德辉哈哈一笑,心情似是极好,而后与杨玄并肩进了屋中,徐海一行人暂时被留在了庭院之中,“那燕林山寨果然有些问题,总计抄出来二十二万两银子,还有一架守城弩,另外弓箭武器若干,这一趟我未折损一个人马,便将百多山贼尽数剿了,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全亏了贤弟的指点。” “未折损一个人马?”杨玄暗暗有些心惊。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我手下的轻骑卫可与青狼骑交过手,都未曾吃过亏。”任德辉笑道,不以为意,而后从怀里mō出一叠银票来,递到了杨玄手上,认真道:“那二十万两我已经派人去朔方兑了现票,这些贤弟带在身上,莫要推辞。” 杨玄点了点头,直接收了起来。虽然之前话语中有过分文不取的意思,但仅仅一句话的承诺谁也不敢相信,任德辉分出一部分银子给他,也是将他绑在一起,免得到时候他突然变卦,将他sī吞缴获的事情给捅出去,杨玄心里跟明镜一样,这点心思自然是看的明白,因此也没拒绝。随手一捏厚度,这一叠银票怕有十万两左右,并不仅仅是封口费。 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自然稳定了许多,绝对要比几杯酒几句马屁拍出来的关系可靠。 说完这事,任德辉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并未封口,他便拆开看了看。是一封证明信,将这交给骠骑营都尉,他便有了剿匪的这一笔军功。看完之后,杨玄眉间lù出一丝喜意,这任德辉的确是个得交往的朋友,这封推荐信写的很细致,并非敷衍了事,到时候上报军功的时候也能免受些刁难,而且一百多号山贼也给改成了三百多。 这样算下来就是十一甲的战功,另外三个寨主是化气境的实力,属于明码标价的范围,可没多大的名气,价格并不是太高,加上之前的一部分,一共就是二十甲,相当于斩杀了二十个蛮族等同于望山营的jīng锐斥候,也算不少。 可这等战功要是众人平摊下来,也就微乎其微了,不是亲手斩杀,主将只算一成,但要算在一个人身上,则很可观。 大乾军队中,二十甲的战功足以让一个普通士卒直接提升到百夫长的层次。 杨玄虽然直接从校尉起步,手下起码有两个千夫长,可没有战功也不足以服众,去了军中掣肘颇多,有这一份战功垫底说话也有了些底气。至于他这十几人是怎么斩杀了三百多的山贼,任德辉也费尽心思编了一份战报,将天时地利人和都给他占尽了,看起来虽然夸张,甚至渲染的近乎妖魔化了,但也没多少漏洞,你要死咬着不松口,外人不信也得信。 将信收好之后,两人走出了房间,自然是转交徐海那一什人马。 任德辉下达了命令之后,徐海一行人虽说心中颇有怨气,可毕竟是都尉大人亲口下的命令,只能服从。 可等到任德辉前脚一走,他们脸上便流lù出了愤怒的情绪。在这防御营中待得好好的,谁愿意调到阳关喝西北风去,而且还是鹰眼卫那种破烂编制,只有被发配充军的犯人才会去那里面当炮灰。他们心里窝火也实属正常,尤其是徐海,如今正到了提职的关键时候,被这么一折腾,别他娘的说提职,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了,如此看来杨玄也确实个扫把星。 毁人前途,误人xìng命。 杨玄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双手相扣放在身前,笑眯眯的看着几人将牢sāo发完了,才清了清嗓子。 “诸位为什么要当兵?”杨玄语气随和的问了一句。 “自然是为了杀蛮子,保家卫国。”其中立马有人嚷嚷道。 “如此甚好,随我去阳关可正好满足了你的理想,呆在鹰眼卫无弹窗无广告//中,一年出关七八次,北上幽云,西出大夏,那里蛮人遍地都是,随便你杀,杀腻了还可以体验一下异域风情,可比带在这大散关中有趣的多。”杨玄抚掌笑道。 说话之人顿时被堵的说不出来话来,脸皮涨的通红,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 徐海却是不说话,抬手将那人抑制住,默默的看着杨玄。 “保家卫国这些话说是太假也绝对了,可我问你们,若是你们吃得饱饭,穿得起好衣裳,有田有地娶得起婆娘,上可赡养父母,下可抚养子孙,你们谁还来当这个兵?刀头tiǎn血,朝夕不保。”杨玄平静的说道。 下边一群人都听的默不作声,无以辩驳,连徐海紧紧握着的钩镰枪也松开了,心中泛起一阵苦意。 “不就是想多挣些银钱,边关太平之后能回家过上好rì子吗?”杨玄继续说道。 “是又如何,可这轻骑卫不必鹰眼卫好上许多,大家无冤无仇,你又何苦为难我们?”方才那人怒道,他们其中年龄最小者也有二十四五,杨玄官职虽高,可军龄浅的一塌糊涂,不足以让他们敬畏,而且出身差别,更有些矛盾。 杨玄并未被这番诘问难住,继续问道:“你们现在一个月的饷银多少,伙食如何?” 那人不太明白杨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却如实回答道:“一月饷银五两,饭食管饱,一天一肉。” 杨玄点了点头,大乾军队粮饷待遇本就不错,便是丁字号的后勤编制,一年也是二十两的饷银,这轻骑卫属于jīng锐级别编制,自然要高出许多,他却没放在心上,眉心一扬,认真说道:“只要你们听我调遣,朝廷给你们多少饷银,我给你们十倍,三餐有肉,管饱,另外每月三粒培元丹,助你们提升实力,而且我会给你们提供最好的武器装备。” “什么,十倍饷银,还有三粒培元丹!”饶是徐海镇定,此时心中略一盘算也惊的说不话来,这种待遇简直高的可怕,怕是边军中待遇最好的火炮营也差远了,尤其是那三粒培元丹,只有千夫长才有这种待遇,以致于觉得杨玄在诓骗他!。 第三十九章 破绽 第三十九章 破绽 按照杨玄给出的待遇,每人一月五十两饷银,三粒培元丹,他们几人一个月就是一千一百两,一年下来再加上伙食开销,至少需要一万五千两白银,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都尉一年的饷银也才五千多两,而轻骑卫两千人一年的经费也不过二十万两左右。 因此徐海觉得杨玄信口开河也在情理之中,微微皱眉看着他,也不说话。 杨玄在心里也默默算了一下这笔帐,如今他手上所有沉银、银票加在一起八十多万两左右,从杨清城那买来的三千培元丹,除开赏赐给杨锋几人的,还剩下两千五百枚,顿时觉得银钱有些吃紧。养这十人一年就要一万五千两左右,如果他真想一年之内封爵,哪怕是最低的子爵,也至少需要两千甲的军功,没千百人的队伍,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八十万两银子照着这种用法,恐怕远远不够,不过眼前他却丝毫不觉得心疼,将怀里先前任德辉给的十万两银票拿了出来,抽出三千两递给了徐海,“我可以先预付半年的饷银,只要你们杀敌勇猛,听我命令行事,还另有赏赐,你们立下的军功我也不贪图丝毫,全归你们自己所有,一年之后回到防御营,该加官的加官,该封爵的封爵。” 徐海接过那三千两银票,人有些发懵,没收到兜里,也没递回去。 “而且我跟你们都尉大人关系不错,到时候还可以帮你们美言几句。”杨玄直言不讳的说道,而后神sè严肃起来,认真说道:“当然有些话,我得提前讲清楚,随我去鹰眼卫肯定不是过太平rì子,我也不养老爷兵,你们英勇杀敌,就算战死沙场,我也会好好抚恤你们家人,保证三代衣食无忧,并且遗体也会回乡安葬,风风光光的。” 听的这番话,在场众人顿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心里激动自然是不言而喻。跟着杨玄干,不仅待遇好得离谱,而且还能加官进爵,至于送送命不送命,战场之上哪里不是刀头舔血?几人倒是不曾考虑那么多了,纷纷捏紧拳头表示愿意干了。 杨玄满意的点了点头,唤来阎江,将余下的几件白犀甲给几人发了一件,众人也不识货,只当寻常软甲穿上,因此有两三人没分上也没什么怨言。而后杨玄一想,如今十几人的衣食住行也是一件麻烦事,当即抽了一万两的银票交给了阎江,让他掌管rì常开销,他带兵打仗肯定不行,可曾经能将一两千人的河运帮管理的井井有条,想来这点事情不在话下。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已经是中午了。任德辉特意挑选的几匹好马也送到了,给阎江换了坐骑,余下四匹套成了两辆包铁皮的马车,一车装着弓弩箭支,还有杨玄这两天特意让防御营军匠打造的十几根铁桩子。另外一车全是粮草。此去阳关还有三千多里,只有一座涂阳县城可以落脚,不少地方都是荒野,连官道都断了,粮草必须带的充足。 收拾妥当之后,杨玄与任德辉辞行,傍晚趁着天气凉爽便连夜出发了。 两辆马车都是军部特质的,轻巧坚固,再有两匹好马拉着,完全不影响速度。一行人晚上赶路,白天休息,平均一天能跑五百多里,速度算是极快了。五天快马加鞭,一路走来都是风平浪静的,甚至连人烟都难看见一点。而那绿袍大剑师似乎是死心了一般,再没出现过,但是杨玄绝不会掉以轻心,对方舍得花的下这么大本钱对付自己,肯定不会就此罢手。 这要放自己身上也是同样的道理,自己身上肯定有某种“腥气”,吸引着对方的杀机。 山间天sè渐渐明晰,残月西沉,远处山头上已经出现朦朦胧胧的树影,就像张牙舞爪的魔鬼一样。 两天之前杨玄一行人就脱离了官道,一路而来都是荒凉的戈壁原野,寸草不生,这些天还是第一次看见植被,便知道快要到涂阳县了,城池必定建在山川灵脉之上,否则没有水源,谷物不生,人根本不能生存。 而判断一个地方有没有灵脉,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看有没有植物生长。 “应该还有六七百里地就到涂阳了,再跑一会,等太阳出山咱们就下马休息,避过暑头之后咱们继续赶路,等到了涂阳县咱们就可以好好休整,舒舒服服洗个澡,吃些热食。”杨玄回过头与众人大声说道。 秦汉两朝的时候,九州对蛮夷都没有设禁商令,边关还建有马市,互通有无。这涂阳县城就是这么来的,如今成了军屯的地方,此处居民大多都是边军亲属或者子嗣。另外就是一些要钱不要命的马商,做走私生意,基本也在这里停脚。 一行人听了他的话,都提起了jīng神,加快了速度。 天sè逾渐明朗,远处天边已经能看见几缕红霞,翻过一座山头,山坳里又有了官道,就在那路口之前竟然停着二十几辆马车,车上堆着麻袋,似运的米粮。一行有六七十人,如今刚休息好,都jīng神的坐着,是要启程的样子。 杨玄轻轻一拉缰绳,止住脚步,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大人,为何不走了?”徐海拽住马头,站在杨玄身边问道。 “怎么一批粮草这么少?”杨玄问道,眼前山坳里一共二十几辆车,一辆车能运两千斤粮食,也才两万斤出头,这也就能供一个六七千的大营吃四五天而已,实在说不过去,军部运粮草没必要这样零散。而且粮草乃是军队的命脉,就派六七十人押运,连个山贼都敢打主意,军部那些人若不是脑袋生锈了,断然不会作出这么傻的决定。 边关这些事情徐海倒是比杨玄了解的多,解释道:“这不是军粮,大人你看那些人的都没穿军服,应该是朔方一带的粮商做些小生意,要知道军队收购粮食的价钱可比市价高出一成来,而且直接运到前线价格更高。” “原来是这个原因。”杨玄点了点头,眉间的凝重之sè依旧未曾减去。 他可清楚的记得,上次燕林山寨暗算他所用的守城弩可就是通过粮队送到那群山贼手里的,是不是这只粮队暂且不知,但他必须更加小心一些,如今他作为一行人的主帅,自己的一个命令可都关乎这十几人的xìng命,绝对马虎不得。上次在燕林山,自己算漏了神臂弩与守城弩,若非手段高超早估计就饮恨当场了,可自己有这本事,他们可没有。 “一会从官道侧沿冲锋过去,提高jǐng惕,那些人如有异常举动,直接杀无赦!”杨玄脸sè突然一冷,给众人下了命令。 杨锋三人听了命令,一句话不问,便开始给神臂弩上弦,徐海几人明显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应该是我仇家派来杀我的。”杨玄随口解释了一句,并未多说什么,有些事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不过徐海几人jīng通骑战冲杀,只要对方亮出爪牙露出杀机,他们几人一定能迅速进入状态,不怕被打的措手不及。 杨玄一开始还以为这一行人是晚上休息过后,准备白天赶路了,因此一个个jīng神都是极好,可是突然发现路边的篝火还燃的很旺,这说明对方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这算一个破绽。而且自己一行刀弓齐配,看起来跟马贼似的,陡然出现在视野之中,这些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寻常粮商的队伍哪有这种素质,快赶得上杨锋三人的定xìng了。 这样一想,眼前这一波人马顿时变得奇怪起来,明显是在等待自己自投罗网。 山坳里官道宽两丈,这一行人只占了小半,如果只是自己多心了,那也可以直接冲过去,不和这群人发生纠缠。 “随我冲!”杨玄轻声低语了一句,手握腰间佩剑,墨染怒嘶一声,朝着山坳中冲刺而去。 这一声杀气腾腾的怒吼伴随着剧烈的马蹄声响彻山间,清晨的宁静顿时被撕碎,天边一轮红rì跃出山头,顿时漫天如若血染一般,杨玄转瞬冲出去十几丈远,杨锋三人紧跟在后,便连阎江也未迟疑。徐海先是一愣,着实没想到杨玄毫不含糊说冲就冲,而且作为主帅还一马当先,这哪里像没上过战场的样子,这股劲头直接将他们这群人给震住了。 几人心里给杨玄的定位一直不怎么高,只把他当作官家子弟,虽然大方仗义,却算不上一个优秀将领。 可此才知道自己也许走了眼了,至少身先士卒这一条就没几个人能做到,xìng命都是自家的,谁人不爱惜? 这一回过神来,也被挑起了血xìng,自己一行人怎么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了,气势怎么能输给一个年轻人,当然也有杨玄之前那番话的缘故。枪杆在马臀上一抽,十人也随即发起了冲锋,山头之尘土滚滚,朝着山坳中覆压而去。 百丈山头转瞬去了一半,山谷之中那一群人陡然被马蹄声惊醒过来,纷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面对这足以所向披靡的冲锋,那些运粮的民夫竟然没有往沿路两侧的山坡上躲避,纷纷钻入车底,抽出一根根泥黄sè的木棍来,前头被削成锥状,有种能刺透肋骨的锋利感觉,拿在手里跟短枪一样,长短规格全部一样,明显是有备而来。 同时,伴随着一声声尖啸,一股妖异的杀气自山谷中陡然冲起。 第四十章 灰袍老妖 第四十章灰袍老妖山坳之中,官道之前。 那七八十名苦役脸上毫无惧意,冲着山坡上十几骑嘶吼着。弯曲着背脊,双tuǐ弯折似乎无法完全直立,就像一只只凶狠的野猴。面目更是十分丑陋狰狞,眼眶下陷,鼻孔外翻,嘴chún很薄,藏不住那一嘴交错的黄牙,脸上生着棕黄的胡须,如同毛发一样浓密,看起来跟鬼似的。一个个xiōng腔贲张,双手展开,作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如此情景,已经印证了杨玄之前的猜测,众人虽然搞不清状况,可谁也不会心慈手软,立马进入了战斗状态之中。 杨玄看清山坳中情况,心里顿时一紧,想起一个几乎都快要被他忘记的仇家,yīn山妖族。 他曾在黑鸦岭中与丁山、丁野二人一起杀过几个妖族的喽啰,然后又斩了一个熊妖,得罪了那个劳什子的黄石府主。可是对方从那之后就一直没什么动静,而他对此了解也不是太多,久而久之也就将这事情忘了。如今这段记忆再被liáo拨起来,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些什么,妖族属于瑕疵必抱种族,自己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而自己之前一直躲在朔方城里,妖族自然是不可能把手伸到城里来的。 而如今自己离开朔方,对方自然没有顾忌了,而杨靖正好又与妖族有些联系,可以提供自己的消息。这样一想,自己遭受劫杀一事就渐渐有了些头绪,至少知道是谁要杀他了,杨玄心中凉沁沁的,从那熊妖中获得的记忆虽然比较模糊,但有一些东西却可以肯定,那个所谓黄石府主实力强到没边,至少高出他一个境界,林洪先与他交过手,都只能仓皇逃窜。 不过那黄石府主坐镇yīn山,想来也脱不开身,不可能亲自出山来追杀他,两人实力天差地别,更是没有这个必要。 念及此处,杨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不过仍有一点疑虑,那绿袍大剑师从模样气质上分别,应该是人族无疑,而且也是修炼的最为纯粹的神hún法术,而不是妖气,那他又是谁,而且山坳之中并未发现他的踪迹。 整片山头不过百丈之高,容不得杨玄多想,他渐渐专注起来,眉间流lù出冷冽的杀意。 这一群半人半妖的怪物似乎是没有料到杨玄几人会直接识破他们的埋伏,看着从山头上俯冲下来的十几骑,虽然单纯嗜血的神经中并未有任何恐惧可言,可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不停的嘶吼,站在原地挥舞着手中的木质短枪。 “放箭!”杨玄沉声一吼,率先拉开贯霞弓,弦声铮鸣,一道寒芒撕破空气朝着山坳中呼啸而去。 噗的一声闷响! 就像尖锐的长枪刺中了湿漉漉的牛皮,将那最前方蜷缩着脊梁的巨汉shè的倒飞出去,强大的贯穿力将他xiōng口撕出一个血洞,而后被钉在了粮袋上,染血的白米流了一地,而后便看见一阵灰méngméng的雾气从那尸体中飘起。 魁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转瞬之间便如同干瘦的老叟。 那雾气就好像火堆熄灭后的一阵青烟,却凝而不散,似被风刮着,朝着那粮队后方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飘了过去。 那老者骨瘦如柴,花白的头发上串着一些獠牙打磨成的饰物,只见他张口一吞,那灰sè雾气便被他吃了进去,喉咙鼓起就像一只年老的蛤蟆,干瘦的身躯转瞬间就像充气似的膨胀了起来,头上的獠牙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山坳中的紧张局面也被这一箭完全挑破,为首的几人被鲜血刺jī,凶xìng暴发,嘶叫着朝着山上扑来,向后弯折的膝盖虽然看起来近乎畸形,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弹跳力,一跃就有七八尺高,灵活无比,真如丛林里的猿猴一般。 一个个嗜血无比,龇牙咧嘴,不难想象被他们扑中之后会是怎样一个凄惨下场。 眼前中的异变已经将徐海几人惊醒过来,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虽有诸多疑huò,却丝毫不见慌乱,长枪一震,朝前平举了起来,寒光森森的枪头挟带着让人胆寒的杀意,一往无前的刺破了前方马蹄扬起的尘土,似要饮血一般。 杨锋三人与杨玄渐渐齐平,神臂弩发出冷冽的铮鸣,两支羽箭如飞蝗般shè出,快不可挡,直接穿透了山下飞扑而来两名妖族的xiōng膛,箭矢上蕴含的力量直接将那身躯撞的微微抛起,而后从山坡上滚落下去,地上留下一线湿漉漉的血迹。 如雨的蹄声回dàng在山坳之间,掩盖住了一切的声音。 众人身后的尘土也越扬越高,仿佛拉起一道褐黄sè的浪cháo,朝山坳中碾压。 山坳之中那三四十人,在这冲锋的铁蹄下,似变得无比的脆弱,如一只只蝼蚁,随时可能会被碾死。 神臂弩又是一阵嗡鸣,转瞬又有三人被钉死在官道之前。 双方距离已经越来越近,杨锋三人已经收起了弩机,从背后抽出玄铁重刀,漆黑的刀锋斜指前方,只等从血肉之躯上趟过。便连阎江此时也拔出了腰刀,虽然握刀的手有些颤抖。眼眸中却爆发着嗜血的凶光,在这种士气之下,十几人的意志都凝聚在了一起,如一柄摧枯拉朽的利剑,莫说眼前三四十人,就算是上百人,也能冲杀的七零八落。 转瞬之间,杨玄已经一马当先冲进了粮队之中。 那妖族似乎根本不知道畏惧二字怎么写的,看着迎面重来巨大黑影,脚下奋力一弹,碎石铺成的官道上陡然留下两个凹坑,坚硬的石子飞溅开去,而后那佝偻身躯猛的窜了起来,手里的泥黄sè长棍高举刺下,带起风声朝着咽喉间扎了过去。 整个过程就像是蛰伏在草丛中的猎豹,跳起扑食,凶狠至极。 杨玄却是眼也不眨,长剑一绞,那泥黄sè的木棍上陡然爆出一连串的火星,脱手飞出。 而后顺手一带,一颗头颅便高高飞起。 两股人马顿时冲在一处,杨锋三人长刀猛挥,动作简单至极,却刀刀见血,凶狠无比。所过之处绝不留下一个活物,徐海几人在后面看的是干瞪眼,一路过去,就戳中两个没死透的尸体,多数几人枪尖上连血也没沾上一滴。 一息之间,杨玄一骑人马已经撕开了人群,摧枯拉朽的冲了进去。 这些妖族虽然嘶声惨烈,个体实力也还不弱,最差都有内壮境界的实力,可却没有任何对敌的章法可言,被为首四人疯狂斩杀,如同杀鸡一般。甚至连逃也不知道逃,虽然有一定灵智,却依旧保留着大部分的兽xìng。 杨玄几人一路从山头之上发起冲锋,到了此时,速度已经快到一种恐怖的境界,便是用马硬撞也能将寻常化气境的武者撞成重伤,这些寻常小妖又哪能挡得住这种冲杀的威力,一路而去尽是刀锋切开血肉、斩碎骨头的声音。 不过片刻,便被砍死了十几人,官道之上鲜血横流,将石缝中散落的白米都浮了起来。 “后退!” “用粮车拦住道路。” 官道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怒吼声,一个身体笔直,穿着短襟的大汉明显智慧要高出一众小妖许多,猛然挥刀砍在马背上,鲜血狂飙,那拉着粮草的骡马发出一声惨嚎,受了刺jī,奋力奔跑起来,车轱辘撞在路沿上一颠,太过凶猛,直接翻了过去。 数十袋米粮顿时滚落官道之中,板车更是横亘路间,将去路阻断。 听的这两声怒吼,不知所措的众妖立即开始往后逃窜,手中木棍在骡马身上连戳带砸,顿时官道上乱作一团。 二十几辆全部倾塌,杨玄一行人被困在了路上,寸步难行,锐气大减。 “不要乱。”杨玄手抓缰绳,墨染在狭小的缝隙间徘徊,蹄声沉稳有力。他端坐马背之上,皱眉看着四周,确定山林之中没有其他伏兵才松了一口气。那些丑陋的妖物并未远离,依仗着马车做掩护,到处都是yīn冷嗜血的目光。 杨玄此时有种深陷狼群的感觉,目光紧盯着官道远处,那穿着短襟手执云纹钢长刀的大汉正护在那灰袍老妖身前。 方才那一番惨烈厮杀,似乎根本没给那老者带来任何困扰,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唱着经咒。 之前山间游离的妖气已经被他尽数吸走,此时脸上连皱纹都已经消失了,除了头发还白的,已经看不出丝毫的老态,一股妖异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逐渐笼罩天际,场中气氛陡然陷入了一种短暂的宁静中。 连受伤的骡马都不在出声,纷纷伏到在地上,发出恐惧的喘息声。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觉涌上杨玄心头,他想也未想,反手抓起贯霞弓瞄准了层层阻碍之后的灰袍老妖,搭箭开弓一气呵成,赫然如满月一般,嘶哑的弓弦声在这一片短暂的宁静中显得无比的刺耳,而后果断撒手。 紧绷的弓弦掀起一阵巨大的嗡鸣声,响彻山谷。 而后遍体绽放牡丹花纹的耀眼长箭带起一道流光朝着那灰袍老妖jīshè而去。 满地鲜血泛起bō纹,呼啸声陡然放大。!。 第四十一章 妖术 两股浓重的杀意在这一刻陡然碰在了一起,山谷间妖异气息似乎快要达到了一个高cháo,从之前的沉默变成了喧嚣,官道两侧的密林发出枝叶摇晃的声音,地面上的碎石、尘土一点点的漂浮起来,围绕着那辆马车不停的旋转泡-书_) 而那离弦的一箭,将这种气氛拉扯到了一个极致的高cháo 鲜血仿佛烟火一般沿路绽放,一众妖族就悍不畏死的朝着那一道银光扑去,却根本无法阻碍这摧枯拉朽的一箭 蕴含巨力的箭支穿透了一具又一具的身躯,短短片刻之间变成了一道数十丈长血光 这一箭虽未被阻止,可是前前后后穿透了四人,度已经慢了大半 杨玄双目顿时紧皱起来,按理说这些小妖根本不应该有如此迅捷的反应度,在那长箭shè出去的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一阵yīn风将这几人尽数包裹起来,接下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出了他们的能力,也出了他们的控制 很显然刚才是被强大的妖邪附了体,才会以血肉之躯去阻挡那一箭,否则即便是智慧低下的妖物也做不出这等蠢事 “这妖族法术当真是诡异难测”杨玄心中的危险之感变得加真实,握着贯霞弓的手青筋乍起 仅仅凭借这一手,那灰袍老妖实力恐怕还要远于他然而此时对方仍旧没有任何实质xìng的动作,所做的仅仅是在拖延时间,明显是酝酿什么一击制胜的杀招,此时若不将他阻止下来,自己这一队人马恐怕都得交代在这里 杨玄心中一片清晰,看着那一箭撕裂四人之后,一路不停,风声却是越来越小 尾羽之后挟裹着的鲜血,洒落在地,如落英一般官道瞬间被染红 灰袍老者之前的短襟大汉,横握钢刀,脸sè一片凶煞目光死死锁着那血雨之中的一线银光,以准备多时,沉肩坠肘猛然一刀斩了下去,刀锋之上灰气缭绕正好斩在了箭杆之上,箭上蕴含的先天jīng气顿时将那妖气撕裂 顿时一阵猛烈的气流爆开,那摧枯拉朽的长箭在撕裂四人的身躯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又被这一刀斩中,直接便被劈的横飞出去跌落粮袋之上,将那皮实的麻袋抽成了碎屑,白花花的大米溅得到处都是_泡&书& 那短襟大汉的长刀被磕出了一个豁口,却毫不在意,也没有因为拦下这鬼神难当的一箭而窃喜,当即怒吼一声 “群狼噬虎”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官道上尚存的四十多人慢慢动了起来,依靠马车作为遮掩看似杂乱无章如若虫群一般,却暗含章法,三四人一组,朝着同一个目标合围过去,而且并不慌张,一个个放缓脚步围绕着目标来回巡弋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顿时涌上众人心头,经过先前一番交锋这些妖怪的跳跃扑杀能力,众人自然无比清楚 此时一骑人马被困于粮车的残骸之中已经没有了先前冲锋的势头,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可以说是荡然无存 而且被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包围起来,处境可谓凶险至极 “收缩阵形”徐海不亏是久经阵仗的之辈,在此情况之下,毫不慌乱,将局势看的清清楚,立马下达了命令 这些相貌丑陋的妖怪捉对厮杀能力极强,数量上是占了优势,绝不能被分割开来,只有抱成一团,依靠这狭窄的地形和装备上的优势进行拼杀,然后一点点的疏通道路,冲出包围才有胜算可言 他命令一下达,众人便纷纷行动起来,拨动马头朝着杨玄几人靠过去,官道上废墟遍地,乱作一团,极难通行,而且还得防备着四面八方不断收缩靠拢的敌人,场面可谓紧张至及 突然噗的一声闷响,杨锋一刀将身侧暴起之人拦腰斩断,鲜血淋了一地 僵持的气氛陡然被打破,四面八方嘶喊声响起,尖锐而凄厉,扰的人心里大乱,若是常人,恐怕直接会被吓破胆子 废墟之间潜伏着的佝偻妖怪,如恶狗般窜起,朝着尚未完全靠拢的几人扑了过去,手中泥黄sè的长棍带起一阵阵锐利的风声朝着前胸、后背、腰腹这些要害地方刺去陷入围攻中的骑士自知处境凶险,干脆也不害怕,胆子一横,钩镰枪猛地一扫拨开迎面刺来的尖锐长棍,锋利的钩镰带起一道血光,将那妖怪丑陋脑袋直接割了下来,而后双手一翻,枪身倒转拨开刺向自己腋下的长棍,手再一紧,腰力一送,枪尖顿时如独龙出洞般刺了出去,顿时将那妖怪的胸口刺出一个大洞来 陷入重围之下,都能连杀两人,这骑士厮杀能力可见一般 可前后三人围攻,他能做的已经全部做倒了,就在他一枪捅穿那妖怪胸膛的一瞬间,背后那根尖锐的木棍已经刺到了他身上先前一番厮杀中,他便已经知道这些妖怪手中的木棍虽然看起来粗糙,可坚硬程度堪比云纹钢,轻骑卫所配备的鳞甲都是jīng铁薄片串成,抵挡寻常弓弩还行,在这些锋利的木棍前却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他体内沸腾的鲜血在这一瞬间冷了一些,却并无惧意,心中只闪过两个字,“值了” 而后他便觉得背上传来一阵疼痛,却不是利器刺穿身体的感觉,倒像被钝器砸了一下,而他确确实实听到了背上鳞甲碎裂的声音,他顿时想起几天之前杨玄给他几人所发的软甲来,先前只当作寻常绸缎里衬,可以防些剑伤而已,此时心中却是翻起狂澜,暗道捡回一条xìng命来而后怒吼一声,将枪头从那人胸中拔了出来回身一枪甩了出去,枪杆抡圆了自天上砸下去,锋利的钩镰仿佛大刀一般,顿时将那那妖怪从中劈开,滚烫鲜血洒了他一脸,仿佛杀神一般 类似的情景还在各处上演,眼看岌岌可危的几人却纷纷杀出重围,众人慢慢汇聚一处 左右相依,站成一圈,免去了腹背受敌的危险,杨锋三人一手持刀一手持弩,有不怕死的冲上来便是一刀砍翻,腾出空来还shè出两箭,几息时间废墟中留下了十几具尸体,包围圈已经渐渐稀疏,攻势也缓和了下来 徐海几人慢慢向外扩散,用枪挑开路上的障碍,眼看就能清理出一条路来 情况似有好转,却在此时天上突然涌现一团黑沉沉的雾气,压得极低,仿佛一个黑sè华盖笼罩在众人头顶之上,天边传来的晨光被隔绝在外,所剩的只是一片夜幕降临之后的黑暗,而后风声响起,众人仿佛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漩涡之中 “怎么回事?不好,这是蛮人的巫术”徐海一行人被这突然降临的黑暗惊住,他们很少与yīn山妖族打交道,却是见过蛮人巫师施展巫术的场景,此时才会如此认为,不过两者本质上并无太大差别,都是怪力乱神一流 “区区妖术给我破” 突然之间,众人耳边传来了杨锋巨大的怒吼声,他将手里的刀朝天一指,浑身气血猛烈运转起来 一阵浓烈的肃杀之气顿时冲霄而起,仿佛化作了实质 那一声巨吼过后,众人只觉得耳心发麻,浑身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共同运转气血 十几道浓烈的阳刚之气汇聚一起,化作一股所向披靡的战意,竟然将那黑sè的华盖撕开了一道数丈之长的裂口只是此刻天上阳光黯淡,时辰属yīn,众人体内的阳气被压制的厉害,而且处于被动防守的局面,战争之气不够浓烈,没能将那黑雾尽数驱散 杨锋见状,却丝毫不惧,他曾随军讨伐过道门洞天,对付这类妖术可是极有经验,手中长刀一收就要割手洒血 “莫慌,交给我来,你们为我护法”杨玄伸手阻止了杨锋的动作,双眼却看着裂口之后的那一片天光,神sè微微有些凝重,这一片黑雾虽然声势浩大,却只是那灰袍老者拖延时间的法术而已,杨锋三人即便是破去了也无任何意义 说罢,他稳住身形,神魂脱离躯壳朝着天际那一片黑雾飞去 徐海几人只觉得周身一阵yīn风卷过,便看见杨玄浑身僵直没了动静,加之他先前所说的那句话,不难想透 “杨大人竟然会使道术,这是朝廷大忌啊”他心中闪过一缕神思,却没多问一句,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凝重,而后将手里的钩镰枪提了提,目光缓缓扫视四周,小心戒备起那些潜伏在黑暗中妖物来 之前杨玄并未与他们几人提起过此事,毕竟这些人马只是借调来的,军籍还挂在任德辉手里,暂时不算自己的嫡系,这个秘密关系甚重,若传出去,指定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麻烦 可是如今若不使出自己压箱底的手段,自己这一行人马今天恐怕是栽到这里了,这般一考虑,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而且他也相信徐海几人不会乱说,毕竟自己待之不薄,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至于一年后几人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还能不能守口如瓶,他到不甚在乎了,等到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独当一面的实力,那也只能怪自己无能,怨不得别人(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最最全的小说 /// 第四十二章 恶犬 第四十二章 恶犬 杨玄在心中略一衡量,便再无顾忌,神魂飘摇而起。 头顶那片黑雾也就七八丈高,先前尚无动静,可杨玄神魂一出窍便猛然翻涌起来,而后慢慢流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sè漩涡,越压越低,几乎快要坠落到地面上来,撕扯的众人心神一片摇晃,只觉得浑身阳气都飘忽不定。 杨玄正处其中,顿觉神魂摇摇yù坠,抬头四顾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天地翻转头晕目眩。 低头看去也只能瞧见脚下的一点暗光,却不足井口大小,杨锋几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阳气火焰就像陷入了狂风之中,快要熄灭似的,杨玄心中陡然一紧,抬头往天上看去,那黑暗的漩涡就仿佛一张巨口,吞吐着恐怖的气息。 “是时如来含笑,放百千万亿大光明云!”杨玄心中陡然流转过一段经文,心中畏惧、恐怖情绪顿时被驱除一空,地藏菩萨深处无边地狱,尚能持守安忍不动如大地的心境,眼前这小小幻境岂能奈何于他。 指尖变幻如影,结成地藏灭定业真言印,念头顿时稳固下来,不再受外物所扰。 神魂定在空中,就像一尊不可撼动的佛像,而后大手朝天一挥,漫天黑雾顿时烟消云散。 天边晨光洒进山坳,官道上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好贼子,竟然会使佛门的神通。”山坳之中顿时回荡起一阵空荡荡的声音,却不是由喉咙中发出来的,而是念头直接缠绕在杨玄神魂四周,传递过来的意念。由此可见那灰袍老妖修为高到了什么样的层次,同时酝酿杀招,还可控制小妖阻拦贯霞弓shè出来的利箭,而后又用幻境之术拖住杨玄十几人数息时间,被佛法破去法术之后,依旧能给他透shè意念。 这种一心多用的本事杨玄自忖是办不到的,这灰袍老妖至少相当于有通神巅峰的修为。 妖修之术不同于人道法门,只修一口妖气,乃是气血与神魂的融合,极端诡异,因此也极遭天妒,人道修行者超脱生死之前只有履霜之劫,而妖修者却要渡风火大劫,难度是前者数倍。只有渡过此劫,才能修成妖体,否则只能不断夺舍,却又不似转生与炉鼎完美契合,只能以自身血肉为食,来维持这一口妖气不灭,业报越积越重,毁灭只是迟早之事。 天妒虽重,可妖修的厮杀本领却是远超人道修士。 “邪魔外道!”杨玄冷哼一声,意念化作实质朝着身侧的那些念头轰了过去、 “死到临头却还嘴硬,你杀我黄石洞府之人,今rì便拿你的脑袋去祭奠。”天地间风势突然大了几分,一阵空洞模糊的声音在山坳中响起,却是用风声模仿出了人言,听起来恐怖至极,“我乃黄石洞府第二首座,死之前也让你……” 不等那老者将话说话,杨玄神魂猛然一卷,化作一道浩荡的长风朝着那灰袍老者扑去。 虽然如今处境丝毫不容乐观,他心里却是毫不畏惧,既然已经身陷死地,那就只能破釜沉舟以求一线生机。 那灰袍老妖似乎没料到杨玄动手极为干脆果断,全然不像以前所接触的人族修士,动手之前必先说上一通替天行道之类的废话。他这一愣神,杨玄神魂就已经飞扑了十丈距离,势头如猛虎一般,更有几分偷袭的意思。 天地间扰动的恐怖声音顿时被打断,化作狂风怒号。 那股浩荡的yīn风卷起地面上的泥沙,如同一片雾障,神魂仿佛化作了肉眼能见的实质,将那一众小妖全部扑死,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杨玄如今神魂有半象之力,甚至更多,陆地上成年大象狂奔起来,狮群都要让冲散,杨玄如今虽然没达到那种境界,可也相差不远了,这些拦在路上的小妖哪里能够挡得住,被那沙暴一卷,顿时全身骨折,鲜血狂吐。 一缕缕灰蒙蒙的妖气从口鼻中散发出来,直接被杨玄卷进神魂之中,妖气不同于神魂乃是jīng神所化,融合了气血jīng华成了一种实质,被巨大的力量一压,便凝聚成了一粒粒圆滚滚的珠子,大小不一,被他暂时镇压起来。 那灰袍老者身前的壮汉瞧见如此情况,顿时如临大敌,双手将刀一竖,沉肩收腹,张口发出一阵巨大的嘶吼,一身细密寒毛的炸起起来,根根竖直好像怒发冲冠一般,浓烈的妖气从体内散发出来,在他面孔之上突然幻化出另外一张脸来。 竟然是一头恶犬,呲牙咧嘴,牙齿如同锋利的锯刃,看的人不寒而栗。 见那沙暴迎面卷来,那化成恶犬的壮汉脚下猛地一蹬,呲牙咧嘴凶煞至极,手中长刀高高举起,跳刀空中一刀劈来。 浓烈的妖气缠绕在刀身之上,就好像一条条灰sè的毒蛇,于空中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一刀蕴含极为浓烈的妖气,若是直接斩在神魂之上,杨玄怕是不死也要受到重创。而就在此时,那看不清虚实的风沙之中突然隐现出一点黑光,而后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道黑sè流光爆shè而出,朝着那一刀阻去。 黑木法器身后拖着一道长达半丈黑sè湍流,将沿途一辆马车都绞的支离破碎,声势凶猛更在那一刀之上。 一声尖锐的唳啸!坐在粮车之上的灰袍老妖头发瞬间散开,他头上那十几枚獠牙饰物离体飞出,朝着黑木绞杀而去,气浪凝成一道白sè的螺旋,仅仅是逸散出去的一些力量,就将那官道犁出了一道沟壑。 而后那些碎石浮土纷纷漂浮起来,继续围绕着那辆马车旋转,此时他身边那个泥土碎石组成的漩涡已有三尺之厚。 瞬息之间,一声震耳yù聋的猛烈碰撞声陡然响起! 十几枚獠牙将黑木绞的轨迹一偏,而后被那灌注妖气的长刀猛然斩中,顿时跌落尘埃之中,将那官道砸出了一个隆起的土堆。飞溅的碎石又被那莫名的气息所吸走,漩涡已经快要遮蔽住灰袍老妖的身影,那酝酿已久的杀招即将成功,这山谷间的一切都将化为血肉,然而没等那壮汉脸上流露出轻松的表情,那个隆起的土堆霎那间炸裂开来。 碎石飞溅,甚至脱离了那漩涡引力的束缚,朝着四面八方而去,一道黑光从泥土中暴起,朝着那壮汉腹部猛然砸去。 那持刀的壮汉神sè一震,妖气幻化而成的凶恶犬脸忽隐忽散,露出他惊骇的神sè来,方才那一刀几乎倾尽了他的全力,又有那十几枚獠牙灭神刺合围绞杀,就算这法器材质坚固未能毁去,其中附着的念头也该被灭杀干净了。 此时根本不该出现如此情况!便连杨玄自己也有些意外,一开始他便作出了两败俱伤的打算,可未料到这黑木法器上所蕴含的一层气息却是将他的神魂紧紧包裹了起来,那獠牙法器和长刀上挟带的妖气都未能伤到他的神魂。 不过如此关头,生死瞬息间的事情,他也没有多想,便继续发动了杀机。 灰袍老妖的十几枚獠牙在刚才的碰撞中,有七八枚被直接砸碎,另外四五枚也被震散了妖气,跌落尘埃之中。 黑木法器的坚硬程度简直强横到了一个离谱的境界,此时凶威更盛,将那仓促拦截的长刀直接砸变了形状,溅起几粒火星而后偏离出去。那壮汉脸上仍是不解之sè,胸口却是直接塌陷下去,紧接着从后背绽放出一团瑰丽的血雾。 体内的妖气伴随着破碎的内脏直接被带出体外,已经无法凝聚成形,支离破碎,散作一片,直接被那风沙吞噬。 “好贼子,老夫今天势必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灰袍老妖陡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山坳中的狂风将官道两侧的几株胡杨都拦腰扫段,而后他身边环绕的沙石漩涡随风而起,升到了空中,一股强横的撕扯力,将更远处的马车、死尸都卷了起来,那巨大的漩涡就像是磨盘一样,转瞬间就将其绞成了一团残渣,呼呼的声音响彻山谷,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中散发出来,转瞬间连颜sè都变了。 远处山头已有朝霞,也不知道是这晨曦渲染,还是鲜血混同,头顶那恐怖的漩涡呈现出一种紫黑的sè泽。 而后那漩涡开始翻涌,从中心之处凝成一张脸来,却是一个狰狞的恶犬,獠牙交错发出闷雷一般的声音,先前好无生命的漩涡陡然间像被赋予了凶xìng,一张嘴竟然发出了空洞洞的巨吼,犹如虎啸一般,煞气逼人。 官道远处原本有几匹尚未断气的骡马,被这声音一吼,顿时口鼻流血,当场暴毙。 山坳间众人看见如此清静,面sè发白,便连杨锋三人也微微驱马向后退避,这个漩涡绝不是幻境之术,而是实实在在的杀人之术。若被那巨大的狗头一口咬中,他们几人恐怕连尸骨都不会剩下,管你什么白犀甲都不会起作用。 先前众人气血战意凝聚一起,这灰袍老妖想单纯用神魂将这数十人扑杀是绝无可能。而之前埋伏已经失了先机,手下一众小妖也几乎被屠戮干净。这老妖也是即为果断,用了数息时间酝酿这一手力挽狂澜的妖术,如今虽然损失惨重,但能将这些人马留在此处,也算是报了这一笔血仇,胸中杀意喷薄而出,那恐怖的恶犬当头朝着官道上盘旋的沙暴俯冲下去。 第四十三章 大光明印 那沙暴便是杨玄神魂汇聚官道的泥尘所化,远远不如这老头妖气凝聚的恶犬声势浩大。!。 看着当空咬来,有遮天蔽rì之势的恐怖巨口,杨玄心里莫名想起了天狗食月的场景,心中无比惊骇。 他以前只看佛经,以为神魂一象之力应该便是神通境界所能达到的极限,此时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这灰袍老者不会御使天地灵气,显然没有达到御气之境,可是凭借术法之力却能超出这个极限,简直骇人听闻。 一象之力有三万六千斤,眼前这个巨大的恶犬汇聚了无数的沙石、七八辆马车残骸,只怕已经超过了这个重量。 也就是说,这巨口一咬,便是一头大象也要死于非命。 面对这惊险万分的场景,杨玄神魂裹住黑木骤然往后逃离,也不顾显形寄托之物。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沙石尘失去控制,可尚未落地便被那巨口一下咬中,顿时爆炸开来,化作一道道土线飚shè出去,巨大的咬合声震得地面都在发颤。 避开锋芒之后,杨玄却并未慌张逃窜,如今也是退无可退,就算神魂归壳也只能缓解一时压力,他肉身仍旧被困于官道之,逃脱不走,躲的了初一也躲不掉十五,最终还是得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连着杨锋几人也要跟他一起陪葬。 远处官道之,杨锋几人瞧见方才那巨口一咬之下,沙暴顿时烟消云散,脸sè骤然一变。 众人只以为杨玄让那恶犬一口咬的魂飞魄散了,此时定眼一看才瞧见那块黑木在一片yīn风中起起伏伏,顿时松下一口气来。事到如今,徐海麾下众人也都将事情看透,可谁也未想太多,那些劳什子的世俗观念早被抛到了脑后,去他妈的道德规矩,活着才是最要紧之事。心中都紧系杨玄安危,众人心里跟明镜似得,杨玄若是不敌。今天这里十几人谁也别想活命。 “用血破那妖法!”杨锋大吼一声,此时满脸杀意,长刀一挥将那趁机偷袭来的小妖拦腰斩死,断成两截的尸体横飞几丈远。砸在了地发出了沉重的闷响,眉也不皱,抽刀割破手掌,将血淋在了箭匣之。 浓烈的血气从神臂弩散发出来,而后连续几声弦响。三支沾血的羽卷起一道道热浪朝着那恶犬激shè而去。传更新 顿时几声闷响,羽箭撕破恶犬体外环绕的妖气,狠狠扎在了那碎物凝成的巨大身躯,打落几片灰尘下来,虽然有些效果,可对比这恶犬足以吞象的体形,便如同挠痒痒一般,不过众人却并不泄气。纷纷效仿此法。 一时间血腥气从圆形战阵中蔓延陡然扩散开去。四方妖物被这浓烈阳气一冲,竟然不敢靠前来。 这些妖物虽然不怕死,可天xìng属于妖邪一流,却对阳气这种东西有种先天的畏惧。 片刻之后,数十把腰刀破空飞出,撕裂空气。带起一片阳气的浪cháo朝那空中的恶犬席卷而去,这阵势头便连杨玄也匆忙将神魂收摄。钻进了地下三尺深处,生怕遭受波及。待到那一阵风浪过去,才重新升腾到空中。 之后瞬间感受到一阵滚烫的热风迎面吹来,只见空中的恶犬头颅竟然被这十几把腰刀硬生生轰碎了一块。 不过这种损伤仍未达到让那恶犬伤筋动骨的地步,若有百人同时出手,恐怕有些效果,仅凭杨锋这十几人,即便血流干了也于事无补。不过这一牵扯,杨玄也是压力顿减,神魂卷起一些白米显化出身形来,只是让杨锋几人能够看见自己,免得到时候分不清敌我,惨遭误伤,这灰袍老妖能扛下那十几把腰刀,自己吃这一记恐怕要元气大伤。 杨玄这般一来,便无后顾之忧。 朝后方天际飘去,十指跳动,似在掐一个繁芜的法印,白米化成的人影在空中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越到后面速度便越是缓慢,声音却逾渐的低沉,到后来他每一个指节都似乎承载了无穷的重量,看起来极其的吃力。 半空中那恶犬头颅也吃痛挣扎,来回晃动,身后尚未散去的漩涡顿时来回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如雨云翻滚掀起的闷雷似的,将那细微的沙沙声尽数掩盖,而后张嘴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吼,凶猛的气流朝着杨玄席卷而去。 一圈圈的,仿佛涟漪一般,将路阻隔的马车直接震的四分五裂。 杨玄双手动作仍未停顿,到最后他双手几乎都要陷入一种永恒的静止。 而那声波已经据他不足五丈之远,几乎转瞬就能将他吞没,于此同时他眉心陡然shè出一道黑气,化作夜叉挡在身前。 嘭的一声巨响!仿佛点燃了一个火药桶似的。 夜叉刚刚凝聚成形的身躯被那涟漪装的气浪轰成漫天游离的黑雾,而后被杨玄收入体内。 剧烈的狂风自那一片陡然弥漫开来,将地面的几辆马车硬生生推离了原地,却没有撼动杨玄的身形,他整个人依旧飘在空中,静止的双手终于做完了最后一个动作,顿时绽放出无尽的光明,连天边朝霞都黯然失sè。 《地藏本愿经》不仅为证道修行之法,更蕴含诸多妙法神通,杨玄之前只掌握一门地藏灭定业真言印,此印为诸法根本印,可除自身邪念,可降服神魂恶念,对实物却无太多用处,除此之外还有诸多神通法印,诸如大光明印、微妙音印、三十三天印、大千世界尘劫印、八部天龙众、鬼王集会、诸神集会……所含之广简直如浩瀚一般。 只是局限于修为,如今大多神通都施展不出,只懂最浅显的神魂扑杀、御物伤人这些本能神通,因此修了佛法也看不出丝毫迹象来,一出窍同样是yīn风阵阵,与邪魔并无太多差别。他此时所结之印,便为大光明印,正是脱胎于先前破除幻境的那段经文,以前入定诵经,字面意思虽能理解,却感受不到其中真意,用到实处之后勉强领悟了一点光明的意境。 此印施展之后,诸天世界光明齐聚一身,所谓光便是热,到了极致,可化光明火焰,焚毁一切外道。 不过要结此印至少得御气境的修为,杨玄如今拼了老命也只施展出了一个空壳,根本没达到虚实相通的境界,所谓光明也是仅仅针对神魂而言,放在杨锋三人眼中便毫无痕迹,只感受到了一阵浩荡的暖风从他手中挥洒出去。 神魂虚境之中,便可看见一片耀眼的白光从杨玄手倾洒出去,落到地顿时有种纤毫毕现的感觉。 游离的妖气、血气亦或是清晨地表尚未散去的yīn气,被这白光一照,顿时化作无形,成了佛国一样的净土。 大光明印汇聚的光芒化作一片流云,朝着那恶犬头颅之狠狠覆压过去,沙石、碎木、血肉中的妖气被这光芒一扫,顿时散发出一阵阵青烟来,恐是遭到了难以估量的伤害,凶煞气息立即大减。 先前那恶犬嘶吼之后作势yù扑,此时被那光芒扼制住,不但无法寸进,此时还有分崩离析的架势。 略一挣扎,便控制不住,泥土沙石仿佛暴雨般倾泻而下,官道之尘土飞扬,转瞬地便多出一个湿漉漉土堆。 杨玄神魂强行施展了这一记大光明印,也是耗尽力量,只觉得一阵虚弱感涌全身,就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了一般,神魂萎靡不振,连腾空都显得有些费劲,之前用来显化身形的白米更是纷纷跌落地面,官道之那两股浩荡的yīn风逐渐散去。 而后他神魂慢慢往地坠落,如人死之后,神魂坠入yīn曹地府一般,可见他此时虚弱到了什么地步。 “这一落地,只怕立马会被地yīn气吸住,真就打落轮回了。”杨玄心中泛起一阵强烈的求生yù念,提起最后的力量朝着身躯飞去,神魂与肉身合二为一之后,yīn曹地府传来的接引之力顿时散去,只是觉得头脑昏沉。 “这次算是伤筋动骨了,神魂受伤比外伤还要难治,没个十天半个月的静修,怕是难以恢复过来。”杨玄眼角拧出几道皱纹,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就算武道也要大打折扣,而那绿袍剑师却一直没有出现,前途恐怕更加凶险了,不过今rì若不这般拼命,也怕难有活路。正这般心烦意乱的想着,他突然听见佛国之中传来一阵宏大的梵音。 而后一阵暖流将他的神魂包裹了起来,那股虚弱的感觉转瞬消散了大半,只觉得又恢复了jīng力。 他心里泛起一阵讶异,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意念收摄,顿时瞧见佛国之中两具声闻周身绽放光明,化作点点流光涌入自己的神魂之中,都是最为纯粹的神魂本源,转瞬间就将他的虚弱弥补了过来。 “舍身献佛。”杨玄顿时想起佛经中所提的一个典故,传说百世劫前,世间有一慈航佛主,以慈悲之心解救世间苦难众生,一rì受劫即将陨落,亿万众生舍弃自身华为愿力祝其渡劫,此为功德深厚到极致的体现。杨玄心中却是有诸多疑惑,自己绝算不那种善念可以感动苍生的慈悲佛,手杀戮极重,不过他转瞬便明白过来。 自己曾发过宏愿,等有朝一rì自己成就无业位,必然使芸芸众生超脱苦难永生极乐,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大慈悲。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凶念噬魂 佛家大多经部之中都有收服声闻的法门,当然这等法门绝对不等同于邪魔外道奴役众生的法子。 虽说在杨玄看来,二者本质并无太多差别,但是理论还是各有不同,至少佛法显得更加委婉或者说高明,让你被卖了还得心甘情愿帮着别人数钱。从这点来看,佛法确实要比邪魔外道高出一个层次。 这难怪佛门千百年来都经常被人抨击为蛊惑人心的邪教,历代朝廷对道门尚且客气,可佛教自传入中土之后,就已经被前前后后灭了不下数十次。到了大乾年间便只剩下大方广寺一处圣地,最后毁于那场大风暴之中。 声闻并非毫无灵智的白痴,相当于坐枯禅的高僧,只是诚心礼佛而已,但这个佛也并非是指寄主,也不是这世间哪一个具体的佛,而是指“佛”这种圆满的境界,所以杨玄并不能完全指挥声闻替他杀戮,或者舍弃自身来壮大他的神魂。 即便曾经毁灭过几个弱小的声闻,那沉重的业报也一直积累在他的身,等到履霜劫时恐怕就会化作劫数一起降下。 这就像是斩杀至亲之人,业报心魔绝对要比斩杀一个陌生人高出很多。 更不可能把声闻当作圈养的血食来用,不仅业报沉重,而且念头反噬,更是得不偿失。 不过如今这些声闻心甘情愿“舍身献佛”却是没有以诸多顾忌,既不沾业报也不怕反噬。只是这个过程并非他所能控制的,估计得等自己油尽灯枯的时候,这些声闻才会舍身相助。毕竟这种献祭是真正的消亡,而不像堕入yīn曹地府之中还能转世投胎,哪怕这些虔诚的声闻也会对此看的极重,杨玄心中渐渐明晰此事因果缘由,逐渐平静下来。 他曾经发过宏愿,只要不违背,便不受杀戮、善恶的束缚。这些事情很难触动他的道心。 当然他若不实现这个宏愿,就算有朝一rì得成大道,心中也留有一线缺陷。始终无法圆满,招来更大的劫数。 他此时心中却是极端的冷漠,两尊声闻烟消云散,虽然不是他亲手所杀。却也有“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意思,但他毫无悲悯之意,抬头看着远处官道,眉间流露出一丝凝重来。只见那沙石凝聚的恶犬虽被他用大光明印瓦解,可那片妖气却并未被完全击溃,盘亘在半空之中,就像一团巨大的浓烟似得,足有几丈大小。传更新 不过佛法神通,对妖邪有极强的克制能力,这一记大光明印也让他受伤不浅,妖气有些散乱。此时正在拼命凝聚。 铿! 一声弦响。一只沾血的jīng铁弩箭撕裂空气激shè而出。 见着杨玄神魂已经回归体内,似无大碍,杨锋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抬手扣动了神臂弩的扳机。 那支沾满血的羽箭带着滚滚阳气,用神魂去看便是一道赤红sè的气浪,如同煅烧过的钢铁。这一箭穿透那倾泻而下的沙石碎木,却没shè空中那团妖气。而是七八十丈外灰袍老妖的肉身。可见杨锋心机之深沉,自知实力浅薄。很难对那妖气造成什么伤害,便退而求次,想要趁机毁掉那老妖的肉身,肉身一毁,这老妖便只能夺舍才能苟全xìng命。 而这可是一项技术活,就算神魂强大,是被夺舍者数倍,可潜入对方识海之中,灭杀神魂难度也会倍增。 而且神魂和肉身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契合,会出现类似于转世者胎中之迷的现象,没有十天半个月很难清醒神志,至于恢复实力则需更久,至少也许数年时间。可眼下这种情况,哪有这个机会,这一箭几乎已经置他于死地。 此时便连杨玄也有些佩服杨锋的判断力,那灰袍老妖身旁已经没有人守护,几个小妖根本快不过这一箭。 而且这箭站着鲜血,尘土中游离的一些妖气也无法对其造成影响,那羽箭嘭的一声就钉在了他胸口之,溅起一蓬雾状的鲜血来,干瘦的身躯一下从粮袋跌落,未曾挣扎一下便气绝身亡,众人顿时发出一声松气之声。 就在那灰袍老者肉身被一箭毁去的瞬间,天空中那团灰蒙蒙的雾气如受刺激,凶猛的翻腾起来。 一阵阵气流朝着天空中涌去,地破碎的木板都开始滚动,山坳之中又有狂风大作的迹象, 肉身死亡并不代表这灰袍老妖此时就彻底死去,神魂脱离了肉身尚能维持一两天才会逐渐虚弱,这妖气融合气血,恐怕会坚持的更久,先前那一记大光明印到底给这灰袍老妖造成了多少伤害,杨玄尚且不知,不过如今看来似乎并不致命。 场中还有二十多头小妖,先前众人用鲜血破除妖法已经伤了些元气,而自己此时实力也恢复了一半而已。 情况似乎仍然不容乐观,如果让那老妖将妖气重新凝聚起来,众人恐怕还有危险,杨玄伸手慢慢朝着身后的铁匣子摸了过去,想要用那紫府火雷炸他一记。 他一直未动用这张底牌,并不是忘了,而是防备着那一直未曾出现的绿袍剑师。 不过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那团妖气盘踞在十丈高空,这紫府火雷外面都裹着一层水晶,必须在坚硬的物体磕碰才能引爆,又不能用神魂裹住送高空,这东西哪怕是一点余波也可能让他魂飞魄散。 投掷到空中,只怕会被对方用妖气裹住,根本无法引爆。如此一来,这紫府火雷便无用武之地了。 他意念变幻,准备驱动黑木去,忽然觉得识海之中似有异物蠢蠢yù动,潜下心一看顿时明白,原来是佛国之中少去两尊声闻,之前合力镇压之下的白骨念珠似有突破束缚的趋势,容那些凶戾的念头在自己识海中扩散开来,自己侥幸不死恐怕也要变成疯子,他心中骤然一紧,再一看空中的那团妖气,顿时生出歹毒伎俩,将那白骨念珠扔出了佛国。 而后立马运转气血,阳气覆盖全身,仍然觉得一阵刺骨的yīn风从自己脸扫过,难受至极, 同时耳边隐隐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身后一干众人也有所察觉,脖子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连胯下坐骑有躁动不安起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压制,这些恶念不但没有被消磨掉,反而有愈来愈凶的架势,不过众人身阳气太盛,这些恶念也不敢侵入,围绕杨玄身边盘旋几圈,便化作一阵凌厉的yīn风朝那团妖气扑了过去。 这架势如同闻见血食的恶狼,将空气都带起了嘶嘶的风声来,回响在神魂之中的恐怖声音都快要化作实质。 灰袍老妖被大光明印打散妖气,此时正在拼命凝聚,意识颇为混乱。先前被一箭毁去肉身也无能为力,此时被那一群恶狼般的凶念缠住,已经有恢复迹象的神志顿时又陷入了混乱之中,那团灰sè的云气凶猛的挣扎,而后慢慢瓦解。 这番景象在不修神魂的人看来,只觉得yīn气森森,并无异状,可在杨玄眼里可极为恐怖,那些恶念投shè出来的影像完全就是一张张沾满血迹的鬼脸,就好像被刚刚被砍掉的头颅,此时千百张大嘴在那团妖气撕咬,凶戾至极。 杨玄默不作声的看着,心里毫无同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仅此而已。 片刻之后,那团巨大的妖气已经被分割成了一缕缕细小的灰雾,不停的挣扎,如同被钉住七寸的小蛇。而那些恶念就像吞了象巨蟒,此时无法完全消化,两股意识不停的厮磨,最后都混淆到了一起,成了糨糊一般。 几息过后,空中那片灰雾已经完全丧失意识,慢慢归于安静,就像一潭死水般没有半点生机,开始朝着地面坠落。 见此情景,杨玄心中有些意外,与杨锋说了一句,神魂离体飞出,朝着那一片灰雾飘了过去。远处官道就像是刚刚赶刚染过一场大火,无数灰烬从天而将,落到地面就渗透到土壤之中,消失不见。那每一片灰烬就像是一缕破碎神魂,只是没有任何意识,但又不是彻底的纯净,就像是疯癫到了极致,然后变成了白痴,也毫无攻击xìng可言。 杨玄神魂一卷,将那些灰烬尽数包裹起来,而后凝练成一颗颗灰sè珠子。 却是比一众小妖身凝练出来的更为jīng纯,一粒粒光滑圆润,如灰sè的珍珠一般,只是有些白sè的瑕疵,正是那些凶念所化,可被这灰袍老妖的意识消磨掉了凶xìng,如今也成了糨糊一样的念头,所以镇压起来并不困难。 不过片刻便凝练出了三百多颗,每一颗都有指尖大小,而后被随着一片狂风被杨玄卷走。 神魂归壳,那一片妖珠汇聚的洪流也卷了过来,被他用一缕神念控制住,汇入了佛国中之中,暂时镇压起来、他以前有过炼化妖气的经历,自然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宝贝,曾经吸收那熊灵的妖气,不仅使得他多了一尊声闻,妖气中所带的气血jīng华更使得他武道大进。只是如今这灰袍老妖意识已经散了,无法渡化成为声闻,只能当作念头吞噬吸收。 不过将妖气剥离成气血和神魂的过程比较麻烦,眼下他暂时没这功夫。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血丹 灰袍老妖以死,官道剩余的二十多头小妖已经不成气候。- 一番厮杀,惊心动魄,妖术齐现,众人曾一度生出破釜沉舟之心,如今终于峰回路转胜利在望,士气大盛。 随着杨玄抬手下令,众人散开阵型,立即展开捕杀,这些小妖决不能逃走一个,否则会引来更多妖族。 杨玄身为主将,这等小事情自然不必他亲自动手,将夜叉释放出来,只见黑气在虚空中凝结几息时间,才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方才灰袍老妖那一声巨吼简直比得他用太yīn式奋力一斩的效果,甚至更为厉害,将这夜叉直接打回了原型,不过夜叉护法本就为一缕杀yù所化,念头极为纯粹,自然难以彻底毁灭,不似常人神魂中有七情六yù,易受重创。 如今杨玄自身实力大增,对夜叉的依赖便小了许多,不太为此心烦。在脑海里细细盘算那绿袍大剑师的事情,或许这场埋伏也是他的借刀杀人之计而已,因为和之前燕林山寨的事情实在太过相似,只是这灰袍老妖的记忆已经被凶念吞噬,他始终拨不开整件事情最后的那一层迷雾。只知道此人对他杀心深重,原因是什么反而不重要了。 那绿袍大剑师的实力或许没这灰袍老妖强横,可是一手御剑之术使得鬼神难测,而且极为小心谨慎,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出手,次若不是一片护身符挡住,他可能都已经死了,此人他的威胁不言而喻,不在这灰袍老妖之下。 最让他头疼的是,此人总喜欢借刀杀人,这般消磨下去,自己迟早会支撑不住,而他却在暗中伺机而动。 这种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心里极为不安,而且如今自己神魂又只有一半的力量,四五天之内怕是难以回复。仅仅凭借武道手段,对付那种飞剑刺杀之术,只有被动挨打的分。如此看来,处境更是糟糕,可他眉间却渐渐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喜意。 而后眼前夜叉的变动突然将他从思绪中惊醒过来,他将嘴角那一丝冰冷的笑意掩住。眉间流露出疲惫的神sè。 远处不断有利刃穿透身躯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凄惨的哀嚎,不难想象是怎么一副屠杀的场景,杨玄却懒得看一眼,从燕林山寨寨主的记忆中都无法得知什么。-这些小妖对他而言也无任何价值可言,所以他之前下的命令是不留活口,对于这个毫无人xìng的命令,众人并未有任何抵制的情绪,毕竟都是妖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随着不断的杀戮,杨玄突然发现身前的夜叉似乎有些变化,瓦解的身躯竟然慢慢开始凝聚。大有恢复趋势。 夜叉是靠不断杀戮来满足心中的yù望。来壮大自身的,到最后yù望泯灭,成就半神。 杨玄着实没有想到,无需自己亲手杀戮,这夜叉同样也能满足杀戮yù望,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这杀人的命令是自己下达的,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可元凶还是自己,就好像有些儒将。可能生平未杀一个人,身杀气却浓重的可怕。 片刻功夫,那二十几个仓皇逃窜的妖族,便被屠戮殆尽。 一众人马在官道后方汇聚,此时徐海几人看待杨玄的心态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即被杨玄的手段慑服,又头疼于如何开口,毕竟朝廷十几年前就已经颁布了政令,修炼妖法之辈皆为异类,人人得而诛之。 他们当然没生什么恩将仇报之心,政令在多熟时候都只是一张纸而已,甚至没银票管用。 他们仅仅是需要一个过程来接受这个现实,因为他们肯定是要跟着杨玄继续干下去的,且不说他们根本没选择权,就是那份丰厚的报酬,也不是他们甘愿舍弃的。只是如果知情不报,那就意味着他们真的要跟杨玄一条道走到黑了。 到时候杨玄如果一朝倒台,他们势必跟着受到牵连。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今天不是依靠杨玄,今天几人恐怕已经都死了,便狠下这心了。 不同于之前那种建立在利益关系的短效合作,而是将自身彻彻底底跟眼前这个沉稳冷漠的年轻司绑在了一起。 “考虑好了?”杨玄将平静的问了一句。 徐海回过神来,被这一句话问的更是惊骇,没想到自己将神sè掩饰的如此之深,可对方却还是看清了自己心里的一举一动,不过想起之前杨玄识破埋伏的眼力,也就释然,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今后愿诚心为将军效命。” 随后他身边九人纷纷提枪抱拳行了军礼,附和声凝成一片,极为坚定,“愿为将军效命。” 说话之间连称呼都变了,虽然言语简单,徐海一行人却已经将态度表明。 杨玄如今仅仅官居副校尉衔,距离将军中品阶最低的归德郎将也差着整整三级,自然是当不起这个称呼,不过这个称呼在军中还有另外一个意思,是嫡系下属私下里对级的称呼,可见徐海几人是彻底表明了心意。杨玄点了点头,却不在这个问题过多纠缠,自然知道徐海几人不是白痴,不会在公众场合也喊出这个诛心的称呼,而后皱眉想了想。 “大人,这里怎么处理。”徐海换回之前的称呼,在一旁问了一句。 此时山坳之中已经是一片狼藉,血流遍地,数万斤大米就这般胡乱抛洒在地,骡马死了一片。 “尸体不用去管,把武器装备收拢。”杨玄皱了皱眉,眼前他就这十几个人手,想要将此处战场清理干净却是有些费力,而且众人一夜马不停蹄,又经一番厮杀,此时体力消耗的厉害,更不可能将jīng力浪费在这些事情,虽说让人暴尸荒野不太人道,可杨玄可从来不是什么慈悲心泛滥的人,从身后铁匣子里取出一瓶培元丹,扔给了徐海,说道:“你们分分,半个时辰回复体力,今天看来是休息不成了,一会继续赶路,争取晚之前赶到涂阳县城,在城里休息。” 众人领命驱马走到路边山坡,下马开始整顿,分出几个人下山坳打扫战场,有条不紊。经过这一场战斗的磨合,众人对杨玄也逾渐服从,与杨锋几人也培养出了些默契,最主要是心思都凝聚在了一块,逐渐有了一只队伍的雏形。 杨玄选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开始入定,始终存留着一丝气息在外,时刻提防着那绿袍大剑师的偷袭。 佛国之中漂浮着百粒妖气凝结的珠子,灰袍老妖结成的那三百多粒颗颗圆润,光泽最为通透。另外还有一些只有黄豆大小,sè泽跟石头一般,都是那些小妖体内的妖气凝聚而成,不如老妖的jīng纯。杨玄几个念头就将这些妖气炼化完毕,神魂化作声闻,气血凝成了玛瑙sè泽的石珠,却并未溶于体内血肉,依旧漂浮在识海佛国之中。 杨玄顿时有些难以理解,按理说气血属于“实”,而识海佛国只是观想而成,自然是“虚”,可实怎么可能寄托于虚之中?同样,神魂也不可能在实景中显化出体形来,只能借助外物显形。 可眼前这一粒气血凝聚的石珠却分明存在于识海之中,那眼前这个佛国世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的? 可人的脑袋不过碗口那么大,而且还被血肉塞满,怎么可能容得下眼前这么大一个佛国? 杨玄如今彻底混乱了,想到了大乾武经中所讲的武道十三境界,武者结成金丹,化玉液,而后便是化形之境,顾名思义便是肉身幻化形体的境界,可不是杨玄如今用先天十二大缠丝易容这么肤浅,而是真正的千变万化,肉身可以化为山岩树木,鱼虫鸟兽,简直是无所不能,化形之后还有通幽之境,破开体内穴窍,一点之中有无穷之境,可吞噬山川灵脉。 或许自己体内的佛国便是藏匿于体内某个穴窍之中,杨玄隐隐有这种感觉。 不过其中道理太过复杂,他如今困于见知障,想破头脑也是想不明白的,只能作罢,尝试着将那一点玛瑙sè的石头往体外牵引,只觉得眉心一痛,而后那东西落到掌心里,与之前识海中所见并无两样,只是用肉眼看着又是另外一番感觉。 眼前这东西乃是最为纯粹的气血所化,对身体的增益能力比丹药更为直接,除开一丝微不足道异体排斥,几乎无任何药毒可言,而药效可堪比两三粒培元丹,这仅仅是从最为嬴弱的小妖身凝练出来的,而杨玄识海之中还有海量的妖珠。 杨玄顿时觉得那些丑陋的妖族变得可爱起来,武者气血溶于筋骨肉脏之中,更是混合了身体的各种秽物,决不可能凝练出这么纯粹的血丹来,只有妖族秘法才能有此奇效。他若将佛国中剩余的妖珠全部凝练成这种血丹,他恐怕立马会得到数百枚玄丹,而且是药毒微乎其微的玄丹,不仅能够提升自身实力,还能给他造就出一大批高手来,更是一笔恐怖的财富。 之前吸收这些妖气的时候,杨玄就想到了其间好处,但是并未太过兴奋,这些妖气虽然庞大,但是只供自己炼化吸收好处也极为有限,就好像蛇吞象,吞下去也不会真的变成大象,最多能让自己实力提高一两个档次。 可是如今能将多余的一部分分离出来,物尽其用,这意义便大为不同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涂阳县城 “大人,战场已经清理干净了。徐海提着钩镰枪走前来说道,枪尖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手里攥着一样东西,递了过来,却是五枚獠牙,“这东西是在那老妖尸体附近发现的,应该是法器,大人请过目。” “我们之前shè出去的箭支都收拢好了?”杨玄接过东西,随口问了一句。 他不希望将这件事情与自己挂关系,毕竟这些妖族妖气消散之后,留下的尸体与常人并无太多差别,而且这一行人做粮商打扮,若有人刻意抹黑他,恐怕会被扣滥杀平民的罪名,虽不致命,但也极端的麻烦。当然他更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与妖族有什么瓜葛,否则顺藤摸瓜,很容易将自己的底细清算出来,其中许多事情都很难用常理解释清楚。 徐海退了半步,语气恭敬的说道:“都收回来了,那些木棍也捆好扔在了马车。” “嗯,知道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待会准备出发。”杨玄点了点头,等他走了之后才把玩起手里的那五枚獠牙来,两寸多长,手感很细腻,跟那种了年岁的象牙一样,外面有一层细腻的包浆。用手掰了掰,使了八成力量,竟然没能将这东西损坏,他如今的手劲,就是同等厚的一块沉银,恐怕也能摁出一两个指印来,这东西的坚硬程度可见一般。 “那灰袍老妖的原身应该是一只鬣狗,夺舍化成的人形,这些獠牙应该是他本体所生。”杨玄心中暗自琢磨着,慢慢对妖族那一套修行法门有了些了解,至于手这五枚獠牙却没怎么在意,也并未打算用神魂祭炼。他那黑木法器能将这东西砸碎,自身却丝毫不损,更能护持神魂,与佛法也是相辅相成,来历恐怕颇有渊源。他完全不必本舍本逐末。 法器虽然在某种程度能够大幅度提升神修者的战斗力,可毕竟属于外物,过多依赖也会成为一种阻碍。 而且法器贵jīng不在多。人的jīng力是极为有限的,一心多用绝不会使得厮杀中胜算更大,只会让自身实力大打折扣。 他将那五枚獠牙随便收起来,便继续入定炼化体内的妖气。尚有意识存在的优先炼化,毕竟需要费心镇压,也麻烦的紧,灰袍老妖那三百多粒妖珠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xìng,倒不急于一时。&&他先将那持刀犬妖的妖气炼化分离。佛国之中便又多出一尊声闻,强横程度与那燕林山寨主不相下。余下的气血jīng华从眉心挤了出来,而后凝成一粒葡萄大小的血丹。 杨玄将掌心的血sè丹丸拿起来闻了闻,并无异味,其中散发出来的血气浓度,几乎能比得一粒冰蟾丹的药效,只是个头小了许多,但却更为jīng纯。药毒也少的可以忽略不计。寻常人武者吞服一粒冰蟾丹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其中至少有十五天的时间都是用来排除体内的药毒,五天时间用来转化药xìng,药效真正对身体产生作用的时间最多只有十天。 而这枚血丹,恐怕只需要十天时间就能够完全消化吸收,转化成对身体的增益,这般价值可想而知。 杨玄将东西收好。抬眼一看,众人已经整装待发。让阎江将墨染牵,自己却并未骑马。而是钻进了载着武器装备的那辆铁皮马车之中,车厢之中颇为宽敞,两大箱jīng铁弩箭堆在车尾,缴获来的木棍也捆好搁在箭箱之,除此之外就是大散关中委托军匠赶制出来的那十几根铁桩,这些东西都占不了多少地方,杨玄便随意找了角落坐了下来。 那铁桩每根都有手臂粗细,长一尺二寸,并无其他特点,连表面都为抛光,看起来坑坑洼洼的。 杨玄车之后,便将铁门关,有着窗缝透光,倒也不显得黑暗,虽然他如今有些疲惫,可却没有休息,拿出佩剑开始在那些铁桩雕琢起来,这些都是布阵所需要的器物。他下手十分的细致,所刻的尽是些奇怪的纹路,毫无美感神韵可言,给人的感觉十分jīng密复杂,到细微之处甚至剑锋都显得太厚,难以着手,只能换做钢针细细雕琢。 整个过程并不是照图临摹,许多地方下笔都得经过一番周密的推算,毕竟每一样东西都有不同的形状。 所谓的阵图,仅仅只是一个最为原始的样本,要真正掌握他的用法,必须弄明白核心的那套程式,所以死阵虽说是照葫芦画瓢,但也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因为那个“葫芦”本身便是个十分抽象的东西,不是人人都能够掌握。 杨玄如今仅仅能做到的就是提前准备一组数字,然后带入程式之中,得到一组固定的数据,然后布置出相对的阵图。 这之前要在脑海中进行周密的演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马虎不得。 如果他能随时随地的改换数字,然后通过程式迅速得出准确的数据,再修改阵图,那他就达到活阵的层次了。 等到他能够在运算中随意的变幻程式,并且在原有数字基础不变的情况,让程式去迎合数字,那他就达到了所谓易阵阶段,算有宗师水准,但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这种短时间内巨大的运算量,足以让他神魂陷入紊乱。 所以阵法的水准不仅关乎天赋,也与本身神魂强度息息相关。 许多复杂的阵法,仅仅是一个基础的程式,其中蕴含的巨大信息量就能让一个正常人变成白痴。 这枯燥复杂的事情整整持续了一天,便连杨玄头脑也有些发懵,理解程式是一个简单过程,可用程式带入数据进行推衍便拥有一个无穷的变化。直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杨玄才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想呼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 马车颠簸的很是厉害,前面有几骑开道,灰尘也有些大,杨玄只能用手捂住口鼻,皱眉朝着官道远方看去。 在道路两侧那高大的胡杨树yīn影之间,隐隐可以看见一个土黄sè的城郭影子,耸立在苍青的麦田之间,因此愈发显得残破而且孤寂,又走了大概两刻钟,那土黄sè的影子终于清晰起来。涂阳县城很大,至少从城墙的规模来看确实如此,这座紧邻阳关的边陲县城,为了抵御幽云蛮族的入侵,四周的土质城墙被垒的极为厚实,就像一座敦实的土围子。 城墙高近五丈,涂阳县远在边陲,土质酥松,很难找到像样的石料,城墙自然比不得大散关那般雄伟,不过都是黄土混合了糯米汁反复捶打夯实,坚固程度也是不俗,足以抵挡住大多攻击了,便连阳关的有多段城墙是用此法筑成。 一行人马在城门前停下,杨玄突然发现,这座县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荒凉。 城门并未紧闭作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形象,大大敞着,城楼之有一队队巡弋的士兵,穿着破旧的锁子甲,一个个眼神都有些呆滞,给他的感觉竟然远不如大散关防御营的士兵那般jīng神,好像是被这永不安宁的风沙蚀空了灵魂。涂阳县的战事远远要比大散关频繁,而且担负中边军二十万大军的后勤周转,繁重的任务、忙碌的节奏确实很耗人jīng力。 此时城门前有两支商队正在接受盘查,商队的头领正在花钱打点着关系,几十架马车拉的都是粮草、干肉。边军之中有不少将领都招募私兵,少则百十人,多则数千人,朝廷可不管这些人的粮草供应,都得自己找门路解决。 杨玄也渐渐了解其中的一些门道,以后自己手下人马多起来,肯定也要与这些边商打交道,因此多留意了一番。 队伍逐渐缩短到跟前,有杨胤亲手下发的文,杨玄一行人并未受到任何盘查,便进了城去。 和那将近五丈高的巨大城墙相比,涂阳县城内部的建筑可以用破败二字形容,街道都是黄土,遍布一些深深浅浅的马蹄印、车辙印,不难想象下雨天将会是怎么一副泥泞的场景。街道两侧的建筑也都是低矮的土房子,还是盖着茅草。 街道却是足够宽敞,行人也不少,以穿着甲衣的军士居多,除此之外便是商队。 大街有不少人都骑着马,来来往往一片嘈杂,却很冷漠,大街几乎看不见一个说话的人,只有马蹄声和刀鞘摩擦盔甲发出来的噪音,长街两侧也少有商铺,都是民宅,而且很简陋,做饭都只能将火炉架在街道边。 涂阳县给杨玄的感觉不像是一座城池,而是一个巨大的军营。 一路走去,看到了许多营地,有成片的校场,还有巨大耸立仿佛山包一样的粮仓。 整片城区规划的杂乱无章,在城里绕了四五个圈子,也没能找到军方的驿站,杨玄一行人只能作罢,找了一间想对档次的客栈住了下来,所谓的档次也仅仅就宽敞、整洁而言,着实跟豪华二字不沾半点关系,前边是三层的酒楼,楼前是一条宽敞的街道,铺了碎石,因此没灰尘少了许多。楼后是一片供人居住的院落,倒也清静,杨玄便在这租下了两处独院。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陷字阵 杨玄之前便给了阎江一万两银票,一行人的衣食住行这些琐碎事情此时都由他着手处理,并不需要他花费太多jīng力。 与众人随便说道了两句,便叫客栈的伙计在前面领路,径直回了住处。 杨锋几人跟在后面,帮忙搬着行李,除了那个价值连城的铁匣子,还有那十几个刻满花纹的铁桩,都用蓬布裹着,那伙计也没多问什么,进院之后交接了钥匙,杨玄便将那他赶了出去。行李放好之后,杨锋三人也离开了。 客栈这独院的规模很大,一间院子里足有六七间厢房,寻常商队十来人住着一个院子都显得宽敞。 杨玄却是特意包下了两间,自己独占一处,其余众人又住在另外一处。 将那铁匣子一脚踢进床底之下之后,杨玄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厢房的格局布置,然后走到那紧闭的窗户前,支开了一个巴掌宽的小缝,坐在床前正好能看见庭院里的动静,以及更远处的围墙。心中确定之后,杨玄又推开门走到了庭院之中,环视一圈将四周的景sè牢牢记载脑海之中,台阶两侧是衰败的花圃,只有一排茂密的冬青,墙角两个四尺高的大水缸。 杨玄站在台阶前,微微闭眼,心中开始复杂的推衍,半刻钟后才慢慢睁开双眼。 此时神sè极其的疲惫,额间甚至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他却毫不在意似得,嘴里反复念叨着一连串复杂的甲子术数,手里还在不停的掐算,生怕忘了一般,而后走到庭院之中逐个方位、逐个细节的查探起来。 这般又花去一盏茶的功夫,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回到屋里将那十几根铁桩自取了出来,而后按照之前推算出来的方位一一打进了泥土之中。 却并非随意插进去算数,从竖立的角度,到旋转的偏差。以及各个铁桩之间的距离、夹角都要考虑,任何一个细小的差错都会影响到整个阵法的实际效果,甚至摆出来的只是一堆废物。 片刻之后。随着一根根的铁桩落成,整个庭院中的气氛陡然发生了变化,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再不断交织。 四周景致并未改变,但前后给人的感觉却有些不同。- 阵法之术其实就是cāo纵空间之术。但这个空间并不是指大千世界所处的空间,而是以大千世界为基础zì yóu创造的一些小型空间。封字阵最为简单,只需要创造出一个平面的空间,将两极隔断,就达到了封印阻隔的效果。 这种平面的空间甚至都不具备空间的xìng质。只是一层空间之力。 但也有那种逆天大阵,构造出来的空间几乎与大千世界的空间无异,不仅拥有完整的下四极,甚至拥有稳定的yīn阳五行,能够诞生出物质,更有甚者,还能将山川龙脉吸纳阵中,提供灵气形成生机。能够让人长时间在其中生存。 这种阵法几乎算的是自成世界了。也就是所谓的洞天。 不过这绝非人力可以达成,都是经过亿万年的自然演化而成,属于先天大阵,最多再由人力进行一番雕琢。 杨玄如今所布置的阵法便是在小规模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空间,覆盖在大千世界原有的基础之,因此才会有这种前后迥异的差别。毕竟从xìng质来讲,这座庭院已经处于另外一个空间之中了。当然这个空间并不完善。虽说有了立体层次,可空间若是化做有形有sè的物质。便可以看到,这个阵法构成的新空间,不过是一个交织的大网罢了。 蹭了蹭手的泥土,杨玄缓缓站起身来,往前小心的试探一步,顿时觉得整个腿被一股强横的力量挤压住,整个人好像陷入了千丈深的海沟之中,难以动弹分毫。他所布置的这个阵法正是五大基础阵型中的“陷”字阵,布置难度仅仅比“封”字阵难一线,可已经让他费劲周折,足以见得阵法门道之深,绝非朝夕间可以领悟的。 杨玄心中满意,确认阵法起效,便缓缓将腿收了回来,而后迈出左腿,脚尖成一种很歪斜的角度。 而后整个人七扭八拐,在小小的庭院中绕过一个复杂的大圈,才走到了庭院大门前面,那股压力似乎至始至终都未曾加持到他身来。世间阵法必留一线生机,就是所谓的生门。并非布阵者给自己留下的后路,而是新空间与大千世界空间的一种联系,阵法空间是不可能dú lì存在,便是所谓的洞天也必然有与大千世界进出的门户,不可能成为封闭的一界。 dú lì存在的空间就意味着逃离了现有世界的规则,就好像在大千世界的身体剜下一块肉来。 这种本事莫说他不行,就算是度过雷劫的神仙也不行。 走至门口,杨玄一抬头正好看见阎江从前面酒楼的后门走了出来。 “大人,饭菜都备好了,我是让人给你送到屋里来,还是去前边吃?”阎江走了问了一句。 杨玄抬头看了看天sè,夜幕尚未降临,似乎才刚过戌时,便摆了摆手,说道:“去楼里。” 从后门一走进酒楼的大厅,杨玄才发现这客栈生意好的不行,十几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食客大多都是城里的守军。这涂阳县城驻扎了两个防御营,三个后勤补给营,驻军将三万。就算每天三四十个人里,只有一个人能批到假,那也是一笔非常可观客流量。因此整个大厅中十分吵闹,酒香四溢,杨玄微微一皱眉,却没想到边关守军竟然松散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涂阳县都只是些后勤编制,也就释然了,何况这也跟他没多大关系。 二人走楼去,便要清静许多了,二楼虽然不是包厢,但布置要稍显豪华一些,因此价格也稍微贵几成,此处招待的都是那些行商,也比那些兵痞要有修了,虽有几桌食客,却并不吵闹,只是轻言碎语的交谈着。 阎江拿着杨玄的钱自然不敢乱花,因此也没定三楼的位置,反正二楼也不太慢,杨玄对此倒没什么看法。 一共包了三桌席面,饭菜都已经齐备,杨锋、徐海两拨人打散分成两桌,杨玄独占一桌,靠着窗边,他看了看三桌的饭菜,以马肉、羊肉居多,毕竟这是边关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好食材,但是分量足够,心中对阎江的做事颇为满意,坐下之后与众人吩咐了一声,然后让阎江坐在了自己这桌,直接动筷子夹起一块羊肉放在嘴里,细烂入味很是爽口。 自离开大散关之后,就基本没吃过热食,杨玄胃口打开。 “那边桌的行商你认识不?”杨玄吃着东西,忽然发现侧角桌的那几个行商却是有些眼熟,正是之前进城的时候在城门口看见的那些人,没想到竟然住在一家客栈里来了,忽然想起那事情来,便随口问道。 阎江停下筷子,点了点头,而后说道:“之前包席的时候在柜台那与他们大掌鞭聊了几句,好像叫董义,是成纪的人,跑边关做粮草生意,听他口气似乎干了有七八年时间了……那个就是董义……” 说着,他便提起筷子在那桌搜寻起来,可是看了半天似乎是没找到,尴尬的挠了挠头。 “应该有事耽搁了,没在这,刚都看见了……唉,那个是他儿子……少掌鞭。”阎江指着桌一个高谈阔论侃得起劲的年轻男人说道,二十岁出头,有些武学根基,身体磨练的比较结实,敞着短襟,身一股痞气。 阎江说完才觉得自己讲的有些偏题,而且也不知道杨玄问这无关紧要的事情干嘛,神sè中颇有些疑惑。 “我需要单独的粮草供应,去了鹰眼卫总不能只吃大锅饭。”杨玄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他虽然有钱,可也不可能直接问朝廷买粮食,没这个规矩,就算有这门路,估计也要花些冤枉钱。 “董义他们就是做这生意的,我去现在去跟他们说说?”阎江心思却是颇为活络,一听这话立马明白了杨玄的意思,以前管着数千人的河运帮,各项营生都曾做过,谈两笔小生意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便将这事情揽了下来。 杨玄皱眉看了看那个举着酒碗的年轻人,摇了摇头,“待会等他们大掌鞭回来了再说,这小子不靠谱。” 阎江点了点头,便不在多说,埋头吃饭。 杨玄拿起筷子继续夹肉,这事有阎江去办也无需他多费心思,就在这时候,楼梯下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同时一个略显张扬的男人声音想起,“掌柜的,你这二楼有位置没有,我家校尉大人今rì提职摆宴,给我腾十几张桌子出来,另外闲杂人等给我撵到楼下去,若惹得我家大人不愉快,你这酒楼生意就到头了……” “区区一个校尉竟然就这么横行霸道?”杨玄听着这楼下传来的声音,忍不住失笑。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兵痞 二楼众人自然都听到了这嚣张跋扈的要求,说话那人还没来,有几桌食客都默不作声的放下筷子,挪动椅子准备起身离开了,似乎是不想惹麻烦。杨玄没有开口,徐海、杨锋那两桌便只顾埋头吃饭,也不去管其他的,权当没听见一般。 反正众人坐在这角落里,中间还隔着一条过道,那人即便是包席,剩下的位置也应该足够了。 杨玄埋头继续吃饭,也不去多想,众人一路车马劳顿,总不能吃饭都不让吃个舒服,反正他是不主动去惹什么麻烦,但你也别来招惹我。他一边吃着,眼睛斜着一瞟,这才发现董义那两桌人也没离开的意思,桌几个了年纪的老头子似乎谨慎一些,想叫来伙计将饭菜打包带走然后离开,却被那年轻气盛的少掌鞭制止住,一副死不让步的架势。 那两桌人就坐在转角口,不似杨玄几人在里边角落里,看起来要碍眼的多。 “少掌鞭,咱现在走,别等一会人家动手撵人,脸面挂不住。”其中一个胆小怕事的老头在旁小声规劝着。 那少掌鞭将手里的酒碗往桌子一放,酒水撒了一桌子,将身短襟敞开,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不屑说道:“我这花钱吃饭,谁敢撵我?天下间还有没有王法,老子在成纪的时候,什么地痞流氓没见过,还怕这几个穷当兵的!” 他说话这声音挺大,整个楼里几桌客人都听见了,却没人管他,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该走的走,该吃饭的吃饭。 那几个老头听闻这话顿时面sè极为难看,继续在旁小声说道:“少爷,你第一次来边关,不熟悉这里情况,这些吃军粮的可不是那些地痞流氓可以比的。而且涂阳县属于军事管制,这些军爷说话就是王法啊,他要给你诬个jiān细的帽子。咱们可是要被杀头的,何况我们做粮草生意还得看他们脸sè,和气生财比什么都好,不必要做这些意气之争。” 那少掌鞭被这番话说的也有些发怵了。微微皱眉,可是也下不来台阶,僵持着不说话。 这正劝着,脚步声已经了楼梯,杨玄微微抬起头。看到十几个穿着黑sè烫花皮甲的军士,肩镶着金线,腰也都挎着兽皮鞘的腰刀,刀柄镶着绿松石,一群人来就给人一种贵气逼人的感觉。而且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每个人的身材都十分高大,并不是杨锋三人那种的强壮jīng悍,脖子全是松松垮垮的肥肉。一看就是那种养尊处优的老爷兵。 “这些人是应该后勤补给营统筹卫的。二十万边军的后勤补给,军饷银钱都由他们经手,后台很硬。”阎江在一旁小声说道,并没有任何紧张情绪,杨玄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可谓极度强硬,只要不是天塌了。他都不放在心。 这并不是盲目的崇拜,而是一种信念。一支队伍最起码的凝聚力。 “你怎么知道的?”杨玄嘴里嚼着一片马肉,有些意外。抬起头随便看了他一眼。 阎江呵呵一笑,放下筷子解释道:“刚才在楼下凑巧听来的,这些当兵的就喜欢吹天侃地。” 杨玄点了点头,而后继续低头吃饭,并未将那走楼来的十几人放在心,心中想着:“阎江这心思还当真细腻,用起来也逾渐顺手了,这一路若没他处理这些琐碎事情,全由自己亲历亲为的话,恐怕也有让自己焦头烂额的地方。” 他正琢磨着最近是不是花些功夫,将阎江实力提到化气境,这样对自己帮助更多一些。 正在此时,一声yīn沉而霸道的声音将他思路打断,“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 杨玄抬头看去,只见那一行人中为首的那个高大军士走到了那少掌鞭跟前,一手摁着他身后椅背,低头弯腰用一种冷漠眼神审视着他,那魁梧的身躯几乎将那少掌鞭给压在了底下,完全就是一副欺凌柔弱女子的架势,身那股横行霸道中养成气质简直能让寻常人失去抵抗的勇气,譬如那几个胆小怕事的老头,此刻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气氛有些紧张,二楼仅剩的一些食客此时都悄然离开了。 唯独杨锋、徐海两桌人此刻连放筷子的意思都没有,大快朵颐吃的兴起,无关于己的事情看都懒得看一眼。 杨玄笑了笑,却也不去理会,碗里乘满满一碗羊肉萝卜,饶有兴趣的看着好戏。 那少掌鞭本就是年轻气盛之辈,虽被这阵势唬住,可泥菩萨也有几分土xìng,被这般居高临下的羞辱片刻,推开桌子一下站了起来,身流露出一股凶狠的气息,似乎是豁出去了,冷声说道:“是我说的又怎么样?” “那老子就告诉你,在这涂阳县,老子说的话就是王法!”说罢将手里的椅子一掀,砸在了那酒桌,顿时一张供十人坐的大圆桌被砸的四分五裂,酒肉飞溅洒了一地,巨大的声响响彻整个大厅。杨锋背对那些人,离得最近,那酒水都快溅到他身了,他手的筷子微微一顿,抬头看了一眼,见杨玄没有开口,便继续吃起东西来。 那军士砸碎了圆桌,却还未心满意足,往前踏出一步一个大嘴巴子抡圆了朝着那少掌鞭脑门招呼过去。 一边动手还一边嚷着,“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王法!” 那少掌鞭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当兵的竟然如此狂妄,居然敢以王法自居,更没料到这家伙光天化rì之下就敢动手打人,仓促往后退了一步,所幸有些武学根基,抬手一拳拦住这记耳光,整个人却被打的一偏,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后勤补给营虽说是丁字阶编制,战斗力极弱,可这些统筹卫的老爷兵,平rì里中饱私囊贪污极狠,jīng米大肉,丹药供应,就算是一头猪,几年下来也能养出一身力气来了,这打人的头领虽说长着一身中看不中用的身架,但至少能当得易髓中期底子,蛮力还是不小。只是皮肉松松垮垮,被这一拳在手腕磕出一块淤青,脸sè顿时yīn沉下去。 “还敢挡,挡你大爷!”那人转了转手腕,而后欺身去,乱拳朝着那少掌鞭脸砸去。 那人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下属,见此情景,一拥而,仅剩的几张椅子顿时便被当作了凶器,抡起来就朝那少掌鞭身死命招呼,那行商队伍中也跳出几个胆大,举起椅子招架,可毕竟只是少数,而且身手也不如当兵的,几下功夫就被砸翻在地,数那少掌鞭最是凄惨,被几个人按在地拳打脚踢,眨眼工夫就头破血流没了人样。 正在此时,那楼下慌慌张张的跑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与地躺着的那人有些同相,应该就是董义。 “军爷,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那董义听到客栈伙计传信,提裤子便从茅房里跑了出来,一楼就瞧见儿子被打的半死不活,便跟痛在自己心一般,可商队里能打的都被打翻在地了,剩下的都是些半老八十的,完全帮不忙,此时也顾不得尊严脸面,跑过去一把抱住那带头的军官,半跪在地,死死拽着裤腿,哭天喊地,看起来有些凄惨,一个劲的求情告饶,“行行好,年轻人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头领连打几拳似乎崴了手腕,怒火正在头,一脚就将那老头揣在桌子底下去。 脑袋磕在桌子的横木,顿时眉角就流出鲜血来,见儿子被打的在地抽搐,却是顾不得疼,继续爬了过去。 看到这杨玄实在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声咳嗽了一声。 那一堆人中,正有几人挤不进圈子,想打架没处动手,听的这一声不太和谐的咳嗽声,顿时将视线移了过来。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滚蛋。”其中有两人指着鼻子就过来了。 杨玄微微一皱眉,放下碗伸出左手压了压,示意杨锋几人不要动手,而后看了阎江一眼,继续提起筷子吃饭。 “交给我就是了。”阎江立马领悟了杨玄的意思,将筷子放下,搓了搓手,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了,他在河运帮当当的时候,打架砍人虽然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但也没对老人孩子下过毒手,这群兵痞简直比下九流的还要贱。 不过如今跟着杨玄身边做事,又经了些波折,身的痞气早就磨的差不多了,显得更加沉稳。 人不犯人我不犯人,但你非要来招惹我那就是另外一个态度了。 “你们敢光天化rì做这些藐视王法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不怕呢,原来还怕人看啊?”阎江慢慢走下台阶,冷着脸挤出一个笑容来,虽然面对对方一群人,可身后还有杨玄以及众人撑腰,他底气充足的没边。 几个朝廷的蛀虫,人渣,无论在实力还是道义他都占着风。 “我数三声,立马从这里滚出去!”三人中走在前面的那个军士脸sè愈发冷冽,一步步走前来,抬手指着杨玄鼻尖用一种冷冰冰的口吻命令道,自然看得出他才是一行人中的正主,对阎江完全是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 不过见人杨玄一行人挺多,他也不想直接挑起冲突,因此给出一个台阶,不过这语气可谓嚣张至极。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误会 楼吃饭之前,众人都已经冲过澡了,如今身血腥味淡了许多,也换了便装,吃饭而已,也不可能将战刀劲弩随身带着,因此那军士也没看出众人的底细,只把杨玄一行人当作寻常的行商了,自然没有客气的理由,说话咄咄逼人。- “三!”那人见杨玄只顾吃饭不曾搭理他,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双目圆瞪往前踏了一步,脚底的皮靴狠狠踩在木质楼板之,发出咯吱的嘶哑声,指尖指着杨玄,嘴唇中冷冰冰的吐出了第一个数字。 “三你大爷!”阎江一步横跨,挡在了杨玄身前,身手一抓便将那人手腕捉在了手里。 而后使劲一拧,连着那硬皮材质的护腕都被被拗成了畸形,骨头碎裂的声音顺势响起。先前那嚣张至极的军士顿时面如土sè,一声惨嚎尚未出口,阎江顺手一拽将他整个人扯了过来,就像是玩狗似的,而后抬起一脚踢在他腰。凶狠的力量直接将那皮甲的铁扣全部迸开,几乎快从他身脱落下来,而后一撒手,那高达七尺的魁梧身躯侧飞出去。 轰然撞墙,将那四层硬木叠加的墙壁撞的从中断裂,皮甲某个地方正好挂在了木板的断茬之。然后他整个人便这般诡异的挂在了墙,也不掉下来。足足横飞了三丈距离,一路仅仅是脚后跟就碰翻了两张桌子。 鲜血从那人口鼻中不停的往外淌,还在无济于事的挣扎,应该是没死。 不过这一脚之猛也可称恐怖,阎江如今在杨玄麾下众人中,实力就仅次于徐海,已经到了易髓巅峰。若论赤膊阵打架斗殴的手段,徐海或许还不如他,这些空有其表的老爷兵自然不是对手。 前后仅仅也就一眨眼的瞬间,甚至墙半死不活那人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挂到墙来的。 这手段简直如摧枯拉朽的一般,直接将余下三人给镇住了。不过这些人都是统筹卫的出身,虽然编制等级低,可统筹三军粮草调度。权势之大简直难以想象,在这涂阳县城中纯粹就跟土皇帝一样。平rì里其他两防御营的士兵看见这些爷爷都是绕道走,因此养了一身的肥胆,瞧见阎江一脚将同伙踢的半死不活。心里首先生出的情绪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二话不说,抽出腰刀就朝阎江身砍来。-三把腰刀带起呼呼的风声,恍如一片银光。 阎江纵身往后一退,刀锋几乎擦着他胸口的衣服切下去的。他脸sè丝毫不变,只是眉间杀气更重了几分,回身抓起一件东西朝着三人抡了过去,竟然一个半人高的青瓷大花盆。先前就搁在柱子前边,里面栽着一株酸枣,一寸多厚的外壁,连着一盆泥土怕有百多斤重,此时在阎江手里就跟没有重量一般。舞的虎虎生风。直朝那人堆里砸去。 铿!铿!两声金铁交鸣的声音想起,几簇火星四散溅开! 两人抬起手作势yù拦,两柄腰刀当即被砸得脱手飞出,却只在那花盆留下两个半寸深的豁口。 阎江却毫不停留,提起花盆往前猛的一捣,巨大的黑影正中其中一人胸膛。一身皮甲沿着烫花的纹路尽数破裂,露出里面绸缎的内衣来。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将身后几张椅子砸的四分五裂。趴在地痛苦挣扎,嘴中鲜血狂吐。 而后阎江脚下步子连连碾压,手里花盆就像个沉甸甸的大铁锤,挥舞不停,又将其中一人砸飞出去。 转瞬四人便只剩下一个,简直猛地一塌糊涂,那人已在仓皇逃窜,阎江却丝毫没有放他一马的意思。 提着半人高的大花盆,一步跳了过去,如猛虎扑食一般,双手将花盆抬起往前一送,正好砸在那人后背之。 瞬间,这人便顺着这股力量飞了出去,如断线风筝一般,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红线,整个人直接跌出三四丈远,将那楼梯前的栏杆撞断,从近两丈高的楼摔了下去。却没听到落地声,而后楼梯间都然传来一阵冷哼,只见先前跌下楼去的那人竟然被一个身穿锦袍的高大男人提在手中,仿佛小鸡似的,整个人在楼梯转角处一点地,便落到了楼梯口。 两段四十步台阶,提着一个快两百斤的壮汉,竟然只花了两步,而且中间还有个转折,不能单纯依靠冲刺的惯xìng。 这简简单单的一手足以见得此人武道高到了什么境界!至少已经达到了化气境一层巅峰,与杨玄不相下。 阎江反正是打了瘾,不管不顾,虽然心里有些惊悚,却也谈不害怕,想也未想,将手里那沉甸甸的大花盆猛然甩了出去,就好像丢沙包似得,带起一道凶猛的风声,这种力量便是一头老虎估计也能让活生生砸死。 把锦袍男人双眉一跳,目光中流露出极为强烈的杀意,大袖一挥,迎面砸来的花盆顿时被打成粉碎。 破碎的瓷片、泥土溅得到处都是! 这破碎声想起的瞬间,杨锋、徐海两拨人马齐刷刷的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那男人却是不管,欺身来想要击毙阎江,一抬手,却不敢在往前走一步,只见一个黑洞洞的管子指着自己。 他在统筹卫干了快十年时间了,专管粮草调度,武器配备,自然认得这个东西,他绝没想到阎江在丢掉花盆的一瞬间会从背后拔出一把火铳来,而且不是一般的火铳,这种型号他虽然也没见过,但看这构造的jīng密程度,也知道来历不凡。 哪怕是最普通的鸟铳,也能击伤一般化气境的武者,何况眼前这个复杂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东西。 而且两人之间不过三丈距离,这一枪打过来,他绝对讨不到好出。 最主要的是,这一行人的来历便变得难以揣测起来! “你们是火炮营的?”那男子语气缓和一些,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惧意,将手里提着的伤者交给了身旁几人。 阎江并未说话,只是拿五雷神机死死指着他。 方才这人劈碎花盆的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因此直接将随身带着的五雷神机拔了出来。这东西太过贵重,他不随身带着便寝食难安,却没想到此时派了用场,不过枪膛里却没有装填火雷钢珠,只是吓唬人。 但这也够了,愣谁被这东西指着,也不会去用xìng命去赌这里面到底装没装东西。 而且经过生死磨练,阎江此时眼神中杀意浓重,分明告诉对方,你不要来撩拨我,老子可是会开枪的! “好了。”杨玄放下筷子,站起来。 阎江闻言毫不迟疑,将五雷神机的撞针小心放了下去,然后插回了身后,用长衫盖住,往后退了两步。 似乎根本不怕对方会趁此机会暴起伤人,彰显出了极为强大的自信与素质! 杨玄走下台阶,用手指了指远处躺着的董义和几位被打成重伤的行商,徐海几人立马明白了意思,跑前去将人服了起来,然后取出身的培元丹给几人服了下去,而后接过酒楼伙计战战兢兢送来的绷带,开始给几人包扎伤势。 整个过程就在那十几人虎视眈眈下进行,被十几把血亮的腰刀围着,手都未曾抖一下,动作极为熟练。 场间气氛十分压抑,杨玄与那锦袍男人隔着不足一丈远! 彼此对视,无人说话。 最终那锦袍男人从气势败退下来,往后退了半步,拱手对杨玄行了一个军礼,“第三军后勤补给一营统筹卫千夫长唐宁见过大人。”言语中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虽然低着头,可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杨玄脸,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此话一出,唐宁身后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脸愤怒的神sè为惶恐所取代,一个个手足无措。 “这人竟然年纪轻轻,怎么唐副尉称呼他大人。” “少说电话,咱们今天好像闯大祸了。” 人群后方传来一两声细弱蚊虫的议论声,若在常人耳中自然难以听清,可杨玄和唐宁都是化气境的武者,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朵,杨玄倒是无动于衷,唐宁脸却是挂住了,抱拳继续试探道,“不知大人是哪部人马?” “我需要向你述职吗?”杨玄平静的反问了一句,并无咄咄逼人的意思,言语听起来甚至很随和。 “末将失礼了。”唐宁闻言心中一紧,愈发肯定自己的推测,此人恐怕是真的是火炮营的新任的将官。 他说话之间,目光不经意的从杨锋几人身扫过,被那股冰冷的气息刺的浑身发寒。 虽然对方一行人马未着甲衣,但他尚有几分眼力,自然看得出这些人身那股久经战阵的味道。 比起自己手下这群靠金钱堆出来的人马,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对方手下一个人空手能将自己全副武装三个人打成重伤就可以说明问题,而且面对自己境界的压制也丝毫不乱,反而拔出火铳反制自己,这等素质也只有火炮营那种jīng锐身能够看见了,而且这种新式火铳也是最好的证据。 虽然杨玄年龄小,可如今这年头,千万不能拿年龄当标准来衡量一个人的深浅。 当年火炮营都尉刘云山任之时,年纪与眼前这少年相仿,没有丝毫带兵经验,就直接扔进火炮营中干起了校尉,短短六年时间就提了都尉,鬼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而且气势强的惊人的年轻人是不是同一路神仙。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等你好久了 忠英公刘策有四子,刘云山只排老二,老三刘云昆生于成化二十四年,仔细算来今年刚好二十。 唐宁一见这架势,理所当然的把杨玄当作了刘云昆,以为是忠英公刘策把自己的三儿子也扔到军中来混军功的。 毕竟这位靠着祖宗萌荫与皇室姻亲起家的国公爷一直希望能掌握住朝廷兵权。 自从当今圣未平皇帝十五年前罢朝丢政以来,刘策便是一直这么做的,从最开始把长子刘秉真丢到青州戍边,自己跻身枢密院,然后又把二子刘云山扔到了火炮营,如今再把三子刘云昆扔到阳关边军里来,也不奇怪了。 唐宁能在三十岁出头干到统筹卫千夫长的职位,不仅是自身实力强悍,当然还少不了善于钻营的缘故。 对边军之中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自然清楚不过,虽然统筹卫是个权势极大的地方,但和火炮营比起来,和忠英公以及整个刘氏家族比起来,也就是个渣,一个能随手就能碾死的蝼蚁,所以他现在很没脾气,甚至都没一点怒火可言。 “大乾军人就要有军人的德xìng,今天这里的事情,我的人出手教训了你的人,你要找我算账便尽管来。”杨玄看着他平静的说道,而后指了指董义几人,继续说道:“不过这些事情,你必须做好善后,否则休怪我参你一本。” “不敢……不敢……是末将领兵不严。这里的事情一定处理好。绝不会发生下次。”唐宁后退两步拱手让开道路。 杨玄满意的点了点头,脸流露出一丝疲惫的神sè,揉了揉额头,与阎江几人说道:“你们若是还没吃好,便去楼开两个包厢,继续吃,人家这里摆宴,我们总不能不近人情,我有些困了,先回后院休息去。” “不用。不用。”唐宁听的这话,只觉得浑身冷汗直流,连忙说到:“不碍事,我们换个地方。” 阎江却是没搭理他。只是抱拳领了命令。 杨玄也不管这场间的琐碎事情,独自一人走下楼去,径直回了后院。 酒楼的事情并未被他放在心里,既然无意间拉了火炮营这个虎皮,那他也就顺其自然,让那唐宁继续去钻这个牛角尖好了,如今能少些麻烦自然最好,他想要做的仅仅是阻止那些统筹卫欺凌百姓的举动,并非要竖立自的威严。&& 他虽然yīn险狡诈,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但是心中还有自己底线,或者说自己独有的原则,看不过去自然要阻止,并非头脑发热的举动。 进了屋,关房门,杨玄坐在床边定下心神,开始炼化识海中的妖气,前前后后一共出了七枚血丹,每一缕破碎的神魂都化作干净澄澈的念头融入了他的神魂之中,身的虚弱感也在慢慢的消失。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杨玄觉得觉得神魂差不多恢复了实力,往窗外一看,天已经黑了,小院里有些黯淡的灯光,是从前院酒楼里照过来的。 此时这时辰。酒楼也已经快打烊了,仅剩三楼还有些亮光。 杨玄用手轻轻抚摸着床沿的长剑。指尖触感一阵冰凉。他双眼看着那庭院里漆黑的围墙,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 此时酒楼三层的一间包厢之中,一个身穿暗青sè长袍的男人,正坐在靠窗的小桌前饮着酒,独自一人。 身前只有一壶酒,一碟盐卤的青豆,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 他胳膊肘撑着椅子的扶手,眼神落在窗外那漆黑的夜sè之中,有一颗没一颗的往嘴里丢塞着青豆,心思完全不在酒食之,也根本不顾一旁酒楼伙计鄙视厌恶的神sè,动作极为懒散悠闲,似乎刻意在拿人开涮。 三楼包厢的价格是五两银子,说贵也不是太贵,可这伙计却从没见过包厢里的客人只舍得点几十文钱的东西。 而且一碟十文钱的青豆,竟然能吃两个时辰,到现在都还没走人的意思。 “客官,咱们这要打烊了。”那伙计实在撑不住,打着哈欠,将手里的毛巾在桌沿轻轻敲了敲。 边小桌的青袍男人随意发出一个鼻音,而后缓缓放下手里酒杯,将头扭了过来。 那伙计从未看到过这样一种眼神,就好像刀剑一样,锋利而寒冷。 一股莫名的恐怖笼罩了他全身,忽然觉得喉咙一痛,战战兢兢的伸手一摸,只抓了一把湿漉漉的鲜血,恐惧随着那一抹绯红的颜sè在他眼眸中扩散开来,想要痛哭却已经无能为力,只发出类似于落水者窒息一样的声音,而后颓然倒地。 这个青袍男人便是在燕林山刺杀杨玄的绿袍大剑师,也就是朔方城中逼得杨靖屡屡让步的陈文寅。 用眼神杀死了那恬躁的酒楼伙计,陈文寅眼中寒光渐渐隐去,又化作了那副慢慢吞吞、不急不躁的模样,扭过头看着窗外那半轮残月,远处庭院里寂静无声,黑漆漆的一片。两扇薄薄的木门之后,正散发着一股牵动自己神魂的气息,好像是一块磁石,使得自己识海之中的那枚强大的神念在不停的颤动,似乎急不可耐想要出世饮血一般。 陈文寅将最后一粒青豆塞进嘴唇,而后将椅子缓缓的转了一个角度,使得自己可以正面看到那处庭院。 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稳稳坐下,又将双手擦净,才悄然闭了双眼。 忽然间,陈文寅满头散乱的头发动了起来,一阵yīn寒的气息从他身散发出来,然后充斥了整间屋子。他双眉之间绽放出一点清光,在月sè之下就像一滴寒露似得,毫不起眼。而后那一点清光逐渐扩大,片刻之后以有一寸之长,就像在他眉间划开了一道细线,却是琉璃一样的sè泽,紧接着那道细线缓缓离开皮肤,竟然成了一把无柄的利剑。 嗡……嗡……嗡…… 这剑通体如水做的一般,不停的震颤,剑身之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却蕴含着一股足以割破人喉咙的锋锐之感。 锃! 一声细微的清鸣,就好像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 透明短剑化作一道流光飞shè而出,悄然遁入夜sè之中,再无迹可寻,只剩下一阵微风,吹得小楼的窗户吱呀作响。 小楼庭院之间只有二十丈距离,对于这快如闪电的一剑而言,只是刹那时间。 庭院围墙的藤蔓被yīn风割断,还未来得及坠落地面,漆黑的厢房之中,杨玄孔洞的眼神已经恢复了神光,好似一个永不见底的深渊。庭院之中,那些交织的空间力量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陡然绷紧,凭空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就好像有千百张劲弓被同时拉开。于此同时,庭院地砖寸寸开裂,整个地面都向下陷了半寸,一股庞大的压力酝酿而生。 在空中无迹可寻的透明飞剑,一瞬间扎进这个凝滞的空间中,就好像被琥珀包裹住的苍蝇。 完全静止,难以动弹! 剑身绽放出琉璃般的澄澈光芒,也被这空间扭曲成了涟漪状,就像一团模糊的光,被囚禁在庭院正中间。 “我等你好久了。” 一身冷冰冰的声音穿过十丈距离,通过神魂传到了他的耳边。 小楼之,陈文寅面sè凝重,陡然睁开双眼,盯着庭院中那一团模糊的流光,怔怔发呆,眼神之中转过千百道思绪,终于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神魂之中发出羞恼的低沉声,“你竟然还懂阵法,看来我又小觑你了。” “为什么要来杀我?” “死之前我会告诉你的!” 陈文寅说罢,双眼圆睁,面目之青筋纵横,眉间竟然开始往外渗透鲜血,沿着鼻尖噗噗的往下滴落。 两缕目光仿佛化作实质,飞离而出,而后他整个瞳孔已经化作了一片空白。 他神魂所有念头都已经脱离躯壳,朝着庭院中的透明短剑涌去,而后那柄被禁锢起来短剑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震得四周空气都发出了嗡鸣利啸,四周交织的空间之力开始崩溃,剑身反shè出来的月光也逾渐的清晰。 同时庭院之中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杨玄耳朵轻轻一动,便知道构成阵基的那几根铁桩已经开始崩溃。 而那柄绽放着琉璃光华的短剑却愈发凶猛,仿佛随时可以挣脱出来。 杨玄坐在床沿之,手中紧紧抓着青铜佩剑,不知为何,每次这道透明剑光靠近之时,这剑便会莫名其妙的颤动,好像不受控制一般,在剑鞘之中不停的来回碰撞,似乎要挣扎飞出,两者间似乎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他此时心里隐隐有了种猜测,不过眼前却不是深究原委的时候。 正在此时,庭院之中咔嚓碎裂的声音愈发的紧促,那道透明剑影飞快旋转,仿佛发疯了一般。 咔嚓!这声音就仿佛打碎了一个琉璃盏。那交织的大网竟然被从中撕出了一个窟窿来。 而后那短剑飞过屋檐,穿透门墙,速度奇快,所携威势直接将门窗绞成了齑粉,化作一片楔状的粉尘紧紧跟随在短剑之后,尖端所指之处,正是盘坐床弦之,双目紧闭的杨玄。经过方才一番挣扎,这短剑蕴含的气势已经被消磨掉了大半。 虽然如今依旧凌厉无比,可比之先前已经大打折扣,仅是速度就慢了七成。 也许这种速度在常人眼里,并无差别,但在杨玄眼中,这短剑已经有迹可循,自然也就有法可破。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缘由 第五十一章 缘由 从庭院,到床沿,最多也就四丈距离。 对于这迅捷的飞剑而言,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情,剑尖几乎就已经逼近了他身前三尺之地。 然而杨玄却已经等候多时,黑木法器在他周身身前的一片黑暗中起起伏伏,见那剑光飞来,陡然化作一道黑影朝着那流光四溢的透明短剑砸了过去。锋利高速的飞剑与沉重坚硬的黑木狠狠相撞,发出一声令人耳膜yù裂的脆响。 陈文寅这一剑自二十丈外袭来,又被陷字阵半途纠缠许久,如今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了。 而杨玄发动黑木就在身前咫尺之地,对法器的控制能力基本没被削弱丝毫,然而此时神魂却是一阵剧烈的撼动,附着在黑木之上的一缕念头几乎被生生斩灭,那坚不可摧的黑木上竟然多出一个半寸深的豁口,一股浩大的力量从黑木内部散发出来,都是最为jīng纯的智慧之力,杨玄此时却顾不得吸收,神魂遁出躯壳,捏成灭定业真言印,朝着那剑光擒拿而去。 先前对撞之中,杨玄虽然拼的很伤,可比起陈文寅来仍然占了优势。 那透明剑光在黑暗中不停的翻滚,据守在角落之中,摇摆不定,似乎要从空中跌落下来。 “为什么你没有受伤!”那透明短剑上的神魂发出惊恐的吼叫,声音颤抖,语速混乱,明显已经受了重创。 陈文寅此时心中早已经失去了镇定,快被惊得魂飞魄散,他之所以敢在杨玄设下的埋伏的情况下,依旧贼心不死的进行刺杀,和他一贯小心谨慎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因为他心中已经断定杨玄此时神魂肯定受了重伤。那rì在燕林山寨,陈文寅完全可以与山贼同时动手,然而他却没有,耐心等待,直到杨玄放松紧惕之后,才发动了最猛烈的一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被杨玄身上所带的一道护身符拦住,他当时知道杨玄神魂尚有余力,所以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然后便去了yīn山之中,找到了跟杨玄有仇黄石妖府,提供了杨玄的动向,想要借刀杀人。 然而杨玄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不但没死,反而将黄石妖府一干人马屠了个干净,他当时虽然没在场,但是凭借现场的状况,不难揣测出杨玄的情况,肯定是受了重伤。而后一路追到涂阳县城,也在远处仔细观察了杨玄的神sè状态,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心中起码有了九成的把握,因此他才决定在此时出手,却没料到杨玄竟然设下阵法。 胜算降到七成,但胜利的天平依旧还在他那一方,所以他没有退怯,倾尽全力殊死一搏。 只要破了最后这道屏障,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想到,杨玄此时竟然没有受伤,无论他如何推演,都无法使这个结果成立,可现实偏偏就这么出人意料。其实杨玄能杀掉黄石妖府的二首座,已经是一个难以用常理解释的结果,那后面在发生难以置信的事情,也不值得惊讶了。陈文寅心中泛起一阵凄凉的苦意,他一直以才智过人自居,却没想到有一天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杨玄已经杀了比他更要强大的角sè,他应该避而远之才对,不至于此时落得如此下场。 可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笃定了杨玄此时已经没有反抗能力。 杨玄却不回答,神魂寸寸紧逼过去,双手之间带着一股沉重的威压,如大地一般。 陈文寅先前突破那陷字阵,神魂已经耗去了七成力量,猝不及防之下又与那黑木硬拼一记,神魂被打的近乎溃散,已经没有能力继续抵抗。在空中不住的挣扎,像网中的活鱼,左突右撞想要逃跑,却毫无效果。 杨玄神魂一点点的笼罩过去,将那不住挣扎的短剑慢慢抓在了手心之中,十分轻柔,然而神魂中所蕴含的巨大力量,却异常的沉重,紧紧的将那一团流光禁锢在了掌心之中,让它根本无法动弹。 随着他双手力量慢慢加大,短剑散发出来的微光逾渐低迷,好像随时要被吞没一般。 透明短剑挣扎的也更加厉害,翁鸣阵阵,然而却始终无法挣脱。这般徒劳挣扎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短剑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反抗的力量,周身流光消散,仿佛失去了生命。随即一阵咔嚓咔嚓的脆响,透明短剑上近乎溃散的虚弱神魂被杨玄剥离了出来,剑身开始虚化,先前一尺多长的短剑转瞬间瓦解,最终只剩下一个字来,是一个篆体的“元”字。 这等突如其来的变化竟然让杨玄都略微吃了一惊,仔细看着手中那个仿佛琉璃一样的篆体古字。 这个“元”字竟然是一个强大到让人颤栗的神念,融合了天地灵气的念头。足足比萧月传递给他的那枚念头强大十倍甚至百倍!而且那种巍峨如山、古老无比的意志,已经深深烙印在这了这枚神念之中,根本无法磨灭。 如此一来,这个念头自然也不可能被炼化吞噬。 杨玄此时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柄剑根本就不是实物,只是陈文寅用自身念头凝聚而成,以这个强大的神念为骨架。 乃是一柄神魂之剑,难怪上次看见这东西竟然从他识海中飞出来。 就在杨玄将这“元”字显现出来的之后,房间之中突然传出一阵强烈的嗡鸣声,虽然声音不大,却蕴藏着一种极为肃杀的感觉,连地上月光都忽明忽暗的。陈文寅神魂挨了杨玄一记板砖,又被生生抽离出来,如今已经虚弱无比,听的这声音顿时有溃散的趋势,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神魂比不得肉身,稍微有个差池,那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杨玄神魂一抓将他神魂凝聚了起来,他尚有许多事情需要拷问,自然不会让他这般轻易魂飞魄散。 循着那声音看去,他心里顿时一紧,只见那青铜佩剑此时正在自己手中不停的挣扎,竟然有脱手飞出的迹象,似乎自己手里这枚神念对它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杨玄心中渐渐明了,原来这家伙一直想杀自己竟然是因为这把剑的缘故。 “这把剑你认识?”杨玄指着自己肉身紧握着的青铜佩剑,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陈文寅此时被杨玄完全控制在掌心之中,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只能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是的。” “继续往下说,说我想知道。”杨玄神魂仿佛一道道锁链将他紧紧捆住,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落到你手里,我也认命了。”陈文寅凄凉的说道,随即用一种祈求的目光开着杨玄,“如今这个铭文你也拿到了,我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如果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不知道你能不能放我一马,我知道这个要求在你看来很白痴,但是你如果听我说完的话,其实我死不死也无所谓了,你我本来没什么深仇大恨,我杀你也仅仅是为了你身边的这把剑。” “你为什么不直接偷走就是?”杨玄笑了笑,说实话他并未将这剑看的太过重要,毕竟只是身外之物而已。 “这剑在你手上杀过人,武道jīng神已经深深的渗透其中,我若不杀你,偷走了也没用。”陈文寅如实说道。 “这剑到底有什么来历,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杨玄神魂念头来回围绕在陈文寅四周。 陈文寅被逼迫的有些难受,却只能老老实实的给杨玄传递意念,这要比语言叙述快捷许多。片刻功夫杨玄便将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这事情缘由也实在太过复杂,牵连极广,而且巧合颇多,连他也觉得在听评书一样。 原来这陈文寅竟然是yīn山招摇岭的道统传人,也属于二十四妖府之一,只是这招摇岭主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族修士,因此几年之前被群妖围攻,惨遭灭门。当时陈文寅在俗世游历,所以侥幸逃得一命。 这招摇岭主人也是个神通广大之辈,有将近两百年的道行,转生三世,在yīn山众妖之中也能稳稳的站住脚跟。 只是一直无法度过履霜之劫,转世三世之后,修为已经从凝煞巅峰跌落到了御气境,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早在前两世时,这招摇岭主人修为尚未跌落,便将整座招摇岭都炼成了一件灵宝,而在群妖围攻之时,自知寡不敌众便将那招摇岭用**力摄走,藏匿于深山之后,以免百年根基被仇敌瓜分。直到半年之前,灵宝内部阵法破损,招摇岭才重新呈现于世。却不料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被一猎户首先发现,不过见识浅薄,只把那招摇岭破损后呈现出来的门户当作了一个普通的山洞,而中搬了一些玄兵,其中正好就有这柄青铜古剑,然后转手卖给了杨靖,又落到了杨海良手里。 而杨靖当时正被杨青蚨查账查的厉害,被这事情一启发,也就随便编篡了一个谎言,通过杨海良之口告诉了杨青蚨。 当时他还没想过要害杨青蚨的xìng命,只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腾出一些时间从新做帐而已。 这事情杨玄正好知道,所以才没认为这陈文寅是在编故事诓骗他。 第五十二章 元屠剑 第五十二章 元屠剑 只是谁也没料到,这个谎言可称神来之笔,竟然和事实发生了惊人的巧合,否则这么一个拙劣的谎言,也不可能欺骗到杨青蚨。因此杨青蚨略作一番调查之后,还真有几分相信,随后只身一人进了yīn山,可谓艺高人胆大。 毕竟一件拥有洞天能力的灵宝,对任何人都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通过什么渠道慢慢传开了,又被林洪先得知,也紧跟着进了yīn山。 两家历来都是死对头,林洪先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杨青蚨捡这么一个大便宜,只是当时双方都没能确定这个消息的准确xìng,因此只是抱着一探虚实的态度往yīn山里钻,没有大张旗鼓的动作。 只可惜晚去一步,杨青蚨已经先入为主,招摇岭的灵宝核心已经被他祭炼了七八天了。 借助这个优势,林洪先也拿他没辙,不过两人之间肯定还另有一番冲突。 因为招摇山当初有三件镇山之宝,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招摇山主人花费百年时间炼制的招摇山,以达到灵宝的层次,除此之外还有一枚白骨戒,另外就是落到杨玄手里那把青铜佩剑。 然而这白骨戒如今就在林洪先手中,肯定不是杨青蚨白送给他的,那就应该是硬抢来的。 至于两者谁占了优势,这陈文寅也不清楚,毕竟他属于三人中最凄惨的那个,他当时只在暗处观望,根本就没实力插手争端中来,招摇山主人身死之后,按照大乾律法,他应该属于这份财产的合法继承人,当然这只是说笑而已。 陈文寅游历回到yīn山之后,正好是那猎户离开不久,凭借自身对招摇岭这件法宝的熟悉,很快就找到了踪迹。 只可惜前脚刚进去,后脚杨青蚨就找上门来了。被打的仓皇逃窜,险些丢掉xìng命。 只在洞府门口收走了青铜剑上一个破损的铭文,因该是在斗法中损毁了,剑体却是被那猎户当作寻常玄兵捡走了。这把青铜佩剑剑本名元屠,招摇山主人手下三件至宝之中,招摇山属于山门洞府,白骨戒有抽人神魂之奇效,而且属于洞天灵戒,这两样法宝都是他亲手炼制,唯独元屠例外,乃是他起家之依仗,主杀戮攻伐,厉害无比。陈文寅对它了解也不太多,只知道这把元屠剑如今已经破损,剑中两枚神念脱离剑身,其中“元”字被他所获,另外一个“屠”字却是被杨青蚨所夺。 落得如此下场,陈文寅自然不甘心,可杨青蚨、林洪先两人他都不是对手,他只能退而求次,先去寻找元屠剑已经遗失的剑身,此剑完好无损之时属于高阶神兵,虽然破损之后已经成为普通玄兵,但他若将其中一个铭文重新融入剑身,那也能恢复这元屠剑的几分威力,有此依仗,说不定还有希望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因此他就顺藤摸瓜找到了杨靖,可是到这之后消息就断了,而且就在杨青蚨、林洪先二人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闹出动静,只能借记潜伏在杨靖身旁,一面探听那元屠剑的下落,一面收集林洪先、杨青蚨二人的信息。 而后这把元屠剑就辗转几圈,最终落到了杨玄手里,直到在河运帮,这剑沾了血,重新焕发了杀气,才被他陈文寅发现了蛛丝马迹,不得不说整个事情充满了各种机缘巧合,这剑曾经在杨青蚨眼皮子底下走了一圈,因为破损的缘故,竟然没被识破真身,而后才有了这后面一系列让他匪夷所思的刺杀,听到这里杨玄心里已经隐隐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若是陈文寅能凭借这元屠剑的一个铭文嗅到自己的下落,那杨青蚨得到了另外一个铭文,岂不是也能知道这元屠剑如今在我手里?”杨玄微微皱了皱眉,他可不认为杨青蚨会将一件高阶玄兵拱手送给自己,换他自己而言,如今也十分想干掉杨青蚨将他手里的另外一个铭文抢过来,如果能恢复元屠剑全盛之时的力量,对他来说,意义不言而喻。 这便相当于自己无法避免又多出了一个强敌,他与杨青蚨往来不多,但也知道此人一些事情。 自己曾在宗堂之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可依旧没人认为他超过了杨青蚨,只是说他可能会是下一个杨青蚨,可见此人厉害到了何种境界,在寻常人眼里,已经是一个无法超越的天堑,乃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杨家中兴的希望,任何天才在他面前都要失去光彩。 更何况如今他又得到了招摇山这件灵宝,实力恐怕到达了一个恐怖的境地。 不过杨玄尚有一点可以放心,至少这段时间无需多虑。按照陈文寅所说,杨青蚨不懂招摇山的炼化方法,恐怕一年之内很难将那巨大的山头完全炼化,达到大小自如的地步。也就意味着这一年之内,他相当于变相的被囚禁在了yīn山之中。 而且招摇山属于灵宝,他一个武者,即便是达到了御气境,所能发挥的威力也极为有限。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这招摇山的炼制口诀,只要你不杀我,倒时候我可以帮你克制住杨青蚨,让他无法发挥出灵宝的力量。”陈文寅通过神魂将这一件件事情有条不紊的告诉了杨玄,而后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想换取一条生路。 他神魂蜷缩在角落之中,看着杨玄,眼中的畏惧神sè渐渐淡去,转而变成了一种自信。在他看来杨玄只要不傻,就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跟杨青蚨去斗。可是让他意外的是,杨玄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冷漠的态度,似乎根本没考虑自己的提议,也根本不为之前自己所讲之事所触动,他开始害怕起来。 “这个要求我恐怕很难答应你。”杨玄神魂中传递出一个冰冷的意识。 “没有炼宝口诀,你根本就不是杨青蚨的对手,你今天杀了我,你总有一天也会死在他手上!你绝对不能杀我!”陈文寅不甘心的恐吓道。 杨玄却不理会他,也不容他继续恬躁,神魂化作一阵阵yīn风将他包裹起来,一寸寸的逼迫、绞杀,陈文寅神魂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此时根本无力挣扎一下,组成神魂的一缕缕念头转瞬之间便被搅的一塌糊涂,神魂虽然没被毁去,但是意识短时间内已经完全混乱,没有了抵抗之力,而后一阵阵庄严的禅唱自杨玄神魂之中回响起来,似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此时陈文寅每一缕念头之中都出现了一个佛国的投影,他已经散失意识的神魂开始慢慢的沦陷,一点点融入其中。 最终被完全渡化。 杨玄神魂归入躯壳之中,厢房之中的yīn寒之气顿时消散。 而后他将识海之中的那枚“元”字神念缓缓送出体外,这股强大的气息一暴露在空气之中,手里的元屠剑便发出了一种难以扼制的颤动,幽幽清鸣响彻屋内。杨玄用手轻轻抚过剑身,神魂裹住那枚神念往剑身上一送,那枚晶莹如琉璃般的念头便融入了剑身之中,前后之间并无任何明显变化,只是剑脊之上多出了一个黑sè的铭文,正是一个“元”字。 就在这铭文显现出来之后,元屠剑似乎被赋予了一种莫名的气息。 正是那枚念头之中,那种巍峨如山、古老无比的意志,只是与剑身上的杀意融合之后,竟然被放大了数倍,那种气息变得愈发的浓烈,竟然压迫的他神魂难以靠近,杨玄缓缓收回自己的念头,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变化。 这枚铭文融入剑身之中后,竟然无法以神魂控制了,成了一柄不折不扣的武者之剑。 杨玄伸出两根指头轻轻搭在了剑身之上,先天jīng气缓缓渗透其中,顿时只觉得先天jīng气里都被融入了那种气息,对神魂有种莫名的压迫力,而且身体与剑的沟通能力也明显更强了一些,好像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杨玄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像挥剑乱斩一番的冲动。 就好像一个人刚刚学会了拳脚功夫,便连吃饭喝水都忍不住想要比划两下是一样的。 不过如今还有许多事情等他处理,这元屠剑的威力他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便不想在上面浪费时间,将剑收好之后,起身走出厢房,到了庭院之中。先前费尽心思布置出来的“陷”字阵已经被那一剑攻破,有三处阵基直接被毁,胳膊粗细的铁桩上莫名多出几道寸深的刻痕,如利刃斩伤,算是完全报废了。余下的几处铁桩也从泥土中拔了出来,大阵被撤去。 杨锋三人已经在院外等候多时,身前地上躺着两人,一个是酒楼的伙计,被割破喉咙已经断气。 另外一个便是陈文寅,身上虽无创伤,但神魂都已经被杨玄接引到佛国之中个,自然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杨玄一路上一直作出萎靡不振的模样,其实就是在设计圈套等待陈文寅自投罗网,之前已经与三人说过自己的计划,此时也毋须多解释什么,随便吩咐两句,杨开、杨泽两人领了命令便提了两具尸体离开了,自然是毁尸灭迹去了。 第五十二章 意念如丝 自从离开朔方,前前后后十多天里,便经历了三场刺杀,如今终于拿掉了悬在自己头的利剑,心中大为爽快。!。 至于杨青蚨那一档子事情,他并未过多考虑。 前前后后斩杀众多敌人,其中不乏凶猛之辈,他皆全身而退,而且从中获得巨大好处,他心中已经培养出一种战无不胜的勇气,却并非狂妄自大,而是对自己的认识愈发的深刻、清醒之后才得出的一种结论。对厮杀、应付强敌也有了更为深刻经验。如今哪怕是直接面对林洪先,他也有把握利用各种手段去应付他,甚至战胜他。 不过肯定要借助诸多外力,而不是堂堂正正,用武力击溃他。 “大人,这些是刚才从那刺客身找到的。”杨锋双手递一个鹿皮口袋,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杨玄随手接了过来,而后打开一看,竟然是大半口袋沉银,并不去数,便知道这一口袋沉银有七百五十两,接受了陈文寅的记忆,他自然这些银两都是从杨靖所给,如今他财力吃紧,这一笔银钱可谓雪中送炭,让他手中宽裕了许多。 “待会让阎江、徐海两人来找我一趟。”杨玄将鹿皮口袋收好,而后随口吩咐一句。 “是,我这就去。”杨锋领了命令便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杨玄回到屋中,在椅子座了下来,只觉得神魂有些困乏。先前他一缕念头附着在黑木之。却没想到被那陈文寅一剑斩的近乎溃散,如今已经伤了神魂,不过并不碍事,稍微调养几rì应该便能恢复过来。只是心疼那黑木法器,这东西虽然来的便宜,可却帮了自己不少大忙,用起来也是极为顺手,结果今rì却被元屠剑一剑斩裂,也不知道还能用不能用。 这块黑木法器自从他获得以来,便未曾见过比它更硬的东西。发生这种情况也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看着眼前那前后贯穿、深达半寸的裂痕,杨玄心中泛起了一阵狐疑,这黑木法器似乎不是被利器所伤,而像是被一种东西腐蚀出来的。切口平面弥补一些蚁巢似的细痕。此时正不停的往外散发着智慧之力,杨玄神魂并为出窍,便能感受到那股玄之又玄的力量,沐浴其中,头脑思绪都清晰了许多,一瞬间许多想不明白的问题都隐隐有了眉目。 好像接受着一位智者的点化,杨玄毫不迟疑,当即进入定境之中,敞开心神,开始吸收那股力量。 以前这块黑木的智慧之力都被一层坚硬的外壳包裹着。要想吸收必须依靠神念一点点的剥开这层外壳,而每剥开一层这黑木的体积便要小一分,只是整个过程极为缓慢,一两个月前下来,这黑木虽然小了些,几乎也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这次却直接被元屠剑斩开了一道口子,这喷涌而出的智慧之力有多么庞大,几乎无法想象。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佛国之中便被这种玄妙难以诉说的力量充斥,一道道盈盈清光自星空中洒下。落到地便开始生根发芽,贫瘠的土地竟然开始长出一簇簇柔嫩的绿芽来。杨玄突然觉得自己神魂中每一缕念头都焕发了生机,更加具有灵xìng,而且排列也疏落有致,井井有条。并不是墨守陈规的呆般,随便想一个问题。就能立马得出答案。 原先阵法中那些复杂的程式,如今在杨玄看来似乎也简单了许多。 这智慧之力如海水冲刷,洗涤神魂,竟然可以启发一个人的灵智,改变一个人的悟xìng,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体验,可是并不明显,远远不如此时,有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自己身的蜕变。 悟xìng的提升,自然也伴随着诸多的疑问不攻自破,便是所谓的顿悟。 杨玄神魂飞快的壮大,仅是片刻就已经缓解了伤势,而后仍在疯狂的提升,片刻功夫就激增了两成的力量,只是随着境界的不断提升,这种顿悟所能带来的效果便逾渐微小,到后来虽然连连顿悟,但神魂力量却不在增加。 然而每个念头却仍旧在发生变化,原先都呈现雾状,如今却缕缕清澈,如水面的涟漪一般。 “今夜可真因祸得福,短短片刻实力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智慧之力的逐渐减弱,杨玄慢慢从定境中清醒了过来,低头看去,只见那一寸多厚的黑木法器,此刻竟然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就像是沿着那裂痕融化了一样,他心里却一点不觉得可惜,这黑木仅仅当作一个寻常法器使用,简直是明珠蒙尘,只有这般洗涤神魂,才是用到了实处。 神魂的壮大倒是其次,那两成力量虽然不少,可是将那三百多枚妖珠炼化出来,也有如此效果。 最主要的还是使得自己神魂念头变的清澈,这就意味着自己今后无论参悟佛经、推衍阵法,效率都快了许多,而且不容易受杂念困扰,本xìng通明,念头之间的凝聚力也更为强大,神魂在与别人斗法之时,便不容易被轻易打散。 好处之多,简直难以形容,杨玄已经下定决心,要将那黑木法器全部毁去,用来吸收其中力量。 陈文寅仅凭一个“元”字神念就能将这黑木斩出裂痕,他如今拥有半把元屠剑,自然是不在话下。 正这般想着,庭院之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来者正是阎江、徐海二人。 杨玄微微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一番,便将两人底细瞧了个明白。徐海在易髓巅峰已停留有一两年时间,根基可以说是十分牢固,只是没有灵药辅助,只能自己慢慢积累,所以一直没能突破,而阎江这几天,经过自己的努力,以及厮杀磨练,也已经步入了易髓巅峰。可以这样说,两人如今都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跨入化气之境,这也正使杨玄今晚找他二人的目的。 两人进屋行了礼,便在一旁等候吩咐。 “我那仇敌刚才已经被我斩杀,接下来几天应该能过几天安稳rì子了,不用提心吊胆的了。”杨玄随口与二人说道,言语极为简单,似乎刚才只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而后将之前凝练出来的七粒血丹给了分给了两人,“这是我通过秘法炼制出来的丹药,为气血jīng华凝聚,你们拿去服用,一粒分作十天分量,争取早rì突破到化气境。” 两人接过血丹,都忍不住放在掌心轻轻闻了一下,脸流露出一丝感激的神sè,却并未多说什么。 “徐海你底子厚,就暂且拿三粒,阎江你拿四粒,不过应该都绰绰有余,如果我料想不错,你们服药二十天就足够突破到化气境界,余下的药也不要省,把根基打牢固。”杨玄仔细给二人讲解了一下服药所需要注意的事项,又在阎江同意的情况下,将先天十二大缠丝传授了给了徐海,而后又专门与徐海说道,“你敦促好你的部下,让他们迅速提升实力,只要谁达到了易髓的巅峰,我就赏赐血丹,传授秘法,助他们提升到化气境,不要怕药不够用,做到饱和吸收。” “我代诸位兄弟谢过大人厚爱。” 徐海听的这番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却没有怀疑杨玄的财力,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谈不谢不谢的,如今你们都是替我卖命,你们实力越强,对我而言只有好处。”杨玄挥挥手说道:“没别的事情了,你们回去,我们在这在涂阳县呆十天,养jīng蓄锐,去了鹰眼卫,处境可能比前些天更加凶险,大意不得。” 两人拱手领命之后便退了出去,等到两人离开之后,杨玄从怀里摸出那块已经薄了许多的黑木,而后放在地,抽出元屠剑抬手一剑猛劈下去,那股古老沉重的气息从剑尖喷薄而出,黑木法器应声而碎,裂做两块。这一剑并未使太多力量,连地面都未留下任何痕迹。杨玄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黑木不是被力量打碎,而是被元屠剑里面的那枚神念所破坏。 这黑木刀剑都无法损毁,偏偏神念可以融化它。 如此看来这块黑木恐怕是一种神魂的结晶,只是神魂由虚化实,必须要有元神境界。也就是说这块丑陋的黑木很有可能是元神破碎之后的残骸,而且这位先贤应该修的也是佛门神通,至于具体是谁,却是不得而知了。 这是个毫无头绪并且无关紧要的问题,杨玄也没空多想,开始汲取起这元神碎片中散发智慧之力来。 经过这力量灌顶般的洗练,神魂力量也有增加,但却不足为道。 最重要的是神魂之中的念头却再度发生变化,真正达到了一个纤毫毕现的地步,神魂就像一个透明的水人,而且其中最为强大的一个念头甚至已经变化成了一根透明的游丝,贯穿神魂,坚韧而柔顺,也没有纠缠不清的感觉,条理清晰。虽然不如萧月那种念头,颗颗jīng纯如玉珠似的,但他如今心中只要诞生出一个想法,用那念头略微一捋,便能分析的头头是道。 意念如丝,这已经是御气境神魂特有的xìng质,杨玄如今神魂力量尚未达到突破的极限,却已经有了这种境界。 套用修行界的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修为不足,道行却够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刚柔兼济 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那块干枯的元神碎片便已经被杨玄吸收殆尽。 如今神hún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智慧灵光频频闪现,略一思索,武道中原先许多不曾理解的谜题便豁然开朗了,譬如那残缺的《玄yīn刀诀》,杨玄如今结合半月来的修炼经验,再抓住脑海中闪现的灵感,两者结合在心中略微一番推衍便有了各种奇妙的想法,似乎能将残余的半卷补全一般,这并非荒谬的臆想,而是切实可行的。 “《先天十二大缠丝》之中也是贯通经脉的功夫,只是外篇仅有炼体和炼jīng化气的法门,并未提及强化经脉的方法,不过从玄yīn刀诀来看,外篇炼体的功夫必然与强化经脉是一脉相承的,前后肯定有所关联。”杨玄心中顿时明白。 强化经脉首先便是要找到经脉在〖体〗内何处,经脉不同〖体〗内的筋腱、血管,你可以通过力量或者血液流动来感受它们的存在,经脉自人反后天之后,便被〖体〗内各种秽物淤堵,便相当于méng尘的明珠,而且本身就细微无比,更加难以找寻。 所以没有经脉的探寻方法,寻常人便是穷尽一生心血也很难找到经脉所在。 世上任何一门修炼经脉的功夫,都是无数先贤的汇聚了心血、经验而成,可以说是披荆斩棘一点一滴堆积出来的。 十二正经之中,杨玄最为熟悉的一条经脉,莫过于手太yīn肺经,这条经脉他已经掌握到了准确的位置,更是着手淬炼了许久,如今已经发丝粗细,筋肉一动甚至都能感受它的切实存在,其次则是与手少yīn心经,这条经脉与手太yīn肺经可谓是孪生兄弟,属xìng相近,而且《玄yīn刀诀》总纲之中也有概括提及。他如今能够找到起大致所在。 如今他脑海中思路逾渐清晰,起身下chuáng开始施展十二先天大缠丝中顺缠逆缠的炼体套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少yīn心经所在的大致范围之中。通过肌肉筋脉的挤压不断缩小那个范围,连续七八遍下来终于有些抓住些苗头。 只是〖体〗内气血消耗有些大,先天jīng气却是愈发的浓厚,双方比例开始失调。血管中都有种沸腾、刺痛的感觉。 气血为先天jīng气之载体,二者协调自然是最完美的状态,先天jīng气亏损则萎靡,先天jīng气过剩则自伤。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就是杨云,炼jīng化气太过jī进。没能掌握好气血与先天jīng气之间的平衡,最后不得不将〖体〗内先天jīng气消耗干净,来换取二者之间的协调,否则先天jīng气一旦失控暴走,便是伤及肺腑xìng命堪忧的下场。 杨玄如今武道经验丰富无比,眼界自然也比几个月前高明了许多,再一回想就明白了当初杨云的情况,自己如今的处境跟他极其相似。不过却严重了十倍百倍。他〖体〗内那些少得可怜的jīng气就算失控,也就落个内伤下场。 而他现在,武道已经达到了化气一层巅峰,必须把气芒状的先天jīng气炼化成液态,先天jīng气的浓烈程度远胜他百倍。 这一旦失控,恐怕立即会爆体而亡。甚至那一瞬间放shè出来的先天jīng气能将整间厢房都毁掉。 不过他现在思绪清晰,却是丝毫不见慌乱。他的身体经过《玄yīn刀诀》与《先天十二大缠丝》一刚一柔的锤炼,已经强横到了一个十分离谱的地步。便是最指尖最为细nèn的皮肤,也堪比鞣制过的牛皮。 此时就算少量先天jīng气脱离气血的束缚放shè出来,也很难撕裂他的血管。 他在椅子上坐下,进入定境之中,开始炼化妖丹以汲取其中血液jīng华,如今念头更为坚韧稳定,不受外界念头所扰,那些混淆的意识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念头,炼化这妖丹也更是无所顾忌,速度自然大增。 之前两个时辰一共炼化了七粒妖丹,如今一个时辰就已经炼出了六粒,气血jīng华直接从识海中渗透出去,滋养着肉身。 六粒妖丹的药量怎么也抵得上两枚冰蟾丹,即便没有寻常药材中所带的药毒,但血液jīng华也并非真正的纯粹,蕴含肾脏、肝脏中排出的各种毒素,数量累积巨大,也不容忽视,更何况异体排斥,这种副作用也足以毒死一头牛了。 但对于杨玄来说却无关痛痒,身体强横承受能力极强,气血周天简单炼化毒素能力远超同辈,更有白璃玉jīng拔毒。 诸多因素,使得他吸收能力强横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 六粒血丹所蕴含的气血jīng华在他〖体〗内猛烈冲开,转瞬间便席卷了他身〖体〗内所有角落,他整个人都成了一种近乎迸裂的模样,皮肤散发着朱砂般的sè泽,紫红sè血管从皮肤底下撑开,高高隆起。 似乎拿针轻轻一扎,他整个人就会炸开,变成一滩碎肉似的。 如此境况可谓危险至极,然而杨玄却毫不动容,起身缓缓收缩肌肉,就像拧毛巾一样,身上皮肤都出现的螺旋的纹路~~~。 如今杨玄将《先天十二大缠丝》已经练至大成,无需做固定的套路,便能控制身体筋骨血肉进行顺缠逆缠,变换容貌甚至体形身架都易如反掌,用先天十二大缠丝里的手法不断拧转,他膨胀的身躯已经渐渐缩小下去,看起来却更是胆战心惊。 身体上的纹路如钢线绞缠,几乎已经到达人能忍受的极限。 现在若有外人看见杨玄如今这个模样,都会觉得无比难受,用通俗的语言来形容,就是看着都疼。 然而杨玄自己却是无动于衷,脸上表情仿佛铁铸的一般,将绞缠的幅度控制的极好,多一分快一分身体都会崩溃,到了极限之后又慢慢放松,〖体〗内的气血明显凝实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中膨胀yù裂的感觉,虽然皮肤颜sè依旧恐怖,隆起的血管却明显小了下去,而后他也不做片刻休息,开始施展逆缠,〖体〗内的多余的气血开始转化成先天jīng气。 这种强大的压力之下,先天jīng气虽然超出极限,可却死死被束缚在血管之中,一点一点的被压缩。 开始一点点的朝着新的境界发起冲击,寻常武者,要将jīng气炼化成为液态,少不了长期的水磨工夫,少则两三年,多则七八年,资质差、胆量小,困在这个坎上十几年也毫不稀奇,毕竟这个过程凶险无比,一点失误就可能丢掉xìng命。 杨玄这种用蛮力,硬生生挤压的法子,放在别人身上可谓是学都学不了。 首先身体素质很少有人能达到杨玄这种境界,别说挤压,六粒血丹一下下去,毒不死也撑死了,另外也很少有人能承受的住这种堪比千刀万剐的痛苦,就算前面二者兼备,也没人能够在这种痛苦中,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所以刚柔兼济绝对是武道修行中,极难迈过的一道坎。 连续十几次顺缠逆缠,杨玄〖体〗内的先天jīng气才慢慢被磨去了锋芒,柔软下来,而后一点点的汇聚在一起,成了细细的一条线,如水似的,与血液融汇一起,再没有那种jīng气充塞全身,血管都快要炸开的感觉。 以前的那种强大旺盛,在此时看来就好像虚胖一样,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此时的状态明显更为内敛,虽然气息更为微弱,可却更为凝练。 武道相比神hún确实少了许多捷径,但神hún修炼也并非一条坦途,首先入门这道坎,便能将世间绝大多数人排除在外,而且没一个念头都极为紧要,可以说比武道更加凶险,一个心魔灭不掉,便前功尽弃,一个念头不通达,便再无寸进。 杨玄神hún修行一直将武道远远甩在后面,而如今这世道,神hún法术根本见不得光,因此许多地方掣肘颇多。 如今武道踏入刚柔兼济的这个门槛,实力jī增,而且又有了提升空间,这种困境立马消除,心里畅快至极。 杨玄安静体悟着这个境界,暗暗咂舌,踏入这个境界之后,武者的对神hún修士的杀伤力简直陡然提高了一个境界,且不说液态jīng气对神hún强大的破坏能力,就说气息内敛,化气境武者虽然都有闭锁毛孔的本事,可这并不足以锁住全部阳气,而先天jīng气炼化成液态之后,收敛气息,散发出来的阳气简直微乎其微,足以瞒过大多数神hún修士的念头扫视。 这样潜伏刺杀,简直能让神hún修士防不胜防,远远弥补了那种看不见打不着的被动。 当然这是换做其他人而言,杨玄并不认为自己如今锁闭气息就能瞒过自己的神hún念头。 心里明白之后,杨玄重新拉开架势,不知疲倦似得,继续练那十二先天大缠丝。 如今跨入刚柔兼济的层次,施展这门功夫便有另外一种心得,对身体的控制、感觉也更加的细致入微,几趟下来便已经将手少yīn心经的所处的那片区域缩小到了不足一根灯芯粗细,而后放缓动作,集中jīng力一点点的揣摩。 忽然,杨玄只觉得双手仿佛被挑中麻筋,一阵凉意自肘后扩散开来,贯穿入腹,连通小肠,最后归入xiōng口。 凉意过后,全身都泛起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 第五十四章 推演武经 “这应该就是手少yīn心经了。&&”杨玄心中泛起一阵豁然开朗的感觉。 收起拳法套路,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能用这种办法测量出手少yīn心经的具体位置,至少他这种办法是行得通的,只要迈出了第一步,那就不愁后面种种难题了,纵然这《太yīn刀诀》和《先天十二大缠丝》如何残缺不全,只要随着自己武道经验的逐渐积累,总能将十二正经的具体位置一一测量出来,挡在自己身前的任何困难都不在是困难,他静下心,在椅子坐下喝了两口水。 便在脑海之中开始模拟推衍,就如同推衍阵法程式一样,开始慢慢还原少yīn式这一招刀法。 随着他对《太yīn刀诀》的理解逐渐深刻,便隐隐有种感觉,贯穿经脉的的方法肯定就在这两招刀法之中。 只是这个过程绝对要比五大基础阵法更为复杂,一连两天杨玄都深居浅出,沉浸其中,甚至还让阎江找来了纸笔,将许多猜想都记在了纸,好记xìng不如烂笔头,纵然他念头澄澈,条理清晰,可也觉得自己快要到达了极限。 《大乾武经》有曾有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人的自身就是一个自成体系的世界,五行俱全,生生不息。 可想而知,人的身体复杂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即便是修成金丹,超脱生死的武道人仙,也不敢说自己了解了自己的身体。 杨玄却也不怎么着急。在这个不断推衍的过程中。虽然一次次的失败,对他而言也有诸多好处,至少知道的越多,对后面的路就看的更加的清楚,而且有前人成功的事实摆在那里,至少知道此路可行,欠缺的只是时间而已。 ———————————————————————————————————————— 涂阳县城是一座军事管制的县城,军政大权都掌握在五大营的都尉手中,其中又以后勤补给三大营为主。 按照军部的体系划分,后勤补给营应该属于最低等的丁字号编制。可偏偏掌管后勤财政大权,因此地位反而在许多高级编制之,譬如涂阳县这两个防御营都属于丙字级编制,可却被后勤三大营压的连大气都喘不了一下。-当真是窝囊至极。 在涂阳县里,防御营干得比后勤营的多,打仗卖命也是冲在前边,可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防御营穿的是破损的锁子甲,而后勤营却穿的烫花镶金皮甲,就连腰刀都镶着绿松石,虽说每月饷银低些,可随便克扣一点,也赶得防御营的士兵辛辛苦苦大半年,就这还不算。防御营的士兵碰见后勤营的士兵,还必须绕道走。 这后勤营的气焰强横到了哪种地步,可想而知。 而恶人自有恶人磨,后勤补给营哪怕是权势最盛的统筹卫,碰见刘云山的火炮营依旧没脾气,所以这两天唐宁心中异常的忐忑,简直是心神不定,晚连觉都没法睡,想起那天杨玄那冷冰冰的态度,他便头大的紧。若杨玄只是那种仗着家族萌荫而肆无忌惮的热血青年。这事说不定他都忘了,因为这种人也就喜欢一时头脑发热,这阵子风波一过就没事了。 可杨玄偏偏平静的可怕,他只在那种经过数十年磨砺的老军官身感觉得到。 那天一次接触,他觉得自己连对方的心思都没摸到。根本不知道对方对那件事情的态度,看似是没放在心。可这都两天了,对方却始终没离开的意思,而又没有任何表态,这便让他无法镇定下去了,如坐针毡一般。 他倒是私下里准备了些东西,可想起对方来路,这点东西根本拿不出手,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琢磨了两天,决定还是给头通通气,真要出了事情也有人拉自己一把。 后勤补给第一营位于涂阳县成最为清静的粮库街深处,街道两侧都是高墙深院,青石铺地,气象森严。街口便有两处岗哨,以栅栏相隔,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这一条街道虽然宽敞,其实里边也就五座大宅,便是这涂阳县五大营的营部所在,两天前,统筹卫校尉贺辉提了副都衔,办公地点也从统筹卫大营搬到了此处,唐宁在巷口经了一番盘问才得以放行。 迈着步子走进最里边的那间大宅,又经一番盘问才被领到贺辉的跟前。是一个微胖的高个子,武道底子很薄,比唐宁还差得远,眼睛却很有神采,似乎是久掌财权养出来的jīng明气质,好像随随便便看一眼,就能被他猜透心思。 言语却很简单,给人一种很有城府的感觉。 “恭喜大人提职。”跟老司之间自然没太多生疏的余地,寒暄两句,便将前天发生的事情给说了。 贺辉放下手里的公文,起身在桌子前微微走了两圈,而后说道:“下边那些人越来越不像话了,该好好整顿整顿了,那几个犯事的给调到转运卫卸粮草去,好吃好喝享受着却不当回事,净给老子抹黑添乱。” 唐宁屏气摄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小声问道:“那刘云昆那里怎么处理,我的意思是给送点礼。” “他自报家门了?”贺辉停下步子问道。 唐宁略微一怔,仔细一想,摇了摇头:“这个倒没有,不过应该错不了,他那几个手下厉害的紧,赤手空拳打残了我手下四个,来历肯定非同寻常,而且看那一拨人说话行事的气质,也应该是军旅出身,并且配备了火铳,不是鸟铳。” 说着给贺辉比划了一下那五雷神机的形状,不过比较含糊,毕竟他自己也没看清楚。 “最近没听这方面的消息啊。”贺辉来用手轻轻摸着下巴,又来回晃了几步,而后心中做出了决定,说道:“这样,最近正好要给火炮营送一批装备,我找人亲自带队,先去跟刘云山那疏通疏通,只要他不找麻烦,一切都好说,另外刘云昆这边既然不打算走,肯定是想讨点好处的,不过你送银钱肯定没用,你这点身家就是掏空了,人家也不会放在心。” 唐宁噤若寒蝉,连连点点头。 “这样,前些天不是刚缴获了一批幽云战马吗,他们多少人送多少匹,挑好的选,反正还没入册。”贺辉吩咐道,在椅子坐下,拿起公文继续审批,下了逐客令,“这事你去办,我这还有些公务,便不留你坐了。” 唐宁领了命,松下一口气来,告退出去。 自己愁得几天睡不着觉的事情,仅仅被贺辉两句话就理顺了,他也忍不住摇头感叹一番。 客栈之中,已经在第三天头,杨玄屋内已经堆了满地的稿纸,面画满了各种招式套路。 “呼,终于有了些眉目。”杨玄搁下手里的已经分了叉的毛笔,拿起手里那张潦草至极的宣纸,仔细看了看,脸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sè,伸手揉了揉两边眼角,将脑海中的思路又细致的捋了一遍,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推衍。 放下稿纸,推门走到庭院之中,挥手朝着天斩出一刀,却是空手而发,并未用剑。 先天jīng气从掌流泻而出,一圈圈的荡开,如同涟漪似得,足足扩散了一丈多远,而且是个完整的扇面。也无半点声音传出,只是这涟漪所经之处,空气纷纷被绞成了碎片,用肉眼便可看见阳光的游离,就好像揉碎的冰晶洒在河面。 刚柔兼济的境界展现无遗,这随意出手虽然不如以前太yīn式施展出来那般声势惊人,破坏力却更为的强横。 当然对先天jīng气的消耗也更加的恐怖! 杨玄粗略估计了一番,刚才那一下起码就耗去了自己体内两成的先天jīng气。 不过能获得数倍的破坏力,这般消耗也是完全值得的。 反正他财大气粗,jīng气耗尽直接就拿丹药填补就是,并不像寻常武者,需要慢慢调养,几天才能回复过来。 这般活动开身子,杨玄开始慢慢调动体内的先天jīng气,沿小肠而起一点点汇入心脏之中,整个过程都围绕着手少yīn心经四周,以此为牵引,整个过程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算心血逆流也丝毫不见紧张,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镇定架势。 嗵! 他整个胸口猛的收缩了一下,就好像一个大石头一下子扔进了井里。 而后他踏前一步,五指如刀,斜身往前一突。 体内先天jīng气凝练成线,从五个指尖喷涌而出,相互绞缠形成了一个凶猛的螺旋,钻的空气都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咔嚓!一阵轻微的碎裂声! 杨玄整个人还在檐下,两丈之外的水缸竟然被这螺旋状的气流绞出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切口平整,就像一朵梅花似的,缸身并未出现任何多余的裂痕,清澈的井水带着阳光从中流淌出来,而水缸之还盖着一个遮尘的木板。 原来这一下不仅将水缸钻了个贯穿的窟窿,竟然还将水缸后面半尺厚的砖墙也穿透了。 然而这都不是真正厉害之处。 厉害的是整个过程中,仅仅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就像利刀切豆腐似的,连墙的泥灰都没溅起一点。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收购商队 杨玄五指收缩,慢慢捏成拳头,这两天的推衍很明显是正确的,太yīn式已经被他完整的还原出来。 太yīn式是liáo劈的招数,适合战场之上以少对多的砍杀。 而这少yīn式换成如果用刀施展出来,则是刀法套路中的突刀式,善于破甲刺杀,偏于yīn狠。 两者都有不同的用处,一个属于面状杀伤,一个属于线状杀伤,就是枪和棍的差别,因此少yīn式单论破坏力还要超过太yīn式一截,如果以元屠剑施展出来,恐怕将先天jīng气练到轻柔如烟的境界,也很难抵挡这一剑之威。 对于这种效果,杨玄还是颇为满意,只是如今手少yīn心经还嬴弱不堪,须花些rì子慢慢锤炼。 强化经脉对身体而言的效果也是毋庸置疑的,随着手太yīn肺经、手少yīn心经两条经脉被测量出来,并逐步强化,杨玄如今便觉得身体诸多机能都大幅提升,首先是肺气、心力最为明显,其次便是大肠、小肠,吸收能力明显增强,当然双臂的肌肉力量也增加的极为明显,如今他便是不依靠先天jīng气,仅凭肉身力量也堪比化气初境的武者。 这在战场上可是及占优势的,因为在高负荷的连续作战中,先天jīng气总有耗尽的时候。 一个化气境巅峰的武者,若是没有特殊的炼体方法,耗尽了先天jīng气,也就和一个炼体境巅峰的武者没太多区别,只是厮杀经验、对敌气势而言。肯定要高出许多。而且肉身力量强大,对消骑shè也是极有好处的,譬如一个单纯修练道家吐纳功夫的化气境武者,或许修为不差。但是让他拉贯霞弓就未必能够拉的开,而且马上颠簸几个时辰就能让他痛不yù生。 先天jīng气是爆发xìng的力量,而shè术、骑术都是一种缓慢的消磨,对肉身要求更大。 否则武者人人配上强弓利箭,修炼神hún一脉早就没落了,远不及弓弩,近身又容易被武者斩杀肉身。 杨玄在庭院之中又来回练了几趟少yīn式,都是只走架势。没有用上先天jīng气,因此动作很缓慢很轻柔,其间穿插着太yīn式的一些要领,想将两者合二为一。达到复返玄yīn的境界,可是其中难度实在太大,几乎让他无从下手。 仅仅一个少yīn式就让他不眠不休整整推衍了三天两夜,而复返玄yīn,已经是整本武经的至高奥义了。 如今他连打通经脉的方法都没能掌握。要想走到那一步,可以说差的不只是时间,还欠缺许多新的知识。 正这般慢慢悠悠的练着,庭院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杨玄扭头一看,便瞧见阎江领着一个神sè憔悴。额角上还涂着金疮药的老头,正是董义。那rì在酒楼里被那一群兵痞打的不轻,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看起来十分颓废。 “大人,董先生求见。”阎江在门口汇报了一声,没让董义靠近小院。 杨玄收起放下手,随手整理了下衣襟,说道:“让他进来吧。” 董义进了庭院,作揖行礼,态度十分恭敬,腰都快弯到地上了,嘴里说道:“多谢公子前rì的救命之恩。” “这些rì子见大人tǐng忙,董先生两天前就已经来拜访过了,不过我给拖下来了。”阎江在旁解释道。 杨玄点了点头,承了他那一个大礼,毫不矫情。 按照董义这xìng子,他若一味推辞,这老头反而更加惶恐不安。 三人进了屋,董义瞧见满地的废纸有些意外,杨玄却没放在心上,让阎江随手清理了一下,而后沏上一壶茶,让董义随便坐下,言语举止很是随和,没有半点彪炳的气焰,董义紧张的情绪也就慢慢放了下来。杨玄将那茶壶放在桌上,却没去给他倒茶,而后在他对面微微一提衣襟,轻轻坐下,抬头问道:“董先生这些天身子可好了一些?” “多谢大人关心,草民以无大碍。”董义受宠若惊,匆忙起身答谢。 虽说他也不清楚杨玄的具体来历,可身上那股气质还是错不了的,应该是朝廷官员无疑。 杨玄抬了抬手,让他坐下,继续问道:“那些人可曾sī下里找过你麻烦?” “这些天有这位阎大人照顾,那些人到没有继续找过麻烦。”董义拘谨的坐下,屁股只挂着椅子的边沿,离那椅背更是离得有七八寸远,显然此时心中紧张至极,虽说他与不少军官都打过交道,可此时还是无法处之泰然。 “如此就好。”杨玄点了点头,默默思忖着,却并未多说什么。 “这次来是向大人道谢,同时也是来与大人辞行的。”董义微微叹了一口气,神sè中流lù出一丝无奈来,说道:“以后再也不跑边关这条线了,实在是太乱了,虽说利润丰厚,可老朽也是想明白了,钱再多也不如平平安安的好。” “这条线你还得继续跑。”杨玄指尖在桌角上轻轻的敲了敲,认真说道。 董义微微一愣,不知道杨玄这句话什么意思,而后说道:“其实能赚钱的生意谁不想做呢,只是如今将后勤补给营的人给得罪了,就算他们不报复我,这生意也没法做了啊,与大人实话相告吧,这次老朽拉了四千石jīng米,一万斤腊肉,如今却被积压在库房中,一点都卖不出去,以前那些主顾都不敢再收我的东西,过些rì子只能拉回成纪。” “他们不敢收,我收。”杨玄在心中一盘算,便清楚了董义这个商队的规模,有收编到麾下的意思。 四千石jīng米,一万斤腊肉,足够鹰眼卫那种两千人的编制消耗整整三个月,没有百多辆马车绝对很难运走,那rì在酒楼里的应该仅仅只是董义一支商队的高层,他手底下应该还掌握着数百的劳力,“你以后就专门给我一个人运送粮食。” “这么多东西……”董义微微有些惊愕,确实没想到杨玄的胃口竟然这么大。 “按照如今市面价格,算上运费,我给你五万两银子。”杨玄心中略微一盘算,拍板道。 这个价格一报出来,连阎江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可又不好明说,更何况董义这种内行人士,看着杨玄的眼神略微有些奇怪,若不是有救命之恩,他指不定就把他当二百五坑了,当然如今却不敢占这便宜,匆忙解释道:“大人算错账了,这些东西在成纪一带的市价也就八千两左右,就算运到边关,算上一路上的消耗,撑死也就一万二千两。” “我自然还有其他事情要交给你办。”杨玄脸sè平静的说道,“我如今粮食也暂时还无处消耗,你就在这涂阳县城里给我圈出一块地,修一座大粮仓,至少要装得下一万石大米,余下的钱,给你们商队换上一批快马,请一些护卫。” “大人的意思是?”董义被这么一大笔银子砸得有些晕晕乎乎,不敢妄自揣摩。 “我不仅要请你们运粮,还要运送其他东西,诸如药材、武器之类的,采购的钱自然由我提供,不需要你们垫付,运费便按照你们运粮提成的两倍来算,但我的要求是快捷、安全。”杨玄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意图,他开出的带价很丰厚,并不怕董义拒绝他的提议,而后指了指阎江,说道:“具体的事宜你这几天与他商量,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提出来。” 董义听的这话脸上浮现出喜sè,连连点头。 阎江在一旁听着,略一思忖,说道:“大人,我有一个提议。” “不如我们再出一部分资金,将董先生的商队收购下来,我们来作背后的股东,这样许多事情做起来就方便了一些,以后有谁敢对商队动手,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讨回公道,而且借大人的名号,想必也能震退一些宵小。”阎江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而后看了看董义,微微笑道:“就不知道董先生对此提议有何看法?” 董义微微一想,随即一咬牙,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老朽本来都打算放弃了这支商队,准备回乡另起炉灶。” “就按照你的意思来。”杨玄点了点头,比较满意阎江的提议,如此一来确实少去了许多后顾之忧,而后起身取了五万两银票以及一~~~百两沉银,交给阎江,与他说道:“具体事情由你负责,估价要公道一些。” 阎江接过东西,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涂阳县城有没有大乾银庄的分号?有的话就把这沉银兑换了,若是没有就先用沉银垫付。”杨玄看着他手里死死攥着的那枚沉银锭,忽然想起什么来,微微笑道:“另外,接手商队之后注册成为正规的商号,以后肯定不止是运粮运货这些事情,听说蛮族的皮货、宝石运到中原价格都要翻上几番,免得到时候麻烦,如今一并都处理好。” 董义自然是听懂了杨玄这番话的意思,心中忍不住微微震动,“他竟然是要做走sī生意!” 此时除了心惊肉跳,还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们这种运粮的商队其实放在边关一带来讲,都属于不入流的。 真正的大商队一般都不屑于做这种粮草生意的,拼死拼活一趟下来也就赚四五千两银子。 比起那些做走sī生意的来讲,还不如一个零头,而且地位、势力也是天差地别,一些厉害的走sī商,甚至连那些当兵的都要畏惧三分,毕竟敢做这种生意,商队的实力已经胜过一些军队编制,而且打通了各处关节,背景强大的可怕。!。 第五十六章 此时不捞更待何时 董义忽然间能从一个运粮的小商人变成那种走sī大鳄,虽然心里还有些畏惧,但是却没有不兴奋的道理,若他能做到这一步,又岂会受那些士卒的欺压,越是失去尊严的人,就越希望获得尊严,他渐渐下定了决心,就算这是一条拿着脑袋开路的生意也要豁出去做了。他更没有去怀疑杨玄的能力,对方敢对自己这般直言不讳的讲清意图,必然有着强大的信心。 他虽然不知道杨玄的背景,但是却知道那些打人者的来路,对方能将后勤补给营统筹卫的人马打成那种模样,而且完事之后还没溜之大吉,这般在涂阳县光明正大的住下来,这中底气背后必然是毋庸置疑的强大实力。 边关走sī一般有两条线路,一条就是军商勾结,sī自出售缴获,另外一条则是直接绕过边线与蛮族打交道。 后者利益必然远远高于前者,不过难度也要更大一些,阳关七百里防线,虽然以城墙固守,可靠近yīn山之处也有些缺口可以供小股人马通行,这些走sī商队便经过这些地方出关,一路凶险可想而知。 杨玄如今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这两条路都不打算走,鹰眼卫每年都要光明正大的出关七八次之多,只要改换一下战略方针,这种自杀式的举动却并不一定非要以兵戎相见为最终结果,对此杨玄心中早有一个完善的计划,如果这个计划得以顺利实施。那他便能在大发其财的过程中,同时轻而易举的获得大量有用的情报来换取军功。 只是这个计划执行起来难度非常之高,不过杨玄也有一定信心,否则他也不会在事情还没苗头的时候,就开始抛洒大量金钱铺设线路。 “那商号注册的名字?”阎江问了一句。对于杨玄的决定他向来不去插嘴,而且他也见过不少做走sī的大商人。 “无所谓,不要太张扬就好。”杨玄摆摆手,倒是不放在心上。 阎江领了命,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与董义商量,二人便告辞离去了,刚走不到片刻,庭院外边却又是来了一个人。由客栈的伙计领着,一身锦袍透着贵气,正是唐宁,走在庭院里先由那伙计请示了一声。态度颇为恭敬。 杨玄对他并无半点好感,可伸手不到笑脸人,正好门没关,就挥手让他进来了。 唐宁进屋抱拳行了一个军礼,头是低下去的。并不像上次那般,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试探。 杨玄轻轻的嗯了一声,而后指了指椅子,不冷不淡的说道:“坐吧。” 唐宁杵在原地没敢动。杨玄都还站着,他哪敢坐。 杨玄也不管他。坐了下来,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说道:“唐副尉,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何事?” 唐宁依旧没敢坐下,站着回答道:“上次的事情,多谢大人批评,犯事的那几个已经降职处分了,这里是营部下发的处理通告,请大人过目。”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份盖着红印的公文递了过来,放在杨玄面前。 “怎么处理是你们统筹卫自己的事情,不是一个编制,我无权过问。”杨玄平静的将那东西推了回去。 “是是。”唐宁连连点头,说着又递过来一个礼单似小册子,“这是末将的一点心意。” 杨玄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想要拒绝,因为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根本没想过借这事情敲诈一下统筹卫。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如今也算是将对方得罪了,等他们醒悟过来也肯定少不了一些麻烦,便没了抵制情绪。 此时不捞更待何时,赚上一笔,到时候再翻脸也不亏。 何况统筹卫的钱也没几个干净的,从对方身上榨出油水,也算是取之有道吧。 将那礼单接过来,认真的翻看起来,并没有作出一副故作清高的样子,对于礼单上所提的东西,他却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送的不是银钱珠宝,而是他如今确实能够用的上的东西,并且价值不菲,“幽云战马十四匹,jīng木银线弓十四张,鹰翎箭两千支,牡丹铁规格钩镰枪十杆,啧啧,这些人似乎对我底细很了解啊,这份礼单如同量身定做一般。”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东西都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买通这客栈的伙计,就能mō的清清楚楚。 “谢谢。”杨玄毫不客气的将礼单收了起来,这些东西价值都在其次,主要是有些东西有钱都买不到,比如那十四匹幽云战马,墨染便属于幽云马的血统,无论速度、耐力都要超过雍州马数倍,何况这些还是经过训练的战马。 唐宁见着杨玄收下礼单,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微微放下来一些。 而后又说了些告罪的话,但杨玄都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态度,他倒识趣,见着差不多了就告辞离去了。 这般过后,一连六七天里,也再没有其他事情叨扰,杨玄也安定心思稳步巩固着修为,少yīn式被他练得逾渐纯熟,到了顺手拈来的地步,甚至不需要拘泥于架势,随手可发。体内两条经脉也已有绒线粗细,甚至隐隐能够感受到经脉内部那些淤堵的秽物,只是无法将jīng气渗透其中,自然也无法祛除,似乎经脉那层薄薄的壁垒是一个无法穿透的屏障。 白天练武,夜里杨玄也没不忘入定,如今对于杨玄来说,根本没有睡觉这个概念。 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一个时辰用来进食、洗漱、听取阎江回报工作进度,其余时间都在修炼,可以说到达一种近乎于“痴”的地步。识海之中,那三百多粒妖珠已经被彻底分离出来,灰袍老妖的神hún自然被他吸收,如今他神hún力量已经切切实实的达到了一象之力,而且灵xìng、聪慧以及神hún的凝实程度,按理来说都要远超同境界hún修。 然而他依旧没有感受到所谓的天地灵气,并不是心境上存在漏洞。 那夜在河运帮发下宏愿,他就知道自己已经破除障碍了,这并不是一种毫无根据的臆想,而是很清晰的感受。 此时他心里倒是有另外一种感觉,好像是力量方面尚未圆满,自己的神hún似乎还有提升的空间,并没有触碰到极限。 御气境是人与天地之间的沟通,只有心境和力量双双达到圆满的境界,才可能突破那层桎梏,杨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生如此情况,按照《地藏经》上所讲,神hún一象之力便是通神境界的大圆满,而自己却偏离了经义。 不过他也并未因此惶恐,如今他的神hún并没有被限制住,力量还在一点点的提升。 杨玄从入定境界到通神境界神hún拥有一象之力,前前后后算来不过半年时间,这种速度几乎堪比转世天才,若非自己从来没产生过什么稀奇古怪的记忆,他真的要以为自己可能跟萧月有着相同的经历了。不过神hún修炼讲究顿悟一说,不比武道必须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提升,这般算来也并不算太过妖孽,历史上比杨玄进展更为迅速者,可谓比比皆是。 所以杨玄现在根本不着急,反正进入御气境也是不断壮大神hún的过程,如今将基础打牢,也算是厚积薄发。 从涂阳到阳关第一军的营地,差不多有一天的路程,杨玄虽然沉浸于修炼之中,却没忘了时间,在心中略一盘算便决定启程了,如今在路上慢慢吞吞耗了快一个月时间,可不敢错过了公文上规定的时间。 往小了说没事,往大了说就算是延误军机。 叫来阎江收拾好屋里的东西,杨玄又顺便问几句商队的情况。 ~~仓正好买到一个现成的,是后勤补给第三营空置下来的,正好在他们营地附近,很安全,而且防cháo效果极好,不过里面还有半仓大米,整整一万石,是捆绑出售,一共花了五万两白银。”阎江说道。 “怎么要买军方的东西。”杨玄略微皱了皱眉。 “我看了军部下发的文书,第三营要重新建几个五万石的大仓,这个仓库确实是准许出售的,不存在任何问题,而且我怕他们事后出尔反尔,特意让他们在契约上盖了都尉的印鉴。”阎江细致的解释道。 “这样还行。”杨玄点了点头,颇为满意,至于那一万石米粮,虽说暂时用不上,但是放在粮仓里也不会坏。 “另外董义的粮队连同那些米粮一共花了四万两,另外我给的董义划分了一成的干股。”阎江继续说道。 “这样不错,可以调动他的积极xìng,不怕他不卖力做事,这件事情你考虑的很周到。”杨玄走在前面回头说了一句,顺道通知了杨锋、徐海几人准备启程,站在庭院里一边等待众人收拾行李,一边听他将细节讲了讲。 虽说有些事情不必亲力亲为,但至少要掌握大体的局势情况,才能够放心。 “另外又花两万两更换了一些车马,还招募了一百多个退伍的士兵做护卫,虽然年纪有些大,平均都在五十岁左右,但是经验比较丰富,应该能带出一些新人,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另外又拨了两万两做商队的运转资金,如今我手里还剩下三万两银票。”阎江条理清晰,一条条的给杨玄罗列出了银钱的流向,而后继续说道:“商号注册的事情交给董义去办了,考虑到大人似乎在朔方城里有些仇敌,我的意思是在成纪注册,这样不容易被人滋扰。”!。 第五十八章 抵达营地 “这些都无所谓,名字呢?”杨玄随口问了一句。 “定的是红鱼商号,红鱼既是鲤鱼,有锦鲤化龙的典故,而且本身也是祥瑞,图个吉利。”阎江笑眯眯的解释道。 “红鱼……红鱼……叫起来琅琅上口,tǐn玄并不介意名字如何,反正能赚到钱才是王道。 杨锋、徐海几人毕竟军旅出身,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杨玄几句话之间就将一切东西都收拾妥当。 退了客房,酒店的伙计片刻功夫便将车马套好送到了门前长街上。 一行十四骑都是体格高大的幽云战马,线条虬实,四肢修长有力,皮毛如黑sè的锦缎一般,比起墨染虽是略有不及,但比杨玄见过最好的雍州马都要高出整整一个脑袋,而且眼神中那种锐利的气息更是寻常马匹不能比拟的。 所有战马右侧肩上有一个狼头烙印,隐lù狰狞,是蛮人的的图腾,应该是从战场上缴获得来。 杨锋三人如今背负玄铁重刀,马鞍上挂着神臂弩,配置未变。徐海几人却都换了新装备,以前的jīng钢长枪都换作了牡丹铁材质钩镰枪,杀伤力可谓猛增一个档次,枪头遍体冷光,锋锐之气逼人,便是陌刀营的重甲恐怕也能轻易贯穿。 除此之外,每人背上都多出了一张jīng木银线弓,四石的弦力,而且极为轻巧,不会给人增加太多负担。 马鞍上挂着箭壶。其中装的也是做工jīng致的鹰翎箭。shè程要比普通的雁翎箭多出五十步来。 经过十天的休整,配合杨玄饱和xìng的资金投入,无论饮食还是丹药,都做到极致,如今每个人都是一副jīng神饱满、稳重强硬的模样,而且全部进入易髓境界,甚至有两个已经到达了易髓的后期,开始积累气血。变化最大尤属徐海,有着数年的积淀,这几天又配合杨玄赐予的几枚血丹。如今已经突破到了化气境,倒是出乎杨玄的意外,让他颇感欣慰。 阎江如今也已经到达了易髓的巅峰,〖体〗内气血极为旺盛。若非这些天被商队一事耽搁,恐怕也该突破境界。 至于杨锋三人,倒是看不出太多变化,不过他们的进步杨玄却是心中有数,经过《玄yīn刀诀》和《先天十二大缠丝》对身体的淬炼,三人之中任何一人恐怕都有着不逊sè化气境武者的实力,若论生死交锋,估计徐海都非他们一刀之敌。 毕竟那rì在大散关中,杨泽尚不纯熟的一记太yīn式,都能将任德辉斩伤。何况如今又经过十几天的磨练。 杨玄翻身上马,看了看西北方向高耸的城门,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回身与众人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出发!” 一声令下之后,一行十四骑,连带两架马车飞快的驶离了长街,径直出城。 幽云马的速度确实要远远超过雍州马一截,尤其是唐宁奉命挑选的这十几匹更是幽云马中的上等,rì行千里夜行八百并非吹嘘之言,而且那两辆马车也换做了四马并拉。原本需要跑上一天的路程。仅仅huā了半rì便已经抵达。 隔着尚有三四十里地远,便可看见远处矮山之上拿道蜿蜒的城墙。 在烈rì的炙烤下,那些被荆棘覆盖的山头上似乎都散发出了一阵cháo热的地气,让光线发生了轻微的扭曲,就像刚从熔炉里抽出一把烧的通红的铁剑。一下子插进了冰冷的空气里,那股热腾腾的高温便是用眼睛去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那巨大的城墙就那般盘亘在山脊之上。无论光线如何的扭曲,它都永远无法被撼动一丝一毫。 杨玄从远处眺望而去,心头微微有些震撼,山头之上蒸腾的热浪根本不是地面散发出来的湿气,异常的干燥,全部都是浓烈到极致的阳煞之气。阳关历经千年,战祸不休,在那城头上战死的将士已经是一个无法统筹的数据。 那污黑的城墙,似乎每一寸都是用鲜血浸染出来的,战争的气息已经深深铭刻在了其中,无形之中便又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便是一柄普通的战刀,若是杀的人多了,也会诞生出凶xìng,何况这尸骨堆积出来的古城墙。 隔着尚有数十里远,杨玄便能清楚的感受到神hún之中那种难以言明的压力。 似乎这天地间有种莫名的威严笼罩着这片土地,让神hún出窍都显得有些困难,丝毫不逊sè于神hún飞升天际所感受的那种威严,却又不同于天威的那种煌煌无情,冷漠审视众生的感觉,而是一种肃杀、萧瑟,天地为之sè变的气息。 “这隔着还有几十里远,神hún已经有所感觉,这要再靠近城墙一些,恐怕我念头一离开躯体就会被这种强大的气息冲的支离破碎,也难怪阳关能抵挡蛮族千年之久。”杨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叹服之感,同时心里默默想着:“蛮族手工生产业落后,根本无法造出大型的攻城器械,寻常士卒又无法攻破这么坚固的城墙,而那些有大神通的蛮族巫师,在这种威压面前恐怕连基本的神hún出窍都很难做到,更不用说施展法术来破坏城墙,战场始终还是武者的天下啊。” 一行人渐渐放慢速度,远处那空旷的盆地之中便是第三军驻地所在。 从这一片缓坡上看去,便能看见倚山而建大片营房,无弹窗无广告//绵延开去足有**里地远,各种房舍、粮仓、养马的草场、练兵的校场密密麻麻挤在一堆,中间以笔直宽敞的道路分割,虽说一眼看去觉得有些凌乱,可以战略的眼光分析,就觉得这营地布置的颇为讲究。比如那粮仓附近必然是校场,空旷的环境方便粮草周转调度,而且不容易发生失火事故。 进入驻地的这片缓坡,被人力铲平,山石草木一概不留,分成四五条大道通入营地之中。 其中最为宽敞的两条足有五丈间隔,是专门的运粮道,一条进一条出,井然有序,此时数里长的车队,拉着大米、蔬菜、油盐甚至是生猪、活羊等等东西,无穷无尽的往军营中输送,五丈大道都显得有些拥挤。两千人马三个月的口粮,就需要一百多辆马车运送。而这第三军负责阳关二十万大军的粮草调度,这数量会达到一种何等恐怖的境界? 可以说董义拉那四千石大米,仅仅只是这个庞然大物一天的消耗,还不包括马匹牲畜在内。 除开两条粮道,另外三条大道都各有用处,一路以青石铺砌的是传旨的御道,一路笔直不设关卡的是传送加急军情的马道,另外便是杨玄一行人走的这条兵道,每条道路都是百步一哨,五百步一岗,极为的森严。 众人驱马慢慢走着,一炷香时间才到了营门前面,杨玄微微等了片刻。 “前面何人,速速下马!”前边关卡之中出来四五个穿着锁甲,斜跨腰刀的士卒,在那栅栏后面冷声喝问道。 杨玄并未理会,只是挥挥手,让阎江将委任的公文递了上去。 那一行人为首的伍长接过公文看了看,吩咐众人撤了栅栏,搬开了道路上的拒马桩,神sè之上却并未太多恭敬有加的模样,也谈不上刻薄,只是很不冷不淡的招呼了一声:“原来是朔方来的,随我进营吧。” 十几匹马连带两架马车在关卡前都经过了一番细致的盘查,这才得以放行,显然骠骑营尤其是鹰眼卫在这第一军中的地位十分低贱,否则杨玄也不会受这无端的冷眼。他却也不怎么在意,施施然的驱马跟在那伍长后面。 “你们跟紧一些,约束好马匹,不要乱了营地的秩序。” 那伍长在前面招呼一声,翻身上马,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往巍峨高耸的城墙方向走去,不足三里地便过了四道关卡,更记不得数了多少个岗哨。杨玄在心中暗暗揣摩着营地中的一些细节,忍不住拿此处与燕林山寨对比了一下,得出的结论自然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种严密的程度,可以说一只老鼠都钻不进去,不过若在晚上,他也有信心避开这些关卡。 但这仅仅是西北三军中战斗力最弱的第三军,要是第一军、第二军恐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慢慢悠悠走了差不多两刻钟,那伍长在将杨玄领到一处略显冷清的营地前,不像别处那般嘈杂忙碌。 那伍长将人领到这便掉头回去了,自有骠骑营的哨兵出来接待,出示了公文,在那中年伍长的古怪眼神中,一行人得以放行,被这般继续领着,往鹰眼卫的营地去了,从营门前进去便是一溜的营房,墙面以黄泥塑成,基座磊以青砖,顶上盖着军队自己烧的黑瓦,大风刮过便是一阵呛鼻的尘土味。再往里走便是马场,能看见一些战马。 不过看那体格、神态,便是与董义粮队里拉车的骡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是与骠骑二字相去甚远。 马场过后便是cāo练用的校场,此时刚过晌午,rì头毒辣,也看不见几个人影,校场中间褪sè的营骑有气无力的飘着。 整个骠骑营给杨玄便是一种病恹恹的感觉,没有一点士气。 那伍长走在前边领路,不过半会便到了鹰眼卫的营房前,大门前是一道半丈宽的水渠,从远处的食堂里流出来,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散发着一股股臭烘烘的味道,将鹰眼卫与整个营地隔绝开来,那伍长也是送到这就借故公务繁忙回去了。!。 第五十九章 千夫长卢广孝 杨玄一行人过了几张木板搭起来的窄桥,推开那歪歪斜斜的木栅栏,可竟然没有一个活人出来迎接**泡!书* 四周的营房比起那些土胚瓦房还要显得落魄,甚至说得上是凄凉,有不少都是拿竹片夹着黄泥建起来的,只有薄薄的一层阳关地处北域,冬天朔雪一降便连石头都能冻的开裂,此时夏天倒还看不出来什么可一到冷起来的时候,这种竹片房子莫说防寒,恐怕连雪也能压塌,杨玄心里默默想着,虽说鹰眼卫的士卒都是流放的囚犯,可毕竟也是爹生娘养的 一行人放缓度慢慢往里面走着,目光默默审视着这周遭的一切 营房大多都空着,也不知道鹰眼卫的人都去哪里了,一直走到最里边,才在食堂门前发现一些士卒,蹲在校场四周的树荫下吃着午饭,一眼望去不过一两百人几乎人人带伤,要么拄着拐杖,要么缠着绷带,也不知道多久没换过药,白sè的纱布都是脏兮兮的了,而且这些士卒每个人脸上都刺着字,身上衣裳也胡乱敞着,蓬头垢面,就跟一群流民似得 只是却没有流民身上那股颓废的气息,神sè极其的冷漠,吃饭的时候基本没人说话,甚至都没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这些人好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没有抱怨,也没有奢望 杨玄来此之前就已经查阅一些档案知道了鹰眼卫的兴致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一行人突然闯进校场之中,那些正在吃饭的士卒一个个默不作声的放下了碗筷,用一种冷冰冰的目光盯着众人眼神之中没有疑惑,而是一种深深的敌意,就像是受伤而饥饿的野狼突然看见了一头闯进领地的猛虎,即带着几分惧怕又带着几分嗜血,若是一头狼并不足以为惧,可此时是上百头狼,被这种目光盯着,便是杨玄也觉得后背泛起了凉意 这些人常年在生死边缘挣扎对于任何外来事物都有一种出于本xìng的抵制 何况杨玄一行人穿着华贵,配着大马强弓 杨玄略微皱眉,而后驱马走到校场zhōng yāng,平静的目光扫过四周开口问道:“这里有没有主事的人?” 虽然询问的语气十分温和,但却字字中正圆润,在百步宽的校场中清晰传开**泡!书* 几息时间过后,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短襟的士卒,生得七尺五六的身材,左脸眼眶下面便是一道三寸多长的疤痕,没有缝合的针脚,因此有些狰狞,将脸上的刺字都遮去了大半,腮边微露一些青黑sè的胡茬胸前有伤缠着绷带,上面还沁着黒紫sè的血迹,似乎有些时rì了神sè略显沧桑,看着马背上的杨玄,纵然阳光刺眼,神sè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是何人?”那汉子说话声音很小,但刚好能让人听见 “本官是鹰眼卫到任监军”杨玄挥手唤过阎江,让他将公文给他递了过去 那汉子却是没接,摇了摇头,说道:“末将认不得字” “领我去营部”杨玄直接说道 那汉子将碗交给了身旁的同袍右手轻轻擦了擦嘴,神sè依旧十分冷漠,轻声说道:“大人请随我来” 杨玄点了点头,看着身旁那些端着碗,仰头审视着自己的士卒扭头对身后众人下命令道:“下马” 话一出口,除开驾车的两人其余十二人随着杨玄的动作齐刷刷的翻身下马,嵌着钢芯的马靴踩在坚硬的青石上发出整齐落地声,如同一人这个举动之后,鹰眼卫士卒眼中的敌意明显消减了几分,但也说不上好感 而后众人牵着马,随着那大汉往营房深处走去,片刻功夫便到了一个冷清的庭院前 青石铺地,颇为宽敞,比起那些竹片夹着黄泥的房屋,已经算得上奢华了,院旁便是马厩那汉子似乎颇有威信,随手唤来两个伤势较轻的士卒给众人将马拴好,整个过程就只对那两人说了一两句话,十分有效率 而后便领着杨玄进了院子里,只是其中还是空无一人 “两个月前,校尉大人领兵出关了,还没回来,营区现有留守人员还有二百三十五人,都是不能出战的伤员,原本是二百五十四人,可之后又有十九人伤口感染死亡,具体情况就这些”那汉子平静的像杨玄汇报了一下情况,并未怀疑他的身份,只是言语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死人的事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今天食堂用掉了几斤大米一样 这番话听的众人心里都是凉沁沁的,杨玄却只是点了点头,问道:“你官居何职?” “末将卢广孝,鹰眼卫第一纵千夫长”那汉子头也不回的答到,将杨玄领到侧首的一间小院中,三面环绕大概有六七间营房,推开房门却并未进去,站在门边与杨玄说道:“大人这些rì子就在这里住下,营里如今只有留守的人员,上面也不会安排什么任务下来,比较清闲,若无别的事情,末将就先回去吃饭了” “你去”杨玄挥了挥手,并未为难他 等那人走后,众人分配了一下房间,阎江提着行李进屋,帮杨玄收拾起屋里卫生来 这屋子似乎有些时间没住过人了,桌子板凳上都是一层灰尘,床上的被子用麻袋装着,倒还能用,铺好床铺,见杨玄只在坐在那里闲着,脾气好的便连他也看不下去了,皱眉说道:“这些人都是些什么玩意,目中无人,一点规矩都没有” “你是不是认为我该官上任三把火,烧上一烧?”杨玄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 虽说那卢广孝态度温和,也没说什么挑衅的举动,可那不冷不淡的态度却正是在向他示威,把人生地不熟的众人往这冷清清的院子里一扔,便不闻不问了,也不派个亲兵领着熟悉一下环境,甚至连伙食问题都懒得解决 这哪里是像是上级到任,就算住客栈也没见过服务态度这么差的伙计 “那卢广孝也不过是个化气初境的武者,大人一只手就可以将他死死压服,纵然他有一帮手下,可还敢明目张胆的造反不成?”阎江忿忿不平的说道,虽然他xìng子已经被磨得极为沉稳,可见杨玄被一个下属这般冷脸相对,还是心中不平 杨玄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心里却是在想其他事情对卢广孝刚才的态度倒不怎么在意,反而隐隐有些开心 当然他也不是受气包,专门喜欢热脸贴人冷屁股 他来之前早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什么都不怕,就怕鹰眼卫一窝子兵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sè虽说身为监军不可能掌握兵权,也不可能将这些朝廷的士兵收归己也,这些人是什么货sè跟他都无太多关系,但是鹰眼卫的战斗力也间接影响着他的建立军功的难度,首先他作为一行人的直系上级,他手下的兵杀的敌人越多,他的军功自然也就越多 当然他也没指望鹰眼卫能杀敌,只求少死人就是了,因为死一个,也是记在他头上,要用他的军功抵消的 甚至一次xìng死的人太多,还可能会被人借机弹劾,降下带兵不利的罪名,虽然第一个倒霉的是校尉,可他也跑不掉 此时见着这些人杨玄算是放心下来,首先能犯法被充军的起码都有两把刷子,因此鹰眼卫虽然是丙字级编制,可是士兵的整体素质都还不错,刚才一眼看去,除了食堂里做饭的几个是内壮境界的,其余基本都在易髓境界 只是一个个受伤太重,实力被削弱的厉害,而且缺乏正规的统筹,所以整体战斗力在骠骑营中都属于中下一流的 但只要有足够的药材和时间,杨玄有把握将这些人的战斗力迅提升回来 除此之外,让杨玄看重的一点,是这些人身上的气势已经养成,在死亡中挣扎中磨练出来的意志,绝对要远远过一些普通人,甚至比徐海几人当初的气势还要强大,武者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意志、气势 所谓的天赋与外物,都属于次要 杨玄若没有坚不可摧的意志,和那种与天斗与命运争斗的气势,他便有冰蟾丹、有各种灵药辅助,也不会有太多成就,不会领悟出诸天生死轮那掌控诸天生死的武道jīng神,说不定早在清明会试上就被杨默一脚踢死了 而他在这些鹰眼卫士兵身上看到了那种不屈的意志,那种敢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所以他们的培养价值在杨玄看来还要远远高于寻常士卒,他不仅有把握将鹰眼卫的战斗力一点点的提升回来,把这群炮灰培养成为一支能打仗的部队,甚至在这个层次上进一步,将这群人打造成一支和真正的王牌jīng锐 如同宣武侯刘秉真的睚眦军一样 只是这个难度实在太大,首先不说这需要多么雄厚的财力 仅仅是这些人的身份便是一个难以打破的束缚,身上背负着罪行,便永远不可能有普通士兵那种公正的待遇 这样即便将个体的实力提升起来了,也无法凝聚成战斗力,因为没有希望的人,根本无法掌控(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最最全的小说 /// 第六十章 摆不清位置 杨玄此时心中有了这种想法,必然是想将鹰眼卫招揽到自己麾下,为自己所用,首先是因为这些人可塑xìng非常强,投入和回报的比例相当可观,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如今没有忠于任何人,而且骨子里也没有所谓的道德观念。 可以真正成为自己的杀人利器,哪怕自己下达任何大逆不道乃至有有悖伦常的命令,也不怕引起哗变,依旧听命行事。 因为他心里清楚,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迟早有一天会干出一些惊人之举。 只有手里掌握着这样一支力量,他才有资格跟杨胤对抗,为父亲正名,在今后的乱世中得以立足。 只是如今身居监军之职,连鹰眼卫的指挥权都掌握不到自己手里,更何谈将这些人从朝廷手里挖到自己手里,同时还要有能力降服住这把利刃,不至于伤到自己,毕竟这些人都是充军的囚犯,没几个善类,也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至少杨玄如今还没有任何计划,也并不心急,反正他只要盯准了猎物,自然会慢慢蚕食。 阎江见杨玄依旧没有表lù出任何强硬的态度,不禁有些心急,叠好被子之后给走上前来给杨玄倒了一杯水,在一旁低声说道:“大人,有些时候仁慈是换不来回报的,如今不树立起威信,rì子一久那群犯人就会将您当作软弱之辈,现在都连饭都不给吃。以后只会得寸进尺。我在河运帮的时候。这种地痞流氓见多了,做思想工作不管用,只能打。” 杨玄默不作声的考虑着,细细分析着阎江话里的道理。 “那些人如今虽然看着有些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人不必同情,若是下不去手,我可以和杨峰大哥替您出面,找两个差错抓两个典型出来,不服打到服为止。”阎江此时是将杨玄错当成了仁厚之辈。 杨玄对待敌人算是狠的没话说。可对待朋友乃至于是董义那样的陌生人,都只能由两个字形容,仁厚。 “这事以后不许再提,我自有定计。”杨玄平静的说道。 阎江心里无奈的紧,但却不敢反驳什么。虽然他平时没少给杨玄出谋划策,但是真正拍板的时候,他从来不越权。 杨玄看了看他,虽然知道他不敢违背自己的意思,可还是怕他一时冲动坏了自己的计划,于是反问他了一句:“你真的认为卢广孝是不识字吗?” 阎江听的这话手里茶壶微微一顿,一开始没明白过来,可仔细一回味脑门上顿时渗出了冷汗。 他之所以敢出那主意,让杨玄下狠手立威,必然是建立在鹰眼卫士兵不敢以下犯上的基础上。因为随便扣上一个图谋不轨以图造反的帽子,那就是死罪,谁不爱惜自己的xìng命,只抓典型不触及所有人的底线,是不会造成太大反弹的。可听杨玄这么一提,那卢广孝根本就没看杨玄的委任文书,到时候振臂一呼,闹出哗变,也可以有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 而杨玄如今的处境,没出事算自己本事大。出了事只能算自己倒霉,估计没人闲的蛋疼来给他出头。 “是我考虑肤浅了。”阎江连连点头。 “而且你也应该也看出来了,鹰眼卫这群士兵都不是软骨头。你想想看,用拳头碰刀子划算还是用手轻轻去抓好些?”杨玄笑了笑,站了起来。看了看屋外的阳关,算了下时辰。而后说道:“所以这些天,少跟这些人摩擦。” “是,这些话我会给徐海他们传达的。”阎江也跟着起身,问了一句:“大人,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杨玄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饿了先吃,我刚才看见这院子里好像有厨房,咱们那一车米粮应该还能吃上半个月,就自己起炉灶,缺鲜菜就去食堂里拿,顺便看看鹰眼卫的伙食情况,粮食储备以及武器、马匹……” 江应道。 “总而言之,每个细节尽量都注意到,这两天整理成册交给我。”杨玄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现在去中营述职。” “大人请放心就是。”阎江一副xiōng有成竹的模样,将委任的公文给递了过去。 杨玄接过公文径直出了门,先前从骠骑营正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座高耸的建筑物,应该就是中营了。 也不需要人领路,独自一人走了片刻,便找到了之前看见过的那片巍峨营房,整栋建筑坐落在三尺高的地基上,墙体都是用坚固的青石砌成,以巨木为梁,门前是一个十丈见方的演武场,青石铺地,气象森严。 大道两侧摆着兵器架子,插着十八般兵器,平rì应该经常擦油,此时在阳光下看起来亮晃晃的,一点锈迹也没有。 整个骠骑营也就这都尉眼皮子底下这一块尚且jīng神一些,杨玄对此颇感无奈,摇了摇头,大步走了进去。 走到那台阶前,门前的卫兵身手将他拦住,一手摁住刀柄,带着几分敌意的喝问道:“来者何人?敢sī闯中营重地。” “我是新到任的鹰眼卫监军,前来中营述职。”杨玄并未停下,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 那卫兵已经提前得了招呼,知道鹰眼卫有新监军到任的事情,再一看杨玄这架势,也不像是假货,便没问他要公文,将微微拔出两寸的腰刀轻轻放回刀鞘之中,而后不冷不淡的说道:“大人请跟我来吧。” “都尉大人此时还在军部议事,尚未回来,副都也巡视营房去了,不在中营,大人还请候上片刻。”将杨玄领进身后的大堂之中,也不给倒口水喝,把人往这空dàngdàng的大堂中一晾,就转身关上门出去了。 杨玄也不计较,暗自打量起整间大堂的格局来,此处应该是骠骑营众军官平rì议论军务的地方,两侧都是漆成黑sè的太师椅,却不是寻常人家摆放的那种。笔直的线条,椅背扶手都是直来横去,给人一种十分正规的感觉,而且所有的桌椅都摆成一条线,无形之中便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正上方是一张黑sè的长案,上面放着令箭、铁砚、笔架。 铁案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地图,绘的是阳关七百里边关。 而最让杨玄感兴趣的是两侧桌椅背后那两个巨大的铁架子,一边横放着一杆大戟,一边则是一柄巨斧。绝对不是战场冲杀所用,两件武器都足有一丈二尺长,鹅蛋粗细的云纹钢杆子,前端更如门板似的,远远超过规格,粗略估计一下,每件起码都有两千斤重,不是正常人的身体能够承受的。杨玄之前在书中也看到过,一般军营之中都有这么两个摆设。 大戟代表对外的杀伐,斧钺代表对内的军法。 这大堂之中空无一人,杨玄看过之后,便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就在正中那桌案左手下方紧邻的位置。 虽说有些无聊,可他却也耐得住xìng子。 枯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大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浅绯sè常服、系金丝腰带的年轻军官,脸上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给人一种相貌堂堂的感觉,剑眉笔直,颇有几分威严。身后跟着两个身穿亮银sè鳞甲的清兵,竟然都有化气境的实力,而他本人更不简单,眼眸之中jīng光如芒刺一样,给人一种jīng气逼人的感觉,正是化气一层巅峰的特征。 “好家伙,边军之中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这一见面就给我整出三个化气境的高手,莫非想给我下马威不成。”杨玄眯着眼默不作声的打量着那一行人,暂时没有起身,心中已经猜测出此人身份,应该是这骠骑营的副都尉林燕。 从军服上看,服浅绯sè系金带至少说明此人应该都尉军衔,而年龄不过三十出头,骠骑营都尉裴铏已经年过五十。 两者结合,不难猜出此人身份。 杨玄离开朔方之前,将这两人的资料履历看过一遍,毕竟是要打交道的。裴铏这人属于资历派,没什么靠山,在边军混了三十多年才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应该不难应付。而林燕则让杨玄略微注意了一些,此人跟林洪先有些关系,虽说只是远房堂兄,可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或多或少也带着林系的背景,而杨家与林家一向关系不太融洽。 此时他便从这林燕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敌意,所以心里对此人也没太多好感。 等到三人快要走到跟前之时,他才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拱手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说道:“末将见过副都尉大人。” 听倒“副都尉”这称呼,林燕眉头微微一皱,却不是很明显,冷冰冰的的说了一声:“免礼。” 杨玄施施然的放下手,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情绪,完全一副处之泰然的架势,也不在乎林燕语气上给他施加的压力。 林燕挥手让两名亲兵退到一边,而后往前走了两步,直到靠近都尉大案的位置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而后垂下眼睑用一种冷漠却不失威严的目光盯着杨玄,几息时间俱是沉默,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你坐到我的位置上了。”!。 第六十一章 狠很打脸 都尉大案之下两排桌椅,开会的时候自然是按照军衔等级从上至下、从左到右依次落座。 杨玄先前所坐的位置便是左首第一把椅子,属于骠骑营二把手的位置,真要追究下来,也算是坏了规矩。不过先前堂中空无一人,更不是开会讨论军务的严肃场合,他只要不是脑子坏掉跑到裴铏的位置上去坐着,搁哪坐其实都无关紧要。 只是林燕非要跟他计较,那又是另外一个说法了,他心中腾起一股怒火,却也不表lù出来,只是呵呵一笑。 虽说如今他在武道上压过林燕一大截,要收拾他可谓轻而易举,甚至一掌劈了他也并非难事,可军队之中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还没狂妄到凭借一人之力挑战军法的威严。往大堂中间横跨一步,算是将位置让了出来,不过腾出来那一尺宽的距离却远远不够。如果林燕就这么坐下,那脸就贴杨玄屁股上了。 而后杨玄不动声sè的岔开了话题,并不接他那一句颇有挑衅的话。 “末将杨玄,鹰眼卫新任监军,已按期抵达,前来向都尉大人报道。”杨玄说起了官面话,不过口wěn却很随意。 他此时只是说明自己的来意,并非向林燕述职,他口中的都尉自然指的是裴铏,至于林燕如何理解他却懒得去管,施施然的往那一站,也懒得去给~~~林燕看自己的公文。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神sè虽然偏于谦逊。却也不显得懦弱。 林燕挥袖一甩,将手背在身后,不冷不淡的看着杨玄,说道:“我看过你的履历,虽然是刺史大人亲自推荐来的,不过经验尚浅,之前也没有服过兵役,甚至没有任何从事公职的经验,不足以担任鹰眼卫监军一职。” 杨玄也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所以一切都按照新兵入伍的规矩来。先参加两个月的集训,学习骑术、刺杀之术,以及兵法,同时了解一下军中的各项规矩。免得又作出今rì这种摆不清自己位置的事情来。”林燕挥了挥手,唤过亲兵:“带杨大人去集训营。” 这番话说的十分强硬,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甚至不等杨玄表态,就吩咐左右执行命令。 “且慢。”杨玄一挥手,听到对方要让自己去集训营熬两个月,眉间微微拧起了一丝皱纹。 新兵入伍确实有两个月的集训期,毕竟旗语、军令都是需要学习的,如果什么都不懂就往战场上送,哪怕实力再强。也只是一盘散沙,没法打仗的。出任将领更是需要在军部的讲武堂学习两年,一个编制数千人,铺开一站都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都看不过来,想要做到统筹兼顾,绝对不是随便拉出一个人瞎指挥就行的,敌我局势分析、对战阵形、进攻时机、天气时节、后勤内政……具体细化下来,足以将任何自诩聪明的人都搞的焦头烂额,何况还是战场眨眼间成百上千生命瞬间毁灭的那种强大压力之下。 所以林燕说这番话也是占了道理的。不过此时放在杨玄身上来讲,还是在故意为难。 因为杨玄出任的不是军士主官,而是监军,不管行军打仗那一套,只负责监察校尉对上级军令的执行情况。部队的财政收支,以及士兵的情绪。顶多在校尉再下达不合情理的命令时,进行驳斥,至于听不听还是校尉自己说了算。 这完全不需要专门训练一番,何况林燕还是让他接受最低等的集训,学习战场冲杀。 杨玄身为监军,战时只需随军行动就是了,根本不需要冲锋陷阵。 有没有必要到还在其次,杨玄真要被逼到新兵集训营去折腾两个月,恐怕立马会沦为整个第一军的笑柄。到时候在军中无半点威望可言,处处受人打压排挤,那他这一年也不用混了,直接收拾东西回家就行了。 虽然没想到这林燕会用这么过分的法子来对付他,不过他此时一点不害怕,甚至隐隐觉得有些好笑。 先前自己坐错位置算是自己失误了,可这家伙竟然想得出这种伎俩,才是真正的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林燕虽然是他的直属上级,可是监军是不受军事主官挟制的,相当于朝廷里的都察院御史,虽然只有七品的官职,可连六部尚书也管不了。 杨玄若真犯了军法他倒有权处置,可却自作主张将给杨玄安排活干,这不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是什么! “你难道对本官安排有意见,我告诉你,不要仗着你是刺史大人亲自推荐来的,就自持甚高,军中事务不是儿戏,你若什么也不懂就敢胡乱行事,惹出祸事,休怪本官军法处置你。”林燕口wěn突然一下冷了下来。 杨玄抚掌而笑,态度愈发的古怪,这模样是要跟林燕撕破脸皮了,可却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架势。 “带杨监军去集训营。”林燕本想着借故训斥杨玄一番,给他来个下马威就够了,倒不是真想把人扔到集训营里瞎折腾两个月,却没想到杨玄跟个愣头青似得,一副死不退让的架势直接让他下不了台,心一横就吩咐左右围了上去,看着架势是要硬请了。 “被扔到鹰眼卫当监军,想来是得罪了家族里的嫡传子弟才落得如此下场,一个破落户罢了,还敢跟我叫板,不收拾你一番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等都尉回来再给他说上两声,也没什么麻烦的。”林燕目光不善,心中暗自想着。 两个亲兵慢慢走了上了,神sè很是轻松。两个化气境的武者,完全可以请动杨玄了,几乎是毫无悬念之事。毕竟他如今jīng气液化,不出手之时,便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泄lù出来,看起来就是个气血强大的易髓境界武者而已。 林燕看着杨玄,嘴角lù出一丝不屑的笑容,眼神中还有几分嘲讽的意思。 “我今rì是来向都尉述职的,你自做什么主张?”杨玄哈哈一笑,负手而立,目光平静的扫过那两个亲兵身上,虽未流lù任何凶狠的气质,但这股云淡风轻的架势却将两人微微震慑住了,一时不敢出手动粗。 杨玄虽然官职差了林燕两阶,可比他俩还是要高出许多,何况还是有直接向军部弹劾上书权利的监军。 这个位置上的人,属于那种没必要讨好,却也千万不能得罪的人。 两人如果做的过分了,杨玄到时候一封奏疏扔到军部,林燕也保不住他们,他们又不是愣头青,这个自然是明白的。 “难不成你还想越权行事?当都尉大人是泥塑的?不要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杨玄将方才林燕说他那句话毫不留情的还了回去,方才林燕只说他坐错了位置,意思就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杨玄却是更加直接,一点不带拐弯抹角的。 这番话将林燕呵斥的双目紧皱,额头上都拧出了几道纵纹,双手慢慢的从身后放了回来。 而且他也没想到杨玄一个破落户竟然这么有胆气,竟然敢张口对他呼来喝去,简直是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一时间内竟然没措出辞来反驳。怒极反笑,死死盯着杨玄,目光中的jīng气仿佛要化成毫芒飞出来,将杨玄杀死。 杨玄眉间流lù出一丝不屑,那种眼神吓其他人还行,吓他便算是找错人了,就算三人一起动手他也能够一一拍死。这就是武道强硬带来的好处,如今他根本不需要低声下气。 不过此时他也不能抢先动手,更不宜见血。 脑海中思绪一转,便准备继续呵斥,反正他是监军,跟御史言官一样,骂人就是本职工作,也不怕触犯军法。更不怕得罪这林燕,反正如今两人派系不同,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虽然他也算不上是杨胤一系的人马,可他也不会费心解释什么,去捧林家的臭脚的这种事情,他根本不屑去做。 刚才他那一番言辞,略一分析,便已经找出了四五处骂的他狗血淋头理由。 正准备开口,突然门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迎面走进来一个身形微胖,也穿着浅绯sè常服、系金带的中年军官,只是xiōng口绣的是花豹纹,比林燕xiōng口秀的熊纹要高出一个档次,自然便是骠骑营的都尉裴铏了。应该刚从军部商讨军务回来,顶着毒辣的rì头走了几里路,此时脸上一圈汗,抬头一看瞧见两人跟这僵着,似乎不太明白。 略微一顿脚,便是想起了什么,将手里沉重的佩刀往林燕其中一个亲兵抛了过去。 “开个会真是麻烦,非得穿常服,挂佩刀。”那裴铏似乎没揣摩清楚场间的气氛,也不见外,抱怨了一句,而后大步走到桌案前开始宽衣解带,片刻功夫就将常服脱了下来,原来里面还穿着一个绸缎的小短襟,而后拿起那宽大的常服一边擦汗一边回头说道:“你就是鹰眼卫新来的监军吧?我看过你的履历了,年轻有为,不错,来我这就好好干啊。” 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家伙是老好人一个,纵然杨玄来这鹰眼卫当监军,是有几分被贬谪的意思,可依旧不想得罪。 不过这裴铏不知道林燕已经跟杨玄撕破脸皮,甚至再来晚一步两人这就得大打出手了。 他刚才那番话本意是站在一个公平公正的立场上,可不经意间就偏帮了杨玄一把,算是将那林燕给彻底得罪了。而且前后两人的说辞还是大相径庭,可裴铏明显更有话语权一些,这就是不折不扣的打脸了,此时林燕的脸sè有多难看可想而知了。!。 第六十二章 矛盾加剧 杨玄听的这话,心里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既然这裴铏已经将这气氛缓和下来了,那他就没必要继续纠缠不休,也算是给这老好人一个面子,得罪林燕无所谓,毕竟只是一个副职,但是裴铏却是一定要交好的,否则四面树敌,他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站得住脚跟 此时林燕面sè发青,两缕剑眉高高挑起,只是背对着裴铏 杨玄对其完全就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将他当作了空气,对这裴铏略一拱手,而后说道:“末将杨玄,鹰眼卫任监军,顺利抵达营地,来向都尉大人报道”说完将怀里的委任公文拿出来,不卑不亢的递了上去 林燕便站在两人之间,没想到杨玄就跟敬酒似的,将那公文直接朝他递过来,略一皱眉,微微侧身让开两步 这个细节在裴铏看来并无异样,可在两人之间便充斥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嗯,先不急,容我歇歇”裴铏接过那公文随便看了两眼,而后放到身旁桌子上,拿起官服继续擦汗,不过半会紧闭的大门又被推开了,吱呀的推门声再次将大堂里僵滞的气氛打破,却是两个亲兵提着木桶进来了,桶里装着冰凉的井水,一个沿上搭着一块毛巾,另外那个桶里则是浸着一个西瓜 裴铏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毛巾舒舒服服的擦了把脸而后撩起短襟擦起身上全然没个都尉的样子 杨玄面带微笑,再旁慢慢候着,一点也不着急 那亲兵却也是轻车熟路,将西瓜捞出来往都尉大案上一搁,而后拔出腰刀唰唰两下就给分成了大小均匀的十几牙,淡红sè的汁水流的一桌子都是,平rì里用来签发军令的大案此时成了砧板 看的杨玄却是哭笑不得,却也慢慢摸透这裴铏的xìng格,心中渐渐有了定计 裴铏将热乎乎的毛巾往桶里一扔,浸上冷水又擦了一遍觉得差不多凉快下来了,而后拿起桌子上的西瓜给杨玄递了一块过来,随即又给一人分上一块,连林燕那两个亲兵都不例外只是拿着却不敢吃 林燕将西瓜轻轻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看了一眼吃的兴起的裴铏,而后又看了看手里端着一牙西瓜,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杨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似乎在等着他出洋相一般 他跟裴铏共事了四五年了,倒是摸清楚了这位顶头上司的xìng格,就看你如何自处了 杨玄本有些不太习惯,被这林燕这么一盯,眼角微微一挑同样也笑了笑,而后往前走了一步,也不拘谨,一屁股在之前那椅子上坐了下来,埋头啃起西瓜来,虽说吃相比较斯文,可这架势还是把堂里其他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不把自己当来的啊如此一来,两人吃,五个人看气氛便加尴尬 四个亲兵还好,毕竟身份本来就比人家低,可林燕却被架了起来,好像低了杨玄一等似的 此时他是不吃也不是,拿起来吃也不是 杨玄这洒脱的举动却是获得了裴铏的好感脸上笑容极其开心,见他吃完又给他递了一块顺便与林燕说了一句:“林老弟,你站着干嘛,都是自家兄弟见拘谨什么,大热天吃点消消火……唉,你们也吃” 说着还指了指那几个亲兵,四人被这一说,只能小口小口做样子的吃了起来 林燕此时脸sè这个难看,方才那西瓜搁身旁桌子上了,而那位置又被杨玄一屁股给坐了而这般杵在这里又未免有些不给裴铏的面子,是徒惹杨玄笑话他此时只好铁青着脸sè,往堂下走了几步,在杨玄左手下方的位置坐了下来,双手平放扶手之上,腰板挺得直直的,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着,直到裴铏将桌上西瓜吃完,几个亲兵清理的桌子才缓和下来 裴铏用常服擦了擦手,而后又将桌子上的西瓜汁抹干净,将脏兮兮的衣服扔给了提木桶的亲兵,吩咐一句:“拿去给洗了……另外你去把杨校尉的常服、战甲、印信取来” 吩咐之后,裴铏随意坐下,拿起之前搁在桌角前的委任文书仔细看了起来,先核对了上面的印鉴 这份公文其实还有个意义,就是推荐信 裴铏作为在官场打滚三十多年的老油条,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别看他做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直接就敢让亲兵在公案上切西瓜,实际心思细腻的很,一个莽夫能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干到都尉这个位置上来?说给谁听也不会相信的,所以杨玄也没有小觑他,反而有几分敬重 杨胤写的推荐信很简单,寥寥几句话,并没有任何表露任何态度 到了他这个位置,朝廷正二品封疆大吏,就算是对杨玄有任何杀心,也不会唆使外人来下手的 若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是极大的损毁 何况扔到鹰眼卫这种地方,在他看来,也足够置人于死地,完全不必要画蛇添足 所以裴铏看了半天,也没能从中看出个什么隐意来,既没有让他打压的意思,也没让他照顾,不过能扔到鹰眼卫来,想来这叔侄两关系应该不太好,不过他也不敢妄自揣摩,万一出了错,一个正二品的封疆大吏足以将他这个正五品的都尉活活捻死所以他仔细考虑一番,还是决定以平常心对待杨玄 至少不怕招来麻烦,何况杨玄这个年轻人xìng情上还是比较对他胃口 他将那委任文书仔仔细细的抚平,然后夹到了一个大册子里,抬起头说道:“公文已经看过了,如今鹰眼卫出任务去了,这些rì子也没什么事情,杨校尉车马劳顿,就好好休息几天” “多谢大人关心”杨玄起身拱手行谢 “如果有什么需求,就给我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本官我还是尽量满足”裴铏和和气气的笑道 杨玄点了点头,说道:“末将正在统计之中,刚才已经去鹰眼卫看了看,下面很多地方都还有欠缺” 裴铏没想到杨玄还是个实干派的,而且一点不跟他客气,他也是从小兵一步步爬起来,这种实干、直爽的风格还是比较对他的口味,虽然他自己做事加偏于圆滑一些,那也是被环境逼出来的 “好,这段时间鹰眼卫缺少组织,便由你暂行领导”裴铏笑道 他这句话说的简单,其实是帮了杨玄一个大忙,监军对军队是没有指挥权的,不仅仅是在作战方面,包括平时的政务,也不方便插手,裴铏这一句话意思是说,将最近这段时间的鹰眼卫的内政交给杨玄代管,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指挥那些不听话的人,很方便他竖立起自己威信,不至于处处掣肘 这其实也并不算多大回事,毕竟鹰眼卫那点内政,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只是方便行事而已 可林燕此时抓住了机会,起身直接驳斥到:“这番决定不妥,监军只行使监察之权,并不能监管军队军政,何况杨玄如今经验尚浅,不能够担此重任,还请大人收回成令” 林燕虽说属于裴铏的下属,可毕竟也是副都尉,有一定的话语权,何况他本身也有些背景,所以敢直接驳斥裴铏 这番话说出来,裴铏虽然有些尴尬,但也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问道:“那林都尉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先让杨玄去集训营训练一段时间,等他熟悉了军中事务在出任监军一职”经过刚才一番来来回回的折腾,林燕可谓颜面丢尽,此时是铁下心要达到目的,否则心中那口恶气便吐不出去 裴铏闻言一愣,没料到林燕说出这么有针对xìng的话来,讪讪笑道:“用不着这么认真,学习军中事务在鹰眼卫中便可以了,如今军中无事,让他暂时领导又有何妨呢,何况实干便是最好的锻炼” “话虽如此,可军中要有军中的规矩,当初末将初任千夫长一职,还去讲武堂学习了三月,如今才有能力胜任副都尉一职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只会给军中添乱”林燕毫不退让 “杨玄可是刺史大人亲自举荐的,这样不好”裴铏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 就算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来看,这林燕也打压的举动也过分明显了一些,他当初也是去学习了三个月不假,可去的是讲武堂而不是集训营,而且他出任的是千夫长,属于军事主官,而杨玄确是监军 “刺史大人举荐的人也不能例外,当初末将也是有太守大人举荐的,难道太守大人就不如刺史大人说话管用吗?”林燕步步紧逼,说话也愈发诛心,让裴铏极为难办,两边都不想得罪 不过他本人对林燕也不太喜欢,此时被这么一堵就偏向于杨玄了一些,眉头皱的紧了,也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厌恶情绪,拿出了几分上级对下级的态度,正准备挑他这话之中的漏洞进行驳斥(未完待续) 百度搜索最最全的小说 /// 第六十三章 咄咄相逼 监军一职初设之时其实是另有一套体系,属于文官,后来出现干预军政太过严重导致军队吃了败仗的情况,所以才与军部合并,加上了军衔进行节制。不过依旧保持着相对的dú lìxìng,林燕用武将那一套往上面硬套是不成立,说严重一些,甚至可以给他扣上打压监察官员的罪名,后果还tǐng严重。 只是林燕入伍时间也不是很长,并不知道当初军部文官和武官之间的权利斗争流了多少血,自然也不清楚这件事情上纲上线之后的严重xìng,因此没考虑这回事,甚至还不如杨玄看得明白。 更何况平rì嚣张惯了,仗着才华、能力、背景样样出众,有些时候连裴铏都不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也根本没把这个小问题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只要自己态度强硬,不怕这裴铏不听他的意见。 裴铏笑了笑,正准备开口给他普及一下知识,好让他知难而退。 正在此时,杨玄一拱手却是抢先开口了“大人,我有话说。” 裴铏略微一怔,点了点头,对杨玄愈发的欣赏,被林燕咄咄相逼竟然还如此镇定,而且敢于还击。 他此时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着重培养一番,用来牵制一下这林燕,平rì里林燕仗着关系过硬,嚣张至极,连他这个一把手都不放在眼里,而他本人又不好出手打压,只能找个人加以制衡。 其实杨玄此时打断裴铏的话。想法极其简单。只是他想要亲手回敬林燕。 仅仅依靠裴铏的庇护,他就算眼前逃过一劫,也根本无法镇住这些宵小,达不到立威的效果,心里也不甚爽快,同时也少欠裴铏一个人情。当然他也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出手,自取其辱绝对不是他的xìng格,此时他便有一个理由,比“监军”这个漏洞更有说服力,也更有分量。打起脸来也更加痛快。 他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凉薄的笑容,字字中正的问道:“不知副都尉所说的经验二字该如何理解?” “自然是资历、军龄。”林燕冷冷一甩衣袖,说道。 “听说明武二等伯刘云山今年也不过二十八岁。无论军龄还是年龄比起副都尉都要浅的多吧,按照你的意思说,刘云山是当不起火炮营都尉一职喽,那是军部各位将军眼瞎,还是另有缘由?”杨玄字字诛心,笑眯眯的问道,语气虽是温婉,其中意图却流lù出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 “哼!”林燕挤出一个鼻音,眼中闪现出一股杀意,而后正sè道:“刘都尉岂是你可比的。他那叫做年轻有为,虽然军龄浅薄,但是军功赫赫,足以证明他的本事,你有什么资格与他相提并论。” “可我记得刘云山都尉上任之前也没有军功吧,一切军功都是在职之后建立的,难道再此之前他也去集训营呆了两个月不成?”杨玄嗤笑道,他这番话可谓漏洞百出,完全不可理喻。 “哦?”林燕被这番话挤兑的半天没有说辞,僵持了片刻。才不屑的一笑,说道:“你一个jiāo生惯养的公子少爷,仗着伶牙俐齿还想辩驳我,刘都尉上任之时就有化气境的武道修为。你除了一张嘴,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的。让你去集训营接受训练,是让你明白行军打仗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你怕吃苦受累,就三番四次的推诿,就凭这点,我就可以断定,你当不起监军这个职务。” “我当不当得起,你说了怕是不算。”杨玄呵呵一笑,转身对裴铏行了一礼,说道:“末将杨玄,向都尉大人上报军功。” 他这话一出口,立马将场间众人给说的一愣,一时半会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嗯?”裴铏lù出一丝狐疑,而后说道:“你尚未入职,哪来的军功?” 林燕被杨玄突然丢下一句话然后晾在这里,先是愤怒,而后听的这话又是疑huò,随即觉得好笑,目光带着一丝冷意,审视这杨玄的侧脸,心中暗自笑道:“我到要看你玩的出什么huā样。” 杨玄却懒得搭理他,从怀中取出任德辉的证明信递了上去,大声说道:“末将到任之前,途经燕林山遭遇山贼,而后将为祸西北官道数十年的一窝山贼尽数剿灭……” “杀几个山贼也叫军功?” 还未等杨玄将话说完,林燕便嗤笑道。 杨玄略微一顿,等他将话说完,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斩敌三百众,其中化气境头领三人,缴获兵器两千余件,白银一万五千两,总计军功二十甲。” “一派胡言!”林燕听到这立马呵斥道,他方才来之前已经稍微mō了一下杨玄的底细,所带亲随不过十几人罢了。并不有像那些世家子弟入军历练,带着上百人的亲兵部队,别的不说,连他当初来,也带着四五十个人,光是绸缎被褥、衣服就拉了整整三车。他就这十几人斩敌三百众!不是一派胡言是什么? “这个……确实不假。”裴铏一开始也以为杨玄信口开河,可打开那证明信一看,脸上的尴尬就立马变成了震惊,三百山贼虽然不多,甚至经不起骠骑营一番踩踏,可杨玄只用了十几个人就做到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可偏偏还就是真的,他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水,说道:“大散关防御营都尉任德辉开的证明信。” “这信怕是有问题。”林燕大步走上前去,从裴铏手里拿过那证明信,仔细翻看起来,脸sè逐渐从自信变成了羞恼,甚至用手抠了抠那朱红sè的印鉴,确实是军部特质的印泥。 “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亲兵去大散关询问任德辉都尉,看我有没有骗你。”杨玄在一旁说道。 林燕此时只觉得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根本没理会杨玄,还在那信上来回挑毛病,半晌之后,十分笃定的说道:“不可能!就凭你的武道修为,怎么可能杀的了三个化气境的山贼首领!” “哦?”杨玄呵呵一笑,反问道:“那副都尉是怀疑我的本事了!” 林燕找出这信中的漏洞,心中立马平稳下来,冷冰冰的一笑“也不用去叨扰任都尉了,既然你说你亲手斩杀了三个化气境的山贼首领,自身实力肯定也是不弱,不知道你怕不怕我考量你?” “怎么个考量法?”杨玄颇有兴趣的问道。 “我左右亲兵都是化气境的实力,你能斩杀三个化气境的高手,那就让他们陪你过过招,让大家都见识一下杨校尉如何武艺高强!如何年轻有为!”林燕哈哈一笑,环视四周说道:“我看这大厅就tǐng宽敞,不如就在这里比划比划,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一清二楚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说罢,也不等裴铏拍板,更无须杨玄点头,他便一挥手,那两亲兵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慢慢靠了上来。 ~~~方才杨玄已经把林燕逼到这种地步,两人与其蛇鼠一窝,心中自然对他产生了一丝憎恶,此时极想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年轻人,至于后果却也不想太多,反正上面还有林燕顶着。 “不必了。”杨玄抬手制止道。 “你难道怕了不成,能杀得了三个化气境武者,我手下两人同你切磋一番又有何妨?”林燕抓住这机会逼问了一句,而后双眉一挑,声音冷冽了起来:“莫非你这证明信是造价的不成,你知道瞒报军功是什么罪吗?” “呵呵,这到不是,我只是怕一时失手伤着两位。”杨玄谦逊的一笑。 这话一出口,别说林燕,就是那两亲兵也被挑起了怒火,目光冰冷,脚下步子也更加狠重了一些,马靴在地上踩出嚯嚯的声音,一步步紧闭过来,形成一个夹角,将杨玄卡在了中间。 虽说不敢在裴铏面前动手杀人,可失手将杨玄弄个伤筋断骨还是没问题的。 两个化气境武者,而且是战场上杀过不少人,浑身戾气都快凝成实质的武者,这样两个人合围过来,透lù杀意,恐怕杨靖手下四大先生那一类的角sè,立马就能让压制的不敢动弹,甚至会瑟瑟发抖。 然而杨玄却是看也懒得看那两人一眼,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竟然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架势,气不喘心不跳,甚至连目光都未闪一下。且不说他这实力如何,就凭这份定力,恐怕就足以让人敬重了。 裴铏此时被当作空气,就算他是老好人一个,此时心里也生出了怒意,也怕杨玄出事。正想呵斥这荒唐事情,却发现杨玄一副xiōng有成竹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憋到嘴边的话一下就咽了回去。 而杨玄的举动却也是让人大跌眼球,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走了。 那两亲兵以为杨玄是见势不妙要直接开溜了,脚下步子加快几分,紧追了上去。 然而杨玄却不是朝门外走的,径直走向那放着巨型战戟的兵器架子,两人正是不解的时候,杨玄却已经走到那架子跟前,猛一抖衣袖,豁然伸出手去往那战戟握柄末端狠狠一拍。 嗡! 好像撞响了寺庙里的铜钟,一阵巨大的嗡鸣声陡然咆哮传开,在这空旷的大堂中不停的回dàng,震得人耳朵都有些发麻,那鹅蛋粗细的云纹钢戟身不停的颤动,一眼看去都带起了模糊的残影。 可见这一拍的力量凶狠到了什么地步。!。 第六十四章 悬戟相向 第六十四章 悬戟相向 “嗯。”就在杨玄一掌拍在战戟末端的瞬间,林燕心里陡然颤了一下。 然而没等他从前一刻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杨玄接下来的举动却给他心头掀起了一片更大的震撼。 嘣嘣嘣嘣! 杨玄五指陡然紧扣,整个手好像突然间变得宽厚无比,将那鹅蛋粗细的戟身死死握在了掌心之中。五指击打在戟身之上,竟然发出了扯断弓弦的声音,仿佛敲在众人心尖上,让人心跳一瞬间都静止了。 嗤!嵌了钢芯的马靴在青石地砖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杨玄脚尖微微踮起,而后往下一沉,沉肩坐跨,一阵无形的气浪从他脚下扩散开来。 而后他手肘上翻,用力往下一摁,那一丈二尺长的巨型战戟竟然以铁架为支点,猛地一下竖立起来,戟身与铁架摩擦,蹭出了几点火星,伴随着一短促的铮鸣,血染的红缨胡乱洒开。 “起!”杨玄一咬牙,口中低喝一声。 这一声低喝虽然声音不大,却如闷雷一般,震得的人胸口发闷。 那两个紧随而来的亲兵被这一声低喝硬生生的震得停住了脚步,伴随着大堂间滚滚回荡的沉闷音波,杨玄身子一扬,体内陡然爆发出如丝如缕的先天jīng气,缠绕浑身,只是被衣袍遮住,外人根本看不见真相,只觉得那鼓荡的衣袍下涌出了一阵浓烈的阳气,刮在人脸上都隐隐有种发烫的感觉。 突然间,那高高竖立的大戟一下脱离了铁架的支撑,被杨玄斜举起来。 一丈二尺长的巨型战戟斜指天上! 呼!巨大的风声陡然响起,如巨浪排空。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杨玄略微一转身,手中斜举的长戟划破空气猛然斩了下来,正是那两个亲兵合围形成的夹角缝隙之处,滚滚激荡的气流将那两人的头发都吹了起来。 这一戟之下,任何人都显得渺小卑微。 那巨大的弧形刀刃,就断头台上铡刀一样,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那两亲兵被骇的面如土sè,纵身往两边跳开,身形在空中被风浪卷住,跌跌撞撞的落地,狼狈至极。 杨玄并未打算让两人血溅朝堂,因此这一戟的速度并不算快,只是震荡戟身发出的巨大气流,显得声势惊人,而后从天斩下的大戟自半空中悬住,尖端直指几丈开外的林燕,场面一时间安静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都能感受到杨玄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浓烈杀意,将林燕牢牢锁定住。 生怕一个举动惹恼了这尊凶神,将手中大戟挥舞起来,场中恐怕立马就是尸首横飞、血溅五步。 “不知道我这实力能不能杀掉三个化气境的山贼首领。”杨玄一字一句的说道,说完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手一抖将那巨型战戟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卡在那架子上,巨大下坠力量,直接将那兵器架子砸得发出一阵快要散架声音,铁架的基脚更是将那地砖顶的四分五裂,深深陷了进去。 “一窝山贼,乌合之众而已,副都尉何必大惊小怪!”杨玄一甩衣袖,负手而立。 云淡风轻的目光之中隐隐透露着一丝蔑视,落在林燕身上。 “如此气势!如此的力量!简直恐怖!” 在杨玄将那巨型战戟从铁架上摁起来的一瞬间,裴铏就陡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之中绽放出兴奋的神sè,那大戟重有两千斤,对于化气境武者的强大爆发力而言,也并非提不起来。然而杨玄却是抓住那战戟的末端硬生生按起来的,距离支点仅仅只有三尺远,这种力矩之下,重量陡增几倍不止。 那一瞬间他在心里估计了一番,杨玄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怕有五千斤,甚至更多! 这便对他来讲,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然而没等他算出杨玄的具体实力,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直接让他从兴奋变成了震惊。 杨玄竟然将那大戟硬生生的举了起来,脱离了铁架的支撑,这种本事已经超出了他自认为所能达到的极限,或许以他刚柔兼济的境界,一瞬间的爆发力足够做到,可是这种长时间维持,也会撕裂肌腱。 然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杨玄当空一戟斩下的瞬间,竟然将两千斤重的巨型战戟悬在空中,平举了起来!他都无法想象杨玄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他有这么恐怖的力量,而且身体强横的可怕。 这一手不仅他做不到,就算赋予了他这种力量,悬住大戟那一下也足够将他整条胳膊崩断! 然而这些对他来讲不可思议的事情,在杨玄手中做出来却是如此随心所yù。 裴铏慢慢按捺住了心中的惊骇之情,麾下出了这么一个怪物他还是十分高兴的,想不通也不去多想,只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幸亏杨玄不是xìng情鲁莽之辈,否则这要是发起疯来,场间几个人,恐怕有些个都要死在这里,他看着杨玄突然又皱了皱眉,心中暗道:“可惜刚才没能看出他具体实力。” 方才杨玄先天jīng气全部藏在衣袍下面,而且修炼先天十二大缠丝他的jīng气变得极为yīn柔,比寻常刚柔境的武者更容易收敛气息,刚才旁人只感觉一阵风浪扑面而来,仅凭这个却是很难断定杨玄的深浅。 不过裴铏潜意识还是将杨玄当作了刚柔境二重的武者,达到了jīng气绕指柔的地步。 虽然难以置信,但只有如此才能解释杨玄方才所做的那一番恐怖的举动。 此时林燕整个人已经被逼的面sè铁青,他没有达到刚柔境的地步,看不出杨玄那一戟斩下来的恐怖,只是隐隐觉得这杨玄或许实力比他还要强上许多,却不知他到底厉害到了那种程度。 他心中却是羞恼的情绪更重一些,连番被扫去面子,刚才又被杨玄一戟直指,此时已经彻底丧失尊严。 双目狠狠盯着杨玄,简直快要疯掉,眼中的怒火化作实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不过此时他什么也不能做,杨玄虽然用战戟挑衅他,却没有任何攻击xìng的动作,从xìng质上讲只是为了证明实力而已,他没法借故大做文章。而且他心里也隐隐产生了一丝恐惧,那一戟直指而来的时候,他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他在骠骑营多年,跟蛮族高手也交手过多次,可是第一次觉得威胁如此浓烈。 虽然十分不愿意承认,可心里却是明明白白,此时跟杨玄刀剑相对他毫无胜算。 最让他发疯的是,杨玄一步一个坑,此时他已经被推入了言语的陷阱之中,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这一刻他只能将怒火硬生生遏制下来了,对于杨玄咄咄相逼的两句质问听若未闻,不去回答。 场面僵持,裴铏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哈哈一笑就要缓和一下气氛:“杨校尉武道jīng湛,实在称得上威风二字,是我骠骑营之幸,林都尉你也不必斗气,行伍中人有几分血xìng也是理所当然的,上阵还是亲兄弟,杨校尉虽然武道jīng湛,可也如你所说,经验尚浅,许多地方还需要你多指点指点。” 杨玄听的这番话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介意。 “不如这样,明天我摆酒给杨校尉接风洗尘,破例喝上两杯。杨玄你心里也不要埋怨林都尉,他所做这些并不是针对你,只是为了士兵考虑,毕竟行军打仗不是儿戏。”裴铏笑眯眯的说道。 “怎敢埋怨。”杨玄讪讪一笑,说道:“明天一定到场,不敢辜负大人一番美意。” “哼!”林燕冷哼一声,而后正sè说道:“恕我扫兴,我来不了,明天该我巡检城墙。” “巡检城墙换人去就行了,我给你安排。”裴铏笑道。 “不必,怎可因私废公!末将告辞!”林燕冷冰冰说道,而后也不等那裴铏答话,一撩衣摆,转身就走了出去,一点不给裴铏的面子,简直狂妄到了极点,也可以知道他此时心情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裴铏却是随意一笑,不怎么在意,平rì里早已经习惯此人这种目中无人的xìng格。 “那贤弟你呢?”裴铏扭过头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副都尉既然忙于公务,不来便不来吧,虽说刚上任有许多事情要忙,可都尉大人摆酒为我接风洗尘是看的起在下,我怎敢不来。”杨玄从容说道,语气温良谦恭,先前悬戟相向的狠劲此时一点也看不见了。 “那好,明rì定要与贤弟畅饮一番。”裴铏见杨玄是个颇为识趣之人,心情大好。 两人正在说话间,先前离去那两个亲兵已经回来了,一人捧着一个大托盘,一边放着深绿sè校尉常服、银腰带、黄铜印信,另外一副托盘之中则是一套青铜sè的明光战甲。 “这些东西我让两人给你送到营里去。”裴铏与杨玄说道,而后从大案上拿过一道铁铸的令箭交给其中一名亲兵,吩咐道:“传我命令,由杨玄校尉暂摄鹰眼卫内政,不听令者军法处置。” “多些都尉大人。”杨玄拱手谢道。 “这些都是举手之劳,贤弟要加紧学习军中各项事务,若有机会我争取给你调换个岗位。”裴铏拍了拍杨玄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随即挥手吩咐两名亲兵领着杨玄离开了。 第六十五章 凝聚真念 与此同时,鹰眼卫一处营房之中。 卢广孝正坐在长凳上一圈圈解着xiōng口的绷带,不过半会就lù出了略微发白的皮肤,在他xiōng膛之上,有着一个半尺长的伤口,此时已经有结痂的迹象,足有两指多宽,不难想象这道伤口最初有多么恐怖。 只是这伤口依旧没有痊愈,那血痂软高高隆起,边沿一圈都是都是一种非正常的白sè。 卢广孝低头一看,微微一皱眉,将解下来的绷带随手仍在一旁装着开水的木桶里,而后拿起桌上的小刀在油灯上烧了烧,等到冷却下来,才慢慢用刀尖挑开血痂,顿时脓血便涌了出来,一股腥臭弥漫开去。 他拿起桌上那用开水煮过的木片轻轻将那脓血刮掉,而后继续用刀尖去挑血痂。 虽然眉头紧紧皱着,可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包括呼吸都一如既往的平稳。 直到将那血痂全部挑去,他才放下匕首。 此时他xiōng口之上已经脓血遍布,然而依旧保持着沉默,手里拿着木片一点点的将其刮去,而后捧起一些滚烫的开水冲洗干净。做完这一切他拿起一片干净的木片放在嘴里,死死咬住,而后双手抓住桌沿,浑身紧绷,周身气血收敛,倒流回心脏之中,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嘭! 一阵剧烈的心跳声响起,好像擂响了战鼓一般。 卢广孝心脏之中汇聚的气血一瞬间冲向全身,他全身皮肤立马泛起一片朱红。如cháo水卷开,根根青筋清晰可见,而后他蜷缩的身躯一下张开,xiōng膛之上顿时炸开一团血雾。先天jīng气从伤口之中狂暴宣泄出来。 伤口深处的脓血连带一些刚长出来的新肉瞬间便被绞成了碎末。 在那一片血雾之中,似乎隐藏着一点异物,长两寸,细若绒线,好像是一条虫子,浑身透明,若非四周血雾弥漫,肉眼几乎难以察觉。而且这虫子似乎真的是个活物。有着极强的生命力,被卢广孝用先天jīng气这么绞杀,却也没有死去,从血雾中飞出去之后。将那竹墙钻出一个窟窿,一下子消失不见。 “蛮族的巫毒真是难缠!”卢广孝将嘴里咬成粉碎木片吐了出来,含糊不清的叹了一声。 而后收缩肌肉,那伤口开始慢慢合拢,只是创面实在太大。又被先天jīng气这么一绞,愈发显得恐怖,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留着一个缝隙。lù出里面猩红的血肉。然而对此他也只是略微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石臼里捣成碎泥的草药开始往伤口上敷着。目光时不时的看一眼里屋,眉头皱得更紧了。 在那空旷的地面上摆着两排草席。上面躺着十几具尸体,用破草席盖住,只lù出一排头顶。 一共十九具,应该就是卢广孝与杨玄汇报过的,死于伤口感染的那十九人,却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没有拉去下葬,更为奇怪的是,如今正值七月伏天,天气炎热,这些尸体放在屋里竟然没有腐烂。 除了一点伤口溃脓后传出的臭味,却并不是十分浓烈。 鹰眼卫营中校场前,那两个亲兵将杨玄的常服战甲送到营部之后,便领着去他去找卢广孝下发军令,毕竟是在骠骑营干了四五年的老人,虽说很少来鹰眼卫这破地方,可也算熟路。 若真让杨玄在这千多人的营房中依次去找,还要费些时间。 不过片会,三人便走到一处略显宽敞的营房前,杨玄正随意走着,忽然感觉到一丝异常,抬头往天上看去,只见房檐前的低空中盘旋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似乎是一缕念头,因此裴铏那两个亲兵并未看到。 杨玄修炼神hún法术,对这些东西自然是敏感无比。 他略一思忖,眉间飞出一缕念头。不管这念头是谁释放无弹窗无广告//出来的,有何目的,在此处出现对他而言都有着莫大的威胁,因此他有必要将其弄个明白。而后便觉得像是一头扎进了熔炉之中,近乎暴戾的阳气就好像刀子一样,一点点的扎在那一缕念头之上。 那股难受的感觉投shè在躯体上,浑身都泛起一阵强烈的燥热,好像天上毒辣的rì头都要将自己的皮肤晒得龟裂。 当然这些都是一种感觉,并非天上阳光真有这么凶猛,不过这种幻觉之下,身体也会产生相对的反应。 譬如头晕、发热、剧烈流汗,最后活活被晒死。 这一切都是阳关的古城墙上蕴含的那种气息所致,不仅杨玄神hún出窍、意念离体才有这种感觉,就连寻常武者,站在这城墙附近,也会觉得天气似乎要比别处更加炎热,体力消耗的要比平时厉害。 鹰眼卫的营房距离那道城墙不足百丈距离,这种气息自然是极为浓烈。 在这股如若火海的气息之下,杨玄觉得自己的神通近乎被废,连寻常两成力量恐怕都发挥不出来,不过此时对付那个弱小的念头应该绰绰有余。他意念离体之后,神hún感受到的景致又与肉眼看到的大为不同,四周被太阳晒得皎白的地面,正往上升腾着一股橘黄的热浪,而远处那城墙完全就被赤红的火焰包裹着。 甚至都能感受到火焰中的灵xìng,就好像一条蛰伏在山脊之上的火龙。 不去管那城墙还好,分神一看,那股强大的气息投shè在意念之中,杨玄分离出去的那一缕神hún就好像要碎掉一般。 “安忍不动如大地!”杨玄心中流过一段经文,同时那缕念头中涌起一股不屈的情绪,两者结合华为自身本xìng,将那威严压死死镇压住,你再强大,甚至你可以毁灭我,但是不能让我屈服、动摇。 稳住心神之后,那一缕念头骤然稳定下来,在虚空中慢慢凝结,竟然也成了丝状,虽然细小的几乎看不见,可通体澄澈,不为外无所动,自然也难以摧毁,纵然那股热浪还在侵袭神hún,可却没有不支的感觉。 此时杨玄神hún之中,另外一缕念头,只差一步也要凝聚成丝,而其中蕴含的却正是地藏经的本意。 杨玄顿时心中产生了一种明悟,原来这些念头都是自己本xìng的一种凝练。 第一次凝聚出来的丝状念头,最难以描述,可以归结为“自在”二字,是自己道心所化,心中之道便是正道,不为外道所束缚,这便是自在的真意,这种本xìng在杨玄心中最为坚定,所以最先凝结。 刚才凝聚这缕念头其中蕴含的本xìng却是“不屈”,不屈于天地威严,不屈于外物压迫。 这三缕念头渐渐清晰,杨玄心中豁然开朗。 他修行途中从不压抑自己心中的任何本xìng,已经和修炼神hún的要旨产生了极大的出入。 虽然他平rì里很少去考虑这个问题,其实心中隐隐还是有些烦闷。 他与萧月交谈之时,对方就曾提醒过他,修行一途只有上体天心,斩除妄念才是正途。 通神之境只是神hún壮大,本xìng不纯也无关紧要,可一旦进入御气之境,就是天人结合,那本xìng就做不的丝毫假,本xìng不纯神hún便永远无法突破“人”的束缚,踏上“仙”途。肉身有先天后天之说,其实神hún也可以套用这个说法,人初生之时,心xìng最为纯真,所以永居深山,保存赤子之心的人,修炼都是极快。 而长期于世俗中打滚,人的本xìng便被各种妄念所遮掩,修行起来无比困难。 所以世间修行者,为了心xìng返璞归真,都会遵循各种戒律,借此除去妄念,再感悟世间各种道理,以道理为作为本xìng,凝聚真念。比如杨玄若想进入御气境,就必须凝练出“地藏”之念,同时恪守佛门戒律除去心中各种杂念,修为才会逐渐提高。杨玄倒是不抵制地藏经中的观念,因此“地藏”之念已经快凝聚成形。 然而让他恪守佛门清规,斩除自身妄念,他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如此一来,杨玄境界就卡住了。 “难怪自己始终进不去御气境,原来这个原因。”不过他也想到了如何才能突破境界,那就是把自己心中所有本xìng全部凝聚出来,化妄念为真念,只是这些真念到底是什么,此时他也说不清楚,在现实这个妖魔化的外表之下,人心中很多东西都被扭曲了,你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本xìng。 杨玄心中一瞬间闪过无数思绪,那缕“不屈”之念已经慢慢逼近了空中的那缕念头。 那缕念头用肉眼去看没有任何颜sè,用念头探查,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绿sè,此时被那城墙的强大气息笼罩着,根本无法升空逃走,眼看着就要溃散,被杨玄神hún一卷收进了识海之中。 整个过程也就几步之间,前面两个亲兵正在前面走着,突然发现杨玄停住了脚步,顿时有些不解,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杨玄抬头看着空中,不知道在看什么,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人怎么了?” 杨玄将那缕奇怪的念头镇压在识海之中,缓过神回答道:“没事,天太热,晒得有些头晕。” 此时杨玄识海之中,那一道翠绿sè的神念脱离了古城墙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骤然恢复了凶xìng,在他识海之中胡乱飞窜,所过之处,连地面上新生的nèn芽都枯萎了,好像被强酸腐蚀过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杨玄心中不由泛起一丝疑huò。!。 第六十六章 伤势 三人走到檐下yīn凉处,其中一个亲兵上前敲了敲了门,屋内传出一阵“稍等”的回应) 趁这时间,杨玄将注意力收回了识海之中。 他并没有控制那一缕幽绿sè的念头,任由它在识海中肆虐着,只是分出一缕念头默默观察着。 这一缕念头极为的单纯,只有一股吞噬的意识存在,不像hún修者的念头充斥着各种思想意识,人之一生爱yù痴缠在其中都能感觉得到,复杂无比,甚至能将人都陷进去,无法自拔。 所以hún修者一般都很少斩杀同类来吞噬对方神hún,因为怕被外来意识污染自己的本xìng,便连杨玄这么坚固的心神也不敢尝试。几次吞噬都是无意识的念头,或者是灵智尚未全开,心xìng简单的妖类。 然而此时这一缕念头虽然单纯,却极其的坚韧,似乎带着一股极为古老的意识,即便吞噬进去,虽说对神hún影响不大,可也难以根除,恐怕会是一个抹不平的硬疣,因此杨玄并未打算炼化这缕念头。 何况这缕念头也算不上强大,对他神hún力量的提升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杨玄仔细观察片刻,渐渐有了些感觉。 这缕念头恐怕不是从人的神hún中诞生出来的,而一个dú lì的个体。 也就是说,这缕念头就是一个完整的神hún,这还是杨玄闻所未闻的事情。 即便是灵智未开的动物,都有种几种最基本的念头。比如求生、痛觉、食yù,甚至聪明的动物都能有着近似于的喜怒哀乐,然而这缕念头之中,只有吞噬一种念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哪怕是杨玄现在用念头,去抹杀它,它也不会感到恐惧。 “这一缕神hún的本体估计连虫蚁都不如,蝼蚁尚且偷生,这东西连偷生的念头都没有,可这神hún却又比寻常猛兽都要壮大,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杨玄摇了摇头,忽然眉头一皱。发现那神hún之中似乎有种不纯粹的东西,就好像妖气一样,其中融合了某种外物,他便想弄个明白。念头紧追上去。 在识海佛国之中,杨玄可以动用那几尊声闻的力量,实力提升两三倍不止,神hún力量几乎达到了恐怖的三象之力,大光明印这种玄妙神通都能信手拈来*莫说这一个弱小的念头。估计就是御气境的神hún进入识海之中,都能被打的灰飞烟灭,不过除了夺舍,估计也没谁会傻兮兮的用神hún往别人识海里钻。 杨玄念头一动。以苍鹰搏兔的架势扑了过去,那缕神hún立马被压制的无法动弹。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只是那缕神hún中的意识却很难抹杀干净,仍在永无休止的噬咬着杨玄的念头。 这种感觉就像一条小蛇。再咬着大象,虽然毫无效果,不过勇气可嘉。 除了这种吞噬的意识之外,杨玄还隐隐感觉到了一种腐蚀的气息,好像沾在自己神hún上,整个人就会不断的溃烂,脑海中生出种种臆想,似乎都能看见脓血从自己七窍中流出来一般。 人的神hún和肉身是无弹窗无广告//息息相关的,神hún受到重创,肉身产生想对的反映,譬如人受了惊吓会流冷汗。同样肉身受伤,神hún之中也能感受到疼痛,心志不坚,便容易将念头冲散,并且出现一定程度上的虚弱。 在那幻觉产生的一瞬间,杨玄觉得浑身一阵难受,似乎身体都要溃脓了一样。 杨玄便知道这东西yīn邪无比,念头一绞,将那神hún绞的灰飞烟灭,连念头都不剩下一丝,化作了虚无。 这种感觉顿时消散,杨玄眉头才慢慢松开。 “此处是军营重地,又靠着阳关古城墙,即便是我都很难出窍神游,这一缕神hún到底从何而来,而且还如此yīn邪,简直是闻所未闻。”杨玄心中暗自琢磨着,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兆头。 正在此时,那营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卢广孝从屋内走了出来。 似乎没料到来者竟然是这三人,眉头微微一皱,而后便平静下来,微微行了一礼,根本不在乎杨玄请了什么靠山,语气却一如既往的生硬无情,说道:“末将见过监军大人,不知大人有何指示?” 对裴铏的两名亲兵,他却是没有理会,从职务上讲,他是千夫长,而裴铏的两名亲兵却只是等同于百夫长,虽然两者差距不可同rì而语,不过卢广孝并没有任何巴结的意思,显然也是一个xìng子很直的人。 他若会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凭他的本事也不会落到发配充军的下场了。 杨玄将这些默默看在眼里,心中仔细分析着如何应对此人,寻找着他心中的柔软处,不同人的有不同的对待方法,这就是所谓的御人之道,从杨解背叛史庆瑞的时候,他就开始注重到这些了。 平时一直在学习揣摩,虽然御人这两个字说起来很简单,但是真正去做,却无比的困难。 对于卢广孝的询问,杨玄只是很随意递了递手,表示自己没事,并未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藉此告诉他自己不是来找他麻烦的,让他眼神中的戒备之意消除了几分。 玄善意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他xiōng口之上。 虽然他此时穿着衣服,可杨玄依旧能闻到一股被草药气息掩盖的血腥味,杨玄也学了四五年的医术,尤其是以前练功经常受伤,因此对外伤治疗颇有心得,略一闻着这味道就知道卢广孝的伤势了。 “恐怕他伤口也是感染了,不过一味用草血竭捣烂外敷,恐怕很难起效。”杨玄心中暗自思忖。 可是想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他已有化气境的修为,已经能闭锁血脉,寻常刀斧戳伤,只要没有伤到肺腑应该无碍啊,这都这么长时间了,伤口早应该结痂了,怎么还会流血,难不又崩裂伤口了?” 杨玄心思极为细腻,任何细节只要不弄明白都会觉得不舒服。 他不动声sè的分出一缕念头,朝着卢广孝身上缠去。 突然间,卢广孝似有所觉,浑身的寒毛微微起伏了一下,而后眼神落在了杨玄身上。 “好敏锐的神经,不愧是死亡中磨炼出来的。”杨玄心中暗自赞叹一声,他分出的是神hún之中已经凝聚成丝的不屈之念,yīn气收敛,几乎难以察觉,却没想到还是被这卢广孝发现了。 不过他却不认为卢广孝仅凭这一点感觉就能mō清自己的深浅,神sè镇定,目光温和的与他对视。 然而念头却继续朝他贴近,转瞬间便穿透了衣服,看到了那伤口的全貌,被这伤口的恐怖模样小小惊骇了一把,幸好定力出sè,神sè上并未流lù出任何情绪来,没被这卢广孝的目光看穿。 “这卢广孝也真是个角sè,这么重的伤,举手投足之间跟正常人一样。”杨玄心中想着,忽然觉得那伤口之上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极为薄弱,被血液散发出来的阳气掩盖的几乎难以发现。 杨玄如今神hún强大,几乎要比半路劫杀他的灰袍老妖还要高出一线,根本不惧他这点阳气。 念头继续往其中渗透,将那一缕气息捉住,却是发现这正是刚才那一缕神hún上所蕴含的腐蚀气息,溶于肉身之中似乎就成了一种毒素,“难怪这卢广孝身上伤势不能痊愈,竟然如此缘故。” “可他这伤势,和那缕奇怪的神hún又有什么关系?”杨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眼神闪动,似做考虑的模样被卢广孝一下抓在眼里,也微微的皱了皱眉。 杨玄回过神来,视线凝聚的一瞬间,正好与卢广孝那略带几分敌意的眼神碰在一处,顿时便知道自己已经暴lù了,至于卢广孝能猜到多少,他暂时也不清楚,此时却也不去说话,只是保持着平静。 那两亲兵心思便要简单许多,自然没有发现在这一个呼吸的时间中,卢广孝与杨玄两人便已经发生了许多思维上的碰撞,将裴铏给的那枚令箭举了起来,大声说道:“鹰眼卫千夫长卢广孝听令。” “末将在。”卢广孝将目光从杨玄身上收了回去,双手抱拳,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 “都尉大人有令,由杨玄校尉暂摄鹰眼卫内政,不听令者军法处置” 那亲兵大声传达了裴铏的命令之后,将那令箭给卢广孝递了过去,自然是让他验证令箭真假,后者却是没有接,冷冰冰的说了一声:“末将领命,不知都尉大人还有什么事情传达。” 那两亲兵微微一皱眉,虽说心里不太舒服,可也不想跟卢广孝发生什么矛盾。 这种人已经是踩无可踩,而反过来人家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真要惹急了,说不定就给你拼命,这么算来一点不划算,那亲兵其中一人挥了挥手,而后与转身与杨玄行了一礼,颇为恭敬的说道:“大人,都尉大人的命令已经传达到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属下两人就先走了。” 玄点了点头,看着那两人走远了,这才慢慢转过头来。RX!。 第六十七章 巫毒 卢广孝依旧用那种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看着他。 杨玄嘴角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描淡写,几乎看不出来是在笑,不会让人觉得其中包含心机,只是感觉十分平易近人。不过卢广孝似乎是个没有七情六yù的石头人一样,根本不会因此而动容。 “已到门口,难道不请我进屋里坐坐。”杨玄随口说道。 卢广孝眼眸之中冰冷一片,就好像埋藏着尸骨的黄沙被黑夜笼罩着,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屋中寒酸,实在没有招待监军的,不敢让监军大人降尊纡贵,便算了吧。” “你我以后既是同僚,何必客气,一碗凉水可有?”杨玄微微一笑,态度却是毫不退让。 卢广孝目光微微收摄,叹息了一声,而后吐出一个字:“有……” “如此即可。”杨玄平静说道。 卢广孝转身推开房门,并不招呼客人,直接走了进去。 杨玄紧随其后,进去之后,转身关上房门。 铮! 一声刺耳的爆鸣! 卢广孝走到桌边,并未提起桌上的铁壶倒水待客,而是直接抄起了桌上的匕首反手一刀扎了过来。 速度快的割裂了空气,刀刃两边都拉出一道白sè气流。 yīn寒的杀气如cháo而起,匕首上反shè的阳光在一瞬间散开,撒的到处都是,顿时整个房间内都充斥着刀光剑影。明明是三伏之天。阳光毒辣的都可以烤熟鸡蛋,可此时屋里却涌起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这种寒意直接投shè在人的心里,让人逃无可逃。 刀尖所指之处正是杨玄后心。 这一瞬间降临在心头的杀意,让杨玄神魂隐隐有种轻微的震颤。似乎各种念头在这一瞬间都无法圆润运转,反应自然也慢上了一丝,明明这一刀根本不足以伤害到他,却让他产生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好强大的杀意,这卢广孝杀过的人,估计比我还要多!”杨玄一瞬间产生了这种想法。 与此同时,他对“杀意”也有了一种新的理解。这东西说来玄乎,无形物质,但从感官上来讲,却又切实存在。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武者,除非特别善于隐藏,两者在气质上便有种迥异的差别。 杀意浓烈的武者,出手之间都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让对手心中念头无法圆润运转,厮杀之中漏洞百出,更有甚至杀意,杀意浓烈到几乎成为实质,一个眼神就能将人活生生的吓死。 也许杀意也是人心中的一种念头,否则怎么影响人的心神。 只是武者杀人。神魂中诞生出来的杀伐念头慢慢与形意融合,化作了武道jīng神。 杨玄心中闪过思绪的同时,神魂中自在的念头一动,便脱离了这种束缚,浑身一阵轻松、其实他可以直接用不屈的念头将这股杀意直接震碎,可这么一来肯定会在卢广孝心中留下一线yīn影,对他武道产生影像。 卢广孝是个可造之才,杨玄还想收为己用,自然不想将他毁掉。 他〖体〗内先天jīng气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如同一滴汗水从后心飞了出去。正好打在刀尖之上。 铿! 那碳钢打造的匕首一瞬间四分五裂,留在卢广孝手中的仅剩一截刀柄。 强大的震荡力,直接将卢广孝整个人都震得退后了半步,胸前伤口崩裂,鲜血沁了出来。 卢广孝脸sè骤变。似乎没料到杨玄实力和年龄竟然有着如此巨大的反差,而且//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隐藏之深连他也没看出任何端倪。不过短短一瞬间他就平静下来,将手里的半截刀柄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刚刚转过身来,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杨玄,脸sè同样的平静,轻声说道:“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杨玄双眸之中爆发出一阵浓烈的杀意,仿佛要将他万箭穿心一般。 “嗯!”卢广孝闷哼一声,似乎心中被狠狠的震了一下,脸上平静的神sè又起了一丝波澜。 若杨玄只是实力强横,他暂且能够接受,毕竟这世上天才不少,而且只要物质条件足够,造出杨玄这种年轻的高手并不算难事,然而他却没想到,杨玄身上的杀意竟然如此浓烈,好像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一样。 他这么年轻,又没上过战场,哪里去杀这么多人,如何积淀这么恐怖的杀意。 然而没等他回过神来,那种杀意来的也快去得也快,转瞬之间消匿无形。 杨玄嘴角流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他当然不是想要杀死卢广孝,只是想试试刚才自己猜测,很显然这种猜测是对的。杀伐之念也是人形中的一种本xìng。天降劫数,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皆为刍狗。天都有杀意,何况是人,杀伐之念并不是邪念,更不是魔念,本就人心中的一种不可磨灭的本xìng。 就算是修成仙道,那些号称斩断凡尘七情六yù的神仙,也有杀伐! 不过杀伐却不是单纯的杀戮,不因杀而杀。 人有争执之心,有争执这世上自然就有许多不平不正之物,不和本心之物。 不能以言语相劝,便只能用杀伐肃清,杀伐就是人心中争执的一种极端体现。 以杀伐平息争执,这才是杀伐的真意! 这一瞬间杨玄有种大彻大悟之感,他曾因为杀戮深重发过宏愿,虽然杀戮不沾业报,可心中念头却算不上干净澄澈,此时明白杀戮的真意,才真正达到了圆润无暇的境界,心境之中再无一丝血迹。 神魂之中,一缕杀伐之念从各种杂念混同的神魂中分离出来,虽未凝聚成丝,却已经清晰可见。 明白了杀伐的真意,杨玄对杀气的控制也就更加圆润自如,再不会如以前那样,被杀戮蒙蔽本心,他收摄杀意之后,双眼之中一片清明,并无一点yīn寒,平静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你是神魂修士?还是蛮族的jiān细?”卢广孝一字一句的问道,虽然生死被杨玄掌握在手里,他却一点恐惧都没有,随即说道:“不管你是哪类人,你刚才用神魂试探我,让我感到不安,所以我要杀你。” “你太多疑了。”杨玄摇了摇头。 “若不多疑,我已经死了无数回了。”卢广孝平静回答道。 “你感觉很敏锐,我确实是神魂修士,但却不是蛮族的jiān细,而且我也不想杀你。”杨玄毫不隐瞒的说道。 卢广孝微微皱眉,低声道:“不想杀我,你何必用神魂试探我?又何必进屋?” “我想帮你而已。”杨玄平静说道,虽然话语简单,但态度却十分真诚。 “是我多心了。”卢广孝听到此处,面sè稍微缓和了一下,不冷不淡的承认了自己的过失,却并没有因此与杨玄拉近关系,依旧不近人情,回绝道:“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也帮不上我。” “你〖体〗内蕴含一种毒素。”杨玄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不显露一些本事,这卢广孝怕是不会领情。 “你需要我做什么?”卢广孝听闻此言,也是直接问道。 “什么都不需要,好好活着,别给我添乱。”杨玄给出了一个几乎算不上条件的条件。 “我欠你一个人情。”卢广孝微微皱眉,显然不习惯这种偏向于同情的施舍。 杨玄却是没反驳什么,容他继续说下去。 “我〖体〗内这种毒素是蛮族巫师下的巫毒,不是寻常毒药,应该是一种法术,具体原理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体〗内的虫子已经驱除干净了,只剩下一丝残留的毒素。”卢广孝将长凳从桌子下面抽了出来,随手递给杨玄,并未提及自己是如何中毒,平静说道:“可是如今鹰眼卫里,不止我一个人中毒。” “你怎么知道那是虫子?”听到卢广孝的解释,杨玄心里隐隐有了些眉目。 卢广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做梦。” 杨玄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被自己收入识海中的那一缕幽绿sè神魂,就是蛮族巫师以虫魂融合剧毒炼成的巫毒,只是不知道这虫魂到底是哪类异种,更不清楚是用何种秘法将剧毒与神魂融合在了一起。 只是这种巫毒当真诡异无比,竟是“活”毒,恐怕世间任何一种解药都无法解开这种毒素。 “这种巫毒可以先天jīng气压制,虽然平rì脑袋里会产生各种幻觉,可是只要心智坚定也能逐步驱除,可这都得依靠自身,我却帮不到他们。”卢广孝站了起来,撩开了里屋外屋中间相隔的竹帘。 杨玄进屋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里屋那十几具“尸体”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生机,此时并无任何惊讶,只是在心中暗自分析卢广孝先前所说的那一句话,想着到底该如何下手驱除这些巫毒,如果按照他所提供的信息,自己若将先天jīng气打入那几人〖体〗内,应该能将虫魂直接毁去,对他而言不算难事。 只是外伤却有些头疼,自己虽说带了不少丹药,可都是固本培元的药物。 治疗外伤的药物虽说价格不贵,可需求太多,杨玄当初再朔方即便采购了,也拿不走。 可是到了阳关之后,外伤药物都被军方控制的极为严格,因为害怕流入蛮族手中,一瓶最为普通的金疮药散在朔方只能卖到二两银子,可是在贩卖到幽云,一瓶价格起码翻了五倍,而边军对外伤药物的需求也是格外的庞大,所以他即便有钱也买不到了。 倒是可以让董义去朔方运上一批,可是来去一趟至少一个月,怕是等不及了。 第六十八章 治病救人第 “他们几人一些是我同乡,一些在战场与我有过生死之交,你若能救活他们,我卢广孝便是肝脑涂地也一定会偿还你的恩情,我刚才刺你一刀,如果你心中积怨,也可刺我一刀,我绝不会还手。&&”卢广孝转过头来说道,虽然脸依旧不带丝毫感情,可神sè明显不如之前那般冷漠了。 杨玄听的这番话却是有些意外,本以为卢广孝是个绝情冷漠之人,却没想到此人竟然颇讲情义。 他并没有在卢广孝递过来的长凳坐下,而是径直走进了里屋,掀开那其中一张草席,下面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孔来,已经毫无血sè,几乎与死人无异,呼吸之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混杂着肉汤的味道。 看来是有人专门照料,否则即便是中毒不死,这些天饿也该饿死了。 “这些人明明没有死,可你之前为什么报给我说死了?”杨玄眼神在屋里随便一扫便清楚这些伤员的数量,数字正好与卢广孝之前报的死亡人数一样,因此不难将二者联系起来。 “他们中毒已深,无法医治,丧命只是早晚的事情,没什么区别。”卢广孝平静说道,而后眼神之中微微流露出一股仇恨的情绪,冷声道:“而且如果让军部知道有人中了巫毒,不管死活,一律焚烧。” “不管死活。”杨玄嘴里轻轻重复了一句这话,觉得有些不太人道,但也能够理解。这巫毒如果破体而出,恐怕还会毒害其他人,在无法根除巫毒的情况下,也是减轻损失的最好办法。 杨玄将那战士的手抓了起来。默不作声的切起脉来,屋中一时间有些冷场。 “你当初犯了什么事,才会被发配充军?”杨玄随口问道,伸手挑开那战士的眼睑,看了看瞳孔,而后回头看了卢广孝一眼,似乎在等待答案。在他看来,卢广孝确实不像违法乱纪之人。虽然此人双手沾满了鲜血,身杀气浓厚,可给人的感觉是正直的,没有邪气。符合杀伐之道,而不是因杀而杀。 “围攻官府。”卢广孝平静说道。 “哦?”杨玄倒是有些意外,容他继续说下去。 卢广孝站在帘子前面,从杨玄进到里屋之后,他就一动不动。安静到了极点,此时依旧如此。 “狗官强夺百姓田产,讲不了道理,就只能以血相报了。”卢广孝说道。 “以武证道。以血明理,可以称英雄。”杨玄听的他这番话。点了点头,这种以杀伐肃清世间肮脏龌龊之物的做法。是正道,虽说于法不合,但是却符合人心本xìng,在杨玄看来是没有错的。 随着杨玄对“本xìng”二字的理解愈发的深刻,对世间万物的认识也更为清楚,直指本质。 所谓的《乾律》在杨玄看来,不过是阶级统治的工具,不过是束缚着人本xìng的一个囚牢,一块yù盖弥彰的遮羞布,人的本xìng才是这世间至善至真之物,人人自在,不屈于外物压迫,世间不平不正之物自以杀伐之道抹去,一切发之于心,人心即为道理,何必以法律这种死板的条框予以约束? 而这正是当权者害怕的东西,因为他争的最多,是这世间最不公平,最不公正的地方。 所以才有乾律,才有理学纲常,用来压迫人心中的本xìng,这些都是歪道邪道!都该铲除! 杨玄心中一瞬间闪过这种念头,近乎于大逆不道,但是这种想法却在他心间深深的扎下根来。 卢广孝并不明白杨玄心中那些近乎疯狂的想法,不过仍旧意外杨玄能说出这番话来,对他的看法略微发生了一些改观,却也没说话,只是将话题转到了巫毒一事,问道:“如何?” “这毒虫似乎并不损伤体内器官,不过时rì太久,毒xìng已经扩散,也颇难医治,具体有几分把握我要试一下才知道。”杨玄将手收了回来,虽说说的很保守,但是却不像没有把握的样子。 “即便如此,你便试试,是死是活都是他们的命了。”卢广孝说罢转身出去了。 杨玄摇了摇头,看着满地的活死人,微微皱了皱眉。 他救这些人除了是消除卢广孝对他的敌意,还有一层想要如此为之的因素在里边,他不太想看到这些人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些人都是他今后想要招揽到麾下的,死一个就少一个。 “这些普通的士兵怎么会与蛮族的巫师遭遇呢?”杨玄心头突然闪现出这么一个问题来,他层看过一些资料,能够沟通图腾力量的巫师在蛮族之中的地位极高,比贵族都要尊贵显赫,而且数量极其稀少。 一面思索着,杨玄将手轻轻的按在了那人胸口之,先天jīng气缓缓度入体内,沿着血脉游走。 这种手段也只有化气境二重才能施展,没有刚柔兼济的本事,控制不住先天jīng气,这一掌按下去此人胸口必然会多出个血窟窿,所以卢广孝对此无能为力。随着jīng气逐步渗透,杨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此人体内的血液已经有种腐坏的感觉,jīng气在其中游走十分的费力,就像在粘稠的泥浆中穿行。 而且整个过程不能施展蛮力,得有抽丝剥茧的耐心,差不多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杨玄才从将jīng气渗透到此人心脏之,在那缓缓蠕动的心脏之正粘附着一点yīn寒的东西。虽是无法用肉眼看到,但是凭借先天jīng气对神魂yīn物的敏感,却也能感觉到这毒虫的存在,一点点朝着那方向围了过去。 这虫魂以秘法养成,毒素融入血液之内,竟然在中毒者体内寄生下来。以至于这战士体内的气血根本无法对它造成伤害,好像把中毒者的身体当作了自身的炉鼎,反而不断温养着神魂。 甚至藉此躲过了阳关古城墙的气息压制,这种寄生的手段便是连杨玄也觉得异常的玄妙。 尚未听说过这种诡异的法术,神魂侵入旁人肉身之中,必然会遭气血反噬,二者绝对不会和平共处,要么是神魂受损,要么是身体产生病变,只有灭杀对方神魂强行夺舍,或者灭去神魂意识,才能平息。 然而这种寄生的手法却和夺舍不同,即没有损伤寄主的灵魂,又能共处一个炉鼎之中。 若是这些虫魂不含毒素、不带着吞噬的意识,杨玄毫不怀疑,这一个炉鼎之中会出现两个神魂,这简直违逆了他以前的认知,即便他渡化声闻,那些灵魂也不是存在于肉身之中,而是他识海的佛国之内。 这种寄生的手段虽然偏于yīn邪,但是如果能掌握到,对他来讲可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譬如他现在得罪了林燕,若能给他身寄生一缕念头,则可随时掌握到他的动向,这比任何jiān细都要好用。但是他如今却做不到,神魂虽是无形物质之物,可一旦进入别人体内,还是会被察觉的,而且念头得不到炉鼎的温养,离体时间太长便会逐渐消散,也不可能与寄主和平共处,肯定是你死我活的下场。 不过这门法术完全源于另外一个修行体系,他仅凭一个虫魂也研究不透其中的奥妙,只能作罢。 先天jīng气逐渐逼近,那虫魂似有察觉,无形物质的身躯却仿佛锥子一般锋利,略微一动竟然就要钻进寄寄生的心脏之中,杨玄心中骤然紧张,先天jīng气猛然一绞,那虫魂尚未来得及完全破开心肌,就已经被杨玄撕成了粉碎。这虫魂只有一个念头,碎裂之后自然就化作了虚无,杨玄这才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先天jīng气徐徐退回体内,体内空乏的感觉渐渐消失。 这便是化气境二重比一重强大的地方,释放出去的先天jīng气只要没被打散,依旧可以收回体内。 而且他身体素质强横,加之又修炼过手少yīn心经,心力强大,这种长时间的释放先天jīng气对他而言要比旁人轻松许多,比起杨黎给他治腿伤时简直不可同rì而语,这便是肉身强大带来的好处。 那毒虫被绞碎之后,溃散开的毒素也被杨玄用jīng气炼化,将残渣沿着伤口带出了体外。 那人胸口之是一个深可见骨的箭伤,几乎都撕裂了肋骨的隔膜,一直没有结痂,此时已经有腐烂的趋势,杨玄用jīng气顺手一绞,将面的脓血坏肉都割了下来,流出了一些稍显干净的血液。 而后取出一粒培元丹给他服了下去,仅仅只是弥补伤后亏损的气血,对伤势而言并无太多用处。 然而他如今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接下来便是枯燥疲劳重复过程,将那十九人体内寄生的虫魂一一驱除,前后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所幸这些士兵意志力都十分坚定,这些毒虫没有实体,不会伤害肉身,只能吞噬神魂,若不是心中有一种坚不可摧的意念支撑着,恐怕这些人都已丧命,也不会这般苦苦坚持了两个多月了。 听的里屋传来的声音,卢广孝掀开帘子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水。 “他们身的巫毒我已经除尽,外伤我暂时无能为力。”杨玄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水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底朝天,而后将碗还了回去,说道:“你刺我那一刀,我也不打算追究了,你好自为之便是。” “但我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卢广孝平静说道,随即双手抱拳认认真真的对杨玄行了一礼。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干涉军政 “包扎伤口这些简单事情便由你去做了,本官还有公务需要处理,便先走了。”杨玄并没有借机跟卢广孝称兄道弟,大打感情牌,言语中隐隐流lù出了一丝威严,似乎刚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出于义务。 他这也是有意识的在卢广孝心中竖立一个形象,自己治病救人不是为了让他臣服自己的条件,这样虽然也能达到他所要的效果,可维系于恩情、人情之上的忠诚并不可靠,不如在他心中竖立一起个念头,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值得效命的人,一个宽宏仁厚的明主,从心底产生那种心悦诚服的感觉。 这就与他降服阎江一样,给他再多好处,再多许诺都只是不够分量。 只有让他明白自己的实力强横,跟着自己大有前途,从心底产生一种归属感,才会真正的死心塌地。 只是卢广孝的xìng格却由与阎江不一样,自然得换种法子。 杨玄走出营房,嘴角微微lù出了一丝笑容,虽然卢广孝依旧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从他刚才认真的抱拳行礼的举动可以看出,自己所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已经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余下来则就需要展现自己的腕力,光有仁厚不行,没有强横的本事,不能保证属下众人的生存底线,也只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废物。 至于如何去做,他也不急,等有机会他自然会抓住机遇顺势而上。 回到营部。众人已经将住处收拾妥当。炉灶起好,也能开个小灶,吃饭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 如今徐海手下几人如今都痴醉于武道,吃过晚饭,收拾好桌椅碗筷之后就纷纷离去了。 杨玄开出的条件实在太有yòuhuò力了,只要达到易髓巅峰就赐下玄丹冲击化气境。 虽然如今在杨玄眼里,化气境已经是可以随手揉捏的了,但在常人眼中,化气境与炼体境之间还是一道高墙,墙里墙外完全是两个世界。只要进入化气境。他们即便这一年里什么军功也没有建立,回到大散关之后,至少也可以提升到百夫长位置,而且前程不可估量。钱财只是身外之物吗,但是实力呢? 吃饭的大厅颇为宽敞,按照杨玄的意思,众人吃饭都在一张三丈长的大桌子上,毕竟身边这些人都是他的嫡系亲卫,完全没必要分个高低贵贱,也可以培养众人之间的感情与默契。军队的默契便是从这些细节上一点点培养起来的,因此战场之上替战友挡刀子的事情屡见不鲜,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且如今人手确实不够,分出小桌。人力分配上便有些捉襟见肘,实在太耽误时间。 徐海手下那几人离去之后,大厅之中也就剩下杨玄几人。 而后阎江便去书房拿出一些资料来,摊开之后摆了一大片,看来杨玄白天交代的事情他已经尽心尽力去做了,杨玄接过东西仔细看了一看,其中包含了鹰眼卫的各个岗位的人员名单、实力等级、伙食待遇、后勤储备、武器装备的数量以及完好度、战马数量以及能力,可谓将杨玄所想到的都弄到了。 除此之外,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份幽云的地图,上面标注了一些蛮族部落的分布。除此之外还著名了这些部落的战斗力、战斗方式,虽然比较模糊,大多地方都是一片空白,但也相当不容易了。 他都想不到这家伙从哪里搞来的,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是从赵全的书房里翻出来的?”阎江双手纠缠似乎有些尴尬。 “赵全。鹰眼卫校尉?他那门不是锁着呢吗?”杨玄仔细看着手里的各类资料,随口说道。 阎江尴尬一笑。而后解释道:“一把破锁而已,怎么难的倒我。” “你不是把人锁给劈了吧?”杨玄有些头疼,这东西虽说不是多大个事情,可却落个不好听的名声。 阎江连连摇头,说道:“哪里,开锁对我来说比吃饭还简单,我就靠这个起家的。” 杨玄闻言一愣,这才想起阎江可是盗圣阎庆的后人,就算没落的厉害,可也应该传下了一些手艺,开个锁对他来讲却是不算难事,他也不太关心这些,将那地图记下来之后,交给了杨锋。 “你们三人打仗的经验比较丰富,今后便专管行军作战,这份资料你们拿着,这些天制定出一份针对蛮族的战术,受众以我们这个小团体为主,其次再是整个鹰眼卫,以骑兵为主要兵种。” “末将领命。”杨锋抱拳接过地图资料,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又回到当初征战四方的rì子。 说完,杨玄又继续看起桌子上的资料来,然后将武器装备、战马方面的东西交给徐海,说道:“你负责武器装备的管理,注意更新、搭配,战马、人员的rì常训练,配合杨锋制定的战术进行,范围以整个鹰眼卫为主,目前暂不实施,但是要把具体方案先制定出来,做好预算,另外细节你自己把握。” “末将领命。”徐海听的这番话心里隐隐有些〖兴〗奋,自然知道杨玄是有大动作了,准备以监军身份插手军政,行伍之人谁没几分血xìng和野心,能跟着杨玄干出一番大手笔,大功业,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而后杨宣便认真的看起来后勤方面的东西来,前面那些目前暂时都用不上,可以放在今后慢慢揣摩,但是后勤这块就是目前需要开始渗透的,这方面如果渗透进去,并且做好了,就可以收拢不少人心。 今天他只拉拢了卢广孝那一小撮人马,这还远远不够。 鹰眼卫都是一帮亡命之徒,哪怕经过生死磨练之后,心中依旧有铮铮傲骨,dú lìxìng十分强,卢广孝所能掌握的仅仅是其中一部分,那受伤的十几人,与他都是同乡,是当初与他一起犯事的那些人。 “鹰眼卫目前的伙食制度是三天一肉,一天一次米饭,早晚两顿喝粥,而且定量远远不够,平均一个人一天的份额是四两糙米。”阎江在旁边将主要的信息挑拣了出来,说道:“而骠骑营其他编制,基本上是一天一顿肉,三顿都有米饭,每个人的份额是一天一斤白米,没七天一次补食。” “鹰眼卫的饷银呢?”杨玄问了一句。 “按朝廷规定,是每月一两银子,逐级加倍,可是鹰眼卫除了百夫长以上的,基本都没有领过饷银,中营扣一次,到了刘全这里就直接压下来了。”阎江皱眉解释道。 杨玄皱眉思忖着,没有说话。 “不过扣不扣也无所谓,这些人都是戴罪之身,被限制人身〖自〗由,有钱也没地儿使。”阎江在旁说道。 “库〖房〗中还有多少余粮?”杨玄问了一句。 “按照如今的开销,够这两百多人吃上一个月,不过这个月底,第三季度的粮草就该调拨下来了。”阎江说道,随即问了一句:“要不要从涂阳县运些过来?如今涂阳县的库〖房〗中还存着一万四千石白米。” “现在不急,运过来也是填别人的胃口,而且鹰眼卫那小仓库放不下多少。”杨玄在心中暗暗盘算了一番,而后说道:“这些天,先改善一下伙食制度,将每个人每天的份额翻倍?三顿米饭,然后逐rì减少。” 江点了点头,虽然不理解杨玄此举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办无误。 “另外联系董义,让他派人去朔方或者成纪收购一批疗伤药,要效果最好的,以及各种能够益气培元的药材,黄芪、当归这些,数量越多越好,尽快行动。”杨玄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着,而后说道:“待会我给你调拨银钱,顺便将商队的规模再扩大一倍,跑内地一条线,跑边关一条线,你做个预算。” “是,如果采购药材以鹰眼卫为基数的话,应该十万两白银便是饱和程度了,再多便是浪费了。”阎江拿着纸笔算了一会,而后抬起头说道:“两样算在内,十五万两白银便足够了。” “我给你二十五万两,药材尽量往大数额采购,另外在采购一匹棉衣、棉被。”杨玄拍板到。 “明白了。”阎江点头道。 “这段时间鹰眼卫内政由我管辖,你便统筹后勤这一块,伙食份额逐rì减少,把握好程度,不要一次太过分,但是也不能不明显,要让他们感觉的到变化,记住其中闹事的,做成名册给我。”杨玄说道,而后突然想起什么,吩咐道:“最近你还要调查两件事情,刘全这人的底细,以及鹰眼卫现役人马的履历,最主要的是犯什么罪被发配充军的,还有这些人亲属状况,这件事情不要做的太过明显。” 说完这些,杨玄将先前下达的一条条命令仔细反刍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疏漏才放心下来。 而后又将各项问题的细节与众人上再叮嘱了一遍,同时又听从了下属几人的意见,这一系列事情便定了下来。他躺在椅子上,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一个几百人的队伍,要做到正常运转,便如此耗费jīng力,那统筹数十万人的将军元帅,并且做到井然有序,该是强横到了什么境界。 所幸身边有可用之人,否则事事亲历亲为,能将他活活累死。!。 第七十章 唯心至道,解民倒悬! 将各项任务划分清楚之后,已经到了深夜。 这也全归功于杨玄于神魂经过智慧之力冲刷,又悟透人心本xìng,如今思绪条理清楚,做起事情来也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人的本xìng就好像运转世间万物的道,rì月升降,yīn阳轮转,皆在道中,而世间一切人情世故也同样在人的本xìng之中,只不过一个是天道,一个是人道,二者相刑,却又有共通之处。 只要知晓人心本xìng,世间一切都可以本xìng度量,自然会有一个规矩尺度,不会迷失其中。同样人的本xìng也是构chéng rén道的基础,纵然世间万事钩心斗角,纠缠不清,以本xìng为鉴,也会变得异常朴素。 杨玄回到房间,将银钱拨给了阎江之后,便开始思索起来。 天道与本xìng,到底孰真孰假? 本xìng确实存在,然而天道却是虚无缥缈的。 可在如今各家学派之中,虚无缥缈的天道却永远占据着不可撼动、不可置疑、不可违逆的地位。 道家为最,虽然传承至今,流派众多,但是都脱不出一个范畴,那就是天人合一,以天道为准则,追求人xìng与天道的合一,虽然得道者超脱天地之外,但斩除本xìng之后,却已是物是人非。 其次则是儒家,虽然以“仁”为本,但是仁并不是人的本xìng,而是后天约束而成,不过是给天道披上了一层更容易让人接受的外衣。人之本xìng乃自在。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要以杀伐肃清。强以仁为约束,便是违背了人的本xìng。所以儒家昌盛千年,世间依旧征战不休,因为人的本xìng是无法约束的。 时至如今,儒家繁衍出理学一脉,更是将人xìng扭曲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存天理,灭人yù。践踏人xìng,歪解天道。 已经完全沦为了当权者愚民的工具,为了使政权井然有序,不可撼动。就将人装进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小笼子里,然后一层层的堆砌,组成如今这个强大的王朝,天理为刀俎。人xìng为鱼肉! 然而人的本xìng,经过数万年各种虚伪〖道〗德观念的约束剔除,如今却依旧存在。 物固有所然,物故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所谓,存在必然合理。 若人的本xìng是不合理之物,早不该存在了。 然而天道又是什么?与人之本xìng同存,必然也是合理之物,不可轻易予以否定。 杨玄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四野天地,感受着世间万物的生灭、轮转,慢慢有了一种感觉,至高无上的道,生育了万物却不占为己有,造就成物象却不自为主宰,道本无道,而是人心赋予了它的存在。 世间流传的道不过是不同的人给出的不同的定义,因此才有形形sèsè之道。 “天地之道并非存于万物。也无需存于万物,而是存于心中,又何必斩除人心本xìng求那虚无之物,天理既是人心本xìng,又何必以歪理约束人心本xìng。世间相传之道皆为伪道,唯心至道!” 杨玄心中虽然一直坚守着自己的道心。可世间种种学说思想都与他的理念背道而驰,没有完善的思想体系作为依据,就算他再坚持,那也是一厢情愿,是一直固执,算不上真理、至道,就好像没有名分一样。此时他心中衍生出一个完善的思想体系,加以时rì著书立说,流传于世,便为天地间的正道。 与诸子百家齐名,与道儒共承天地教化。 甚至更高,因为道儒不过披着天道的外衣,而自己已经将道的本来面目还原,是天地间真正的至道。 “然而天穹的威压又是从何而来的呢?”杨玄忽然想起了萧月与他说过的话,如果至道即为人心本xìng的话,为何天地还会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他慢慢分出一缕不屈之念,朝着天穹之上扶摇而去。 感受着天地间各种气息,只觉得念头好像被一种无边的巨力碾压着,竟然出发了轻微的碎裂声。 然而这缕不屈之念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抹杀,每生出一道裂纹,便就立马愈合。 不仅没有被毁去,反而愈发的壮大。 逆境求生,这便是不屈的真意。短短几息之间,原本只有蛛丝一般粗细的念头,竟然犹如麦芒一般了。 杨玄的念头原本能够飞升十丈之高,再高便承受不住天穹的威严,如今在阳关之中,被古城墙的气息压迫着,连出窍都显得困难,可此时竟然飞升了整整十二丈高,虽然仅仅是增加了两丈距离,可却是在这种履步维艰的环境中,意义之大不言而喻。可以说,杨玄神魂较之以往,强横了一倍不止。 随着念头的升高,杨玄对天地间各种气息形成的威压也感受的愈发清晰。 “道本无道,那天穹之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是切实存在的,是神魂所能感受到的,那便不是至道,而是世间传颂的天道,伪道!乃是人心信仰凝聚而成,世间本无神明,然而信仰的人多了,便有了神。”杨玄心中恍然明悟:“天道也是如此,世间本无天道这种道,信的人多了,自然便有了天道,天道就像是从虚无中诞生出来的一个神明,只是这个神明比世间任何一种神明都要强大,强大到已经与天同//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在。” “一个小的部落信仰一个图腾,百年下来也能诞生出神明,神通可比修成法相的鬼仙。天道被亿万众生信奉了无数个纪元,而且信奉者不止是凡人,还有修成正果的真仙,这又该强大到了何种境界,天翻地覆、移星易宿,弹指千年、沧海桑田,这就是天道,倒悬于众生头顶的深渊!” 明白了天道与至道的差别,杨玄心中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 他起身走到桌前提笔,略一思忖,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唯心至道,解民倒悬! 世间众人信奉天道,抹杀本xìng,舍本逐末,殊不知天道本就是悬于头顶的深渊。 杨玄就是要让众生都明白心中本xìng,解于倒悬之苦。 写下这句话后,杨玄神魂之中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他的神魂种种念头之中属地藏之念最为庞大,自在之念与不屈之念虽然坚固清晰,力量却不如地藏之念,杀伐之念更要次之。因为他的神通就是以地藏佛法为根源修成,后面虽然对道理有些体悟,但是远远没有达到自成体系的地步。 此时,杨玄悟透唯心至道,毫不夸张的说,这已经是一门完善的思想,可以流传千 供人瞻仰学习。 他神魂中那庞大浩瀚的地藏之念转瞬之间就被凝练成了一根丝状的念头,再无法干扰到他神魂中的其他念头,这地藏之念本就是他神魂中最为强大的一个念头,可以说是他的之念,比自在之念还要强大,只是纠缠于本xìng念头之上,一直无法凝练出来,而且还蒙蔽了他许多本xìng,直到此时才真正分离。 凝聚成丝的地藏之念足足有烛芯粗细,比自在之念要粗上整整一倍。 各种玄妙的佛法奥义从中散发出来,却无法影响他神魂中的其他念头,成了他神魂中的一部分。各种念头生生不息,互不干扰,彼此间有着不可割舍的联系,组成了杨玄整个神魂。 随着他思绪深入,又有两种本xìng念头被他明晰。 一念偏善,人心之中都有善地,杨玄发宏愿救赎众生为善,此时立唯心至道学说,更为大善。真善所言之善,却不同于儒家、佛门盲目的仁义、慈悲,大善不善,可为善而施杀伐。 “善恶本为一体,只是站在不同的角度与立场看便有不同的定义,所以此念可谓善恶之念。” 杨玄心中通透无比,任何念头都理得的清清楚楚。 另外一念却是包含了杨玄心中庞大的阵法理论,只是此念尚未完全被他才吃透,虽然比地藏之念更为庞大,直接就凝成了圆润如珠的形状,可仅仅最外面一层为杨玄所掌握,核心之处还是一片生涩。他如今基本无法动用这个念头的力量,但是也不与其他念头纠缠,倒是并不影响他修为境界的提升。 如今,到此地步,他神魂之中已经有六缕念头,其中地藏、自在、不屈、阵法已经凝聚成形,其次还有杀伐、善恶二念,已经明晰本xìng,可以加以凝练,只需一段时rì,则可凝聚成型。 余下那一团混沌的念头却仍然占据了杨玄神魂的半壁江山,可见人xìng情之复杂,要想从中明晰本xìng,绝非轻易之举。然而那团混沌念头虽然体积庞大,其实力量是远远不如这六道念头的,坚固程度、聪慧程度更是天差地别,尤其是凝聚成丝的那些念头,便是这在古城墙的气息威压之下,也能出窍。 而神魂总体的力量,杨玄估计自己已经达到了两象之力,只是被阳关附近这些强大的气息干扰,如今连一象之力都难以施展,他摇了摇头,提笔继续在纸上继续写下了一句话。 “天地存于一念,而万物化于一心。” 一句话道尽唯心至道之jīng髓,天地之中唯心是真,唯本xìng是真,不合本心即为外道。 杨玄前后写下的两句话,心中泛起一种畅快的感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一章 着书立说 虽然他如今对唯心至道的理解已经有了一个完善的轮廓,可是将这种的思想用笔墨描述出来,成为流传千百世的经典,则是极为困难,因为至道无为无形,怎么去描述? 要想继续写下去,他尚需许多更深刻的领悟,也需要知道的更多。 杨玄觉得自己积累尚不充分,急功近利只会将唯心至道的思想描述成一团乱麻,漏洞百出,遭那些卫道士、理学大家的攻击,被批为邪魔外道。甚至予以抹杀,而且他要想宣扬这种唯心至道学说,至少也得等自己积累起强大的实力之后,方可付诸行动。再大的道理,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量,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想明白这些问题之后,杨玄又提笔在另外一章纸上写下了自在、不屈、善恶、杀伐四个标题。 而后将自己凝练本xìng念头的经验、方法一一写下,他没有读过诗词歌赋,也写不出太多华丽的辞藻,因此文章风格也写的十分朴素,简单到让人一看就懂。零零总总写了四五页,却并没结尾,如今他的理解尚不全面,rì后肯定有许多需要补充甚至删改的地方,除此之外,他将自己的武道经验也写了下来。 诸天生死轮的武道jīng神其实也是符合唯心至道的,便是以心意改变因果,又以因果运转诸天。 如今杨玄领悟了唯心至道,对诸天生死轮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提笔又写了几个意义隐讳标题,分别是顺因逆果、预知因果、停转因果、推转因果、逆转因果。但只在顺因逆果和预知因果下面写下了自己的感悟以及经验。因为杨玄如今也只领悟了这两层已经,后面几层境界都是知其形。不知其意。 顺因逆果就是顺应起因逆转结果,悟透之后,在厮杀之中能根据敌人反应而料敌先机,克敌制胜,属于诸天生死轮最浅显的一层意境。但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也有死地求生之能。 就好像一个杠杆,你能挑起多大的力量。起觉得xìng的作用的还是你自身拥有多少力量。 预知因果较之顺因逆果又要高出一个境界,在你不知道任何前因之时,就能感觉到会发生的结果,这种境界可遇不可求,也更加玄妙,第一层境界还可以靠眼力以及经验达成。 而这种境界,完全就得靠机缘或者说个人的悟xìng了,有的人或许天生就懂,有些人一辈子也无法领悟。 至于后面三层境界就完全是杨玄如今凭借感觉臆测出来的了。已经掺杂了时间的玄妙。因为因果就是以时间为轴,要想真正的做到以因果运转诸天的地步,必须要能够把握时间。才能达到那种地步。 只是如今杨玄修为尚浅,更是领悟不到那种境界,无法洞悉时间玄妙。 便连如今第二层意境。杨玄也只是仅仅把握到了一层皮毛,预知范围仅仅局限在几个呼吸之中,远远没达到朝可见夕的地步,至于灵犀一动能感知将来的境界距他更是遥不可及。 除了对武道jīng神的描述讲解,杨玄也将如今自己琢磨出来的武道经验统统写了进去。 一点没有保留,包括手太yīn肺经、手少yīn心经的测量、强化。都在书中。 整本书如今已经渐渐有了眉//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目,共分内篇、神魂篇、武道篇三部分。零零总总不过七八页纸,可谓倾尽了杨玄毕生的心血,除了其中武道经验的部分尚且生涩浅薄,在其他方面都足以永世流传。 若非如今实力不够,怕引此书一出引起太多麻烦,杨玄都打算将地藏经与阵法总纲编进书中。 他著书立说的目的就是为了解民于倒悬。 若不明晰心中本xìng,世上之人永远信奉天道,那天道便亘古长存,倒悬在他头上的深渊便不会消去。 所以他此举目的不仅是心中善念所使,也是为了自己。 人心中的伪道不除,天道便不会消亡。天道不消亡,他便无法真正的自在! 然而在这个以充满条框规则的世界里,要想遵循心中本xìng,必须要有强大的实力,否则只有空谈。 杨玄将桌上的几页纸仔细收好,而后提笔在封面上写下了四个大字——唯心至道。 收笔瞬间,整张纸都发出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好像承受不住至理的分量,要碎裂开来,又好像这四个字已经产生了灵xìng,要从纸上飞腾出去,直入天际,与高悬众生头顶的天道一争高下。 字迹并不算磅礴大气,却融合了杨玄如今心中所有体悟,以念头刻画。似乎没一个字都是杨玄如今神魂的投影,蕴含着天地间无可辩驳的至理,一眼看去就能感受到其中的意境,而后深深陷进去,若是心智不够坚定,恐怕立马就会被其中蕴含的道理所折服,改变原有的认知,心中斩除的本xìng又将死灰复燃。 杨玄将这初稿收了起来,虽然此书内容稀少,远远还没达到可以称作经典的地步,但仅仅是现有的内容,如果流传开去,恐怕也会引起不小的轰动,给他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他倒是明白这点。 此书目前除了武道篇可以传于亲信参悟,内篇、神魂篇决不能公诸于世。 神魂篇中所的本xìng凝练法,一种本xìng可以凝练一种念头,也就是说他将来步入化气境神魂之中就包含了许多种念头,而世间其他法门,却只有一种,哪怕是地藏经,修炼到御气境,也只有一枚地藏之念,在以这一枚念头不断分化其他小念头,却远远不如本xìng念头强大,要想增加念头,必须修炼其他法门。 但是世间功法大多道理不同,盲目同修只会导致各种念头纠缠不清,无法凝聚起来。 所以杨玄多出来的这几枚本xìng念头对于旁人来讲,可谓占据了极大的优势,例如同样是通神境巅峰的修为,二人斗法,杨玄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对手碾死。而且唯心至道之中的神魂修炼法门为世间至真之法,能将一切旁门之法都同化吸纳,连地藏经、阵法总纲都能包容兼并,何况其他微末法门。 这等意义不言而喻,当然修炼此法面对的阻挠也会更大,毕竟如今天道高悬! 杨玄将心思放空,不再去考虑这些问题,打来冰凉的井水洗漱,而后便开始睡觉。如今他已经将地藏佛法包容兼并,虽然还是地藏经的外形,但是其中的思想却已经被杨玄以唯心至道的学说加以替换,自然也就不必入定参禅拘泥于形式。只要本xìng壮大,修为便会不断的提高。 而壮大本xìng之法,就是依照本xìng行事,往大了说不着边际,往小了说,其实却也很简单。 就是饿了吃饭,困了就睡觉,想做什么便去做。 一夜饱睡,杨玄打着哈欠起来。 第一次觉得心中如此自在,睡了一夜,缕缕念头都顺畅无比,竟然比入定参禅效果还要明显。 杨玄借着上午时间,巡视了一圈鹰眼卫的营地,又是发现了诸多需要改善之处。 鹰眼卫的营房实在太过破旧,一到冬天恐怕很难熬过。良好的物质基础是保证部队战斗力的前提,吃不饱穿不暖的部队,即便是实力再强、意志力再坚定,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 他从不把这些人当作囚犯对待,因为他心中有自己独特的一套衡量对错的标准。 中午时候,杨玄已经将整个鹰眼卫的大致情况掌握在了心里,正在书〖房〗中研读鹰眼卫过去几年里大大小小的几十次行动报告,包括几年内出关的各种遭遇,如今对他而言,这些东西可都是极为有用的资料。 裴铏的亲兵正好在这时候前来邀请,说是都尉已经摆好酒宴,杨玄换了常服便跟着他一路去了。 到了中营,后院huā厅里已经有几个校官在那闲聊,骠骑营一共四卫人马,如今却只来了四个人,如此看来有一卫的人马应该是林燕的嫡系,可见此人在骠骑营中的确有着不小的势力。 裴铏此时正坐在上席,也跟一干属下聊得起兴。 桌上酒水丝毫未动,还在不停传菜,看来裴铏对他也是颇为用心,不见他人来都不准备开席,以上级身份等待下级,甚至有些刻意示好的味道在里面。杨玄自然也看得透他的打算,并没有太多抵制的情绪,也不怕裴铏拿它当枪使,反正是他与林燕交恶在前,而且裴铏待他不薄,也当是还他一个人情。 似乎私下里裴铏已经跟众人打过招呼,那两校尉监军对杨玄颇为和气,并不以他鹰眼卫监军的身份而轻视他,酒席之上众人严词拘谨颇为融洽,几杯酒下来杨玄就跟几人熟络起来,虽谈不上什么交情深厚,至少不算生疏,平时照面也能相互顾忌个情面,也是裴铏刻意营造气氛的结果,否则以这几人未必就待见他。 如此打开局面之后,对杨玄在军中铺开人脉也颇有好处。 “杨校尉初来乍到,不知可有什么难出可与大家说说,能帮的地方我们几个老哥尽量相帮。”说话之人是骠骑营左骑卫校尉马阳,xìng子比较浮夸,因此这话实在也就是说来给人听的。 不过杨玄却是偏偏顺竿子往上爬,呵呵一笑说道:“还真有。” 第七十二章 人情世故 按照杨玄的原则如今是尽快捞到好处为第一目的,至于别人怎么看待他的,倒不是怎么介意。 如果按照常人xìng格,这么随口问问,答者肯定要矜持一番,这么既顾全了对方脸面,又增进了彼此的感情。 然而杨玄却是抓住机会顺势往自己身上扒拉好处。 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真按照寻常风格为人处事,等他打稳根基、大展拳脚都要花上一年半载。 杨玄如今时间并不充裕,他要尽可能快速的发展起自己的势力,否则他亲口立下的一年之约很可能就会成为一场闹剧,虽然他现在都有把握战胜林洪先,但是武道上还不行,势力地位上更是相差甚远。而且他还得提防着杨胤,等他知道自己不仅没死,反而在边军中站稳了脚跟,说不定就会直接出手。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杨玄必须要极尽可能的发展势力,而第一步就是把鹰眼卫打造成一个铁桶。 实力如何暂时不重要,起码要做到水火不侵、油盐不进,不能暗地里给自己捅刀子,否则内外交困,他便是有通天的手段也只能束手等死,他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必须要获得人心。 这个过程要尽可能的迅速,所以他现在做事风格,完全就是直来直去,雷厉风行,不带一点含蓄。 因此马阳有些意外杨玄的回答,但是话都出口了,哪怕说的是场面话。此时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把吐出来的口水舔回去,他哈哈一笑,作出一副豪爽的模样,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如今鹰眼卫全是留守伤员。人手有些不够,希望能向左骑卫借点公差。”杨玄微微笑道。 马阳听的只是这事情,放下心来,将杯子里的酒喝了干净,说道:“这都是小事,需要多少人,用上几天?” “一千人,估计得用上一个月。不过马校尉放心,既然是在帮我办事,肯定不会亏待你手下的人,伙食有我自己负责。当月饷银也由我发。”杨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这话意思大家都能听得懂,杨玄包伙食、饷银,也就是说军部下发的那一部分饷银就填入马阳的私人腰包了,算下来也有六七千两,是一个都尉明面上一年的收入了。不算小数目了。最重要的是这钱干净,不怕人追查。不过此时马阳却~~-更新首发~~有些为难,杨玄这一开口就要走了他一半的人马,而且还用上整整一个月。 一般帮人出公差最多也就三四十人。哪有杨玄这样狮子大开口的。 而且他也不认为鹰眼卫那穷地方能养得起他那一千人,以为杨玄是按照鹰眼卫的各种标准来算的。这要是将手下士卒弄得怨声载道,他恐怕连多的也去了。何况两边发生这么大的往来。也实在不是好事,虽然今天这事情是裴铏的默许的,可他也不愿意就这么得罪林燕,他没一口应下,而是笑着开了一句玩笑:“不知道杨校尉要这么多公差干什么?难不成想把鹰眼卫的营盘都翻上一遍种菜吗?” “我确实是想把鹰眼卫的营盘翻上一遍。”杨玄也听出了他话中推诿的意思,可并没有退缩,这边军之中虽然也有一些给钱都不徇私的正直军官,但这马阳绝对不是其中之一,你不想不松口,我可以用钱砸得你松口,你还是不松口我就出更多的银子,上下打点,四处施压让你松口,他笑道:“但可不是种菜。” “那是?”马阳旁边的监军刘琛问了一句,对这事情颇有几分殷切。 军政的事情他不需要费心,他也不管这些士卒到鹰眼出公差是不是吃苦受累、遭受虐待,他只关心最终分到自己手里的银子能有多少,显然这位监军已经被马阳平rì里用金钱彻彻底底的腐蚀了。 “诸位可能知道我鹰眼卫的营房实在太过简陋,如今盛夏尚能将就,可一到冬天下起雪来,这rì子怕是不太好过,所以我想趁着时候,重新建设营房。”杨玄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后看着刘琛。 他突然发现这位被金钱腐蚀的刘琛或许会是自己的突破口,因此看着他的目光带了一丝隐意。 “杨校尉能为士卒考虑,实在是仁厚,我觉得这事情可行。”刘琛竟然也是七窍玲珑之辈,仅从杨玄一个眼神中就看出了他的意思,而后在旁边推了他一把,态度并不算强硬,应该也是在试探。 “如今尚才七月,阳关一般要十一月才会下雪,还有整整三月,如今倒也不急,何况采购木料、石材都需要时间,等杨校尉将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我再调人过去帮忙也不迟。”马阳微微一忖,既没拒绝,也没答应,也略微有些明白了,杨玄能在明面上开出这么多好处来,那私下里肯定还有着更多的好处。 因为有些事情当着众人的面是不好直说的,他也想看看杨玄能有多大手笔,rì过他仅凭自己就能将所有建筑材料凑齐,说明此人至少有些家底,便是得罪了林燕也无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此而已。 杨玄点了点头,两人心思摸得清清楚楚,他也不去多说。 酒席渐近尾声,左骑卫、右骑卫两营属于机动人马,随时处于战备状态,军事主官不敢长时间离职,不像杨玄这般悠闲,见着时间差不多,就告辞离去了,酒桌之上便只剩杨玄和裴铏两人。 杨玄这才说起了正事,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一枚玉匣装着的玄丹,另外还有五十片沉银,用一个粗糙的鹿皮口袋装着,借着几分醉醺醺酒兴,递了过去,却是免除了两人间的一些尴尬。 裴铏微微作出一副公正无私的样子,正sè道:“贤弟何必跟我如此见外。” “从朔方来,带的一些土特产,都尉大人何必客气。”杨玄一挥手,拍在了他肩膀上。 “呵呵。”裴铏略一矫情便就见好就收,将那鹿皮口袋微微打开看了一下,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朔方那穷地方,哪有这种土特产! “都尉大人可千万不要推辞。”杨玄笑眯眯的说道,似乎一副酒意上头的样子,而后将手里一杯酒又灌了进去。虽然一副散漫随意的样子,可裴铏的每一丝神sè可都被他看在了眼里,他心中任何想法也逃不过杨玄念头的揣摩。裴铏虽然是个难得的老好人,可与他的贪钱的xìng格并不冲突。 有些是人是钱收买不了的,譬如林燕,因为他本身就不缺钱,而且个xìng锋芒毕露。 裴铏则不同,出身低,家底薄,若是有钱上下打点,按照他如今的实力评级、资历、战功,如今起码都可以混到第三军总营做事了,哪像如今才是个骠骑营的都尉。骠骑营在第三军中的地位,就跟鹰眼卫在骠骑营的地位差不多,可见这裴铏混的多么惨淡。所以杨玄断定他很缺钱,而且此人偏好享受,加上提拔无望,此人应该也不介意贪钱,反正都是混rì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也不怕履历上出先什么污点。 所以杨玄就投其所好,等着裴铏关照他,不如主动将裴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五十两沉银是小,一枚玄丹对他如今而言也是九牛一毛。 等裴铏一点点适应了自己的给与,再慢慢发现自己把柄落在自己手里,无需他多说,自己便会明白该怎么做,他倒不是想坑这老好人一把,如今这种情况,也只有这么做,他才能够彻底放心。 见裴铏将那鹿皮口袋贴身收好,杨玄呵呵一笑,说道:“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帮我拨上一匹疗伤药?最好能请些大夫。如今鹰眼卫士卒二百多人几乎人人带伤,而且伤情有恶化趋势,如果这么放任不管,恐怕就要非战斗减员了,末将如今代理鹰眼卫内政,发生这些事情,履历上恐怕不太好看。” 裴铏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也不隐瞒,解释道:“第三军战斗编制比较少,你所说的这一块统一由第四营管辖,包括伤员救治,药物调配,以及装备维护,不过这事情有些难办。” “怎么讲?”杨玄问了一句。 “以前鹰眼卫的伤员都是任由自生自灭的,反正每年都有不少犯人发配充军,所以一直没给第四营的什么好处,如今突然去求人家,恐怕有些难办。”裴铏苦笑道。 杨玄微微一皱眉:“无妨,还是劳烦大人将那第四营的都尉请来,剩下的由我去处理就好。” “你让我请他来?”裴铏听的这话还以为杨玄真喝醉了,反正他仅有的一点醉意一下子就消失的干干净净,若非杨玄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他还真意为这家伙在那他开涮。 他这骠骑营虽然属于乙字号编制,要比第四营高出一阶,可真正论地位就差得远了,他即便是亲自上门拜访,第四营的都尉徐正清都不一定待见他,何况自己去请他屈尊来见自己? “是的,请他来。”杨玄点了点头,语气虽然十分随意,可却像是尖锤似得,一字一句都狠狠敲在了裴铏的心上,让他脸sè有些难看。 第七十三章 人心正直 杨玄如今这要求无疑让裴铏十分难堪,然而他刚收了杨玄的大笔好处,此时拒绝却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因此只能摆出一份为难的模样,跟杨玄诉起苦来,皱眉道:“贤弟你有所不知啊,这第四营在总营之中可比我这骠骑营吃得开,而且都尉徐正清更是个心高气傲之辈,就算我去见他,都得提前预约。” 裴铏此时也不把杨玄当作外人了,不仅称呼改了,连这等窝囊事都给杨玄一一交代了。 杨玄却是笑了笑,不等他说完,便说道:“不知大人此处可有空白奏疏、笔墨。” “有。”裴铏不解的点了点头,叫来近侍去取东西,而后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既然治疗伤员是他第四营的职责,凭什么要给他们好处才肯办事,朝廷给他们饷银不是养他们吃干饭的,他们已经拖延了两个月,造成了士卒伤情的恶化,他若再不来,我完全可以参他一本!”杨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就好像金铁交鸣一般,透出一股不容辩驳的威严来,更有一股杀意夹杂其中。 裴铏虽说压了杨玄一级,可此时竟然反倒被他的气势镇住了,因为杨玄说的话句句占了道理,而且态度极为的强硬,他此时竟然不好驳斥,只是在旁微微劝导,低声说道:“话虽如此。” “这徐正清在总营关系过硬如何?”杨玄打断了他的言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今rì三军之中,是不是他姓徐的天下!” 裴铏被他这突然提起来的气势唬了一跳,筷子上夹着的下酒小菜一下子掉在了汤里。 正在此时。近侍取了笔墨送进屋里来。 “撤掉酒席!”杨玄说完,大手一挥,一副执掌定夺的架势,在气息上已经完全压住了裴铏。 那近侍闻言一愣,不知如何去做。 “撤吧!”裴铏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放,而后站起来接过士兵手里的笔墨纸砚。 “是。”那近侍被这气氛震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怎么也想不通,一轮酒下来。两人间的位置就颠倒了一番,不过却也不敢多问,甚至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去大堂中又叫来几人。开始撤换席面。 杨玄走到窗户边,看着校场上略显黑暗的环境,开始揣摩语句,如何将那奏疏写好可谓至关重要。 裴铏站在厅间,默不做声的看着杨玄。暗自感叹着:“此子好威风,如今我已经隐隐有掌握不住的感觉了,将来成就恐怕不可限量,不过xìng情倒是不错。知道为人处事,不像林燕那类人。” 此时杨玄的举动虽然有种喧宾夺主的感觉。但裴铏却毫无打压的意思,反而顺着他的意思慢慢在摸索。 因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如果是林燕,爬在他头上,肯定会狠狠踩上他一脚,而杨玄如果上位之后,虽说不一定会铭记他的恩情,但至少会记得他的人情,在关键时候说不定还会提携他一把。 反正他如今也没有什么前途可言,最好的下场就是混个四五年光荣归老。 如今杨玄或许是他改变命运的一个契机,就算搏不到官职,也可求个富贵,此人随随便便送个见面礼就能掏出几万两的巨款,相当于他一年的饷银加上灰sè收入了,这种手笔可谓闻所未闻,但凡送礼一般千多两银子就十分拿得出手了,能拿得出来几万两的巨款,关系必然过硬,已经不屑于跟他打私交。 其实杨玄如今也根本不清楚一次送礼就这么大的手笔是什么个概念,不过对他如今来讲,钱财不过是达到目的工具罢了,毫无可惜之说。 “大人,收拾好了。”那近近侍吩咐士卒将残汤剩饭统统带了出去,而后才说道。 “嗯,给我研墨!”杨玄走到桌边,将裴铏递过来的空白奏疏平平整整的铺在了圆桌之上,皱眉微忖。 不过片刻,那近侍便已经将墨研好,一股松香的味道弥漫开来,整个房间异常的安静。 接过狼毫笔,杨玄提笔在纸上落下,大袖挥洒,道道念头融于笔触之间,凝练的目光仅从斜角流露出一丝神光来,也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好像一柄刚正不阿的利剑,能斩断世间一切肮脏龌龊之物。 世间万物皆由正斜曲直之分,不能居正,故退而求斜,刚直易折,故以圆滑之道处事。 所以正直也是人心本xìng,是衡量世间对错的一杆尺度。 杨玄心中顿时有所明悟,一缕念头从神魂中分离出来,有种浩然正气直冲云霄的感觉,那种气质随着墨迹在融于纸中,他所写的每一个字迹,都深深的渗透了纸背,明明书法寻常,可写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有种震彻的人心的力量,便是裴铏,看着那些方方正正、遒劲有力的笔划,都有种惭愧的感觉。 好像刚才收了杨玄那几万两的贿赂,此时良心不安一般,又想起鹰眼卫那些凄惨死去的士卒,更是一阵懊悔,竟然生出一种想要赎罪的感觉,心中恍然一震,掐了掐指肚,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想不到杨玄不仅武道厉害,学问竟然也是如此jīng深,寻常一篇奏疏都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分明是胸中已有浩然气的境界,这要是去参加科举考试,至少也能中个进士了。”裴铏暗自叹道。 片刻之后,杨玄提笔一点,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胸中正气跃然纸上。 通篇文章言语简练干脆,直来直去,毫无圆转之意,字字如剑! 杨玄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胸中喷薄而出的一篇文章,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有字字珠玑之感,好像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直指人心的道理。每个人心中都有正直的本xìng,杨玄就是要用这些文字去引起对方本xìng的共鸣。当然这篇文章既然写在奏疏之上,必然不是给徐正清看的。而是上呈给军部的。 给他看这种囊虫看这篇蕴含人心正直之道的文章,是对“正直”二字的玷污。 徐正清既然能将事情做到这种地步,这种境界,对数百人的生死置若罔闻,可以说既无为官清廉之本,又无医者仁义之德,心中本xìng已经丧失,哪怕大道理讲的天花乱坠恐怕也难有效果。 对于这种人。不能从道理上说服他,那就用强大的力量压制他,或者从存在上抹杀他。 杨玄明晰人心本xìng,知晓善恶、执掌杀伐。可不讲求儒家圣贤有教无类那一套。 方才自己提笔书写文章的时候,若是裴铏没有流露出那一丝愧疚想要赎罪的心思,杨玄也会毫不犹豫的与他划清界限,虽然暂时合作,但有机会也会将其斩杀来舒张自己心中的本xìng。 而他心中有这种念头产生。说明此人心中尚有一丝本xìng未被磨灭,并非无可救药。 杨玄将腰上官印拿出,沾上印泥在奏疏角上堂堂正正的印了下去。 裴铏见状也将官印拿了出来,正准备去沾印泥。却被杨玄挡住,将那奏疏合拢压在了指尖之下。而后对一旁亲兵说道:“去我鹰眼卫的营部叫一个叫杨锋的人过来,是我随行亲兵。” 那亲兵此时已经对杨玄这种越权发号施令的举动习以为常了。也不需询问裴铏,便领命去了。 “贤弟,你这是何意?”裴铏试探的问了一句,不知道他挡住自己的印信是什么意思。 “此事是我一人发起,都尉大人不必参与进来。”杨玄随口解释道。 “我是你上级,这事情你不经过便上报了,我岂不是要落个难听的名声?”裴铏佯装生气道,却也是诚心实意要与杨玄共同解决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场面话,他现在最怕杨玄跟他划清界限。 “这到不是,这奏疏我只是拿去吓唬徐正清的,盖不盖印鉴也都无所谓。”杨玄微微笑道,他如今却不是害怕将事情闹大,暂且放这徐正清一马,只是因为手下一群人还在等着他治伤呢。真要走正规流程,他也有信心凭借这一封奏疏将徐正清弄的狼狈不堪,虽不一定能够倒台,但肯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前前后后这么一搞,也要耽误许多时间。 不让裴铏盖印鉴,其实也是有不想让他搅进来的意思,杨玄如今倒不怕得罪人,反正他现在已经呆在最底层了,谁还能把他怎么踩。可裴铏不一样,对方万一发狠,将他辛辛苦苦竖立起来的靠山踩到了,那他就真正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地步了。 不过片刻,杨锋便来了,走在裴铏那亲兵后来,步子沉稳,魁梧而不笨拙的身躯给人一种震慑人心的感觉,仅从神sè气势上便压过前面领路人一头,进屋之后与杨玄问候一声,而后才象征xìng的给裴铏抱拳行了一个军礼。 “果然不简单,连身边一个侍卫都有如此气势。”裴铏此时已经被杨玄所展现的实力给深深折服了,武力、钱财、学文无一不是登峰造极,连身边的势力都是如此的雄厚,虽然看杨锋的实力隐隐只是易髓巅峰的模样,可身上透露出来的气息却将他那化气境的亲兵稳稳压住,就好像一只羊,领着一头老虎。 “大人有何吩咐。”杨锋问道,神sè从容不迫,面对裴铏这种都尉军官,也丝毫不乱。 杨玄将手里的奏疏(最快更新)交给了他,说道:“拿着这封信,骑马去第四营找都尉徐正清,将这奏疏给他看,就说我请他来有军务相商,他若不来,你也不要多说,直接回来便是。” “是。”杨锋也不管此去是不是龙潭虎穴,眉头都不皱上一下,接过那奏疏便应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上门请人 “不知大人可否派一个领路?”杨玄扭头看了一眼裴铏。 裴铏被他这种举动弄的心惊肉跳,完全不敢想象杨玄竟然是用这种方式硬请徐正清,可是如今主动权完全被杨玄掌握在手中,他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除非他如今能阻止杨玄的计划,否则就算他与杨玄划清界限也逃不脱一起得罪的人下场,不如此时跟杨玄彻彻底底的站在同一条线上,同仇敌忾。 杨玄诸般举动都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盟友,何况有这种勇气也确实值得期待。 那片奏疏写的正气堂堂,站在大义正道的角度上加以抨击,极有煽动xìng,何况杨玄本身还是姓杨,要知道阳关三军的文官体系之中,可有许多都是杨系的人马。所以裴铏小心谨慎了一辈子,此时竟然甘愿跟在杨玄身后放手一搏,也绝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使然,他有他的打算,只要能压住徐正清,那便值了。 自己即竖立起了颜面,也和杨玄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对rì后的发展可谓有诸多好处。 他这般考虑清楚之后,原本有些怯弱的xìng子,竟然一下子强硬起来。 “庞弘,你随他一起去。”裴铏也不多做考虑,大手一挥吩咐道,而后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带着本官的佩剑前去,如果事情顺利你便在外等候,如果出了差池,就拿本官佩剑行事。” 见佩剑如见本人。虽然裴铏权势与徐正清相差甚远。可是品级却是相同的,如果对方真被刺激的的恼羞成怒,将佩剑拿出来按照军法行事,也可以防止对方乱来,否则仅凭两人身份,这般前去很容易吃亏。 “嗯。”杨玄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反驳,他倒是相信杨锋的本事能将这事情办得万无一失,如果徐正清真敢对杨锋行使阻力,此事处理起来虽然有些麻烦。但他本人倒也不足为惧了。 杨锋领了命令,和那庞弘一道出去。 杨玄摆了摆手,心中暗自揣摩着方才的那番心境,与裴铏随口说道:“我们去正堂候着。” “你就确定徐正清必来?”裴铏有些怀疑。 “不确定。”杨玄撩起衣摆。端端正正的在椅子上坐下,而后说道:“不过他若不想因小失大,十之**还是会来的。”说罢,他端起桌上的浓茶喝了一口,十分的自在随意,似乎没有压力。 “徐正清,唉。”裴铏嘴里细细聚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叹了一口气。 第三军第四营中营是一栋坐在在清幽处的白石小院,围墙四周都是山包似的粮仓,除了调拨粮草时有些嘈杂。平时都是异常的安静。这院落规模颇大,进了大门里边还有一道屏门,屏门之后是前院,再往里去才是正院,完全就是一座大户人家的宅邸,虽然草木不兴,可一路进去地面上铺的都是坚硬的黑sè条石。 阳关石料稀缺,便连骠骑营的中营也是用粗糙易碎的页岩砌成,而这第四营的中营连地面上铺的都是这种细腻坚固的青罡石,是专门修筑城墙用的石料。边关没有出产。每一块~~-更新首发~~都是用人力从朔方运送过来,可以说每一块的价值都高达百两纹银,然而却没用到该用的地方,被拿来修了营房。 此时庭院一间坐北朝南的厢房之中,徐正清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一份信。 桌角有一个石槽,里面放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冰块。森然的寒气凝结了空中的水气,化作一阵阵让人神清气爽的冷烟,在那冰块掩埋之间,有一个镶着红宝石的纤薄的金杯,里面是芬芳浓郁的葡萄酒。 徐正清将手里的密信塞回了沾着火漆的信封之中,而后交给了身旁那个年过半百的幕僚,随口说道:“待会去将这信烧掉。” 那下巴留着一簇胡须,穿着儒衫的干瘦老者将信不动声sè的塞进了袖子里,而后将冰块中的红宝石金杯端了起来,给徐正清递了过去,而后问道:“大人如何考虑这件事情?” “种德堂做了几十年的规矩生意,如今竟然也想下水了,不过走私药品这个行当,利润虽说不小,可风险实在太大,旁人小打小闹走私点宝石皮毛不算什么,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去,可这贩卖药品、武器都属于养虎为患的举动,我暂时也拿不定注意。”徐正清肤sè虽然有些偏黑,可经过这些年调到第四营后的悉心保养,年过五十依旧看不出一些老态,脸膛之上没有一点皱纹,给人一种气质浓郁的感觉。 “种德堂是我们边军最为重要的药材供应商,我们每年消耗的数百万两的药材,起码有八成跟他们有所关联,而且各个编制中的骨干医师,有好多都是从种德堂借调过来的,如果让他们不满意了,随便调整一下供应价格,或者表露一下情绪,恐怕都会给我们造成极大的损失。”那幕僚在旁仔细分析道。 “我也知道这点,说实话,我倒是想跟他们合作,可这实在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明天我去找总营武库司的彭将军商量一下,大不了将好处划给他六成,我占小额。”徐正清微微思忖着,说道:“不过彭元那老头子可是个小心谨慎的家伙,具体能不能成功,还要看种德堂派来的主事人有没有魄力。” “嗯,种德堂派出的主事人应该就这七八天里就能到了。” 那幕僚点了点头,刚说完这话,门外进来一亲兵,单膝跪地行了一礼,而后大声道:“大人,鹰眼卫监军的亲兵求见,现在正在前院等候。” “鹰眼卫哪个监军,什么乱七八糟的芝麻官也来叨扰老夫。”徐正清微微怒道,似乎被扰了雅兴,已经端到嘴边的酒杯微微放了下来,而后说道:“就说我公事繁忙,不见,送的礼也给我退回去,一个鹰眼卫的监军竟然只派一个亲兵来见我,真当老夫是路边的野草一抓一大把吗,半点规矩没有。” 徐正清被这事弄的略微有些恶心,一个鹰眼卫的监军,跟他地位天差地别,即便是跪着求他收礼他都懒得搭话,何况还是让手下一个小兵代为传达,简直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不过他也不屑于为此生气。这世上不长眼的小角sè多了去了,得罪他的更是不少,如果他每个人都要狠狠的回踩一脚,岂不要活活累死。 他略微一顿,吩咐下去,而后端起酒杯准备继续饮酒。 那亲兵跪在地上也不知道该起来还是该继续跪着,尴尬道:“大人,那亲兵不是来送礼的。” “不是送礼的?那他来干嘛?”徐正清倒是有些意外。 “说是有军务汇报。”那亲兵小心谨慎的回答着。 徐正清有些不解,随即看了身边幕僚一眼,问道:“最近我们有跟鹰眼卫打交道吗?” 那老头双手放在身前,微微躬着身子,略一思忖,而后摇头说道:“没有,不过还是见见为好。” “你说见就见吧,反正我也闲着,我到想看看这鹰眼卫的监军到底是个什么货sè。”徐正清将手里的金质酒杯往桌上一放,哈哈一笑,而后对那亲兵吩咐下去,微黑的脸膛上流露出一股霸气来。 不过片刻,那亲兵便领着杨锋进来了。 走至堂前,杨锋微微拱手一礼,说道:“末将见过都尉大人。” 徐正清将酒杯又拿了起来,而后微微一翻眼睛,不咸不淡的说道:“见了本官为何不跪拜行礼。” “末将有加急军报在身,故不用行跪拜之礼。”杨锋平静回答道,语气十分稳定,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闪烁,对于军队规矩这一套,杨锋可是了解极深,应付去这种诘难可谓是毫无压力。 徐正清没想到杨锋一个普通士卒竟然都敢与他这般说话,本来只报着戏弄的心态,可被这么轻轻一句话的撩拨,心头竟然真的生出了一丝怒火来,冷下脸问道:“如今并无战事,你有什么加急军报。” “鹰眼卫总计伤员二百五十四人,如今天气炎热,伤口溃脓恶化,现有xìng命之忧,故来请示都尉,请求调拨药材、派遣医师,尽快速度予以医治,否则后果严重。”杨锋吐字铿锵有力,气势不弱于人。 徐正清闻言一愣,而后呵呵一笑,没想到鹰眼卫这个新来的监军却是这么有意思,吃饱了没事干,竟然为了一群充军的囚犯来争取利益,难道他不知道第四营从来不跟鹰眼卫这种地方打交道吗,不过仔细一回忆也想不起来鹰眼卫这监军是谁,想到应该是最近下放的,到也不怎么生气,呵呵一笑,回绝道:“你可以回去了,如今库房中存药不多,连正规编制都不够用,不可能浪费在那些囚犯身上。” 杨锋似乎早有预料徐正清会做如此回答,心中已有措辞,此时根本考虑都不用考虑,直接反问道:“可知鹰眼卫是否属于朝廷正规编制?如果不是,可问大人,军部定下的番号又是何意?” 这两句话问的算是温吞含蓄,然而却死死占住了道理,让人无法反驳,因此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八抬大轿 “不懂规矩。”徐正清没想到这杨锋竟然敢忤逆他意思,更没想到杨锋一副不善言辞的冷漠样子,问出的这两个问题却是如此有水平,让他无法作答,脸sè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将手里的红宝石酒杯随手往桌上一放,仿佛宝石sè泽的酒液一下子洒了出来,流过桌面,将地上铺着的西域羊绒地摊都打湿了。 “让你家监军来跟我说话,你一个小卒子懂个什么。”徐正清眉头微皱,语气中流lù出一股威压。 “监军大人忙于军务,控制伤员情况恶化,不便亲自前来,所以让我来请都尉大人前去一趟,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希望大人谅解不敬之处。”杨锋微微拱手,虽是赔罪,可却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 “嗯?” 杨锋说完这话便觉得一阵yīn沉、冷冽的杀意扑面而来。 只见徐正清端坐于桌前,身子微微离开了椅背,微黑的脸膛透着一股漠然无情的神sè,仿佛要一挥手之间就要杀人似得。显然放在那一番话,已经惹怒了徐正清,不过杨锋并不在意,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 左右亲兵见此情况,都微微向前走了两步,一股无形的杀意朝着场中汇聚而去。 “算了。” 就在这时候,徐正清微微的一挥手,嘴角流lù出一股不屑的笑容。 “你回去吧,我不为难你。若是你家校尉不服。让他来亲自找我。”徐正清心中的杀意一闪而逝,显然并没有把眼前的杨锋甚至是他背后的杨玄当作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角sè,只是随意的躺了回去。 “监军大人还命我给都尉带了一样东西。希望大人能过目。”杨锋说着从怀里逃出了那份奏疏。 徐正清微微一愣,而后吩咐左右亲兵道:“呈上来。” 杨锋将那奏疏交给旁人手上,然后由那亲兵传了上去,他并不怕这等重要的东西被徐正清毁去,杨玄既然写得出来一份,自然也就写得出来第二份,何况这徐正清若是不傻。就不会干这种落人口实的蠢事。 将那奏疏打开之后,还未仔细看那内容,徐正清脸sè就微微变了一下,似乎不太舒服,伸手mō了mō下巴上的细碎胡须,那股刚正不阿的气息堵在他心口,让他如鲠在喉一样。而后他皱着眉继续看了下,只见文章言辞字字如剑,字字诛心。将他所做之举细致分析出各类xìng质。而后延伸到各项案例之上。 本来收受好处也不算一件大事,可经过杨玄这般大道理一扣压,他所行之举就好像天理不容一般。 就连他自己看着都有中义愤填膺的感觉。不难想象这么一封言辞如剑的奏疏上传到军部之后会引起怎么大的轰动,就算自己营造的关系网足够坚固庞大,想要平息风bō恐怕也要大费周章。 “好个盗权窃柄。误国殃民!”此时徐正清心中既是心有余悸,又是羞恼之意。 如果这封奏疏真的进了军部,一捅再捅,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然而让那他恼怒的是,一个个小小的监军,而且还是鹰眼卫那种下九流地方的监军。竟然敢对他出言不敬,这封奏疏虽然没有传开。但是对方直接给自己看,那与指着他鼻子喝骂又有何区别? 奏疏之中直接将他收受贿赂、借故拖延军务两件事情结合起来,将他说成了盗权窃国、误国殃民的国之jiān贼,与幽云蛮子毫无两样——方今在外之贼惟边境为急,在内之贼惟徐正清为最。贼寇者,边境之盗,疮疥之疾也;贼正清者,以国之利器,行蝇营狗苟之事,误军机,乱军法,实为门庭之寇,心腹之害也。 然而这等锋芒毕lù、正直如剑言辞却是连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甚至是害怕。 “看来这鹰眼卫的监军应该是个读书人,不过就凭你读了几本破书就想弹劾我,真是不知道深浅,我到要看看你今天能把我怎么样,人情世故岂是你一个书呆子岂能明白,你要弹劾我,趁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这么来挑衅我,我起码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这奏疏半路消失。”徐正清越想越是恼羞成怒,脸sè也越来越黑,而后将那奏疏合拢往桌子上狠狠一压,对亲兵狠狠呵斥道:“给我备轿,去骠骑营。” ———————————————— 此时骠骑营中营之中,杨玄一副镇定自如的模样,似乎不在乎即将会发生的事。 裴铏坐在上席,端着一杯凉透的时不时的喝上一口,先前尚且的能保持一丝平静,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个等待的过程便愈发显得漫长,他额角渗出了一丝细腻的冷汗了,举杯放杯的动也逾渐的频繁。 “去把那大门打开,给都尉大人透透气。”杨玄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裴铏,而后对他身边负责填茶送水的亲兵吩咐了一声。 亲兵应了一声,轻轻放下手里的茶壶,小跑过去,将那朱红的大门拉开。 门轴在这闷热的空气中发出一阵摩擦声,让人心中生气一股莫名的焦躁,而后远处校场的黑暗之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一个骠骑营的士兵一路快跑冲上台阶,单膝跪地大声说道:“第四营都尉刘正清大人求见,此时已经到了前哨,小的几人将其拦住,可对方竟然出手打人,请都尉大人定夺。” 那士兵头盔歪斜,微微低着头,可依旧能看清他脸膛之上的微红掌印。 “岂有此理!”听的这话,裴铏登时怒了,眼神之中竟然lù出了一丝难以见得的硬气,不过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而后便皱眉陷入了沉思之中,看了眼杨玄,只见其面无表情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根本猜不透他此时心中的想法,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而后说道:“态度恭敬一些,请他们进来。” 这话刚一说完,远处校场之中顿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声音,铁靴踩着地面,身上盔甲来回摩擦。 而后一顶大气恢宏的轿子出现在了火光之中,由八名身穿铁甲,体格魁梧的士兵抬着,四平八稳,那轿子就好像有山托着一般,一点摇晃都没有。整顶轿子竟然都是用jīng木打造,外面méng着一层云纹钢,虽然刷了一层黑漆,可依旧掩盖不住其中流lù出来森然寒意,轿子之中一股强横的气血阳气朝外面汹涌散发。 大乾军队之中,都尉之前对武道要求并不严苛,可要想成为都尉,必须要有化气境二重的实力。 因为只有到了这个境界,才可以将〖体〗内气血阳气收敛的难以外泄,隐藏军中不至于被人锁定,被高手千军万马之中取掉首级,更不担心成为蛮族巫师的刺杀对象。否则两军对阵之时,只要派出一两个高手,斩杀掉万人主将,整只队伍就会成为一盘散沙,这种情况绝不容发生,所以才有这种硬xìng规定。 然而到了这个境界,基本上都能收摄〖体〗内的jīng血阳气,可是此时那轿子逐渐靠近,却给人一种无法逼视的感觉,其中散发出来的气血就像是一个大熔炉,连校场之上的火盆都为之黯然失sè。 此时徐正清的心情正如这他身上汹涌如cháo的气血一般,难以遏制。 哐当!那八人抬着大轿子猛然落地,沉重的分量直接砸在地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响,而后左前的士兵走上去前去liáo开了帘子,徐正清穿着一身浓绯如火的常服从轿子中走了出来,腰系金带,竟然不是寻常都尉的金丝织锦腰带,而是一条锻压而成的金箔,上面浮雕着老虎huā纹,有种尊贵之感。 能系这种腰带,说明此人不仅官居都尉,而且有爵位在身。 杨玄见此情景,脸上流lù出一丝“等候多时,终于来了”的表情,豁然起身,走至中堂。 徐正清在左右亲兵二人陪同下,径直走上了骠骑营中营的台阶,落脚生根,气度逼人,一路而来门前几个卫兵竟然无人敢拦。而后走上台阶之后,便看见了站在大厅正中间tǐng然而立的杨玄,宽大的衣襟随着夜风撒动,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看的他眉头微微一皱,而后说道:“你可是鹰眼卫监军?” 其实徐正清一开始的打算是去质问一下裴铏,因为那封奏疏之上没有看见裴铏的印信,他顺理成章的以为杨玄是跳过裴铏这道坎直接对他发起了攻击,毕竟凭他多年对此人的了解,绝对不像有这种手腕之辈。 而只要裴铏对其施压,一个小小的鹰眼卫监军还不被碾压的毫无反抗之力。 他却是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直接与杨玄打着照面,此人不仅文章写的言辞犀利咄咄逼人,而且气魄、心术也算过人,知道自己要找裴铏间接对他施压,干脆直接将事情挑到了光明正大的场合之下。 这样一来,自己许多手段就无法施展,至少在明面之上,裴铏就不能背弃道义、不顾颜面,唯自己马首是瞻,并且还是做着打压自己的下属的勾当,这种事情传开即便是再不要脸之人,也担不起这个臭名声。!。 第七十六章 言语杀机 下面的兄弟出了事情,作为老大不仅不帮着出头,反而与外人苟合,一起做那落井下石之事。 这种事情,莫说在行伍之中是见不得人、拿不出手的龌龊之举,就算是江湖下九流之地,也会遭人唾弃、受人鄙视。所以此时裴铏与杨玄二人同时出现此地,并且作出一副恭候多时的架势,徐正清依旧不认为裴铏与杨玄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之上,仅仅是迫于颜面而已。 同样也彰显出此人的霸道,在他看来,裴铏这软骨头根本没有跟他作对的勇气。一个老老实实给他交了七八年供钱的人,会突然为了鹰眼卫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要上他一口? 显然没这可能,而裴铏此时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也印证着他的猜测,所以徐正清此时气势十足,依旧有一种掌握全局的感觉,一路走来,脚下步子大度稳重,有种龙行虎步的感觉。 微微发黑的脸膛虽然算不上充满威严,却有一种另类的jīng悍难缠的气质挟带其中。 他这一番前来,可是做足的气势,若是旁人,此时至少就算能够站得稳脚,心里恐怕也该惴惴不安的情绪在慢慢酝酿了,然而杨玄依旧无所变化,周身的微微拂动的衣袍都静止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是伫立在江心之中的巨石,无法被撼动一丝一毫,面对徐正清那咄咄逼人的质问,他只是平静大道:“是我。” “既然是鹰眼卫校尉。见我为何不行礼?”徐正清不冷不淡的问道。 之前他就在这问题是被杨锋反将了一军。此时再问这类问题或多或少有种不长记xìng的感觉,可前后两者却又有不同,裴铏身为小卒见着军官要行跪拜之礼,然而他却行的是抱拳之礼,所以可以在这上面挑刺,然而却被杨锋以加急军报为借口推脱掉,他心中甚为介意,因此还在在这问题上找回颜面。 而后他终于又在杨玄身上抓住了漏洞。 杨玄同为军官,但是级别偏低,对上级要行抱拳之礼。然而杨玄从头到尾头连头都没有点一下,态度可谓是嚣张至极,他如此质问也是有些把握,若是杨玄用相同的理由搪塞。他立马就可以抓住其中漏洞将他训斥的狗血淋头,因为之前他的亲兵已经说过,杨玄正在控制病员伤情恶化,忙于军务无法脱身。 然而此时却出现在骠骑营的中营之中,显然两者是个极大的反差,只是这个漏洞并不致命。 只有等杨玄以此为借口之后才有效果,因为军法之中却时有这个规定,军务繁忙之时可以免去各种繁芜的礼节礼数,一切当以便宜行事。他目光冰冷的目光牢牢锁着杨玄,想要看他如何回答? “如今本官正在行使监察巡视之权。无须行礼。”杨玄脸sè冰冷,冷冰冰的说道。 此话一出,徐正清脸sè微微一变,而后扭头问了一句身旁的幕僚:“军法之中有这个规定?” 那半百老者微微一皱眉,低下头,脸sè颇为难看的解释道:“确实有这个规定,不过是文官监军并入军部体系之前的规矩……” “哼。”听的身旁幕僚这般一解释,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而后看着杨玄,目光十分yīn沉的训斥道:“竟然拿改革之前的军法来糊弄我。难不成你想复辟那已经被革除的制度吗,依旧想以监察之权干预军政司职?尤复包藏祸心,坏乱国家大事?你身为监军,你说该杀不该杀?” 两人一见面,三两句话不到。就发出这般字字诛心的质问,两人可谓真是到了那水火不容的地步。 虽然打过交道不多。但是杨玄方才那一本奏疏,已经将两人之间的直接搅进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之中,此时事情直接发展到这种境地,实在也不值得奇怪,因为在军政场上,你指着别人鼻子骂娘都不算什么深仇大恨,可你要胡乱扣帽子,借大义道理攻击人,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生死仇敌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只要一个应对不当,那就是身败名裂,甚至是掉脑袋的下场。 政治斗争之中,虽然不见刀光剑影,但是其中凶险程度绝对不比武者厮杀来的温柔含蓄,习武之人死于武斗之中,也算死得其所,而死于政治斗争之中,不仅死了,而且落的遗臭万年,几辈子都翻不了身,更有甚者,被株连九族,下场不可谓不凄惨,所以杨玄跟徐正清基本跟杀父仇人一般。 对于这种争斗,杨玄并不陌生,而且通晓人心本xìng,对种军政场上的各种事情都是有着极强的把握能力与分析能力。军政场合,往大了说复杂无比,往简单里说,就是人心的较量,所以朝堂之上往往是锻炼人心的好地方,古往今来都有不少修道者,都在官场历练过,将自己的一颗颗念头磨练的圆润如珠。 因为越是人心复杂的地方,人心中的本xìng便彰显的越是明显,便越是容易斩除。 然而军政场合对于杨玄来说,就好比汪洋比于游鱼。 如今看似步步危机,其实杨玄心里却是清晰明了,对局势有着绝对的把握,一点都不慌乱。 “监军行使监察督军之权,乃是高祖皇帝开国之初所定,防止武将挟兵自重,为了能更好的行使监察权力,防止遭军官打压,监军在行职权之时,毋须像任何军部官员行礼。”杨玄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难道不知道十二年前,监军已从文官体系并入了军部?受军部统辖,我为你上级,你见面就必须要行礼,否则就是乱了规矩!当以藐视军法打二十军棍!”徐正清一挥衣袖,拳头握的嘎嘎作响。 杨玄面无恐惧,大声道:“十二年前,监军从文官体系并入军部,并的只是所属体系,但是职权在军部之下依旧dú lì,你虽然是我上级,但是我行使监察职权你仍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咄咄逼人,连指手画脚这种说辞都讲出来了,当真是丝毫不顾忌颜面。 “呈口舌之利,藐视上级长官,裴铏,你手下就全部是这种不懂规矩的兵痞子吗。”徐正清目光之中燃烧着yīn沉沉的怒火,好像要把人活生生剐了一般,目光陡然一横,落在了裴铏身上。 “这个,杨监军行事监察职权,我确实不好干涉。”裴铏虽说此时被两人唬的胆战心惊的,然而真正该他说话的时候,他却一点不给杨玄拖后腿,脸上神sè一正,摆出一副端正威严的模样。 “好,没想到你裴铏也会护短了。”徐正清也是人jīng,听的这话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却也不见丝毫的慌乱神sè,将手一挥,对身后几个亲兵下了命令,“既然裴都尉不好亲自动手,那便由我亲自代劳了,给我按下,二十军棍,用心打!” “你想迫害监军?”杨玄不怒反笑,看着那逐渐合围过来的七八个亲兵,发现竟然全部都是化气境第一层的实力,可见这第四营的实力如何的强横,虽说不怎么打仗,可是有钱,而且军中武者基数本就庞大,总能选出一些武道天才予以培养,虽然实力驳杂不jīng,但是胜在数量多。 不过杨玄此时却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目光如炬,冷声呵斥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有这个胆量。” 说罢,杨玄闭锁的毛孔陡然张开,就像浑身一瞬间生长出了无数尖牙利齿的血口,一阵频率高到人耳都无法分辨的嘶叫之声从其中爆发出来,虽然听不见,却给人一种铺面而来的凶戾之气。 同时,他体内浑厚的先天jīng气猛烈运转开来,散发出一阵浓烈到极致的阳刚之气。 就好像晌午太阳散发出来芒刺一样的光线,照在人身上都有种微微的刺痛感,同时杨玄脑海之中杀伐之念旺盛到了极致,能让人心神崩溃的杀意溶于双眸之中,双眼所过之处,就好像会诞生出一片寸草不生的死亡之地。两种相互渲染、烘托的力量,一瞬间使得杨玄身上的气息强大到一个无法直视的极致。 如此气势,直接将那合围而来的几人一下逼迫的不敢动弹,甚至浑身一瞬间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杨玄一人身上散发出来的jīng血阳气,竟然将八人散发出来气息都彻底压制,就像一道巨浪将几人淹没,而后蔓延过去,直到逼迫到徐正清和那幕僚身前三尺之处才停顿下来,形成一种分庭抗礼的局面。 在这一息之间,陡然发生的变化,让徐正清脸浮起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他终于知道杨玄有什么资本跟他叫板,敢来莫名其妙的招惹他,甚至不惜于跟他陷入这种不死不休的难堪局面中,绝对不是书读多了脑子读的傻掉了,而是此人有着足以自傲的实力。 然而这正是徐正清没有预料到的! 这种情绪被一丝不挂的呈现在杨玄面前,更让他恼羞成怒。 虽然被杨玄一瞬间表现出来的实力所震撼,可此时依旧存留着肆无忌惮的心态,一来是怒火攻心的缘故,另外一方面则是他自身的实力强大到了一个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依旧随意揉捏杨玄的地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自己打脸 “怎么?你想挟武自重?” 徐正清陡然厉喝一声,往前迈出一步,强大的力量蕴含在脚掌之上,落地的一瞬间,地面上的砖石立马就碎裂开来,恐怖的裂痕沿着他脚掌边缘以一种惊骇的速度铺陈开来。 短短一眨眼的瞬间,就形成一个三尺方圆的圆形塌陷,似一个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我大乾军队之中,每年都要招收不少武道高手,其中不乏一些在江湖中都可以称作豪侠的人物,但军队不是青楼酒肆,你想放肆就能容你放肆,你是头虎也得趴着,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徐正清一步踏上前来,双目如乌云一般,数十年积累的凶狠气质,在此时全部一下子脱掉温良谦恭的伪装。 他虽说在第四营这种后勤编制带了四五年,可是以前也在战斗营里呆过,也是杀过人手上沾满鲜血的狠人,此时爆发出来的怒火,挟裹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威严,简直有种能将人吓得tuǐ肚子发软的气息。 “我可从未有这想法,倒是都尉大人,咄咄相逼,难道想以手中大权打压监察之权?想要专横dú cái?” 杨玄语气之中正气堂堂,虽然看似被逼到了绝境,可气势上却是丝毫没有收到挫伤,人心正直,天地都不能歪曲,何况是几句话!几句狡辩!就如同黑夜的yīn霾如何能掩盖白昼的光芒! 不等徐正清找到说辞辩解。杨玄话锋陡然一转,变得难以捉mō起来。 徐正清被杨玄这尖牙利齿质问的有些捉襟见肘了,看似占据了上风。可句句应答都要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如今还能支撑片刻,可继续争执下去肯定会有词穷的时候,此时心中本是憋了一腔的怒火,却陡然发现杨玄态度一下子缓和了下来,他第一感觉不是轻松,反而更加的谨慎。心中泛起一阵莫须有的寒意。 杨玄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句让徐正清车头彻底感觉颜面丧尽的话“而且我忘了告诉大人,十二年前监军从文官体系并入军部之中,虽然诸多军法都做了改动,但是有写条款却还是沿用的老规矩。” 徐正清脸sè异常的难看,眉头紧皱,扭过头看了一眼身旁脸sè同样有些难看的幕僚。 那半百老者此时噤若寒蝉,先前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徐正清抢断。而后两人争执愈发jī烈。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他就更是不敢插嘴,他本打算将这后面半句话吞下肚子里。权当不知道,因为这话甩出去就是狠狠在扇徐正清的耳光,可却没想到杨玄一个弱冠少年。对军中这些细小入微的规矩都了解的如此清楚。 此时讲出来,可谓真是不折不扣的打脸啊,真不是这家伙一开始是忘了,还是故意要拿徐正清寻爽快,同时也狠狠坑上自己一把,如果真是后者。那这少年的心智之机敏,之镇定简直可称恐怖。 完全就是将整个局面都牢牢掌握在手中。才会将事情做到如此境界。 其实他一开始完全就可以凭借这个细小的法规来避开徐正清的攻势,可他偏偏正面据理力争,要从道理上气势上,狠狠将他踩上一脚,而后才祭出最后的杀手锏,再狠狠痛击一记,让林正清毫无还手之力。 杨玄神sè一片坦然,默不作声看着那幕僚,似在等待。 此时此刻,这幕僚即便是明知此话说出去是打徐正清的脸也不得不说了,因为军法如山,连sī下违逆都是大罪,何况是在光明正大的场合之下篡改军法,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徐正清那已经微微sè变的脸庞,在旁小声说道:“都尉大人,十二年前军法改革的时候,确实有些规矩还是沿用的以前的老条令,监军在行使监察职权的时候,不用对军事长官行礼,同时不受节制,不过仅仅是局限于军部之下。” “嗯?”听得这番话,徐正清神sè突然变得僵硬起来,这句话无疑将他推入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 重蹈覆辙也就罢了,而且还是被人一句连着一句,一直这般刺jī倒这种地步,才被这般轻描淡写的扼杀掉所有出路,好像自己方才与他争辩了半天,全然就是一番笑话,就好像一个猎人看着陷入陷阱之中的猎物在毫无意义的挣扎,这种羞辱之感深深的刺jī着他的内心,让他近乎于发狂,脸sè一片青黑。 杨玄面sè依旧平静,其实他本来也不不清楚旧条令是否在改革之后继续沿用,但是他却一丝不差的抓住了徐海清身边那位幕僚的神情,洞悉人心本xìng,杨玄将他的心理情绪分析透彻,在加上自己脑海中一点模糊的记忆,自然便猜中了这件事情。否则他便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会将几十年前的军法条令之中的一些旁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除非专门干这一行,比如徐正清这位幕僚,否则换了任何人也难以记住。 徐正清看着杨玄似乎并没有在这问题之上咄咄相逼,略微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怕杨玄能将他如何,只是这般纠缠下去他面子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杨玄如今也只是想压制住他的气焰,让他稍微服软,好接受自己的提议,也并不想一次将他推入绝境。 如今撕破脸皮是肯定的了,但是必须撕的有意义可言,单纯为了整治徐正清,未免太过不值。 徐正清微微咳嗽一声,缓解了自己的尴尬,而后黑青着脸sè,虽然语气逐渐平静,但是依道透着一股恼怒的情绪在其中,皱眉说道:“不知倒这位监军大人初来乍到,对军营里的情况熟悉了没有,如今就开始行使监察职权是不是有些意气草率,我劝你还是不要把书院里意气风发的那一套带到军队中来。” 此时来的仓促,徐正清根本不知道杨玄的底细,只是凭借杨玄那一封奏疏猜测,此人应该是书院里的学生,将他这番举动当作了意气用事,这番话看似是一种劝诫的语气,其实包含了浓重的威胁。 杨玄心中宁静如水,念头清晰,无论场中局势怎么变化,他都是一副处之泰然不为所动的样子,陷于逆境而不惊,处于顺境而不骄,每一缕念头都直指本心,因为他知道今天自己要干什么,对具体落实的过程也把握的井井有条,甚至这徐正清的每一个反映,每一个对策,都在他脑海中预先推测了出来。 “都尉大人此言差矣,末将并非书院出身,从小习武,至今已有八载,至于军队中的这一套,末将平rì里也有读过一些兵书,虽然不敢说有将才,但是一些大致条理还是清楚。我大乾军队的xìng质是什么?是威武之师、仁义之师,这两个定义是当年宪宗设立枢密院时定下的,我所言可有差错?”杨玄平静问道。 场中众人都不说话,因为杨玄所说的都是句句属实。 “如今鹰眼卫众士卒身受重伤,却不予医治,实在和仁义之师、威武之师相去甚远,连蛮族都不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鹰眼卫士兵都是囚犯的缘故?如果是,末将还需向都尉大人请教,不予医治这个命令到底是军部下发的、还是贵营自己定下的规矩。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原因,还请明讲。”杨玄双眼盯着徐正清,连眼也不眨一下,语气温和,可句句措辞都透着一股无处不在的杀意,让人无论怎么回答都要触线。 徐正清此时是真正认识到了杨玄的恐怖之处,虽然此人资历浅、职位低,但是难缠的程度竟然比他的顶头上司裴铏还要高出无数倍,不仅文章奏疏写的犹如口诛笔伐,自身实力也是强大至极,最为重要的,是此人的心术,简直强大到了一个近乎妖孽的地步,不仅意志坚定,处变不惊,而且心思极为缜密,对各种律令都记得清清楚楚,显然平时十分用心,扣帽子拉虎皮这些攻击人的手段,更是用的炉火纯青。 “此子绝非善类,今rì还是一鹰眼卫的监军就能有如此手腕,将我逼迫到如此地步,若以后爬到更高的职位上去,那还了得,得尽快除去!今rì你占了理,我却是争不过你了,可你rì后最好不要lù出破绽让我抓住,否则老夫整治你倒死!”徐正清微微发黑的脸膛忽然涌现出片刻平静,而后说道:“自然有因。” “请讲。”杨玄平静说道。 “阳关如今战事吃紧,前些rì子第一军更是和蛮族打了一场大仗,药材消耗甚为厉害,自然有捉襟见肘的情况发生,如此有些拖延也实属常情,你莫要在这问题上纠缠不清,扰乱后勤布局。” 徐正清此时态度虽然依旧有些强硬,但是却找起了借口进行遮掩,明显心中底气不足了。 “哦,原来是这个缘故,那也情有可原。”杨玄一副恍然的样子,慢慢开始给徐正清台阶下了,只是语气措辞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而后话锋略微一转,问道:“可据我所知,一个月前第一军和蛮族科尔沁部的大战是大获全胜了,应该没有多少伤员才对,再者,鹰眼卫回关的rì子已经是在两个月之前了。” 徐正清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倒是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因为杨玄这话已经将他方才一番言辞中的所有破绽全部挑了出来,并且语气温和,没有借着这些由头对他咄咄相逼,他自然没必要自取其辱。!。 第七十八章 一掴一掌血,一棒一条痕。 “第一军为边关三军中担负作战任务最重的一个军,优先享受后勤各项保障也无可厚非,可我鹰眼卫也不是游手好闲的部队,每年出关侦查,任务之繁重、危险可谓全军罕有,纵然是囚犯组成,可毕竟也是为国家出力,戴罪立功,实在不该在后勤上继续苛刻,如今伤情不予医治,药材够不够用我未做调查并无发言之权,可这般一拖便是两个月实在让众军士心寒,也彰显出了我第三军后勤方面之无用。” 杨玄虽然语气逐渐归于平和,气势也有之前的激昂猛烈转化为了一股绵柔长存的感觉,一番话说下来滴水不漏,让人无处挑寻破绽,更是收敛了锋芒。而且他每一句话的出发点都是站在一个正直的立场之上,考虑的是每一个普通士卒的利益和生命,为此不惜得罪权贵,这种浩然正气,让人生出一种敬佩的感觉。 不仅是骠骑营的人的脸上光彩无比,便连第四营的士卒,也对杨玄的看法产生了一种细微的转变。 虽然杨玄只是一个弱冠少年,可他此时展现出来的正直不屈已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 虽无名将之实,却有名将之风。 这就是人心本xìng的奇妙之处,只要符合人心本xìng的事物,总会引起旁人心中的共鸣,因为这些是不曾改变、不曾磨灭过的真理,无论世道怎么变化,这些都是每个人心中最纯粹、最本源的东西。 也是世间众生心中的一个尺度,天地万物皆在心中。而公道也自在人心。 所以才有得民心着得天下之说! 而总有个别的人想要违背真理,以强权统治人心,而这些人终将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因为背离人民终将会被人民所唾弃。将刀枪对准人民终将被人民的力量碾成齑粉,人民的意愿既是人心本xìng的洪流! 例如此时的徐正清,不过他只是是一个社会的缩影。 更甚者如大乾这个腐朽的王朝,阶级剥削眼中、官僚体制腐朽、贫富差距悬殊,找不到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便以愚民政策来蒙蔽人心本xìng,以军队强权镇压民意。因为统治者的本xìng已经被物yù蒙蔽,所谓的自在成了横行无忌。所谓的不屈成了以强凌弱,所谓的善恶成了一己之私,诸如种种。 而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差别就是,一个虽然本xìng被蒙蔽。却知道本xìng为何物,只是依旧以物yù行事,一个则是本xìng彻彻底底的被愚弄,把忠君之类的思想当成了道理,所以一个可以救赎。一个却只能抹杀肃清! 乃至于头顶的天道!亦是如此。 杨玄此时就是站在人心本xìng所向之处,这便是天地间最大的势力,徐正清结党营私,上下关系过硬。而且官职军衔之上更是压了杨玄一头,可谓占尽了优势。然而依旧无法压制住杨玄,就是这个原因。 世间中人。皆讲究顺势而为,借势而生,杨玄却不必如此,因为人心便是大势,至道! 杨玄目光温和而不是刚正,气势与在场诸人的心念融为一体,将徐正清稳稳压住一线,风范尽显无遗。 徐正清微微sè变,不知如何回答。 “还望大人秉公办事,以鹰眼卫众将士xìng命为重,末将虽然今rì言辞激烈,有诸多不敬,还往大人不要介怀,如若都尉大人能带领好第四营为边关三军做好本职工作,做到伤员人人得以救治,将士战场之上皆有jīng良武器可以使用,不至于惨死蛮族之手,末将必然会亲自上门赔罪,若做不好,末将也不怕丢官弃职,定要为众将士讨一个公道,那奏疏有一本就会有第二本,有我一人不满同样也会有第二个人不满!” 杨玄抬手对徐正清微微一礼,不过腰板挺得笔直,只是淡然的拱了拱手罢了。 又是人心所向的一席话,听的众人皆是心怀感动。 今天杨玄所说所行之举没有一件是为了自己,全是为了这些底层的士兵,当属骠骑营大殿之中的十几个卫兵可谓感触最深,他们虽说待遇要好于鹰眼卫许多,可是也是吃亏受罪的一群人。 杨玄今天不动用任何权利,武力,站在一个监军言官的立场,将第三军中臭名昭著、吸食士卒鲜血的徐正清说的哑口无言,可谓为在场所有人都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众人自然也就将他当作了英雄。 “哈哈。”徐正清看着杨玄的举动,脸上神sèyīn晴不定,被这暗含威胁的一番话刺激心中杀意四起,却是不将怒火宣泄出来,反而笑了起来,一副洒脱大气的模样:“果然有我大乾军人的风范,虽是监军却有担任军事主官的能力了,我倒是起了爱才之心,不知道裴铏大人可否割爱,将这位掉到我的麾下?” 这番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考量的裴铏到底有没有胆气跟他撕破脸皮。 “这倒是对不住了,徐都尉有爱才之心,本都尉也舍不得将这么一个人才拱手让人,要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还忘海涵。”裴铏听的这话,神sè凛然的回答道,十分果断,并未多做考虑。 虽说将杨玄交给徐正清是如今最好的选择,可他并没有如此做。 “哦?”徐正清眉头微微一皱,又是赌输了,因此愈发看不清深浅了。 按他来看,裴铏将杨玄这个大麻烦交给他,即可保证自身地位不受威胁,又可获得自己的人情,同样将杨玄从鹰眼卫掉到第四营,在外人看来也并无任何指责之处,甚至还是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声。 不过想不透他也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至少知道杨玄已经和裴铏彻彻底底的绑在了一起,他也不去再说这个话题,而是将话锋一转,与身旁幕僚说道:“鹰眼卫的事情你去协同骠骑营处理,要做好!” “是,大人。”那幕僚躬着身子点了点头,而后抬眼瞟了一眼杨玄,眼神之中露出一丝畏怯的情绪。 “可否满意?”徐正清不冷不淡的问了一句,不等杨玄作答,也不与裴铏打招呼,直接转身就走了。 走至门前,徐正清突然想起来什么,眉头突然一皱,而后转过身来,问了一句:“还为请教,这位大人如何称呼?”这番话说的似有几分讨教的意思,就好像地痞流氓吃了亏,要问清根底,以求将来找回场子。 “末将杨玄,还请都尉大人铭记了。”杨玄却是毫不皱眉,直接回答道。 这番话一出口,众人耳朵里立马听到了一声轻微碎裂的声响,徐正清手指上的翡翠扳指一下被捏成了粉碎。先前就听这裴铏提了一句,这监军似乎姓杨,当时正在火头之上也并未注意,此时再一询问,这才想到了此人的来历,边军之中敢如此放肆,并且还是姓杨,还会有哪个杨家?这仇难报了! 徐正清相同这点,一口鲜血几乎涌到喉咙,脸sèyīn沉的滴的出水来,狠狠拂袖而去。 “杨大人,明天我就将药材和医师调拨过来,具体事宜,到时候再做商量,还望见谅。”那幕僚此时真是两头为难,战战兢兢的说完,立马转身跟在徐正清后面小跑了出去。 见着徐正清被气的拂袖而去,必然心中已是雷霆震怒,裴铏此时心里既是爽快至极,又是害怕至极。 包括场间的骠骑营的一些士兵,此时爽快过后都有种后怕的感觉。 此时得罪了徐正清,要知道此人权势之大简直难以想象,虽然职位军衔都只是与裴铏相当,可此人在中营之中的关系网可谓庞大无比,甚至在军部都说的上话,而且后勤四营蛇鼠一窝,今后他要略微施展一些手段,比如克扣粮饷,在装备返修上消极怠工,恐怕他们骠骑营就得饿着肚子、光着膀子上战场了。 “贤弟,今rì你一番义正严词的大道理驳斥的徐正清体无完肤,老哥说实话都对你敬佩的紧,感觉自己这些年好似白活了一般,我是大不如你啊,只是今后该如何是好。”裴铏略微一叹,想起今后这紧张局面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没有怪罪杨玄的意思,唉声叹气道:“徐正清这人我是了解的很,虽然不是瑕疵必抱之辈,可你真要将他得罪狠了,那他想方设法也要整倒你,我与他虽然职务相当,可真正比较起来,我却大不如他啊,贤弟如今根基太浅,实在不该这么得罪他才对。” “如今我鹰眼卫几百伤员危在旦夕,若跟他温吞吞的商量,只怕等他善心大发,我手下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对付这种人就得用这种方式,一掴一掌血,一棒一条痕,否则见不到效果!”杨玄冷声说道,而后看了一眼裴铏,对其这种反应也见怪不怪,一转话锋,解释道:“何况,我如今自有定计,他拿我没辙!” “怎么说?难道贤弟能获得家族力量的支持?如果真是如此,那徐正清也要掂量掂量自己了。” 裴铏想到此处,心头略微一松。 其实他一开始并不以为杨玄能够动用背后家族的力量,毕竟若是受到家族萌荫也不会被分配到鹰眼卫这种地方来了,而且杨胤的信上也并未有任何提拔照顾的意思,就连杨玄到职的当天,杨家派系的人马连风声都没收到,没有一个前来迎接的,所以裴铏理所当然将杨玄当作了杨家之中不受待见的那一份子。(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运粮 直到此时,裴铏转念一想,莫非其中另有隐意,是杨胤故意将杨玄分配到这种地方进行一番锤炼。 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磨练人的素质。 “应该是如此了,刺史大人应该是对杨玄这孩子抱了极大的希望,无论武道、心机、气质、文采都属绝佳,实属难得一见的人才啊,若是我,我也不可能不待见这孩子。”裴铏笑眯眯的想到。 而且换个角度想,杨玄若是没有这层底气,行事怎么会如此肆无忌惮? 如此一来,裴铏心中的顾虑顿时消去。 杨玄观其神sè,自知其心中想法,却也不去点破,此时裴铏一rì能存信心,便一rì不会动摇,对他而言自然是毫无害处的,他站起来身来,说道:“都尉大人若按照我所言行事,我敢再此作出保证,这徐正清对您必然是无可奈何,骠骑营也能一改数年之积弱,甚至大人趁着归老之前再提两级也并非难事。” “哦?” 杨玄这番话是句句说到了裴铏的心坎上,虽无任何豪言壮词,但是将他心中所怕之事,所想之事都一一点了出来,让他心中不由便深信不疑,于是说道:“贤弟需要我做什么,请讲无妨。” “倒也不需要都尉做什么?就是今后做事注意这三点。”杨玄平静说道。 “哪三点?”裴铏认真倾听。 “其一。绝内患。”杨玄说道。言辞十分简单。 “什么意思?”裴铏眉头微皱。神sè中流lù出了一丝不解。 杨玄环视一眼四周,而后对那几个亲兵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也不需裴铏开口,那几个亲兵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等到大门紧紧闭上,杨玄才轻声说道:“都尉大人应该知道我所言是何用意。” “你是说林燕?”裴铏lù出一丝为难。 “嗯,大人莫非以为我实在趁机打压对手?”杨玄眼神微微闪动一下,而后默不作声的看着裴铏。 场中略微安静,裴铏皱眉思索,一时半会暂无定计,和杨玄一起对抗徐正清不过是共抗外敌,侥幸赢了还有回报。而杨玄如今这个提议已经是在对内下刀,孰胜孰败对他都无好处,只是在伤他自己根基,说直接点就有些拿他当刀使的意味。他心里的打算是让杨玄和林燕相互制衡,而巩固他的地位。 虽然他清楚的知道,按照杨玄的手腕实力,林燕被打倒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却没想到此子手段如此雷厉风行,来鹰眼卫才两天屁股都没坐热,就开始对对林燕动手了,这实在太快了,一时间让他没有心理准备。 “人心果然是最难以揣测东西。”杨玄嘴角lù出一丝细不可查的笑容,先前一盏茶的世间。两人还是同仇敌忾共抗徐正清,可此时又因为一句话相互猜疑起来了,他也不以为意,问道:“大人你是觉得这林燕对我威胁大,还是对你威胁大呢?我如今不过是鹰眼卫的监军,贬无可贬,可是你呢?” 这一句话好像一把锋利的钉锤打在了裴铏的心上,心中jǐng觉之意陡然提了起来。 他如今已无提职希望,也就是说在他归老前的四五年之内不可能腾出地方让林燕上位,而第三军其他七营的都尉也刚刚经过一番调整。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大的变动,林燕如今战功资历已经到达都尉的指标。 就差武道临门一脚了,按照他的速度,最多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了。 而真到了那个地步,他若想提职。就只能去总营的下属部门当一个没有兵权的闲职,这还不如不升。在骠骑营虽辛苦,可起码可以混军功,去了那些清水衙门,整天跟公文打交道,就只有熬资历一条路了。 因此自己就成了他的眼中钉,只有赶走自己,他才有希望提职。 想通此处,裴铏浑身一个哆嗦,他最底线最保守的想法至少也是在如今这个位置上混个光荣归老,如今仔细一想,连这个最基本最朴实的愿望都要被抹杀,他心里极为愤怒,嘴角微微发抖。 “贤弟此间一席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裴铏拱手对杨玄言谢,而后问道:“不知该如何去做?” “暂时也不需要做什么。”杨玄微微摇头,此时他与裴铏二人实际还处于被动之中。 由最近观察,他对裴铏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总结而出有三点,小贪、懒散、xìng子好,尤其是又临近归老的年龄,行事更是不怎么严谨,不难想象之前这段rì子里落了多少把柄在林燕手上,而他手里,除了对林燕的一肚子怨愤,恐怕也拿不出什么实质xìng的东西,因此杨玄才会觉得此时被动。 “如今你挑选出一些心腹,切记,一定要是信得过的。rì夜不停盯着林燕的一举一动,他在家里怎么闹都没有关系,千万不要让他与外界产生联系。如果他的人马有出营地的,稍作阻拦,也不要用强,只是拖延时间便可,然后给我通告一声,由我处理,切记,千万不能让他生出疑心。”杨玄一句话中连用两个切记点明关键,语气十分慎重,只是说完之后,眉头还是微微皱着,而后问道:“不知都尉大人有什么办法能控制人马,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做到白天人员不能随便出营,并且不让任何人起疑心。” 裴铏不知道杨玄此举合意,但还是相信他的决策肯定有所深意,略一思忖而后说道:“这到好办,最近有个强训草案,不过是定在秋后,一旦开始加强训练,白天人人都要在位,自然不能随便出营了。” “那将这强训提到眼下进行,也不用督促太紧,只要能有借口控制人员行动即可,如今天气太热,此时进行加强训练可能会影响军心。”杨玄此时就相当于站在了裴铏的位置上,并且考虑的十分周到。 铏点了点头,到没什么异议。 “第一点,就这么执行便可。”杨玄拍板说道,而后继续往下引,“至于第二点,则是存粮。” 裴铏只在认真聆听,并不插嘴,也插不上嘴。 如今骠骑营没月领到的粮草都仅仅够用,实在想不到怎么去存下粮食。 “这些rì子,将骠骑营所有的库房翻新,打扫干净,做好防cháo工作,我要运一批粮食进来,有这些做基础,也不怕徐正清从后勤方面作梗。”杨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他手里有着一万四千石白米,腊肉干菜十几万斤,单独供应一个鹰眼卫,几年都吃不完,而且吃独食的举动,还会让鹰眼卫成为众矢所指之处。 不如将此用到实处,投放到整个骠骑营的身上。 既可以缓解当前裴铏的困境,更能收拢人心,渐渐改变鹰眼卫在整个骠骑营中的地位。 “你打算运多少粮食,如今骠骑营的空余的库房还能存放二千石米粮,连带左右二骑卫应该能达到四千石左右。”裴铏随口问道,并不认为杨玄能调动多少粮食,几个库房在他看来应该足够了。 杨玄虽然身家丰厚,可在边关,有钱也未必买得到粮食,因为这涉及一个运转过程。 “四千石米粮,如今你骠骑营总共八千余人。”杨玄低声算着帐。 “没有八千人,只有六千多人,其余都是空额,每年死了人,上报之后都让上面给压住了。”裴铏在旁插了一句话,稍微解释了一下:“死人是要扣军功的,而且多出来饷银也是钱。” 杨玄微微一怔,没想到边军战事吃紧,尽然还有这种**的事情发生,而且这恐怕会是个大麻烦。 他略一思忖也没多想,而后继续说道:“六千人,按照满定额算,一个月需要一千八百石粮食,我们至少要有一个季度的存粮,否则徐正清略施手段能给我整得够呛,这样,你最近下令再加修几个库房。” “你准备运多少粮食?”裴铏端着茶碗的手微微有些抖,勉强送了一口茶进嘴。 “目前先运一万石白米,三万斤腊肉干菜。其中我鹰眼卫要分走四成,进营一切事项需要有都尉大人负责,另外还需大人调拨人马,帮我建几座粮仓。”杨玄随口说了一句,虽然一次xìng就抛出了自己近乎七成的家底,而且其中多半又是白送给裴铏,但是他并不觉得可惜,如今他收购了董义的粮队,粮草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朔方成纪一带运送过来,几乎是成本价格,他如今身上尚有一百二十多万的现银,倒不虞财政枯竭。 听的这番话,裴铏一口茶汤差点从嘴里喷了出来,匆忙擦了擦嘴角,而后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贤弟真能一次xìng筹措出一万石大米?以及三万斤的腊肉干菜?” “更多也不是问题。”杨玄笑眯眯的回答了一声。 裴铏被杨玄接二连三的大手笔震撼,此时已经微微有些麻木了,一万石米粮是个什么概念,足够骠骑营六千人吃上整整五个月,而且还不带省吃俭用的,这么一批粮食,就算有钱也要经过长时间的筹措,才可能一次xìng拿出手来,而杨玄竟然说有就有,难不成他背后专门养了一个近千人的运粮队不成? 相比于先前诸多举动,杨玄做的这件事情才是真正的大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集结号 朝廷为什么敢随意将边境的军政大权下方于北线军部,而不怕手握军权的雍王兼北域兵马大元帅大李元翊图谋不轨,最大的底牌就是掌握了西北二十万大军的粮草供应,即便三军之中专管后勤就有近八万人,但是只要朝廷一封圣旨下来,朔方、成纪后方大城切断粮草供应,边军二十几万人,立马就得乱作一团。 如果一只军队能做到粮饷方面自给自足,那么也就代表着着朝廷对其控制能力降低到了极点。 这也是历代拥兵造反者最头疼的一个问题,同样也是朝廷放任一些高级将领蓄养sī兵的缘由,任你手段通天,可解决不了粮草问题,你撑死也就养那千八百人倒头了,不怕你图谋不轨。 而杨玄如今一挥手就能调出一万石粮食,够一个六千人的大营吃上五个月,这种手段当真是惊人无比。 其实也有一些巧合的因素夹在里面,若不是收购粮仓时顺带买了一万石大米,杨玄短时间内也是凑不齐这么多东西的,仅凭董义那一只粮队,起码也要花上三四个月时间才行。因为筹措粮食绝对不仅仅是来回运送那么简单的,在当地收购、加工,才是真正耗费时间的地方,拿到银子不可能立马变成米粮的。 这也是为什么杨玄宁愿得罪徐正清,也要搞到药材的原因。 筹措粮食都如此麻烦,收购药材再运到鹰眼卫中。所需要的时间更是无法估量。这其中耽误的时间,给杨玄带来的损失、掣肘不言而喻,相比与得罪徐正清造成的后果,杨玄更情愿选择后者。 裴铏慢慢从杨玄所说言语之中回过神来,并未怀疑,而是说道:”放心,粮仓我这几天就下令筹建。“玄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说道:”这是其中两件事情,第三件事情,就是知己知彼。需要都尉大人将第三军中所有值得拉拢或者说有能力威胁到我们的将领名单交给我一份。“”这个好说,就是需要整理一番,后天之前我让人给你送过去。“裴铏点头说道。 杨玄将手里茶杯放下,而后思忖片刻。觉得无需多说什么了,才起身说道:”事情都已说清楚了,都尉大人只要按照我所说的去办,不敢妄言步步高升,但是守住如今的成果还是毫无悬念的。“”嗯,这我明白。“裴铏起身说道。 ”今rì说话行事偏于jī烈,只求行事效率,冒犯大人之处还望见谅。“杨玄拱手说道、 裴铏不由吞了下口水,而后挤出一脸笑容,连连摇头。说道:”无妨无妨,这等雷厉风行、干脆直白的风范乃是我辈诸人榜样,行伍之中就该这么办事说话,拖拖拉拉如女人裹脚布一般,成何体统。“这番恭维拍马的话,杨玄也不往心里去,告辞一声,便离去了。 此时已经是亥时初刻,天sè不算早了,除了执勤巡逻的哨兵。四周已经看不见人影,骠骑营的营地一片宁静,抬眼看去只见数百丈远的古城墙上依旧有火光攒动,是照明的火垛子。 遥望而去就像是隐于黑暗天穹上的城郭,说不出的壮观、飘渺。 杨玄出了中营。裴铏特地派了两名亲兵前来相送,一直走到鹰眼卫迎门之前。杨玄才停下脚步,指着铁栅栏前的臭水沟说道:”明天找人把这沟给我填了,伙房的污水怎么走我不管,但别从我门前过就行。“那两亲兵连连点头,平时在其他几个校尉面前都一副眼高于顶的架势,此时却不敢忤逆杨玄的意思。 ”好了,你们回去吧。“杨玄说罢便独自一人走进了营地之中。 鹰眼卫的营地要比其他地方更加的安静,连个巡夜的人也没有,杨玄一路回到营部的之时,阎江仍然没有入睡,准备了些宵夜,另外将杨玄昨天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了,极为有效率。 ”董义那边我让徐海的人去联系了,今天上午已经出发了,明天早上就应该能有回信。“阎江细致解释道,而后将一叠资料铺开放到了杨玄跟前,说道:”这些是鹰眼卫现有一千五百余人的案底资料,另外大人交代的改善伙食,昨天已经开始实施,可是伙房那帮人简直胆大包天,将我当天送去的几百斤粮食,连带三百多斤的干肉全部sī吞了,吃饭的时候我连油渣都没看见一点。“”伙房是由第二纵负责是吧?“杨玄随便问了一句。 ”是的,好像鹰眼卫里只要有油水或者轻松的地方,都是第二纵的人控制着。“阎江解释道了一句。 ”嗯,这事我知道了。“杨玄拿起勺子吃了一颗汤圆,而后将那些资料拖到跟前,慢慢看起来。 却是没在那件事情上过多纠缠,阎江虽然憋着一肚子邪火,可此时也不好多问。 一手握着勺子、一手提笔,每看一页几乎都要划上几笔,将其中案底有问题的选了出来,虽说都是违法乱纪之辈,但是杨玄通晓人心本xìng,并不以道德律法为评判对错之标准。首先,贪官污吏之流第一个被勾出来的,这种人心术不正,心机深沉,不可用。其次则是地痞流氓作jiān犯科之辈,游手好闲,不值得用。 但也并非绝对,若有痛改前非、mí途知返的,说明本xìng尚未被méng蔽,也可以慢慢引导转化。 若是变本加厉,不知悔改的,本xìng丧失无可救药,杨玄也不会施舍仁慈,自然直接予以抹杀。 除此之外,杨玄又将一些个本xìng较好,诸如卢广孝这种,坚持本xìng正直最终以武犯禁之辈,用红笔圈了出来。也有一个叫沈怀静的官员,也被杨玄用笔勾了出来,虽然被人编篡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罪名,但是杨玄眼光毒辣,是真是假一眼就能判断出来,此人十之**是个清官,是因为得罪权贵而遭发配充军的。 剩余一些人则大多都是些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了,都是为生活所迫,并非本xìng沦丧。 另外,杨玄也按照这千多人的阶级本质又进行了二次划分,官僚世家一党,地主士绅一党、百姓草民又是一党,忽然发现本不该犯事的百姓草民一党却是占了整个鹰眼卫的九成以上的数量,寻常百姓,只要有饭吃有衣穿有立锥之地,谁会做违法乱纪之事,可见如今这世道活着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文人诗赞,史笔绝唱。谁他娘的知道大乾王朝这和谐繁荣的外表之下,百姓民不聊生,竟然是到了这种地步!“通过桌上的这些资料,杨玄观一叶而知秋,心中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愈发的清晰,对本xìng的理解也愈发的深刻。虽然他本身就出于世家,如今指缝里流出来银子更相当于寻常百姓一辈子的收入,可于他本xìng之中,却并没有高人一等的认为,不像世间伪道、假德,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条条框框规矩分明。 杨玄并未在这个问题上深作探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如今只是个自身难保的小角sè,而且还尚在为大乾朝廷效力,考虑那些颇为遥远的问题,未免显得毫无意义。这也是人心本xìng中善恶之念所体现出来的偏sī一面,舍身成仁、割肉喂鹰,佛儒二家皆太虚妄,偏离了人心本xìng,是为伪道!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不能先善其身,则天下与我何加焉? 这才是善恶的真意,这才是善恶的最高境界,或者说最朴实的境界,如果天下人人能够独善其身,自然无需他人兼济天下。人人能够独善其身,自然世间再无任何损人利己为恶之行。 忽然之间,杨玄脑海之中闪过这些念头,嘴角浮现出一丝明悟之后的喜悦,念头之中善恶之念涌现出黑白二sè的光辉,最后逐渐凝聚,形成了一根丝状的念头。他却不以为意,相比于力量上的提升,心中本xìng得以明晰才是最为愉悦之事,原本善恶之念是他本xìng诸多念头中最为复杂一个,因为善恶本就相互对立。 他将诸多资料分析透彻,做好标注,而后交给了阎江,让他将其收好。 阎江只看的通篇全是莫名其妙的划线圆圈,也不知何意,只是照办,而后又给杨玄打来洗漱之水,一切做的称心如意。一夜无话,第二rì卯时初刻,天边一轮圆月才刚从西边古城墙的火光中隐去,天sè如一块清冷的白sè玉璧。第三军营地之中一片静谧,杨玄便在此时醒来,默不作声的穿好常服,系好腰带。 起身下chuáng的声音将外屋的阎江惊醒过来,一揉眼睛,当即从chuáng上翻了起来,三五两下穿好军服。 ”传我命令,所有人员在校场集合。“杨玄下达命令之后,径直出了营部。 杨玄前脚刚到校场,阎江已经爬上了空无一人的哨楼,而后急促的号角声便响彻了整个鹰眼卫的营地。 顿时各处营房都不约而同的发生了各种程度的sāo乱,更夹杂着诸多愤怨、斥骂之声。 杨玄在点将台上随意一站,一边听着各处传来的动静,一边在心里慢慢掐算着时间。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杨锋连同徐海一干众人已经穿戴好盔甲、携带武器装备结队跑来,神sè之中毫无任何情绪,在杨玄右手第一列集合列队,汇报人数、请示命令之后,便沉默下去,虽然人数不多,但十二个人就好像一个整体似的,呼吸心跳都在一个节奏上,杀气凝聚成一股,有一种震慑人心之感。(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杀人于不动声色 将领私兵虽说由其本人直系领导负责,但是在军部档案之中,仍要登记备案。 杨玄如今带来的十几人,也是在鹰眼卫中有编制划分的,叫做直属第二伍。 在某种程度来讲,也是属于大乾士卒,同样也要服从军法,因此阎江吹响集结号之后,在没有得到杨玄第二道指令的情况下,也必须到场集合,否则便是违反了军法,要受到处置。 如果杨玄的命令和级命令冲突,也要优先执行杨玄的命令,但是造成后果则由杨玄本人承担。 牛角长号嘹亮悠远,震撼有力。 足足半刻钟之后,又有近两百多人的队伍,分作两队,首尾相连分别到场,由卢广孝领队,纪律也颇为森严,虽然集合速度有些迟缓,但是态度尚为严谨认真,至少到场之后没有人起声抱怨。往那一站虽然一个个带着情绪,可毕竟还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冷冰冰的等待命令。 “鹰眼卫第一纵千夫长卢广孝带第一纵留守人员前来集合,总计一百八十五人,十九人伤重昏迷,无法到场,请监军大人指示。”卢广孝微微回头瞟了一眼身后的两个百夫长,示意他两人将人员控制好,而后前七步以一种生冷却又中规中矩的口吻汇报人数、请示命令。自从前天出手帮卢广孝手下十九人解除巫毒之后,卢广孝对杨玄的态度已经发生了细微的转变,虽不矫情。但是却很管用,比如现在这种场合。 此时卢广孝虽然没有多说一句话,可是却帮杨玄在军中立威打下了第一个基础。 “原地待命,整理军容!”杨玄说道。态度并不严苛。 虽然第一纵人员集合较慢,但却不能以杨锋几人为衡量标准,他们人少自然行动方便。而卢广孝手下却有两百人马。从单兵集结成行伍、从行伍集结成小队,都要花费许多时间,有时候万人的军团列阵,仅仅一个集合就要花掉半个时辰。加之鹰眼卫诸人都负伤在身,如此速度并不算慢。 当然和杨玄要求还是有些差距,不过如今却不是练兵的时候。杨玄今天要做的是挑刺。 恩威并施,这种驭人手段人人都懂,但是真正能够做好的却没有几人,首先在二者的平衡就很难把握。其次则是受众的选择,有些值得施恩,有些人却必须狠手段打压。如果能将恩威并施这一手段用的炉火纯青,便已经算得是难得的将才。而杨玄的要求又要比旁人更高,所以他昨晚才会做周密的准备。 又过了足足一刻钟。卢广孝的部队已经隐隐有些躁动,杨玄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命令下达。 “看来第二纵的人是来不了了。”杨玄大声说道,在场所有人都从他言语之中感受到了一份冷的沁骨的寒意,一下子安静下来。很明显这是要拿第二纵下刀了,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冒头。 “近侍第二伍听令。去将严辉、陈青二人给我抓来,同时传我命令。余下部队半柱香时间内到校场集合者,否则这两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杨玄目光巍然,袖子一翻,将早已准备好的令箭扔了出去。 用劲之狠,速度之快,好似离弦而去的利箭一般,朝着杨锋飞了过去。 啪,掌心与铁质的令箭撞在一起,发出一阵脆响。 杨锋抱拳领命,声音沉稳有力,只简简单单的答了一个“是”字! 而后一行人自校场边缘撤出,铁靴践踏在路面,发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闷雷似的。 鹰眼卫一众士兵虽说地位低下,可却自视甚高,因为见过大场面,常年在生死一线挣扎,往往看不起那些据守关内的士卒,更别说杨玄一行人这种,连战场都可能没过的老爷兵了。至少之前有绝大多数都是这么认为的,然而此时杨锋十二人身流露出来的气质,却是完完全全的震慑住了这些人。 不过鹰眼卫这些士兵心里也没有任何荣誉感可言,都是被逼战场的,所以心态转变也非常奇怪。 先前是蔑视,倒头发现原来对方比自己还强,却也没有争强好胜之心,就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 这么一群兵,要有多难练,可想而知。 此时心中情绪转变最大的还数卢广孝之类的明白人,杨玄刚才下达命令时点出了两个名字。 其中严辉是第二纵百夫长,贪官前科,因为自身实力和官僚与官僚之间的亲近关系,很容易就混到了百夫长的职位。另外一个也是百夫长,没被抄家之前,是良田百顷的大地主,发配充军依靠亲疏通关系,如今也混到了现在的位置。可以说这两个人就是如今留守人员中最为难缠的两个角sè。 同样第一纵和第二纵常年以来并不和睦,因为第一纵大多都是平民百姓出身,所以更加低贱一些。每次出关之后,危险任务都由第一纵担当,所以伤亡比例也明显不同。两个月之前,第一纵阵亡两百余人、另有两百人受重伤留守,而第一纵伤亡总数不过七八十人,可见两纵之间的矛盾有多么激烈, 而严辉、陈青二人正是第一纵所有士卒最为痛恨的两人。 而杨玄如果将这两人收拾了,在立威的同时,也获得第一纵所有士卒的好感。这一步棋下的可谓高超无比,所以卢广孝一些明白人心中才会有种震撼的感觉。杨玄来鹰眼卫不足三天时间,就已经将各个环节都已经摸得清晰透彻,这是要对有局势有多么强横的掌控能力才能办到? 杨玄说出这两个名字的一瞬间,卢广孝甚至产生了怀疑,自己手下两个百夫长,其中是不是有人已经和杨玄暗中达成了协定。否则怎们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不惊动任何人,就将鹰眼卫的底细摸的如此清楚。 当然他自然想不透,杨玄已经打开了赵全的房,更对人心有着难以想象的揣摩能力。 半刻钟之后,杨锋一行人已经回来了,严辉、陈青二人被军部特制的铁锁困住,双手弯折挂在后面脖子,整个人已经成了一种看着都难受的姿势,却依旧在不停的挣扎,当然也没有任何用处。 两人虽说都有化气初境的实力,可先天jīng气爆发出来打在杨锋三人手心,就跟泥牛入海似得。 论力气更是拧不过杨锋几人,何况还是被铁锁捆住。 徐海九人断后,钩镰枪倒持,枪尖斜指地面,锋刃之还沾着鲜血,显然方才发生了些许冲突。 此时另有四五十人和徐海几人对持着,似乎事情发生的太过仓促,都未着甲衣,手里抓着马刀,纵然为首几人身伤口深可见骨,却依旧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从营房的窄巷里涌出来之后,众人便看见了校场之卢广孝麾下众人正列阵以待,嚣张气焰顿时烟消云散,眼神之中都流露出了讶异、恐慌。 他们有胆量跟新来的监军抬杠,是欺负人家势单力薄,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和他们预想实在有太大出入。 “第一纵的人这你娘的是吃错药了?怎么被整的服服帖帖了。” 这是第二纵所有士卒此时心里共同的想法,双方本来不合,此时又倒向了杨玄一方,那就意味着这些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对自己痛下狠手,如何不惊,如何不怕?五十人面对两百人! 杨玄并未去管那些营房窄巷中退缩不前的士卒,而是吩咐杨锋众人将那两人押了来。 严辉、陈青两人被像死猪似的推了来,双手捆住保持不了平衡,加之杨锋几人用力实在有点狠,两人一句话还没说,就被摔了个七晕八素,狼狈不堪,挣扎半天才爬了起来。 “小畜生,你敢如此对我二人,等校尉大人回来就是你的死期!”严辉挣扎着站了起来的,额头淤青一块,对这杨玄破口大骂。都是死人堆里打滚爬出来的人物,心里哪有畏惧二字。 “我奉都尉大人命令,暂摄鹰眼卫内政,我下令全军集合,你为何不来?”杨玄平静问道。 “我来你大爷,我来!”陈青在旁啐了一口,爬起来就要往点将台冲,一副狗急跳墙的架势,却被杨锋一刀拍在背,整个人直接被砸得趴了下去,口鼻触地,鲜血混做泥尘,顿时没了人样。 杨玄情绪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波动,冷冰冰的说道:“威胁级,依军法三十军棍,抗命不从,依军法三十军棍,辱骂级,依军法三十军棍,结党营私,依军法三十军棍。” 这番话一说完,两人脸顿时面如土sè。 寻常三十军棍都能将人打成残废,一百二十军棍这是毫不掩饰的要人xìng命啊。 杨玄言辞虽然温和,可其中蕴含的杀意却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如入寒冬的冷意。 若是直接将这两人拉出去砍了,众人也不会生出这种感觉,可这杖毙之刑,实在太过残忍,更残忍的是杨玄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要取两人xìng命,这才是不折不扣的杀人于不动声sè之中。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该杀! “竖子,你敢,你不过暂摄内政之权而已,怎能断我二人生死” 严辉二人脸sè渐渐由恐惧变成了垂死挣扎时的愤怒,知道此时求饶已经是无济于事,干脆狠下心来,冲着台上破口大骂,颇有几分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感觉,一边用各种恐吓言辞去威胁杨玄。 “你今天胆敢造次,等校尉大人与我手下众士卒回来,定要取你xìng命” 杨玄负手而立,却是不理两人的叫嚣。 “卢广孝,组建临时督军伍,每人一百二十军棍,认真执行” “什么?”饶是卢广孝心神坚固,不可动摇,此时听见杨玄的话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绝没想到杨玄会将这么一个棘手的事情推到他面前来,他本以为这执行军法就由他手下近shì第二伍去做就行了,毕竟人是他自己抓来的,自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都行,跟他没什么关系。可结果杨玄却是将打人行刑这极为得罪的人的事情交到了他手上,而且还是往死里打,这手段可真是yīn险至极。 这种借刀杀人兼一石二鸟的计谋,实际并不难看穿。 可高超之处就在于杨玄能将这等yīn险至极的手段用的如此光明正大,如此堂堂正正。 从当前局面来讲,杨玄却是占足了道理,严辉、陈青二人却是该罚,但是罪不至死,但是杨玄也没说让这两人死,可两人却绝对没活路可言。而杨玄又将行刑杀人这事情交给卢广孝去做。卢广孝却不得不做,因为严辉、陈青二人就是违抗军令的前车之鉴,何况他还欠杨玄一个人情,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加之。处罚严辉、陈青二人也是众意所向,他会考虑这件事造成的后果,可手下的士卒不会。 他若不狠下心,今rì过后,手下一众士卒肯定会偏向于杨玄,那他便被孤立起来了。 所以后果如何糟糕,他都必须按照杨玄所说行事。 只是今rì做了这件事情之后,自己只能跟杨玄站在一起了。因为杀了严辉、陈青二人,校尉陈全无论如何也不肯能饶得了他了,一个能将鹰眼卫数千亡命之徒压的服服帖帖的人,卢广孝心中虽然有些不为人知的骄傲。可依旧没把握去独自承受此人的怒火,他分析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他立马坚定了立场。 能在鹰眼卫中生存三年而不倒,他绝不仅仅是靠着一身的武道修为,更多还是对局势的清晰判断。 “卢副尉难道有话要说?”杨玄不冷不淡的问了一声。就似平常征询部下意见一般。 卢广孝神sè转变极快,脸上的讶异之情转瞬间就化作了一成不变的平静,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转身对身后其中一名百夫长下达了指令。大声道:“百夫长葛荣听令,带临时第一伍出列。执行监军大人军令。” 他手下几人倒是不曾考虑这个举动意味着彻底与校尉刘全撕破脸皮,听到这命令。立马大声回应,十分爽快,甚至有些求之不得的感觉,一行人出列之后,列队跑到校场边缘,每人取了一根军棍。 略显〖兴〗奋的脚步声一点点朝着严辉、陈青二人压迫过去,两人脸上又惊又怒。 “你敢”两人一边往角落里缩,一边大声恐吓着。 “死到临头还嘴硬。”葛荣手一挥,手下十人分作两组围了上去。 严辉、陈青二人此时可谓是落水恶狗,虽然凶相毕lù,却已经没了任何威胁,起脚还yù反抗,可转瞬间就被劈头盖脑乱砸来的军棍打的趴在了地上,乱拳尚能打死老师傅,何况两人如今还捆的跟粽子似的。 四根棍子从腋窝、膝盖几个地方插进去,将两人死死别住,而后压在地上。 军部特质的军棍都是用上等的松木以桐油浸泡一年而成,比胳膊还粗,被这么制住,就算两人有着化气境初境的实力,此时也是挣扎不了。而后便听的一声声闷响在校场之上回dàng开来,鹰眼卫这些亡命之徒可没一个是善类,何况还是对付仇敌,严辉、陈青一帮人,平rì仗着与校尉刘全亲近,在粮草上可没少侵占第一纵的份额,鹰眼卫每月的粮草总额本就十分有限,如此结下的仇怨简直如同杀父仇人一般。 可以说杨玄此举简直是大快人心,虽然只是针对xìng而言。 军棍狠狠摔打在tún肉之上,如击败革,夹杂着一声声闷哼,怒骂。 要说严辉、陈青二人也算是狠人,整整三十多军棍下去,竟然用先天jīng气硬生生抗住了,胳膊粗的黑sè军棍被蚀的如同朽木一般,木屑横飞,表面上的黑漆更是掉光了,可先天jīng气总有耗尽的时候,等到六十军棍的时候,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破布,隐隐可见身上紫黑sè的血痕,惨嚎声渐渐响起。 抡棍的人已经换了一组,根本不需要杨玄监督,打的卖力无比,到了这地步,即便是傻子也知道这梁子结下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卯足了劲只管往死里打,到数到八十多下的时候,两人已经无力挣扎了。 整个校场一片安静,只剩下一阵阵军棍砸在骨肉上的声音,鲜血黏在棍上,声音响亮,格外的刺耳。 “拒不执行军令着,当以此二人为戒”杨玄看都不看那场中惨况一眼,目光平时前方,声音中正平和如祭祀上的磬这种乐器一样,十分好听,言语并不冷冽刺耳,却字字深入人心。 营地窄巷中畏缩不前的四十多人听的此声,原本躁动的情绪顿时收敛下去。 虽然没了严辉、陈青两个头领被制服,可四十多人中还有两三个伍长,依旧能说的上话,此时也当属这几人最为难处,杨玄那温和的目光,就如芒刺一般,弄得几人心中焦灼不安。其实第一纵士卒也根本不可怜两人,只是出于局势不得不作出想要抗命救人的架势,毕竟长此以往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谁也不敢打破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可是眼下这局面,暴动就等于送死,所以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然而杨玄却咄咄逼人,不仅要让他们规规矩矩的看着两人被打死,还要让他们俯首听命。 不服从命令就是同样的下场,鹰眼卫这些士卒虽然浑身恶骨嶙峋,但是还是十分重视生命的,知死而重生,只有真正尝试过死亡恐怖的人,才会对生命更加眷恋,同样在死亡面前才会爆发出更强的实力。 只是眼前,和在关外遭遇蛮族不同,硬拼明显是死路一条。 几个伍长相互对视一眼,而后立马达成共识,好汉不吃眼前亏,而后下达军令,全体列队进场。 脚步声以军棍的击打声为节奏,带着一阵凝重紧张的气氛涌入校场之上,有领队的伍长上前汇报人数、请示命令,而后一群人屏声静气等待结果,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点将台前的三丈距离中慢慢酝酿。 毫不怀疑,杨玄只要下达一个命令过于严苛,就是一场灾难。 如此对峙的局面,简直有种让人难以喘息的气息笼罩在众人头顶之上,恐怕寻常指挥官,此时已经乱了阵脚,然而杨玄却对此安之若素,那些游离的杀气似乎根本沾不到他半片衣襟。 “第一纵留守人员,集合迟到,罚蹲马步,我没说停不准起来。” 场间军棍击打的巨大声音中,仍然能够听见第一纵士兵掌心和刀柄摩擦的声音,可杨玄依旧无所顾忌的下达了惩处的命令,只是这个度量把握的极为准确,让人在接受与不能接受的一线之间。 “好,我们蹲”三个伍长也是识趣之人,身后众人怨愤之声立马被压制下去。 为首三位伍长将马刀往校场上一戳,顿时没入地面之中,而后liáo起衣摆稳稳当当的坐了下去,脸上神sè如铁铸一般,身后众人见此情况,纵有诸多不满,可也不敢做那出头之鸟,只能规规矩矩行事。 五十多人端坐一片,场中气氛再度僵化到了一个极点。 然而校场正中、两拨人马之间军棍起落,依旧没有停歇,一百多棍下去,严辉、陈青二人在重目睽睽之下,已经活生生被打的皮开肉绽,碎成褴褛的衣服和伤口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连着胯骨接地的地方也被生生磨烂,鲜血流淌开来,在两人身下凝成一滩乌黑的血迹,场面看起来极为恐怖。 此时两人已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宝 书 网 ( w w w . x b a o s h u . c o m )嚣张气焰早无踪影。 杨玄昨天让阎江下达了改善伙食的命令,出发点本来就是考验众人心xìng,然而这两人竟然不知死活,直接将当天多分配出来的粮食全部sī吞了,这种出头鸟,不杀简直对不起他辛辛苦苦布下的局。 何况这种人,本xìng已经被心中的物yù所méng蔽,而世间伪道正是因物yù而生,为物yù而存正如腐朽王朝的统治者为了维持政权,才会立下种种严苛不和民心的律法,将各种苛捐杂税披上理所应当的外衣,让人臣服于皇权至高无上的荒谬道理之中,用三纲五常囚禁人心挣扎的本xìng。 正因为这种人太多,世上芸芸众生之本xìng才会被践踏,该杀!。 第八十三章 治人心如烹小鲜 “大人,一百二十军棍已经执行完毕!”葛荣抱拳上前请示命令,虽然早已练得意志如铁,经常看见同袍乃至好友在自己眼前死去,都很难动容,可是瞧见两个人大活人,而且是两个分量不小的百夫长,就这么活活被打死了,还是觉得浑身上下四处流窜这一股凉意,说话声音都低了一些,似乎怕触碰到什么。 “是死是活?”杨玄平静问道,目光缓缓挪了过去。 “都没气儿了。”葛荣如实说道。 “拖出去埋了。”杨玄随意吩咐道,言辞之中一点情绪也没有。 葛荣领命之后,抱拳躬身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而后吩咐了两声。手下士卒将那两具尸体拖着,开始朝校场外退去,尸体在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血痕,骨肉摩擦地面的声音虽然轻微,可在这近乎凝滞的气氛中,依旧显得无比的清晰。 “作死呢,抬着走!”葛荣浑身惊起一股冷汗,甚至都不敢往点将台上看上一眼,低声喝骂道。 那几个士卒也明白过来,加快了动作,身上虽然伤势不轻,可也不顾不上,脚下健步如飞,不想在这显眼的地方多呆片刻。 此时阎江还在哨塔之上,目睹了校场之上的全部经过,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同时对杨玄的手腕佩服到了极点,若是按照他的思路去办,虽然更加心狠手辣,估计第一天就会弄出人命。 可造成的后果相比收到的效果。绝对呈现极不如意的反差。 哪像杨玄如今这般,不仅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杀了人,还将这一群人震慑的服服帖帖。 从各种细节上。简直要比他高明无数倍。 不仅仅他一个人心中产生了如此想法,在场只要看得清局势的明白人,此时都对杨玄的手腕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折服乃至恐惧,便连第二纵那三个伍长,此时虽然对杨玄恨之入骨,可却一点忤逆的勇气也没有了。 第二纵一众士卒更是战战兢兢,只觉得tuǐ肚子转筋。也不知道是扎马步造成的,还是心中恐惧。 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是默不作声的等待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杨玄也不想一味扮演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角sè,他知晓人的xìng格,治人心如烹小鲜,先要烈火烹油以狠手段祛除生硬,而后则需文火加调料慢慢雕琢,一味大火会将菜烧焦,一味文火又炒不熟。 先前打杀两人。是烈火烹油。如今则需换行怀柔政策。 杨玄略微整了整衣衫,而后神sè渐渐回暖,虽然大致上没有明显变化。却让人不觉得那么恐怖了。 “此二人不尊军令,藐视军法、意图不轨,罪当斩首悬而示众。可本官怜其xìng命,只打了他们一百二十军棍,奈何武艺不jīng,死于棍下,非因我而死,却是我之过失。可我杨玄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我只问诸位一句,此二人该死不该死?”杨玄一番话说极为镇定。脸皮之厚心地之黑,简直让人惊叹。 他本意自然是杖毙二人,此时却一句话将整件事情曲解了一番,听起来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杨玄心中却并无任何障碍产生,虽然手段偏于无耻,可所行之事是符合人心正直本xìng,那手段心术偏于yīn险,又有何妨。就好像剑,虽是杀人之兵,可所杀之人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自然就是君子之兵,为士大夫之流所尊崇,人人皆以佩剑来彰显自己的品格,当然这只是一个比较而已。 对于儒家忠孝仁义那一套,杨玄并不认同,人心〖自〗由本xìng,忠孝仁义只是条框而已。但也并非全错,人心本xìng之中确实也有这四种〖道〗德品质,只不过却太过强于形式,最终成了约束本xìng的牢笼。 杨玄如今用手段心术肃清不符本xìng之物,就如同儒家用剑诛杀jiān佞小人一般,并无两样。 只是一个仍旧着于表象,非要把剑铸成直的,以彰显其直,而杨玄则是心中正直,则不惧世人杂言。 场下众人如何去看待他的手段,他并不介意。 那番话一问,即便有人心中不服,此时也只能纷纷附和该死,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咬牙切齿大声赞同的。 “此二人,平rì欺压同袍,以权谋sī,初来之rì,我看大伙待遇颇差,特地下令提高了伙食待遇,将每rì的四两糙米的限额提升到了一斤,并借来三百斤干肉,交与伙房,可这几顿饭中,几人可曾吃到?” 杨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了第二纵那四五十人身上。 听的这话,一众士卒纷纷流lù出了难以置信的神sè,显然这等事情,只有伙房几人和严辉、陈青二人知情,连第二纵的士卒都没捞到半点好处,此二人一为贪官出身,一为地主出身,做这种蝇营狗苟之事自然是滴水不漏,不仅得了好处,还将手下众人都méng在鼓里,否则先前杨锋几人去擒两人时,众人也不会阻拦了。 此时这事情被挑开,众人仍旧有些难以置信,然而却不敢质疑。 杨玄却也不多解释什么,对杨锋几人挥了挥手。 离开不过片刻,几人便押着七八个头戴麻布毡帽的伙夫倒了校场之上,却也没有用强,伙房校场之间距离并不算并不远,先前几人正在伙房之中做早饭,自然是目睹了杨玄下令杖毙严辉、陈青的全部过程。 此时到了校场之上,早已吓破了胆子,将所有事情一丝不差的全招了出来,甚至连嫁祸这种事情都不敢去做,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事情经过,而后唯唯诺诺的像是等死似的杵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你们几人虽然有罪,但是坦白从宽,本官既往不咎。将sī藏粮食全部归还,做好本职工作,若有差错新帐旧账一起算,严辉、陈青二人就是你等前车之鉴。”杨玄冷冰冰的说完,而后命杨锋几人将这几个伙夫带了下去,而后再度看向众人,问道:“尔等且说,严辉、陈青二人该不该死?” “罪有应得!” “该死!” 场下一时之间愤怒声四起,纵然有几个对此事还抱有怀疑的,此时迫于局势也不得不低声附和。 杨玄将众人神sè尽收眼底,哪些人做哪些想法自然清楚无比,却也不想继续施压弄得人心惶惶,开始下达命令,将众人现在工作都做了调整,将一些重要部位,诸如兵器库、粮仓、马房都安插了第一纵的人,如今卢广孝虽然还没有像他彻底表明忠心,可是当下这局势,此人如果不傻,就只能倒向自己。 所以他用起来也毫无顾忌,何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杨玄既然敢将这些地方交给他,就自然有把握将他牢牢掌握在手里。 除此之外还将许多荒废已久的制度,诸如岗哨、训练这些东西也重新布置了下去,这些都是军法中所要求的,虽说对于鹰眼卫来讲,这些东西存不存在都无关紧要,没有岗哨也没谁会打鹰眼卫的注意,训不训练一出关反正都是送死当炮灰,可如今杨玄却要打算改变这个局面,要剔除鹰眼卫身上腐烂的脓疮。 要想鹰眼卫形成真正的战斗力,这些都是必需要革新的。 而且杨玄如今得罪的人太多,身为监军如果不监督军法落实,肯定会遭他人以此为由而攻击。 虽说这也是对人心本xìng的一种压制,但是本xìng永远是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实力上,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撑的道理德xìng,那只是强权伪道碾压下的一纸空文罢了,如今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从而壮大自己的本xìng,自身不存,安敢谈施行于天下,解救苍生于倒悬。 若是他连这个问题都想不通,那他也世间的酸儒、腐儒没有任何区别了! 将这些天在脑海中已经计划好的事项一一交代下去,个别人虽有些许不满,可却不敢表lù出来,迫于杨玄的威势、手段,只能依命照办,反正也不是什么掉肉的大事,为此拼个抛头颅洒热血,实在太蠢。 杨玄心中对众人态度了解的一清二楚,也不多说,依旧没有下达解散的命令。 一两个时辰就这般干耗过去,天上rì头已经逐渐毒辣,众人听号角集合之后,这般一站已经快有整整三个时辰,尚未进食进水,第一纵就这般站着还算无碍,可第二纵还扎着马步,一扎就将近三个时辰,如今tuǐ肚子发颤,纵然都有易髓境界的武道根基,可也抵不住这种长时间的消耗,尤其是众人身上都有伤患,汗水浸透,更是难受无比。 可两具尸体拖走还没多久,此时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杨玄依旧我行我素,对下面传来的反映置若罔闻,自身站于点将台上,随随便便一站便是三个时辰,不曾挪动一下,仿佛在跟人比拼耐xìng一般,这般更让地下众人不敢乱动。 “报!第四营参军宋杰携三伍共三十三人到访。”先前刚布置下的哨兵突然跑上前来,打破了校场之中沉闷枯燥的气氛,请示之时言语之中带着一丝疑huò,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说是执行军务。”!。 第八十四章 树立威望 此言一出,场间众人响起一阵低声的议论,显然和此时这哨兵的心态完全相同。 杨玄伸了个拦腰,看了看天上亮晃晃的太阳,而后对场下众人笑道:“其实身上有伤,长时间静养会使得体内血液流动滞缓,伤口愈合速度变慢,甚至yīn虚化脓,晒晒太阳也没坏处。” 众人不知道杨玄这番话和先前那哨兵所说的话有什么联系,只觉得mō不到杨玄那跳跃xìng极大的思维。 杨玄微微一笑,而后对那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士兵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哨兵匆忙应了一声,而后头也不敢抬的退了下去。 场间所有士卒此时可谓人人不解,他们自然知道第三军中的一至四营是专管后勤的,平时连骠骑营见了面都要礼敬三分。尤其是第四营,专管武器装备返修维护以及伤员救治,这伙人更是眼高于顶,跟鹰眼卫很少打交道,一来耻与为伍,二来无利可图,除了死伤遍地,实在看不过不去了才扔些药材下来。 此时听到第四营参军亲自带队下来,众人第一时间很难猜到这些人此行的具体目的,固有疑huò。 杨玄将众人神sè尽收眼底,不动声sè的一笑,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才将这事情慢慢抖开,说道:“我来鹰眼卫已有三rì,见众人为伤病困扰,可却不见医治,所以今rì特地将第四营的人请来给大家治疗。” “什么。第四营下来是给我们治疗伤病的?”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校尉大人受伤都只能亲自去的第四营,如今怎么倒过来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监军大人的能力简直比校尉强出十倍啊。” 一时间,场下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哪怕杨玄还在台上不冷不淡的站着,众人依旧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惊。 杨玄这番话虽然没有拿自己与任何人比较,也不带任何敌意,却在无形之中,给众人心里竖立起了这么一个念头。为自己效命,绝对要比跟着刘全划算,使得自己的影响力在这两百多人心中完全盖过了刘全。 强权暴力也许可以征服弱者,但是在鹰眼卫这些亡命之徒面前。最多只能获得短暂的妥协。 他想要获得人心,必须要让自己要站在一个人心所趋的地方。 “第二纵,起立!”杨玄抬手下达了命令。 此言一出,只听得马刀从地面上拔出来的声音整齐划一的响起,众人先前本有怒火,可此时听的杨玄竟然找来了第四营给他们治伤,两者相互比较,自然是后者更为重要,那点怒意立马被欣喜所取代。 如今鹰眼卫众士卒都带着伤势,在这炎热的天气中。血肉溃脓,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熬过去,也许今天还好好的,明天就因感染而暴毙,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因为这种事情常有发生。 杨玄如今所做的事情,就相当于了却了众人心头的一个心腹大患。 在鹰眼卫众人眼里,没什么事情比活着更为重要,因为除了活着,他们实在也别无所求。 在第四营人眼里。几瓶治伤的药材或许微不足道,但是在鹰眼卫眼里就是活下去的希望。同样,杨玄此举也无疑是在众人心中竖立起了无可比拟的威望,而且这种威望是一种源自内心,是从本xìng中诞生出来的一种念头。无比的真诚、坚固,远远要比打杀严辉、陈青二人来的有效。不过二者却是相辅相成的。 今天他所做的事情,缺一不可,不打杀严辉、陈青那两人,杨玄后面所做的一切这些人未必会领情。若不施以恩惠,一律用暴行弹压,双方表面的妥协之下只会留下更为深沉的矛盾,后患无穷。 这就是人心的难以掌控之处,杀人简单,驭人难。乱世容易,治世难。 “今天该惩罚的也惩罚了,新的规矩也立下了,一切都只是个新的开始。我希望我们彼此之间能够互相理解、互相尊重,你们理解、遵从我的意思,我自然也会保障你们生存的权益,而且我立下的规矩并不算严苛,你们应该能分清青红皂白。”杨玄双手交叠身前,娓娓道来,而后问道:“你们可有意见?” “没有意见!”场下众人大声应道,数百声音汇聚一起,如若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 杨玄这番话可谓句句说到了人心所向之处,尊重、理解两个词语更是用的妙到毫厘,不像平时刘全训话时那副惹人生厌的口wěn,将军法道义,所说尽是军阀无情违令者斩、戴罪立功为国效力之类的话。 场间众人大多都是被朝廷逼到没有活路才落到如此地步,给他们大谈军法道义岂不是触其痛处! 所以杨玄这番话实在是煽动人心,在众人心目中的威望又陡然提升一个层次。 “除此之外,我相信人人生而平等之话,纵然你们都是朝廷囚犯,可本官绝不会对你们另眼相对,同样你们也需端正心态,不可如现在这般自暴自弃,只要立下军功,我定如实为你们上报,rì积月累,也可除去身上的罪名,并非永无出头之rì。”杨玄大声说道,言语虽然平和,却充满了一种蛊huò人心的力量。 只是这种蛊huò并非法术,而是对人心的一种绝对把握。 知其所求,施与希望,不怕这些人不动心。只要不是斩断七情六yù或是一心求死之人,心中总有所求。 这也是人心的一种本xìng,求索之念。 说完这话,杨玄立马就感觉到原先破罐子破摔的的鹰眼卫立马有种洗髓换血的感觉,有种自强不息的念头在众人心中慢慢酝酿,若是心境不发生变化,哪怕杨玄用金山银山去砸,将整只队伍打造成了一直实力强劲、装备jīng良的部队,所能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也极为有限,因为心中没有信念,本xìng遭受屠戮,而颓靡。 这种不动声sè的改变,杨玄心中对人心本xìng的把握也更加的深刻。 神hún之中又是一缕念头被明晰了出来,充斥着一种求索的味道,却和人心中的占有物yù有着本质上的不同,物yù是不分任何事物,都要霸占,而这种求索明显更贴近于自然,是一种自强不息感觉,如同植物生长对阳光、水分的渴求,也有人心对金钱、美sè的求索,但是发于本心之真,而不被物yùméng蔽本xìng。 这就是求索,人心中本xìng中的求索之念。 正如鹰眼卫众人对生命的求索,如同杨玄对实力、金钱的求索,都是本xìng。 但是杨玄绝不会为了求索之念而违背本心的正直之念,也不会为了求索而使得本心不自在,不分善恶。 这就是本xìng与物yù的区别。 杨玄在点将台上慢慢感悟着人心求索的力量,哨兵已经领着第四营参军宋杰进来了,三伍人马都穿着棉布长襟,挎着药箱,并未着军服,因为其中大多数人都并非朝廷正规编制,而是战时才从后方抽调过来的大夫,属于按大乾履历服徭役的一种。进营之后,宋杰便走上前来与杨玄行了一礼。 二者属于同级,宋杰如此客气可见杨玄那天给他留下的心理yīn影实在太过深刻。 杨玄回了一礼,而后说道:“部队已经集合等候多时,如果你们药物、人员齐备,现在就开始吧。” 宋杰连连点头应着,虽说态度恭敬,可出于立场上的的关系,也实在不想跟杨玄发生生么关系,省的手下这些人回去胡乱说话,惹得徐正清猜疑,略一迎合,就吩咐手下众人开干。 这些大夫并非士卒出身,脾气谦和,双方合作倒也没什么冲突,不过片刻伙房里就烧好了两大锅消毒用的开水,并在校场上搭起了遮荫的凉棚,有杨玄在现场督促,秩序有条不紊,效率颇为可观。 杨玄来回巡视的同时,也注意了这些医师所用的药物,徐正清还算理智,没在这上面做动作。 “你们所用的是化毒去腐散,这种药散治疗溃脓外伤颇有奇效,不过上一次药最多只能管两天,体内排出的脓血就会污染纱布。”杨玄坐在凉棚下的凳子上,提起茶壶给宋杰不冷不淡的倒了杯茶。 宋杰此时如坐针毡,不敢跟杨玄发生什么眼神上的接触,端起茶杯唯唯诺诺的应着:“确实如此,没想到监军大人还对医术上有如此造诣,都尉大人特意嘱咐我要将此事办好,自然不敢随便糊弄。” 杨玄微微一笑,自然猜到了徐正清的心思,想必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却是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处境。 此人对杨家如此忌惮,杨玄同样也可得知,其手段只算一般,并没达到那种手眼通天的地步。 想通这点,杨玄心中对局势的掌握也更加细致了。 “所以,今天只是第一次,今后每隔两天,你们都要派人再来一次,直到我手下所有人伤势痊愈。”杨玄毫不含蓄,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语气虽然不算强硬,可却没有与他商量的意思。 “啊?”宋杰吃惊的抬起头了,对杨玄这口气略微有些意外。 “怎么?难不成就想这么草草了事?”杨玄不冷不淡的问了一句。!。 第八十五章 难题 此时宋杰心里惴惴不安,被这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只觉得自己就跟被苍鹰盯住的兔子似得,好像一句话不妥当,就要大祸临头,杨玄当rì行事肆无忌惮,能将徐正清都气的吐血,可见此人绝不像外表那般温良谦恭,宋杰完全没勇气去liáo拨他的底线,可杨玄问这个事实在让他极度的为难,不敢擅作主张。 倒不是几瓶药的问题,这关乎徐正清的颜面,可以说这次前来已经是他忍气吞声的结果。 虽然徐正清并没有强调只能来几次,可作为幕僚,整天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宋杰绝对不敢往他脸上抹黑,不过此时他想来想去,还是更忌惮杨玄一些,徐正清虽然难以伺候,至少还讲规矩。 反观杨玄,完全就不按常理出牌,得罪了这家伙,鬼才知道是什么后果。 而且恰巧不巧,两人所坐的不远之处,正是大清早杨玄打杀严辉、陈青二人的地方,两道触目惊心的血迹经过阳光的炙烤,愈发显得浓墨重彩,无处不透着杀机。宋杰心中微微盘算片刻,如今徐正清嫌这事情恶心的慌,便将这些琐事都全权交他去办,自己大可隐瞒一番,不将这事报上去,这样一来两边都不得罪。 想通这点,宋杰连忙摇头,答应道:“自然没意见,这治病救人本就该彻底,否则有何意义?杨大人倒是多虑了。今rì先做一些初步处理。两天过后我再派人来,务求断绝后患,绝不出现一例感染事故!” “如此便好,那这里就交与宋参军了。”杨玄站起身,而后唤过卢广孝,将指挥权暂时交给了他,而后与宋杰说道:“宋大人若有什么需求,直接吩咐卢副尉去办便是,我还有些军务需要处理,便不奉陪了。” 说罢。杨玄带上叫上杨锋几人在前边引路,到了马场。 鹰眼卫属于侦查的斥候部队,虽然只是披了一个名不副实的外皮,可装备还是按照斥候编制配备的。属于轻骑兵,佩皮甲、马刀、一石弦力的柘木短弓,这些都不太紧要,反正鹰眼卫一般碰到蛮族骑兵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硬拼的,只管逃命,所以杨玄更关心战马的素质,战马素质越好,跑的就越快。 这样一来死的人便会少一些,他的军功也不至于掉的太厉害。 虽然杨玄很想将鹰眼卫锤炼成一只登峰造极的战斗力,但是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何况在这种步步危机的情况下,好高骛远不是摔跟头那么简单,是会死人的,所以他暂时没想过拉着鹰眼卫去打仗。 而是养,让这只损耗过大的部队慢慢恢复元气。 马场中存着鹰眼卫的所有战马,然而通观一遍下来,杨玄实在难以找到一匹能看的过去的,各个瘦骨嶙峋,就连马鞍都能将皮肉磨破,可见这些战马虚弱到了什么地步。而马房之中更是蚊虫遍地,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恶臭,马槽之中只有一些干草,仅靠这种食料,能养的出战马也算是怪哉了。 当然有一点也不可改变。这些战马本身也并非什么良驹,大多都是从后勤粮队中淘汰下来的。 运粮拉车都不够格。竟然用作战马! 这也是一个大难题摆放在杨玄面前,战马这玩意生产周期极长,从母马产仔、筛选、培养、训练,没个三四年基本难以成型,所以杨玄即便有钱也没处可买,何况这都是战略物资,还被朝廷控制着。 指望军部从新调拨,更是痴人说梦。 杨玄暂时也无法解决这个困扰,幽云倒是盛产马匹,而鹰眼卫正好也要出关,一时间倒是有些想法。 可这没有偷天换rì的本事,恐怕难以实现。 “这些天,我们的粮草还没运来之前,先去四处借点,都尉大人还是卖我的面子。另外专门抽调五十人将马场翻修一下。”杨玄将琐碎的事物吩咐给了阎江,而后一行人又转到了兵器库前。 并未去看武器装备如何,战马都那般模样了,这方面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些天杨锋三人通过分析鹰眼卫中几年中的战斗记录,已经对蛮族的作战方式有了一些了解,蛮族骑兵依仗坐骑速度优势,而且本身身体素质过硬,作战方式一般都是依仗骑shè,配弯刀,其实身战术指挥还是比较低端的,就跟狼群捕食一般,来去如风,穿插分割,十分灵活。速度一块,支援离散都相当的迅速。 比如同样一千人的队伍遭遇,先挨几轮箭雨,死伤暂且不论。 而后贴近交锋,速度慢的一方就只能呆在原地挨打,不可能做到灵活应对,而后被速度快的一方四面蚕食,往往一个侧翼就会集中对方的全部攻势,而己方因为速度差距,根本来不及支援。 敌方全部人员都已经投入了战斗中,而己方这边大多数人还在忙于奔bō。 这就相当于面对了成倍的敌军,哪有不败之理。 等己方战斗力集中过来之后,对方立马又改变方向,进攻另外的薄弱之处! 来回几次,队形一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如同狼群攻击野牛一样。 这还是势均力敌的情况而言,鹰眼卫的人一般碰到蛮骑兵,一轮箭雨过来就基本丧失战斗力,而且本身就是散沙一片,逐渐就形成了见人就跑的习惯,随后被蛮骑兵依仗速度围追堵截。鹰眼卫编制刚形成的前几年里,这种局面常有发生,因此常常发生全军覆没,两千人出关,只回了十几人的惨剧。 最近两年之中,鹰眼卫逐渐淘汰,最终留下了一匹骨干,就是如今鹰眼卫现有的编制。 个体实力极为强悍,因此每逢出关之时,便sī自行动,离开大部队,毕竟目标越大越显眼,不如分成三五两人一组来的靠谱,没想到这种战术竟然效果极好,伤亡率顿时降低大半,只是统筹起来更加困难,许多有用的战报都无法及时送回阳关,导致这两年,鹰眼卫遭到弹劾的次数越来越多。 不过都是一群亡命之徒了,你爱怎么弹劾就怎么弹劾,你总不可能将我等都砍了。 而杨玄自然是爱惜羽毛的,所以这等战术肯定要被他杜绝了,刘全是触犯了军法被扔到鹰眼卫戴罪立功的,跟卢广孝这些人一样,都是破罐子破摔,不管你弹不弹劾我,我都无所谓。 但是杨玄不一样,有很多人盯着他。 他目前只是相当于临时借调到鹰眼卫之中,干满一年就可以离开或者升职。 如果收到弹劾过多,很可能身上会多出些yù加之罪,说不定就永远留在这个破地方了。 所以他必须控制部队体制的完整xìng,而不是盲目的躲藏逃命,可是这种局面之下一旦碰到成群结队的蛮族骑兵,带来的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这样后果对他的影响简直无法想像,可以说前途尽毁! 所以他必须做好准备,如何与来去如风的蛮骑兵正面抗衡,而不落败。 “前些天交代你们制定的作战计划,做得如何了?”杨玄回头问了一句,行军打仗这方面的经验他是远远不如杨锋几人的,小股的战斗能够出sè指挥,但是数千人的战争绝不可率xìng,也不能相提并论。 “我们小股人马的战斗方案比较简单,仗着马匹装备优势,碰见大股蛮人避走就是,小股蛮人也绝非我等对手,只要不陷入包围,实在无人能威胁到我们。”杨锋略侃侃而谈,这番话也确实不是自傲。 众人配备的坐骑都是幽云战马中的佼佼者,是蛮人贵族之物,寻常蛮族骑兵自然无法望其项背。 如今众人实力也在突飞猛进,等到下次出关之前,除了杨锋三人,几乎有望人人突破到化气境,而装备之豪华更是罕见,仅仅是几人身上的白犀甲剥下来,估计就可以买下半个骠骑营。 这样一只队伍,以一当十绝非玩笑话,还需要什么战术支撑?一力降十会。 “有我在,不可能陷入包围。”杨玄点了点头,对于这点他到有着莫大的信心,关外全是草原丘陵,地形十分平坦,他只要神hún飞上天际,数百里之地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而后继续说道:“鹰眼卫呢?” 杨锋眉头微微一皱,如是说道:“鹰眼卫这边确实有些棘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以快制快,如果有像样的坐骑,凭借鹰眼卫个体超群的实力,完全可以打造出一直比蛮骑兵战斗力更强的骑兵出来,可惜这点不太现实,整个边军之中恐怕也难以凑齐这么多好马,不过这些天我也制定出了一套专门对抗蛮族骑兵的阵形,不过此阵要想发挥出战斗力,必须要有一套相对应的装备,最为重要的便是盔甲方面。” “说说看,我会尽力筹措。”杨玄微微皱了皱眉,如今鹰眼卫的情况确实极为糟糕,就如今这底子,莫说杨锋,恐怕平幽王杨战复活也得抓瞎,不过如今上哪去搞这些东西,他也却是没谱。!。 第八十六章 圆形战阵 杨锋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所知道的所想到的都一一道来。 “蛮族作战时一般都是最为简单的楔形阵,依仗速度突袭。因为他们使用的弓箭做工粗糙,jīng准度都不高,近距离平shè很难shè中人不说,还容易误伤自己人,所以他们突袭之时,一般逼近到敌人两百步开外就会进行高仰角吊shè,利用箭雨进行无差别覆盖,如此一来穿透力倒不是很强,不过蛮人身体素质强横,三百步内足够他们连续开弓十次以上。” 这番话说出来,连杨玄都微微皱了皱眉,这么密集箭雨,就算竹片钉人也能将人钉死了。 “此时若无jīng良的护甲,恐怕三百步之内就会丧失战斗力,鹰眼卫初期就是这种情况,才酿成了前面几次全军覆没的惨剧。所以如今急需一匹jīng良的铠甲,否则我后面战术都是纸上谈兵。”杨锋认真说道。 “这个问题我去解决,你继续往下说。”杨玄点了点头。 “我所设计的阵形其实并不复杂,就是内外两环,外为固,内为动,无论如何变化,至少不会被冲散阵形,这就避免了沦为鱼肉的下场。”杨锋从大布局到小方面,一一作出讲解,十分细致,“首先外圈成首尾相连的一个圆,挑选鹰眼卫中实力最强的一批人,总数五百,成交叉两层,外层三百配长枪、厚甲,抵御蛮骑兵穿插切割,交叉第二层插空列队。配马刀、菱盾。蛮族使用弯刀,如果插进缝隙,第一层的长枪兵很吃亏,如此搭配方能做到万无一失。圈内剩余人马列队支援,配强弓、马刀,以防蛮族集结闯阵。” “如果对方以弓箭远攻,这阵形太过死板,是否会吃亏?”杨玄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 杨锋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有一批jīng良的铠甲,三百步之外放箭便很难造成我方大规模伤亡。蛮族手工业落后,箭支都是十分稀少的,平时每人只配一壶箭,也就是二十枝。所以只要扛过去就没有太大威胁了,而在百步之内列阵放箭,我们也可用弓箭相互消耗,甚至今后实力壮大,还可以裂阵冲锋,将圆形阵分割成两个梯队,中间轻骑兵分翼合围,蛮族陷进乱阵之中,没了速度优势,便是失掉爪牙的狼。不足为惧了。” “此阵简直妙不可言!”徐海倒是明白人,一听杨锋的叙述,立马赞叹道。 “纸上谈兵而已。”杨锋摇头道,却不是谦逊的意思,解释道:“此阵行军之时为双层楔形阵,外层为圆圈中的轻骑兵,以掩人耳目,并且便于侦查,内层则为外圈的枪骑兵以及刀盾手,列阵时相互穿插。变化极为复杂,对士卒素质要求颇高,鹰眼卫如今人心散漫,想要发挥此阵威力,简直难如登天。恐怕阵没列出来,前后穿插就把自己搅成一团浆糊了。就算是一支jīng兵,恐怕没有一段时间的训练,也难以施展。” “也是。”徐海也认识到了问题的困难xìng,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些天,以卢广孝的手下士卒为基础,先从阵形变换开始训练,我看他们最近也应该听话了,武器装备交给我去处理。”杨玄吩咐道,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下令却是极为的果断,三百长枪、两百的菱盾并不难办,找裴铏就能要来,好歹也是个都尉,这点东西还是凑得齐的,甚至还能另外讨要一些弓箭,马刀鹰眼卫也不缺,最让杨玄头疼的是一千多人的铠甲上哪去找,若配鳞甲,花些钱买通武库司倒也勉强凑的齐。 可鹰眼卫这些破马,一副鳞甲最少二十斤重,再加上长枪、菱盾,也别指望能跑了。 所以最好的还是皮甲,望山营的黑缎皮甲能抵抗两石硬弩百步内的直shè,这是杨玄目前的最佳考虑,他没跟林洪先撕破脸皮这事说不定还有戏,可如今想也别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就鳞甲凑数了。 将这事情放到一边,一行人又领着杨玄检查了一些鹰眼卫的情况。 校场上还忙的如火如荼,有卢广孝进行统筹倒也无需杨玄多去费心,众人回到营部,该练武的练武,几人又细致商讨了一些琐碎的军务,便已经是晚上了。一连七八天中,rì子都这般平静而枯燥的过着,对于鹰眼卫成年出生入死的一众士卒来说,这种rì子便已经是难能可贵,虽然杨玄多分配了一些任务,例如cāo练、巡逻、翻修马房之类的。但伙食待遇提高了一个档次不止,而且众人伤势逐渐好转,加之杨玄前些rì子所说的那些话,所做的那些事,都给了众人难以形容的力量,只要好好干,或许能摆脱如今这种窘迫的局面。 谁愿意过这种朝不保夕、自暴自弃的rì子? 杨玄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唤醒这些人心中已经沉沦的本xìng,唤起他们心中不屈、求索的本xìng。 这两个念头是人心中最为直接也是最为执着的念头,一旦唤醒将给与人无法磨灭的勇气,以及坚不可摧的意志。至于更加复杂、难以理解的本xìng,诸如善恶、正直、自在、杀伐这些念头,往往充满矛盾,而且很难将其与物yù分割开来,正如佛家所说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所以杨玄暂时没有去引导。 他如今迫切需要的是力量,自己的本xìng都尚未得以解脱,将这套学说施行于天下无疑于自掘坟墓。 这倒不是敝帚自珍,而是他如今就处于一种穷则独善其身的地步,他必须掌握住鹰眼卫,成为自己施行学说的利器,他的学说不是为了迎合天道而生,亦不是迎合统治者而生,而是为了为了解脱人心本xìng,也就意味着这套学说在当权者、卫道士眼里,就是歪门邪道,是该被铲除的东西,所以必须要用力量去维护。 而且当今处境,唯有以实力立身,靠口舌言论之辨说服敌人简直与得了癔症并无两样。 天上的云黑沉沉的,如沾了墨汁的棉絮一般,仿佛将整个天空都捂得喘不过气来,沉甸甸似要坠下来一般。天地之间没有一丝风声,只有丝丝点点的雨滴落下,却无法褪去傍晚的暑热,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变成一场欢喜人心的暴雨。 鹰眼卫营部偏院之中,阎江正摆着一个奇怪的造型,浑身肌肉绞缠,如若缚在身上的铁锁一般,看起来极为的揪心。以前练武从来吃不得苦,这先天十二大缠丝只练了一层皮毛。如今有杨玄无穷无尽的丹药供应,体内气血积累的实在太过充盈,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习武练功自然也就下了些狠劲。 而且受到杨玄潜移默化的影响,心xìng如今也大有改观,做什么事情都有一种争强好胜的劲头。 武道之上跟徐海暗中较劲,办事效率rì益提高,已经成了杨玄如今不可缺少的臂膀。 若无他料理那些琐碎的事物,杨玄估计自己如今起码要在rì常事务上多花几倍的世间。 自然不可能如现在这般潜心参悟本xìng、钻研武道! 提腕收笔,杨玄看了看纸上那两个首尾相连好像游鱼的圆形图案,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却给人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总觉得落入眼中极为的舒服,似乎自身都能融入其中一样,圆代表着圆满,首尾相连代表着无穷无尽生生不息,他这些一天一直尝试着将自己的武道jīng神用言语描述出来,不过心中的意境实在太过抽象,一rì观杯中茶水旋转,偶有所悟,虽然没写出文章来,却画出了一个似像非像的圆圈。 圆圈分为两个部分,正如因果的轮转,生生不息,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而且相互推动、衍生。 也如人心本xìng,无论黑白怎么混淆,整个圆圈总是清晰明了、真如不动的,分得清界限、分得清善恶对错,流转永不停息象征着人心之执,不为天理、道义所约束,不为外劫、心魔所阻碍。 杨玄将这草图夹进了书稿之中,抬眼朝着窗外看去,阎江似乎已经在这逆缠之上纠结了半个时辰了,额上汗水如雨下一般,站在这里都能清晰听见他体内气血在血脉中挤压、淬炼的过程,仿佛开水从茶壶中吐气的声音,从毛孔中喷出,而后凝成汗液。突然,只见僵持中的眼睛豁然一松拳头。 就好像一根旋转到极致的牛筋,一下松开,全本死死勒住的肌肉一下贲张,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只听得啪的一声,阎江掌心一抖,一掌击打在空中,毫芒一样的先天jīng气冲出一尺多远,将空气都撕的支离破碎,异常的猛烈。寻常武者由炼体境进入化气境,体内jīng气都是十分的薄弱,基本能做到贴身伤人就不错了,就连杨玄当初也不例外。然而阎江长时间服用血丹,体内气血浓烈到了一个极致。 才刚刚跨入此境阶,jīng气就能外放一尺多远,相当于寻常武者几年苦功。 如果按照人体承受极限划分,化气一重巅峰,一般也就能将先天jīng气爆发一丈远,也就说阎江初入此境不仅仅是迈过了门槛,而且已经算是登堂入室了,杨玄这缔造高手的手段,简直有些悚然听闻。 然而没等阎江从突破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战鼓声突然响彻了整片营地。!。 第八十七章 敌军压境 “发生了什么事情?”杨玄听着突如其来战鼓声,眉头微微一皱。 巨大鼓声犹如马蹄惊雷般的响起,一股紧张气氛顿时笼罩了鹰眼卫的营地,随后又响起了一阵低沉有力的号角声,整个营盘的地面都在轻微的震颤着,似乎有成千上万只脚在来回跑动,夹杂着嘈杂的呼喊。 杨玄分出一缕念头,飘上天际,顿时只觉得一阵金戈铁马的气息夹杂着古城墙的威压扑面而来。 虽然不甚浓烈,但是依旧让他微微有些不自在,马蹄声、战鼓声都仿佛实质一般砸在神魂之上,若是寻常神修,哪怕是通神境界的巅峰,此时贸然用神魂念头试探此时情况,也会被两种气息碾压的第八十七章 敌军压境灰飞烟灭。 杨玄念头从高空俯视下去,只见整个骠骑营都陷入了一片动荡之中,各处营房之前都在集结整队,马场之中,成群结队的战马正在撤栏放行,原本宽阔的营地,此时竟然显得极为拥堵。 而更远之处,第三军进营的粮队已经暂停输送,腾出一条宽敞的出兵道,一直连接到骠骑营门口。 “恐怕有出大事了。”杨玄心中一动,那缕念头继续远去,所针对的方向正是骠骑营的中营。 那百丈宽的校场之上,此时罗列了五百多骑兵,各个兵强马壮,盔甲泛着金属的sè泽,在这yīn暗的天气中,看起来有种压迫人心的感觉,这五百人正是裴铏手下最为jīng锐的直系督军。战场之上专门负责传达军令、汇报军情、以及守卫安全等一系列重要任务,战斗力可谓极强,连林燕的中坚卫也略有不及。 虽说大战之中,往往一次列阵冲锋都不止五百人。可此时列阵待命,也是极为壮观,几乎将这百丈长宽的校场塞的满满当当,一股战争的气息荡然而起,足足有四五丈高,就好像一片第八十七章 敌军压境云海似得。 这种气息浓烈的连杨玄都不想太过靠近,只能在十丈高空远远观望。 方阵之前,裴铏穿着战甲。手提长柄朴刀,平时温和软弱的气质,在此时竟然有种老而弥坚的感觉,虽然身上杀气不是十分浓烈。却能将这五百人的方阵稳稳镇住,就像一颗定海神针一般,在这张紧张的气氛之下丝毫不见慌乱,在他身旁是五个化气境的亲兵,其中一人举着一杆大旗。上绣一奋武扬鞭的骑士。 这杆大旗明明只是一杆普通的大枪挑着棋面,然而杨玄此时看去竟然有种奇特的景象。 校场之上回荡飘起的战争之气全部随着这杆大旗在动,隐隐形成了一个漩涡,腾起七八丈高。完全成了全军的中心,便连裴铏身上汇聚的战争之气都不如这杆大旗浓烈。 此时杨玄终于明白为何战争之中讲究夺人军旗。使其军令无法传达是一关键。 除此之外,军旗一倒。全军凝聚起来的战争之气立马溃散。 战争之气实际就是军队的士气,军队没了士气就是待宰的羔羊。而且没了战争之气的压制,诸多神通便可施展,若有高人此时利用神通法术屠戮士兵,后果之恐怖简直难以想象。 裴铏将提在手里的长柄朴刀一竖,刀柄磕在点将台的地面上,发出悠扬的铮鸣声,五百骑兵顿时安静下来,随后大声说道:“方才收到加急军报,蛮族克烈部左禅亲王之子巴根带五千血蹄重骑兵压迫阳关沙海口一段,此处城墙半月之前因战事坍塌,如今正在修筑,此段守军是第二军巡防第五营,战斗人员六千人,恐难抵挡。如让巴根破关,深入腹地,随时可能威胁我三军营地,后果不堪设想,明白没有!” “明白!”五百人声音汇聚一股,一吼之间,震得杨玄念头一阵摇晃。 “情况紧急,直系督军随我做先锋奔袭支援,传讯伍将我命令传达到左右中坚三卫,命其迅速整顿队伍两百里加急行军,不得有误!今夜子时初刻必须全军抵达,延误者当军法处置。” 裴铏翻身上马,而后大吼一声:“出发!” 与此同时,身旁掌旗亲兵将大旗斜上一举,作出开拔的旗语,挥舞之间,杨玄只觉得一道近十丈长的战争之气好像凝聚成了刀枪斧戟的形状朝着自己搅来,念头匆忙避开,不敢轻摄其锋。 杨玄知晓情况,念头迅速归位,而后对阎江下达了命令:“下令全军整顿集合,准备作战!” 阎江领了命,迅速跑出营部,命令由上至下一层层有条不紊的传递了下去,经过这些天的熟悉,阎江已经清楚的掌握了鹰眼卫的营房分布,并且巡哨制度的落实,使得军令传达的极为迅速。 徐海、杨锋几人对战鼓之声极为敏感,如今已经穿好盔甲,一行人在营部门前严阵代发。 杨玄三五两下穿好战甲,抓上佩剑出了营部,上马之后一行人直奔校场而去。 虽然方才听裴铏下令并没有要求鹰眼卫也随军支援,而且鹰眼卫如今就这两百多伤员,就算有心去抢点军功也实在没那能力。可听战鼓紧急集合是军队的基本原则,杨玄如今也是照章办事,而且他总不能将自己提前知晓军令作为无动于衷的理由,同样也是借这机会看看这些天的训练到底有没有成果。 一行人狂奔到校场点将台前,并未下马,直接列队等候,阎江传了军令又回营部套上盔甲上、扛了军旗如今也骑马狂奔而来,鸣鼓一事自有当班哨兵去做,显然这几天的整顿已经颇见成效,部队正有条不紊的集结着,仅仅只用了半刻钟时间,两百五十多人,除了当班哨兵,其余所有作战人员全部集合完毕。 “鹰眼卫应到二百五十四人,实到二百二十人,其中二十六人留守、八人哨兵!请大人指示!”卢广孝抱拳上前请示命令,条理清晰、声音洪亮有力,局面虽然紧张无比,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这种场面在鹰眼卫中可谓少之又少,哪怕提前得了征令拔营出关,集结的时候也没有如此严谨过。 尤其是鹰眼卫还不属于机动编制,也就是平时骠骑营支援各方都无需随行,也实在无力随行。这种临战紧急集合的场面,这些年也没少遇到过,但无一例外,都是全军留守,带上鹰眼卫纯粹就是一拖后腿的,长此以往便成了习惯,每逢骠骑营里面其他三卫忙的一塌糊涂的时候,鹰眼卫还该干嘛干嘛。 可以说这次紧急集合来的十分突然,然而鹰眼卫的反应速度却依旧迅速无比,杨玄对此颇为满意。 “这两百多人形成战斗力指rì可待了,只可惜目前却派不上用场,倒是可惜了这次机会,巴根的血蹄重骑兵被喻为蛮族三大先锋,在大乾军方被列为甲字级编制,而他本人更是被悬赏了八千甲的战功,砍他一颗脑袋就足以封三等伯爵位,官提都尉,否则我定要会会他。”杨玄心中叹息着,默默等待战鼓声停息,若无军令传来,自可下令全军解散。 战鼓声响过三波,眼看就要接近尾声,突然营门前的哨兵仓惶跑来。 还未等他上前请示命令,一个身穿jīng钢鳞甲的骑兵便以冲破哨卡,从窄巷中狂奔而来,直到杨玄身前四五丈远才猛一拽缰绳,将手中长枪往前一指,大声喝道:“鹰眼卫听令。” 此人背后系着黑sè披风,应该是传讯伍的人,杨玄默不作声,听候下文。 “都尉大人有令,蛮族骑兵大军集结沙海口一段,命鹰眼卫即可开拔增援,不得有误!”那传讯伍士兵大声说道,而后目光扫了扫校场上已经集结完毕的鹰眼卫诸军,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sè。他刚才冲的太快,以至于对眼前情况没能反映过来,他实在想不到平时稀松散垮的鹰眼卫今天怎么跟吃错药了一般。 不过他只负责传达命令,这些倒不是他所考虑的问题。 他这话音刚落,场间气氛就陡然发生了变化,虽然杨玄下令集合,但是所有人绝没想到会真的出兵。 便连杨玄一时半会也没弄明白过来,如今鹰眼卫虽然伤病得以控制,可此时战斗力绝对没有多少,而且这种长途奔袭作战,就凭鹰眼卫这些破马,拉上去的纯粹就是添乱的,不过他念头一转,就知道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冷冰冰的问道:“不知道是哪个都尉大人下的命令。” “都尉大人已经率军出发,这命令是林副都尉下达的。”那传讯伍士兵如实说道,并不知道其中玄机。 “好个林燕,如今都这局面了,还不忘与我做对。”杨玄心中暗自怒骂一声,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如今裴铏已经离营,林燕便代都尉之职,他下达这命令哪怕再不靠谱,如今也只有听命行事,否则战时抗命可是杀头之罪,万万不能落人口实,只能皱眉回应道:“鹰眼卫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好,末将回去禀报。”那传讯伍士卒说罢,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所幸我鹰眼卫不是几rì前的情况,倒是能勉强拉上战场,只是战场混乱,我这点人马恐怕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此去当以保存实力为原则。”杨玄心中暗自想着,转头下达了全军整队的军令。!!! 第八十八章 拖延速度 虽说鹰眼卫对此命令感到有些意外,甚至是有些抵制,但是却深知违反军法的严重xìng,否则每年也不会奉命出关送死了,因为出关至少还有活路,死活赖在关内肯定会遭来血腥的〖镇〗压。 对付这些朝廷囚犯,这些大乾军人可要比对付蛮人还要凶残三分。 杨玄一声令下之后,所有人立马开始检查起武器装备来,却并没有太多紧张气氛,此去支援虽说时间比较紧迫,而且压境之人还是有蛮族三先锋之称的巴根。可毕竟还是关内作战,论危险程度远远不如鹰眼卫每年的出关巡守,在遍布蛮人的草原中游荡,那几乎相当于羊入狼群,相比之下此次行动也就容易多了第八十八章 拖延速度。 然而杨玄此时心情却一点没有轻松下来,倒也不是战前恐惧,而是深知此战并非战之难也,问题是出在林燕身上,此人心怀鬼胎,与他一同出征,必然要让他拖去当挡箭牌,亦或是各种刁难。 “如今决不能与他同时出发!”杨玄心中暗自作出决定,虽然如今已经做好准备,全军一声令下立马可以开拔支援,但是他却并没有下达命令“虽说裴铏下令今夜子时初刻必须全军抵达,点名之时却也并未包括我鹰眼卫在其中,那我慢上一步也是无妨,倒是林燕受这掣肘,不能紧盯着我。” “大人?”阎江有些狐疑,不知杨玄为何半晌不下出发军令。 “全军回营。携带口粮!”杨玄仔细思忖片刻。看了看天上那黑沉沉的雨云,而后下达了一个让众人匪夷所思的命令,如今全军武器装备都检查妥当了,接下来不是出发,而是掉头回去拿口粮。 如今骠骑营中一片沸腾,左右中坚三卫都忙着调兵遣将,鹰眼卫却是一片古怪的气氛。 “大人?是否会延误军机,而且沙海口就两百里第八十八章 拖延速度路程,几个时辰就能抵达,到时候粮草自然有第二军巡防第五营提供。此举有些画蛇添足。”便连卢广孝此时也想不明白了,生怕杨玄此举给整个鹰眼卫招来什么祸患,如果担上延误军机之罪,不止杨玄这个临时指挥官遭殃。底下众士卒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回营,准备口粮!两刻钟之后出发!”杨玄重复下达了一次军令。 这番话虽然说的不是十分坚决,但是杨玄大势已成,在鹰眼卫众人心中有着不敢忤逆的威严,两次下令已经是个底限,卢广孝微微皱眉之后,只能将军令逐层转达下去,部队当即行动起来。 杨玄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动作,心中却是有自己的考虑。如今鹰眼卫就这两百多人。还是残兵,对战局影响基本可以无视,所以早去晚去也都无妨了,不会牵连到整个战局。 至于延误战机这等yù加之罪,想来裴铏会给他摆平。 中坚卫校场之前,一千七百骑兵已经列阵点将完毕,分批开拔,场面紧张而严肃。 旌旗招展,枪戟林立! 队伍最后压阵乃是四十多辆战车,四骑并驾。车体坚固,配长戈、脚弩,一乘可载八名士卒,车轱辘上延伸出两尺长的jīng钢锯刃,马车奔腾起来旋转不停。完全就是一个jīng心打造的杀戮机器。 不难想象这么一辆战车在人堆里奔腾起来,是如何恐怖的场景。 此时林燕策骑立在点将台前。尚未动身,忽有一骑绕过队列,奔到台前,下马请命。 “鹰眼卫人马已经列队集合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嗯?”林燕微微皱眉,显然事情的顺利程度超出了他的意料,无刺可挑让他有几分别扭,而后仔细揣摩一番,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你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列队集合完毕了吗?” “是的,末将前去的时候他们已经集合完毕。”那传讯伍的士兵如实应答。 “倒是小看你了,既然你能出战,到时候就给我打打先锋吧。”林燕嘴角浮现一丝冷冽的笑容,而后抬头看了看队伍,最后的几辆战车也已经使出营地,与那传讯伍士兵吩咐道:“知道了,入列吧。” 虽说这传讯伍的士兵是裴铏手下人马,但是此时脱离队伍之后也是受林燕节制。 那骑兵归入林燕的近侍第一伍后,队伍立马开拔,三十多骑迅速跟上了大部队,而后不断狂奔,倒了中军的位置方才停顿下来,而后一道道命令自此处传达下发,原本首位有些脱节的队伍立马均匀起来,以一种紧凑而平稳的速度朝着沙海口开进而去,一千多人的队伍分四列排开,远远望去也足有一里多长。 大军行动不比小股人马奔袭赶路,中坚卫的战马都是健壮的雍州马,若单骑行动,rì行五百里并不成问题,但大规模行动,必须兼顾队形,才能保证命令有效的传达,因此三个时辰左右赶到两百里外的沙海口绝对不是个轻松的任务,不过此次是关内支援,并不需要携带太多武器辎重,倒也减轻了许多负担。 蜿蜒的大军通过出兵道涌入山野之中,沿大道而行。 阳关三军沿城墙布防,但古城墙经年岁坍塌,并且有些地方地势险恶,也根本不能筑城,因此城墙看起来绵延无尽,实际大多地方也并不通行,只能走城下的军道。林燕统筹全军随左右二翼卫之后,中坚卫携带战车,而且全军配重甲,算是重骑兵了,速度自然不如左右二翼卫,此时在后面压阵。 出营也差不多有一刻钟时间了,绵延数里长的骑兵队伍溅起的烟尘都已经沉淀。 远处第三军那如地摊铺陈而开的营地又逐渐清晰起来,天sè也愈发的黑暗,然而林燕屡屡回望,依旧没有看到鹰眼卫的影子,他心中一片狐疑,到不认为杨玄敢抗命,又抬头看了看前面。 “莫非,鹰眼卫这速度如此之快,竟然抢在我前面出营了?” 林燕紧握着缰绳,此时天上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有凉风袭来,酷暑渐去,异常的舒服,全军士气明显提高了一些,连身下坐骑也显得更为jīng神,蜿蜒丘陵之间的大军速度渐渐有所提升,如雷的马蹄混淆着yīn暗的天sè,好像真的下起了一场暴风雨,忽有一传讯骑兵黑sè披风招展,狂奔而来。 “副都尉大人,全军已经展开,左右二翼请求加速行军。” “准!全军加速!” 林燕将马鞭一挥,那传讯兵领命之后,抽出马鞍后三尺长的蓝sè三角旗高举手中,一路狂奔而去。 原本列阵前行的大军立马化作一阵洪流朝前汹涌而去,虽然杂乱却依旧保持着一定的队形,并不是如野马脱缰那般,只顾自己疯跑,虽然看起来极为的震撼,实际单骑速度并未达到多么离谱的地步。 在速度上,大乾骑兵远远不如幽云来去如风的蛮骑兵。 鹰眼卫营地之中,两刻钟未到,部队已经重新集合完毕,如今每人马鞍上多出了一个帆布囊袋,以及一个皮质的水囊,囊袋之中装的是炒米,以及少许的肉干,鹰眼卫常年要在关外作战,虽然也是大军行动,但是绝不可能像关内行军,带专门的粮草补给,全靠这炒米肉干充饥,有这经验,准备起来自然颇为迅速。 杨玄心中略微一掐算时间,看了看天sè,又吩咐卢广孝派出一批人取了蓑衣,给众人一一发了。 “第一纵为先锋,四列行军!全军出发!”杨玄等到众人将蓑衣蓬帽系牢之后,这才不慌不忙的下达了出发的命令,鹰眼卫二百余人前后不过几十丈长,杨玄指挥起来倒也颇为轻松。 一路出了营地,等慢慢晃了差不多十几里地,杨玄分出一缕念头腾空观望,几乎瞧不见左右中坚三卫的影子这才下令全军加速前进,不过差别也并不太大,鹰眼卫这些战马,无负重空跑一个时辰能跑一百里都算极为拼命了,如今战时全副武装,负重接近两百斤,一个时辰撑死也就七十里,想快也快不起来。 而且还要兼顾体力,这要跑到战场没力气作战了,那就是送死! “估计我这人马赶到沙海口已经是第寅时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一劫,倒时候避开林燕,直接与裴铏会合,将鹰眼卫安顿好了之后,我在随军初战,既可以混些军功,也可以堵林燕的嘴。”杨玄心中条理极为清晰,虽然被这一条军令逼迫的有些难堪,可却没有一丝慌乱,如今他仅有一点没有把握,就是巴根。 如果鹰眼卫抵达沙海口之后,第二军巡防第五营支撑不住,局面崩盘,那他恐怕就遭殃了。 除此之外,如果巴根的血蹄重骑兵溃退,他亦然要头疼一番。 不过两军交战不是武者捉对厮杀,就算是骑兵突袭,也不可能短短一两个时辰之内就呈现一边倒的崩盘局势,何况听裴铏之前所说,大乾边军这方似乎提前就收到了情报,那就更不可能如此不争气了。诺秋www.xbaoshu.com-诺秋第一时间更新连续行军已有两个时辰,杨玄下令放缓了速度,让战马体力得到缓和,而后继续前行。 这些天杨玄问裴铏借了一批黄豆、配着草料喂食,如今鹰眼卫这两百多匹战马体力要比以前有所提升,否则也经不住这么长时间的折腾,鹰眼卫以前出关那就是随便溜达,根本没有这么高负荷的奔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九章 城破 夜sè逐渐深沉,天穹就像一团黑沉沉的浓墨,月光星辰尽数被遮掩,没有一点光华洒下。 绵延无尽的低矮丘陵,在这无可分辨的黑夜之中,只看的清一个黑压压的轮廓,就像蛰伏在苍茫大地上的冥龟,让人置身其中都不敢肆意动弹,仿佛随时会被这无穷无尽的黑暗巨兽所吞噬,数千人的骑兵投放其中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线,只有零星火光标示着队形、方向,不至于迷失在黑夜之中。 忽然一阵yīn冷的狂风卷过山野,淅淅沥沥的雨滴愈来愈凶,转瞬之间连成一线,天地之间更加黑暗。 哗哗哗!暴雨冲刷着丘陵,连滚滚如雷的马蹄声都无法掩盖。 冰冷的雨第八十九章 城破水漫过铁甲,原本天气还算凉爽宜人,可此时被打湿了衣衫,在这深夜冷风之中竟然有种让人瑟瑟发抖的感觉,由于出发的时间正好踩在饭点之上,众人如今都是空腹上阵,又是连续两个多时辰的加急行军,更是困乏不堪。不过片刻,便能感觉到整支队伍的士气低迷了下来,好似被大雨困住。 更为头疼的是,随军所带的火把本就不多,如今大雨倾盆之下,为数不多的火光也是一副摇摇yù坠的架势,在这连月光都没有一丝的黑夜里,如果失去了这几点信号,整只大军恐怕立马会丧失行动能力。 “干他娘!真是天时不顺!喝凉水也塞牙!”林燕策马疾行。身下战马一脚踩进了泥坑之中。若非骑术jīng湛,这一下就能将他颠下来马来,所幸黑灯瞎火也没人看见,脸上神sè才渐渐回复正常。 “报!”一传讯兵从队伍前方奔腾而来,未来得及行礼,直接说道:“左右二翼卫请求停军休整。” “停个屁停,裴铏交代的是子时初刻全军抵达,我如今代理都尉,这责任全由我来担,你们第八十九章 城破倒是不痛不痒的。出了什么问题,老子就要背黑锅了。”林燕心头痛骂,如今这天气却是糟糕无比,深更半夜不说。还下着大雨,全军很难统筹,若是走散了人马,碰到蛮族,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可恶!”林燕脑筋急转,恼火无比,如今停军整顿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可延误军机这责任又让他如鲠在喉,忽然瞧见远处古城墙的轮廓,脑筋一转。下令道:“全军以城墙为参照物,奔袭前进。” 那传讯兵听闻此言,略微一愣,而后看了看古城墙,确实能够指明方向,对林燕产生了一些佩服,而后纵马狂奔离去,开始传达军令。 此命令一下,原本被暴雨围困的长龙渐渐恢复了速度,马蹄声汇做洪流。又有了几分士气。 就在中坚卫身后七八十里地的远,鹰眼卫两百余骑正有条不紊的前进着,众人带着蓬帽,披着蓑衣,风雨不进。先前出营之时还有几分闷热,可此时却是免除了风雨加身之苦。 虽说易髓境界的武者都有寒暑不侵的本事。可必须依靠运转气血来实现。 长时间行军对体力消耗极大,必须节省体力,恶劣的天气对身体和jīng神的影响便极为严重了。 杨玄出发之前让众人带上蓑衣蓬帽,虽说算不上什么先见之明,但是在那种紧张的情况下,仍然挤出时间去做这些事情,也显示出了他魄力,临阵不慌、临危不乱,倒也有几分将才的潜质了。 如今鹰眼卫全军披着蓑衣,风雨洗尘,吃着炒米肉干,而且不赶时间,合理分配着体力。 相比左右中坚三卫忍饥挨饿、顶风冒雨长途奔袭,小rì子过的可是极为滋润。 如此一来,士气自然不会低落,在这黑暗中结成一个紧凑的阵形,无论风雨多大,道路多么泥泞,不快一分、不慢一分,如磐石一样巍然不动,长时间处于这种气氛之中,肃然的杀气悄然汇聚。 杨玄心思通明,自然能够感受到鹰眼卫在行军之中产生的细微变化。 阳关,沙海口。 此处出关便是一片绵延数百里荒芜戈壁,故名沙海口。 数十万年之前,此处有大河倒流入幽云之中,不过经过万年沧海桑田之变化,大河早已经干涸,此处已经成了一道三十里宽的沙地,就像一柄荒芜之剑从幽云狠狠插入九州之中,遍野的黄土,寸草不生。 因为土质酥松,此处根本无法筑起坚固的城墙,只有一段段黄土垒起来的矮墙。 而且一到季节变化,地基下沉,连着黄土垒砌的矮城也会被自然的力量所坍塌,所以此处常年驻扎着一营兵马,不像其他地段,仅仅派些士卒巡逻,以烽火台传递敌情即可。此时沙海口的巡防第五营已经将营帐往后撤了三百丈远,全军列阵城墙之下,如倒置的漏斗一样,里里外外足足布防了六七层。 第一层是拒马、障碍,第二层是重盾,第三层插空为长枪,而后几层全是穿着锁甲的步兵、配腰刀。 城墙之外火光四起,透过那已经快要破裂大门,几乎能看见蛮族士兵挥舞兵器带起的寒光,杀生震天连天上瓢泼的大雨都在不停的飘摇,似乎惊惧与这片大地上滚滚翻涌的杀气,迟迟不敢落下。 三丈高的土城墙上也站不下多少守军,更无巨木檑石,倒是有几架守城弩在不停的上弦。 然而面对cháo水一样的敌军,却远远不够看。 弩箭划破空气声音嘶嘶响起,好像无数毒蛇同时吐信,在这夜里根本看不见任何痕迹,只能听天由命去了,虽说护具jīng良,但面对那铺天盖地,好像cháo蝗灾一样的箭雨,城头之上还是不时有士卒中箭倒下,而后又有人不要命的填补上去,一旦出现缺口,立马便又蛮族士兵架上云梯,扔上勾锁,往城头攀爬。 这不过二三十丈长的低矮城墙,在这五千大军面前,就像落入蚁堆的肥肉一样,被爬的密密麻麻。 城墙的守军挥舞着长刀,不要命的往那些蛮人脑袋上砍去,砍到手软也杀不干净,而且这些蛮族士兵的战斗力极其强横,往往站在云梯之上,被四五个人围攻,也能支撑许久,就像一场拉锯战似的。 两三个时辰过去了,城头之上已经留下两三百具的尸体,有蛮人的、有大乾士卒的。 鲜血将脚下的城墙都泡成了泥浆,黏在鞋底,让人的心随着脚步莫名的沉重,然而此处只是这场拉锯战的一角,真正的中心还在那几处箭楼前,木板泥胚筑成的挡板上钉满了歪七扭八的羽箭,如同刺猬一般,箭楼两边的窄门之前已经堆满了尸体,仅仅两三丈宽的地方,足足搭了四架云梯。 守军几乎是踩着尸体砍杀攀上城墙的蛮人士兵,场面之惨烈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这种攻城夺寨的战斗往往是死伤最为惨烈的,如同绞肉机一样,然而双方士兵却都在不要命的在往里面填,根本不考虑这一上去可能就是惨死,在战场之上,生命是卑微的,卑微的连自己都来不及考虑。 嘭!巨大的撞木在数十名蛮族士兵的合抱下,狠狠的撞像城门,好像整个城墙都要被这股力量震塌。 半尺多厚以jīng钢穿骨的木门,此时已经被顶断了两匹木板,透出一个让人浑身发凉窟窿。 在那窟窿背后的黑暗之中,就是如cháo水的般的血蹄重骑兵士兵。 这些攻城的士兵还算不上蛮族的jīng锐,真正让人颤栗的是巴根所带领的那只骑兵,全军四千人,皆骑幽云野牛,虽然失去了来去如风的优势,但是发起冲锋,就连陌刀营这种骑兵杀手也要退避三舍,如巡防第五营这种由普通步卒组成的编制,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散撤退,列阵对抗完全就是螳臂当车。 城破之时一是片刻的问题,城墙后面结队列阵的士兵在这凝重压迫的气氛中都有种喘不气的感觉。 然而军令在身,谁敢退后半步,立马就会死于同伴的屠刀之下! 下达这种命令,并不是巡防第五营都尉程俊愚蠢,而是如今万万不能撤退。两个月前,蛮族科尔沁部大举进攻沙海口,兵力四万,虽然扛住了压力,可大乾方面也是损失惨重,未防后患,军部特地下令在沙海口后修筑一座军事堡垒,如今工事虽说还没起步,可是火炮营已经将三百多门虎蹲炮的运来了。 一门虎蹲炮重达千斤,如今暴雨道路泥泞,跟本抢运不走。 这要是退后一步,让蛮族将这三百多门虎蹲炮抢了,那在场五千人就是人人株连九族也不弥补不了。 如今这个处境是不得不战,而能对蛮族造成牵制的也就是那座箭楼了。 第五营都尉程俊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将,作战经验颇为丰富,可是此时也毫无对策,只能企盼箭楼里的几架守城弩能将撞城门的蛮族士兵多shè死一些,尽量拖延到援军抵达,否则仅凭巡防第五营这些人马,恐怕不够血蹄重骑兵塞牙缝的,正在他心中默默祈求之时,突然一声巨大的轰塌声将他惊醒过来。 “城破了!”伴随着城门倒下砸起的泥浆四溅声,一声恐慌的尖叫响起。 几乎这声嘶叫响起的同时,一骑兵自远处丘陵上狂奔而来,身后半里远处挟裹着一阵振奋人心般的马蹄声,在这夜里也看不清有多少人,只听得一声夹着喘息的大喊“第三军骠骑营支援人马已到!”!!! 第九十章 射杀斥候 这一声振奋真心的大喊就好像一把火似的,点燃了众人的斗志。 “全军列阵,抵御冲击!第四列箭手准备!”程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吼一声,中气十足,便连战场上那震耳yù聋的厮杀声、马蹄声也掩盖不了,实质的音波将天上降下的雨滴都震成了雾状。 军令如cháo水般席卷全军阵地,几乎同时,先前失控嘶叫的年轻士卒便被督军伍的军官一刀斩首。 沾满雨水的头颅瞬间飞起半丈多高,化作一片血雾。 铁盾落地、长枪斜指!弓箭拉弦声响做一片! 一阵浓烈的杀气回荡而起,人心之中似乎出现一片真空般的安静,无论怎么喧哗,都听不见任何声音。 第九十章 shè杀斥候那倒置的漏斗形战阵,就像一个獠牙密布的血盆大口,吞噬着一切敢越过yīn影的活物。 时过半晌!场间仍是一片的宁静! 唯有城墙上还有阵阵厮杀声传来,纵然城破,但是为了避免大面积防线崩溃,城墙上的守军依然不能退后半步。不过攻破城门之后,蛮族士兵的注意力似乎就集中的那里,城头之上压力顿时减轻了数倍。 场面越来越安静,攀爬城墙的蛮族士兵也逐渐在减少。 然而那黑洞洞的城门前却并未涌进一个蛮族骑兵,场面安静的有些诡异,大雨浇地的声音愈发明显。 远处山丘上的蹄声也逐渐逼近,谨慎中的程俊不敢挪动一丝目光。远远望着那个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的城门洞,直到裴铏率着近侍走近之后,他才扭过头看了一眼,发现远处列成战阵的五百骑兵。多年混迹行伍的经验,让他一眼便能看出那些人马的数量,眉头顿时紧皱起来,“怎么只有这点人?” 如今这场面,两人自然没时间说什么客套话,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我怕你支撑不住,率直系先第九十章 shè杀斥候行一步,左右中坚三卫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抵达。”裴铏解释道。看了一眼那城头上攒动的火光,最终目光落在那黑漆漆的门洞中,固定下来,“这巴根到底要搞什么把戏?” “谁知道呢。他要拖就拖吧,反正我们现在不宜抢先动手。”程俊将手里的长刀拧了一圈。 他这话刚说没多久,顿时门洞之中传出一阵嘶哑的车轴声,只见两辆车轮宽大的,浑身被木板封闭的四轮战车从门洞中被推了出来。就像两个大盾似的,这两辆战车显露头角的一瞬间,众人下意识的就是拉开弓弦一阵密集的箭雨招呼,却没有半点用处。推车的蛮族士兵都在门洞里面,根本没有露头的打算。 上百只羽箭白白钉在了那两辆破车身上。而后那两辆车又被拉了回去。 没过多久又推出来了,只是上面的羽箭都被扒光了。 程俊这回也看出了些苗头。立马下令道:“不准放箭,全军列阵,提高jǐng惕!” “这些蛮人不是一直都是来去如风的作风吗,这次怎么跟我们拖起时间来了,其中必然有诈。”裴铏心中也是万份不解,可那门洞背后就是四千血蹄重骑兵列阵以待,如今援军不到,他也不敢轻挑战事。 七十里开外,鹰眼卫全军依旧徐徐前进着。 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大雨瓢泼,队伍中所携不多的几个火把早已经被大雨淋熄灭,全军只能抹黑行军。 不过队伍前后仅仅十几丈而已,马蹄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并不担心会有脱节溃散的情况发生,突然远处山丘之上出现了一道的沟壑,仅仅两丈来宽,西北这种黄土地貌,这种大大小小的沟壑也并不少见,一道三丈宽的木桥连接着两岸,应该十分的坚固,杨玄处于谨慎,还是让队伍分作两列逐次前进。 杨玄最近没少看阳关的军事地图,自然清楚过了此桥,离那沙海口便不足五十里了。 全军安静一片,默不作声的拆换的队形,杨玄站在丘陵缓坡之上,分出一缕念头扶摇而上,想看看那沙海口的战况到底如何了,有没有继续拖延下去的必要。阳关一带地势平缓,倒也没什么难度,可是神魂眺望而去却只能看见一团涌动的战争之气,两军对阵的情况却是什么也看不清,不得不将念头收回。 就在那缕念头降低到三丈高时候,远处山坳黑暗之上突然出现一点红光,几乎难以察觉。 分明是武者气血收敛到极致之后的情况,此时此地哪里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个武者,还如此谨小慎微,杨玄思绪一转,便知道了此人定时蛮族斥候,不由分说,念头将他死死锁住,而后抓过贯霞弓,搭箭张弦。 十三石弦力的贯霞弓此时在杨玄手里简直没有任何挑战,瞬间被拉成满月。 嗖! 冰冷的铁箭撕裂夜sè,转瞬消失! 百丈之外的山坳之中,一个浑身藏在黑sè皮甲之中的jīng悍男人正骑马快速突进,身下的幽云战马用厚实的棉布裹住了四蹄,奔跑起来轻巧无声,此时天无月sè、大雨倾盆,这一人一骑隐于黑暗、雨声之中,简直难以察觉,忽然他拽住缰绳,似乎是看见了远处山丘上的鹰眼卫,嘴里低声用蛮语说了起来。 “先前已有三支大军过去了,第三军支援人马应该全部到了沙海口,怎么北方下来还有一只人马?” 没等他想明白,突然听得嘭的一声炸响,腹部便被一股凌厉到极致的力量所贯穿。 热血、肠胃化作一团碎肉在身后爆开! 他脸上所系的黑巾被挟裹而来的劲风吹飞,露出一脸褐黄sè的胡渣,以及粗犷的的五官。 然而此时他脸上除了剧烈疼痛引起的抽搐,便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而他所有的情绪也被定格在了这一瞬间,随后整个人便随着那恐怖的力量倒飞出去,将黄土砸出一个深深的坑来,整个人被泥浆吞没。 杨玄突然开弓shè箭的动作将鹰眼卫众人惊动,所有人立马jǐng惕起来,几乎一瞬间全部抽出了马刀。 长期在生死中打滚,培养出来的jǐng觉xìng是无与伦比的。 “全军镇定,只是我shè杀了一个蛮族斥候而已!”杨玄随口解释了一句,而后打了手势。 杨锋立马会意,策骑沿着那一箭着陆地方跑去。 随着马蹄声的不断远去,那一点黑影也愈来愈模糊,鹰眼卫众人的心慢慢提了起来,这回不是因为jǐng惕的原因,而是觉得恐怖,因为杨锋此时已经跑了一百多丈远了,这么远怎么可能shè的中人! 而且还是这种黑暗、大雨、狂风的恶劣环境中,这简直不是人所能办到的事情。 以至恐怖之余,所有人都觉得杨玄在信口开河。 然而片刻之后,杨锋就回来了,身后拽着一体格魁梧的幽云战马,马背上驮着一具血腥弥漫的尸体。 “这!”杨玄身后的卢广孝一瞬间傻了。 他都如此,其余众人可想而知,场中一片寂静,没人说一句话,全是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人还是神! 在那极远之处,寻常人连看清人影都困难,而杨玄竟然一箭将纵马狂奔的蛮族斥候一箭shè死。 甚至都没怎么瞄准,搭箭开弦一气呵成,而后直接撒手。 鹰眼卫一众士卒此时是真正对杨玄产生了奉若神明之感,完全颠覆了平时文文弱弱好似书生般的模样。 杨玄却浑不在意,自己这一手箭术依靠诸天生死轮武道jīng神推衍,自然jīng准无比,虽然落在旁人眼里有些骇人听闻,但今后要与鹰眼卫这些士卒一起出征杀敌,总不可能藏着掖着,不如干干脆脆的使出来,还能起到震慑人心的效果,而后他将他接过杨锋递过来的缰绳,将那斥候的尸身拉到了跟前。 地藏之念离体吟诵佛经,那斥候尚未消散的灵魂,几息之间便被杨玄接引到了识海之中。 自从杨玄悟透本xìng之法,地藏之念失去他神魂的主导位置,成为他诸多念头中的一个,体内的佛国虽然没有变化,却少了几分庄严肃穆的感觉,更贴近的他本心所希望的一种模样,他甚至有种感觉,只要等自己神魂足够强大之后,甚至可以将这片光秃秃的天地生出山川河流来,并且无穷的延伸,甚至由虚化实。 如今他识海就是一片天一片地,除了天空上的繁星,地上的一些绿芽,就是混混蒙蒙的一片。 长宽高低也不足十丈,十分的狭窄,这片空间初成之时,不过三丈,如今他的实力较之当初已经提升了千百倍不止,然而这片识海空间却依旧没有太多变化,似乎只受声闻数量影响。 每吸纳一个声闻,总感觉这片空间在轻微的扩张,损失一个,亦会感到边缘在坍塌缩小。 杨玄如今却没时间探究识海的玄妙,将这蛮族斥候的神魂吸纳之后,便交由地藏之年慢慢渡化去了,一缕缕记忆汇入他脑海中,却并不扰乱他的本体,亦无须入定,就像身在局外看戏一般。 要将一个人的记忆完全吸纳并且分析清楚,起码需要半个时辰的世间。杨玄倒是极想知道这蛮族斥候大老远的潜入此地到底有何企图,可如今关头,时间可谓是紧迫,也容不得他在这干等。!!! 第九十一章 鏖战 杨玄抬头看了一眼那沟壑尽头那段近乎坍塌了的城墙,此处出关便是一片极为险恶的黄土崖,虽说断崖沟壑相连,也有容人落脚之处,可是绕来绕去如复杂的迷宫一般,而且还极容易垮塌。 即便没这城墙,估计也很难容人通过,因此这段城墙虽然破败,却一直没有怎么修缮。 平时只有一两伍士兵巡逻,只是如今沙海口告急,此处人马恐怕早已经支援过去了,因此这斥候突然出现此处也并不是想不通的事情,杨玄心中暗自琢磨着,而后下令全军过桥继续前进。 此时沙海口,城门之前一片空白! 就这么干耗了三四刻钟,大雨倾盆,五千士卒被淋的一塌糊涂。第九十一章 鏖战 心中热血早已冰凉,只剩下大雨冲刷、冷风侵袭带来的轻微颤栗,耳边不断传来督军伍的军官大声呵斥的声音、以及暴雨砸在泥地上、头盔上的嘈杂之音,泥浆漫过靴子,脚底都是冰凉一片。 “这么耗下去,军心颓靡,恐怕危险了!“远处山丘之上终于出现了点点火光,依稀可见一支蜿蜒如龙的骑兵自极远处而来,是骠骑营的左右中坚三卫支援来了。众人群情振奋,在这一瞬之间,倒置漏斗形的防御阵陡然出现了小范围的收缩。 似乎有些人实在受不了这蛮人一次又一次的戏耍,想冲上前去将那门洞前的两辆破车掀翻过去。 与此同时,程俊心里忽然紧了一下。暗道一声不妙,却也来不及下令。 统筹五千多人的庞大战阵,在这深夜暴雨倾盆之中,根本无法以旗语指挥。因此时间一长就会失控。 作为统帅,他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扯着嗓子嘶吼,这样很容易暴露自己位置,而被冷箭攻击。 因此发生这种局面也再所难免,虽然战阵也就往前涌动不一丈远,但是就在这转瞬即第九十一章 鏖战逝的时间之内,门洞前的两辆战车突然斜着分开,一阵惊天的巨吼随之响起。是蛮族的语言,这些大乾士兵常年在边关作战,哪能听不懂这两个听的最多的词语,便是冲锋的意思。原本就出现破绽的防御阵一下子更加混乱了。 那声巨吼犹如牛怪一般,似乎是从极远处,却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并不是心里产生的错觉,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众人只觉得地面都在震颤。好像地面成了一张巨鼓,被无数沉重的鼓槌砸中,一个碗口大的黑sè铁蹄迈过城门前的那一丈黑暗,狠狠落在地上。随着这一脚落地便似永远停顿不下来了一般,一道黑sè洪流冲破黑暗。直插防御阵中,带着无可匹敌的锋芒。 视线汇聚之处。便只剩下数之不尽的血蹄重骑兵。 八尺长、一人高的魁梧身躯,马背上清一sè的铁塔一般的彪悍蛮人,虽然武器参差不齐,但依旧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在那种恐怖冲撞力下,任何抵抗都显得苍白无力,程俊jīng心布置下,准备殊死抵抗的七层防御阵,在那锋利的牛角下,就像脆弱的蛋壳一样,被碾成了粉碎,五千人完全暴露在了铁蹄之下。 没有章法、没有指挥,被黑暗和死亡包围着。 一眼望去便见无数大乾士兵被践踏成血泥,这就是血蹄重骑兵的真谛! 程俊目眦yù裂,正想率直系军冲入战争,却被裴铏一把拉住,平时处处小心谨慎,甚至可以说胆小怕事的裴铏,在此时却极为的冷静,大声吼道:“下令全军收缩后退,此处地势狭窄,四面又有丘陵,巴根这些人冲锋势头太猛,但是后劲不足,我们先避其锋芒,我左右中坚三卫已经倒了,等聚集兵力围歼!“往哪撤?“程俊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山头,加之部下阵亡太多,心头一片混乱。 “自然往南边撤,不然我的人马怎么过来!“裴铏简直恨不得踹他一脚,拉着他连连后退。 程俊镇定下来,传下令去,鸣金声起。 陷入乱局中的五千步卒开始朝着东南方向撤去,场上丢下了近四五百具尸体,其中蛮族不到十人,这仅仅是一个持续不到十息时间的冲锋而已,可见这战争天平偏移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不过黑夜之中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你根本看不到死了人,心中也就不那么害怕了。而且蛮族的野牛坐骑视力很差,在这黑夜中移动速度更是大打折扣,因此没能乘胜追击,局面似有缓和。 远处山头之上,骠骑营左右二翼卫已经抵达,裴铏策骑狂奔一圈,下达了命令“左翼卫正东方一线推进合围,放缓速度,不要硬冲,右翼卫正北方一线推进,也是合围,听我命令之后一起开进。“传讯兵!“裴铏大吼一声。 “到!“身后立马策骑冲出两三人。 “传令林副都尉,他中坚卫抵达之后,立马在西北方向列阵,以战车伍做先锋,听我命令,随时准备发动冲锋,务必截断蛮族出城之路,将城门抢占下来。“裴铏说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遍布山野大军缓缓在黑暗之中有条不紊的行动着,将那一片荒芜之地空了出来。 又过半刻钟,林燕大军终于收拢,在山丘之上摆开阵势。 城门前那片方圆四五里宽的旷野之上,成百上千的血蹄重骑兵在游荡奔跑,追赶着重伤未能及时逃走的大乾士卒,即便是伏地缴械,也难逃被践踏致死的下场,然而反抗,在这铁蹄组成的洪流之中,就是以卵击石,挣扎与不挣扎,都是死亡,这便是战争的残酷,冲天的杀气、血腥混合着哀嚎、仇恨飘摇而起。 在这漆黑的夜空之中似乎凝结成了一片狂风,大雨逾渐凶猛。 城门前的三尺黑暗之地。因为城墙的遮挡,比别处更加难以分辨,一个身穿黑sè重甲的男人骑牛立于队伍侧方,不前一步。不退后一步,在这混乱的战局之中,就像一个无法撼动的大石柱一般。 此人身材魁梧至极,连身下坐骑也比寻常野牛雄壮许多,就像老虎与huā豹的区别。 他浑身被重甲封闭着,手肘之上端着一个足有脚踝粗细的镔铁大棍,足八尺长,重近千斤。 战场冲杀不比演武场上即兴表演。千斤重的兵器虽说一些化气境的武者都能使得动,但是最多三五两下就会筋肉酸痛,如同开了劲弓一般,这在战场之上纯属找死行为。因为战场之上是长时间作战,往往纠缠起来就是一两个时辰,甚至几天几夜也是常有的事,如此一来,就必须要节省体力。 此人敢用这种武器。要么是脑子不好使,要么是有实力过人。 而巴根凶名赫赫,威名远播,自然应以后者为衡量。 看着旷野之中大获全胜的血蹄骑兵吧根脸sè平静无比,露出了与他粗犷外表完全不符的镇定。 旷野四周尽是一片黑暗。暴雨充斥着天地,更是难以分清。但是对于巴根而言,这并不是难事,他双眼之上绽放着一层绿油油的光芒,好似狼一般,显然是一种十分奇特神通,黑暗之中的任何事物都一一落入他的视野之中,虽不至于纤毫毕现,但也与月夜无异,自然能看得清山丘之上集结的大股骑兵。 “下令全军整队,像正北他一声令下,身旁的近侍骑兵开始敲打起战鼓来。 这鼓直接驮在牛背上,不过一尺之大,敲打起来却极为的强劲,声音穿透黑暗传到战场之上的每一个角落之中,混乱的血蹄重骑兵立马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掉头,数千对锋利的牛角,同时指向一个地方,哪怕是化气境的武道高手,也会产生一种在劫难逃的压迫感,凝重的杀气随着战鼓声一层层的提高。 这种感觉就像是听得一曲十面埋伏琵琶曲,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冷冽,好像琴弦都快要断掉了。 沿城墙而北上,正是林燕的中坚卫。 此时全军列阵,战车正在从后往前调度,随时准备发动冲锋。 林燕提着一杆亮银强,面sè极为yīn沉,额间甚至渗出了一滴滴冷汗,听的那传讯兵传来的军令,又见旷野之上数千血蹄重骑兵掉转头来,忍不住在心里狂骂:“好个裴铏,这种送死的任务就交与我来。“虽说涌入关内的血蹄重骑兵只有**百人,但是也绝不可小觑。 先前裴铏下令八千多人进行合围,企图来一场瓮中捉鳖。 却不料这巴根虽然四肢发达,头脑却不简单,将他布局一下识破,立马下令全军将矛头对准了中坚卫。 势必要将这大口袋从最坚韧的地方撕出一个口子来,只要冲开眼前这个地方,身后大军便可源源不断涌进城来,到那时候胜局便以成定数。只是他并没有急着下令,似乎在等待什么,也许只是一个微妙的时机。 被这近千人的血蹄重骑兵锁定,林燕浑身泛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寒意。 先前大军合围,他只负责抢占城门,压力倒也不是很大,然而此时突然发生的变动,也就意味着他要从正面扛下这血蹄重骑兵所有冲击力,九百人对一千八百人,可是林燕却一点幻想也不敢抱有。 “全军后撤一百步!“林燕此时也顾不得裴铏的命令了。 这一声令下,中坚卫一千八百人立马开始往后挪动,所幸林燕还有几分理智,下令之时不忘派督军伍维持着秩序,没有造成全军溃退的局面。不过这一动造成的动静也是极大,直接让紧邻着的右翼卫也出现了小幅度的sāo乱,开始不由自主的朝后撤退,如此一来,场面立马到了一个极为紧张的地步。 近乎一万人的大军,被旷野上的**百血蹄骑兵弄得人人自危!!!! 第九十二章 进退维谷 “这林燕,坏我大事!”裴铏陡然大怒,唤过传讯伍伍长大声呵斥道:“传我军令,全军稳住阵脚,听鼓声开始进攻,另外告诉林燕,他胆敢在退后一步,老夫拼的xìng命,也要将他斩在阵前!” 那传讯伍士兵领了命令,上马飞奔而去。 六七里外的山丘前,林燕随近侍压在大军最后方,他整个人已经退到了丘陵的脊上。 暴雨倾盆,道路泥泞,三十几辆战车被卡在山坳下,很难退走,而且到了如此地步,也退无可退了。 再退就要失去居高临下的地利! 林燕正是眉头紧皱,忽然听的身后隐隐有蹄声传来,回头一看,只见远处一里地之外,有小股骑兵正在朝他第九十二章 进退维谷逐渐靠近,影影绰绰也看不清旗号,先以为是蛮族骑兵,心里顿时一惊,不过见那队伍只有两百多人的规模,而且行动甚是缓慢,完全不像偷袭的架势,顿时明白过来,“好个杨玄,竟然此时才来!” “此番回去定要治你一个延误军机之罪,不过此时先让你给我扛扛压力再说。”林燕叫来近侍,大声吩咐道:“迅速发鼓令,命鹰眼卫人马迅速向我靠拢……就是那里的人马!” 那士兵摸不着头脑的小跑离开,而后鼓声响起。 军中战鼓分大中小三种,音sè天差地别,用于不同编制等级,并且鼓点节奏也代表着不同的意义,每个士兵入伍前首先学的便是这些。到不怕会错意思,不过此时正是紧张时刻,这突然想起召集鼓令,还是引起了一阵sāo乱。远处裴铏眉头突然一皱,不知发生何事:“这林燕又在搞什么花样!” 两里之外的山坳之中,杨玄听得鼓声忽然一抬手,勒令全军停止。 此时甚至不需要念头出窍前去查探,就能感受到山丘背后的地方在散发着一股浓烈到让人无第九十二章 进退维谷法喘息的战争云气,抬眼看去,连天上如丝如注的暴雨都被扭曲了,仿佛有一阵无形的气流冲上天空。将夜空中的雨滴都撕扯成了的一片遮天的雨幕,蔚为壮观,寒意逼人,杨玄心中涌现一阵紧迫之感。 “我到以为此时战斗已经到了接近尾声了。没想到仍处于两军对阵的阶段,早知该再拖片刻。”杨玄心中暗自琢磨着,此时林燕召集他靠拢,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此人用意,肯定会让他去打头阵。如今鹰眼卫左右中坚三卫已经全部抵达,还不敢胡乱进攻,可见这血蹄重骑兵不是一般的恐怖,他自然不想当这炮灰。 “大人。是中坚卫的人在召集我们靠拢。” 见杨玄半晌没有反映,卢广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以为杨玄听不懂鼓令,害怕他延误军机。遭来横祸。 “我知道。”杨玄冷冰冰的回答了一句,脑海中仍在不停接收那蛮族斥候的记忆,此时已经到了云开见月的地步,眉头突然紧皱了一下,似乎一瞬间考虑了极多的问题,而后转身下令:“全军掉头,后撤!” “大人!”卢广孝顿时一惊,这般上得战场,不一定是必死。 但是抗命不从,此事过后必然逃脱不了追究责任的下场,寻常将****场上违抗命令都容易落得杀头,鹰眼卫命贱,恐怕死的人会更多,就算众人此时生出逃跑的念头,都没地方可逃,阳关一带全是军事重镇,众人这身行头必然会露行踪,去哪都是死,就算侥幸逃回中土,脸上刺字,又无赦免文书,也是死路。 所以卢广孝完全不解杨玄此时下达此令是何用意,以为他是临阵退缩,失了理智。 “听令!”杨玄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显现出了极为恐怖的镇定。 卢广孝在这一瞬间,竟然被生生慑服。 “我自有计划,按令行事!”杨玄镇定的神sè中,再度爆发出一股森然至极的杀意。 事不过三,卢广孝此时也被逼到绝境,自知此时处境,恐怕抗命,杨玄真会一剑斩了他,立马回头整合部队,大声下令。他麾下多数人都看不透其中的危机,听到撤退便从容不迫的开始掉头。 杨玄目光一横,看向山头之上那一点模糊的黑影,听的鼓声传来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睛。 鼓点响过一轮,越来越急! “箭!”杨玄身手一喝,杨锋立马会意,将那蛮族斥候随身箭壶中的羽箭抛了过来。 箭杆以胡杨木削成,以鹰翎为羽,都是上等的材料,唯有箭簇是兽骨磨成,虽然打磨的十分锋利,但仍然暴露出了这羽箭做工的粗糙,便连箭杆都不是笔直一线,有些小弧度的弯曲。 蛮族制造业落后,尤其是金属冶炼,如果以金铁为箭簇,根本满足不了这么巨大消耗。 杨玄接过这支兽骨羽箭,意识全部融入了身体之中,稳稳控制着浑身每一块肌肉,而后毛孔张开,仔细感受着天地之间的动荡,暴雨、狂风都被他融入了武道jīng神之中,他只觉得最深沉的意识之中,似有一个黑白轮盘在疯狂的旋转,他的每一滴血,每一根毛发,都代表着不同的雨滴、风向,在疯狂的计算推衍。 这一刻,杨玄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武道jīng神和自己的神魂分离开来了。 武道jīng神为形意所化,而人的思考意识却是神意。 因此神魂意识是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的,例如一个人神魂即便在强大,没有修炼武道,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脏跳动结果,不过寻常武者,都停留在以jīng神控制身体的层面,没有真正悟透形意真谛。 哪怕是许多领悟了武道jīng神的天才武者,武道jīng神也依久没有和神意彻底分离。 然而此时杨玄在强大的压力之下,竟然生生的捅破了这层膜,然而两种意念却并不冲突,就好像江河东流、斗转星移,可曾需要人为的cāo纵吗,这一切都是自然造化,人之身体也是一样,哪怕熟睡之后也依旧生生不息,如果说杨玄神魂修行重在体悟人道,那他的武修就更加偏向于自然造化之道。 自然造化、人心至道,二者都是天地间的至真之道,并非由口舌捏造出来的伪道。 此时此刻,可谓是进退维谷,无比艰难。 前进是送死,退后也难逃一刀,天地之间只有一线生机,杨玄就要把握住这唯一的一线。 用蛮族的箭shè破两里之外的战鼓! 只要鼓声没有响足三轮,杨玄就可以有借口推脱。 因为战场之上混乱无比,谁也不敢保证一遍鼓令就听清命令,军法之中固有此规定。 但是三轮一过,不论你是真没听到还是假没听到,一律当做为令不遵处理,正所谓事不过三。 夜sè,风雨交加,距离更是达到了恐怖的两里,用的也是蛮族那粗制滥造,准头差的惊人的骨箭! 而且还无法用念头锁定那鼓的位置,只能听声辨位,并且此时念头之中蛮族斥候的记忆正在疯狂降临,他甚至都无法完全集中注意力,这种难度可想而知,如果有可能,尽量不能误伤了擂鼓的士卒。 因为他不想在战场之上shè杀同袍,若是失手只怕心中有愧,有损修为。 第二轮鼓点将近尾声,杨玄缓缓拉开了贯霞弓,并未瞄准两里地之外的目标,而是将骨箭的锋芒对准了那漆黑的也控制中! 高仰角抛shè,凭借箭矢坠落地面的惯xìng命中目标,难度又陡然提高一个层次。 杨玄不能留下任何马脚,不能让人看出这一箭从何处而来,他只有选择将箭shè入夜空之中。 鼓点声逾渐紧促,弓弦声逾渐嘶哑,两种声音虽然渺小,但似乎连这暴雨都遮掩不了,贯霞弓被拉成了满月,比任何一次都要满,连那黑sè的弓身都发生了轻微的扭曲,恐怖的力量在弦与弓的空白中凝聚!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 杨玄豁然松手,轻微扭曲的羽箭被这股力量压迫,离线的一瞬间竟然一种恐怖的速度旋转起来,而后便消失在了空中,只在那雨幕之中留下一个空白的甬道,狂风暴雨皆不能进,末端直入夜空之中! 原地只留下了一阵恐怖的呼啸声! 正在有条不紊撤退的鹰眼卫部队,听的这一声好似鹰击般的尖啸,胯下马匹都出现了一瞬间的sāo乱。 先前那一箭是shè蛮族斥候,那这一箭杨玄到底想shè什么?难道是两里之外的中坚卫士兵? 这个念头不约而同的浮现在每一个人脑海之中,因为众人视野之中只有中坚卫留在山头之上的那几个传讯的鼓手,而后又同时打消掉,实在太过荒谬,且不说杨玄为什么要shè自己人,这么远又怎么可能shè的到。 一百丈和两里地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前者至少可以想通,而后者已经完全超越了视力与弓箭shè程的极限。 谁也不会相信这一箭能够shè中,这也正是杨玄所要的效果,他要让所有人都产生这种认知,这一箭不是他shè出去的,而是从蛮族战阵中飞出来的流矢,所以他才会费尽心机用蛮族那粗制滥造的骨箭。 远处山头之上,鼓手右手已经高高举起! 第三轮鼓点即将响起!!!! 第九十三章 布下杀阵 飕! 一阵短促到极致、惊艳到极致的尖啸声陡然从夜空中响起。 天空中的雨幕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的支离破碎,好像疯狂的跳动的火焰,四周的空气都似乎被这股力量压迫的稀薄起来,山丘之上所有人都被这股从天而降的气息所惊动,猛一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只有漫天破碎的雨幕,而后便被风雨填满空白。 嘭的一声,好像平地炸响的一个惊雷! 那鼓手高高举起的右臂还没来得及落下,他身前的战鼓陡然炸裂,紧绷的牛皮碎成片片破布,在狂风暴雨中疯狂的飘摇。一根羽箭似从战鼓的环状骨架中穿过,狠狠的钉在了脚下的车板上,微微扭曲的胡第九十三章 布下杀阵杨木箭身在高速的旋转摩擦中已经从中开裂,似乎随时可能断掉,就像是被蛮力拧过的竹棍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让那鼓手浑身寒毛一下子就炸了起来,整个人一下跳下了车辕。 透过浓浓的黑暗,都能看到他脸上那种苍白与恐惧! 这根箭如果偏上一丝一毫,那自己就会被从头贯穿,与这战鼓的下场一般。任谁在这种侥幸之后也不会感到欣喜,而是难以掩饰的后怕,同时感到万分的不解,这一箭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林燕具那鼓手不足十步远,同样也被身后传来的巨响吓了一跳。 那鼓手走上前去,凭借一点微光终于看清了那箭矢的模样。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大人,传令战鼓被蛮族的流矢击中,正中鼓面,已经损坏了……召集鼓讯才打完两遍。鹰眼卫似乎没有听清。” “什么!”林燕一时之间也是难以置信,策骑走上前来,定睛一看,顿时骂到:“干他娘!晦气!” 说罢,他抬头一看远处,山坳之中的那些人马此时早已没了踪影,似乎第九十三章 布下杀阵翻过了丘陵。 这一声战鼓炸裂的巨响,可谓是传遍了整个战场。也惊动了不少人,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出现了短暂的惊慌,城门之前的旷野。密布的血蹄骑兵在这一瞬间听的一声“冲锋”的怒吼,便听的夜sè之中隐隐传出无数鞭响,密集的好像雨点一般,亦是无比的冷清,如若抽在众人心头一般。 “全军进攻!”裴铏被这突然传来的辨响惊动。布下思索,一声大喊:“击鼓!” 顿时,三个直径五尺的牛皮战鼓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紧凑压抑的节奏就好像天上密布的风雷。让人陷一种难以遏制的疯狂之中。与此同时,城门前旷野之中的蛮族血蹄骑兵恍如洪流一般朝着正北方向上的缓坡冲了过去。在这漆黑的夜sè里,就像难以辨别的黑sè浪cháo。凶猛的有些恐怖,所过之处皆成粉碎。 大地在蹄声中震颤,鲜血在黑夜中仿佛狂风暴雨一般的抛洒。 “冲锋!”林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得浑身一阵燥热,而背心却是一片冷汗,大声嘶吼着。 四十多辆战车并列,就好像一堵墙,朝着坡下倾塌而去。 车辕所到之处,泥浆飞溅,鲜血抛洒! 两股洪流终于对撞在了一起,难分难舍,犹如插入彼此胸膛的利刃! 大大敞开,毫不设防的城门之中还在不断涌入血蹄骑兵,不止何处是止境,大乾士兵三面合围的速度要慢于蛮族骑兵跟进的速度。巴根识破了裴铏的战术,加之林燕的退缩,导致此时城门依旧在蛮族一方的控制之中,而两营唯一的一股重骑兵此时也被挡在了山丘之前,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堵住那个黑漆漆的大洞。 如过让蛮族拉扯开局面,所有血蹄重骑兵全部入关,今夜两营人马必然在此全军覆没! 裴铏深知这一点,程俊更是心知肚明。 骠骑营还可以仗着速度退走,而他巡防营全是步卒,在这种暴雨刷地的恶劣天气之中,只有死路一条。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发疯似的往旷野中涌去。 截不断蛮族士兵的支援,那就只能用血肉之躯填满那片空白,让现有的蛮族骑兵胶着在那旷野之中,无法拉扯开更多的空间,只有这样才是唯一的活路,纵然这般冲入血蹄众骑兵的战阵之中,与往绞肉机里填塞无异,可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一步失利,导致大局将倾,唯有不计得失放手一搏,才可死地求生。 战争之中没有妥协与后悔,只有不停果断的作出选择,而且一次可能比一次残酷。 只有在一次次选择面前保持镇定,才算是将才。 巴根算是半个天才、裴铏算一个优秀、程俊算是合格、而林燕较之三人则差的太远。 中坚卫后方十五里开外,杨玄自下令全军掉头之后,全军便以最快的速度再往北方后撤,远处隐隐有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传来,虽在狂风暴雨中被淡化,可依旧难以掩饰那种让人绝望而颤栗的恐怖声气息。 杨玄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对传到耳边的声音不闻不问。 鹰眼卫众人对此难免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在黑夜中仿佛不知方向的全速奔进,对杨玄所下达的命令存着诸多疑惑乃至于误解,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杨玄想要干什么,少数人认为杨玄临阵胆怯,此时举动不过是在狼狈逃窜罢了,然而杨玄根本不去辩解,只是对近侍第二伍不停的下达命令,一个个消失在了夜sè之中。 不停的有人离开,又不停的有人归来,仗着幽云战马那强大无比的速度,一条条有用的侦查信息仿佛流水一般送达杨玄面前,配合蛮族斥候记忆中获得的记忆,而后在脑海中总不停推演计算。 不过两刻钟,鹰眼卫全军已经向北后撤了整整五十里。 远处起伏的山丘之间,出现一个漆黑的裂缝,一座木桥横跨两岸,暴雨汇聚成槽,仿佛无数沟渠接入那两张多宽的地裂之中,远远就能听见哗哗的水声,挟裹着一阵浓烈的土腥味。 经过整整两刻钟的奔袭,鹰眼卫的战马已经到了jīng疲力竭的地步,杨玄一声令下,全军在桥头收拢。 所有的战马都在喘着粗气,有的甚至已经在不受控制的颤栗,似乎随时都可能承受不住身上的重量,摔倒下去,杨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并不慌乱,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而后下令道:“全军下马,吃掉干粮,补充体力,战马驱赶到东边那片矮树林之中,第二纵派一伍士兵看守马匹,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命令下发之后,杨玄却并未随军一起进入树林之中休息,而是策骑与阎江一切沿着那道地裂狂奔起来。 来回跑过两趟之后,他已经将地裂两侧地形全部刻入了脑海之中,而后将随身携带的铁匣打开,从中取出了那个装着紫府火雷的小铁盒子,这一铁匣东西,几乎是杨玄的全部家当,而且许多救命的丹药都放在其中,杨玄之前就与杨锋、阎江二人打过招呼,每次出战之前必须要将此物随行带着。 反正墨染如今体力惊人,这点东西对它而言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他下得马来,快速奔跑到之前计算出来的第一个位置,将那装着紫府火雷的水晶圆球轻轻的摁入了泥土之中,并固定稳妥,让水流无法对其造成干扰。而后又迅速跑向下一个位置,相隔有十几丈远,又摁下第二颗紫府火雷,两颗水晶之间似乎隐隐有种遥相呼应的感觉,似乎触动一个,另外一个也会被影响。 杨玄正是再将这学水晶在按照“杀”字阵的阵基排列。 自从杨玄将明悟本xìng之后,如今脑海之中念头强大,运算模拟能力自然大大增加,短短两趟之间已经能让他推衍出“杀”字阵在眼前环境地形中的阵基分布,当然也十分的简陋,布置出来的阵法在威力方面也是极为有限的,他也并没有指望此阵能发挥出多大的杀伤力,只求能同一时间将所有阵基全部引爆。 因为每一处阵基都是能够炸平一个大殿的紫府火雷,外丹雷法的极致。 而且阳关一带地质酥松,又经过大雨浸泡,这一炸之下所能引起的连锁反应绝对难以想象。 不过片刻,七枚紫府火雷已经被他分布地裂的两岸。 一个薄弱的大阵悄然形成,一道道线状的空间的于七处阵基上连接开来,组成了一个密布的大网,杀字阵相比于陷字阵,其实就多了一股干扰的力量,在敌人陷入阵中,触发阵形的一瞬间,那些如蛛网般交错的线状空间就会像脆生生的琉璃一样,全部崩裂开来,融入空间中的一切自然也会随之毁灭。 这便是杀字阵的原理,其实并不复杂,只是加进了一个触发点。 同时对布阵器具的要求也会更高,因为杀字阵一旦触发,崩塌的空间之力将会投shè在阵基之上,如果阵基不够坚固,立马会被损毁,就如同陈文寅当初一剑绞碎陷字阵的空间一般,三根铁桩立马断裂。 然而杨玄所期待的就是紫府火雷破裂的那一刻。!!! 九十四章 上兵伐谋 这个薄弱的大阵覆盖了东西横跨整整三十丈的空间,杨玄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差错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心中暗暗掐算着时间,自一箭shè破中坚卫的传令战鼓的时候,杨玄便已经将那蛮族斥候的记忆完全融汇于心中,复杂浩瀚,甚至连蛮族的语言都已经学会,更从中得知了许多机密信息。 又从中挑拣出关联当下情况的有用信息,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两刻钟的分析却是大大值得,至少知道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可以挽救自己如今的困境,甚至颠覆整个战局。巴根此次冲关,没有选择防御力量相对薄弱、而且较为偏僻的地段,而是气势九十四章 上兵伐谋如虹的冲击沙海口一带,自然不是想抢夺一些粮草、兵器就草草收场,而是得到了一个关系甚大的信息。 自两个月前科尔沁部大军进攻沙海口之后,阳关军部就下达了一个命令,在沙海口筑一座瓮城,并配重型火器加以防守,以防再出纰漏,而火炮营似乎嫌事情拖着麻烦,就将淘汰下来的三百尊虎蹲炮提前送了过来。这种发shè实心钢弹,装填秘制火雷的大炮,虽然发shè颇为麻烦,但是威力却是极为恐怖。 数十斤重的实心钢弹,以超越声音的速度发shè出去,一炮下去,御气境武者都要轰杀成渣。 只要这座瓮城建成,那就堵死了蛮族入关的一条重要道路。 蛮族要想攻破阳关。并不是随便找个地方撕开裂口就行的。阳关防线都是凭据地利而建,有些地方即便没有城墙,蛮族大军想要通过也是极为麻烦,唯独三个平坦的地方,能供大军迅速通行而不遭来大乾部队的围歼,其中巨谷关为第一军镇守,下设八个营,其中包括最为jīng锐的火炮营,并且有三个巡防营能够随时支援,其九十四章 上兵伐谋次为三危关。地势稍微狭窄,由第二军驻守,下设七个营,以陌刀营为主。 除此之外。就只剩一个沙海口,像第三军驻守的地段,不仅有巍峨的城墙的阻隔,而且一带全是崎岖难行的山路,大股骑兵要想通过,只能拉成一线缓慢前行,这样如果遭遇攻击,几乎就是任人宰割。 不过沙海口虽然平坦,但是出近千里地内全是寸草不生的戈壁。 夏季能烤熟鸡蛋,入冬就能冻死马匹。 这种环境。必须要是实力超群的jīng锐部队,携带足够的清水、粮草,才能通过,大军陷进去不等大乾军队的围剿,自己就能把自己耗死这恶劣的天气中,不过两个月前,蛮族却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解决清水、粮草的供应,硬是四万铁骑压境,还携带了云车、投石机这些简单的攻城器械,另阳关军方一阵动荡。 幸好望山营及早传回了情报。才得以及时应对,不过也被生生打残了三个巡防营。 近两万人全部拉回朔方、成纪休整。 对大乾军方来讲,沙海口是一个让人寝室难安的破绽,对蛮族来讲,沙海口很有可能就是进军中原。杀出生路的唯一机会了,这座瓮城的意义显然非比寻常。巴根此次前来,准备的极为充分,不仅知道了大乾军方修筑瓮城的计划,更是知道了火炮营提前将三百尊虎蹲炮运到沙海口的事情,所以才来叩关。 至于巴根是怎么知道,杨玄无从得知,这等机密的事情显然也不是一个斥候所能知晓的。 不过他却知道了巴根今夜的作战计划,正面的血蹄重骑兵只是吸引注意力的,如果杨玄所料不错,在此之前蛮军必然拖延了许多时间,否则不会等他到了沙海口,两军还在对持,因为巴根在等。 除了正面吸引注意力的血蹄重骑兵,巴根将手下仅有的一只轻骑兵从别处突破,想要绕个大圈,偷袭存放虎蹲炮的营帐。火器必然离不开火药火雷,只要一把火,所有人便能听得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 到时候大乾军队肯定军心溃散,血蹄重骑兵再借机发动进攻,必然大获全胜。 否则正面蛮干,尤其是在这胶着的狭窄地形里,血蹄重骑兵即便能战胜两营兵马,也要元气大伤。 只是这偷袭计划实施起来也颇为困难,唯一能够找出破绽的位置就是这道地裂连接的地方,此处城墙已经崩塌,仅在两侧修建了两座箭楼,自然挡不住几人。可是从这坍塌处放眼望去便是一片复杂的裂谷,如同蛛网一般,狭窄而紊乱,要想从中通过,自然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这上面,因此至今还未成功。 杨玄如今就是要阻截这匹偷袭的轻骑兵,总数三百,而且战斗力极强,绝非鹰眼卫所能正面抗衡的。 不过取天时地利,却也有七成的把握。 只要成功阻截了这些人,那今夜自己便立下了大功,无论林燕怎么泼自己脏水都无济于事了。 如今是万事俱备只等人来,他也把握不准,自己在干掉那蛮族斥候之后,对方还会不会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如果过于小心谨慎撤销了这个计划,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沙海口,尽人事知天命了。 “下令全军行动,在地裂两侧二十丈远处埋伏,不准骑马。”杨玄冷静的将命令下达给了阎江,而后他便迅速的离开传达军令去了,又叫来杨锋吩咐道:“可以收拢人马了,让他们回来吧。” 片刻钟后,全军已经按照杨玄吩咐的位置进入埋伏,所有人都摘了斗篷蓑衣,一切只求最为轻便。 虽然不知道杨玄下达此令有何用意,但之前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一阵,又填报了肚子,军心极为稳定,对此命令都毫无怨言的执行,一个个趴在泥浆之中,紧握着钢刀,等待着预定的信号,便准备冲杀。 裂谷对面,卢广孝也是默不作声的卧在雨水之中,胸前尚未结痂的伤口沁了雨水,丝丝的疼痛。 “杨玄这是再干什么,不过shè杀了一个斥候,他怎么能断定此处必有蛮族经过,就算有这可能,可这般贸然的埋伏,又怎么知道我们这点人马能不能吃得下对方?”卢广孝心中有诸多疑问,却也没有说破,反正如今指挥权、小命都在别人手里捏着,只能听天由命,“而且这般埋伏也太过谨慎,实在胆小,隔着那裂谷足有三十丈远,连其中动静都看不清楚,即便有敌军进入埋伏,又怎么能在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沙海口的战局已经逾渐的胶着,场面一片惨烈。 中坚卫的四十多辆战车已经全部报废,倾覆的倾覆、散架的散架,战马、野牛、士卒的尸体摔的到处都是,沁透马靴的雨水都带着鲜血的温热,汇聚起来的血腥气连狂风暴雨的吹打不散。 那片荒芜的旷野上,此时更是乱作一团,从高空望去,就如同蚁国一般。 喊杀声、刀剑声、鲜血飙shè之声、哀嚎之声,汇做一道纷乱的曲调,令人感受到一种绝望与悲戚。 深陷其中,不禁让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前世积累功德,转世为人,是不是今生的一种不幸? 所幸城门前的三四里空地已经被人填满,另有半数血蹄重骑兵被堵在城外,进不得城来,**千大乾士兵将这两千蛮族血蹄重骑兵分割成小块,四五个围杀一个,却依旧不见得能占得了上风,主要还是那幽云草原上的野牛太过蛮横,让人近身都极为困难,照此态势发展下去,恐怕还要胶着一两个时辰。 北上五十里之处,一片安静,众人隐隐都有些发困。 杨玄并没有给众人讲明局势,毕竟事情现在就挑开了去说,实在与未卜先知一样,这种带着诡异sè彩的事情如果传开,对自己影响极其不好,很容易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与猜测。 此时暴雨倾盆,天上更有闷雷滚动,杨玄神魂也不敢出窍。 便不顾忌衣袍,直接趴在了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听着动静,忽然天上一到闪电划破撕裂黑云,整个夜空都被照的宛如白昼一般,七八里开外的的古城墙清晰可见,甚至都能看见那个坍塌形成的缺口。 而后便是一声巨大的闷响自天穹砸下,整个地面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惊雷贯耳,众人睡意消散。 雷声的余音还未散尽,极远处随之传来一阵马蹄声,若是将耳朵离开地面,这些轻微的马蹄声混在暴雨之中根本无法分辨,可此时透过地面传来,却是极为清晰,杨玄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终于来了。” 裂谷之中,暴雨都快汇聚成了溪流,一只穿着皮甲的轻骑兵踏水而来,铁蹄之下水花四溅。 森然的杀意就像是毒蛇一般,在这狭窄的裂谷中穿行。 三百人的队伍,前后拉开足有四五十丈长,也并未顾忌队形,只求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七八里地转瞬即逝。逼近之后,任凭暴雨怎么遮掩,三百骑狂奔的声音总是浩浩荡荡,如若闷雷一般。刚刚被惊雷炸醒的鹰眼卫士卒突然听的此声,自然是知道有人逼近,纷纷提起神来,也是明白了杨玄这安排的意义。 最初的那阵讶异过后,便是一股强烈而yīn森的杀气自众人身上升腾起来。!!! 第九十五章 一剑贯胸 鹰眼卫常年行走关外,每次碰到蛮人都被追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更是不少亲友同袍死在蛮人手里,双方的仇恨可以说是不共戴天,可却又拿对方无能为力,常年处于生死挣扎的边缘,以是一肚子邪火。 此时风水轮流转,蛮族骑兵成了猎物,而鹰眼卫成了猎人。 根本不需要杨玄的鼓吹,众人心中的战斗意志便被提升到了极致,那股长年累月已经被压迫到极致杀伐之念,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透露出一种惊人的力量,似乎要在虚无中衍生出实质,连这周遭的空气都冷冽了许多。杨玄只觉得神魂之中的杀伐之念蠢蠢yù动,不断的强大,似有凝结的趋势。 地裂第九十五章 一剑贯胸形成的沟壑之中,三百蛮族轻骑兵迅速逼近。 “嗯?”队伍为首之处,一个蛮族将领似乎有所察觉,猛拽缰绳,一人一马猛然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来,朝着沟壑两岸看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状况,然而长年累月征战形成的第六感总最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似乎前面有一个看不见的深渊,只是他并没有把握,队伍依旧在狂奔。 咔嚓! 似乎一片冰棱被轻轻掰断,为首一个骑兵的胳膊上莫名出现了一个半寸深的伤口。 一阵闷哼从他喉咙中传了出来,他狂拽缰绳,但在这狂奔的洪流之中,突然停顿下来无疑会被践踏的支离破碎,无论他如何使力。身下的战马也不敢顺他心意,只是在不停的挣扎,以至于他根本没时间去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更无力去提醒身后的人。而后便听的沟壑之中想起一阵密集的碎裂声,无数鲜血溅开。 而后整个队伍出现一阵难以抑制的sāo乱,马匹冲撞,倒做一团。 为了使得最快速度,并且最为的隐蔽的的抵达目的地,这一支蛮族轻骑兵的队第九十五章 一剑贯胸形收缩的极为紧凑,这两丈宽的沟壑几乎是四五骑并排前进,前后间距更不足三四尺远。如此一乱,场面自然十分危险。 然而不等这混乱的局面继续蔓延,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自头上响起。 杀字阵被轻骑狂奔的势头冲的支离破碎,组成阵基的几块水晶也因此而破裂。紫府火雷在接触空气的一瞬间便被引爆,庞大的紫sè火焰席卷了视野中所有容纳的一切,漆黑的夜空都仿佛被照亮,因此也更让人能感受到那种深邃悠远的气息,恐怖的高温随着那能让人双眼失明的强光焦灼了一切。 夜空中的雨滴未来得及落下。便被震成水粉,而后又在高温中彻底消失。 那阵恐怖热浪席卷过去之后,众人才艰难的抬起头来。 此时放眼望去,只能瞧见七朵快要交融在一起的紫sè蘑菇云。在那云彩四周是一片风雨不进的真空,透着一种炽热的暖红sè光芒。再远便是被强光刺透,看起来仿佛遥远到无可触及的夜空。 没人知道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天上的雷霆坠落了人间。 爆炸过后,那两丈多高的沟壑已经坍塌,两岸仿佛峭壁一样的土层本来都快禁受不住暴雨的浸透,如今在这恐怖的震荡之中,顿时倾覆,朝着沟壑中的蛮族轻骑兵砸去,铺天盖地一般。 趴在远处的鹰眼卫,都觉得地面在摇晃似的,那沟壑中的蛮族骑兵此时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起码有一百多人在连锁爆炸之中被活活震死,又有一百多人被随后倾塌下来的土石所掩埋,余下百来十人被围困在坍塌的泥流之中,几乎都是浑浑噩噩不知南北,双耳发聩,几乎完失去了抗力,坐下战马虽然久经战阵,但在这种恐怖的爆炸之中,也受惊失去了控制,在坍塌形成的废墟之中狂奔乱撞。 然而松软的泥流就如同一个囚笼似的,将这仅剩的百十来人困在当中,如何挣扎也逃脱不出去。 “后撤!”那蛮族将士方才突然jǐng觉,止住脚步,因此离着爆炸区域较远,并未遭到多大损伤,身后的道路也没有被坍塌形成的泥流堵死,可是见手下全军尽数被掩埋,火光余韵的映照之中,仍能看见堆满沟壑的尸体,以及凄惨挣扎的战马,此时已经近乎疯狂,手中紧紧握着的板斧竟然被生生抓出了手印。 鸡蛋粗细的jīng钢握把,在他手中仿佛泥巴一般。 “进攻!”见那沟壑两岸的火光渐渐消退,杨玄从泥浆中猛然冲了出去,如同凶猛的恶兽一般。 一声大吼,鹰眼卫二百余人纷纷暴起,积累酝酿了两刻钟的jīng力在这一颗尽数爆发,浑身挥洒的泥浆快要连成一片灰黄sè的浪cháo,朝着那沟壑之中席卷而去,杀意,浓烈到极致的杀意,毫不遮掩。 这一瞬间,杨玄真正感受到了战场上那种强烈的杀伐气息。 杀伐是一种肃清,肃清不合本心之物,肃清有违正直之物,肃清善恶不分之物。 没有杀伐,便没有清明的本xìng! 识海之中,杀伐之念在这股强烈的气息中慢慢凝聚成型,人心杀伐的本xìng其实并不难理解,只是寻常人很难将自己带入到那种情景中去,因此这种念头很难凝聚,不过此时战场之上正是一个完美的温床,人心的烘炉,将他〖体〗内的杀伐之念不断的温养、淬炼,变得犹如芒刺一样锋利,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 那一缕念头之中释放出来的气息,就好像一阵刺骨的yīn云,朝着他目光所及之处笼罩而去。 那些在泥流之中挣扎的蛮人,突然间如坠地狱,耳边传来竟是一阵阵铮鸣,就好像利剑出鞘一瞬间掀起的轻吟,坐下胡冲乱撞的战马在这一瞬间似乎被草原上的凶兽盯住,挣扎的逾渐疯狂。 杨玄一人当先,整个人直接踩在泥浆狂奔,二十丈距离不过是一眨眼的瞬间,整个人已经陷入了蛮族的阵营之中,手中长剑左右横挥,锋芒所及之处鲜血挥洒,头颅横飞,短短七八步之间,便砍死了四五人。 若是这四五人对他正面发动冲锋,相互配合绞杀,在加上战马的力量,对他兴许还有一定威胁。 然而此时这些蛮族士兵深陷泥流之中,又被爆炸震得头昏脑胀,此时根本反映不及,更何谈联手反抗。 杨玄亲手掀起的杀戮只是一个开端,在他冲入人群的一瞬间,两侧岸上鹰眼卫组成的灰sè洪流便汹涌而至了,沿着坍塌形成的缓坡冲下,虽然脚下泥泞,但赤足奔跑并不骑马,对速度的影响可谓是微乎其微。 原本以速度倨傲的蛮族轻骑兵,此时在鹰眼卫面前,就像一个个迟缓的老人。 灰sè的洪流转瞬便融入了鲜红的颜sè。 惨嚎之声大雨浇地的声音中想起,在蛮族士兵耳中如同夺魂之曲,在鹰眼卫众人耳中却是异常的振奋。 长时间积压的仇恨在这一刻终于得以爆发,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杀得热血沸腾,纵然身上有诸多伤患并未痊愈,此时却毫不在乎,仿佛受伤的狼崽子一般,穷凶恶急只顾宣泄,连马刀都砍出了缺口。 纵然这些人是蛮族之中难得的jīng锐,可先被紫府火雷一炸,又被坍塌的土石所砸中。 此时纵然有些活口,可也被鹰眼卫这一群疯子杀的阵脚大乱。 短短一息之间,便有四五十人被砍落马下,下场自然极为简单,只有一个死字。 杨玄一路砍杀七八人之后,仍不停歇,虽然沟壑之中一片漆黑,却根本挡不住他的脚步,前后所行过的路程,砍杀留下的血迹,如果站在远处望去,便是一条直线,如锋利的长剑一般,而剑尖所指之处便是那个蛮族将士,先前下达军令时的大吼已经暴露了他的位置,这笔巨大的军功他自然是舍不得放下。 整个人在两三个呼吸之间便已经突进了七八十丈远,那人的轮廓隐隐可见。 哗!一阵铁链抖动的声音突然想起。 而在那声音响起之前,一个巨大的板斧便已经破空掷来,挟裹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气息。 似那种荒原中诞生出来的蛮横、粗犷。 板斧四周的空气已经被远远的逼迫开去,形成了一个真空的甬道,雨滴粉碎如同迷雾。 板斧后面以一根黑沉沉的铁链相连,分明未到极致,却绷得笔直。 这一斧头掷来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化气境一重的极限,此人实力必然在化气境二重之中。 重重黑暗,又是将手中巨斧投掷伤敌。 “去死吧,今夜伱坏我大计,我进退都是死路一条,必要拉伱玉石俱焚。”那蛮人将士双眼之中爆shè出无穷无尽的凶光,心中一片决绝,已然是做了同归于尽的打算,这一斧在他看来是万无一失。 然而就在那巨斧逼近杨玄身前三尺之地的时候,他身子微微往下一伏,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 整个过程简单而随意,似神来之笔一般。 而且杨玄下伏的速度并不快,似乎这一斧头出手的时候,对方已经开始了闪避的动作。 而后杨玄整个人像是蜷缩起来了一般,陡然消失在了蛮族将士的视野之中,不等他偏过身子身子绕开身前战马的遮挡,一道滚烫的热血便喷在了他胸口之上,紧接着一道无形的绞杀力量,从战马后颈的血窟窿中爆发逼进,眨眼不及的瞬间,胸前的皮甲便成了粉碎,那股力量却毫不消退,又将他肋骨、隔膜贯穿。 骨肉之间便只剩一下一片空白,而后又被鲜血填满。!!! 第九十六章 一箭惊人 从七枚紫府火雷被引爆到杨玄一剑贯穿这蛮族将士的胸膛,前前后后也不过十几次呼吸的时间,速度快的让人都来不及考虑,爆炸过后残存的百十来蛮骑兵被杀得满盘崩溃,毫无抵抗之力,回过神来能够逃离出那片坍塌废墟的蛮族骑兵不足二三十人,却又被徐海、杨锋带领手下众人一一截杀。 这处狭窄的沟壑就像是事先为蛮族挖好的坟墓,只要跳进来,就断然没有再爬出去的道理。 余下来的战斗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这些倔强的蛮人并没有缴械投降的意思,那杨玄也不会心慈手软刻意去留下什么活口,那蛮族将士被他斩杀之后,灵魂已经抽离出去,他想知道的第九十六章 一箭惊人一切自然有处知晓,这些人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何况蛮人与鹰眼卫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血仇必然要用血来偿还。 只有这样,鹰眼卫才会找到自己在挣扎中迷失的勇气。 杨玄将剑收入鞘中,眼看整场战斗已经没有变数,便翻身出了沟壑,而后给鹰眼卫众人下达了清扫战场的命令,虽然爆炸、坍塌十分凶猛,但还有一百多匹战马存活了下来,另外这些被活埋的蛮族也要一一挖掘出来,并且找出身份牌或者割下头颅用来换取战功,这也是战场之家常便饭的事情。 倒不需要他搀和太多,将全局交给卢广孝负责,而后带了手下近侍第二伍上马前去支援裴铏。 虽然这点人马对局势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但至少能保证裴铏的个人安全。万万不能让他的靠山出现半点差池,否则今夜所做的一切很可能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有必要露面一下,免得让人诋毁。 一行十四人,以最快速度奔袭,五十里地不过是两刻钟的事情。 抵达沙海口时,场面已经是一片混乱,数万人拥挤在城第九十六章 一箭惊人门前一片方圆三四里的旷野上,杀声震天、死尸遍野,天上不时有闪电划过。将这一片战场照的纤毫毕现,地上流淌的雨水完全成了一种猩红的颜sè。 借着雷电的带来的片刻光明,杨玄转瞬之间便找到了裴铏的位置。正和林燕以及一个陌生男人围攻着一个身穿黑sè重甲宛如战神一般的蛮族将士。三人坐骑倒在血泊之中已经尽数毙命,都是胫骨折断。似被巨力生生震死的。三人落在地上,成犄角将那蛮族将士围住,却丝毫不像占了上风的模样。 那蛮族将士手中是一根鹅蛋粗细的镔铁长棍,也不见挥舞,只是冷冰冰的握着,这人自然便是巴根。 他身下的巨型野牛眼神似恶狼一样,充满一种嗜血凶残的味道,正缓慢的挪动着脚步。四人附近完全是一片空白,四五丈距离内都没有一个活人,几人身边的近侍正在这个空白之外纠缠厮杀。一眼望去怕有四五十个化气境的强者。虽说实力参差不齐,但这般厮杀形成的一个大圈也足以将寻常士卒阻挡在外。 而这些人却也不敢往这圈子里踏入一步,化气初境而化气二重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境界,战斗力相差如天堑一般吗,不是一合之敌,或许里面厮杀泄露出来的一丝jīng气,都足以将他们杀死。 铛! 巴根坐下的巨型野牛突然抬起前蹄而后猛然落在地上,铁蹄与地面冲撞,竟然发出了洪钟一样的声音。 鲜血化作水幕溅开,遮蔽了三人的视线。 而后只听得一阵巨大的喘息声。那野牛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后肢在地面上一蹬,魁梧的身躯仿佛崩塌的山头一样,朝着林燕撞去,三人之中当属此人实力最差。只是化气境一重的巅峰而已。 短短两丈距离不过这野牛落脚一踏,而后那恐怖的牛角便抵到了林燕身前。 这一瞬间。林燕浑身气血都缩到了心脏里,脚下jīng气爆发,连连跺地,猛然朝后退走。 与此同时,裴铏狂奔紧追上去,手中大刀只握住一截短柄,从后至前一刀甩劈了下去,恐怖的先天jīng气拉出一丈多长,浩浩荡荡的狂风直接将头顶的雨幕都震成了一团扭曲的水,这一刀直取巴根后脑,气势摧枯拉朽一般,若是劈在身上,这巴根纵然穿着一身重甲,恐怕也难逃被活活震死的下场。 除此之外,再其左手侧,程俊双手持着一把长五尺、宽四寸的厚背大剑猛刺了过来,剑端如针尖毫芒一般,流线十分平滑,因此整个剑身都带着一种锋利的弧度,而不是佩剑那种笔直,牡丹状的云纹在剑身之上不停的流转,在这漆黑的夜里,映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也有几分让人心寒不止的感觉。 程俊实力不俗,甚至还要高出裴铏一线,整个人自三丈之外跃起,身后泥水汇成一线,速度快到极致。 这一剑虽然简单,但是却带着一种难以阻挡的锋锐之感。 两人合围,势要逼得这巴根收敛攻势进行抵挡,却也算不得计谋,而是力量、生死的碰撞。 林燕整个人后退不止,手中长枪架在牛角上,巨大的冲撞力直接让螺纹银线钢材质的枪身呈现了一种弓形的扭曲,几乎快要贴在他胸膛之上,而后在他双脚离地的一瞬间,那股强横的力量贯穿了他的全身,整个人如被投石机扔出去的石头一样,朝着圈外的人群中砸去,只听得耳边传来尽是刀剑碰撞之声。 刷!长枪在空中猛然一个倒划,两个提刀准备劈砍的蛮族士兵便被割掉了脑袋。 血雨之中,林燕仓惶落地,枪尖深深扎入地面之中,这才稳住了身形,脚下马靴早已被震的开裂,赤着双脚站在血泊之中,高冠散落极为狼狈,而其胸腹一片更是疼痛,如同被那股巨力狠狠撕裂了一般。 所幸裴铏、程俊牵扯住了巴根的手脚,没能让那根恐怖的铁棍顺势补上一下,否则他此时已经死了。 面对那一刀一剑,巴根并未慌乱,猛地一吼,体内的先天jīng气如迷雾一般散开,将他周身半丈之地都笼罩在了其中,裴铏长刀落入其中,竟然发出了剧烈的摩擦声,似有无数铁砂从刀锋上划过。 牡丹铁的刀锋竟然在这一瞬间被擦出了许多缺口。 那摧枯拉朽的一刀竟然被这一层薄薄的烟气阻住,不仅轨迹在这强大的阻力中发生了偏移,而且到最后速度也越来越慢,落在巴根肩头只在那黑sè的重甲上砍出了一个不足半寸深的缺口,火星乱溅。 这股力量透过战甲传递到巴根身上,仅仅只将他身体震得微微往前一弓,无关痛痒似得。 而他手中的镔铁长棍横着一拦,并未用多大力气,便将程俊飞奔刺来看似无可匹敌的一剑轻松磕开,而后双肩一沉,手中的镔铁长棍卷起一阵阵残影,如同风雷般点像程俊的胸口。 鹅蛋粗细的圆面一生二、二化四,转瞬之间便铺成一面。 这景象在黑夜之中虽然看不清楚,但那扑面而来的罡风通过七窍灌满胸膛,那股强大压力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程俊一颗心转瞬之间便被惊的近乎停止跳动,手中长剑收回在身前卷开一道剑幕。 铿铿铿!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瞬间,长棍便与程俊手中的大剑硬碰了四五下,只见火星乱飞,破碎的jīng气化作膨胀的气流席卷四周,将地面都上的血泊都震的飞溅起来,而后又绞成碎雾与天上的水烟混淆一起。 场面一片混乱,众人耳朵里都被这尖锐碰撞声灌满。 四五次硬碰,程俊双臂已经泛起一阵骨折似的疼痛感,先天jīng气超负荷爆发,体内血脉也如刀刮着一般的难受,坐支右挡以是破绽百出,眼看那一棍就要点在他胸膛之上,他灵魂顿时如坠深渊。 然而就在这时,巴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胁,左手在棍端猛然一压,前段棍梢一下弹了起来。 那股凶猛的力量直接让这鹅蛋粗细的镔铁大棍出现了一瞬间的弯曲,而后绷直,便听的空气被砸得一阵爆响,似乎击破了一面战鼓,他身上那沉重的盔甲都在这爆散的气流中抖动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甚至力量爆发的太过激烈,手肘之处盔甲摩擦,都蹭出了一蓬火花,只是为了让那长棍瞬息之间拦在身前。 一支寒光流泻的羽箭在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湍流激shè而来。 前一刻还在百丈之外,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巴根左脸三尺之外,寒意汇聚之处正是盔甲结合部位的一个寸许宽的间隙,这一瞬间连巴根这种久经战阵的猛人也难以保持镇定,使出了浑身解数。 这一箭的力量虽说并不比程俊那一剑更强,但是速度以及所选的角度,却更加的危险刁钻。 铮!只听得一阵让人耳膜剧痛的刮擦声响起,棍稍之上溅起火光,只看得清一点快到极致的银光从巴根耳边迅速掠过,而后只听得一阵炸响,便见四五丈开外一个蛮族士兵拦腰截断,鲜血四溅。 裴铏心头顿时涌起一阵热血,以为是有强援抵达,避开那野牛的后蹄,又是一刀猛然砍了过去。 双眸之中似乎有一种必胜的信念在雄雄燃烧着。!!! 第九十七章 惊退巴根 巴根正被那一箭惊的怒火中烧,目光朝极远处山野中望去,却瞧见一伍士兵狂奔而来,如利刃一般撕开了血蹄重骑兵已经慢慢龟缩形成一道防线,所过之处皆无一合之敌,只见头颅乱飞。 他正想下令,命近侍伍前去阻截,任他这般屠杀,简直如刀割肉一般。 正在此时,那裴铏却又是一刀斩了过来,让他无暇兼顾,将手中的长棍一挑,拨开了刀锋。 此时巴根心中已是有些烦乱,两军纠缠已久,而自己事先布置的一颗棋子却始终没有回音,却也不知道何处出了差错,若继续这般纠缠下去,等到大乾第三股援军抵达,那自己的便真的是危险了。而且此时纠缠也没第九十七章 惊退巴根了任何战略意义,用自己的jīng锐去换大乾军方二三流的人马,毫无划算之处,他已有退意。 他一边在心中考虑,一边又要防着杨玄再放冷箭,同时还要与这三人纠缠。 此时裴铏根本不清楚援军到底是谁,有多少人,不过从那一箭的凶猛程度来看,恐怕也只有第二军落星营的那些擅长箭术的校官将领才有此本事,如果有此营人马前来支援,眼前困境自然化解。 如此一想,裴铏心中可谓是勇气大增。 刀刀之间,气势如虹,只见的这三丈之地尽是一片刀光,在这黑夜之中如一个不停吞噬的漩涡,暴雨、狂风、鲜血泼洒进来。皆化作细微的粉尘。随着他手中的刀势而动,铺天盖地,摄人心魄。 如此爆发,在战场之上可谓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力竭。 巴根因此也被隐隐震慑住了,和裴铏心中想法如出一辙,如果不是有强援抵达,此人断然不可能这般咄咄逼人,手中长棍一卷,便见先天jīng气如洪水倾泻,将那漫天刀光生生震散。而后又回身虚晃一棍震退了想要趁机刺杀的程俊,第九十七章 惊退巴根胸腔里爆发一阵强烈的气流,大吼一声:“全军撤退!” 纠缠中的蛮族骑兵听闻此令,虽然陷于胶着却并不恋战。如cháo水般退去。 如此一来,大乾士卒军心振奋,狂涌而上,便有四五十血蹄重骑兵被砍落牛背,还想趁胜追击,却见对方已经连成一片,巨大的压迫力随着直指的兵器构筑起了一道不容侵犯的防线,生生熄灭了众人心中的想趁机捡便宜的侥幸心理,而后两千重骑兵有条不紊的开始从城门中撤退,又有一些人死于城头乱箭之中。 不过这些都不能打乱血蹄骑兵的阵形。彰显出了恐怖的战斗意志。 阵前之处,巴根随一众近侍也开始收拢,摆脱了纠缠,准备退走。裴铏、程俊二人倒是知道深浅,巴根此时虽然退走其实阵脚未乱,完全可以发动反扑,不敢妄作追击,却不料林燕先前被牛角顶飞,此刻心中一阵羞恼,见巴根yù要离去二话不说。将没入淤泥中的长枪都让拔了出来,一枪抖动,猛然刺了过去。 只见jīng气游离,枪影重重。 巴根此时心头一阵大火,见这家伙不知死活。还要与他纠缠,长棍狠狠往前一捅!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程俊心头怒骂一声。先前林燕下令部队后撤,这才导致他最后不得不下令用人去填那城门前的空白,他对此人没有半点好感,可在行伍之中长年累月培养出来的xìng格,却又让他不能对此视而不见,将剑一提横拦了过去,只见剑气吞吐,犹如泉眼涌动一般,是jīng气如水到了巅峰的情景。 哧啦一声! 金铁交鸣刺耳无比,火星乱溅! 程俊手里的长剑贴着棍稍一拨,看似飘飘渺渺,实则用尽了浑身力量,剑身传来的剧烈震动直接撕裂了他布满老茧的虎口,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心中怒骂之声更是难以遏制,总算是将那长棍拨开。 然而棍上挟裹的先天jīng气却是丝毫不减,被绞碎之后,化作一团热浪陡然席卷开去。 程俊只受了一些波及,半截衣袖一瞬间就被撕成了褴褛,林燕下场则更是凄惨,使出浑身解数刺出去的一枪像是戳到了一片绵柔的障碍之上,柔韧的枪身不堪重负,当即扭曲,却难以再进丝毫。而后那片绵柔的障碍一瞬间炸开,那股恐怖的巨力狠狠锤在了他胸口之上,战甲连接的脆弱部分一下崩裂。 而后他整个人再次倒飞出去,只是这次更加凶猛,而且长枪也脱手了。 哗! 林燕身体失去平衡,脚下连连后踩,却依旧卸不掉那股凶横无比的力量,整个人一下摔在了淤泥血泊之中,溅起来的泥浆、血污一下就将他包裹在了其中,模样一时之间狼狈到了极致。 喉中一阵涌动,惺甜之位弥漫,却无力怒骂。 巴根一棍扫退两人,凶威炽盛,隐藏在盔甲后面的双眸就像是凶兽一般,冰冷而凶残。 极远处,马蹄声逾渐清晰。 先前战场之上胶着厮杀,战马无法行动,此时听的马蹄声传来,裴铏、程俊皆是忍不住回过头去,此时天上yīn云渐开,露出点点星月之光,倒也能看清来者模样。程俊虽然不识此人,但一看那股人马在人群中狂奔而行,顺手斩杀来不及退走的蛮族士兵,势如游龙一般,便知道此人来历定是不凡。 “想来先前这一箭也是为首那小将那人shè的了?却不知道是哪个编制中的人马,竟然如此厉害。”程俊心头一片腹诽,却也是隐隐含着几分感激之情在里面,若不是这批人马惊退巴根,今rì怕是凶多吉少。 而此时最为震惊的莫过于裴铏,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箭惊退巴根的人竟然是杨玄,此时他应该在鹰眼卫营地之中才对,怎么也跟到战场之上来了,前前后后诸多问题都想不透彻,让他一时间愣住了。 “鹰眼卫近侍第二伍,前来支援都尉!”杨玄在黑暗中大喊一声,声音席卷开去。 这坚硬、冰冷的声音落入众人耳中,一时间都有种惊慌错乱的感觉。 第一感觉是这声音中杀意浓厚,让人浑身颤栗,故而惊慌,而后听的此人来历,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因此觉得意识有些错乱。任谁也没有想到,一箭惊退巴根的人竟然会试鹰眼卫的人。 “这!”程俊满脸狐疑,正准备去问裴铏个所以然,却见那一骑人马速度极快,转瞬就到了跟前。 为首那骑将轻轻一拉缰绳,那jīng悍魁梧的黑sè战马奋然扬起铁蹄,狂奔的身形豁然止住,众人只觉得一阵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这人身上冰冷的气息铺面而来,将场中狐疑惊讶之声陡然镇住。 远处泥潭之中,林燕已被近侍扶起,心中气焰已被巴根一棍打折,此时见到杨玄一箭惊退巴根,众望所归威严甚重,心里落差极大,更是气之不过,憋在喉咙中的鲜血一下子吐了出来,整个人神sè萎靡,却愤然抬起头,目光仿佛刀子一样,恨不得将杨玄那层光鲜的外衣连同血肉一起剐掉,却说不出话来。 杨玄似有所觉,扭过头去一看,却只看见一个被泥水裹住看不清面目的伤者被人搀扶着。 他自然认得出这人便是林燕,却也懒得理会,而后扭头看了看巴根退去的方向,握剑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心中杀意起伏,八千甲军功,直接可以让他封三等伯爵,足以让他所求的一切都得以满足,并且光明正大的上林家提亲,只有满足了心中这个执念,他方可真正自在、否则到时候这便是他的心魔。 不过巴根实力冠绝,已可以和林洪先一流比肩,他若使得神魂法术杀他也有一定把握,可此时此地他莫说使不出来,即便能压服古城墙的气息以及战场上汹涌如cháo的战争之气,也绝不敢轻易让自己底细泄露。 至于单纯依靠武道,杨玄却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先前巴根与三人争斗,明显未尽全力。 而且这一思忖的瞬间,巴根已经退入了血蹄骑兵的战阵之中,四周都是密集如林的蛮人士卒,而且已经缓过劲来,随时可以发动冲锋反扑,绝不像先前那般能够随便砍杀,他只能将这念头压下。 战阵之中,巴根似乎也感受到了杨玄的目光,发号施令之后,慢慢扭过头来,目光犹如利剑。 “我知道伱是鹰眼卫的人了,下次见面,我会砍下伱的头颅!”巴根声音低沉,竟然说的不是蛮语,而是大乾的语言,虽然发音不算准确,但语气中所挟裹的杀意却根本无需言辞就能感受得到。 杨玄却也不回答他,只是反手将贯霞弓抓了过来,搭箭引弓拉成满月,不动声sè的瞄准了他。 这一瞬间,气氛又被撩拨到了一个剑拔弩张的地步。 蛮族已经结成阵形的队伍出现了轻微的sāo乱,几个近侍举着大盾匆忙朝巴根靠了过去,而巴根本人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战意在这一瞬间提升了起来。 犹如睥睨千军的凶兽一般,目光汇聚与箭上吞吞吐吐的jīng气交汇一处。 两人之间的十丈之地,已经成了一片空白,挡在其中的大乾士卒纷纷避让,生怕靠近半步就会被两股强大的压力碾成一团糜烂的血肉,而蛮族士兵结成的战阵,也有忍不住要溃散的趋势。!!! 第九十八章 归德将军 一箭之威,恐怖如斯。 一人之力,逆转全局。 虽然巴根退去是因为先前布下的棋子失效,不想再做纠缠,但是这个原因众人却都不知道,便以为是杨玄以一人之力将蛮族血蹄重骑兵生生逼退,这种荒谬的想法在此时看来却毫不荒谬。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看,也确实是杨玄凭借一人之力扭转了全局。 若非他一箭shè杀了蛮族斥候,从其记忆中得知了巴根偷袭的计划,并布下死局灭掉了那波的人马,导致巴根后招无力,今rì恐怕真是一场惊险的恶战,而且不出所料,多半会以两军惨败而告终。 所以无论从表面上来看,还是实际分析,这场战争,杨玄都起了至关第九十八章 归德将军紧要的作用。 此时此刻,他就是两军近万人马的军魂,甚至盖过了裴铏、程俊两名都尉,数万人敬仰、振奋的念头汇聚一处,融于杨玄身上,他双手之间的弓箭仿佛承载了沉重的力量,随着箭芒游离。 指到哪里,哪里的蛮人就如坠冰窟一般。 飕!长箭离弦而去! 一道风雷大作的白sè湍流撕裂了雨幕,将这数万大军的呼吸声都掩盖了下去,这一瞬间,巴根陡然将手中的镔铁长棍举了起来,体内先天jīng气吞云吐雾般的弥漫开来,在他身前拉开一道不可侵犯的屏障,强大的爆发力使得他身上的盔甲都偏偏炸起,如同被激怒的黑sè蛟龙一般。 然而这一箭在空中飞快的旋转。却出现了轻微的偏差! 原本直取巴根眉心而去的一支箭,在飞到尽头之后,竟然向他左首侧偏离了半尺远。 银sè的箭芒擦中了雾状jīng气的边缘,并未往深处渗透。旋转的力量使得箭支运行的轨迹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竟然折过一个角度,陡然像巴根左首侧两丈之外的旗手shè了过去。 嘭! 第九十八章 归德将军只听得一声炸响,那化气境一层巅峰的旗手,还未反映过来,那银sè的羽箭已经从他肋下贯穿,将他身体撕扯出一个恐怖的窟窿来,那股剧烈的冲撞力直接让他手中的牛头大旗脱手飞出。 锦绣旗面跌落地上。转瞬便被泥浆淹没。 那棋手只坚持了短短一两息时间,便从牛背上坠落,倒在了旗面上,已然气绝。 这一箭实在太过诡异。明明是取巴根首级而去,却在轻微的碰撞中完全改了方向,导致那化气一重巅峰的蛮族旗手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意识,直接丧命箭下,否则这一箭未必能突破他的防御。 “好!” 血蹄重骑兵旗帜坠落的一瞬间。两营士卒陡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先前略显低迷的士气一瞬间被提升到了极致,如火上浇油一般。而蛮军士卒却是军心动荡,出现了轻微的sāo乱。此长彼消之下。从容撤退的蛮军当即乱了阵脚,一些受伤行动迟缓的骑士被甩出了战阵。当即被贴近的大乾士卒斩落下来。 短短一瞬间,碰撞并不激烈。然而却二三十蛮族士兵丧命,更有几个直接被吞进大乾阵容致之中。 刀锋砍在骨肉上的声音清晰可闻,连惨嚎声也压抑不住。 这般一刺激,大乾士兵杀xìng暴露,逾要乘胜追击,杨玄立于马上,将手中长剑一举,往后一挥。 战阵之前吞吞吐吐的杀气一下子收敛下去。 就在那旗手被shè落的一瞬间,巴根已然将命令传达下去,身旁几名近侍已经挥动小旗,蛮军阵形sāo乱只持续了短短一两息时间就平息了下来,放缓脚步严阵以待,看这气氛,绝对是想趁两营士兵痛打落水狗的一瞬间发起凶猛的反扑,到时候掀起的真就是一场恶战,胜负几何还真是一个无法确定的事情。 杨玄如今已经掌握到了一些作战指挥的要领,这点局势还是把握的清楚,当即下令了全军不准妄动。 兵法有云:十而围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 对付巴根这种强大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多取胜,然而如今巴根如今牢牢掌握着城门,眼前虽只有两千人,但城外还有两千人,若是真的逼得他破釜沉舟、狗急跳墙,四千人不留后路的往里突,两营一万多人无法十倍围之,十有仈jiǔ不是对手,毕竟论战斗力己方两营人马是要远远逊sè于血蹄骑兵的。 杨玄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虽说这般硬缠上去,可能将巴根留下。 等到大乾军方其他支援力量抵达,甚至可能将血蹄重骑兵主力全歼于此,但是骠骑营可能就废了。 相当于自己辛辛苦苦拿命去填,然后让最后支援来的势力摘桃子。 这种交换或许对大乾军方来讲并不吃亏,是一场鼓舞军心的胜仗,可他没有半点好处,他不会去做的。 双方就这般冷冰冰的对持着,由两千血蹄骑兵慢慢退到了关外。 整个过程僵硬的就像一块堵在人喉咙里的冰疙瘩,异常的难受,可杨玄立与阵前,如今众望所归凝聚了军心威望,他未说动谁也不敢妄动,何况裴铏和程俊两个老狐狸也是打着保存实力的想法。 唯独林燕颜面受损,想要反其道而行,双目看着巴根退走的方向,双目快要喷出火来,可是胸肺疼痛难忍,被人搀着都有气无力的,想要大声发号施令或者于裴铏争辩完全没有这个底气,气的牙齿紧咬。 他将所有仇恨以及怨愤都转移到了杨玄身上,恨的不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灼灼yù燃的目光很快便引起了裴铏的注意,而后对缠着林燕的两名亲兵吩咐了一声:“带林副都尉去后营疗伤。”而后又唤过传讯士兵,发布了军令:“命令左翼卫全军清扫战场,右翼卫救助伤员,中坚卫搭建营地,并收集伤亡情况,尽快像我汇报,做完之后,轮流休息进食,布一级jǐng戒!” 程俊此时心情沉重,也无心与裴铏争抢战果,下令道:“命全军尽快修补城墙,统筹伤亡数据。” 命令一层层的发布下去,万人大军慢慢的运作起来,就像一个臃肿的大象似得。 一两个时辰过去,天边渐有鱼肚白,大雨停歇。 战场已经清扫干净,远处山丘之上也已经打好了成片的营帐,为了防止蛮军去而复返,营门前都修筑起了临时的防御工事,壕沟、据马、隔板之类的东西,城门前的旷野之上,两座丈许高的尸山耸立在血泥污水之中,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清理出来的兵器、战甲也堆成了几个小山包,正由车马在往营中运送。 营地中一片嘈杂,巡逻的哨兵踩着泥浆来回走动,到处都是盔甲铁靴碰撞摩擦的声音,以及隐隐传来的痛苦呻吟,众士卒轮番休息着,却无人能够入睡,也有缕缕炊烟升起,一片异样的凄凉。 大营之中,裴铏、程俊二人依旧在忙碌着,看着一连串送上来的战报,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短短半夜的战斗,巡防第五营阵亡八百七十五人、重伤丧失战斗力一千余人、轻伤不计其数,整只部队几乎临近报废的边缘,没有七八个月的休养整顿,补充新血液,恐怕是无法再上战场了。 骠骑营阵亡六百余人,重伤丧失战斗力九百余人,其中六成伤亡都集中在中坚卫当中,其中战车伍,一个加强伍四十多辆战车,三百多人,仅余下四五辆完好,七八辆可以修复,人员伤亡达到两百,其余完全报废,毕竟在昨夜整场战斗中,中坚卫很悲惨的承受了两千血蹄重骑兵的正面冲锋,这个伤亡数字已经在裴铏所能接受的范围之中了,只是心疼,虽说林燕与他不合,可这些毕竟都是他手里的基业。 裴铏将手里的战报扔在了桌上,艰难的伸出手,揉着额头。 正在此时营外突然传来一阵sāo动,门外忽然有士兵跑了进来,大声道:“落星营人马抵达,已接手了防御任务,孙将军及落星营吴冰都尉请两位大人前去帅营汇报昨夜战况,并商讨布防事宜。” “孙世阳将军也来了?”程俊听的这话顿时一惊,从椅子上骤然站了起来。 “是的。”那士卒谨小慎微的点了点头。 “这次恐怕要遭殃了。”程俊心头一片凄凉,本打算隐瞒一些伤亡人数,却没想到孙世阳将军亲自前来查看战况,如今那两座尸山就在城门前堆着,如何也瞒不过去了。虽说这孙世阳只是将衔之中品阶最低的归德将军,在第二军总营之中也只能排到六七位之间去了,可碾死他这个都尉却也不费吹灰之力。 若是其他将军下来,程俊还可以破财消灾,偏偏此人有些正直迂腐,说的上是油盐不进。 这让他无比的头疼,双手紧紧攒着那份不堪入目的战报,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正是不知所措之间,却听的裴铏在他耳边轻声安抚了一句:“无妨,倒时候由我汇报情况,这场战虽说伤亡数据相差有些悬殊,可我麾下杨玄校尉一箭shè倒了蛮军战旗,却壮了我军声威,不算败仗,刘世阳将军应该能够明辨得失。” 听的此话,程俊微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裴铏身上。 或者说是杨玄身上,希望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能掩盖这场战斗相对而言比较苍白无力的地方。!!! 第九十九章 未败 落星营是第二军中为数不多的三个甲级编制之一,论地位仅次于林洪先手下的望山营。 其营虽然人数只有不到三千人,但是活动范围涵盖了阳关边线、yīn山、成纪、朔方,统筹各方信息,直接与军部接轨,并且中营设在朔方城内,便于掌控全局,而且林洪先本人又是太守嫡子,以至于在阳关边军之中,只有火炮营能够和望山营相提并论。落星营虽说地位要比望山营有低上一阶,可战斗力却也不俗。 人数满员八千、而且皆是jīng锐,此时已经全军抵达,不足两刻钟,营帐全部搭建完毕,并且已经交接了城墙抵御任务,一群群穿着jīng良锁甲、背负三石强弓、跨腰刀第九十九章 未败的士卒正井然有序的在营区之中巡逻。 裴铏、程俊二人携着两三个亲兵,领了命令便直奔落星营驻扎营地而去。 进了营门,由那哨兵在前领路,不过片刻便到了一座巨大的帐篷前,四四方方、高达三丈,数十根大拇指粗细的牛皮索固定在地上,捆扎绳子的楔子足足有胳膊粗细,每一根都深深扎进土中足有四五尺身,这巨大的帐篷四周有一圈三丈宽的空白,沿着边线布防,五步一哨,长戈林立,将这帅营围的水泄不通。 帅营门前,以红毯铺出三丈长道,为了防止泥浆沁透,下面都铺了厚厚一层谷草。 红毯两侧也是重兵布防,每隔三步便有一个身穿云纹钢鳞甲的士卒。手执长戟,如同松柏一样挺立着。 这大雨过后,又是三伏天气,加之战场之上血腥气太过浓重。蚊虫颇多,可这些人却纹丝不动,但凡有苍蝇落到他们手上、脸上,便会突然暴毙,如同被无形的芒刺击中,显然这些人都已经到达了化气境,而且肉身锤炼到了一种坚韧无匹的地步,否则也不敢这般随意动用先第九十九章 未败天jīng气。对肉身负荷很大。 这些人便是落星营的近侍,常年练习开弓shè箭,筋肉的强度已经到达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裴铏、程俊二人走过三丈的地摊,进入主帅营中。巨大的营帐内部以实木铺砌,干燥无比,熏着去味的檀香,左首座上端坐着一个身穿白sè厚皮甲的中年军官,背上背着一个足有四尺长的巨弓。通体竟然有蒙蒙的土sè留流转,如同尘烟环绕一般,这弓身也不知什么材质制成,总给人一种异常沉重的感觉。 这把弓显然已经超出了玄兵的范畴。已有神韵,可划入神兵一流。 能使得这弓。自然不是寻常之辈,这人便是落星营都尉林禹。若从出身来论,与太守林观还是堂兄弟的关系,只是平时怕遭人诟病,交际不多,也不同于林洪先,此人确实凭真本事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位置。 而大营正堂之上,摆着一尊大铁案,案上摆放着虎符、令箭、帅印、以及一张纸。 “末将拜见将军。” 裴铏、程俊二人进了营帐,对着大案后方那个正襟危坐穿着紫sè常服、系金带的半百老人行了一礼,言辞态度都是极为恭敬,虽然贵的将军从品阶上只比二人高出一点,但是从都尉到归德将军确实一个极大的门槛,因为一个在总营都说的上话,而都尉却只是总营下面隶属中营的一个主事,其差别就相当于京官与地方官的区别,即便是平级,前者地位也要远远高于后者,何况这刘世阳原本品级就比二人高。 毫不夸张的说,刘世阳几乎可以完全裁决二人的前途命运,裴铏倒还好些,毕竟不是第二军的编制,即便刘世阳想要惩处他,也得绕过一个大圈子,但是程俊就不同了,此时完全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伱二人可有什么要说的吗?”刘世阳将手里那张纸拿了起来,然后轻飘飘的扔了下去。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两军伤亡数字,和损失报告。 “一万一千人对六千人,还是据城死守,我方伤亡竟然达到了四千之多,而打扫战清点出来的蛮族尸体不足四百人,若是没有什么说服我的理由,便以作战不利力论处了,该降职的降职,该杀头的杀头!” 清冷无情的声音从刘世阳口中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冰冷的目光自二人身上扫过,带着一股浓烈到让人难以喘息的官威,那白纸黑字上彰显出来的血迹仿佛针芒刀锋一样,刺的程俊几乎快抬不起头来,“将军,此役虽然战败,却非战之罪。”林禹起身抱拳对刘世阳行了一礼,帮人说了句好话。 不过这句话确实说的相当含糊其辞,非战之罪却不不一定不是指挥官的问题,只是出于情面,不好坐视不理,才这般象征xìng的说了一句,既不显得自己是那种作壁上观的人,又不会让刘世荣为难。 “非战之罪,是,巴根的血蹄重骑兵是很强,但是强到不可战胜的地步了吗?不要用敌人的强大来解释自己的无能!”刘世荣一拍桌子,声sè俱厉的说道:“战败之责总需要有人来承担!” 程俊被这一阵呵斥惊的寒意四起,正yù下跪请罪,却被裴铏一个眼神阻拦。 “将军,末将有一事要说。”裴铏双手抱拳,虽然态度有些怯弱,可语气却十分的坚决。 “讲!”刘世阳将冰冷的目光微微收摄回来,对于自己编制之外的军官确也不方便将事情做的太过严苛以及过分,毕竟裴铏也是好心前来救援,虽说作战不利,那也是自己第二军占了主要的责任,不过这裴铏要是不识趣非要扯些借口与他争辩,那他也不介意狠狠弹压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后辈。 裴铏也不敢抬头与刘世阳发生什么眼神上的碰撞,只是如实讲道:“将军明鉴,此战未败!” “嗯?”刘世阳怎么也没想到裴铏不是与他扯借口,而是直接从立意上反驳了他,不过这些借口也说的实在太过可笑了,以至于他不知道怎么发泄心中的怒火,真的笑起来了,只是态度却越来越冷。 “没有败?这战报数据是我手下亲兵上战场一具尸体一具尸体清点出来的,伱当老夫手下的人糊弄我呢还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纸上的数字?亦或是那战场上那些尸体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一阵怒吼,刘世阳下颌上的胡子都飞了起来。 “将军息怒,请听末将细言。”裴铏腰上厚肉轻颤,额上渗出了些许汗水,而后轻轻咳嗽理顺气息,这才慢慢讲道:“此战虽说损失颇为惨重,可最终败走的却是巴根,此战纸上看来我方虽是败了,但实在不算失败,若嫌我信口开河,将军可以视察我二营驻地,如今士气旺盛,若非保存实力,我二营今rì完全可将血蹄重骑兵主力全歼于此,不过这般一来,我两营一万多人恐怕会尽数葬送于此,实为士卒考虑。” “说笑。”林禹听的裴铏这话,顿时忍不住在旁讥讽了一句,先前为两人说些好话,可完全是出于程俊的面子,毕竟属于统一编制之下,算是同僚,而旁边这厮不但不知道收敛,反而在这大放厥词。 同为甲子阶编制,他自然知道血蹄重骑兵的真正实力,说句实诚话,两营兵马仅仅只有这点伤亡已经算是十分不错了,只是这刘世阳属于兵部下放官员,带过兵却没打过仗,故才这般严苛,当然算上据城死守的原因,这份战果也有值得挑刺的地方。他并不想将这些在刘世阳面前点破,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角sè得罪能影响到自己的上级,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过裴铏这番话确实挑起了他的一些怒意。 即便是他落星营,也不敢大放厥词能够轻易歼灭血蹄重骑兵的主力,何况这两营人马。 “并非说笑。”裴铏却是毫不忍让的回了他一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此次据守我军占了些许天时地利,血蹄重骑兵虽然破城深入,可缺限于地形无法发挥优势,被我二营兵马缠住。” “缠住又能如何?血蹄重骑兵即便不以冲锋破敌,也不是伱二营可以抵挡的。”林禹冷哼一声。 “噢?我二营确实不是对手。”饶是裴铏老好人,也被林禹这般蔑视挑起了一丝隐怒,两人也不是一个编制,因此也不顾忌他今后能给自己使绊子,于是说话也不再与他客气,抬起头问道:“可是如果是在血蹄重骑兵阵形被分割,城里城外无法呼应,并且战旗被shè倒、主将随时可能殒命箭下的情况呢?” 虽说分割蛮族阵形的战术随着抢夺城门而失败,但只要巴根被shè死,那裴铏还是有信心从新策定战术将阵脚大乱的两千血蹄重骑兵堵在城内,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杨玄能够shè死巴根的前提之下。 至于能不能,谁也不知道,但不乏他将其当作一种理想化的构想,用来说服刘世阳应该足够了。 就算退一万步讲,哪怕刘世阳吹毛求疵,去找士卒对质,也没人会质疑杨玄的实力。 前后两箭,一箭逼的巴根心生退意,一箭又在两营官兵众目睽睽之下shè倒了血蹄重骑兵的战旗,连着旗手一起殒命,此时这两个字在近万士卒心目中早已被渲染到了一个近乎妖魔化的程度,他便是无所不能!!!! 第一百章 召见 此时裴铏心中涌起无尽的荣光,说着这番话都隐隐透着铮铮傲骨,而这一切都是杨玄所赋予的。以一人之力惊退血蹄重骑兵,哪怕这个人不是他,而是他的部下,这一切也自然值得骄傲一番。 而这种莫名的傲气却是刺激到了林禹,虽然两边并无什么仇怨,可是被边关三军奉为箭神,听的旁人诉说这等连他也难以完成的功绩,还是觉得脸上隐隐无光,如同被人被人挑衅一般,忍不住反驳道:“我与巴根交过手,我的箭都不一定能取他xìng命,你二营之中还有谁能对巴根造成威胁,并且还shè倒了战旗!” “我营中确实有此猛将,而如今那战旗也正在我们缴获的物品第一百章 召见之中。”裴铏申辩道。 林禹微微一笑,有些不屑,说道:“既然你营中有此猛将,你还在这都尉位置上呆着干什么,何不让它取而代之?” 这番话说的便有些火药味了,刘世阳身手在桌子上拍了拍,呵斥道:“你等勿要插嘴,容他继续说!” 裴铏拱手行了一礼,以示对刘世阳的尊重,而后讲道:“此人为我麾下鹰眼卫监军,半个月前刚到我营中报到,乃是朔方城杨家中人,实力超群,此前我也还不知道他有如此jīng湛的箭术,可昨夜战场之上,他确实如我所述那般,一箭惊退的巴根,并在血蹄重骑兵后撤之时一箭击毙了旗手。这都是有目共睹之事。” “哦?”刘世阳听闻这话。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而后看了看程俊。 “确有其事!”程俊连忙应道,“当时全军士气大振,我军已经掌握了主动权,若非害怕血蹄重骑兵狗急跳墙,定可将其主力留在关内,等落星营支援抵达,血蹄重骑兵必然会迎来灭顶之灾。” 程俊说话极有水准,有意无意的在捧着林禹,场中第一百章 召见气氛略显缓和。 刘世阳听的这话。脑海中不难构想出一人一骑震退血蹄重骑兵全军的场景,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可见两人不像撒谎,惊讶之情慢慢演变成了兴奋。大声说道:“此人现在何处,让他来见外!” “是。”裴铏领命之后,转身与身后亲兵吩咐了一声。 “我边军之中竟然有此威猛无俦的小将,当真是难得!”刘世阳看来也是个直来直去之人,此时毫不掩饰对杨玄的喜欢,言语之中隐隐流露出一种惜才之情,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心中暗自想到:“此人呆在鹰眼卫这种地方,的确是折煞良才,若能将此人招致我第二军麾下。说不定几年之后又是一员猛将。” 此时骠骑营的营地中颇为干燥的一处角落里,杨玄正在一处刚搭好的营帐中蓄养jīng力,虽说鹰眼卫平时地位颇低,但是杨玄昨夜两箭在阵前惊走血蹄重骑兵,已在所有人心中都树立起了一个难以撼动的形象,如同战神一般,若非他那两箭的功劳,那场恶战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丧命。 所以骠骑营士卒对杨玄的安排还是颇为用心,将营中地势最高、积水最少的一片地方划给了鹰眼卫。以示其尊重,这般待遇仅次于裴铏所住的中营,比平rì里架子甚高的林燕都要胜出一筹。 营帐之中,杨玄休息了两三刻钟,体力就已经恢复了过来。端起桌上热乎乎的牛肉汤喝了起来。 从营地的分配,以及伙食的供给。杨玄已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在慢慢改善,心头一片舒畅。 正在此时,阎江从帐外跑了进来:“大人,卢广孝他们已经到达营地二十里外了,只是昨夜奔波了一夜战马都累的走不动了,恐怕还得等上半个时辰才能抵达。” “嗯,这些事情都无需着急。”杨玄点了点头,而后抬起头问了一句:“爆炸过后留下的灼烧痕迹掩埋了没有,另外有多少缴获,有多少伤亡?” “缴获二等幽云战马两百二十匹,其中有半数受伤,不过都可医治,另外斩杀满人士兵三百零七人,这支队伍似乎是巴根临时征调jīng锐拼凑起来的,其中有校官一名,千夫长四名,总计军功在一千甲左右,如果考虑到战略意义,还有额外的加成,不过这方面是由上面决定,没办法具体筹算。”阎江细致的将情况给杨玄解释了一遍,而后说道:“我方伤亡三十七人,其中阵亡两人,余下都可医治。” “伤亡三十七人,阵亡两人。”杨玄微微皱了皱眉,看来还是自己这队伍还是与真正的jīng锐有不小的差距,在这种碾压般的悬殊局势之中,虽然全歼了这只偷袭的轻骑兵,但是战果并不算优秀。 当然从整个大局上看,这种战绩已经是近乎妖魔般了,骠骑营中战斗力最差的鹰眼卫竟然剿灭了血蹄重骑兵整整三百人,自身伤亡仅仅三十七人。而且对方还是为执行特殊任务,临时拼凑起来的,属于jīng锐中的jīng锐,这份战果无论扔到谁面前,在不知道战斗具体过程的情况下,都足以让看者惊掉下颌。 正在杨玄皱眉思忖之时,营帐之外传来一阵请示声将他打断。 “进!”杨玄放下手里的肉汤,应了一声。 营帐的门链被轻轻撩开,从门外进来一人,有些眼熟,正是裴铏身边的一个亲兵。 “恭喜大人!”那亲兵进的营中来,便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何来此说?”杨玄抬起头问了一句,有些不解,他一箭惊退巴根、shè死蛮军旗手以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裴铏犯不着此时才派人来像他道贺,至于剿灭三百骑兵的事情,鹰眼卫还没回来,杨玄也没有急着上报。 “第二军刘世阳将军前来视察战况,都尉大人将大人昨夜战场之上的英勇之举上报了上去,此时刘世阳将军点名要见大人,特命我前来恭请,大人可是要飞黄腾达了。”那亲兵脸上挂着几分殷切的笑容说道。 “竟有此事。”杨玄微微一笑,却是不掩饰心中的喜意,心中暗自想到:“这裴铏也当真是个值得信赖的盟友,没有独揽功劳,竟然把最大的一笔功劳拱手让给了我,如果这也能划一笔战功下来,前前后后一些事情算起来,那我此次至少也能封个三等子爵了,即便今后出了纰漏,也不至于一次便被人拾缀到死。” “前面领路。”杨玄将碗放下,毫不拘谨的用手抹了抹嘴上的油渍。 “嗯。”那亲兵应了一声,走在前面,不过片刻就出了营地。 所行不过三四里地,便在一处居高林下的山丘上看到了落星营的驻地,一路进去由背负长弓、斜跨腰刀的士卒领着,走到了帅营所在的空地前,杨玄也被这阵势略微震慑的了一番,没想到一个从三品的归德将军便有如此排场,当真是官威隆重,也能感受到将军二字透露出来的高高在上之感。 不过他连正二品官职在身的杨胤都敢忤逆,虽然平rì在家中,杨胤多以长辈身份出现,并不摆官威。 但此时换个角度一想,这刘世阳在他心中的形象也就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在营帐之前略微整了整仪容,杨玄抬脚便踩在了那猩红的西域地毯上,而后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进得营帐之中,便觉得屋内气氛一阵严肃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时间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似乎等候多时了一般,除了好奇、炽热还隐隐有种捉摸不定的敌意,他心头一晃有些不自在,眼神微微一扫便看到了坐在左首位置上的林禹,四十五六的年龄,容貌颇为俊朗,身后一张飞扬跋扈的大弓,隐隐给他添了几分威严。 “这人应该就是落星营的都尉了,听说也姓林,却不知道和林家有没有什么关系?”杨玄心头微微闪过一丝猜测,神sè却是如井水一般,难起一丝波澜,在一群大人物的注视下,他一个小小的副尉监军竟然比大营正中间站着的两位都尉还要平静,仅是这份从容的气度就远远超过了寻常之辈。 虽然杨玄年轻的一塌糊涂,资历也浅的就那两三行字,但是却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他。 “末将鹰眼卫监军杨玄,参见将军大人。”杨玄微微抬手行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眼神微微扫着刘世阳,对于此人的履历杨玄也有看过,虽然记不太清,但也知道此人已有六十多岁,可看此人肌肤细腻、青丝黑亮,一眼望去比林禹也老不到哪里去,而且心跳沉稳有力,身体机能比后者还要强横一些。 很显然,此人已经经历了御气境的二次淬体,身体得到灵气改造,才有如今情况,否则即便是强大的驻颜功夫,最多也只能延缓面目衰老,身体机能一到年龄段还是会逐渐衰退的。 杨玄心中暗暗有些心惊,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觉得大乾军方实力果然强横到难以估量,一个军级编制的五六把手都是御气境的强者,那三军乃至于军部之中到底隐藏了多少高手,大乾王朝虽然近乎垂死,但是所拥有的力量也远非一些所谓大家族乃至于世家所媲美的,否则也不足以抵挡蛮族三大部落的进攻了。!!! 第一百零一章 开弓【求订阅】 在此之前,杨玄可从没见过御气境的武者,杨胤虽然是履霜之境的武道强者,但平时身上气息收敛,也很难体会到他身上那种武道强者与寻常人的不同之处,更不要说从他身上学到什么。 然而此时在刘世阳身上,杨玄却是实实在在体验到了化气境武者的一些奇妙特点。 杨玄已经尝试过强化经脉,对于御气境也有一些自己的理解,而且手中掌握着一块双窍灵石,虽然平时珍惜灵气舍不得随意挥霍,可对灵气的xìng质也相对的了解。可一直很难想通,那种玄妙而不带破坏xìng的力量如何能转换成武道之中强大的战斗力,然而此时通过对刘世阳的细致观察,才明白了一第一百零一章 开弓【求订阅】些道理。 御气境武者,灵气存于体内,并不似先天jīng气那般只有简单的外放伤敌。 灵气本身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物质,乃是天地生灭运转之根源或者说玄妙所在。山川有灵,则万物昌盛,灵气匮乏,则是穷山恶水,灵气变动,更可以引发天地间种种异象,诸如旱涝、暴雪、地震、海啸。 而武者运用灵气,就是通过取灵气影响天地万物的手法,使得自身也能掌握这种天地才具有的力量。 所以只有进入御气境,掌握了天地灵气,才算是真正的步入了修行的大门,掌握了天地间的规则。 而世间大多武技也只有拥有灵气才能施展出来。比如杨玄所练的玄yīn刀诀。真正施展出来可使得气温骤降如若寒冬,境界高深之时甚至可使得天地封冻,然而杨玄如今以先天jīng气施展出来,也就能使得破坏力增强一些,完全没有那种玄妙,以力量控制温度,这已经不是武道所能达到的。 杨玄如今神魂强大无匹,甚至胜过一些御气境的神修者,感应自然无比细微,此时便能清楚第一百零一章 开弓【求订阅】感受到刘世阳双臂隐隐散发着一种温热的力量。此人应该已经贯通了手少阳三焦经或者着手太阳小肠经中的一条。 灵气存于其中,才会给人这种奇怪的感觉,如同他双臂之上流动着一层火焰。 只是被战场附近的战争之气压制着,只能在体表存在。像远处逸散便会消弭无形,但是若真要施展武技暴起伤人,恐怕这种超出常人理解范畴的玄妙力量足以让御气境以下的武者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杨玄虽然低着头,但眼神却微微持平,仔细打量着刘世阳身上的细节,毕竟战场之上复杂无比,以后出关说不定就会碰见御气境的强者,此时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东西,也是极有好处的。 刘世阳自然感觉的到杨玄正在打量他,却也不太反感。也在上下打量着台下施施然站着的年轻人,相比于杨玄的收敛,他的目光则明显要霸道了许多,半晌之后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坐下说话吧。” 杨玄闻言却也没动,只是微微抱拳又行了一礼。 “你两也别在这杵着了!”刘世阳挥了挥手,示意裴铏、程俊二人随意落座。 等裴铏坐下之后,杨玄才在最末的位置上坐下,给人一种知进退,懂规矩的感觉。却并非软弱胆怯,而是一种让人十分舒服的谦和态度,坐下之前还不忘道一声谢,说道:“谢将军赐座。” “听闻你昨夜战场之上一箭惊退了巴根,并且shè死了血蹄重骑兵的旗手。可有其事?”刘世阳开门见山的问道,而后继续说道:“若是属实。此次我做主张,给你记下首功。” 杨玄平静的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属实。” “哦?”刘世阳兴趣大增,先前虽然不曾怀疑,但隐隐觉得裴铏、程俊二人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在里面,可此时见到杨玄本人,从说话行事的气度来看,倒真有几分相信了,“你将事情经过与我细说一遍。” “是。”杨玄点了点头,心中思忖半天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笑了笑,道:“其实也就开了两次弓shè出两支箭而已,到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只不过巴根太过谨慎,而我运气好些罢了。” “运气好?”听的杨玄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一旁在座的林禹实在忍不住插了句嘴。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常年跟弓箭打交道,自然深知要在昨夜那种狂风暴雨的环境中,要在百丈之外一箭shè中千军万马缝隙之中的巴根有多么困难,更别说有机会伤到他。 之前裴铏有过细致描述,那一箭之下,使得巴根穿着盔甲都要拼命回防,这一箭自然是有伤他的能力。 由此说明这家伙使用的弓,弦力至少在九石以上,并且命中的部分要是盔甲防御最为薄弱的结合部,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家伙还是骑马狂奔的时候开的弓,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证能做到如此地步。 至于第二箭一下shè死了旗手,则更是荒谬,有了第一箭,第二箭当面shè出去对方还会没有防备。 “不知这位大人有何指教?”杨玄温温和和的问了一句,当着刘世阳的面,他倒不方便踩林禹的面子。 “我也不想去四处取证,检验你这番话的真假,显得我小肚鸡肠,但你所说的这些事情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只是出于本能,与你无关,因为我自己也善使弓箭,巴根身上穿着那套铠甲是由镔铁铸造,防护能力极强,即便是最为薄弱的腰腹部位,也能挡住十三石强弓满弦百步之内直shè,你能逼得他回防,说明你那一箭肯定能伤害到他。”林禹起身,将背后的弓摘了下来,说道:“我这把弓名为穿山,属于神兵范畴,弦力达二十五石,我都不能完全拉开,你能拉开五寸,坚持一息时间,便说明你至少有十三石的臂力。” “大眼此言差矣,盔甲脖颈、腋下等处都有护具不能覆盖之处,若箭shè在这些地方,只需要很小的力量便能伤人。”杨玄微微解释了一句,却正中林禹下怀,只听得其冷冷一笑,驳斥道:“你当马上骑shè是绣花吗,针脚想落在哪里就是哪里,连这点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懂,莫非你真以为你有无与伦比的运气?” 杨玄微微一阵愕然,却并不惊慌,摇头笑道:“既然大人不信,那我只能试试你的弓了。” 此时林禹心中几乎可以问问断定杨玄是吹嘘之辈,而一箭惊退巴根shè杀旗手这些神乎其神的事迹,不过是用来糊弄刘世阳这种没上过战场的人罢了,他也不太忌讳,将手里的弓直接递了过去。 “好东西啊!”杨玄抓着林禹递过来的穿山弓,只觉得指尖似触碰到一块厚重的岩石,那种粗糙的手感仿佛与他身体融在了一起,与他掌心不可分割,而弓身上流转的蒙蒙烟尘,沿着手臂盘旋而上,竟然使得他手臂有种力量大增的感觉,这便是神兵所拥有的灵xìng,这种感觉在贯霞弓上是感受不到的。 但是比起元屠剑,还是相差甚远,虽然抓着元屠剑的时候,杨玄也未觉得的有如此种种奇妙。 不过那是因为剑中灵xìng凝聚出来的念头实在太过强大,成了神念,以至于杨玄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动用其中所蕴含的力量,而穿山弓内所蕴含的灵xìng念头,却还是蒙蒙的雾气,二者孰高孰低自然是一目了然。 “我这穿山弓有神兵之力,能够助你提升一石的臂力,你若还拉不开弓弦,也不要说那些不靠谱的事情了,图惹人笑话。”林禹毫不客气的说道,极想杀杀杨玄的威风,裴铏、程俊二人将这rǔ臭未干的小子捧得实在太高,以至于让他都觉得自己略逊其一筹,他哪里能忍,却也不像这事会给三人带来什么下场。 这话一出,裴铏、程俊二人的脸sè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如果杨玄真的拉不开这弓,那他二人自然就会背上虚报军情的罪名,杀头都是轻的了。即便是裴铏对杨玄极有信心,可此时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也难免会觉得心神不定。何况这穿山弓看起来也确实是个十分棘手的东西,以林禹化气境巅峰的实力都不能完全拉开! 至于刘世阳倒也想看看杨玄的实力,也未做多说,只是作壁上观。 “准备好了,就拉吧。”林禹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嗯。”杨玄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有些狐疑,感受着手臂上涌起的力量,似乎这弓远远不止给自己增加了一石的弦力,而是两石甚至还要多些,那些尘土般的气流萦绕在自己手臂周围,隐隐缠绕在了手少yīn心经、手太yīn肺经两条经脉之上,使得他浑身力气大增,“此弓虽然只算神兵中的下品,却也不是化气境武者能够完全利用的,恐怕只有进入御气境,通了经脉,才能发挥此弓真正玄妙。” 他一边思忖着,一面将手轻轻搭上了弓弦,轻轻一捻,弓弦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颤音。 而后一阵嘶哑的弦响! 杨玄勾住弓弦的两根手指紧绷了起来,液态的先天jīng气缠绕全身,衣袍微微鼓动,似有力量在酝酿。 穿山弓的弓弦张开了! 第一百零二章 拉断弓弦【继续求订阅】 弓弦以杨玄两指地方为点,呈现了一个极为细微的折角,而后慢慢的变得尖锐起来。 土黄sè的弓身上那些流转的尘土状气流,转瞬之间便缠上了杨玄的胳膊,使得他右臂之上好像覆盖上了一层盔甲一般,浓重的土腥味从中弥漫开来,让人禁不住咂舌,感受其中的玄妙。 弓弦扩张的距离从一寸慢慢衍变,整个速度并不算快。 可见杨玄底气十足,并不需要依仗爆发力来完成整个动作,两息过后,弓弦已经扩张到了五寸距离。 在这个位置上停留了下来,足有一息时间。 “好!”见此情景,裴铏忍不住在旁大声赞喝了一声,七上八下的一颗心终于是落回了胸膛第一百零二章 拉断弓弦【继续求订阅】之中。 通过这番刁难,这林禹想要继续使绊子也是黔驴技穷。 杨玄开弓的整个过程都十分的惬意,表现出来的模样并不吃力。 如此一来,林禹也不得不承认杨玄的实力的确超出了他的预料,心里有种无可奈何之感,甚至隐隐有些嫉妒。同是使弓之人,他如杨玄这般年轻的时候,才只能勉强拉开九石的穿云弓。虽到这般年龄,已可将这穿山弓拉至九成。可裴铏所说的那些事情十之**也不假了,而他却未必能够办到,一时间心里极不舒服。 “如此臂力,林禹都尉你看如何?”刘世阳微微眯着眼睛,轻轻捋了捋胡须。言语中虽是询问林禹的意思,可任谁也能听的出其中欣赏的味道,看着杨玄之时,嘴角也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仅论力量。倒还不错。”林禹虽是不喜欢杨玄,可此时也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番言语之中隐隐另有所指,意思是力量可以,但是其他诸多方面却不一定和算得上优秀甚至是合格。 杨玄对此也不去理会,心思收敛,第一百零二章 拉断弓弦【继续求订阅】全神贯注,整个人似乎又进入了那种无法无念的境界之中,神魂明明没有刻意支配身体。也没依照什么武学功法的套路,然而全身的每一处筋肉、骨骼都在以最完美的形势协调运转,武道jīng神通过形体而呈现,逾渐的清楚。他神魂存于识海之中,甚至都感受到心口似乎凝聚出了一个可以触摸到的意念,正是那rì自己在纸上画出来的那个圆形图案,因果相互轮转,生生不息。 世间一切事物都难逃因果的束缚。这小小的一个轮转之中,似乎包含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这一刻,杨玄身上悄然流露出一种气息,似乎一种运转诸天的强大意念。因果在轮转之中混淆颠倒,时间在轮转中恍惚。只觉身处其中都不明过去未来,现在这一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种意念离体,身体都隐隐有种不受支配的感觉。得虽然力量上十分薄弱,但那种诡异的jīng神意境,却深深的影响着在场所有人。 同时,如丝如缕的先天jīng气,自杨玄身上散发出来,搅动四周空气都慢慢的回旋。 离得最近的裴铏、程俊二人只觉得浑身摇晃,想要控制身体却又无处着力,好像陷入了睡梦中一样,身体与意念被分割开来,顿时惊出一声冷汗,一咬舌尖提起神来,匆忙往后退了两步。 “嗯?这种感觉是?”林禹微微皱眉,他武道境界要比裴铏、程俊二人高出一截,而且离杨玄也稍微远上一些,倒不至于被那股混淆因果的武道jīng神弄的狼狈不堪,只是此时心里也泛起了一种不解。 “这是武道jīng神!”场中当属刘世阳眼界最高,毕竟他自己也是凝炼出武道jīng神的人,心中一动就明白过来,只是沉得住气,并未叫嚷出来,因为他自己心中也有诸多不解的地方,暗自思忖道:“只是我混迹军中三十余载,见过无数御气境的强者,乃至于真罡境、履霜境的武者也曾见过,更曾见过如黄天厚土一般的武道jīng神,却没见过何人武道jīng神却是如他这般诡异,身处其中如坠梦境一般,到底是何种意境?” 对于场中诸人心思,杨玄却是无心理会,依旧沉迷于这个简单的开弓动作之中。 这些rì子,杨玄rì夜服食血丹,三百血丹仅他一人所食就有一百多粒,体内jīng气又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上,速度不可谓不快,反正他体质强横,只要有足够的东西往里面填,根本不怕留下任何后遗症,当然其中付出的艰辛也是罄竹难书。又经过半夜战场厮杀,武道jīng神也被磨砺的更为清晰,如钝刀开锋。 此时此刻,杨玄竟然当着众人面,竟然忍不住开始揣摩起化气境第三重jīng气绕指柔的玄妙来,将液态的jīng气变的更加凝练,如同锦缎一般。心中武道jīng神显化的轮转慢慢的转动着,杨玄分明能够感受倒穿山弓上那些流转如尘土一样的气流被自己的武道jīng神碾碎,一点点的融入自己的体内,使得手上连接心、肺的两条经脉慢慢粗壮起来,如饥似渴一般,短短四五息时间内,就已经扩张了一倍。 世间什么东西能够逃得过因果,因果轮转的消磨之下,什么东西又能够永生不灭? 只要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杨玄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将元屠剑中的两枚神念都彻底碾碎,融入己身,世间再强大的法宝、神兵都属于外物,只有自身才是根本,善于假借外物固然不错,可终究不是正途。 碾碎吸收的过程十分缓慢,以至于在旁几人都没有察觉。 只是这般僵持着,杨玄即不松手也不说话,以至于气氛有些尴尬,裴铏以为杨玄心中有了怒气,怕他将对付林燕那一套又搬到林禹身上来,虽然想着比较解气,可却不愿真的发生,毕竟很得罪人,他还指望着刘世阳给他衡量军功呢,在旁小声说了一句:“杨玄,这弓已经拉开了五寸,不必再费力气了。” “不急!”杨玄微微眯着眼睛,这个方向正好与林禹四目相对,仿佛挑衅一般。 这话刚一说完,杨玄双手陡然发劲,心中的武道jīng神凝聚成的轮转运转的更加快速,缠绕在胳膊上的土黄sè气流一点点的被撕扯进去,而后碾成粉碎,一点点融入了他的身体各位部位,虽然气血未能壮大,但是身体的坚韧程度,却一时间增强无数,几乎比得上他半月苦苦熬炼,尤其是那两条经脉。 嘶哑的弓弦开合声响彻整个营帐,被拉到五寸的穿山弓继续扩张! 六寸! 杨玄面sè不变,林禹双目微微凝聚。 七寸! 杨玄眉间微皱,林禹已经牙关紧咬。 八寸! 杨玄额间渗出了一滴汗水,林禹双拳紧握已经很难镇定! 到了第九寸之时。 弓身上流转的土黄sè气流已经尽数缠绕在了杨玄右臂之上,使得他手上像是盘着一条巨蟒似得,林禹心中狂跳,虽然频率被压制了下来,但是每一次跳动都犹如擂鼓一般,显得极为沉重。 显然他此时情绪已经极为震撼,杨玄这般举动简直将他逼到了一个难以自处的地方,他脸sè很是难看。 “够了吧,莫要逞强,否则拉断筋骨可不好收场!”林禹冷着脸在旁说了一声。 杨玄却也不去理他,双目紧锁,这穿山弓想拉到满弦必须要有二十五石的臂力,其实他也尚未达到这种境界,不过随着这弓上所蕴含的土黄sè气流不断被消磨掉,这穿山弓的弦力似乎在慢慢下降,原本紧绷的弓弦竟然出现了一种松弛的感觉,而他自身臂力却在不断的提高,此消彼长,竟然愈发的轻松。 从第九寸到第十寸满弦的时候,杨玄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好!如此臂力可谓冠绝三军!逼走那巴根不是问题。” 事到如今,便是刘世阳也不怜惜赞美之词,拍案大声赞叹一句,甚至都不怎么顾忌林禹的颜面了。 然而不等他缓口气,边听的嘣的一声! 巨大的颤音如同寺庙里撞响了天钟,只是更加的尖锐,扎在人耳心上犹如针芒一般。 穿山弓那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的弓弦竟然被杨玄生生拉断,崩裂的一瞬间,末梢乱颤掀起一阵锋利的气流,竟让将营帐顶棚都割开了一道细口。而弓身上那些蕴含神韵的气流转瞬之间便被溃散开来,然后在眨眼不及的瞬间被杨玄尽数吸进体内,他周身扩张的毛孔就像一个个吞噬xìng极强的漩涡。 “你!”在这一瞬间,林禹陡然拍案而起,坚硬的桌角在他手心中碎做渣滓,浑身雾状的jīng气一瞬间爆发出来,隐隐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箭矢朝着杨玄碾压过去,浓烈的杀气一时间暴露无疑。 对于武者来说,往往一件趁手的兵器就如手足一般,更何谈穿山弓这种价值难以估量的神兵。 突然之间被人毁去,情绪难以自制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任谁也没料到,杨玄竟然有这种恐怖的臂力,能够把二十五石弦力的穿山弓硬生生拉断! 第一百零三章 瞬间逆转【求订阅,太惨!】 “天!这杨玄到底是不是凶兽投的胎,臂力怎么会强大到如此地步。” 场中众人之中,对杨玄最为熟悉之人莫过于裴铏,见识过杨玄以两千斤重的大戟横指林燕,对其力量也有一些了解,可是此时见他将那穿山弓的弓弦硬生生拉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要比横举大戟的难度高上数倍,穿山弓满弦是二十五石弦力,不是说二十六石就足以将其损毁,因为弓弦是有韧xìng的。 若没有四十石的臂力,休想完成如此壮举。 这需要多么恐怖的身体素质,因此杨玄此时在所有人眼中简直不像人类一般,只有太古凶兽才有如此强横的身体,亦或是如刘世阳那这种御气境武第一百零三章 瞬间逆转【求订阅,太惨!】者,身体经过天地灵气的二次淬炼,然而这比前者更加荒谬,杨玄今年才多大年龄,就进入御气境,而且他身上也没有任何灵气波动,不过此时众人根本无暇考虑缘由。 因为暴怒之下的林禹就是一部杀戮机器,而谁也不像看到杨玄在一场意气之争中殒命。 杨玄死了,是边关三军的损失,而林禹亦然会遭来大祸! 雾状的jīng气虽然看似不如液态jīng气凝练,但实则每一个肉眼难辨的颗粒,都是凝炼到极致的先天jīng气所化而成的固体,无坚不摧,比之jīng气如水的境界简直高出无数个层面,巴根便是这种境界的强者,以至于战场之上。被全副武装的裴铏几人围攻依旧稳稳站着上风。同样林禹也是这种层面的强者。 而此时杨玄离他仅有三不之远,并且两手空空,没有招架之物。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认定了杨玄难逃一劫,只求林禹能够冷静下来,莫要作出那种两败俱伤的蠢事。 就在那雾状箭矢从林禹掌心出现的一瞬间,杨玄立马从突破境界的欢喜中清醒第一百零三章 瞬间逆转【求订阅,太惨!】过来,心中感受到了一种极为强大的威胁,那一粒粒凝练到极致的jīng气当空汇聚,给人的感觉就好似无数锋芒一般。 明明只有一枝灰蒙蒙的羽箭当面压来。杨玄却觉得自己被无穷无尽的箭雨笼罩住了。 “好!”这一瞬间,杨玄正想验证一番自己的实力,不怒反笑。 脚下微微往后一挪,拉开一点空间。他虽然心中信心大增,却也没傻到用身体硬接林禹这一招,往腰间一摸,顿时将藏在腰带之下的蝉翼软剑给抽了出来,伸手连连抖动,同时先天jīng气爆发,顿时只听得营帐之中尽是幽幽剑鸣之声,随着这极有韵律的颤鸣,那如锦缎一般的先天jīng气随着剑刃而行。 嗤! 如利器入铁砂。 蝉翼软剑如同绸带一般朝着林禹手臂上缠去,灵巧如蛇。然而行到一半之时,却被那致密的先天jīng气阻住,凝练的先天jīng气从剑刃上划过,如千百利刃一般,竟然将那蝉翼软件擦出了火huā。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划痕出现在那清透的剑身之上,如同冰裂纹瓷器一样。 这把剑曾经被杨玄用元屠剑一剑劈飞,都未曾损坏,可此竟被林禹用先天jīng气弄得这般触目惊心。 这种破坏力简直恐怖! 杨玄眉头微微一皱,自然知道这般硬耗下去,自己虽然不一定会受伤。却很难占到上风了。那在待会的商议之中,自己气势上势必会受到压制,他和林禹拼斗绝非意气之争,而是出于局势考虑,自己和裴铏二人毕竟都是外人。待会评定军功想要不受偏见,必然要立得住脚跟。而这一切都要以实力奠基。 “因果轮转!”杨玄心中微微一动,武道jīng神运转开来。 剑势走向并未变化,便连先天jīng气都未曾增幅一分,但是剑招之中却蓦然多出一种气息,好像时间紊乱混淆,让人分不清过去未来,整个人陷进一种难以言明的困扰之中,对身体的控制能力骤然降低。 当然杨玄如今并未强大到真正掌控时间的地步,而是这种jīng神对人的一种影响,如所谓的心魔一般。 这一瞬间,林禹心中浑浑噩噩,原本强烈的杀意竟然被混淆的时间给消磨掉了许多,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去做,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释放出体外的先天jīng气竟然已经被杨玄用剑生生搅散。 破碎开来的先天jīng气,由固体化作液体,而后又化作毫芒一般。 整个屋内顿时荡起了一阵凌厉的热浪,所过之处,一切结成粉尘,所幸营帐之中几人都是武道高手,以jīng气护体到无大碍,否则仅仅是这散开的气流,都足以将人吹的血肉模糊。 武者进入化气境后期,每一滴先天jīng气都是无数芒状jīng气凝练而成,不知需要多少jīng血蕴养,转化成药材食物又是多少,自然珍贵无比。何况还是凝成颗粒状的先天jīng气,杨玄一剑搅散这些先天jīng气之后,林禹自然无法再将其收回〖体〗内,虽不及〖体〗内十分之一,却也如刀割肉一般,看的旁人都觉得心疼。 不折不扣的元气大伤! 当然损伤更重的还是颜面,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将被一个刚刚及冠的小将,一个文官校尉,逼迫到如此境地,任谁去看,都实在说不过去了,然而杨玄却没有消停的意思,蝉翼软剑继续缠绕而上。 转瞬之间!林禹方才从混淆中醒过神来。 杨玄手中的蝉翼软剑已经如同灵蛇似的缠住了林禹的胳膊,剑尖吞吐轻轻颤动,犹如蛇信一般在他腋下轻轻晃动,似乎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从此处刺透,从而将其心脏刺破。 一股难以抑制的凉意从林禹腋下传来,整个人几乎都僵硬了一下。 局势在转瞬之间发生了令人难以反映的逆转,谁也没料到,原本处于绝境中的杨玄竟然突然从腰带里抽出一把剑来将林禹反制住,当然这剑只是一个无法完全影响胜负的外物,即便这剑给裴铏或者程俊中任何一个也无法做到这一步,甚至保命都困难,因为双方隔着太近。 然而杨玄不仅保住了自己的xìng命,还将林禹的xìng命死死抓在了自己手里。 这种变化实在太过突然,也实在太有震撼力,裴铏顿时都觉得有些腿软,看着那在林禹腋下摇摆不定的剑尖,生怕杨玄一个气之不过,便一下捅了进去,那地方进去之后便是心脏,神仙也救不活。 同样,闯出这么大篓子,在别人的地盘上杀了别人的重要军官,今天自己两人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了。 就在此时,堂上的刘世阳豁然站了起来,隔着三丈远,抬手一挥便见一道红sè的气浪席卷而来,带着一股让人浑身淌汗的燥热之感,所过之处,地面上铺着的实木地板都出现了轻微的焦糊。 “这是武技!果然,武技还是需要以灵气为力量之源!”杨玄瞬间便明白过来,也验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想,感受到那股猛然席卷而来的热浪,只觉得隐遁在识海之中的神魂都感受到了一种轻微的焦灼。 “这简直比武者气血中蕴含的阳气强横了无数倍!以人之力转化为自然间种种力量,这才是真正的神通手段!先天jīng气隔空伤敌虽然也算神通,但是针对凡人认知而言。”杨玄心里暗暗咂舌,他毫不怀疑,此时自己若处于神魂离体的状态,这一道气浪绝对可以伤到自己“这道热浪不仅蕴含的劲力极强,而且温度足以烧糊木板,若是打在我身上,恐怕也要受到伤害,这刘世阳也这是逼我收手啊!” 先前林禹动手之时,这刘世阳也是准备出手阻止,可短短一瞬间,局势就发生了逆转。 这人反映也算是极为不俗,竟然一瞬间就将攻势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只是这般一来,就看起来忒是无耻了一些,先是林禹怀恨报复,又是刘世阳偏帮,第二军的颜面一时间尽损无遗,便是程俊此时也觉得脸上无光,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所幸刘世阳不是那种真正的偏私报复,而是出于挽救局面。 这一道火红sè的气浪虽说气势极强,但速度却不算太快,留下了让人反映的时间。 杨玄见好就少,先将外放体外的先天jīng气收了回来,这些凝成锦缎一般的先天jīng气,从最原本的jīng血一步步转化而来,要经过三次凝练才能达到如此地步,损失一点都要许多时间和药材弥补。 失去了先天jīng气加持的蝉翼软剑瞬间松弛开来,打着旋从林禹手臂上滑下。 然而就在此时,林禹被压制不敢妄动的杀心又暴露了出来,颜面被一个后生晚辈侵损倒如此地步,谁还有那大定力做忍气吞声之事,〖体〗内的先天jīng气陡然爆发出来,那蝉翼软剑顿时片片碎裂。 清脆的炸裂声猛然响起。 无数凌厉的碎片瞬间爆shè出去,裴铏、程俊二人面sè大骇,匆忙向后退却,同时〖体〗内先天jīng气不稀奇一般的哗哗往外倾泻,在体表凝成一层护体的jīng气。一时间内,营帐之内jīng气纵横,三丈之地被肆虐的一塌糊涂,地板碎裂,茶桌如同被利刃切开,营帐顶上更有无数裂口,有阳光投shè进来。 第一百零四章 委婉拒绝 “够了!”刘世阳可谓被撩起了怒火,先前林禹暴起伤人是因怒失控,尚可容忍。 乱来也就算来,你要能占了上风我也给你收拾烂摊子,可出手之后竟然被人反制,连xìng命都被一个后辈捏在了手里,实在丢人败兴,自己以是拼了老脸不要,才来救你一命,对方不去追究,都准备收手了,你竟然还这般不死不休,难不成是想坐实老夫偏私报复的恶名吗?你不要脸老夫今后还要脸见人呢! 这一声暴喝过后,刘世阳手腕微微一翻,那席卷而来的热浪陡然又强横了几分,并且凌空横甩。 原本袭像杨玄身上的热浪转瞬之间掉转头去,如同一条赤练巨蟒,那茫茫火光在第一百零四章 委婉拒绝空中竟然隐隐凝聚成了獠牙蛇信,看起来恐怖的摄人,那些当空爆shè的破碎剑片被卷入其中,几息之间便被烧的隐隐泛红,若是生铁之类的材质,说不定任这般一卷便可能融化成汁,这等温度让杨玄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大袖一卷,将迎面shè来的几片碎片弹开,而后整个人便不再去管。 那赤练火蛇当空一咬,林禹一掌打出来的所有jīng气全部烟消云散,化作一团炙热的气流四处回荡,将这方圆五六丈长的大营都撑的鼓了起来,如同放在火上热气球似的,身在其中给人一股难以喘息的感觉。 杨玄将手里的半截剑柄随手仍在地上。脸sè微微有些yīn冷。 场中众人皆是无语。看着地上的断掉弓弦的穿山弓,以及碎裂成片的蝉翼软剑,显然这两样东西都是极为不菲之物,一时之间气氛极为尴尬,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候。 前前后后几息时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实在太过难以预料,包括当事几人都未能完全弄清情况。 被刘世阳一招阻拦下来之后,林禹脸sè有些苍第一百零四章 委婉拒绝白,眉目中夹杂着一丝愠sè,估计一时半会是难以消退下去了。不过经此一闹,也收敛了几分凶xìng,怒道:“我不过是想试试尔等所言是否有所虚假,为的是人心公道。你这厮竟然怀恨在心,不知用什么下作手段毁了我的神弓,其心可诛!” 杨玄自知今rì一番动手之后,无论怎么遮掩怎么谦卑,自己的名字恐怕也要传遍阳关三军了,无论是拉断二十五石弦力的穿山弓,还是一剑反制落星营校尉化气境巅峰强者林禹,加上昨夜战场上积累的名望,想低调也低调不了,干脆也不收敛。气焰逾渐高涨,行伍之中就是以实力说话的地方,不展现出让人敬而远之的地方,恐怕今后麻烦反而会更多,对于林禹他其实本意不想得罪,此时却生出一种拿它立威的想法。 拂袖一甩,却也不给什么好脸sè,冷声应道:“我所言是真是假你岂会不知,怕是看彼此之间出身不同想要刻意寻衅,不过你既然刻意寻衅我岂会怕你。你若还是不服你我二人就按军中规矩,立下生死文书打上一场,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不过倒时候我就不会留手,下场如你这破弓一般!” “好生狂妄!”林禹气的一口钢牙紧咬。此时完全失了风度,一副yù要纠缠的架势。 听的这话。在场几人都是浑身一个寒颤,杨玄此言也不是无的放矢,行伍之中确实有签生死文书互相了结仇恨的不成文规矩,这般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大大避免战场之上相互坑害情况发生,毕竟战场上使绊子那就不是一个人遭殃,而是关系倒成千上万人的xìng命,所以此举虽然不合理法,但却时常有之。 刘世阳眉头一皱,杨玄气焰确实刺的他浑身难受,毕竟他也是林禹上级,扫他面子也如同打在自己脸上一般,却也不愿将事情闹得难解难分,上前打起圆场:“我看此事就此作罢,杨校尉年轻有为有目共睹,也不必咄咄逼人,显得太过骄狂,林都尉也是成名已久,威名在外,不必为此争个高下,如此一来让人觉得气量狭小,杨校尉毁了林禹你一把弓,你也毁了他一把剑,就此扯平,如何?” “我自然没有意见。”杨玄率先表态。 “我也没有!”林禹又被杨玄抢先一次,气的牙齿痒痒,却也拿它无可奈何。 气氛逐渐缓和,四人分别在两边落座,程俊毕竟还是第二军的人,虽说欠了裴铏一个大人情,可此时也不敢偏离太远,倒时候被林禹拾缀起来,可没人能够帮他说话,对此杨玄却也不太关心,片刻之后,屋里的残渣碎片由士卒清理干净,又上了茶点,在座几人虽然尴尬却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裴铏却也是个人才,尤其是在溜须拍马这方面,寥寥几句话,就将心情有些不爽刘世阳给糊弄过来。 一盏茶喝完,营后几个参军已经将整场战斗的情况分析出来,得出了具体定论,将那报表交给了刘世阳过目,老头放下茶碗捋了捋胡须,而后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动声sè的看了一眼杨玄。 虽是有所察觉,杨玄却并未理会,只是装作看不见一般。 “昨夜会战,如实来讲,伤亡不小,但是最终结果却是振奋三军,可做典范传颂,以震我军士气,成果虽然一般,可意义却极为重大,只可惜没能斩杀巴根,不过也算不错。”刘世阳前前后后说了半天,都是几人意料之中的结果,来来回回打量着杨玄,可后者仍然视而不见,只能作罢,继续说道:“作为昨夜力挽狂澜之人,杨玄校尉可为功不可没,经由我手下诸位参军结合实际分析,可记四百五十甲军功。” “将军厚爱了。”杨玄起身行礼答谢,昨夜两箭竟然立下这么大一份功劳,当真让他意外。 刘世阳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看你又是文官,带武将出征,更是难能可贵,依我看这军功之上应该再添一笔,不如凑个整数吧,记作五百甲的军功。” “嗯?”杨玄眉头微微一挑,确实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了,五百甲军功正是自己由副校尉提为校尉的一个指标,也就意味自己不许苦熬资历,就能直接提职,但是刘世阳却不可能白送自己一个人情。 果不其然,杨玄这想法刚刚沉淀下去,刘世阳便开口说道:“五百甲军功,可直接升任校尉之职,掌兵权立战功,杨玄你有这方面的才能,更应该早些经受磨练,局限以监军一职之上,是你的损失,也是朝廷的损失,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你从鹰眼卫调到我手下来,我第二军几个营随便你选。” 这番话说出来,裴铏脸sè当即变得极为难看,杨玄可是他今后培养起来当靠山用的,这要让刘世阳挖墙角了,自己骠骑营里那一堆烂摊子谁来抗,又是林燕又是徐正清,简直能要掉他老命。 然而他实在没指望杨玄能拒绝这个诱惑,从杨玄一言一行来看,此子必然是个志向远大之辈。 而呆在鹰眼卫中是很难出头的,此时有人接引,直接让他一步登天,从最不入流的地方一跃进入甲级编制,虽然职位仅仅提升了半阶,但好处之多一时间都难以言明,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多谢将军好意,末将从军是为了积累军功封爵用的,暂时没想过在军中长期发展。”杨玄微微一笑给出了一个极为含蓄并且极不靠谱的理由,封爵哪怕是三等子爵,都需要两千甲的军功,若不混个都尉什么的哪有这么多军功去捞,还指望次次都有这种运气吗?以至于刘世阳看着杨玄都有些气愤不过。 这小子看着挺会来事,难道就不知道“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吗? 杨玄却也不在乎旁人那些古怪的颜sè,缄口而笑,加上阻截蛮族偷袭所获得的军功,他应该能够触及两千甲这个指标了,就算差点也差的不多,不过他却不想将这个战功交由刘世阳衡量,而是到时候回第三军再提交上去,也能让第三军各个部门的大佬沾点光,对自己增加一些映像分。就算退一万步讲,真去了第二军能混个什么?林洪先跟他不对路,如今又得罪了林禹,自己要是没瞎,就不会睁着眼往火坑里跳。 见其态度坚决,刘世阳也是没话说,将手一挥:“既然你志不在此,我多说也无益,记五百军功,发到第三军军部吧。”虽招揽不了杨玄,却也不打算得罪这个难缠的年轻人,五百军功未曾克扣一点。 处理完杨玄这些事情,又开始给裴铏、程俊二人计算军功,相比杨玄这个光杆司令,两人身为主帅,担负各种责任,这军功计算起来就麻烦了许多,如此一来倒是以至于耗时不少。 杨玄却也不方便提前离去,毕竟刘世阳都耐心等着,他也要摆的清自己位置才对。 这么一会过后,林禹也平静了下来,两边相安无事,倒也无聊的紧。 只是其间林禹出去了一趟,半晌过后才回来,却也不知去干什么。 第一百零五章 使绊子【求订阅】 从一刻钟之前林禹回到营中,杨玄就隐隐觉得有些不自在,先前这厮脾气还被撩拨的无法自制,就这么出去一趟之后就安安静静,不在继续折腾了,只是看着自之时颜sè之中却隐隐多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味道,似乎是讥讽一般,似乎是吃定自己了一样,却也不知道肚子里包藏了什么yīn柔祸水。 杨玄倒也不惧,他昨夜绞尽脑汁,几次被局面逼迫到绝境,都生生挽回,就是为的不留破绽。 他实在想不出这林禹还能拿什么事情来找他麻烦,在对方那种隐隐带着不善的眼神中处之泰然,任凭台上几个参军为一点东西吵的不开交,还是刘世阳在旁不动神sè的揣摩观望,他第一百零五章 使绊子【求订阅】都不予理会,只是悠哉悠哉的躺在椅背上,一手用茶杯盖拨着茶叶沫子,仿佛再比拼心志一样,看谁坚持不住会败退下来。 五人就这般枯坐半晌,那几个参军也将军功清算好了。 正准备上呈之时,突然大营之外传来一阵鼓声,听这节奏不像传达什么军令,倒像是县衙门口击鼓鸣冤一样,听的刘世阳眉头一皱,将手里茶碗一放,对身旁近侍说道:“去把乱击军鼓的人带进来。” 那近侍听出了刘世阳言辞中的愠怒,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不过片会,帘子撩开由几个头系白巾的士卒扶进来一人,当中那人穿着一身破烂的甲衣。胸口还沾着鲜血。脸上没有半点血sè,看那模样好不凄惨。手里紧紧握着鼓槌,无论一旁落星营的士卒怎么去夺,也抢不过来,似乎这人心里包含了莫大的悲愤与冤屈,想要通过行为表达出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夜里让巴根一棍子捅成重伤的林燕。 林燕、林禹,两人都姓林,而且都是一个林家出来的,自然不难想象这两人要唱哪第一百零五章 使绊子【求订阅】一出戏。想来刚才林禹出去半会就是折腾这事去了,也阵亏的他不尽余力、不择手段、不怕麻烦,不过注定也是白瞎。 杨玄此时心里乐得不行,一口茶好不容易才咽进肚子里。 今早林燕就被人被扶回去养伤了。这一身衣服怎么也该换了,此时为了博取同情,竟然又穿上那身行头出来了,此时一进来便咬牙切齿,双眼泛红的死死盯着杨玄,若非几个下属拉着,简直要扑上去将杨玄生吞活剥了一样,当然也幸亏有这几个下属装模作样的拉着,否则他还真不好自处。 这点心思杨玄是看的明明白白、透透彻彻,却也不去点破。 刘世阳自然也看得明白。先前不知所以,此时一看来路,林燕那样子跟杨玄像是不共戴天一样,便也瞎子也能看的明白,顿时觉得有些头大,将目光微微挪向了林禹,自然也知道他刚才出去半天去干什么了。 不过此时林禹却也毫不退缩,一副死磕到底的强硬态度,连刘世阳的面子也不怎么去给了。 “如此看来,这林禹是真和这杨玄结下梁子了。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计较,我先前是出于爱才,以至于有些偏帮杨玄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是诚心诚意招揽你,你却不领情。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何况这林禹毕竟是我一个体制里的人,背景来头也都不小,我也不能得罪太狠。”刘世阳微微看了一眼杨玄,将自己的态度通过眼神传达了过去,却见他依旧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似乎不太紧张。 “不应该啊。”刘世阳心头微微一忖,看林禹此时完全是一副势在必得架势,必然有置人于死地的招数才会如此咄咄逼人,吃一堑长一智,将领能做到林禹这个地步,都不是蠢货,没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连吃两次亏,还是自讨苦吃这种,他心里也没谱,反正抱着谁也不偏帮的态度,一切公平公正。 林燕艰难的走到营中,劝退身边的亲兵,抱拳对刘世阳以及场中在座的三名都尉都行了一礼。 此时裴铏脸sè已经难看至极,他自然知道是林燕从中作梗才让杨玄从营地调出,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战场,没想到却因祸得福,立下如此一桩军功,并且为他解了围,倒也不怎么想追究此时,却不料此时这厮不知好歹,竟然伙同外人一起找自己人麻烦,饶是脾气好,此时也恨不得一大耳刮子将他抽到地上去。 “林燕,你又是搞哪门子huā样,临阵退缩一事我都未曾追究你责任,还不赶紧退下!”裴铏咬牙切齿的怒骂道,虽不知道这家伙用意,但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何况被底下人造反,也确实没有面子。 “我看林副都尉是有话要说,裴铏你又何必阻拦。”林禹冷冰冰的插了一句嘴,表明立场。 裴铏闻言脸sè一变,被外人干涉内政,任谁也不会舒服,正想争辩却被邻座的杨玄轻轻一把按住。 “让他说吧。”杨玄微微一笑,毫不在乎的摇了摇头。 在场众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觉得到,这林燕的矛头是冲着杨玄来的,既然当事人都开口了,旁人也不好的插嘴,只是这番话在不同人看来确实不同的意思,在裴铏眼里,杨玄这事胸有成竹。而在林禹眼中杨玄这却是无能为力,不做反抗的姿态,如果林燕所言属实,那杨玄也确实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刘世阳微微拂手,示意他讲,已经站定了立场,倒也不太为难。 “还往将军明鉴,末将此下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假捏造凭军法处置。”林燕声嘶力竭的说道,只是受伤不轻,声音也不太大,不过情绪十分悲愤,接下来两刻钟,便是他一个人抨击唾骂,从杨玄初来乍到之时如何嚣张跋扈,又到杨玄昨夜听鼓不前一事说了出来,说成杨玄与他平时素有积怨,所以战场之上挟私报复,故意不听军令、导致延误军机,他中坚卫才有才会损失如此惨重,更导致了整场战斗的溃败。 一番诉说,可谓是含血带泪,说的极为凄惨,也不知这厮口才极好,还是先前有所准备,提前酝酿好了台词,就是刘世阳这种明白人都差点被糊弄过去,看着杨玄之时,脸sè颇有几分不善。 战场之上,徇私报复之时最遭人忌讳,何况还是眼前这种,牵连到了整场战斗,关乎几千人xìng命。 “将军明鉴,杨玄虽看似有退敌之功,却是大罪在前,若非他延误军机,战局不会溃败,更无需他呈匹夫之勇。”林燕双拳一抱,似乎身上伤势也不疼了,双手平举,一记大礼行下。 这大帽子要是扣下来,杨玄甭说这五百军功了,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裴铏脸sè气的铁青,站起来跳脚大骂:“好你个贼子,自己临阵退缩却将这罪过扣在杨玄身上,我当初可曾有过下令让鹰眼卫出动,你自己私做主张也就算了,此时还做这等反口咬人的事情!” “都尉大人当时已经先行一步,按军法,军队指挥权便由我暂摄,我下令鹰眼卫出动虽然严苛,但又有哪点不妥,沙海口告急,多一个人也是多一份力量。”林燕反驳道“然而,杨玄临阵不听军令,又有哪点说得过去,我是没有完成战略任务,可也是因杨玄所致,我是有罪,但杨玄乃是罪魁祸首!” “好!好!好!”裴铏气的说不出话来,巡视一圈四周,就像捉刀砍这厮。 不过此时帅营之中,哪能找的见兵器,气的他是三尸神暴跳,此时刘世阳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裴铏安静一些,他隐隐也看出了一些眉目,虽说此事有林禹刻意针对杨玄的意思。可裴铏似乎过于偏帮杨玄,其中必然有些猫腻,或许前前后后,自己真的被糊弄了一番也说不定,他做事虽然也要衡量利益得失,可大体之上还是偏于正直,属于那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一类人,否则程俊先前也不会对他头疼了。 “杨玄,这事你怎么说?”刘世阳虽然没有被挑起怒火,但是对待杨玄的态度明显淡了下来。 如果这一切属实,那杨玄也就是个不顾大局,头脑简单只会呈匹夫之勇的莽夫,最多也就是占了几分运气的莽夫而已,远远担不起将才二字,他自然也没什么劳什子的爱才之心了,一切当以公论。 杨玄起身微微一礼,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开口道:“军令一事……” 他这话刚说道一般,林燕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一声怒喝将其打断:“不要拿军令说事,虽然当时运气不好,传讯战鼓让蛮族流矢损坏,但是召集军令已经敲过两遍,当时你鹰眼卫据我不过两里之地,而且两军对持并未开战,安静得很,你若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见?还是你听不懂?” 杨玄对他这咄咄逼人的态度也不动气,只是随便点了点头,说道:“对,我当时确实听到了!” 第一百零六章 破口大骂 杨玄这番回答简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莫说是裴铏,便是林燕、林禹二人也没料到杨玄竟然如此爽快。 “既然你曾听到,为何当时无动于衷,反而掉头离开,那鹰眼卫两百多人现在也并未回营,此时到底又在何处?”刘世阳神sè微微一变,显得有几分凝重,认真说道:“那些人可都是朝廷囚犯,如今不知动向恐怕会有变数,如果你身为主将连自己的人马都控制不住,虽非你之罪,但也你也难逃责任!” 刘世阳思绪微微一转,便以为杨玄是战前控制不了人马,才导致军令无法顺利实施,毕竟鹰眼卫一众士卒都非善类,而杨玄却又是初来乍到,这般一想倒也情有可原,虽然也肯定免不了一番责罚。 当然,治军不力之罪要比战时违抗命令轻巧许多,刘世阳自然也不希望将事情弄得难以收场。 然而杨玄却是摇了摇头,弄得裴铏一番紧张,显然刘世阳都在给他往活路上引了,哪怕事情真相是不是如此,他也要硬着头皮将责任往鹰眼卫下边的人身上推才对,保住自己目前可比什么都重要,怎么也想不明白杨玄平时玩弄权术如此jīng明,这个时候怎么如此不堪,简直是在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对于众人心中的一些看法,杨玄却是感受的清清楚楚,却也不去辩解,更不着急。 “不知道林副都尉可知道我当时掉头去干什么去了?”杨玄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十分的镇定。 林燕被杨玄这种死不落下风的态度弄得有些憎恶。明明此时众人矛头都抵在你身上了,可偏偏还要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咬牙切齿,言语冰冷的说道:“你是主帅,去干什么了还要问我吗,依我看你就是临阵退缩,故而率军逃跑了!” “放屁!”杨玄陡然怒斥一声,语调陡然拔高了几分,却也不见动怒。大声道:“我看你这厮就是妖言惑众,沽名汕上,分明自己胆小怕事,临阵退缩。却要拉我鹰眼卫一群伤兵垫背,这种无耻之事也只有你这种人做的出来,还在将军面前丢人败兴,将这恶名诬在我头上,可将军明鉴是非,岂是你能哄骗的。” 这番大骂可谓一点不带含蓄,就差没指着鼻子了,顺道又捧了刘世阳一句。 林燕也没料到先前斯斯文文一肚子yīn柔祸水的杨玄,此时竟然风格大变,仓促之间应对不及。被骂得灰头土脸,竟然找不到说辞回敬,这一动怒却又发泄不出来,怨气憋在心里,霎时间脸sè涨得通红。 “谁妖言惑众、沽名讪上,谁胆小怕事、临阵退缩,在场众人眼睛可都是血量的,刘将军也自然分得清是非曲直,岂容你巧舌颠倒黑白!”林禹见势不妙,在旁冷冰冰插了一句。将杨玄之前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回敬过来,说话做事之老辣简直要比林燕高出几个档次,以至于让裴铏想要偏帮都无处入手。 “哈哈!”杨玄看着两人隐隐都已经动了真格,越发解气。 众人正是不解之时,杨玄神sè陡然一冷。笑容化作铁石一般,恰巧他身高又要比林燕、林禹二人高出一截。此时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冷漠的看着二人,说道:“你二人不是想知道我昨夜去作甚了吗?” “我倒要看看你又能搞出什么花样!”林禹皱眉看了一眼杨玄,他这种胜券在握的神情让他隐隐有些不安,虽然他之前已经封死了自己的退路,目前连他实在想不到杨玄会用什么样的借口为自己脱身。 但短短这一个时辰的接触之中,林禹已经对杨玄有些了解,此人应该是个很难缠的角sè才对。 “你们可知道昨夜巴根明明占据了极大的优势,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拖延时间吗?”杨玄并未直接将问题扯到自己身上,而是问了一个看似和当前毫不相关的问题,然而众人皆是迷惑,巴根昨夜那些举动任谁来看都觉得匪夷所思,绝不像身经百战的名将所为,杨玄却也不去给众人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昨夜血蹄重骑兵破关之时,我骠骑营援军一共才到了五百人,为什么那时候巴根不攻,他是傻子吗?” “是啊!” “确实有点古怪……” 杨玄所说这些话虽然众人也有想过,却没敢深究,此时毫不遮掩的提出来,一字一句都狠狠印在众人心上,让人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如果当时巴根不在那莫名其妙的磨蹭半天,而是破关就发动冲锋,此时又是怎么一番下场,恐怕不等左右中坚三卫抵达,第二军巡防第五营就全军覆没了,此时哪有功夫讨论这事。 “那你说这是为何?”刘世阳闻言思忖了一下,目光微微瞟向裴铏、程俊二人,便知道杨玄所言属实。 只是真如他所说这般,其中恐怕另有诡诈。 “因为巴根打算派人偷袭后营,准备成功之后里应外合,趁着我军慌乱之时一鼓作气进攻,从而减小伤亡损失。”杨玄一字一句的说道,虽然讲的十分简单,却很清晰,听的众人都是胆战心惊。 尤其是裴铏、程俊二人,更是难以镇定,如果杨玄所说之事真的发生,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到是全知道了!”林燕嘲讽了一句,以为杨玄是拿这事引开当前的话题,或者说寻找借口。 杨玄并未理他,而是看向程俊,笑眯眯的问了一句:“营地往北三十里地,是不是有座临时搭建的地穴仓库,里面存放着几百尊虎蹲炮,以及不计其数的火药火雷,是火炮营前些时rì子送来的。” 这话一出,裴铏、林燕两人倒是糊涂了,可第二军的那几人却是脸sè大变。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程俊只觉得浑身发寒,实在想不到这种机密的事情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我从蛮族斥候口中拷问出来的。”杨玄说道,见众人还是不解,于是解释了一句:“我昨夜当场抓到的,所以暂时没来得及上报,不过你们还想拷问什么恐怕是没戏了,已经死了,不过尸体还在。” “这!”程俊脸sè越来越难看,他是这事情的第一手负责人,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他竟然毫不知情。 这短短几句话之间,杨玄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一个比一个心惊,而且杨玄直说有尸体在手上,也不像信口开河,这般一来他是不是临阵退缩那事情到不重要,反而是这泄密的问题,如果要认真追究起来,可能会掉一片的脑袋,这才是不折不扣的腥风血雨,以至于现在连刘世阳、林禹都有些虚了,不敢去刺激杨玄。 事到如今,杨玄将这事情挑的明明白白,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怀疑他先前所说事情的真假。 也就是说巴根昨夜确实是派出一支人马饶后偷袭,可是那些人呢?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昨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后方也没收到情况!再说巴根计划如何跟你临阵退缩又有什么关系,不要借机岔开话题。”林燕眼看气氛越跑越远,在旁怒斥了一句。 “你脑子会转弯吗?”杨玄像是看白痴似的看了一眼林燕,而后说道:“我既然知道巴根要派人偷袭后方,我会傻看着吗?等后面那些火药爆炸,一声惊雷,然后你们全军覆没了我再去给你们收尸?” “你是说,你昨夜去阻截巴根偷袭的人马了?”刘世阳神sè一变,有些难以置信。 莫说刘世阳不信,就是最了解杨玄的裴铏的也不敢相信,巴根有不是傻子,派人偷袭肯定会做到万无一失才对,不会神经兮兮的派十几二十人来送死,人数至少在两百以上,而且肯定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杨玄自己实力是很强,总不可能一个人去挡那两百人的jīng锐队伍,踩成渣都不够铺路的。 至于鹰眼卫,就更不用指望了,正如杨玄所说,就是一群老弱病残,没理由带着送死。 可昨夜偷袭确实是没成功,那巴根的人去哪了,难不成月黑风高迷路了? 裴铏一拍大腿,就准备下令,派出人马在关内进行仔细搜索,却被杨玄冷冰冰的一眼打断。 “我确实去了。”杨玄看着刘世阳点了点头。 “碰见了?”刘世阳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嗯。”杨玄还是不动声sè的点了点头。 “那你的人是?”刘世阳微微动容,之前听林燕所说,似乎杨玄手下两百多人到现在都没出现,此时联系情况,自然以为是全军覆没了,不过能成功阻截巴根的偷袭,莫说死两百多人,就是鹰眼卫一营人全部交代在这里,也是值得的,只是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杨玄立下汗马功劳都未曾邀功,却反遭人诋毁。 “也不知道这孩子此刻心里好受不好受,手下两百人全死了,虽说初来乍到关系不深,但毕竟也是自己手下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却还遭这般对待,唉!”刘世阳微微捏紧了拳头,心头微微有些惭愧。 “我的人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就会回来了,战马不行,拉了太多东西,道路泥泞,以至于路上耽搁了许多时间。”杨玄不动声sè的一句话,打断了刘世阳心头的思绪,让他脸sè骤然间有些僵化。 第一百零七章 归心 “你的人马难道没有全军覆没?”刘世阳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然后略一回味,觉得自己这问题真的不怎么讨喜,赶紧换了个方式,虽然依旧很刺耳,但也是人之常情,“那还剩下多少?” “昨夜一战只阵亡两人,受伤十余人而已。”杨玄平静说道。 刘世阳已经在军部干了几十年,此时也觉得脑子转筋,怎么也想不明白,杨玄怎么会只有这点伤亡,就算只跟蛮军打了个照面也不应该啊,前言不搭后语的问了一句:“你刚才说拉的东西,是指什么东西?” “自然是剿灭蛮军,获得的战利品?”杨玄摊手说道。 “什么!”饶是刘世阳身居高位,见惯了大场面,如今也难以保持镇定,倒不是剿灭蛮族偷袭部队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件事情,而是这件事情由鹰眼卫一手玩成,而且其本身几乎没有损兵折将。 这简直是破天荒了!说给谁听,也觉得像是在胡扯一般。 “巴根派出的队伍有多少人?”刘世阳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只想听到一个让自己能够心里平静的数字。 “三百轻骑兵,而且皆是jīng挑细选,带头的是个千夫长,有我率军伏击,全部歼灭。”杨玄语气并未透露出任何骄狂的情绪,然而每一个字都如惊雷一般砸在众人心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咔嚓!林禹手中的茶杯碎做几瓣。滚烫的茶水顺着他指缝手心流淌。却被jīng气冲作粉尘。 与此同时,站在大营正中的林燕只觉得眼前发黑,压在喉咙中的一口鲜血终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整个人摇摇晃晃,若非身后两个亲兵赶紧上前扶住,此下恐怕立马就会瘫倒在地,看着杨玄眼神之中急事憎恨又是畏惧,又夹杂着几分怀疑与癫狂,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自言自语最终化作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林燕此时已经不顾尊严。 今rì算计杨玄。可谓构思许久,只求滴水不漏致人死地,连着自己都赔进去了,眼看就要一雪身上积累之耻。却没料到杨玄竟然甩出这么大一个消息来,不仅破碎了他所有诋毁言辞,更是将两人的地位拉到一个天差地别的境界,自己辛辛苦苦半天就是成就了杨玄的名声,自己图个什么,简直就是个小丑。 林燕几乎羞愤yù绝,恨不得顺势瘫软下去,拿头抢地。 只是被亲兵这般扶着,却不得不的保持着镇定,也是辛辛苦苦维系着最后一份颜面。双眼死死盯着杨玄,只希望能从其眼中找到哪怕一丝心虚,也好给他一些继续挣扎的勇气。 然而杨玄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平稳的心态,显然这一切都并非虚张声势。 大营之中一片沉寂,众人都不知道如何自处,激动的激动,呆滞的呆滞,便连刘世阳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斩杀三百血蹄重骑兵特编jīng锐,其中还有一个千夫长。这份战功虽不至于显赫,但也绝对不小,杨玄若是将这份战功揣回第三军在上报,那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所幸这林燕这么一闹。也让他占了点光。 “你是怎么做到的?”林禹听闻先前那话浑身直接打了个寒颤,呆滞了片刻。然后回过神来仔细一想依旧想不通,可见杨玄不似说谎,应该属实,这份疑惑憋在心上更是难受,便直接问了出来。 反正刚才那事都是林燕闹出来的,撕破脸皮的也是林燕。 虽然是他暗中促成,杨玄想要撒气也不至于将刀直接架在他脖子上,所以此时依旧保持这几分坦然。 “占了天时而已,三百轻骑兵找死走的沟里,结果下雨滑坡,给活埋了,我捡便宜而已。”其中许多事情都涉及了他的底牌,杨玄自然不能直接交代,这般虚虚实实一说也是勉强能够糊弄的过去的。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别人真正的了解你的底细。 这般一讲,众人神sè渐渐缓和了下来,阳关一带基本都是沙石黄土地貌,滑坡地陷都是常有之事,如果真是这般占了天时地利,这事情倒也简单了,只能怪巴根运气不好。众人心里悬着的一个疙瘩也解开了,如果杨玄真是靠自己的本事,全歼了三百血蹄重骑兵的jīng锐,那他该妖孽到了什么地步?诸葛转世? “哈哈。”裴铏此时简直眉开眼笑,这事虽是由杨玄单独完成,但算军功时怎么也有他一笔,虽然微不足道,但是脸上有光啊,他都没指望能够继续升迁,如就是图个名声,怎能不开心呢。 “此子当真是福将!上次看他剿匪的战功报表,还以为是弄虚作假,如今看来,此子运气竟然好倒了极点,巴根手下三百整编队伍竟然让滑坡给掩埋了,真是……哈哈……”裴铏摇头失笑。 此时大营之中气氛一片欢庆,巴根凶名正盛,被这般一打压,参与此战众人都可谓脸上有光。 便连林禹迫于气氛,也尴尬的笑了笑,唯独林燕一脸失魂落魄。 正在众人谈笑风生之际,营外突然一声,杨玄扭头一看,确是阎江到了营外,不过被刘世阳的亲兵拦住不能进来,他知会一声,放下茶杯走到营外与其小声说了几句,而后回到营内与刘世阳拱手行了一礼,说道:“禀将军,末将手下两百人马已经倒了,如今正在骠骑营营中,血蹄重骑兵那三百多具尸体也都一起拉了回来,将军可要去看看?这些蛮子平rì张狂至极,今rì遭了天谴也算活该。” “好!去看看。”刘世阳大笑道,一撩前摆就准备动身。 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低声与身旁几个参军交代了一下,杨玄听力却是细致入微,将他所说之语一言不漏的记在了心里,是关于泄密的事情,是让几人下去调查一番,不过这也跟他没多大关系了,便也没有多想。 当下由大戟士在前开道,众人随行左右,朝着骠骑营临时驻地中行去。 一时之间三营动荡,未曾料到刘世阳竟然突然巡视,匆忙列队迎接,却不料刘世阳根本不予理会,直至鹰眼卫营门前才停下脚步来,此时身后跟着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上至各卫校尉监军、下至士卒侍从,简直如皇帝出游一般,生怕怠慢丝毫,一群人七上八下在远处观望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此时杨玄与刘世阳站的最近,隐隐有种齐头并进的架势,而来的地方又是这般特殊,众人不难猜测到一丝玄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尤其是马阳这些与杨玄有些交情的同僚,更是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半个月前,杨玄还在为人手劳力的事情发愁,混的只能叫一个凄惨,怎么一下子就跟刘世阳搀和起来了。 “叫那些人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刘世阳对身旁的大戟士长吩咐了一声。 几声训斥之下,众人悻悻散去。 刘世阳抬脚走进了有些泥泞的营区,便看见了营前空地上正在从马背上扒尸体的鹰眼卫诸军,一个个跟地狱里爬出来的,一夜杀戮激起了众人心里的杀xìng,此时都未曾缓和,一走近了就觉得那股血腥味刺鼻,让人呼吸都不太顺畅,加之众人昨夜泥水里打滚,身上又是鲜血浸染,看在眼里更是触目惊心。 “好一只jīng兵,以前只听鹰眼卫是下三流的部队,如今一见才知道是谬传,常年行走关外,死人堆里打磨出来的部队再差劲又能差劲到哪里去。”刘世阳大赞了一句,众人只能连连附和。 鹰眼卫也算是jīng兵,那落星营之流又算什么? 众人心里虽然不怎么赞同,难道还敢扫刘世阳的兴致不成? “将军谬赞了?”杨玄微微谦逊一句,却也处之泰然,在前领路。 众人一来弄出的动静早已将鹰眼卫一众士卒惊动,毕竟杨玄明确下去的哨位制度也不是毫无用处,见着一大群生人前来,皆是停下了手里的活,由卢广孝整合队伍,而后上前汇报请示。 “鹰眼卫全军归营,两人阵亡,七人重伤,在场二百二十一人,正在清点缴获,请大人指示!” 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此时卢广孝请示命令的人竟然不是卢刘世阳也不是裴铏,而是杨玄,这便有些打眼了,就算卢广孝看不懂卢广孝身上的常服,那也该看得明白局势,此时裴铏都站在刘世阳后面,此人来历又怎么可能简单,然而卢广孝此时就是穿着明白当糊涂,对刘世阳竟然就一副不冷不淡的态度。 “这脾气简直就跟杨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林禹在旁暗自思忖着。 众人虽然隐隐觉得尴尬,乃至刘世阳身旁之人已经有些不悦,然而杨玄却不以为意,心情大好,看来经过昨夜一战,鹰眼卫眼下这二百多人已经真正归心,除了他亲自下令,谁搁跟前也是白搭。 自己这十几天来,前后折腾,软硬兼施,恩威并济,总算没有枉费苦心。 p 第一百零八章 封赏 “继续清点缴获,一会将具体数据上报给我。”杨玄随口说道,而后在前引路。 领着刘世阳在营中参观起来,一圈下来众人进到营中,此时对杨玄的看法已经完全改变过来,即便是林禹对杨玄多有偏见,也不得不承认此子的确非比寻常,能歼灭三百血蹄重骑兵jīng锐并非仅仅运气使然。 若非自身实力过硬,即便天意垂怜,也不一定能够把握的住。 除此之外,鹰眼卫众人也是彻彻底底被杨玄展现出来的实力所折服,昨夜不知施展手段将三百血蹄重骑兵弄的近乎残废,才让众人捡了便宜,发泄了一番心头怨气,更立下大功,今rì又与将军搅和在一起,一看便知关系匪浅。即便第二纵之前那些与杨玄有些偏见之人,此时也是心悦诚服,不敢有任何二心了。 无论正面实力,还是背后关系,已经非寻常人所能够撼动。 在此之前,鹰眼卫尚有许多人都不愿与杨玄坦诚相待,虽然暂时听命,都是因为眼前利益,因为跟着杨玄并非长久之计,虽然如今掌了大权,但是rì后刘全回来该怎么办,杨玄杀了刘全留在营中的两个亲信,到时候见面必然是势不两立,过早选择阵营,很容易沦为碰撞中的牺牲品,然而此时却是不同了。 莫说一个刘全,怕是裴铏rì后与杨玄见面也得礼敬三分了。 有着这一层利益得失。众人没有不披肝沥胆的理由。跟着杨玄比跟着刘全大有前途可言。 众人在营中落座,有侍者送上茶水,都是从中营中临时征调过来的,虽然简陋了些,到也废了颇多的心思,不过片刻,卢广孝便将昨夜一战的详细情况统计成册送到了营中,交与杨玄。 杨玄心里大致有数,看过两眼,便将册子转交给了刘世阳。 “嗯。不错,果然是特编的jīng锐……镔铁萱花手斧一把……”刘世阳拿着册子慢慢的看了起来,从缴获的战马以及武器盔甲来看,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根本不需要劳心费神去验明正身,看到“缴获镔铁萱花手斧一把”这里之时,刘世阳已经逐渐趋于平静的神sè又陡然激动了几分,更是忍不住轻轻念了出来。 这声音传开,第二军随行众人基本都流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神sè。 “怎么?”杨玄在旁不解的问了一句。 “杨校尉,这镔铁萱花手斧是否是以铁链相连?”刘世阳身后一个参军问道,似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 “嗯。”杨玄点了点头,随后将昨夜斩杀那名千夫长的模样简单描述了一下。 刘世阳听的哈哈大小,连道三声“大好”,而后将那册子合上。故弄玄虚的说道:“你说那人是你亲手斩杀,可你知道你斩杀的那人是谁吗……你这次可算是立下大功了,当然也创下大祸了。” “将军所言何意?”杨玄问了一句。 刘世阳挥了挥手,而后端起茶碗小酌一口,由他身后一参军说道。 “如果如杨校尉先前描述所言,您昨夜斩杀那蛮军将士应该是阿古拉,为血蹄重骑兵副都尉,跟这巴根更是血亲兄弟,虽然凶名不如巴根那般显赫,但军部悬赏也高达一千甲!”那参军如是实道。虽然也见过了大场面,但是还是隐隐有些兴奋紧张,而后又解释了一句:“当然杀了此人,校尉大人今后出关也要小心一些了,否则依仗巴根那有仇必报的xìng格。恐怕不会这么善罢干休。” “这倒没什么,我杀了巴根这么多人。更是坏了他的大计,即便不杀这阿古拉,他难道还能对我以礼相待不成?”杨玄摇了摇头,却不怎么将这事情放在心上,而后问道:“我倒是关心我能折算多少战功。” “依我看,杨玄你还是离了鹰眼卫比较好,巴根此时说不定就将你盯上了,你呆在鹰眼卫中肯定要随军出关,岂不是羊入虎口?”刘世阳放下手里的茶杯,说话口气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却说道了关键之处,即便是裴铏此时也隐隐有些心虚。 他自然舍不得将杨玄这么一个宝贝拱手让人,可呆在鹰眼卫中也正如刘世阳所说的那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折腾废了,也是罪过。难道真要将他送到第二军中去?亦或是就在第三军中给他提职,只是自己的本事尚未达到刘世阳的那般通天彻地,想要提职,还得靠杨玄自己拿军功去换。 这决定权思来想去也还在杨玄手上,他若执意将军功留来封爵,谁也那他没辙,他也不再为此头疼。 “我不呆在鹰眼卫中,是安全了,可是我手下这些人呢,巴根找不到我,难道还找不到他们吗,将军若想给我换个地方,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希望能将鹰眼卫众人带着一起走?”杨玄如是说道。 在鹰眼卫身上,杨玄已经倾注了许多心血,并且诸多计划也是按照当前局势定下,如果发生变数,给自己带来的困扰远远要比好处多,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番话落在卢广孝以及鹰眼卫几个哨兵耳中,便如肺腑之言一般,感动人心,一时间对杨玄算是敬重到极点,即便让他们去死,估计也不会皱下眉头。 对杨玄这个古怪的要求,刘世阳微微一愣,很难想像这年头竟然有这等重情重义之辈,但也不好片面的否定,一时间也无言以对,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说道:“这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鹰眼卫中人都是朝廷囚犯,甚至还有钦犯,特赦一两个他有这权利,但是张口就是两百人,实在夸张。 别说他刘世阳不行,就是军部的大佬来了也不敢打这包票。 无奈之余,只能让参军继续给杨玄计算军功,不过片刻,便已经出来了,那几个参军相互商讨一番,都达成了共识,而后将报表交与刘世阳审核,也顺利通过,而后才当众念了起来:“昨夜杨玄校尉率鹰眼卫两百余众阻截血蹄重骑兵整编jīng锐三百二十五人,成功破灭了巴根的歹毒用心,功不可没,记军功一千甲,另外亲斩蛮族士兵三十五人,其中包括血蹄重骑兵副都尉阿古拉,总计军功一千二百甲,以少胜多,全歼敌军为一大胜,振奋三军士气可记军功三百甲。除此之外,鹰眼卫记集体二等军功一次,参战之人,每人赏银百两,特拨军费十万两白银,其余士卒杀敌,由骠骑营论功行赏。” “竟然有这么多。”杨玄听闻略微有些心惊,加上之前那五百甲的军功,自己昨夜一战就赚了千甲军功了,都可以直接封一个二等子爵了,再有五千甲即可为三等伯爵,看来一年之内实现自己的目标,也并非不太可能,虽然三等伯爵和林观的一等伯爵仍有不少差距,但是门当户对却也足够了。 毕竟林洪先如今也才一个一等子爵而已,同为年轻后辈,杨玄能做到这步,也无人敢小觑他。 “封三等子爵只要两千甲军功,杨玄你如今有尚有盈余,不如藉此提上一职如何?如今你所处之处确实没任何前景可言。”刘世阳在旁说了一句,几番闲谈也是摸清了杨玄此刻的心思,似乎打死都不愿离开骠骑营,也不知道裴铏给他灌了什么**汤,此意是让他在骠骑营中花费军功提职,也是一种建议。 毕竟谁也不愿意看着杨玄这类极有潜力的将才陨落,而呆在鹰眼卫之中,这种风险可能极大。 此时包括裴铏也是这般认为的,他早有给杨玄调换岗位的打算。 “这倒不急,我还是比较关心那些军费,到底由谁来发?”杨玄比较实诚的问了一句。 这番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却也不怎么忌讳,毕竟行伍中人大多这样,说话比较直率,不会绕弯子。 “昨夜一战由我第二军负责,这笔钱自然也有我第二军负担,两百人的赏银现在就可以发放,但是那十万两的特拨军费,却需要你自己去第二军总营支取,由我开出证明。”刘世阳微微一笑。 “感情就是开了个白条。”杨玄听到这,心思立马就淡了许多,如今他虽说花钱如流水,但是这十万两白银还真解不了他的燃眉之急,也就不怎么介意,只是象征xìng的道了两句谢便作罢,随后一行人在骠骑营中摆席庆功,乱七八糟的事情忙完已经是深夜了,杨玄好不容易脱得神来,却又收了一堆请柬。 眼下这几天沙海口有许多事情须得处理,诸如筑城、布防之类的事情,也无法立即离去。 “唉。”杨玄也懒得在这些事情上费心,回营之后直接将那些请柬扔给了阎江,让其挑拣一番,排好rì程,哪些人值得攀交情,哪些人值得赏脸,哪些人无关痛痒,想来他在军中混迹了一段rì子,也有数了。若真不摆些架子,一一赴约,这些天他也别想干其他事情了,喝酒就能将他喝到想吐。 “鹰眼卫里有人起疑没有?就是昨夜爆炸那事。”杨玄脱了常服准备就寝,忽然想起什么,问了一句。 “没,寻常人眼界小,谁能想到紫府火雷那些东西,都以为是雷劈的。”阎江在桌前挑选着请柬,随口回答了一句,而后又说道:“就算个别人知道也不会乱说,现在他们可对大人敬佩的紧。” 第一百零九章 残军回营 听到阎江这么一说,杨玄倒放下心来,翻过身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第二rì清早一起床来,也不吃早点,穿好常服杨玄便敢去赴约了,饶是阎江昨夜经过一番苛刻的挑选,这四五天内的rì程也排的满满当当,几乎一天四顿饭的节奏,连早点宵夜都算进去了。 毫无疑问,杨玄的名字经过昨天之事,已经传遍了三营,威望之高,名声之显赫,除了刘世阳,恐怕无人能及,连林禹这种离将军一步之遥的大都尉也不行,而且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渐渐传开。两rì来,有慕名而来鹰眼卫拜见的,也有不服气前来挑战的,除了rì程上的现有名单,其余都被一一拒之门外。 这般一来,杨玄名望更是不可一世,尤其鹰眼卫中,两百多人,简直都对杨玄形成了一种个人崇拜。 这些人曾经都是三军之中地位最低的一群人,可如今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现在这时候,旁人忙于修补城墙、驻守布防,就连落星营也不例外,唯独鹰眼卫一家,闲的没事干,刘世阳大笔一挥,只让众人好好养伤就是,如此一来,整天看着别人忙忙碌碌,累得跟孙子似的,自己却是轻松惬意。 这种感觉,自然是无比爽快,这些年来遭遇不公正待遇积累下来的怨气一扫而空。 除此之外,旁人看待鹰眼卫的眼光,短短几天之内,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基本都是敬重、羡慕之类。 就在鹰眼卫这两百人在沙海口过着幸福rì子的之时,此时第三军鹰眼卫驻地之中却是一片混乱,昨天深夜,第三军驻地四五里外的白岩关城门突然开启。一群残兵败将从关外草原狼狈逃窜回来,而追兵仅仅是几百蛮族骑兵,从关上望去,只见装备破烂战马嬴弱,并非什么jīng锐,以马贼称呼更为妥当。 然而就是这几百马贼,竟然让千余人放下尊严,跟见鬼一般的跑了回来。一路上还丢下不少尸体。 关上守军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开门放了行,千余人这才逃回关内,那些马贼追得不知收敛。耀武扬威在城下盘旋几圈,被城头守军shè死一大片,这才摆清自己位置,仓惶逃回草原。 也怪不得那马贼首领愚蠢,实在是这些天追击之中。这些人逃窜的太过凶猛,兵败如山倒似得,将他胆小谨慎的xìng格都给麻痹了,以至于荒唐的认为大乾边军不过如此。才整出这么一场闹剧。 这些逃回关内的残兵败将自然便是几个月前出关的那批鹰眼卫。 千余人队形不整,编制混乱。往往伍长都找不到自己的手下士卒在哪,只能跟着战旗走。能把军队指挥到这种境界。这指挥官也确实要有点水平才行。一群人浩浩荡荡,如乱流似的,走到第三军营门前,差点没惊得守军出来,待看清人群中那杆破破烂烂的战旗,这才明白过来——干你娘,原来是鹰眼卫这群二愣子。 这也怪不得守军眼拙,实在是众人身上行头太过扎眼,乱七八糟,破破烂烂。 虽也有穿大乾制式铠甲的,但早没了全样,打眼一看根本瞅不出个名堂来,另外也有缴获了蛮族款式的皮甲穿在身上,更有学蛮子光着膀子的,这么一只队伍就跟大草原上的三流部落差不多了。 一行人在守军的谩骂、鄙视声中进了营地,对此也也不以为意。 经历了生死,对这些不痛不痛不痒的东西也看的轻了,任你去骂,任你去说,我还能掉了块肉不成。 如今众人只想着早点回营,吃顿热乎饭,睡个囫囵觉才是正经。 千余人涌进营地,身上三月积累下来的恶臭足以让大多数人避之不及,因此进营倒还顺利,回到鹰眼卫驻地之中虽然发现有些冷清,而且诸多地方已经有些改变,但也没怎么注意,乱作一团,开始解散回营。 刘全将头上的平顶军盔一摘,让左右将马牵走,而后径直回了营部,手下一千多人怎么安排,完全不用他去cāo心,大草原上狼群里打滚都能活下来,如今回营了还能把自己饿死不成。推开营部大门的一瞬间,刘全就发现了一些异常,走到左首小院门前一看,只见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院子中还晾着衣服。 “这是谁住进来了?”刘全问了左右一声,脸sè有些不喜,就跟自己领地上让别的人撒了一泡尿一样。 左右两亲兵跟刘全一同回来的,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跑到那院中,将那竹竿上洗干净晾着的衣服扯下来一件,使劲一拽,竟然没拽断,而后说道:“是绸缎的,应该是咱鹰眼卫的人。” “这到怪了,难不成又有哪个大人物犯了罪被发配充军了,不过混得挺好,都充军了竟然还穿着绸缎衣服。”刘全接过那亲兵递过来的衣服看了一眼,随口笑道,嘴角连到脸上的那道疤痕扯开,就像一个咧嘴的笑容,看起来异常的碜人,而后拿起那衣服擦了擦汗,像垃圾似的扔给左右。 “管他娘的是谁,来鹰眼卫也得给我装孙子。”刘全yīn笑着说了一句。 “大人说的是。”身旁左右连连附和,接着一通不堪入耳的马屁,最后问道:“需要找人问问吗?” “暂且不急,他娘的,裴铏那老孙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害的老子还要去总营报到,你们准备好酒菜在部里候着,我去一趟再说,这是大事,耽误不得。”刘全怒骂两句,而后让亲兵打了两桶凉水,洗了几个月身上堆积的臭汗泥垢,换上干净的常服,让人牵来马,便直奔第三军总营去了。 第三军虽然是阳关三军中编制等级最低的一个,但是总管后勤,总营之中那些军官若论傲气还要高过其他两个编制,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大佬,便连裴铏这种,进了总营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这刘全前去报到,所受待遇只会更加凄惨,至于到何地步,虽是不知,但也不难想象。 而且鹰眼卫此次行动伤亡不小,此次出关折损了足足有五百多人,更是难以交差,所幸探听到了一些大消息,倒也可以用来增加底气,在总营接待处苦等了半个时辰,受尽那几个哨兵的白眼,刘全才见到了职方司的一位都尉,气焰大的吓人,进去之后也不给座,先是没由头的一番臭骂,而后才听刘全回报情况。 将鹰眼卫伤亡隐瞒三成上报之后,依旧的是劈头盖脸的大骂,倒也没怎么处分,把刘全弄翻了,对他来讲也没半点好处,反而还得找人填这个空缺,别的地方倒还无所谓,鹰眼卫这破地方,哪去找那个冤大头往里塞。此番臭骂纯粹就是发泄一下心里的烦闷,尽兴之后也就完事了。 刘全也是明白,在心里暗骂一番,而后挤出笑脸说道:“都尉大人,这次我率人马出关也是探听到了有些消息,其中蛮族黑龙城前正在广修筑粮仓,大肆囤粮,似有一番大动作,另外听说幽云草原上的白冥江干涸,有上古圣巫洞府现世,其中好多部落里的高手、巫师都在往那一带敢。” “什么?”那都尉本来只在忙着手里的活,根本没怎么注意刘全,一听这话,当即把笔放了下来。 刘全自知这消息肯定够分量,这回必然要记一大功,说不定就将功赎罪,从鹰眼卫那地方脱出身来,咧嘴一笑,将方才说的话耐心重复了一遍,而后说道:“听说科尔沁部的大巫师就在其中获得了一件了不得巫族圣器,还是洞天灵宝,能装两万石大米,一时间闹得其他两个部落眼红不已。” “能装两万石大米的洞天灵宝!”这都尉彻底是按捺不住了,心中大震:“难怪两个月前,蛮族科尔沁部竟然可以从沙海口进攻边线,原来是靠这宝贝解决了粮草问题。两万石大米,足够四万人的军队吃上五十天了,算上草料、清水、药材这些东西,那一件法宝所携带的补给也足够支撑一支队伍十几二十天。” “大人?”刘全见这都尉心中盘算,不回答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嗯。”那人回过神来,端正了脸sè,心中暗道:“此时事关重大,怎么能将这功劳给你占了。” 虽是心中震撼无比,却也不动声sè,不咸不淡的说道:“此时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上报。” 见这厮闭口不提军功一事,这刘全气从心来,简直恨不得像当初一枪挑了那铦躁监军一样,挑了这该死的家伙,不过自知实力不如对方,也不敢闹事,只能吞了这口恶气,当吃了个哑巴亏,而后堆砌出一脸谄媚的笑容,决口不提先前之事,各种马屁奉承,好说歹说才求了一万两的军费补助下来。 就此到头,也没什么好处可捞了,刘全心中暗道一声晦气,与那都尉起身告辞,便回了鹰眼卫中。 走到营部便是一脚踹开大门,满腔怒火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庭院之中,两三个亲兵闻声赶出来,吓得不敢动弹,也不敢多说废话,刘全也懒得三人身上撒火,抬脚进了屋内,准备拿酒肉解气,却见那一张圆桌上稀稀拉拉两三个菜,更没有酒水,当即脸sèyīn沉如水。 “这是怎么回事?” p 第一百一十章 收拾服帖了 “禀大人,如今粮仓之中也没有多少余粮了,就这些饭菜还是从十几个人的份额中克扣出来的,至于酒水则被原先留守的那些伤兵擦洗伤口用掉了。”其中一个亲兵胆战心惊的回答道。 “什么?”刘全双眉陡然一紧,瞳孔之中爆shè出一团让人不敢直视的寒光。 “粮仓之中本来有足够的米粮,可前段rì子让人胡乱糟蹋了,将伙食限额提高了整整两三倍不止,以至于如今千多人都还喝着粥呢。”那亲兵继续解释道,额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现在是八月初了吧,这个月的粮饷不是应该发放了吗?怎么还会断粮!”刘全死死捏着拳头。 “后勤方面不知怎第一百一十章 收拾服帖了么搞的,说是粮草周转出了问题,要缓上一阵子。”那亲兵低着头,嘴里含糊其辞的嚼了半天,才试探xìng的说了一句:“听人说,是我们鹰眼卫新来这监军不是好歹得罪了后勤方面的人,这才被克扣了粮草,不仅如此,整个骠骑营的粮草都被拖欠了。除此之外,大人私藏的那些酒水被留守伤兵拿去擦洗伤口,也不是卢广孝的命令,他没那么大胆子,也是这监军拍板决定的,另外……” 不等这亲兵将话说完,这刘全已经怒不可遏,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后跟踩着的横梁一下断裂,发出让人心颤的声音,盯着那亲兵恶狠狠的问道:“什么新来的监军,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有点复杂,说来话长,我也是刚从人那打听来的。”那亲兵正在打着腹稿。 “少磨磨蹭蹭的,快点给我讲清楚!”刘全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 那亲兵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点头说到:“二十几天前,咱们鹰眼卫新来了一个监军,名叫杨玄,这人不是犯了罪被发配充军的,而是直接走军部的门路第一百一十章 收拾服帖了安插进来的。来头似乎不小。” “走军部的门路往鹰眼卫里安插。”听的这话刘全也有些发愣,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吃饱了撑着找刺激的疯子?想来想去也不明白,于是继续问了一句:“你说他来头不小,到底什么来头。” “似乎是刺史府上出来的人,当然具体背景谁也不清楚。恐怕咱们都尉裴铏也一样,这些都属于机密信息,也不知道跟通幽候是什么关系。”那亲兵解释了一句,杨玄跟林燕闹腾开之后,他的身份基本就已经为众人所知晓了,当然他与杨胤乃是亲叔侄的关系,在下面仍属于秘密。毕竟这些人手眼有限。 “刺史府上,姓杨,再不济也是个亲戚关系,果然来头不小,不过被安插进咱们这地方。想来在是在家族里犯了什么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不足为惧。”刘全心中暗琢磨一番,竟然将杨玄来路猜了个**不离十,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轻蔑“就这还不知道收敛,给我找这么多麻烦。或许该教教你怎么做人了。” “大人千万不可这般想,这杨玄似乎来历不简单啊。”那亲兵匆忙在旁劝道。 “什么意思?”刘全皱眉问了一句。 “这杨玄初来乍到之时就跟林燕抬了一杠子,不仅没落下风。反而把林副都尉狠狠羞辱了一顿,到最后连裴铏那老家伙也跟他站一条船上了,而且此人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请动了后勤第四营那些人,让他们派出人手来咱鹰眼卫治病疗伤。”那亲兵在旁小声说道,言语之中都流露出了一丝佩服的味道。 “嗯?”听的亲兵口吻发生变化,刘全面sè陡然一寒。 那亲兵当即回过神来。连连说道:“他这是其心可诛啊。” “确实是其心可诛,涨伙食标准、治病救人。这是在收揽人心啊,他一个监军平时吃好喝好就行了,我也不愿管他,他这可是再动摇我的根基。”刘全重新坐下,脸sè已经不太自在,而后想起那亲兵之前似乎有话未曾说完,继续问道:“这些天我不在的rì子里,杨玄这厮还做了什么事情?” 那亲兵心里一颤,虽不敢言,但更不敢隐瞒。 “除此之外,他还整编了军队,为了立威活活杖毙了陈青、严辉二人。” “欺人太甚!”刘全本来已经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吃起饭来,听的这话,顿时失控,将手中的筷子硬生生的拗断,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怒道:“这杨玄现在何处?叫他来见我!” “几天前随军去支援沙海口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那亲兵解释了一句。 “现在留守人员是谁?”刘全问道。 “是卢广孝手下那些亲信,不过看那态度,如今似乎都被杨玄给收服了,说话都偏向于他。” “卢广孝手下那几人不是中了巫毒吗,怎么还没有死?”刘全有些意外的问道。 那亲兵摇了摇头,表示不解,说道:“具体怎么回事末将等人也不清楚,只是刚才看见之时除了一些刀伤未曾痊愈,意识已经清醒了,巫毒应该是祛除干净了,听说是杨玄给医治好的。” “哦?这巫毒连我除去都要费些心思,这杨玄竟然能够治好,实力倒是不错。”这刘全皱眉思忖,自言自语的说道,显得有些头疼,半晌之后狠狠一捏拳头,才说道:“不管这杨玄是哪路神仙,来我的地盘上就得尊重我的立场,我在这鹰眼卫当校尉已经够不容易了,还来个人跟我闹腾,老子不把你摁泥里就不叫刘全……你们三人去把留守的那些人拉出去练练,偏向杨玄的就收拾,收拾服帖了。” “是。”那三亲兵领了命匆忙离去,没被殃及池鱼真是万幸,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怒火。 鹰眼卫回营的第二天,原本被杨玄收拾的井然有序的营区被这刚回来的千多人一搅和,又乱的跟牛圈似的了,如今营里存粮几乎见底,已经在草原上忍饥挨饿三个多月的鹰眼卫本以为回到营中能吃几顿饱饭,却没料到遭遇这种局面,已经是怨声载道,又经过刘全手下亲信有意无意的挑拨,全将矛头对准了杨玄。 若非杨玄私自提高伙食标准,耗尽存粮,众人又怎么会受饥挨饿,若非杨玄得罪了后勤方面的人,本应该发放的粮草又怎么会被克扣下来。不仅鹰眼卫如此,连着左右中坚三卫的那些留守人员,见期领不到粮草,也将怒火的矛头对准了杨玄,短短一两天之中,这个并不为人所注意的小角sè,一时间臭名昭著。 而那些知晓杨玄、偏向于杨玄的人,这段时间之中也被收拾的极为凄惨。 其中以卢广孝手下那几个亲信为最,欠杨玄一条命,又是亲眼见了杨玄许多仁义、正直之举,无论旁人怎么抹黑,都始终坚持着自己心中的信念,不像其他一些人,明明心中分得清是非曲直,但迫于形式,也只能换个口吻甚至是立场,要么对此无动于衷,要么跟着诋毁杨玄,而他们却在不停的辩解申明。 当然这就等同于跟刘全做对,下场也是极为凄惨,不仅被克扣了伙食,而且连第四营开出的一些去腐生肌的疗伤药,也被刘全手下的几个亲兵抢夺去了,几人之中自然有人不服气,站出来硬拼,然而此时鹰眼卫就是刘全的天下,几人这点力量如何够看,三五两下便被制住,挨了一顿狠打。 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被几趟军棍打下来,全部崩裂,鲜血涂身,凄惨无比。 这还不罢休,为了立威,又将那闹事的十九人一溜吊在了校场上,任由毒辣的阳光炙烤。 三伏之天,校场上光着脚走都能给烫出泡来,然而十九人被剥掉上衣,就这般被吊在了白晃晃的阳光之下,不过半个时辰,几人身上的鲜血就被烤干,变成干涸的血痂剥落,裂开的伤口也成了紫红的颜sè,一眼看去只觉得触目惊心,一开始还在不留余力的咒骂,此时脱水严重,意识模糊,声音也渐渐低迷了。 一排人吊在柱子上,头颅无力的下垂着,若凑到身边,还能听到从他们嘴里传来的虚弱骂声。 诺大的校场一片安静,连蝉都蔫了。 “刘全,等监军大人回来,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省点力气吧,咱们还是活着要紧,刘全这家伙如此嚣张,又不得人心,蹦达不了多久了,监军大人和卢副尉一回来,肯定会为咱们主持公道的。”旁边被吊着那人有气无力的劝道。 正说着,远处树荫下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半百的老者提着一个装水的木桶走了过来,穿着一身镶满补丁的盔甲里衬,麻布的材质透着丝丝暗红的sè泽,似乎是被血染了又洗,洗了又染,长此以往下来,才形成这种让人不太舒服的颜sè,身体有些文弱,气息却却很悠长,似乎是学了一些养生功夫。 那老者循着yīn凉地走了过来,将木桶放在地上,拿起水瓢给几人挨个喂起水来。 “沈夫子,谢谢你的好意,咱哥几个命大,死不了,你这给我们送水冒了太大的风险,要让刘全发现肯定饶不过你的。”众人抬头看清这老者的脸之后,神sè之中纷纷流露出感激之情,更多的却是担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上地下无人能救! 送水这人姓沈名怀静,听说是因贪污受贿被发配充军,初来鹰眼卫之时颇遭人鄙视,毕竟鹰眼卫中多数人都是被贪官污吏逼得没有活路,才落到这部田地,对于这类人自然没有好脸sè看。 然而众人久而久之才发现这沈怀静却不像贪官污吏,充军之后从不搞什么拉帮结伙欺压同袍之事。 反而教众人读书识字,兵法韬略,最后被刘全看重,招到身边当了一个军师幕僚一样的角sè,虽然身居高位但却依旧不该之前作风,以前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低调行事,和寻常士卒吃一样的伙食,不搞什么特殊待遇,甚至还将自己的口粮分给别人,完全就是一个心怀仁义的读书人,很纯粹的那种。 因此众人就给他起了一个沈夫子的外号,一是表示尊敬,二则是调侃。 毕竟在鹰眼卫这种地方,世人皆浊你独清,是很容易遭人反感的,哪怕沈怀静平时与人为善。 毕竟单纯的仁义是无法拯救众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因此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不如费些心思讨好刘全。 但却又不得不承认,一个心怀仁义的人,达到某种境界之后,还是会让人肃然起敬的,譬如如今的沈怀静,虽然送水只是一个很微不足道的举动,但如果让刘全发现,必然会落得跟眼前十几人一个下场,甚至更加凄惨,而以沈怀静这相较比较嬴弱的身子而言。这基本就等同于与死亡画上了等号。 然而面对如此眼中的后果。沈怀静依旧心平气和,对众人的劝诫也不往心里去,只是微微一笑,拿起水瓢继续给下个人喂水,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水里我加了一点盐,这样对你们身体帮助大些。” “沈先生你这是何苦?”众人纷纷叹息。 “无妨,无妨。”沈怀静坦然的笑着,手里的活依旧没有丝毫的停顿,似乎任何事情也不能干扰他的心境,有一种莫名的信念再支撑着他。轻声道:“现在正是晌午,旁人都在睡觉,谁能看得到我。” “沈夫子,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如果让人发现,您老出了个三长两短,我们兄弟几人就是死也赎不了罪啊,我们只是些下贱的囚犯,杀过人放过火,连皇帝老儿都骂过,您不一样,您是读书人,何必为了我们冒这么大风险。”其中一人痛心疾首的说道,虽然渴的难受。却死活不张嘴喝水。 “愚蠢。”沈怀静将水瓢一收,低声骂到:“你这赶紧喝完我就可以走人了,也没人会看见,你却非给我扯这些没用的道理,岂不是害我吗?而且夫子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善人恶人都只是当时一念之差而已,谁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谁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二者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你们何必自己贬低自己。” 被这沈怀静厉声呵斥一句。这十几个平rì里凶xìng极重的士卒竟然没了脾气,像孙子似的低下了头。 正如沈怀静所说的那般,安安静静喝完,他就走人,什么事儿也没有、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正当他将水桶提到最后一人跟前时,突然营外传来一阵声响。似数千人行军,马蹄声、战鼓声、喧哗声交织一片,将静谧的营地给闹开了锅,原本正在午睡的士卒纷纷从营房中走了出来。 沈怀静这举动当即被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刘全那两三个亲兵这两rì费尽心思在折腾卢广孝手下这些亲信,一来是杀鸡给猴看,而来也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这些天刘全脾气可不是一般的暴躁,杨玄虽然不在营中,但是如今鹰眼卫处处都打上了杨玄的烙印,让他十分恶心,这些火气自然是往身边两三个亲兵身上宣泄,rì子都不太好过。 好不容易想到法子折腾人吧,没想到竟然有人跟他唱反调,趁着三人中午睡觉,竟然给他们送水。 虽然也不是多大个事,可这几天费尽心思给众人做思想工作,说过这么一句话,谁跟这十九人站在一条线上,就是跟杨玄站在一条线上,谁跟杨玄站在杨玄一条线上就是跟校尉大人过不去,几天下来也算是颇有成效,原本给杨玄洗脑的一些人,这些天都渐渐转变了思想,重新回归到他们的领导之下。 然而此时这沈怀静做这些事情,不是**裸的打他们脸吗。 虽然这老家伙平时就这cāo行,爱管闲事爱做烂好人,但此时xìng质却有些不同,虽然三人心里清楚,这老家伙才跟他们一起回关,跟杨玄没多大关系,但还是有必要作出惩戒,用以震慑旁人。 否则让杨玄之流毒找到缝隙扩散开来,还真不知今后rì子如何去过。 那三个亲兵也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将马刀一抓,上前大声吼道:“沈老头子你干什么呢?老子说的话你没听明白吗,谁帮这三人就是跟校尉大人做对,你是想造反了不成。” 沈怀静见着事情败露,却也不甚紧张,镇定自如的将最后一瓢水给人喂了下去,而后才缓缓的直起身。 “几位小哥严重了,天热,老夫给他们送口水而已,并不是针对谁,倘若换做你们在这挂着,老夫一样也会这么做的。”沈怀静心平气和的说道,只是这番话却有些不讨喜,如同诅咒一般。 “好你个老贼,我倒要看看谁敢把我在这挂着。”那两三个亲兵听闻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只觉得被狠狠羞辱了一番,怒骂一声,而后捉刀到校场zhōng yāng,提起刀背便往沈怀静身上砸去,这老家伙平rì里结的善缘颇多,让旁人动手怕是不会凑效,只能亲自挽袖子上阵,想来对付这么一个老酸儒却也足够了。 那一刀砸的比较用力,却不料沈怀静反应速度却是不错,马刀还在半空中举着,他手一会,瓢里的半瓢盐水便淋在了那人脸上,恰巧不巧浸在伤口之中,疼得那人脸sè骤然一紧,跟咬了舌头一样,抽搐着一刀下来便被沈怀静轻易捉住手腕,而后随手一拧,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段,那亲兵手里的马刀竟然被夺了下来。 三人常年行走关外,实力都以达到化气初境,更jīng通厮杀,然而这一下竟让其毫无应对能力。 这要是厮杀之中,发生这种低端的失误几乎与拱手送上xìng命无疑。 这是一个失误,至少在旁人看来确实如此。 因为一个易髓境界的武者,还是修炼吐纳养生功夫的武者,战斗力是极为有限的,决不可能从一个身经百战的化气境武者手里空手夺下兵刃,但是众人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沈怀静被发配充军已有四年,前前后后出关不下十几余次,却还活着,绝不是运气使然,而且这次连刘全身边亲兵都受伤了,他却毫发无损,这也绝非口舌能够办到的。夺下这刀之后,沈怀静顺手一挽,退步横栏,将那迎面砸来的一刀挡住。 虽然三人动手并非要取人xìng命,也没动用先天jīng气,但强大的力量仍然不是沈怀静所能抵挡的。 纵然退后几步卸掉这股强大的力量,但仍旧让他打了几个趔趄,这一瞬间暴露出来的破绽已经足以让结果分晓,那被夺去佩刀的亲兵有些恼羞成怒,上前扑去,双手如羚羊挂角一般朝着沈怀静下颌抓去,吞吐的jīng气掀起蚀骨的劲风,一股浓烈的杀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连四周的闷热也消沉了几分。 毫不怀疑,这一下若是击中,沈怀静脑袋就是铁打的也能让扯成两瓣。 对于这凶险到极致的攻击,沈怀静依旧没有sè变,甚至都没有抽刀,只是伸手在刀鞘末端一压,手里的马刀陡然一晃,刀脊的弧线正好将那羚羊挂角的一招给圈住,虽然免得身首异处的下场,可这股力量还是透过刀身传到了他身上,整个人被一下震飞出去,摔在了地上,却也没有大碍,拍打着灰尘就要站起来。 “你敢动沈夫子一根寒毛,我等将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卢广孝手下那十几个亲信骤然发出怒吼,虽然声音嘶哑,可此时爆发出来的魄力却足以让人心寒,“你这几个杂碎,有什么冲着你爹来,欺负老头子算什么本事,今rì你有种就弄死我等,没种就滚蛋,否则来rì拼死要也要剁了你。” 那三人心里顿时虚了,可也被逼红了眼,捉刀就走了过去,露出杀意。 “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 说着手里的马刀就举了起来,要冲说话那人胸上捅去,反正到了这种地步,今rì不弄死你,明rì缓过气来你肯定要找我拼命,鹰眼卫可从来不缺少玩命的狠人,尤其是卢广孝手下这些人。 “你只要动手,今天天上地下就没人能够救得了你了。” 正在那举起的马刀要落下去的瞬间,营门口连通的巷子前传来一阵冷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这三伏天都有种让人如坠冰窟的感觉,那人一腔怒火和胆气,被这声音一激,不但没有增长,反而僵化了。 高举的马刀反shè着骄阳的光芒,却软弱的好似苇叶一般。 p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把刀放下 那人闻声慢慢转过头去,却也瞧见从那巷子里熙熙攘攘走进一群人来,虽然身上甲衣破烂,可jīng神气却是锋芒毕露,上百人的仿佛同一个整体一般,马蹄声、呼吸声都凝聚在了一起,虽然队形有些散漫,但却极为的安静,从巷子口显出身形来的不过十几人,但是众人都可以清楚感觉到巷子深处涌动的人群。 说话那人捉着马刀,刀身之上覆盖着一层晦暗,在这晌午天也难以反shè出一点光芒。 血锈,杀人太多,血迹都渗入了钢铁的纹理中去。 说话之人正是刚从沙海口回来的卢广孝,身后自然便是鹰眼卫诸军,经过这半个月的磨合以及战场上的厮杀,这两百人已有原来的乌合之众成了一群慢慢开始蜕变,虽然离所谓的jīng锐尚有差距,但是纪律和士气已经远非这些才从关外回来的狼狈逃兵可比,默默的站在那里就好像砍过人没来得及擦去血迹的马刀。 所有人的气息凝成一片,如同一顶乌云,朝着场中压迫过去。 自己众人在前线拼死拼活、立了大功,回来却见同袍兄弟被这般折磨羞辱,这种强大的反差足以让人暴怒,若非杨玄这些天以纪律约束,恐怕此时早就失去控制,一群人冲到校场之中,将那些杂碎给剁了。 校场之中,举刀yù要行凶的亲兵被这冷到骨子里的一声恐吓打断。扭头看去。却见数数十双眼睛盯着自己,而那箱子中看不见的地方更传出一阵阵低沉的呼吸声,不难听出其中的愤怒情绪,这一瞬间,就犹如陷进狼群里一般,任凭他如何位高权重、飞扬跋扈、实力超群,此时也绝不敢胡来。 他毫不怀疑,自己这一刀下去只要损了这人半根毫毛,卢广孝绝对会率军跟他拼命。 然而就这般退让,又实在不太甘心。 双方就这般僵持着。气氛逾渐的冷冽,校场四周的士兵也开始相互猜疑起来,因为这次一起回关的人马中也有不少第一纵的人员,其中不乏卢广孝的亲信。虽然之前无人撑腰,被死死压制着,以至于这十几人被这般整治,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但如今卢广孝回来了,便大不一样,众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更何况,卢广孝身后这两百多的留守伤员,不知道使得什么法子,不仅伤势痊愈。而且发生了明显的转变,战斗力似乎比以往增强不止一个档次,这要真闹腾起来,校场四周第二纵那些零零碎碎的人马未必能禁得起冲击,气氛随着僵持愈来愈紧张,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让人不敢肆意动弹。 “别在这挤着了,解散回营。”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卢广孝身后突然走出来一个穿着布衣的年轻男子,走到人群之前转过身对众人随口说了一句。这凝重的气氛好像无法对他造成丝毫影响。举手投足之间都十分的随意。 杨玄未曾料到这些天会在沙海口驻扎下来,临走之时也未多做准备,随身穿着的一身常服早烂的与乞丐差不多了,便找了一身寻常衣裳换上,以至于那些刚从关外回来的鹰眼卫士卒根本没看明白他的身份。此时站出来说话惹得众人一阵皱眉,但出人意料的是。这身份不明的年轻人说话似乎极为管用。 话音刚落,卢广孝身后剑拔弩张的人马纷纷收摄杀意,没有任何质疑,没有任何拖沓,而后离去。 巷子口转瞬便只剩下十余人,那亲兵顿时觉得压力大减,气焰又变得有些嚣张,盯着卢广孝yīn气沉沉的说道:“卢副尉,你方才是在威胁我吗?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人有时候有些耳背。” 卢广孝没有回答他,而是看了杨玄一眼。 后者轻轻一笑,随意摇了摇头,虽然驱散部队,但绝不是胆小怕事的表现。杨玄也确实没料到刘全的人马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否则早该有准备,不会被他在背后yīn这么一记。但如今对他而言,刘全实在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物,完全没必要这般大费周章去应付,反而会让旁人有可趁之机。 他伸手示意卢广孝无需动手,而后慢慢走到了校场中间。 “把刀放下,把人放下来,然后带我去见刘全。”杨玄漫不经心的与那三个亲兵说道,顺手扶起了一旁的沈怀静,对他报以善意的微笑,而后才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三人,同时目光在场外扫视一圈。 那几个亲兵尚未弄明白杨玄的身份,一脑子狐疑,而后见此人说话如此谦逊温和,下意识的以为这厮与沈怀静乃是同一路人,都是那种嘴上会说而且还不怕死的烂好人,当即呵呵一笑,将马刀一抖,又逼近了他人脖子几分,得寸进尺的说道:“你当你是天王老子是吧,一来就跟我这颐指气使的。” “我说过的话,通常不喜欢说第二遍,不过初次见面,我可以网开一面,把刀放下,把这些人也给我放下来,并且派人照顾好,然后带我去见刘全!”杨玄微微撇过头,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你当你是谁?这鹰眼卫是谁了算你清不清楚?”旁边一个亲兵忍不住讥笑了一句。 这人似乎被卢广孝先前一翻恐吓的丧失了理智,根本没反映过来杨玄是谁,如今见其驱散了队伍,而校场四周都是自己第二纵的人马,变想变本加厉报复回来,以雪当前之耻,胆子大的没谱。 杨玄已经与他说过两遍,也懒得与他恬躁,抬手一挥,衣袖鼓荡,风声如雷。 先天jīng气如匹练一般汇聚在衣袖之中。 嘭!那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直接脚不沾地的倒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之中,胸口的鳞甲片片脱落犹如水花般乱溅开去,足足飞出四五丈远,撞到一处栏杆才哐当一声坠落下来,胸口已经凹陷下去。 没有挣扎,没有痛嚎! 就这一照面之间,杨玄便下了狠手,直接将这人果断击毙,行事之果断,下手之狠辣,简直耸人听闻。 “不听指挥,冒犯上级,战时当斩!”杨玄冷冰冰的说道。 一旁举刀的亲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惊出一身冷汗,哪怕是卢广孝,也绝不可能这般,一言不合直接暴起伤人,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羞恼愤怒的情绪在他心中酝酿。 不过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他就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因为他发现那人落地之后毫无动静,竟然是死了。 在杨玄那平静的毫无波澜的目光之中,只觉得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厮打,然而浑身却如麻木中风一般,难以动弹。杨玄挥手之间就杀了与他实力相当的同僚,这要杀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校场中两人反映够快,当即按捺住了动手的心思,外边那一群围观的人可没这么细腻,只见杨玄这无名之辈突然间动手打人,下手还是如此之狠,一时间群情振奋,就要往校场上冲,更有惟恐天下不乱之辈竟然还是提着刀上来的,这一瞬间杨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惊慌神sè,把那两亲兵倒吓了个腿软。 真要逼急这厮,自己二人脑袋不跟别裤腰带上一样吗。 更何况,两人现在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眉目,能一句话解散部队,敢肆无忌惮当场杀人,这能是普通人吗,虽然穿了件寻常老百姓的衣服,但也不难猜到此人来历,看行事风格、年龄,不就和描述中的杨玄如出一辙吗,怎么当时脑袋就没转过弯来,以至于稀里糊涂闯下如此大祸。 虽然刘全已经明确心思,要和杨玄死磕,但绝不是这种白痴似的硬碰,不但占不到丝毫好处,反而落人把柄,即便能逃过眼下一劫,恐怕回去之后校尉也饶不了自己,这两士卒此时心里一片死灰。 眼看校场周围众人越逼越近,那两亲兵也无心阻止了,不如任由士卒暴动看,杀死杨玄。 这一瞬间,校场之中众人心情一下子紧绷到了极点,除了杨玄无动于衷之外,便只有方才被扶起来的沈怀静还是那不紧不慢姿态,从容不迫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等到周围暴动的士卒几乎快要冲到三丈之外,这才拱手对杨玄恭恭敬敬的答谢行礼,口中大声说道:“末将鹰眼卫参军沈怀静见过监军大人。” 所谓参军便是将领身边的幕僚,虽然地位不错,但是由军士主官任命,不走上面的路子,鹰眼卫中的参军级别也就与百夫长差不多,见着杨玄自然是需要行礼的。这一声中气十足的问候,直接将那暴动的士卒全部震退了下去,先前只当杨玄乃是无名之辈,自然敢肆无忌惮的动手,可杨玄却突然之间变成了监军。 虽然只多出了一层身份,但意义却迥然不同。 先前动手帮忙还可以出出风头,博取校尉大人的青睐,但此时对方突然变成了鹰眼卫的监军,那再动手就变成了造反了,谁傻了才去顶那个黑锅,二话不说,趁着没将事情闹大,低着头就推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魔猿劈山 之所以低头,绝不是心里畏惧,而是害怕被记住面孔,以免时候被揪出典型来。 其实杨玄也没打算找这些寻常士卒的麻烦,任由那些人离去,也不让杨锋几人干涉,而后伸手扶起了沈怀静,让杨锋几人待下去好好照顾,而后才扭过头来与那两个满头冷汗的亲兵说道:“怎么?还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战时违抗命令,直接诛杀没有异议,方才那人就是你们两人的前车之鉴。” “战时?”那两亲兵有些狐疑,此时一无军事演习,又无蛮族压境,怎么成了战时。 不过二人转念一想,鹰眼卫此时可是从沙海口回来的,上面未曾下发批复之前,的确还处于战争戒备状态之中,虽然是个理论上的漏洞,但真要抓着不放也完全说得过去,更没人敢说杨玄无耻,因为这人无耻仅仅只是次要,而是这人下手实在太狠,让人不敢轻易撩拨,为了一口气送命,实在不值。 “放,我们现在就放。”那两清兵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而后提起马刀开始割断绳子。 片刻之后,那吊着的十九人就被一一放了下来,而后由卢广孝派人扶走。 那两亲兵大气不敢出,只能听杨玄指示行事,眼睁睁的看着杨锋几人将那地上那具尸体拖走,也不管死没死透,直接拉出去掩埋,却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领着杨玄到了营部,而后上前请示。 杨玄在小院里来回走动。平时住在偏院,对此也不会生疏。 一边吩咐着阎江几人将兵器铠甲都放回屋里,一边等待,不过半会。刘全所住的房间中便传出了一阵巨大的声响,似是有人愤怒之下一掌拍碎了桌子,而后安静了片刻,大门推开,走出来一人,身形虽不魁梧但却极为的jīng悍,穿着一绸缎马褂,有些眼熟。脸上一到可怖的疤痕,从嘴角一直眼神到脸上。 杨玄眯着眼睛微微打量一番,不由失笑,这厮肯真有一套。竟然把自己衣服给改成了一件小马褂,还这般大大咧咧的穿在身上,真可谓嚣张到了极点,而且也无耻到了极点,若是常人谁能拉的下这个脸? “你就是杨玄?”刘全走下台阶。也不来虚的,直接问道。 “是我!”杨玄点了点头,而后挥手示意徐海几人继续搬东西,不要理会这里。 这番举动落在刘全眼中。未免有些胆小怕事的嫌疑,不由咧嘴一笑。因为伤疤的缘故,那笑容看起来异常的恐怖。仿佛咧开嘴要吃人的恶魔一般,开门见山的说道:“你胆子不小,趁我不在的时候,欺我手下亲信,还打死严辉、陈青二人,今rì一回来又打死我手下一个亲兵,你当我刘全是空气吗?” “三人违反军令,该死而已,跟你是不是空气倒没什么关系。”杨玄平静过回答道。 这番话一说出来,便是一旁搬东西顺便看热闹的徐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饶是刘全忍耐力再强,也禁不住这般羞辱,恐吓道:“好你个贼子,竟然学会会拿军法说事了,老子当初还是巡防营副都尉的时候,头上那砸碎都尉就拿那狗屁军法压我,你知道这般触怒我下场是什么吗?” “下场就是你被降职发配到鹰眼卫。”杨玄面无表情的说道,言语中透着几分调侃的味道。 这般一说又是引的徐海几人一阵哄笑,全然不顾刘全身上爆发出来的强横威压,只见其周身jīng气流转犹如匹练一般,此人虽然只是校尉职衔,但是实力却超过了大多数都尉,竟然达到化气境第三层,若非杨玄几天之前突破了境界,论武道修为还要差上此人一丝,此人有张狂的本钱,故才不将他放在眼里。 “下场就是被我一枪挑了。”刘全往前跨出一步,致密的先天jīng气好像张牙舞爪的大手朝着杨玄覆压而去,缓慢而凝重,是想从气势上将他慑服,倒暂无杀心。 “你一枪挑了他,相必如今已有后悔之心,你还敢伤我一根毫毛吗?莫非你想一辈子呆在鹰眼卫这地方?”杨玄一句话戳中了他的软肋,这鹰眼卫中他人人敢杀,唯独杨玄例外,此人不是发配充军的角sè,是地方刺史举荐、军部下放的官员,随意杀了恐怕会遭来大祸,倒不至于一命抵一命,可估计这辈子也就如杨玄所说的这样,老死在鹰眼卫中,以前倒还无所谓,可如今久了,已经深深厌恶这中朝不保夕的rì子。 “我自然不会伤你,但我要让你明白,鹰眼卫是我天下,你杀我三人,那十九人同样也违反了军法,我自然也是要杀的。”刘全微微一笑,同时说道:“对了,如今我已经回营,裴铏那老东西让你代理的校尉一职也就到此为止了,你做你的监军,我不管你,你可以恪尽职守,但是不要越线。” “如果我不答应呢?”杨玄微微一抬眼皮。 “你觉得你答不答应碍得着我什么事吗?”刘全哈哈一笑,眼神之中尽是浓重的讥讽。 面对如此挑衅,杨玄却是不怒反笑,将衣袖一挥,好不含蓄的说道:“我不答应,你自然不敢做。你不敢伤我一根毫毛,但我却可以随时杀了你,我看你死了谁来给你申冤?” 刘全仿佛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事情,上下打量了一眼杨玄,大笑道:“老子二十岁突破化气境,三十岁凝练jīng气,三十五岁枪挑都尉,如今以到化气境第三重境界,你小子竟然大言不惭想要杀我。” “四十岁才到如今这地步,你有值得骄傲的吗?”杨玄哂笑道,而后往前一步踏去。 覆压在杨玄身上的先天jīng气陡然直接被逼退两尺远,一阵浓烈的jīng气自他身上勃然爆发,飘飘洒洒如同凌空飞舞的绸带,将空气都扭曲了,旁人隔着只有咫尺之地,却难以看透jīng气笼罩之下的两人身形,如同两条在深海中流窜的鲨鱼似的,两股截然不同的先天jīng气相互倾轧、磨损,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就好像两块大钢锭被巨力生生揉捏在了一起。 无形的力量好像涟漪一般,从小院中心回荡开来,将场边众人硬生生的挤退了几步远。 “什么!”刘全猝不及防,被杨玄体内狂cháo一般涌出来先天jīng气震的微微动荡,脚后跟在地上一拧,顿时见尘烟四起,地上的砖石碎做粉尘,而后那裂纹自那一片转瞬间蔓延开去,方圆一丈之地都塌陷了两寸。 这种卸力之法绝对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否则仅是这一阵重压,就能使得他双脚陷入地下。 与人厮杀之中,双脚陷入地面,几乎与判了死刑无疑。 刘全用脚后跟将重压之力传递到方圆丈许之地,整个地面顿时如若波浪似的起伏了起来,竟然将离得最近的那名亲兵震的一阵摇晃,若不是匆忙间降下了重心,只怕这一下就能将他掀翻。 “你果然有狂妄的资本。”刘全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穿透致密的jīng气层,显得空洞而巨大。 “谬赞。”杨玄轻轻一笑,脚下传来的波动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显然是刘全jīng通一种特殊的武技,但却无法影响到他的平衡,因为他的武道jīng神就是构筑在强大的运算基础之上,连时间的波动都能掌控,何况这脚下传来的一丝轻微的动荡。 话音一落,杨玄继续往前走了一步,虽然在武道境界之上,杨玄要稍逊这刘全一筹,毕竟刘全进入这等境界已经有些时rì,而杨玄不过刚刚跨过这层门槛而已。但是身体素质使得他并不落下风,刘全拼尽全力也只能同时动用体内五成的先天jīng气,再多就要撕裂体内的血管脉络,损伤身体。 然而杨玄却可以将自己体内所有的先天jīng气在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尤其是这般僵持着。 杨玄心脏犹如一只太古凶兽,永远不知疲倦,将蕴含先天jīng气的血液送达全身各个角落之中,然而这刘全四五息过后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脸sè憋涨,需要喘息,释放出来的先天jīng气也只能慢慢退回体内。 这一瞬间,杨玄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甚至不需要动用武道jīng神,只需蛮力碾压,就能战胜刘全。 趁此机会,杨玄再逼近一步。 “好个贼子。”刘全脸sè微微变化,也不知道杨玄到底练的什么功夫,耐力竟然如此强横,虽然先天jīng气与他在伯仲之间,然而这般蛮力硬撼他却完全不是对手,早知当初顾忌什么,直接动用杀招将他击败,而此时两人就跟扳手腕似得,费力不讨好,反倒落了下风,使得颜面尽丧。 连退三步,刘全已经被逼到了屋檐下,已经是退无可退。 “魔猿劈山!” 突然一声低喝自刘全喉咙中发出,只见他微微向后倾斜的身子猛然一抖,似一只太古凶猿被激怒之后暴跳如雷,浑身衣袍震荡,猎猎作响,似猿猴身上的长毛,双手往前一甩,原本两尺多长的胳膊一瞬间好像无尽的延伸,竟然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错觉,似乎远在一丈之外,那手就能砸到自己脑袋上来。 那衣袍鼓荡之间,jīng气缠绕,带起凶猛的劲风。 似乎这一手劈来的瞬间,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无形物质的空气都锻压成了实质。 p 第一百二十四章 撼退刘全 “好!” 杨玄不怒反笑,正愁找不到借口收拾这刘全,却不料这厮竟是如此果断狠辣之辈,两人见面之后没有任何含蓄委婉,亦没有任何花哨,直接撕破脸皮相向,到不像是官场斗争,抛却了任何规矩理法,直接依仗武力行事,但是颇对杨玄口味,因为他也喜欢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最好简单到一死百了。 不过这种想法明显很幼稚,他此时杀了刘全也并非什么难事,但无缘无故杀人,自己也难逃一刀。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除非你有强横到改变规则的实力,否则最好还是顺从规矩办事,否则只有被倾轧的份,当然如刘全这种破罐破摔之人,则是个例第一百二十四章 撼退刘全外,因此杨玄说来反倒有些掣肘。 至少刘全是这般认为的,虽然此子与自己实力不相上下,而且耐xìng更胜自己一筹。 若是在蛮族草原上,碰到此类对手,刘全第一个念头绝对是退避三舍,然而在鹰眼卫中,他料定杨玄纵然实力不弱于他,却不敢放开手脚,先前所说那番话也只是意气之言,绝对禁不起考验。 而他撒泼发狠起来,却可以不管不顾的。 这一下使出杀招,就是对杨玄先前那番言论的直接驳斥,你说我不敢对你下杀手,那我动手又能如何? 输赢暂且不论,但决不能输了气势,弱了立场。 那一手魔猿劈山若以长枪施展。当头劈下就是三尺厚的石墙也能一下断裂。此时虽然空手,但力量之恐怖也不可小觑,尤其是其中已经有武技之玄妙,如同损耗灵气施展出来。 “原来武技不仅仅需要灵气催发,还必须汇聚武道jīng神,刘全这一记魔猿劈山虽然没有武技之实,却有那种魔猿劈山的气势蕴含其中,寻常武者在这种连山都能劈断的意境之下,莫说抵挡,恐怕第一百二十四章 撼退刘全稳住心神都困难无比。更可以碾压神魂yīn物。”杨玄心中暗自流过这般念头,不过这刘全显然没有将武道jīng神凝练到完美之境,那种气息收放自如的地步,否则使这一招。根本不许口中大喊招式名称用以振奋气势。 就好像武道初学者,打杀之时总喜欢大声嘶喊,才能发挥出更多的力量。 而真正的武道宗师、高手,招式、境界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杀人总于无形之中,根本不带出声的。 真要开口给你说话的时候,基本就是询问遗言了。 而杨玄,如今就达到了这种地步,自从那rì在沙海口林禹面前将武道jīng神凝成实相,触摸道诸天生死轮第三层境界的边缘。他从心境而论,已经算是不折不扣的宗师了,熬过这么多生死劫数、杀了这么多人、又悟透人心本xìng、著书立说,杨玄所经历的一切已经远超常人,积累之丰厚达到这一步也是顺理成章。 那一手当头劈下,胸猛之势简直无可阻挡,然而杨玄却并无退却之意。 抬手一挥,一道半丈长的刀气自手上爆发出去! 透明的先天jīng气凝成匹练,这一刀斩出去已经与实质无异,四周被绞碎的气流围绕着锋芒不停穿梭。使得这一刀看起来有种让人浑身颤栗的凶威,似乎被擦中丝毫,浑身骨肉都会碎做渣滓。 “太yīn式。”杨玄心中默念此招,刀气挥洒之间,竟然有种冷意入骨的感觉。 长此以往。他修炼太yīn式之时都是注重的jīng气运行的轨迹,却从未细细咀嚼过太yīn这两个字的寒意。太yīn又指月亮,玄yīn刀诀之中则泛指从天降下的yīn气,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杨玄心中缓缓浮现出冷月悬天,yīn云蔽rì的场景,那种天无暖sè的寒意,浩大而混茫,挥手一劈之间,似乎带着天穹之上的寒意降临。 杨玄凝练的武道jīng神虽然是诸天生死轮,但涵盖世间万物的因果又有什么不能包容的呢? 这一瞬间,杨玄通过刘全的启发,对于武道又有了一种的新的理解。 这一刀,虽无飘雪降霜之异象,然而那股寒意却深深笼罩在众人心头,似乎气血运转都滞缓了下来。 轰! 两种力量当空碰撞! 狂暴的先天jīng气化作毫芒爆散开去,顿时所过之处都被肆虐成了一片真空。 地面凭空下陷了两寸,没有任何残渣碎石溅开,而是被绞成了微尘,在狂风之中挥洒散去。 刘全万万没料到杨玄竟然也凝练出了武道jīng神,并且以武技熔于一炉,而且这种从天而降的寒意似乎比他魔猿劈山的意境更为玄妙、浩大,交手一瞬间,似乎自己都被九天之上降下寒流所包裹,浑身气血运转逾渐缓慢,连先天jīng气都要被冻住了,他仓促之间爆发力量,浑身狂震,抖动筋骨发出劈哩啪啦的声音。 这一瞬间就好像一个被冻住的猿猴,抖落了身上的寒霜。 “魔猿撼地!”刘全往前猛然踏出一步,脚下力量如狂暴宣泄,顿时地面晃动,犹如地震一般。 几丈之外人的人都有种难以站稳的感觉,而处于他正面的杨玄更像是站在风尖浪口之上,那股涌动的力量透过地面汹涌而起,若非身体结实,这一下就能将他双腿震断。显然这招就是先前他卸力所用的手法,不过此时用尽全力,威力自然不可同rì而语,然而杨玄依旧不打算动用自己最大的底牌。 诸天生死轮的武道jīng神若是展开来,可以轻而易举的化解这等招数,然而随着杨玄如今遇见的对手越来越强大,眼力越来越刁钻,这张底牌却不易轻易示人,否则遭人惦记引来无妄之灾。 那rì在沙海口展现出诸天生死轮的武道jīng神,显然就引起了刘世阳的怀疑,幸好此人并无祸心。 而杨玄此时就有这种想法,凝练出一种能够见的光的武道jīng神,用来掩饰自己深浅,而且武道到了jīng神融于招式的境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风格,往往一出手就带着鲜明的烙印,很不方便自己诸多计划的实施。 面对脚下传来的剧烈动荡,杨玄双脚一垫,身体竟然离开了地面。 厮杀之时,双脚无根几乎与自寻死路无疑,然而此时却是逃脱刘全攻势的最好办法。 五指张开,笔直如剑! 嗤! 五道旋转的先天jīng气汇聚成一道笔直的螺旋猛然朝刘全心口钻去! 少yīn之气发于地,秋叶凋零、江河封冻,是为少yīn!相比于太yīn的浩大,少yīn更加偏向于肃杀! 两人之间弥漫的先天jīng气转瞬之间便被这一招撕裂!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空洞,而这空白之后便是刘全的胸膛,若让击中,必然有死无生,这一招显然动了杀机,是不折不扣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招。 刘全这一瞬间惊的瞳孔紧缩,终于明白了一个可怕的现实。 眼前这个文文弱弱的少年,不仅实力强横到与他不相上下,而且行事也狠辣无比,先前所说的那番话很明显——都是真话,绝非逗他玩的,碰到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刘全心里极端的愤怒,但也没辙。 “魔猿搅海!”刘全双手环抱,如举着一根定海神针,双手一晃之间顿时身前先天jīng气涌动,在他身前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少yīn式迸发的刀气直接吞了进去,而后便见那漩涡之中四处崩裂。 轰的一声,又是无数先天jīng气爆炸开来。 那饱含杀戮的一刀被魔猿搅海一招搅碎三成,余下七成也偏离了轨迹,将刘全身侧一根大腿粗的老柳树直接撕裂,絮状的木屑漫天飞舞,眨眼间就碎做粉尘,在小院之中飘飘洒洒,遮蔽视线。 虽然逃的被当胸贯穿的下场,刘全却也不太好受,仓惶应对落了下风,被那一刀蕴含的巨大力量震到身上,又被自己魔猿搅海一招破碎时的力量反噬,整个人直接跌了出去,踉踉跄跄退了四五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三寸深的脚印,而后伸手一按,又将大堂木门掀掉,这才止住了身形。 而杨玄这才轻飘飘的落到地上,负手而立。 如果趁此机会强攻,他起码有八成的把握将他击杀于此,并且不动用任何底牌,仅仅依靠如今自己暴露出来的实力,但如今却不是杀他的时候,微微看了他一眼,尽是冷意,说道:“你考虑如何?” “考虑什么?”刘全脸sèyīn沉,拂手抖掉身上的灰尘,仍无退让之心。 “你是打算顺着我的意思办,还是违逆我的意思,与我做对?”杨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而后也不等他作出回答,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很清楚很明白的现实,只要你顺着我的意思,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除了权利,其他都不会减损丝毫,包括地位、钱财但不仅仅局限于此,只会与rì俱增。” “好诱人的许诺。”刘全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嘴唇,愈发显得猩红。 杨玄默不作声,只是不动声sè的看着他。 “不过空手套白狼这种把戏我可见多了,你想骗我还嫩了一些。”刘全哈哈大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我没骗你,亦无须多此一举,我只是让这个问题变得更加简单一些,你只要将鹰眼卫的指挥权移交给我,钱财、地位、军功,任由你取,我甚至可以保你离开这个地方。”杨玄冷冷说道,这种监军干涉军政的忌讳话题他也不怕旁人听去,他如今名声鹊起,想与他打好交道的人数不胜数,却没人想得罪他。 刘全实力如此强劲,远超一般都尉,却被贬谪到鹰眼卫这等地方,显然没有什么背景可言。 他即便想要以此为由撼动杨玄,没有第三方证人,又有谁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哈哈。”刘全却也不作回答,只是大笑。 杨玄并不理会他的讥讽,而是如是说道:“鹰眼卫的指挥权对你来说亦无用处,反而是个累赘。” “我是没用,但你要来又有什么用,等你掌握了指挥权,我就是个毫无用处的绊脚石,你只会想着怎么除掉我。”刘全直指人心的说道,随即冷冷的瞥了一眼杨玄,讥讽道:“所谓的许诺,地位、钱财、军功,哄哄小孩子还可以,想骗我帮你磨刀,到时候反过来杀我,你当我脑子不好使吗?” 刘全斜着眼看着不动声sè的杨玄,也不知道他此时是哑口无言了,还是心中另有轨迹,试探道:“当然我也不是不能相信你,拿五万两银子出来,鹰眼卫你想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 “可惜了。”杨玄心中微微一叹。他本还想将这刘全招揽麾下。此人也算一员不折不扣的猛将,若为自己效力必然又是一大臂助,而且此人身份特殊,若能收服,则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握鹰眼卫,使得自己的构想得以完美实现,自己毕竟还是监军,就算除掉刘全控制了鹰眼卫,也会有新的校尉委派下来。 然而刚才一番试探,他已经得出结论。刘全此人不可用,这人功利心极强,而且自作聪明。 杨玄也当然不会傻到如他所言那般,掏出五万两银子去收买他。虽然五万两对他如今而言也不算个大数目,但肉包子打狗这种有去无回的生意他还是不会去做的,五万两银子给出去,只会沦为一个下场,就是被他分发下去收买人心,余下部分填了他的腰包,然后一群人揣着自己的银子,看着自己的笑话。 “怎么?五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说保我钱财、地位、军功?哪凉快哪带着去把您,还是那句话。安安稳稳做你的监军,别来招惹我。”刘全讥讽一句,转身就yù进屋,虽说态度依旧比较强硬,但是较之当前明显收敛了一些,至少现在没叫嚣着要打死卢广孝亲信了,显然忌惮杨玄的武力。 “一个鹰眼卫的校尉,戴罪之身,仗着有几分武力就敢如此狂妄!” 也怪杨玄太过谦和,反观这刘全。不仅言辞十分嚣张,而且还抢先动手伤人,杨玄被迫招架占了上风之后,明显可以乘胜追击好好羞辱一番这厮,可他却没有这般做。近侍第二伍中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反唇相讥一句。众人如今在杨玄身边呆久了。对他已经形成一种极端的敬仰,容得自己受辱,也见不得杨玄吃亏。 因为自己受辱了,杨玄肯定会帮他们报回来,而杨玄颜面受损,就跟打自己脸一样。 “杨玄可以这么嚣张,你又算哪门子,敢跟我如此说话,信不信老子活剐了你?”听的这话,刘全豁然转过身来,双眼之中爆发凶残的光芒,都尉都敢宰的人,又岂是什么善类。 徐海手下那士卒虽然气势上不弱多少,巍然不动,如同顽石一般,但是毕竟实力差了太远,被刘全身jīng气涌动掀起的劲风逼退了两步,身上锁甲发出难当重负的声音,似乎其中的钢弦都要断裂。 “你敢伤他一根毫毛,不仅你要死,你身旁这两人也得死。”杨玄双手交合,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经过先前那记置人于死地的杀招,刘全一方众人都已经清楚的认识到杨玄的恐怖,此人说话绝不是只赚噱头,而是动真格的,说杀刘全就真往死里弄,虽然最后挡下来呢。因此杨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当他是在开玩笑,刘全有能力自保倒还不至于惊慌失sè,而他手下那两亲兵则不然了。 纵然都是化气境的强者,可一重与三重之间天差地别,杨玄想要杀他俩,刘全相救都救不了。 这一瞬间,两人汗如雨下,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先前校场上那一幕,杨玄说话之间就杀了一人。 “威胁我?”刘全呵呵一笑,却也不想和杨玄纠缠,转身便走,虽然装的不屑一顾,但是众人心里都清清楚楚,再此次交锋中,刘全已经心虚了,而杨玄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先前讥讽那亲兵被刘全那两句话激的杀意浮现,还yù争执,却被杨玄轻轻挥手止住。 杨玄说话了,不管合理不合理,首先便是服从。 “回屋。”杨玄轻声说了一句,而后也不去多管,抬脚进了偏院。 进得屋内,由阎江前后悉心伺候着,换了衣服,打水洗尽了这些天身上的泥垢,浑身豁然一松。 这些天里杨玄前前后后收人尊崇,更是准爵位在身,只等军部的分封文一下来,便是二等子爵,地位堪比都尉甚至更有过之,而且影响力绝对不局限于军中,阎江作为其的心腹,也是备受人尊重,好好过了一把狐假虎威的瘾,然而一回到鹰眼卫这破地方,却见杨玄受这等窝囊气,心头实在不爽。 而他可没杨玄那种定力,随心所yù、宠辱不惊。 “大人,刘全这厮当真是个祸害,大人若不将他趁早除去,恐怕遗患无穷。” “不在现在。”杨玄轻轻说了一句。 正于此时,杨锋、徐海二人也进的屋里来,似有诸多难处。 “大人,训练之事如何安排,今rì休整一rì,明rì我便打算继续训练,毕竟那套阵形繁复,没有长时间的磨合恐怕难以收到成效。”徐海在旁问道,较之阎江他的心思就沉稳了一些,倒不为之前那事动气,只是为前景担忧,如今时rì不多,若杨玄无法掌握指挥权,先前制定的诸多计划肯无法实施。 鹰眼卫主力已经回关,而留守之人已经伤势痊愈,而如今又正是战事紧张之时,恐怕等不了多久,鹰眼卫就该执行下一次任务了,这般仓惶出关,下场只会与原来一样,大量伤亡,且无多少成绩。 对杨玄如今处境而言,这类一如既往之事,很可能成为致其于死地的东西。 所以这种局面绝对不允许发生,连杨锋和徐海都明明白白。 说白了,徐海此时和阎江都是一个态度,虽然一个老练一个轻率,那就是干掉刘全这个绊脚石。 “明rì继续训练就是,我的命令,他们还是会听的,刘全想要插手搀和,我就打断他的手。”杨玄随口说道,这事情显然没放在他心上,这番态度连杨锋也有几分不理解了,在旁解释一句:“留守这批人到没什么问题,主要困难在于另外那一千多人,到时候一起出关,如果依大人所言,到时候必然是协同行事,这些人不进行集训,那时只会添乱,而眼前这两百多人实在很难起到力挽狂澜的效果。” 徐海在旁点了点头,如果杨玄不管这一千多人,倒时候还让他们照旧行事,那保住这两百人又有什么意义?一千人撒入草原听天由命,死伤绝不会少,而让有心人抓住不放,一两次下来,就足以将杨玄扳倒。 杨玄哪能看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却也不以为意,摇头笑道:“不急,最多三天,余下一千人就会参与训练,刘全是个绊脚石不假,可是脚抬得够高,他又能怎样,你们放心便是。” 见杨玄胸有成竹,两人算是放心下来,阎江倒是好奇无比,仔细揣摩杨玄话中玄机,却也想不明白,他虽然自诩行事机敏,头脑聪慧,可跟杨玄那老jiān巨滑的行事手腕比起来,他还不敢自夸。 阎江心如猫抓,正yù去问,却被杨玄挥手打断,说道:“去把沈怀静请来。” “是。”阎江无奈忍住心中好奇,起身出去。 “你二人也先下去,一切照旧即可,刘全若要刁难,以牙还牙便是,无需跟他客气什么。”杨玄落得清静,挥手让杨锋、徐海二人退下,而后从匣子里拿出稿,经沙海口一役,杨玄经历磨练,无论气势、实力还是对武道的见解又有了新的增长,《唯心至道》这本中又可添加一些新的内容进行丰富。 所谓经典,少有妙笔得之,大多都是厚重的积累和沉重的底蕴。 就在杨玄静心著之时,与他一院之隔的刘全此时正气的浑身发抖,肩膀、胸膛随着粗重的气息起落沉浮,好像蛰伏着一头嗜血的凶兽,虽然杨玄展露出来的强大实力与狠辣手腕让他微微有些心惊,甚至是忌惮,但并不表示他甘愿就此作罢,此时真刀真枪划清界限只是权宜之计,杨玄必须除掉。 说什么容他做那安稳监军,便是刘全自己都不信。 别无他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沈怀静 刘全将手中的杯子轻轻转过一圈,若非特意克制,恐怕这银杯在他手中轻而易举便会揉成一团烂泥。 那亲兵拿着提壶给他小心翼翼的斟满一般,营中私藏酒水被杨玄挖走全部用以擦洗伤口,这也都是阎江的手笔,此时只能以茶水充数。刘全细细嚼着嘴里的茶叶梗,被嘴里这不咸不淡的味道刺激的很不舒服,将一倍清茶全部倒在了地上,而后皱眉细细思忖起来,那亲兵被这举动吓得冷汗直流,连呼万幸。 “大人?” 半晌过后,刘全依旧没有任何表态,杯子倒扣在掌心之中,那亲兵在旁弯着腰听着吩咐,此时觉得腰都酸了,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终于忍不住在旁第一百二十六章 沈怀静小声叫了一下。 “嗯,军中余粮还有多少?”刘全抬起头来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如果三顿稀粥,应该还够这千余人吃上四五rì。”那亲兵平时呆在刘全身边也是总管钱粮的角sè,对此也比较清楚,说到这里眉头便皱了起来:“可是我这些天去中营问了问,粮草调拨一直没有音讯。” “也不要去问了。”刘全将倒扣的茶碗翻了过来,放在桌上,而后说道:“这些天把杨玄得罪后勤人员的事情给下面的人说说,至少要让兄弟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饿肚子,如果他们要做什么也不要阻拦,另外这些天还是好好保障杨玄他们的伙食供应。三顿米饭、猪肉都不要断掉。好生伺候。” 那亲兵也是聪明人,听的这话略一思忖,只觉得后背泛起了一阵凉汗。 人被饿红了眼,是会吃人的! “这事交给我去做,大人放心便是。”那亲兵点头说道,其实若真到了绝境,后勤方面绝不会玩的太过火,恬着脸去要肯定还是会要到粮草的,饿死人还好说,若闹出第一百二十六章 沈怀静哗变。追究责任下来,谁的脑袋也保不住。 “另外我前些天要了一万两的军费补助,给每个人发上五两银子,用以劳军。这些天也放松管制,他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只要不惹出祸事就行。”刘全默默思忖,而后继续说道。 那亲兵腰又继续弯下几分,问道:“大人还有何时?” “我修书一封,你给我送到林副都尉那里去。”刘全说罢,便走到书桌前提笔开始写信。 沈怀静在校场所做之事被众人看见之后,算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虽然被杨玄横插一杠子打断,当时没来得及清算。但事后也遭了一番诘难,住处被人用脏水泼了,连带棉被褥子都能挤出水来,散发着一股让人呕吐的恶臭味,显然这水是从粪坑里打上来的,虽说平rì里多有善举,可在直观的利益面前,人心的正直是很容易被蒙蔽亦或是被碾压的,根本没人帮他说话,就算有这心思。也不敢付诸行动。 因为沈怀静得罪了刘全,这倒也罢了,可杨玄偏偏与他发生了一些难以撇清的纠葛。 这便是彻彻底底的对立了,除了之前与杨玄一起从沙海口回来的那些人,鹰眼卫中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杨玄能够与刘全抗衡。且不说众所周知的——刘全那强横的实力,即便是从职务上来讲。刘全是所有人的直接领导,而杨玄却只是一个监军,动动嘴皮子还可以,刘全若是不买他账,他也是个泥菩萨而已。 沈怀静倒也不曾多想这些,心宽无忧,无yù则刚。 回到营房前,见着那些四处溢流的粪水,也不生气、也不怒骂,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而后拿起水桶开始打水冲洗地面,全然不顾四周看客那挑衅的目光,使得一些人想要找麻烦都无从下手。 正在此时,营房外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动静,人群被分开一条道来。 阎江卷着袖子从人群外围挤了进来,看着这一处篱笆隔成的独院中竟然是如此狼狈情景,顿时怒火中烧,即便是傻子也能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路推搡开人群,走到木门前那看热闹的三人跟前。 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在校场之上与沈怀静的动手的亲兵之一,先前差点被杨玄吓破了胆子,过了半天才算缓过劲来,倒也不怎么害怕了,反而被激起了凶xìng,当然也不敢去找杨玄说事,只能将这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到沈怀静身上去,看着小院中来回提水忙活的老头,虽然平时不怎么讨厌他,此时却是极为恶心。 只觉得这厮平rì里仁义善良都是装出来的,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流氓天生就对正直之人比较痛恨活着说害怕,因为相互比较,就会彰显出他们人格上的软弱无能。 也就不难想象此时这兵痞怎么会如此痛恨沈怀静了。 “沈老头,你不是喜欢给杨玄提鞋吗?现在知道没用了吧,这鹰眼卫还是校尉说了算,让你过安生rì子就过安生rì子,想折腾你就折腾你。校尉大人平rì对你如此宽厚,并且百般照顾,你瞅瞅你住这地方,独院!除了你,这鹰眼卫中谁还有这待遇?可你偏偏不知道领情,非要去给杨玄那小子提鞋,看那小子文绉绉的模样,估计也是个酸儒,不是说文人相轻吗?怎么你却帮他,还是说文人风骨就是犯贱。” “我做的只是我该做的事情而已,何来偏向于谁的说法,你心不正,故看什么都是偏的。” 沈怀静提着木桶,抬起头看了那出言嘲讽的亲兵一眼,温温和和的说道。 若论武力,刘全手下这些个亲兵都是身经百战之背,甚至比裴铏手下那些人还要强横,但是若论口舌功夫,讲道理,就是一百个人也不是沈怀静的对手,先前费劲心思说了那么大一堆恶言,却被一句话驳斥的体无完肤,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恼羞成怒之下,将手慢慢攀上了腰间的马刀。 “把刀放下,去把这这屋打扫干净,今天这事情我既往不咎,否则你也难逃一死!” 正在这人心中yīn狠念头萌生的时候,突然听的耳边传来一阵更加yīn沉的声音,仿佛一桶冒着寒烟的冰水从头浇下,让他浑身都僵住了,艰难的扭过头去一看,却瞧见说话之人有些眼熟,仔细一回忆,原来是杨玄身边的一个亲兵,再往他身边一瞅,只有这一个人,原本本压制下去的饮恨念头再次萌生。 “我到以为是杨玄又来了,原来只是他手下一个小卒子,却也真够胆大,单枪匹马就敢乱跑,还敢跟我面前耍威风。”那人却也不去答话,只是心头各种yīn毒念头飞快流转,而后微微一使眼sè。 看见这暗示,顿时四周人群发生一阵sāo乱,而后两三人从阎江背后窜出,手腕一转,几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带着凶猛的劲头朝着他侧腰、后背等出扎了过去。 虽然选得都不是致命之处,但这么多刀一起捅到身上,恐怕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这一瞬间,刘全那清兵脸上浮出一丝yīn险的笑容,心中暗道:“杨玄你敢杀大人手下之人,我为什么不敢杀你手下的人,到时候就说军中sāo乱之时,打架斗殴意外致死,看谁能给你报仇。” 阎江此时都未曾料到这厮竟然如此狠辣,一见面竟然就下杀手。 “鹰眼卫这些人果然都是些亡命徒啊,可你当老子就是泥涅的吗?”阎江心头窜起一股无名业火,若是寻常武者,哪怕境界比他高上一丝,如此境地,被一群手持利刃的敌人包围着,自己赤手空拳,也未必能够保住xìng命,然而他根本不去管那刺来的几刀,往前踏出一步,五指张开成爪朝着为首之人抓去。 凌厉的jīng芒吞吐长达三尺,一抓探出竟然发出了尖啸之声。 “好生厉害,这厮实力恐怕赶得上营里那两千夫长了。”为首那亲兵脸sè顿然一寒,未曾料到阎江竟然如此生猛,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顾自己生死,要与他两败俱伤,吓得脸sè惨白,身手就yù抽刀。 “晚了!”阎江咧嘴一笑,五指往下一压,他腰上挎着的马刀顿时四分五裂,木质的刀柄碎裂开来,只剩下一截被刮的满是划痕的刀身,猛地钉在了地上,而后不做停歇,手掌在往上一滑。 原本如芒刺一样猛烈的jīng气转瞬间竟然变得有些绵实,融于五指之间,使得他五根指头犹如钢索一般。 咔嚓!咔嚓! 只听得一阵碎裂之声,阎江五指犹如紧绷的锁链一点点缠上那人的胳膊,那人坚实的胳膊顿时成了一团软肉,任由揉捏,凄惨的嚎叫声从他人喉咙中喷洒出来,却又被那yīn冷的目光死死堵住。 对视半晌,那亲兵方才提起勇气,挤出一丝yīn毒的笑容,死死盯着阎江,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废了一条胳膊,你却丢了小命!今rì神仙也救不了你了,我一定要杀了你啊,杀了你……” “是吗?”阎江报之一个温婉的笑容,脸sè出乎意料的平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近乎于妖 诧异!谁也未曾料到,在几人近身刺杀的情况下,阎江竟然毫发无损! 那亲兵低头看去,只见那几把匕首的确足够锋利,轻易刺透了阎江身上的外衣,然而没入仅仅只有半寸不到,似乎被软甲之类的东西挡住了,然而如此近距离情况之下,什么软甲能挡得住三个易髓巅峰境界的武者偷袭,若是这等事情发生在杨玄身上,他也不会太过惊讶,然而出现在阎江身上就太过不可思议了。 不等那亲兵想清楚前因后果,阎江抬手一撩,边听的轻微的脆响逐渐密集,那人整条胳膊已经成了畸形,而后整个人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之中,被甩飞出去,将周围几人砸翻在地,满地呻吟。 突生异变,场中原本假意的sāo乱顿时闹出了真正的动静,刘全在鹰眼卫中扎根三四年之久,就算人品再差,也培养出了一些死忠下属,此时混迹人群中的更不在少数,见此情况便要围上来,刀锋隐现,以之前率先出刀那三人最为激烈,竟然也不遮掩,提刀就往上扑,若是寻常之辈,如此情况恐怕早就吓得瘫软。 阎江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尤其是最近跟着杨玄耳目渲染,心xìng之坚固更是难以撼动。 此时也不慌乱,大喝一声:“只惩主使,从犯不究!” 光凭这么一句许诺是远远不够的,于此同时阎江双手一翻,双手五指之间多出许多黑黢黢的钢针。正是杨玄曾经用过的一套利器,冷冽的杀意自他身上爆发出去,同时凌厉的jīng芒吞吐不息,整个人一瞬间变成一台杀戮机器般的存在。这番架势足以让大多数退避三舍,就算场中百十人围殴,能占到便宜,恐怕带头之人也得玉石俱焚。********可以,但搭上自己小命就绝对不划算了,尤其还是鹰眼卫这群人。 没有〖道〗德观念,没有原则底线,只要活下去就行。 加上阎江之前吼出来的那句话。场中众人这般一琢磨,考虑清楚得失,自然也没人上来送死了。 阎江也不想胡乱杀人给杨玄添乱,作出一番惩戒也就到此为止了。冷冰冰的看了一眼那地上断掉胳膊的亲兵,说道:“今rì姑且饶你一命,是因为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做,把这里打扫干净。” 也不等那亲兵回答,阎江走上前去。未等沈怀静开口说话,便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这便是阎江的聪明之处,仅从杨玄一句话,就能猜到他的意图。 这一礼虽然有些做作的意思在里面。但也有几分诚意,毕竟亲眼所见此人之仁义、正直。不求名利得失帮助他人,仅论这份品德。在当今世上就已经极为少见,远非那些空谈仁义的酸儒可比,当得起这一礼。 只是这番举动引起了诸多人的疑惑,杨玄自从回营之后,行事作风都以一个狠辣著称,让人不寒而栗。 如此一来,虽有好处,但也有不少坏处。 虽能镇的住宵小,但也使得他在众人心目中变得不近人情,阎江此举可谓给了众人另外一种理解,只要你跟着我的步子走,我就对你客客气气,乃至于礼敬有加,当然这番理解只是表面而已,杨玄之所以让阎江来请沈怀静,绝不是因为此人先前帮过他,而是另有深刻原因,便连阎江也不清楚。 行过礼后,阎江将来意说明“我家大人想与沈先生谈谈。” “何事?”沈怀静将手里的木桶放下,平时对任何人都保持着一个想对中庸的态度,可此时回答阎江不仅没有偏袒,反而隐隐有种抗拒的感觉,似乎不愿去见杨玄,这让阎江不由心生疑惑。 “莫非他也不想与刘全对立,可他之前敢做那事,也并非害怕得罪此人。”阎江心头转过一缕念头,而后才说道:“这点我家大人倒是未曾与我说过,只是让我来请先生罢了。” “哦?”沈怀静也有些意外,而后将木桶放下,在衣襟上擦了擦手,说道:“带我去吧。” 两人穿出人群,却也无人敢于阻拦,片刻便到了营部。 待阎江出了门,杨玄倒上茶请沈怀静坐下,说话行事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得受宠若惊,也不会让人觉得遭了怠慢,这份气度倒是隐隐博得了沈怀静三分好感,远比之前杀人立威来的有效。 “沈先生,也是修过yīn神的吧?”二人面对面坐下,杨玄也不婉转,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只是这态度口吻颇为随意,并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感觉,自然也谈不上要挟。 “好茶啊,自戍边以来,已有五年未曾品饮过如此佳茗了。”听闻此言,低头嗅着茶汤的沈怀静连手都未曾抖一下,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杨玄微微一笑:“大人既然明白有何须问我。” “嗯。”杨玄点了点头,也没想到这沈怀静如此平静,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似乎先前一番话都打在了空气中,水huā都溅不起一丝,更无从说寻找破绽,也只能平和的点了点头。 “大人也是修过yīn神的人吧。”沈怀静低头思忖片刻,做品茶之状,突然问道。 杨玄确实没料到沈怀静能看穿自己的底细,自从他悟透人心本xìng凝练念头之后,神魂yīnxìng收敛,莫说沈怀静这种触景之境的人分辨不出来,便是御气境的人,如刘世阳那种强者,也会被蒙蔽,但是转念一想,此时自己跟他谈这种话题,便不难猜到自己的底细,看来这沈怀静不是看穿了,而是猜到了。 “先生眼力惊人。”杨玄笑着赞了一句,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 “不是眼里惊人,人情练达即文章,文章练达也通人情,老朽读了半辈子书,又岂能猜不透大人心中所想。”沈怀静笑了笑,而后开门见山的说道:“大人此次请我前来相叙,这般坦诚相待,怀静不甚感激,那我也与大人名言,若想在下与你共事,那是绝无可能,但亦不会与大人为难。” “莫非你也忌惮刘全,怕不是如此吧,亦我所见,先生不是这类人。”杨玄摇头笑了笑,虽然不甚在意结果的样子,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沈怀静身上,不曾挪动分毫。 “我忌惮刘全,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的决定。”沈怀静如实说道。 杨玄眉间闪过一丝疑惑,却也不去多言。 “我之所以不想与大人共事,因为我与大人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老朽虽修神魂,修的却不是道术神通,而是圣贤之心,讲求仁爱、正直。我看大人行事偏于率xìng。有道家逍遥之风,可心中无道,更偏于妖魔!道家逍遥并无大错,但须恪守天道,行与意合,意与道合,否则随心所yù,也是自取灭亡。” “哦?”杨玄却是没料到这沈怀静竟然从他言行看出他心中之道,虽然只是一丝端倪。 “天道赋予人xìng命,故我儒家讲仁爱,天道公正,报应不爽,故我儒家讲正直,大人如此草菅人命,现在只求一时扫除障碍,但心中所积块垒更多,终究不是正途,今后恐怕心魔难渡。” “哈哈。”虽被这沈怀静yīn晦的骂了一句,说他将来要遭天谴,可却并不生气。 “我虽没读过什么圣贤书,却也知道如今儒家理学一脉将神魂修士骂做旁门左道,世上理学大家都只修纲常之道、浩然之气,先生所修圣贤之心恐怕也不是当下儒学,而是前朝心学一脉,同样也被世人称作歪门邪道,既然都非正统,先生又何以妖魔之辞来羞辱我?何况世人看到的对错就是真正的对错吗?” 杨玄也不去与他争个面红耳赤,只是随便笑了笑,而后神魂脱离躯壳飞出体外。 自在、不屈、杀伐、正直、善恶、求索六种念头融汇一起,相辅相生,形成了一种极为清晰而又无比复杂的人格,似乎任何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好像这六种念头就是一面镜子,虽然一时间从中看到的自己极为的荒谬,但却无法辩驳,因为这才是真正的自己,洗净了物yù的污染,抛除了世俗的繁芜。 人心本xìng!这一瞬间沈怀静直接呆住了,先前那种隐隐带着排斥甚至说鄙视的心态顿时烟消云散。 因为沈怀静也从杨玄的正直之念中看到了自己,但是比自己的更为清晰与强大,也从杨玄的善恶之中看到了自己的仁爱,但却比自己更加的理xìng与明白,如果杨玄属于妖魔,那他又算什么? 那六种盘旋在空中的念头,虽然每一缕都没有达到那种惊天动地的地步,但却包含着一种至道的轮廓。 比世间任何一种真理都要更为浩大,乃至与头上的天道! “大人之心近乎妖!”沈怀静喃喃自语道,神思却不知道飞到何处,言语之中却没有任何贬低意思,而是一种绝对的敬佩与崇敬,仅仅以圣贤之心已经不足以形容杨玄这种念头,因为圣贤所修的仁爱、正直仅仅是他念头中的一部分罢了,而当今世上那些虚伪的纲常道义又能被其碾压的灰飞烟灭。 这种念头若能修成正果,世上除了人心本xìng,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存在,哪怕天道也会黯然失sè。 天道不容之物,故为妖!所以沈怀静才有此言,杨玄之心已经近乎于妖。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道发于心,而存于行。 “我之心意,愿以人人本xìng得以舒张,百姓再不受强权欺压。世间众生无生老病死,不受苦难倾轧,人人奋而向上,极尽自然之造化。”杨玄神魂在当空盘旋一圈,所过之处尽数被他神魂所携带的一股至道气息所席卷,让人有种忍不住顶礼膜拜的感觉,便是阳关附近这千百年沉淀下来的的杀戮气息,也无法滋扰。 “本xìng舒张、不受欺压、无生老病死、极尽造化。”沈怀静缓缓念叨着杨玄方才一番话的主旨,有种心驰神往的感觉,亦有一种恐怖之感,因为这种想法绝对为政权所不容,为天道所不容,他将心中一团浊气缓缓吐了出来,似乎憋闷了许久,如释重负的说道:“我儒家先贤也曾有大道治世之言论,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天下人人尽其善、事事尽其美,壮有所用、老有所终,可尽天年。然而比起大人这番理想却仍旧显得的渺小,只是终究也没能实现,如今纲常如笼,皇权如山,百姓如刍狗、人命如草芥。” 当今世上,官僚欺压百姓,贫富差距悬殊,口舌之yù都不敢胡乱伸张,更别说人心本xìng。 沈怀静当初就是因为上书骂了当权的贪官,从朝廷四品大员一夜之间沦为钦犯。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杨玄突然问道。 “因为我的道是错误的?”沈怀静回过神来,迷惑的问了一句。虽然以前他对自己心中的信念无比的坚定,哪怕是失去所有也不曾动摇,然而此时与杨玄的道理一比,立马就显得捉襟见肘起来。 “不。你并没有错,而是太过片面,道发于心,而存于行,世间任何一种道理都必须依附于强权,空谈仁爱、正直不过是烂好人罢了。”杨玄说道:“而强权,就是力量,任何阻我之物。都要以杀伐肃清。” “大人这说法我并不赞同,杀伐终究有违仁爱,虽然除了大道推行之中的阻碍,然而心中已经失了大道准则。又怎么能教化世人。”沈怀静摇了摇头,想起之前杨玄草菅人命,心中又忍不住彷徨起来,不禁将其与前汉的君子门人联系起来。尊崇仁爱、正直并没有错,但急功近利。想要实现儒家先贤所言的大同社会,诛除异己、裁撤皇权,使得朝野混乱,最终天下分崩、民不聊生。为前朝一大祸乱。 史称“君子流毒”,其祸患之大远比今rì朝中的“阉党”以及“理学”。 而杨玄与其无比相似。虽然心中存有至道,然而行为却偏向于妖魔。 “世间那一种变革又是不需要流血的。彼之仁爱,实为砒霜,可解一时之痛,却流毒于世,我自坚信我心中善恶、正直之准则、以施杀伐。”杨玄态度强硬,字字如刀,毫不退让,而后话锋一转,说道:“我且问你,世间百朝,尊崇儒道者多如牛毛,可有一朝放弃刑罚,或者如此来说,如若由你执宰天下,当今为祸朝野的“阉党”以及“理学”,你诛还是不诛?难不成任由其荼毒天下,你继续说你的仁爱!” “这……”沈怀静将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这番话终于戳到了他的心中的矛盾之处。 “大道之争,不是口舌之辨,如刀似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使我心中之道长存于世,凡阻我者无不可杀!若沈先生愿继续做你的烂好人,我也不愿多说,只是先生知道了我的秘密,而在下如今势力微薄,绝不敢放任不管,今rì你我便只能分个生死了。”杨玄微微拱手,继续说道:“我曾以为前朝心学门人会是懂得变通之辈,却有些失望,还是先生自己学艺不jīng,如果世间心学门人都是如此,那必然也是我大道之上的阻碍,今后必定见一个除掉一个,若儒家心学一脉传承至此终结,也只是因果使然。” 说罢,杨玄头顶盘旋的六道豁然凝聚成一个手掌,似要从当空印下。 杨玄今rì是与沈怀静展现自己的学说思想,并未动用体内最为强大的地藏之念,此时若要拼杀也不想以地藏经中的法术取胜,这六道念头融会贯通,所蕴含的力量更要比地藏之念还要强大,虽不通法术,但仅仅凭借蛮力也足以让人觉得胆战心惊,正如武道之中一力降十会的说法,只要力量强大,根本不需要取巧。 虽然杨玄自忖实力远超于沈怀静,却也不敢小视。 修炼儒门学问之人,虽然不jīng通法术,但念头纯正浩大,力量远比修炼世间小道之人强横。 其实流传于世间的种种修行法门,最高深的道理都蕴含在寻常事物之中,哪怕是传的玄之又玄的《地藏本愿经》比起世间儒家学问也大有不及,只是更偏于取巧和修炼,当然越是简单的东西越就难以捉摸,世间读书人不少,可真正读懂圣贤之道的人,并以此为准则的简直少之又少,所以这些珍贵之物反而被世人所忽略了,人们纷纷退而求次。道家之状也是如此,如今道门流派无数,黄老、丹鼎、符箓……然而却从没有一家之成就超越三清道门,这个只修天道的门派,千万年来一直为道门圣地,纵然隐匿世外。 那巨大的手印悬于头顶,所蕴含的力量蔓延到空气之中,直接让四周的桌椅板凳都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是木头纹理之间断裂而来,可见这股压力强横到了何种境界。 毫无疑问,这一掌印下,即便杨玄使用武道,奋尽全力一击,也难抵其三成力量。 沈怀静浑身衣服都紧紧贴在了身上,身子佝偻着,两缕念头从躯壳中脱离出来。 一缕仁爱、一缕正直,另有种种细碎念头包含其中似乎未能凝练,又要与另外两种念头融合。儒家学问包含四种念头,为仁爱、正直、勇气、克己,四种念头如果能尽数凝练,则有圣贤之象。 而沈怀静如今只能凝练两种,为求突破境界,只能将另外两种念头融于仁爱、正直两种念头之中。 可以说沈怀静如今距离御气境只有一步之遥,力量更是达到了一象之力的巅峰,若jīng通法术,恐怕刘全都非他之敌,然而此时却被杨玄六缕神魂凝聚成的大手压制的摇摇yù坠,如危桥一般。 杨玄如今神魂强大无比,仅仅是这六缕念头就有两象之力,若地藏之念、阵法之念一同发力,力量更能达到四象之力这个恐怖的境界,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纵然这沈怀静也算儒道学问有成,依旧不能与之匹敌,那两缕神魂勉强在他头顶牵扯出一片空白,而后慢慢将身子直了起来。 “我不是大人的对手,亦不想就此殒命,君子审时度势,不立危墙之下,如今大人势大,我自然愿与您共事,以施展心中抱负。”沈怀静解释了一句,竟然出乎意料的松口了。 “嗯?”杨玄眉头微微一挑,却也不去猜疑,果断将念头收了回来。 沈怀静从头到尾都十分平静,此时也将念头收了回来,而后说道:“先前大人那番话对在下犹如jǐng醒之言,大道发于心,而存于形,此话可谓至理,只要大人今后行事能利苍生百姓,不管手段如何,那自然都是仁爱正直的,是我过于着相了,空谈仁义,以至于空有七尺之身,却对苍生百姓无益。” “这么说,你是愿意为我效命了?”杨玄也不与他玩弄心计,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的,不过大人今后若有荼毒百姓之举,与你今rì所言有所偏差,那老夫纵然不是对手,也要伸张我心中的正义。”沈怀静站起身来,先是恭恭敬敬与杨玄行了一礼,而后话锋一转,神sè竟然变得极为强硬。 这一瞬间,沈怀静原本与仁爱、正直之念融合起来的勇气之念竟然又分化了出来,慢慢有凝练趋势。 勇气之道并非匹夫之勇,而是心怀天下之大勇气。 虽然这般变化使得他与御气境又远了三分,但是对今后造化而言,可谓又多了几分吉变之数。 “依先生所言便是。”杨玄微微一笑,却也不甚在意,他悟透自身本xìng,念头澄澈空明,又怎么会作出事与愿违之举,而后也不在道理上纠缠,空谈人心本xìng,不付诸于行为之中,那他也与先前的沈怀静毫无区别了,请他坐下,而后直言不讳说道:“我如今yù拯救鹰眼卫于水深火热之中,还需先生相助。” “大人此意是要将鹰眼卫掌握在手中,我所言可曾有错?”沈怀静心里亦是无比清醒。 “正是此意。”杨玄却也不矫情,直接点头承认。 虽说他与沈怀静今rì乃是第一次见面,但很早以前就对此人有所留意,对他履历乃至军中一些言行举止都有所了解,再从本xìng入手,加以分心,对他了解可谓不浅,方才一番谈论,更是知晓了此人志向,因此可以完全相信于他,此人绝非两面三刀之人,只要自己不偏离准则,那也无需担心他反噬自己。 “实不相瞒,以大人如今处境来看,自保尚且困难,还有此心实属天方夜谭。”沈怀静对此回答也丝毫不在意,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到,也不曾估计杨玄的颜面,当然也没有任何讥讽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整编 杨玄了解沈怀静,沈怀静亦是了解杨玄。 若是其他人此时此刻说出如此荒谬之言,沈怀静最多只是付之一笑,然而从杨玄口中说出来,虽然同样不切实际,但他却相信杨玄应该是另有他法达成目的,言语之中根本不曾担心丝毫。 “我如今处境如何危险了?”杨玄莞尔一笑,自己心里自然清楚,此举之意只是想探探沈怀静的深浅。 “大人如今名声欠佳,可曾清楚?”沈怀静问道。 杨玄点了点头,自然知道粮草被后勤方面克扣一事,不知为何与自己扯上关系了,自己虽然得罪了徐正清,但是他第四营却不管粮草调度,如此看来应该是在涂阳县的时候,得罪了后勤第一营的缘故,这么些时rì过去了,自己当初故意布置的疑云早该被揭穿了,如此一想也不太意外。 “这后勤第一营也真不怕事,竟然敢在这方面跟我为难,看来rì后也该好好‘疏通’一下,以免经常出现这种后院失火的事情,就算我能自给自足,却也不能白吃这么一亏,不然落了名声,今后人人都想撩拨我一下,哪有这么多闲心思料理。”杨玄被沈怀静这么一提,倒也想起了这事,而后与沈怀静说道:“这事我自然知道,确实与我有关系,不过粮草一事也难不倒我,我自能筹备。” “既然如此,那大人应该能逃过一劫。”沈怀静虽然语气平和,依旧难掩眼神之中的意外。毕竟筹措上千人的口粮也绝非易事,先前答应与杨玄效命,自然不是委曲求全,依他xìng格。若发自内心不认同一个人的道理,即便身死道消也不会屈服,否则又怎么会被发配充军,此时为杨玄出谋划策、考虑所得所失也是尽心尽力,认真说道:“若我所料不错,刘全此时应该在派人鼓吹士卒了,另外也绝不会派人去求取粮草,以营造一种死局。到时候将士卒怨气积累,一起发泄,引众人之怒火,烧大人之身。” 如果刘全此时在旁。听的沈怀静这番话,绝对会惊出一身冷汗来,因为他的伎俩被沈怀静猜的清清楚楚。 “因此,大人若能解决粮草问题,务必尽快。迟则生变!”沈怀静说完,而后略微一想,又道:“若大人在军中有其他仇敌,此时当尽快疏通亦或结阵对抗。否则里外联合,独木难支。” “嗯。多些先生提醒,这些事情我都有把握。”杨玄微微一笑。言语之中底气十足,给人的感觉却并是非骄狂自大,提壶给沈怀静斟了一杯茶,说道:“今rì我有要其他事情托付先生。” “请言明,若不违背道义,我自然会做。”沈怀静简单干脆的说道。 杨玄微微点头,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大人来军中是第五年了吧?” “马上六年了。”沈怀静微微有些叹气。 “那先生可熟知如今鹰眼卫中一众士卒的情况、xìng情。”杨玄问道、 “自然。”沈怀静点了点头。 “我意图将鹰眼卫重新进行整编,按照实力、xìng情、德行为标准,我与部将研究了一套作战阵形,以求减少今后出关的伤亡,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眼下这千多人投入训练之中,然而鹰眼卫原本编制太过混乱,恐怕难以推行,还需依仗先生的经验,重新进行划分。”杨玄说道。 鹰眼卫人员伤亡率极高,血液替换速度自然极快,久而久之,编制早就乱作一团。 譬如卢广孝如今虽未第一纵千夫长,然而手下人马却不足六百人,再往下去,官职体系也混乱不堪,十个百夫长,所领导的人马也是数量不一,主力编制能有七八十人,而有些却不足二三十人,至于到了伍长这一块,甚至还有孤家寡人一根独苗的,要么就是手下新老人员混做一块,指挥极为无力。 这种状况如果不进行根治,命令便无法下达,更无法jīng确指挥,哪怕鹰眼卫伤势痊愈,替换jīng良装备,那也是一盘散沙,打起仗来就是乌合之众,更别提布置圆形战阵这种高难度的活。 然而从新进行整编,难度却是极大。 除了刘全方面的阻力,更让杨玄头疼的是基层的抗拒,因为整编过程中,自然要合并编制,必然要裁撤一些多余军官,这任谁也不会乐意,不过这也可以从待遇上进行补偿,也不算大问题,真正困扰杨玄的是摸清底细,这些人哪些能够担当重任,哪些人是害群之马,仅从纸张上看到的东西实在太过片面。 rì久见人心这法子倒也能行,但杨玄却没那么多的时间,因此只能委托沈怀静。 这人既不糊涂,又在鹰眼卫呆了很长时间,自然能分得清。 说罢,杨玄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给沈怀静递了过去,是关于杨玄最近的计划部署,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杨锋的圆形战阵,除此之外,还有他准备如何改造鹰眼卫的一些构想,如果得以全部实现,那鹰眼卫今后处境可谓大为改观,战斗力能有多少提升暂时也不清楚,但伤亡绝对会骤降下来。 “大善,大人此举大善啊,若能得以实现,鹰眼卫多少人可以免于刀祸。”沈怀静细细一看,这份文件上还记载了杨玄一些底细,譬如他手中掌握着多少存粮,显然这东西并非天马行空不切实际,以至于隐隐有些激动,这薄薄的几页纸上,关乎了多少人的xìng命,起身长揖到地:“大人受我一拜。” 杨玄双手环扣放在桌沿之上,却也坦然受了这一礼。 “大人将心中仁义付诸行动,此举可救千百人xìng命,相比之下,老朽以前真的只是空谈仁义罢了,虽然这个过程中免不了流血,也有人会死,却正如我儒家先贤所说,大仁不仁。” “我不讲道义仁爱,只讲人心善恶,此举对于鹰眼卫众士卒而言是善,可对于流血者而言,却又是不折不扣之恶行,我也不去申辩,因为我心中不曾偏曲。”杨玄诉说着心中的想法。 “人心善恶……”沈怀静微微咀嚼这四个字,虽然简单,却似有无穷的变数,让人难以参透。 “能否悟透就看你自己了,善恶存于心,自然知道如何克守己身,一味压制行为,永远不可能悟透克己之念,能不能成为圣贤就看你的造化了。”杨玄嘴角浮出一丝笑容,如迦叶拈花,在不经意之间竟然行了点化圣人之事,虽说成为圣贤,除了心中具备四种念头,更要修为之上得以立身,念头凝成元神,得以超脱命xìng,如今明晰四种念头却只能算有了成为圣贤的潜质,谁也不能保证在今后的修行道路上,这念头会不会消亡或是偏移,但仅此而言,杨玄此举也算旷古绝今了,但是其本人却不以为意,说起了正事:“这些计划未能付诸于行动之前,也与空谈无异,所以还需先生相助。” “大人放心,这事情我会做好,只求大人整编之时不要滥杀无辜。”沈怀静恭敬说道。 “嗯。”杨玄点点头,忽然间心血来cháo似得,起身从里屋书桌前拿起了《唯心至道》的书稿,说道:“这本书上记载了我所有的修行经验以及对本xìng的论述,我希望有朝一rì能够将其传遍天下,以实现我心中之理想,只是世人被物yù蒙蔽,此书虽然倾尽我所有心血,亦没有旋转乾坤的本事,只能以巧道取之,先求强权,再以推行。” 沈怀静浑身一颤,难以把持平静,自然知道杨玄此时不止是像他表露自己的态度,而是想将这门大道传授于他,让自己做他门下学生,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才会更为可靠,然而对他而言,这种大道至理对他亦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可是他此时却不敢伸出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驾驭。 世间最难驾驭之物的不在外界,而在本心,若是修行此法将本心强大到连自己都不能控制的地步,那他便与妖魔无异,这也正是杨玄不敢将这门大道传于旁人的缘故,沈怀静虽然无比苛求那本手稿中蕴含的大道至理,但却强忍下了心中的**,微微一笑,巧言推辞道:“有朝一rì,怀静悟透圣贤之道,定会协助大人共修此书,如今水平有限,却不敢妄谈,还往大人见谅,若无它事,在下便告辞了。” “你去吧。”杨玄微微点头,心头一片欣慰,此举多有考验沈怀静的意思,若他被yù念蒙蔽,那也不能作为传道授业路上的第一名学生,否则自己一片苦心也只会培养出一个无法无天的妖魔来,还得另等机缘。 这等收徒的念头,杨玄心中早已有之,毕竟世间众人皆为物yù蒙蔽,天道蛊惑,要想改换天地,阻力实在太大,仅凭他一人之力远远不够,况且推行至道,也只能以杀伐为辅、教化为主,而沈怀静便是他尝试走出的第一步,并且当下对他而言,沈怀静也能够给与他强有力的臂助,甚至强过阎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章 结结实实一巴掌 翌rì清晨,杨玄早早起了床,穿好常服。 一袭深绿sè长袍、系缠银带、头戴铁冠,腰挎佩剑,颇有几分前朝士大夫的风范,加上军中一月磨砺出来那种铁血强硬、不拖泥带水的气质,整个人便真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虽说只是校尉职衔。 阎江做事比较细腻,提前就知晓了杨玄的一些行程安排,因此早餐已经准备妥当。 吃饭、洗漱一切妥当,便出了营部直奔中营而去。 先前一番耽搁,已经到了辰时三刻,营前校场上已有士卒在列队训练,喊杀之声铿锵有力,沿着校场边缘走上一圈都能觉得场中四溢的刀气从中弥漫开来,给这仲夏的清晨增添了几分莫名的寒意。 鹰眼卫如今在杨玄的治理之下,已经逐渐走上正轨,训练之事不落下一丝一毫,哪怕前些天刚有过一场战事,众人也无半点怨言,因为他们已经和杨玄在潜意识里达成了共识,只要遵循杨玄的命令、跟着他的路线前景,前途便是一片光明,衣食无忧不在话下,更能保全xìng命,甚至赢得旁人尊重。 眼下这几天,虽然粮草短缺,更有曾经同袍在旁煽动,可却没有一个人动摇心中信念。 杨玄连刘世阳那种层面的人都能搞定,这小小的粮草问题又岂在话下,眼前这些人不停的闹腾,不过是鼠目寸光罢了。途径校场之时。杨玄便看见刘全在食堂仓库一带转悠。似乎在清点粮草储备,不时瞥一眼校场中训练起劲的那一群人马,由杨锋、徐海、卢广孝三人协同指挥,阵形变换有模有样,已经初露爪牙。 “杨玄这厮逾渐狂妄,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手下这群人也是一样,未经我允许,竟然私自调动。” 见杨玄从他对面经过,竟然视若无睹一般,等他走出营门之后。心中不由腾起一股yīn火来,本来不打算管这两百多人,可被这般有意无意的一阵撩拨,便有了种想要回击的冲动。经过昨天一阵观察。刘全也是心知肚明,这些人恐怕已经被杨玄彻底降服了,也不打算横插一手,而是想要构筑出一种强烈反差感。 你们苦呵呵的训练,我手底下这些人爱怎么潇洒怎么潇洒,这般一来自然会对杨玄产生一种怨恨。 在经过煽风点火一闹腾,不信你还能控制的住这些人。 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错的十分离谱,虽然他想不通杨玄不过一月功夫,怎么把这两百来人蛊惑的跟提线木偶一般。但无论他怎们用计。也无法动摇这些人的立场,杨玄说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大清早水米未进就开始集合训练,也没有丝毫怨言,反倒士气高涨,喊杀之声犹如浪cháo,一波高过一波。 这种结果就像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身为军事主官,带领鹰眼四年之久都达不到这种令行禁止的地步,而杨玄初来乍到,还是挂着监军这种毫无实权的职衔。短短一个月就做到了,不仅从他手中夺权,还做到了他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因此刘全心情十分不好,早上借故检查食堂仓库,其实就是围绕着校场打转。想挑这两百多人的毛病。 他虽是校尉,但部队照常训练乃是里所以当之事。他也不能瞎搅和,显得自己毫无水准。 然而这两百多人训练兢兢业业,还真找不出什么借题发挥的纰漏。 然而被杨玄当作空气这般一刺激,却也不管不顾了,拿出了军事主官的威风,双手背在身后,走上前去对杨锋大声呵斥道:“谁命令你把部队带出来的,你一个近侍伍的伍长有什么资格指挥部队。” 杨锋却也不恼,只是往后退了一步。 卢广孝从旁边走了过来,对刘全象征xìng的行了一礼,而后解释道:“大人,这部队是我带出来的。” 千夫长指挥手下人马,自然合乎情理。 刘全没料到卢广孝这厮竟然也死心塌地跟着杨玄了,此人xìng格极为dú lì,虽然平rì里沉默寡言,实际上却是个带刺的角sè,三四年里,连他也没能将其收做心腹,而杨玄竟然办到了,愈发恼羞。 “我给你下命令了吗?” “照例进行训练而已,为什么需要大人下令?”卢广孝故做糊涂道。 刘全面sè渐渐变得yīn寒,说道:“如今全军休整,不用训练了,部队给我拉回去。” “如今营里正在进行第三季度集训,都下发了纲领,必须按期完成任务,实在耽搁不得。”卢广孝微微抱拳,却是拉起虎皮做大旗,将裴铏前些rì子下发的那道命令搬了出来,正是听从杨玄意见而来。 “第三季度集训,怎么提前了。”刘全言语微微一滞,仔细一想,昨天确实在那堆公文之中看到了这个命令文件,当时也没注意,不过此时也没工夫在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纠葛,脸sè一正,态度逾渐强硬:“耽误训练安排这责任有我承担,如今鹰眼卫任务繁重,又才经大战,身心疲惫,修养才是至关紧要之事,否则下次出关执行任务之时极容易出现问题,这责任你担得起吗?带队伍回去!” 这般一番话,一来是为了驳杨玄的威信,而来则是为了博取士卒好感。 然而刘全目光微微一扫,却发现自己这番话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好感,一个个目光之中杀意涌动,仿佛恨不得挥刀的时候都往自己身上招呼,这让他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但却清清楚楚感受到了杨玄蛊惑人心的本事。 然而他也并非孬种,心中忌惮杨玄也就算了,被卢广孝以及杨玄手下两个亲兵驳了颜面,他如何也忍受不了,见卢广孝无动于衷,态度更加强硬:“怎么?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 卢广孝摇了摇头,说道:“之前都尉大人有令,命监军暂摄指挥之权。” “你也明白是暂摄,我都回来了,他还暂摄个什么?”刘全拂袖一挥,想起裴铏那老家伙,也是气的牙痒痒,若不是这厮从中扶持杨玄,他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里就把鹰眼卫打造成铁壁江山。 “可都尉并未下令解除监军大人的指挥权,我等如今也只能听命于他。”卢广孝说道。 “好,好!你竟然给我钻这种空子,你不知道老子才是你的直接领导人吗?抗命不尊,依法当诛。”刘全被气的面sè铁青,抬手一劈,胳膊恍如一根抡圆了的大铁杆,劈头盖脑朝着卢广孝砸了过去。 宣泄而出的先天jīng气使得他整个手臂充满了一种碾压一切的力量,汹涌如cháo。 这一瞬间,卢广孝便被这股力量笼罩当中,无法动弹。 化气境一重巅峰与化气境三重,相差之大简直无法想象,纵然卢广孝jīng通厮杀、jīng神强大,此时依旧脆弱不堪,眼看就要脑浆迸裂而命丧当场,忽然三道黑光自四面八方突然出现。 快如闪电一般! 完全就是一片刀光交织出来的牢笼,将刘全封在了当中。 虽然没有涌动的jīng气,没有煊赫的声势,但这三刀拥有一种无可匹敌的力量,仅从速度而言已经快过绝大多数化气境武者奋力一击的效果,而且这三柄黑漆漆的巨刀也不知道什么材质锻造而成,所过之处,形似匹练的先天jīng气纷纷碎裂,化作炙热的气流,如丝巾裂帛一般,只是这声音却要尖锐无数倍。 仿佛利刃切开了铁链!校场之上掀起一阵巨大的热浪,夹杂浓稠的铁腥气。 这三刀劈来的瞬间,刘全面sè骤变,一直以为杨玄身边仅有两个化气境的亲兵,势单力薄,没了杨玄便不足为惧,然而此时却突然发现,这三人实力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种恐怖的境界,这片刀光之下,怕是化气境二重巅峰武者也要被斩成几段,而他也不敢硬抗,狠狠瞪了卢广孝一眼,整个人抽身退去,避开锋芒。 刀锋加身的一瞬间,杨锋三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手腕翻转,劈砍而去的刀势转瞬间成了拍击。 嘭!好似砸碎了一个火药桶! 刘全周身的护体jīng气被先前刀锋刮蹭倒未损耗多少,此时被这般狠狠一拍,顿时有三成jīng气碎裂,化作猛烈的气流爆炸开来,将地面上的砖石都震的如同蛛网一样,而他整个人踉踉跄跄退出四五步,才站直了身子。 昨rì与杨玄拼斗损失三成先天jīng气,此时又被三人毁去三成,可谓元气大伤,此时脸sè有些苍白,〖体〗内更是空荡荡的一片,让他心头气焰骤然熄灭,目光一扫四周,却看见四周士卒目光仿佛刀子一般,似乎恨不得将他活剐了,本yù大发雷霆,却不敢妄动了,狠狠一甩袖子,竟然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他身后几个亲兵更是吓得腿脚发软,眼前就三四人,怎么敢跟这两百多人面前较劲,撒腿就开溜了。 校场之上那凝重的气氛这才慢慢消散开去,虽然大快人心,却并没有乱了纪律,无一人出声,只是目送几人灰溜溜的离开校场,而后便继续训练。这番冲突虽然虎头蛇尾,实则惊险无比,若非杨锋三人硬扛了刘全那一击之力,恐怕卢广孝已经命丧当场,当然这一切也都在杨玄的预料之中,也算有惊无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过跳梁小丑而已 就在刘全在校场之上受挫含恨而去之时,杨玄已经到了中营。 由那亲兵领着,过了大堂在书房之中见到了裴铏,按理说前些rì子在沙海口立了大功,今rì又正是封赏之rì,该高兴一些才对,可一入〖房〗中就见裴铏坐在书桌后面,有气无力的靠着椅背,一手揉着额头,跟前两个小碟子,盛着下火的果蔬,这份早餐可真是清淡的有些拮据了,见杨玄进来,也只是随手招呼了一下。 杨玄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在堂下落座。 “都尉大人这是怎么了,今rì该论功行赏的时候了,怎么这般愁眉苦脸的?”杨玄微微一笑。 裴铏放下手,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粮草这事给闹腾的,后勤那些人也不知受了谁的唆使,竟然扣押我骠骑营的粮饷,如今粮仓快要见底,士兵们领不到饷银,情绪也激动的很,而那林燕偏偏还与我在这事上闹腾,说我把饷银给私吞了,还写材料到总营举报我,真是要我老命啊。” “这事说来也与我有关,如今军中传言不假,后勤方面确实是我得罪的,不过大人也不必为此焦虑,明rì我的粮草就可以运抵,后勤那些孙子就是把粮草扣上一年半载也无妨了。”杨玄摆手一笑却也不甚在意,而后继续说道:“至于后勤方面克扣粮草,大人便任由他们去吧,多行不义必自毙,到时候将事情闹大收不了场了,总有他们哭的时候。至于林燕,大人也不必管他,此人不过跳梁小丑而已。” 听的杨玄这番话,裴铏脸sè便不在那么紧张了。只是还有一些事情放不下来,似有难处。 “林燕手上有些东西,可能……”裴铏yù言又止,看了看杨玄。 杨玄也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这些年来,裴铏不思进取,只求多捞一些银钱,等将来归老之后能过上舒坦rì子。如此一来,怎么可能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尤其是林燕这种心怀不轨之人,笑道:“这事都无关紧要。大人毋须困扰,我会帮你解决,如今时辰不早,便动身去总营吧。” “谢谢。”裴铏脸上颤抖,对杨玄愈发礼敬有加。 唤来亲兵匆匆换上衣服。堆上一脸笑容,领了今rì用来接受检阅的仪仗队,便直奔总营而去了。 穿过复杂的营区,行了二三里地。便可看见一处巨大的〖广〗场,比骠骑营门口那片空地可谓大了无数倍。〖广〗场之上巡逻队伍来回穿插游走,都是身穿银sè明光甲的的jīng锐士卒口气氛异常严肃,石鼓、旌旗在道旁一线排开,杨玄、裴铏二人身后跟着两百传讯伍的士卒,骑着清一sè枣红战马,背后黑sè披风。 两百人队形紧凑,整齐划一,头盔上的红sè翎毛似乎都连成了整整齐齐的网格。 也算是颇有卖相,而且庆功大会相必早有安排,却没料到众人走进〖广〗场之时还是受了一番排查,毫无任何准备的感觉,一路走进也没见着任何迎接队伍,由那巡逻队领到了那座宏伟大殿的西侧,一处偏僻的校场前面,才终于看到了一些彩旗、仪仗,进的辕门,象征xìng的放了两串鞭炮,敲了一阵锣鼓,便消停了。 只见那校场点将台前稀稀拉拉两三个人,看穿戴,军衔最高也不过是个从三品下的中郎将,比裴铏虽然高出一线,可在总营这种将军满地走的地方,此人顶多就是一个司部的主管,比刘世阳这种都大有不如,若按权利等级排下来,此人在总营之中恐怕已经在十几名开外了,更进不了核心决策层。 按理说两人立下如此功劳,怎么也该派个将军来做做样子。 而那校场之上,所有仪仗队伍加起来也恐怕不过四五十人,礼仪程序也相当寒酸,显然是受了怠慢。 “嗯,怎么徐正清也在这。”杨玄眉头一皱,却是在那归德中郎将的身后看见了一个熟人,而且前后一想也就明白过来,自己这回功劳虽然不小,可因为林燕横插一杠子,却划到了第二军头上,第三军这些大佬没捞到什么好处哪怕是半分颜面,自然也不会待见自己,若非需要这么一个过程,估计连中郎将都懒得派。 “这人名为彭元,是总营武库司的管事人,总管全军武器装备,权利大的没边,待会若要为难能忍就忍忍吧。”裴铏在杨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看到徐正清跟这凑热闹,他自然也能猜到待会可能发生什么。 “嗯。”杨玄微微点头,嘴角却浮出了一丝笑容来。 二人走上前去,相应礼仪流程走过一遍,又让那jīng挑细选出来,卖相十足的二百传讯伍士兵演练了一番横纵队形变化之类的huā哨项目,而后才有裴铏向前请示命令:“骠骑营支援沙海口凯旋,请将军指示。” 徐正清在台前看的有些眼热,盯着二人之时,双目寒光四shè。 彭元似乎也不受他蛊惑,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将第二军送来的文件当场宣读了一遍,双方确认无误之后,而后便开始论功封赏,虽说此次立功被第二军拔了头筹,两人不怎么受上面待见,可这么大一份军功摆在那里,也不能无视,封赏还是颇为丰厚的,不仅将骠骑营上报的损失全部补齐,还另外给拨了一匹装备。 其中捎带解决杨玄的需求,将布置圆形战阵所需的那一批武器全部补齐,而且都是上等的云纹钢材质。 只是盔甲方面仍没有着落,相比于刀枪,盔甲的制造格外的麻烦,寻常铁匠,三天能铸出一把战刀,可一件普通的锁子甲,起码也要三个月的时间,此次封赏之中倒是有赏下一批鱼鳞甲,可做工都太过粗糙,防御能力不是很强,而且太过沉重,考验战马能力,不到最后杨玄绝不想拿这些东西充数。 除此之外还另行发放了一匹军费,足足十万两。 杨玄如今家底还有一百万两,这十万两倒是不入他法眼,可对于裴铏来说,这十万两银子远远比之前的封赏更有诱惑力,即便是徐正清这种捞钱无数之辈,也微微有些眼热。 于是没等那彭元将封赏内容念完,一旁徐正清就似模似样的咳嗽了一声,似有话要讲。 “徐都尉,你有什么事吗?”彭元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倒是知道徐正清跟骠骑营间的矛盾,却也不想搀和进来,可最近承他好处,发了一笔大财,也不好不卖他面子,今rì被上面分摊这么一个无聊的任务,这徐正清临时要插一脚进来,他也没说什么,此时见他要开始搅和了,心头还是有些不大爽快。 “大人,我发现骠骑营上报上来的损失似乎和战功不太符合啊。”徐正清微微蹙眉说道。 “你什么意思?”裴铏在旁脸sè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中坚卫四十余辆战车全部损毁,另外四百余战马阵亡,盔甲破损更是无数,骠骑营损失恐怕极为惨重吧,相互抵销之下还有如此多的战功,难不成你把整个血蹄重骑兵都全歼了不成,不过是干了几件小事,却被第二军鼓吹的如此玄乎,我看你们是不是和第二军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徐正清冷笑道。 这番话可谓说的极为诛心,而且的确有这种嫌疑,要不怎么好处全被第二军捞走了。 彭元微微一忖,心道:“也有这番可能,我若顺着这苗头将这两人整治一番,不仅还了这徐正清的人情,更帮上面那些将军出了一口怨气,不过,这么一来,就相当于由我挑起了第二军与第三军的矛盾,这结果恐怕任何都不愿意看到,等他们气出完了,到时候负责的人还是我,这绝对要不得!” 转瞬之间,彭元就转换了立场,倒也说不上偏帮杨玄,反正就是打定主意,不跟徐正清一起瞎掺和。 “达没达成协议这事我们说了不算,徐都尉仅凭猜测也不要妄下定义,如果你有这怀疑,觉得我们虚报军功,大可上书军部,让督军去清算这事,另外,这军功是第二军刘世阳将军定下的,你上书之时一定要写上他的名字,别让军部的大人们为难,查都不好去查。”杨玄在旁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你!”刘世阳心头气焰登时被扑灭了,气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杨玄这种以退为进的法子还当真是无耻至极,同样也是信心十足才敢如此说话,因为他断定第三军和第二军都不会为了这事情撕破脸皮,如果这徐正清活得不耐烦想要送死,大可拿这事去往军部捅,到时候死的不是刘世阳,不是杨玄,只可能是他,见他气短,却也懒得计较:“徐都尉要想上书现在就去吧,不去也别在这搅和了,这军功都是刘世阳将军定下来的,又不是我说了算,我只管领赏呢。” 这番言辞臊的徐正清面红耳赤,羞恼无比,扭头瞅了一眼彭元,只见这厮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更是没招,说了句撑场面的话:“小人得志,老夫自然会弄清其中猫腻,若有虚假,我就是拼的前途尽毁,也要将尔等告上军部。”说罢便拂袖而去,看的众人皆是无奈摇头,只觉得这厮在自取其辱。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寒霜 先前那番言辞已经底气不足,众人倒是不相信他敢如此去做,只是付之一笑。 杨玄却是半道想起什么,虽然见他已经灰溜溜的走了,仍不忘冲着他的背影提醒一声:“对了,徐都尉,我骠骑营经此一役伤亡颇多,这些天还有劳你安排一下医治事宜,可别拖拉了,否则……” 没等他说完,这徐正清冷汗已经流了一背,想起上次杨玄那封奏疏,心头涌起一阵怒火,转过身来,yīn沉沉的说道:“这都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老夫自然会安排妥当,无需你来cāo心!” “如此最好!”杨玄点了点头,却也不因他讽刺而动气。 经此一闹,众人也算是看清了杨玄此人难缠,纵然对其有些看法也保留了意见,封赏过程循规蹈矩也无太多波折,杨玄也依大乾律法分封了二等子爵,虽然爵位不高,但从身份上而言却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杨玄以前虽然是世家子弟,其实真要论起来,也只算大族旁支,没有爵位继承,与平民无异。 不过爵位与官职有所区别,如今这头上虽然多了这么一顶光环,但每年除了朝廷下发那千余两俸银,倒也没有其他什么特权,只是身份尊贵了一些,如考取功名的秀才一般,可以见官不拜,不用服徭役,放在城里乡间,也算是有头有脸之辈,最重要的是杨玄今后如若与杨家起了冲突,那也不受人掣肘。 至于这爵位本身所带来的荣耀。杨玄却毫不在乎,他如今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名义。 当然,杨玄如今将所有军功都耗费在了封爵一事之上,本身官职却没有丝毫提升。因此旁人对他倒无太多敬畏,每年来军中历练的贵族子弟,尚有不少世袭爵位之辈,杨玄这二等子爵虽然稀少,但也不足以引起旁人过多重视,反倒是因为他这蹩脚的选择,让许多人都认为他是一个目光短浅之辈,更加轻视。 对于这些人的目光。杨玄毫不在乎,与彭元不冷不热的谈了两句,而后便与裴铏一道回营。 由左右上了凉茶,而后又去将林燕请了过来。本来此次封赏大会他也应该前去,不过因为阵前退缩一事他在军报上有些污点,前去肯定免不了一番数落,因此早早就和裴铏请了假,私下功夫全花在了上下疏通之上。也彰显出此人广阔的人脉,平rì里这厮也算是树敌不少,可在此之时竟然没有一个落井下石的。 若换做杨玄哪怕是一向低调的裴铏,让第二军这么一句话递上去。不被折腾死也得脱层皮。 叫林燕前来却也并非奚落他,而是出于正事。杨玄如今虽然职位极低,但是爵位隆重。按照军方不成文的规定,杨玄却也有资格进入骠骑营的决策核心了,就相当于杨家的宗堂议事一样,以前骠骑营决策核心只有三人,一个裴铏、一个林燕,另外一个则是骠骑营监军孙江,不过年前受伤,现也不在营中。 有裴铏发话,又有诸多先例,进入其中也无太多阻力。 林燕被杨玄反复打击,这次虽然侥幸无事,却也颜面大损,实力威信更是大打折扣,如今变得谨小慎微起来,知道此事无法逆转,干脆也就顺其自然起来,当然脸sè也是极为难看。 杨玄进入决策核心之后,就改变了他辛辛苦苦营造出来与裴铏分庭抗礼的局面。 以前决定营中重大事情,除非战事紧急情况,两人都要相互商讨,达成共识,一人一票也能相互制衡。 如今横插一个杨玄进来,两人又同穿一条裤子,结局可想而知。 “今后整个骠骑营恐怕就是杨玄的天下了,裴铏这模样,除了还撑着都尉的脸面,真正行事,如今已经唯杨玄马首是瞻了。”林燕安然坐在太师椅之上,话语极少,只是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眼对面的杨玄,眼眸深处带着一种yīn狠的光芒。此次决策之中,无非一件事情,就是分配上面的赏赐。 沙海口一役,林燕不仅功劳最少,而且还有临阵退缩一个污点,可伤亡损失却是最大。 若是以往,林燕这回恐怕要极力争取粮饷装备,想法设法无所不用其极的弥补损失,可此次却是一声不吭,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废再多功夫,两人一人一票也能把自己否决的死死的,花再多功夫都是白瞎。 杨玄虽然有了决策之权,而且掌握了主动权,裴铏都要敬他三分,此时若想谋取什么好处,或者报复一下林燕,都只是一句话的问题,然而他却没有如此去做。一切都以公平公正为原则,至于公正的标准就是合乎人心本xìng,以至于裴铏一些有私心的决议都被杨玄否决了,倒头来竟然是中坚卫占了大头。 林燕此人虽然可恶,底下士卒却是无辜的,中坚卫此次损失最大,自然也该拿最多一份。 杨玄这种奇怪的心思让裴铏屡屡讶异,便连林燕也被弄得浑不自在,却也没承杨玄的情分,只把他这举动当作了yīn谋,必然包含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在里面,对他愈发的戒备与痛恨。 终于,裴铏在被杨玄第四次否决之后,而且之前的的提议是他鹰眼卫占了绝大多数好处,这般一来,他终于忍不住了,却也不敢与杨玄动怒,只是咳嗽一声,而后把方才那决议重新念了一遍。 “嗯,这些东西给中坚卫吧。”杨玄抬起眼皮瞟了一眼林燕,而后浑不在意的对裴铏点了点头,心头确实自有一番想法:“沙海口虽然立下大功,可人马损失惨重,如今又被粮草一事如此折腾,整个骠骑营中怨声载道、军心动荡,又以中坚卫为最,如今再行那有失偏颇之举,也占不了多少便宜,反倒让这林燕抓住机会煽动闹事,何况这点小利益也折腾不死他,我要出手,必然让他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自从杨玄被后勤第三营这些人用克扣粮草一事恶心之后,心头就对这种勾心斗角之事愈发厌恶。 如今行事只求一击凑效,懒得纠缠,只可惜军法如山,随便杀戮只会误了自己。 否则将拦路之人一一杀尽,倒也痛快许多。 就在杨玄坐在营中与裴铏决策商讨之时,彭元也回了武库司,如今家里有贵客需要招待,倒也不敢太过怠慢,虽说对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可身份却是不太一般,乃是当今朔方种德堂的少掌柜,行事说话极为老练,甚至可以称得上yīn险,就算不看人,只看钱,也足以彭元降低身份平辈论交了。 他一个归德中郎将,在军队里权力无边,底下小兵见面跟见着亲爷爷似的,但是放在地方上,无论权势还是钱财都不太够看,而他总有归老的一天,自然要好好结交对方,也算为将来某条出路。 进的营房,先换了身衣服,又用西域的香料在腋下厚背蹭了蹭,让亲兵闻了闻没有了汗味,这才端正仪容走进了书房之中,进门就见那白袍少年在房中巡弋,看着墙上的几幅字画。 彭元说到底只是一个粗人,就算附庸风雅也绝对没什么底蕴,墙上这两幅画都是赝品,而且模仿的水平相当有限,然而这白袍少年却看的颇为认真,也不做声,似在想什么事情,这番举动反而将彭元臊的脸皮发热,轻轻咳嗽一声,说道:“纳兰公子,这天气炎热,我库房里有从西域缴获来的葡萄酒,用冰镇好了,可要尝尝,不要客气,就当解暑了。”说罢也不等那白袍少年回答,挥手让左右去取了。 那少年微微转过身,眉目间闪过一丝恼sè,似乎被彭元这般怠慢心头有些不爽。 如果杨玄此时在场,一定会有些惊讶,且不说他纳兰家的独子已经死在他手上了,此处又怎么会冒出一个少掌柜,而且那杨旭也当真有种的很,竟然连姓都改了,跟着纳兰璞清那便宜师傅去姓去了。 当然他无缘无故也不会想到,这杨旭怎么就跑到边关来了,还是打着纳兰家的旗号。 那彭元也是心思细腻之辈,纵然杨旭神情一闪而逝也依旧没能逃过他的眼睛,连忙陪了笑脸,在旁笑呵呵的说道:“上面摊派下来的任务,让我给骠骑营开那劳什子的庆功大会,怠慢了。” 那白袍少年却也不答话,接过那亲兵递过来的酒杯,小手指头轻轻探入那猩红sè的酒液之中,而后漫不经心的搅动起来,看的彭元连连皱眉,心头古怪:“此子一直恪守礼法,说话做事都有世家风度,怎么竟然作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动作来,就算没喝过西域的葡萄酒,也不至于如此啊。” 他心头想法一闪而逝,眉心忽然一跳,只见那猩红sè的葡萄酒竟然冒起了丝丝寒雾。 转瞬之间,连他手里的金杯上都凝出一层致密的寒霜。 那股yīn沉的寒意如丝如缕,直往人身上扑,仿佛千年不化的玄冰一样,隔着一丈之远都让人有种彻骨的寒意,仿佛稍微一用力骨头就会断掉似得,冻得彭元忍不住搓了搓手,连血管筋肉也生硬的疼。 “此子手段好生怪异,这等手法几乎堪比御气境的武者了,可他实力明明才化气初境,就算是我走眼了,也不可能高到这种离谱的境界,十四五岁的化气境武者,便是听也没听说过啊。”彭元心头荡起一阵疑惑,夹杂着几分凝重的情绪,对这rǔ臭未干的小毛孩一直不太喜欢,都是为了利益才给他几分脸面。 第一百三十三章 纳兰柏英 这些天来,彭元虽然照顾的比较妥当,但是有些地方,也并未太过重视,杨旭故此不悦。 “此子xìng情比较刻薄,凡有一丝怠慢便心生怨恨,而且喜欢来yīn的,实在惹人生厌。”彭元心头一番咒骂,脸上却只能堆砌起一番笑容来,两人已经私下里签了合同,也算互相捏了把柄在手里,此时也明白这纳兰柏英露着一手是在jǐng告他,却也只能当作看不见一般,扯开话题:“那骠骑营也算是走了狗屎运,稀里糊涂一箭shè死了血蹄重骑兵的旗手,惊退了对方,结果捞了一大笔军功,甚至鹰眼卫新来那监军,就这么直接封了二等子爵,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老夫在这阳关了混了十来年了,也不过三等子爵而已。” 如他这种熬资历上来的将领,真论军功还真没多少,能封这么一个三等子爵也算混的不差了。 当让杨旭是没工夫管他混的惨还是不惨,听的鹰眼卫三个字顿时眉头一挑,而后问道:“这鹰眼卫的监军是不是叫做杨玄?” “纳兰公子与他认识?”彭元倒是有些意外。 “自然,他在朔方也算是风云人物。”杨旭抿了一口手中快要结冰的葡萄美酒,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要是人都能听出他言语中讽刺的味道,只听他继续说道:“此人是杨家的一个旁支子弟,出身下贱,靠着投机钻营发家。又不知道用什么诡计在杨家四年一度的清明会试上拿了前三甲。而后小人得志,一路得罪人,最后被排挤的无处可去,这才夹着尾巴逃到了阳关军中,只是来避避风头。” “嗯?”杨玄最近风头较盛,纵然不受上面待见,光芒耀眼却是毋庸置疑的,彭元对他也相对有些了解,却是没想到此人光鲜的外表之下竟然如此不堪,前后联系却也与他军中所行之事能够挂钩。不像胡言。 “亏得老子还以为这厮是刺史大人的门生,感情就是个丧家之犬,不过上当的似乎也不止我一个,妈的。混到这种地步还嚣张的很,今后务必让众人看清你这丑陋面目,看你这厮能得意多久。”彭元仔细一想气的咬牙切齿,他跟杨玄也没多大仇怨,甚至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文钱的关系,可心头就是嫉恨的慌。 没了那些瞻前顾滤的东西,彭元也是下定了决心,要揭他老底,到时候自然有人去拾缀他,就当顺道巴结一下这纳兰柏英。方才那番话。带着鲜明的讽刺意味,就算是傻子也清楚两人之间必有愁怨。 杨旭说完也只是微微一笑,点到为止,不在继续纠缠这问题,他如今的身份是纳兰柏英,种德堂的少掌柜,不是杨家子弟,说的太多恐怕会引人怀疑,这么随便一提就够了,看这彭元神sè。自然明白自己所要的效果已经达到,而后便说起了正事:“彭将军,怎么样,我们出关的道路安排好了吗?” 彭元转过神来,笑眯眯的说道:“这个我已经想好了。一个月后,鹰眼卫整顿修养之后就要出关。到时候你们换上军服,跟着他们一起便是,相必不会引人怀疑。” 杨玄闻言故意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瞒将军,我与那杨玄在朔方之时有些仇怨,他如今又是鹰眼卫监军,我跟着他们出关会不会遭他报复,他若调动鹰眼卫全军整我,我可不是对手。” “无妨,他虽是监军,但鹰眼卫指挥权还在校尉手里,这厮也是鼠目寸光,军功全用来换了爵位,只求名头好听,却不知道手掌实权才是王道,否则也有些麻烦。”彭元说道,一回神见这纳兰柏英似乎脸sè不太正常,似乎不怎么相信他,赶紧说道:“若公子不放心,也可化装成下人随着队伍,另派一个杨玄不熟悉的人主事,一千多人的队伍排开得有两三里长,他杨玄哪能注意到每个人身上来。” “哦,如此就好。”杨旭放心的点了点头,眼睛却微微弯了起来,瞳孔深处却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几分莫名的寒意,心头暗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必多费心思了。” 只要他化妆一番,不引人注意,这杨玄便无法发现他,那也同样意味着,只要他小心一些,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杨玄,清明会试投毒一事杨玄是唯一的知情人,而他更是知晓了自己与纳兰家的关系,此人不除,对他而言简直如鲠在喉,以前跟杨玄作对,顶多便是为了发泄,而此时却是动了杀心。 “我乃先天之体,经脉未经后天污染,如今义父又帮我贯通,手厥yīn心包经、足厥yīn肝经两处经脉之中更是凝练了冰蟾极寒真气,就是世子那种化气境巅峰的武者都未必是我对手,杨玄你三月之前才突破化气境,此时就算再有奇遇也不过达到化气境第二重罢了,我杀你如屠狗一般,你绝对想不到几月前见你都只能退避三舍的我,会亲手来杀了你吧。”杨旭心头yīn寒念头频频浮现,同时一片爽快:“如今我贯穿了四条经脉,修炼速度远胜常人,无需几年我就能达到化气境巅峰,到时候只要参透拳意,就直接进入御气境,而且踏过那道门槛之后,便算御气中期的强者,连世子都会让我踩在脚下,你杨玄只是我成功路上的一个小小阻碍罢了……不,你连阻碍都算不上,只能算我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这般想着,杨旭心头又记起一件事情来:“此次义父让我来边关,做生意倒是其次,主要还是让我出关探寻那巫族遗迹一事,能让那老家伙都如此重视的事情,相必极为紧要,我若能从中捞得一些好处壮大自己的实力,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拜托纳兰家的控制,这般纠缠不清也并非长远之计。” 算计杨玄绝对不止杨旭一人,此时鹰眼卫营部之中,刘全服了一粒丹药,正在调养亏损的jīng气。 他心头默默浮现校场之上那一幕,心思到没放在杨锋几人身上,那事只会越想越憋屈,他此刻仔细一回忆,便想起了那两百人排列的战阵,越像越觉得心惊,倒不是这原型战阵如何jīng妙,而是杨玄的立意实在太过高远,竟然想用这套阵形去对抗蛮族骑兵,若真能达到那种效果,倒也能够逆转当下形式。 只是这套阵形必然要有强大的防护能力才行,否则都只是纸上谈兵,太有风险,他都不敢这般冒险。 而杨玄偏要反其道而行,再联系他如今四面楚歌的境地来看,这套阵法对他的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兵败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对于杨玄可能是致命的,刘全似乎抓到了杨玄的一处软肋,这套阵法必然对他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要xìng,难怪他不惜一切都要争取鹰眼卫的指挥权,因为他需要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就训练这套阵形,想到此处刘全嘴角浮出了一丝狞笑,心道:“这杨玄似乎也不难对付啊,只要我死不松口,不让部队进行训练,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慌神,在挑拨人用粮草一事闹他一闹,哈哈。” 刘全信心大增,似乎稳稳掌握了主动权,一时间各种歹毒念头浮现出来。 “等到出关之后,没了这些法规掣肘,我可以调动亲信,轻而易举的宰了这厮,相必这家伙从豪门贵族出身,家底必然不菲,兴许能从中获得好处,让我突破倒御气境,到时候直接获得赦免,这些年欺压我的孙子都要一个个的报答。”刘全将那泥黄sè的丹药像倒豆子似往嘴里灌,狠狠嚼烂。 一股股粘稠的jīng气从他毛孔中散发出来,带出一层层黑sè的污垢,充斥着阵阵恶臭。 “这蛮族的小巫丹真如垃圾一般,huā费的药材可以炼出黄字高阶的丹药了,药效却比培元丹还差,而且蕴含的杂质更是多的不行,也只有蛮族那种野兽体制才能承受这种粗制滥造的玩意儿。” 足足huā费了四五个时辰,入定直到天亮,刘全才缓缓活动筋骨从床上站了起来,实力回复不足五成。 心头想要宰掉杨玄的念头愈演愈烈,前些rì子从杨玄一亲兵手中竟然看到了大把的培元丹,如黄豆似得好不值钱,这让他无比的眼热,正牙咬切齿心生歹念之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大清早!闹什么闹!”刘全大骂一声,而后说道:“进来。” 那亲兵脸sè古怪,带着几分仓惶,连忙道:“大人,监军大人下令全军集合开始训练呢?” 听着自己清兵称呼杨玄为大人,刘全脸sè有些难看,更恼怒的是他说这话,破口骂到:“老子不是给你说了吗,杨玄那厮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别cāo理他,我是都尉,部队有他指挥的权利吗,以后这种事情也来烦我,打烂你这嘴。”同时心头暗骂:“这才一天,这些小兔崽子竟然就怕了杨玄了。” “不是,这命令是中营发下来的,监军大人只是督促落实而已。”那亲兵纵然心如筛糠,但也不敢不把事情说明白。(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为钱发愁 “你说什么?”刘全一愣,而后眼神之中流露出浓重的猜疑。 那清兵哆哆嗦嗦,将手里的公文递了过去,小声解释道:“确实是中营来人下发的。” “怎么会这样!”刘全将那公文接过来之后,将上面的印章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不是造假,也没人会用这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伎俩,然而中营怎么可能下达这种极具针对xìng的命令,公文之上连训练方式以及安排统筹都作出了明确的部署,他想使坏都没办法,因为对方已经将他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扼杀了。 “这道命令完全不像是裴铏下达的,而是出自杨玄之口,由其带书,这完全就是扯虎皮做大旗!” “可杨玄和裴铏就算穿着同一条裤子,但是自己已经与林燕打过招呼,这份公文到底是怎么通过的?” 刘全心头万分不解,对此公文仍有几分质疑。 “难不成是裴铏私自决定的,避开了林燕。如果真是这样倒可以抓住此次机会参他一本,滥用职权,专横独断,破坏体制。如果这老家伙倒台,杨玄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机会翻身了。” 朝廷为了防止军官权利过大,设置了诸多体制进行约束,监军便是其一,另外就是决策核心商议制度。 这事虽然影响的层面比较小,但真要往大了说也足够将人整的够呛。 那清兵见刘全脸sè变换莫测一时间,不敢说话。直到他渐渐回过神来,才在旁小声解释道:“监军大人前些天在沙海口立了大功,封了二等子爵,如今也进入中营的决策核心了。” 这番话说的刘全直接懵了。这些天回营之后他基本就呆在鹰眼卫没怎么走动,与林燕勾搭也是通过书信往来,对方也没回他信,对外界的风波可谓一无所知,而知道情况的两百留守人员也一心归附杨玄,没他开口自然不敢多做议论,何况全天训练圆形战阵,实在没那个时间和功夫。自然也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对于杨玄立功、封赏一事,刘全压根就不知道,更想不到他会进入中营决策核心,否则哪会跟他死磕。 也怪不得他马虎。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鹰眼卫,哪怕这一个月中部分人马在杨选手中已经变得不可同rì而语,然而想要立功封赏,还是二等子爵那三千甲的巨额军功,怎么都不切实际。说起来都跟白rì梦没啥两样,可如今证据确确凿凿的摆在自己面前,由不得他不信,这种强烈的冲击感。让他有些方寸大乱。 “到底怎么回事?”刘全强行压住心中的震动,咬牙切齿的问道。 那亲兵神sè难看。将今早听倒的传言的添油加醋的给说了一遍,将杨玄渲染的近乎妖魔。只希望刘全能将怒火全部对准他宣泄出来,不要烧到自己便好。只是近乎妖魔的不是杨玄的实力,而是运气。 杨玄手下之人恪守纪律,行事低调,自然不会干那种自己吹捧自己的事情。 因此如今第三军流传的传言都是站在林燕的立场上的,说白了就是人心中的嫉妒作祟,加之彭元有意无意将杨玄从军入伍之前的光荣前科宣扬开来,就更加了坐实了这些传言的〖真〗实xìng。 以至于杨玄的光辉形象转瞬之间就成了一个yīn险狡诈、卑鄙无耻外加运气好到无法形容的自大狂。 传言之歹毒,足以让不明真相者对其咬牙切齿,更别说刘全这厮跟杨玄立场对立、不共戴天。 这番言辞将他煽动的七窍生烟,将那文件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怒骂道:“好你个王八蛋,运气竟然好到这种地步,不过运气不能当免死铁券用,我要让你死,看你能不能活!” 刘全虽然怒火盈胸,却也没被冲昏头脑,反而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愈发的谨慎。 杨玄之前无权无势,也就个人战斗力强悍一些,想要收拾他也比较简单,可如今进入决策核心之后就意味着他可以借上意来指挥自己,虽然监军无权,但使用这种手段足以将自己压制的死死的。今后只要呆在关内就得仰人鼻息,只有等出关之后,没了骠骑营这个编制束缚着,方能翻身,可是看杨玄那蛊惑人心的强悍能力,自己能在这一个多月的低谷期保证权利不被篡夺吗?他毫无把握,因为鹰眼卫都是一群狼。 撇开手段〖镇〗压,因为杨玄不逊sè自己,而这四五年与鹰眼卫积累下来的情分或许不抵几顿饱饭。 “大人,这命令到底是执行还是不执行?”那亲兵见刘全破口大骂,有些慌了。 “我若抗命不尊,这杨玄肯定会借机整我,他现在不敢对我下手也是因为找不到名正言顺的理由,那我自然不能给他这个理由……我且让你指挥,就看你指挥的动吗?”刘全心头暗自转过念头,而后对那亲兵吩咐道:“你去告诉杨玄,爱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我身体不适,这些天军中事务全交由他处理。” 那亲兵连连点头退了下去,等走出门外,刘全轻声一唤,门外又一亲兵走了进来。 对其耳语小声耳语几句,这才露出一丝yīn沉的怒容,嘱咐道:“这事情你且去办,千万不可露了马脚。” “是。”那亲兵的躬身应了一句,而后掩上门出去了。 隔壁偏院之中,杨玄接了刘全亲兵带过来的话,便吩咐杨锋几人部署训练任务,并未多做考虑,虽然刘全答应的这么果断很显然夹杂了些yīn谋,但是他并不在乎。将略显清淡的早点往自己跟前拉了拉,而后抬头与桌对面一个略显疲惫却满面红光看起来十分有干尽的老者,正是一个多月前在涂阳县分别的董义。 这一个月,他大多时间都呆在成纪,又是cāo办红鱼商会,又要忙着重新组建商队,最麻烦的还是杨玄交代那些任务,采购粮草、药材、棉衣棉被,所幸他在成纪也算是颇有人脉,一个月折腾下来竟然办的妥妥当当,当然人也消瘦了一全,这回拿着一单据跟杨玄汇报着情况:“此次购粮一万二千余石,不过目前运到涂阳县城的只有三成,另外大人托我采购的药材,已经齐备,总计huā费二十四万两,黄芪、野参、当归、阿胶之类的原药材共计七千多斤,huā费十万两,另外有培元丹六千枚,各类疗伤药三千多份,除此之外,两千人过冬需要的棉衣、棉被也都准备妥当,都是最好的质量,再冷的天气也冻不透,大人请放心就是。” “我急需的那些东西进营了吗?”杨玄抬头问了一句。 “一万石粮食今早子时就进营了,连带那三车药材,如今都存在裴都尉那,有他亲自照拂这进营根本没受到什么刁难,顺利的很。”董义想起昨夜裴铏亲身引路的场景,仍有几分感动。 “嗯?红鱼商会筹办的怎么样了。”杨玄微微一笑,继续问道。 “商号已经注册下来了,因为大人需要大量物资,所以先开了一家收购店,正好我手上也有一家现成的铺面,还是比较顺利的,说来这收购店也算是破天荒头一次,以前就没别人这么干过的,咱这店一开张什么都收,粮食、药材、皮货、金铁,涵盖广,所以生意极其红火。”董义兴致大发的说道,随即想到了什么,显得有些尴尬,讪讪一笑道:“只是这收购的生意暂时没什么进项,可能持久不下去。” 杨玄点了点头,这些收购来的东西并不是转销,而是自己消耗,全砸鹰眼身上了,能有进项倒还奇怪了,自己如今就是养着一个只进不出的大怪物,便连董义那粮队也给拖住了,如今他这只队伍扩张到了将近五百人,运送量堪称恐怖,就啥也不干,每年给朝廷运粮,都能净赚十万两,然而此时全为鹰眼卫跑动跑西。 对这些犹如割肉般的巨大消耗,杨玄却也不在乎,如今把鹰眼卫的实力打造起来才是第一要事,自己都站不住脚求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意义,还不是给别人做嫁衣,他问道:“商号账面上还剩下多少钱。” “三万两不到了。”董义讪讪一笑。 杨玄微微皱眉,前前后后已经给这董义给了快六十万两白银了,这耗费结算成数字也有些吓人,尤其是这商铺还是董义自己出的,没有huā钱。不过他事情倒也办得也比较靠谱,自己需要的东西在短短一个月内便准备妥当了,是个可以一用的人才,于是心头一宽,说道:“我再给你五十万两!” 杨玄如今手上还有白银一百万两,另外有第二军开出的十万两白条一张,身家看起来无比丰厚,一个人就能包揽阳关十几万边军一个月的饷银,其实仔细一算却也不太够看。 这才来鹰眼卫一个月,就已经huā去整整八十万两,如今一句话又甩出去一半。 今后rì子可还长远的很,若无进项,用不了几个月他就只能四处乞讨了,因此杨玄隐隐有些头疼。 他眉头紧锁,没想到这才这么几天,自己又回到为钱发愁的rì子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放他们进来 杨玄突然变得满脸愁绪,这般模样落在董义眼中可谓意义深刻,尤其是杨玄张口砸出的那五十万两,更像是一把沉重而锋利的铡刀悬在他头顶之上,一时间吓得魂不附体:“大人,这五十万两实在太多,三万两节省着花还能支撑一年半载,商会的进项老朽一定会尽快弄出来,入不敷出的局面肯定会有所改善。” 董义心头七上八下,他心里也有本账,知道这些天杨玄前前后后交给到手上的银子有多少,凭良心讲他是一分钱都没贪,也就四处打点的时候花费公款吃了几顿山珍海味,可抵不住花销实在太快,六十万跟山洪暴发似的往外流淌,也不能怪杨玄不会算账,任谁都会产生一丝怀疑,实乃人之常情。 “嗯?”杨玄一直在想赚钱的事,倒没注意到董义的神情变化,略微有些诧异,回神一看,在心里这么一琢磨,便忍不住失笑了:“这钱我拨给你,花到地方便对了,我又怎么会怀疑你。” 董义心头连道幸运,也微微有些感动,这种心宽的主家实在太难得了,烂好人也不是没有,但是相比杨玄这种又有心胸又有手腕,实力更是强横的主家,那就不是一码事,跟着他大有可为啊,以前帮着杨玄做事一来因为恩惠二来因为钱财,算是一种合作,此时算是彻彻底底被杨玄给征服了,心头一片赤诚。 “大人如此信任。实在让老朽感激涕零。今后红鱼商号一切事物,老朽便是拼了老命也要做到尽善尽美,争取让其rì进斗金,为大人分忧解难。”董义颇为激动的说道,只是心头仍旧有些郁结,说道:“至于那五十万两,还请大人收回,如今商号还只是初具雏形,仅收购店一处,也花不了太多银钱。大人若无其他需求,这收购店也甚至可以先行歇业,毕竟这行当没找到销路之前,是一个只进不出的玩意。” 杨玄闻言心头微微有了些想法。又联系到当下局势,如今政权混乱,权臣、宦官当道,几个灾荒严重的州省甚至出现了大规模的流寇,有像起义军发展的趋势,各路王侯更是蠢蠢yù动,以杨家为例,都有不臣之心,而边关更是乱作一团,大乾王朝至今已有二百余年。按历史来看,也快到气数已尽的时候了。 “这五十万两全部用来收购粮食、药材、金铁、皮毛、马匹这些东西,有人卖你就收。”杨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打着,思绪飞的极为遥远,有些东西不得不提前考虑,如果真的乱世到来,自己即便把鹰眼卫掌握在手中了,没有大规模的物资支撑,在乱世之中也是大浪中的沙石,会被淘的干干净净。 杨家这十几年来。以复兴商号的名义涉足兵器、马匹、粮草等诸多生意,更是肆无忌惮的像各路地方安插家族子弟,仔细一想,完全就是不择手段的在积累物资,杨玄因此受了一些启发。 董义虽然做生意有些天赋。而且极为老练,但也不像杨玄考虑的这么长远。对他这有些二百五的决定十分不理解,忍不住劝道:“大人,收这么多东西,没销路只能堆在仓库里发霉。” “你把防cháo工作做好一些不就对了。”杨玄调侃了他一句。 董义眉头紧皱,尴尬笑道:“我的发霉不是指腐烂,而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我资金链断裂,而后导致商会停止运转,放心吧,这五十万两你省着点花两三个月足以支撑,我手上还有钱,足够你支撑一段时间。”杨玄漫不经心的说道。 “可收这么多东西也实在没什么用处,如果对方知道我们囤货太多,买家肯定会借机压价,说不定会亏本,再说我们现在连销售渠道都没找到,想要收购也要先等另一头闯开名声再说。”董义仍不认同。 杨玄摇了摇头,说道:“你大胆收购就是,等收购形成垄断,那些商铺找不到供货渠道,还怕我们手里的东西卖不出去吗?而且我让你收的这些东西,用不了多久就会价格上涨,需求更会紧张。” “话是这么说,可这得需要多少钱……”董义吞了吞口水,只觉得杨玄胃口实在太大,他竟然不是把目光瞅准普通民众,而是阻击所有做这类生意的商家,想要切断这些人供货渠道,逼得他们做自己的下家,若真能完成,那红鱼商号就成了商号中的商号,莫说rì进斗金,rì进万金也不在话下。 可这花费怕不在少数,五十万两完全不够看,换成沉银怕还差不多。 而且惹急人家,谁敢保证对方不狗急跳墙,杨玄这想法绝对算不上高明,就像是初入此道的菜鸟,而且是贪心不足蛇吞象那种,但区别在于别人只敢想一想过过瘾,杨玄真敢砸钱去做。 “慢慢来,不急,这一两年内先低调一些,积累信誉,要多拉拢那些底层的供货者,尽量不接二道贩子的生意,价格上一定要公道,等我从从鹰眼卫出去之后再说长远的。”杨玄笑道。 “可是这些二道贩子已经形成了垄断,那些底层供货者想卖给我们也没那个胆子啊。”董义皱眉道。 杨玄浑不在意,说道:“那就挑那些胆子大的,总还有人接受公道的价格,至于咱们,人家既然你情我愿就不要砸人家的饭碗,先壮大自身实力再说,但是如果有不识好歹的前来闹事,你们也无需客气,整的过的往死里整,让他们长长记xìng,人善被人欺就是这个道理,整不过的交给我来。” 红鱼商号如今零零总总近八百人,其中七成都是阳关边军退下来的,身手极好,而且身经百战,论战斗力,揉捏一两个挑事的跳梁小丑的不在话下,当然做生意以和为贵,这种情况也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 董义听的满头大汗,杨玄今天给他交代这些事,一件比一件狠,先是定下那些收购的项目,若有心人自己一琢磨,就会发现全都是行军打仗所需要的物资,而后又定下这么一套执行方案,纯粹就是搞垄断霸道主义,虽然一开始表现的很温吞很含蓄,可也是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心思实在不小。 “另外,给你提个醒,商号里少存银票,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来得实在,嫌麻烦就兑换沉银,哪怕差价高一些也要现银。”杨玄突然想起什么,赶紧给董义说了一声,免得他犯了差错。 “为什么?”董义有些诧异,大乾银庄的银票发行可都是参照库存金银数量来的,不比前朝想怎么印怎么印,最后论为厕纸不在少数,一点公信度都没有,大乾银庄的银票做工jīng细,无法仿制不说,更有大乾皇朝这么一个大东家作为靠山,两百多年一直保证着现提现取的优良传统,因此银票早就沦为主流了。 沉银虽然也携带方便,但是炼制麻烦,而且损耗极大,并不能大规模使用。 最主要是兑价浮动,也许买进来是千两银子,倒时候卖出去就只值八百两了,然后想要买进,价格突然又窜到了一千二,不如银票靠谱,因此现在生意场上一般都是银票流通,并不抵制。 杨家私造银票一事涉及实在太广,杨玄也不好与董义明说,敷衍两句道:“你照我所说的做就是了。” 董义领会了杨玄的意图,虽说有些抵制,但还是无条件照办。 说到底红鱼商号还是杨玄手里的玩物,钱财都有他一人所处,而且杨玄屡次出手也非比寻常,也不能以常理度之,不过按他这些要求落实下来,眼下这五十万两还真难花完的。 董义反倒心安了一些,要是这五十万两又给打水漂似的扔干净了,他又要心惊肉跳一回。 两人就上会运转中的一些琐事说了说,这般谈下来就花了半个时辰,董义正准备起身告辞,去将存在裴铏那的粮食调进鹰眼卫来,边听的小院之外一阵怒吼声传来,而后便见杨泽一脸肃容闯了进来,甚至都没来得及请示,身上甲衣沾着些鲜血,头发也散开了,大声说道:“大人,部队哗变了。” 杨玄听闻此言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也不去考虑事情原委,将身前那已经快要结块的空碗推开,而后一脸随意的问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起冲突没有?”也无需杨泽回答,一看他胸前的血迹,便已经知晓情况了,自问自答道:“呵呵,看这样子应该是了,死了多少人?” “就我杀了一个带头的,也不是我抢先动手,那人想要行刺卢广孝,我就将他给宰。”杨泽将手里带血的长刀插进了刀鞘之中,而后继续道:“不过大哥已经将咱们的人马控制住了,没有起大规模的冲突,如今刘全手下那拨人群情激奋,嚷嚷着要领饷、要吃饭云云,将营部给围了,我们那两百多人堵在巷子口呢。” “让他们继续训练,闹事的放他们进来。”杨玄很平静的下达了一个十分诡异的命令。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仁至义尽 “放他们进来,这恐怕不妥吧。” 听得这个命令,便是沉稳如杨泽也显得有些慌乱了,生怕杨玄这草率大胆的决定最终酿成祸事,就算那一千多人是一群乌合之众,战斗力低下,可这么多人就算站在那里让你砍也绝对够手软的,何况一拥而上。 如今虽说部队哗变,可只要守住营部左右两处巷口倒也能够支撑,甚至占住上风。 可杨玄这么一个命令传下去就是自断手足,让两百多人撤走,容那闹事之辈进来,就算仗着技艺高强能够翻墙逃走,可这脸面往那搁去,杨泽眉头紧皱有些推诿的意思,又看了看一旁的董义,只见这厮已经吓得面无土sè,跑了半辈子边关,什么流寇土匪都遭遇过不少,但是最为恐怖的还算是部队哗变。 董义在涂阳县可亲眼看到过哗变的士卒把贪污军饷的军官杀了,然后扒皮植草的。 “按我说的便是,我何曾做过不稳妥无把握的事情。”杨玄微微一笑,虽然没有多做解释,但是无论他那处之泰然的神sè,还是淡泊从容的气度,都能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杨泽心中大为放松,点头接了杨玄的命令,而后说道:“大人小心,末将这便将人领走,这般发生冲突也确实不太妙。” “你随他一起离开,找到裴都尉,让他将我的粮食给运进来。”杨玄与身旁有些紧张的董义说道。 “大人。你这一个人?”董义现在虽然恨不得早些脚下抹油开溜。但是却莫名关心起杨玄的安危来,一方面处于真心事宜,一方面也从得失考虑,如果杨玄有个三长两短,那他这些天做的美梦就真成白rì梦了。 “去吧。”杨玄摇了摇头,说道:“我和这些士卒又没有不共戴天之仇,没必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这些人瞎折腾还不是为了吃口饭,你把粮食运进来我危机自解,不必担心。” “也对。”董义连连点头。也是想明白了,便随着杨泽急匆匆的走了。 此时营部正院之中,刘全正站在窗户边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看见杨泽领着一个陌生人慌慌张张的离开也没怎么介意。与左右卖弄似的说道:“杨玄以为他打通上边就没有麻烦了?太天真了,军队最难掌握的还是底层的士兵,匹夫一怒尚可血溅五步,何况这些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疯子,惹恼了他们,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给你一刀先宰了再说,今天就算他能逃得了xìng命,也逃不了引起士卒哗变的大罪了,看他如何应付。” “大人高明。”左右纷纷迎合。 正说着突然见营部大门哗啦一声被一口厚背马刀戳了个窟窿,而后刀身一转。半寸厚的门板直接四分五裂的炸开了,巨大的声响将刘全都吓了一个哆嗦,眨眼间便见三四十个气势汹汹的大汉提着刀闯了进来,进门一愣神,似乎想起了什么,止住了脚,为首那大汉说道:“兄弟们,这次粮草被扣是这新来的监军一手促成的,让咱们饿着肚子还要训练,哪有这么cāo蛋的东西。咱们冤有头债有主,找他说话去。” 刘全暗松了一口气,幸亏左右办事妥当,将矛盾转移的比较彻底,否则这些人发起疯来。将他这院子一起掀了,他也没辙。他正看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心头狐疑:“不应该啊,杨玄手下好歹也有两百多人,看那忠心耿耿的模样,此时应该不会临阵退缩才对,怎么这些人没经过丝毫阻拦,就这么直接进来。” 刘全绝对想不到这些人是杨玄随意放下来了,正在绞尽脑汁的时候,突然听的远处远处校场上传来阵阵喊杀声,格外的整齐,夹杂着口令指挥,竟然是在训练,而在从窗户缝隙看出去,只见此时整个庭院都群情激奋的士卒塞的水泄不通,甚至连围墙上都有人在往里翻,闹的好不激烈。 他虽然有心去看个究竟,但也没胆子此时钻出去当那众矢所指。 纵然他在鹰眼卫中有着难以撼动的威信,但鹰眼卫里更多的却是啥也不考虑的二百五。 那为首之人往正院之中看了一眼,自然也看到了窗缝后面的刘全,两人交换了一下颜sè,便煽动着众人往偏院里钻去了,嚣张气焰一时难以复加,提着后背马刀那么一搡,大门便连同门轴一起摔在了地上,掀起一阵灰尘,不等消停,二三十人便涌了进去,另外墙头之上也有人跳了进来,争先恐后。 这场景比打仗还要激烈几分,这些人也都不傻,虽然受刘全挑拨,但真正被糊弄的是最底下那些人,他们带着个头,无非是想借机生事,一来双方矛盾激烈需要宣泄,二来是想趁机捞点好处,杨玄可是从名门世家出来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离家之时再怎么窝囊,也该有不少家底,这走后面可就抢不到了。 为首闹事这人曾经也是十里八乡的大地主,后来犯事卷了家业上山做了土匪,最后被抓充军,这么一个人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什么缺德事没干过,胆子也是不小,可是前脚踏进院里,后脚气焰就消失了,因为他没有看到任何所该看到的场景,没有抵抗、没有怒火,只见一个模样长的温良谦恭少年负手站在檐下,一脸肃容,神sè平静犹如古井一般,事出无常必有妖,心里突然冒出这种念头,他竟然有些畏惧了。 不过事到如今,却也没有退路,即便跟前拦着十几个化气境的近侍,他也要煽动士卒死磕一番。 今杨玄要是不死,他今后就绝对没好rì子过。 “杨玄,这饷银都拖欠了一年了,你什么时候才打算给我们发。”为首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他也是亲眼看见杨玄杀人时候的狠辣果断,生怕这厮一怒之下宰了自己,心里怕的不行,不过如今自己身后跟着一千多人,前思后想也觉得杨玄不敢乱来,否则犯了众怒今天也得给自己陪葬。 鹰眼卫从来就没发放饷银的惯例,虽说朝廷每年有这一部分预算,但是都被各种由头克扣了。 这带头之人明显就是借这闹事,不过还算靠谱,没把四五年拖欠的饷银一起扯出来,毕竟杨玄来鹰眼卫也才一个月而已,就算现管,也只能扯到这一年之内而已。但是这个借口绝对找的够专业,因为拖欠饷银而产生哗变的,就连朝廷将来惩办的时候也会将责任算在将领头上,不会怪罪底下闹事的士卒。 当兵发饷,天经地义,便是这些充军者也不例外,总不能白给你卖命。 很出人意料,杨玄并没有找什么借口推脱,根本不介意这些人提出的要求多么无耻,而是转身从屋内拖出一口大箱子,往台阶上一搁,而后不紧不慢的掀开盖子,顿时露出一片白晃晃银光,在这清晨的阳光之下还透着一丝明黄的sè泽,场下顿时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而后躁动声音顿时化作一片沉寂。 “这里是五万两白银,发饷是足够的,出去排好队,按编制领取,扰乱秩序者冒领者,杀无赦!” 杨玄将容那几人看了清楚又饱了眼福,而后将那实铁的箱子狠狠一摔,扣上盖子之后大马金刀往箱子上一坐,一股浩大的杀意从身上散发出来,却没引起任何人反弹,就连有心闹事之人也怂了。 一年的欠饷,找他这初来乍到新官说事,十分过分。 退一万步讲,真要讨这公道,也该去找刘全那厮才对,自己的军饷落到谁腰包里了,心里还没个谱。 然而杨玄啥也没说,直接拿出真金白银给下面发饷,事情都做到这种仁至义尽的地步了,众人还能怎么样,一时间不少人对杨玄的态度大为改观,横提着的刀慢慢放回了刀鞘之中,准备撤了。 “监军大人似乎不像是传言中所说的那种jiān佞小人啊,若是刘全那厮,这会别说发饷,不提刀剁人就算仁至义尽了。”虽然闹事者大多都是些浑浑噩噩之辈,受了旁人蛊惑,但清醒着也不在少数,这么一对比自然能够看得清是非曲直,而另外一些存心闹事,另有图谋之辈,此时也有些怂了,左顾右盼。 杨玄已经将话挑明白了,很显然待会就算闹事也不会有太多人跟着瞎掺和,这般一来出头鸟是很容易被干掉的,唯有领头那几人,立场已经鲜明,现在是退无可退,眼见身后众人开始萌生退意,顿时吓得面无土sè,不成功便成仁说着轻巧,可这结果真正摆在面前,真心有种死的冤枉的感觉。 “银子也不能当饭吃,如今营中断粮,我们连着三天都没吃过一口饱饭,你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正在情况危急之时,为首那汉子也算是应变迅速,当即换了个话题,又将众人心头已经消退的怒火勾了起来,一时间引来无数附和之声,眼看有些缓和的情况又是急转直下,刀锋刮蹭吞口的声音此起彼伏。 第一百三十七章 狗急跳墙 一墙之隔,正隔岸观火的刘全心情可谓跌跌荡荡,好不紧张。 先是得意、暗喜,突然听的杨玄竟然搬出五万两白银给众人发饷,脸sè有些难看。 若是杨玄一如既往以武力震慑众人,他毫不顾忌,他脾气越是暴躁,众人的怒火就会越严重,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他烧成一团灰烬,他不明白这些平rì里只知道混吃混合的疯子真正发怒是个什么恐怖的场景。 任何人听到鹰眼卫三个字第一个念头都是鄙薄,即便亲身接触也很少能看到这些人的本质。 在他看来杨玄是不会明白问题的严重xìng的,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也都足以证明,胆敢当众杀人,莽撞自然无需多言的,另外一个至关紧要的原因则是他根本不了解鹰眼卫,因此他才设下这计,想要激化双方之间的矛盾,让众人的怒火将他毁灭,然而杨玄所做的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这厮不按常理出牌! 之前自己手下亲兵只是言语得罪于他,就被他一掌毙了,此时被这么多人提着刀逼上门,还是哗变这么严重的xìng质,他竟然拿钱息事宁人,偏偏话话还说的如此强硬,又滴水不漏,将危机化于无形。 所幸领头这人是一个闹事专业户,第二纵千夫长,老油子一个,几句话又将矛盾又挑了起来。 “啧啧,今天你是跑不掉了,你有钱不假,可你凭空变出一千多人的口粮吗?”刘全眉间露出一丝yīn寒的笑意。今天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杨玄这五万两银子扔出去就别想收回来了,到时候使点手段甚至可以落到自己腰包里,可他却是不知道。这五万两白银根本不是杨玄从自己腰包里掏出来的。 他做事不计得失,舍得花钱不假,但这种窝囊事还不屑于做。 让自己掏钱给刘全擦屁股,无异于痴人说梦,他这钱本就是从总营借军功那茬事要来的,本来是当作额外酬劳给底下人发放,但眼前闹事,就换个名义撒下去得了。本来按他的打算,这五万两银子迟早会分给每一个士卒,不仅如此,这些年拖欠的饷银也会给他们一一补齐。这事虽说跟他无关,但始终是个窟窿。 这么一闹,杨玄反倒轻松了,新帐旧账一起给你这扯清了,以后也别给我在这事情上借题发挥了。 杨玄面带微笑。瞧见那为首头领继续唆使闹事,却也不甚紧张,只是笑眯眯的打量着院子里这些人,心头已经有了一个名单。别看今rì闹得欢,rì后自然一一清算。鹰眼卫已经腐烂倒骨子里了,上梁不正下梁同样也歪。仅仅收拾掉刘全无论如何也不够的,不把基层里的流毒清理干净,即便他把刘全扳倒了,也只是第二个刘全而已,鹰眼卫还是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般一阵沉默,那人也是越闹越起劲,大声说道:“别推脱仓库没粮这话,兄弟们都明明白白,如今食堂伙房都由你掌握着,这些天我悄悄摸摸的看了看,兄弟们一碗粥里连米也捞不着了,你这贪官竟然吃的还是白米、大肉,而且不是你闯了祸,后勤那些人怎么会从中作梗断了我们的粮草供应?” 杨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这事他自然心知肚明,刘全想从这细节上坑他,他也知道。 不过也不甚在意,不需刘全多做手脚,他一rì三餐依旧丰盛无比,不过都是自给自足,没有占用寻常士卒的份额,习武之人自然不能落下营养,他也没什么愧疚感,穷则独善其善而已,老夫已经自掏腰包给你们辛苦苦筹集粮草了,暂时没运倒而已,难不成你们吃不上饭老夫也要陪你们挨饿不成。 当然这话他也没挑开了说,还是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地下那些人。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兄弟们个说法,今rì就宰了你这狗官当两脚羊吃,吃完你再去宰马,饭都吃不饱打个什么仗!”第二纵千夫长将刀一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便不敢往前窜了,身边有几个亲信,明显脑子不太够用,被他这么演戏一忽悠,看着杨玄跟杀父仇人似得,提着刀就往上围,一脸凶光。 杨玄微微一笑,抬手安抚了一下众人,大声道:“我发的起饷银,还解决不了几顿饭吗,诸位毋须焦躁,意气用事只会误了己身,再过片刻,五千石粮食外加数万斤腊肉便运抵营地了。” 听的这话,众人虽然不知真假,但大多还是信了,因为眼前五万两银子搁着摆着呢。 “狗官欺骗大伙,就算这后勤将第三季度的粮食发下来了,也只有一千石而已,哪里会有五千石,够咱们吃上整整一年了,我看他是拖延时间,此时让手下去搬救兵去了,大祸切莫上了他的当,咱们宰了他,抢了银子,各奔东西吧。”第二纵千夫长被杨玄无凭无据的一番话吓得犹如惊弓之鸟,虽然这听着就很不靠谱,但架不住有人信,他能清晰的感到人心在像杨玄那方面靠拢,于是又赶紧煽动起来。 被他这么一说,情势忽起忽落,转变极快,场面极为sāo乱。 隔壁房中刘全也被唬住了,此刻心里七上八下正在在琢磨杨玄那番话的可信度,想来想去还真不信,觉得这厮胡扯嫌疑更大,但如果真如他所说的这般,有五千石粮食即刻进营,这场哗变肯定无疾而终,有钱领有饭吃谁撑着了跟你干这掉脑袋的事情,倒时候领头那几人一落杨玄手里,免不了把自己拖下水。 “大家安静一些,听我来说,就算你们抢了银子,又有几个人能拿到手,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了银子你们认为能够冲破这十万人的大营,并且安然无恙的通过大散关,进入内地吗,没有干净的身份,最终还是死路一条,不要听小人之言,误了自己xìng命。”杨玄处变不惊,大声说道:“今rì哗变一切皆因军部失职,拖欠粮饷使然,诸位心有怨愤也实属人之常情,因此本官再此保证,只要你们改过自新,事后不仅能领到粮饷而且还不会追究责任,若执迷不悟,那就后果自负了,话已至此,如何选择由你们去想。” “不要听他胡言,大伙随我围攻营部,已经犯了大罪,这厮口蜜腹剑,此时不趁机宰了他时候必然要一一清算,不要做白rì梦,到时候大家都跑不掉!”第二纵千夫长一脸怒容,却只是大喊,提着刀丝毫不往前走,反而再往人堆里缩,但是这话还真有些用处,旁有几人真的还打算动手了,估计是人多胆大的缘故。 “冥顽不灵!”杨玄怒斥一声,拂袖一震,一阵浩浩荡荡的气流冲身上爆发出来,将为首几人直接震退了四五步远,却也没有立起杀心,与此同时,营部外面的巷子里传来一阵惊呼。 “粮草进营了!” “好多粮草!” 一声声惊讶而欢喜的呼声就像是滴入油锅里的水,转瞬间千百人的人cháo全部沸腾起来,将刀一收,纷纷跑去围观去了,哪有功夫跟着人瞎起哄,也就一两声时间,堵在巷子里的人基本就散了一半。 只剩两三百人还跟着僵持着,都是得了第二纵千夫长命令,为了闹事而闹事的一拨人。 另有少数就是跟刘全勾搭上的那些,此时想退也晚了。 外面那三四百人还不怎么慌,反正是听命行事,天塌下来由上面顶着,真正是惊慌失sè的只有那些跟刘全达成共识,心头有鬼的一拨人,尤其是那第二纵的千夫长,之前带头闹得最欢,此时粮草进营,先觉得难以置信,如遭雷噬,转瞬之间便清楚大势已去,吓得面如土sè,心头跟结了冰一样,然后让人用小锤子一点点的敲碎,这种感觉在他心头回荡,使得他意识忽起忽落,最后竟然变得有些疯狂。 “杀了这狗官!”那千夫长脸sè忽然一转,而后大喝一声,提刀便往上冲。 没有多说任何废话,也没说什么大义凛然的道理,在场没走的都是心知肚明的,杨玄不死那死的肯定就是他们,宰了杨玄之后由刘全将这事情压下来,兴许还有一丝希望,一吼之间,足足有十七八人相应,竟然全都是化气境的强者,能跟刘全搭上线的人至少都是百夫长的角sè,实力能差劲吗。 这些人实力有高有低,但无一不是凶悍无匹之辈。 一时间庭院之中被肆虐的先天jīng气破坏的一片狼藉,跟地震过一般。 坚硬的地面如同被铁犁拉过,被众人身上爆发出来的先天jīng气冲的全是交错的裂痕,泥石外翻,连那半尺后的井沿都被活生生震裂,如同无形的大刀狠狠劈砍过一遍,碎石、泥尘暴烈扬起,空气震荡满耳皆是巨响,如鼓碎、锦裂,竟然有种昏天暗地的感觉,可见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破坏力有多强横。 十几个化气境武者同时动手,已经不只是加减这么简单。 不同的心机、不同的位置、不同的武学。 就像一张锋利而错杂的大网,任何陷入其中的人都会被撕成粉碎,哪怕是御气境强者,亦要退避三舍。 p 第一百三十八章 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这一刻,杨玄孤身一人,面对足足十七人的进攻,且是赤手空拳。 一群暴徒身上四溢的气流都足以将人撕成粉碎,豁然一声震耳yù聋的嗡响,整个庭院都震颤了一下,十七人同时出刀,刀气凝聚有铺天盖地之势,仿佛缘故的战神狠狠挥动了手中的斧钺,一道长三丈、宽如门板的巨大虚影当空劈下,所过之处光线、粉尘都化作了迷离,仿佛被一种恐怖的力量撕扯着。 在旁仍有十几人处于围观,此时见这些人突然之间暴起,吓的浑身一颤,两边都不敢瞎掺和,只能往远处退避,可奈何声势太大,仓皇之间仍有数人被这扩散的气流震伤,献血狂吐,衣冠破损。 “嗯?这是动手了。”隔壁院中刘全听的这巨大的声响,心头顿时浮现一丝想法,将房中的盘龙枪一提便夺门而出,那不甚坚固的围墙早在刀气震荡中坍塌,他纵身一跃便跳过人群进了偏院。 刘全长枪倒持,几下横挑,却是朝着那闹事之人下手。他半道杀出竟然不是为了围攻杨玄而去,反倒做起好人,帮杨玄解决困境,只是颇有出工不出力的嫌疑,凭他手段,又有一杆盘龙枪在手,眼前这两人只怕不是一合之敌,然而一招之间竟然平分秋sè,之后就僵持住了,余下十五人依旧在挥刀朝着杨玄劈砍。 纵然少了两人,但十五人形成的攻势依旧无比的恐怖。 “有人造反。校尉大人速来助我!” 此情此景之下。杨玄几乎随时都可能被乱刀分尸,可依旧不见慌乱,纵有几分紧张情绪,也是逢场作戏的原因居多,眼神一瞟便看见了刘全,对其举动丝毫不诧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杨玄却是一清二楚,你既然想装,那我就陪你演好了。这般一喊围攻他那十五名士卒纷纷惊讶,回头一看却真见刘全在帮忙。 “这厮跟杨玄串通一伙。想要坑害于我!” 这一瞬间,所有人心中都慌了,流窜而过一种相同的想法,那就是中计了。在场这十几人都是鹰眼卫中的最难缠一些人,代表着不同的组织、不同的利益,虽然平时兼受刘全领导,但在根本利益上还是具有着极强的dú lìxìng,因此鹰眼卫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即便在刘全手里也是一样。 要想彻底控制鹰眼卫,就必须除掉他们,刘全清楚,但凭他也很难做到,因此这种局面维持了四五年之久。杨玄自然也清楚。所以没有将这场争端扼杀在萌芽之中,而是一点点勾引、纵容,否则之前下狠手杀掉两个人,将怕死的人震慑住,而后粮草运抵,这些人动手的勇气便被直接粉碎了。 当然,动手这些人心头更加清楚,虽然跟刘全达成了协议,但他们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这厮过河拆桥。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刘全这厮压根就没打算过河。而是联合杨玄将他们往河里推。 当然他们更没想到,杨玄纯粹就是随便一吼,故布疑云而已。 但此时心弦紧绷,谁有功夫去分析这话中真假,所有人都慌了。觉得自己陷入了两面受敌的情况之中。 这般一来,围攻杨玄的十五人中又有五人掉转头去。将刀口对准了刘全。 “好,看来也不必动用老底了。”杨玄悄然吐息,扬手一挥,只觉得九天之上大雪骤降,刺骨的寒意从心头萌发出来,那十人流转的气血一瞬间出现了凝滞之感。原本凶猛而狂暴的jīng气转瞬间就像滚入冰水的烙铁,炽热的温度霎时间化作白烟散去,而后冰冷沉寂下来,虽然余威尚在,但威力已不足三成。 呼呼! 杨玄如今领悟了太yīn之意,根本无需拘泥于招式,抬手一抓之间,便听得头顶之上风声大作,如同冥冥虚空之中彻骨的寒流,jīng气化作丝丝缕缕在其间盘旋翻滚,如若结冰的细雨,似要化作更微小的白霜。 这一瞬间,空中真的有寒雾凝结,不在仅仅是意境。 “仅差一步就可进入化气境最后一重,只是如今积累太浅,强行突破虽然境界上去了,但是气血亏损太多,实力恐怕不升反降,还是等等再说。”杨玄心头暗自想到,将那种yù要突破的苗头强行遏制了下去,这半月来他著书立说,将自己的武道经验做了总结、整理,所明白的、所发现的问题,比起习武十几年来还要多上许多,以前习武如同缘木求鱼,根本不知大道如何,如今却已经明悟,心中自有至道。 如此一来,心境自然不差,一月之内连续突破根本没有虚浮之感。 杨玄如今欠缺还是物质、力量上的积累,三百多枚血丹被他吃去足有六成,但对于化气境第四重的冲击还是颇有欠缺,得另想办法弥补,血丹倒还剩一百多枚,但他却不打算继续服用,一是答应过徐海,他手下若有人突破必然要予以赏赐,二来也无太大效果,毕竟那灰袍老妖当初也就与他如今实力相当而已。 空中飞舞的细雨全是凝练的先天jīng气,融合了太yīn寒意,流窜之间都带着一股森然之感。 当空劈来的巨型刀气准瞬间被消去七成,而后杨玄一掌空震! 铿!铿! 一阵碎裂声响起,那十人手中的jīng铁马刀竟然在一瞬间全部碎裂开来,如同瓷片一样清脆。 其实是被那些丝线一样的先天jīng气震裂,然而在这股寒意笼罩之中,竟然给人一种恐怖的错觉,似乎这刀是被活生生的冻裂的,围攻之人面sè大骇,这一刻纵有抵抗的勇气,可面对这未知的事物根本无从下手。 这惊骇、讶异的一瞬间,为首两三人便被一股巨力深深压倒在地。 “尔等还不知悔改吗,非要本官将你们当场击毙才善罢甘休?” 杨玄并未痛下杀手,将人降服而后大声说道,隆重的杀意夹杂着宽容的意念,将所有人心中的暴戾之念全部击溃,再无勇气抵抗,纷纷放下手中的残破刀柄,不等杨玄动手,便伏在地上开始求饶。 事到如今,即便呆子也能感受到杨玄的恐怖了,这般冥顽不灵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能屈能伸方才算大丈夫,鹰眼诸军能在尸山血海中打滚求生,这跪地求饶对其而言简直是不痛不痒,根本不需要什么考虑,只是心头懊丧不已,对杨玄到无太多恨意,却恨不得将刘全拆骨吃肉,若不是他从中挑拨加之重利许诺,他们即便心中有所怨恨也不会干这种风险与回报不成比例的勾当,更没料刘全坑他们一道。 局势瞬息万变,刘全短短一瞬间也是明白过来,完全没料到杨玄这厮如此无耻、实力进展如此之快。 他本以为杨玄在众人围攻之中必死无疑,这翻横杀出来假意阻拦,实际是想与这些人划清界限,到时候方便过河拆桥,若能成功他便是最大的赢家,可惜杨玄大吼一声使得他计划尽乱,而杨玄此时展露出来的实力也比两天之前强横数倍,也不知道他上次是不是保留实力的缘故,总之今rì他本该一死,却安然无恙。 诸多变数,使得他大势已去矣,手中盘龙枪掉头猛然刺出,竟然动了杀意。 这一枪拉扯起数丈长虚影,寒光所指之处却正是带头闹事那名千夫长,此次哗变没能杀掉杨玄,便是以失败告终,如此一来只能杀掉此人,否则自己也难以脱身。 “校尉大人不要莽撞。”杨玄大吼一声,而后一步踏了出去,抬手一卷,长袖如同漩涡一般。 凶猛的暗流不断撕扯,转瞬间便将那一枪的锐气耗尽,坚韧的盘龙枪被拧的如同螺纹一般,刘全刺杀那千夫长并未用尽全力,毕竟两人实力相差极远,实无必要,因此这巨大的力量从枪身涌上来的一瞬间,刘全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没能掌控得住,长枪旋转着脱手飞出,横着一抽,将那尚未完全坍塌的半堵砖墙给砸成了粉碎,他未料到杨玄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登时大怒:“杨玄你想图谋不轨吗?” “这倒不是,哗变已经被弹压下来了,这些人也都投降,校尉何必穷追猛打,先消消火气再说。” 杨玄这番话说的毫无由头,听着也有些古里古怪,那伏在地上的十几人脑子里稀里糊涂,如今真是搞不明局势了,先以为是这刘全想要收拾杨玄,故借他们之手,而后才发现中计,刘全与杨玄竟他娘的是一丘之貉,这番算计只是为了铲除他们这些不听话的拦路石,可到现在两人似乎也不是一路人。 不过两人到底什么关系都不重要了,很显然如今跟着杨玄才有活了可言。 由那千夫长带头爬了起来,往杨玄身后躲去,转瞬间刘全便被孤立起来了。 事到如今,刘全也愣了,没想到局面逆转如此之快,更有太多太多意料之外的变数,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而已,之前还是杨玄站在千夫所指的位置上,结果到最后竟是自己落了个里外不是人。说来也是可恨至极,一心一意设计杨玄,却没料到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这叫他娘的怎么一回事,纯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一百三十九章 改编 “是我激动了,既然已经镇压下去,这几带头闹事的就交给我来审理吧。” 刘全自知要想杀人灭口眼前来讲已经不切实际了,索xìng将枪一收,唤来左右近侍想要从杨玄手上拿人,不过却也有些天真了,之前他那举动在众人心里已经留下yīn霾,傻子都能看出他想干什么,而院中闹事之人大多都是这几人麾下亲信,故不可能听他指挥,最主要是杨玄根本不可能将这些人给他。 他凭眼前三人就想把人要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杨玄只是淡淡将手一挥,毫不含糊的拒绝道:“不必校尉大人费心,此事因我而起,这些人之前也是冲着我来,自然由我审理比较妥当,听说大人这些天身体微恙,如今天气cháo热容易染病,若再有三长两短可实属鹰眼卫不幸,大人还是回屋休息去吧!这些小事情我能处理得当的。” 这番话讽刺意味极重,更带着几分威胁。 刘全听的面sè绛红,更为几分黑青,心头既是愤恨又是恐惧,可眼前大势已去,自己三人势单力薄,如何能逆转局势,心头一片凄凉,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事你想审就审吧。” 刘全将枪一提,转身回了自家屋中,退走之时身体有些摇晃,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绝望。 他这一走,眼前这些人算是松下一口气来,心头也是极为笃定。杨玄不会杀他们。否则之前借着由头当场斩杀便可,同样,他们也相信,杨玄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对付刘全,这般一想便再无抵抗之心。 不过片刻,徐海便领着手下之人,另带三伍士兵赶来,营部出这么大动静,他若还无反映,也算失职到了极点。局势算是彻底稳定下来,先前杨玄孤身一人这些人都不敢继续闹事,如今更不敢寻死。 “将这为首闹事之人待下去,收押起来!”杨玄转身让开道。将躲在自己背后的那十几人现了出来。 徐海几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怎么为首闹事之人看起来这么温和,不应该刀剑相对、剑拔弩张才对吗,反倒跟鸡仔似得躲在杨玄后面,而后让人拱手送出,也无任何反抗,迟疑一阵就将双手送上,容徐海几人用铁链锁上,只是时不时的瞅上杨玄一眼,似有深意一般。看的几人更是模棱两可。 不过狐疑是狐疑,徐海几人并不多问,照章办事即可,不过片刻便将这十七人压到了牢房。 寻常部队是没有设立牢房的,最多也就几处禁闭室,用来惩罚违反军法之人,然而鹰眼卫每年都要收纳许多充军的囚犯,在思想未能转变过来之前,都需要隔离关押,因此鹰眼卫里不仅有牢房。规模还不小,修的更是无比牢固,将那十几人往其中一关,任其有天大本事也别想闹出什么花样了。 这般除去一大祸患,杨玄心头微微一松。对于那些愚忠只顾听命的士卒也不怎么为难,让其中一伍士兵遣送回营。另外一些人则留在了营部之中修缮建筑,先前一番打斗可连围墙都拆了,地面上也如犁头刨过一遍。将这些琐碎的事情吩咐下去,杨玄便掸了掸衣上的灰尘,而后出了营部。 此时校场之上一片沸腾,纵然有些人维持秩序,但场面仍然一片混乱,却以看热闹瞎起哄的多。 那排的极长的粮队被堵在路口进来不得,倒没人敢胆大妄为的抢粮,这生米抢来又不能吃,谁愿冒着被砍脑袋的风险跟着瞎闹,只是饿了几天心中欢喜,那箱子白银也被抬到了校场之上,此时一群人围着的眼冒金星,远比先前哗变闹事更为起劲。不过迟迟没有发放,眼前乱作一团,谁能保证一次xìng到位。 阎江几人倒是有心整顿,可是官小势微,说话没多少分量,卢广孝倒是能约束住一部分人,可也极为有限,杨玄见状便拨开人群走进了校场正中,也无需大声呵斥,只是微微一抬手,整个场面便安静了下来。 “之前哗变,为首闹事之人已经全部收押,正在审理之中,本官再此保证,除现收押人之外,其余人不再追究。”杨玄一番话说下,众人心头悬着石头算是彻底放了下来,便是彻彻底底的欢喜了,一时间赞和声四起,乱哄哄嘈喳喳,表示对杨玄的信服,不过对此杨玄却不怎么喜欢,微微皱眉:“诸位且遵守规矩,眼前这饷银是有了,粮草也已充足,我所做的已经仁至义尽,就看诸位如何去做,只要听命行事,不给我拆台乱搞,该有的肯定会有,更有无数赏赐,同样丑话说在前头,若不上道,我也不吝狠手整治。” 这一番话连哄带吓,只要不是傻子活着找刺,都知道如何取舍。 当下众人心意一致,纷纷归属杨玄,虽然谈不上忠心诚意,但从利益而言,也该这般去做。 杨玄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并不在乎这些人是不是彻底忠心于他,没有三分本事或者天大的恩情,就想人跟你卖命,本就是一种有病的思想,他只求掌控,当然他也有信心,将这些人永远掌握在手心里。 人永远忠于利益,只要自己站在大势所归之处,开出最好的价码,这些人自然没有背叛的理由。 “所有人按编制列队,在校场四周集合,让粮队入营,另外传我命令,今后伙食待遇全面提高,米饭、果蔬不限,三顿有肉,一天一补食,让大伙敞开了吃,但是,训练也不得给我怠慢!” 杨玄这番话一说完在场一千多士兵,都猛烈欢呼起来,他这开出的待遇实在太好了,若非眼前几千石大米摆在跟前,众人都觉得这事在信口开河,三顿有肉已经是甲字级编制的待遇了,放在地方上也相当于地主人家的生活水准。更了不得的是补食,补食顾名思义就是滋补的意思,鸡鸭鱼肉之类,虽不珍贵,但在边关活物难寻,吃肉都是干肉,营养含量有限,很难满足武者强大的消耗,因此部队隔三差五都要滋补进食。 甲字级编制差不多是三天一次,而杨玄开出的待遇竟然是一天一次,这已经堪比寻常贵族家庭了。 “我将那十几万白银买来的原药夹在在补食之中,给鹰眼卫众士卒服食,最多一个月,就能将这些人亏损的实力弥补回来,甚至更进一步。”杨玄眼眸之中jīng光闪现,前程一片大好,心头自然畅快。 鹰眼卫这些士兵根底极好,又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磨砺,许多人甚至入伍之时就有化气境的修为,可是被这般折腾几年下来,不但没有突破,反而境界跌落下去,如今杨玄一改作风,药材、jīng米、肉蔬不计成本的王里面砸,实力提升会有多块不难想象,而对鹰眼卫而言,此举更是雪中送炭、恩威隆重。 杨玄将手一扬,在场士卒立即又安静下来。 “如今鹰眼卫编制体系混乱,还需从新整编,待会肯定会面对一系列的升降任免,还需诸位以平常心对待。”这番话虽然说的温温吞吞,但是众人都感受了到了其中蕴含激烈的风声,不难想象此举会造成多么大的动荡,但是杨玄已经将丑话说在前头了,牢房里还有十几个大佬羁押着呢,谁也不敢表态。 随后杨玄让人找来了沈怀静,这老头也真是八风不动,无论之前士卒哗变还是现在发放粮饷,都一直在屋内写字,心xìng真的到了一种纹丝不动的地步,不似当初见着旁人受难也要一展古道热肠,似乎那rì经杨玄一番点化已经悟透了克己之道,此时随着阎江走来,身上气质已成,让阎江都忍不住心生敬仰。 “看来这沈怀静悟xìng还是不错,如今四种念头都已明晰,只差最后一步凝练便可进入御气境,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杨玄看着他从远处走来,对四周动静视若无睹,却又明晰于心,便知道他已经到了哪种地步。 杨玄也不与他说修行之上的事情,只是吩咐他按照名单将编制重新进行整编,这些天虽然一心参悟圣贤道理,但却不是空想,而是从实处入手。杨玄让他分析人心,再进行重新划分,其实就是对人心最为细致的一种琢磨,因此前天交代下去的事情他早已经处理妥当,此时便将编制名单念了出来。 如今鹰眼卫有一千二百人,最终结果是划分成左右二纵,将之前的编制彻底打乱,左纵千夫长卢广孝,右纵千夫长杨开,却是杨玄手下嫡系之一,原本第二纵千夫长正在大牢里羁押着呢,也没人敢争。 除此之外,自然也有不少百夫长、伍长、什长被裁撤或者替换,秉着品行为主,实力为辅的原则,重新选定了一匹新的指挥,鹰眼卫便有种改头换面的感觉。但这样一来自然也有不少人心怀不满,不过只是少数而已,如今杨玄将这般优厚的条件开出来,可谓占尽人心,即便有人想闹事也得仔细考虑一番,眼下谁会跟着你穷折腾。如果惹恼了杨玄,将之前的许诺收回去,不等惩处,恐怕手下士卒就能将自己生撕了不可。 退一万步讲,就算撤了职,可今后的待遇也绝对比以前好,没什么值得纠缠,因此改编过程极为顺利。 第一百四十章 自作聪明 鹰眼卫全军被划分为左右二纵,同时又细致分作了十二个行,每行满员一百人。 除开之前留守那两百人,撇开卢广孝手下那些嫡系还归他统领,其余编做一二两行,由杨开统领,余下那一千人按照身体素质以及实力等级分入十个行中,三、四、五行为实力强横一拨,搏杀能力出众,能使长枪与蛮族搏杀,列阵之时在最外圈,六、七、八、行为身体偏于厚重敦实,使长刀菱盾在第二层。 余下四行为实力稍弱一些的,配长弓、马刀,列阵之后无需面对蛮军冲击,左右支援便可,倒也无妨。 至于一二行则由杨泽亲率,不在那两纵之中,战时负责主帅、战旗安危、兼传讯、督军。 这般划分下来,鹰眼卫便有种骨骼清晰之感,除开这些整编之外,又有一些未曾听闻过的任命,都是杨玄按照职能设定,杨锋担任指挥使,战时辅佐主帅指挥全局,徐海担任作训使,平时负责士卒训练,以及各项军务,阎江则成了近侍第二伍的伍长,只管杨玄一个人起居、安全,除此之外全军后勤也由他cāo持。 颇有任人唯亲的味道,但却没有引起任何异议,即便有也没人敢声张。 再说,杨玄任命这些人哪一个又不是名至实归。 至于沈怀静,依旧做他的参军,不过服务对象却成了杨玄。 “如此一来,整个鹰眼卫已经被我初步掌握在了手中,虽然人心未定,但是刘全的根基已经被铲除。只等收拾掉他,这套编制便会扎下根来,逐步壮大。”杨玄心头一片轻松,纠缠一个多月的难题终于在他各种手段作用之下被解决了,看了看四周整齐划一的鹰眼卫士卒。与徐海交代一声:“从今天起,部队就开始加强训练吧,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起效。” 鹰眼卫大牢之中,一片漆黑cháo湿。不时有老鼠蟑螂从晦暗的火光下爬过。 那为首闹事的十七人被分作三波收押在三间牢房之中,杨玄手下做事还算颇讲情面,没将众人大牢最肮脏最cháo湿的深处,而是挑选了几间颇为宽敞亮堂的地方,地面上都铺着干草,也有一个露出地面的小窗供空气流通,可这大牢毕竟在处于地下。还是昏暗无比,纵然牢门口插着几根火把,也根本看见什么。 作为闹事的煽动者,第二纵千夫长巴建chūn并未受到什么特殊照顾,众人也因此心安。 “老巴。你说杨玄会怎么处置咱们,不会一直将咱们押着吧。”一旁那人提起衣摆抬脚驱走了四周的蟑螂、老鼠,而后小心翼翼的往墙角上一坐,胳膊有些发抖,显然有些后怕,方才若是杨玄痛下杀手。在场十几人被他与刘全前后围攻,恐怕全得交代在那里,此时仍觉得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放不下来。 巴建chūn走到牢边往那漆黑的巷子深处瞧了瞧,而后扭头胸有成竹似的说道:“肯定不会,我们这些人好歹也是鹰眼卫的中流砥柱,他若一直押着,鹰眼卫怎么办,岂不乱成一锅粥了。而且杨玄如今表露出来的心思是从刘全手里夺权,肯定会依仗我们。不过如今他势力庞大,咱们也只能与他虚与委蛇。” “那今后咱们是跟着杨玄的意图走,还是刘全?”一旁那人问了一句。 巴建chūn伸手摩挲一下白净的下颌,仔细思忖片刻,说道:“待会杨玄肯定会让我们指证刘全。” “那我们是说还是不说。”一旁那人问道。 巴建chūn厌恶似的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愚蠢有些难以忍受,yīn沉沉的说道:“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一手促成的,而且还想过河拆桥,难道还要我们给他被黑锅,杨玄再反手捅他一刀也算报应,同情他作甚。” “那rì后咱们就只能跟着杨玄的意图走了,不过此人心机深沉,处事霸道,手段更是通天彻地,恐怕今后rì子比以往更是难过。”那人叹了一口气,倒是有些怀念刘全,而后想了想也算通彻了,摇头道:“管他呢,几千石粮食说变出来就变出来,还发饷银,效忠于他总比刘全要好上许多。” 巴建chūn不咸不淡的撇了他一眼,笑道:“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刘全一直想铲除我们,杨玄也同样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若跟前路上搁着一堆石头,你想不想搬走?何况还是借着这个由头,杨玄掌权之后,十有**会将我们架空,到那时候,我们就是一群可有可无的人,你还想别人尊重你?” 那人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心头一片凉意,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如今杨玄肯定不敢一次xìng将我们铲除,所以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而他若想扳倒刘全,肯定要将哗变一事全部推到他头上,但上报军部他也逃不了责任,肯定会挨处分,倒时候也会有新的校尉下来,应该是实干派,否则镇不住局面,到时候我们就效忠于他,名正言顺不说,还可以牵制杨玄。” 巴建chūn心头一片清晰,对前景也愈发乐观,正说着忽然听的巷子深处一阵响动。 那地窖一般的大门打开,露出正午的阳光,十几人从中罗贯而入,端着丰盛的饭食,远远就能闻见一阵肉香,待走进之后,阎江吩咐身后之人将大门从里面锁上,而后让近侍第二伍士卒将饭菜给人一一送了过去,他也不端什么架子,走到牢门前预先搭设好的桌案前坐下,点上灯铺开纸,又打开一盒鲜红的印泥。 “说罢,这次哗变的主使是谁?”阎江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巴建chūn从门缝中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烧鸡、牛肉,愈发笃定了自己的推测,杨玄肯定是要依仗自己,不过是暂时而已,他嘴角露出一丝细不可查的笑容,觉得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预判发展,心头一丝骄狂便无意间流露了出来,听见阎江问话,也不回答,捻起两片牛肉放进嘴里,细细嚼烂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始交代,倒没有隐瞒什么,将刘全如何指使,何人传话,什么内容,什么时间都一一说了。 阎江审视一遍,觉得自己所书无任何纰漏之后,便让众人逐一不漏的签了名、摁上了指印,因为有巴建chūn先前那自作聪明的揣测,众人没有任何抵抗,整个过程十分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甚至出于憎恶,还将刘全这些年所有老底都给揭露了,活脱脱的给他塑造成了一个人渣。 除此之外,阎江又询问了一些有关外作战的细节,诸如遭遇、地形,这些人都是鹰眼卫将领一层,jīng通于活命必然有些本事,知晓不少有用的信息,对杨玄今后行军作战有着莫大的帮主。 巴建chūn也不知道在此关头阎江问这些有何意义,但对方态度温和,并无打骂,他也就爽快的交代了。 所需知道的一切都逐渐有了眉目,阎江将桌上秘密麻麻几页纸外加三幅草图收好,又让手下士卒将餐具带走,便准备离开,并未多说什么,弄得巴建chūn心头一片狐疑,赶紧上前问道。 “大人,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虽然没给众人用刑,但这大牢环境实在难受,巴建chūn是一刻也不想多呆,此人也算是一个心机深沉且能屈能伸之辈,身为千夫长对阎江竟然恭敬有加,虽然只是形式上而已。 阎江将那纸墨叠好放入怀中,扭过头随和的笑了笑,说道:“等大人明rì去中营请示了命令,你们自然就可以出来了,不必着急,今rì你们就好好歇歇吧。” 这么一说巴建chūn也就放心,看着阎江离开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唾沫,yīn沉道:“今rì且由你耀武扬威一阵,待到来rì新任校尉下来,杨玄也就是个摆设,出关之后,还不揉捏死你,跟我在这得瑟。” 对于身后传来的唾骂,阎江并不知道,也不在乎,出了yīn暗的地牢,将怀里的纸墨拿了出来,摊开之后在阳光下看了看,确定自己方才两份内容不同的供词都盖上手印签了名之后才露出一丝笑容来,方才阎江借故询问关外事情,挤着世间又写了另外一份供词,牢中黑暗,拿与众人签字画押也没人注意。 领着人手直接回了营部,阎江将东西交给了正在〖房〗中练拳的杨玄,与他低声交代一番便出去了。 一rì时间眨眼而逝,纵然牢中浑浑噩噩不知天rì也不是太过难熬,何况这两天中伙食待遇极好,众人倒也过得即为舒坦,到中午时间,果有一群士卒前来押解,只是出得牢中仍没有解开锁链,而那押解的一队人马也是剑拔弩张一片严肃吧建chūn出了牢中,先是情不自禁的呼吸了两口新鲜空间空气,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抬眼看去,只见前面校场之上站着一列手持马刀的士卒,不多不少正好十七人。 刀身云纹流转,散发出一阵冷冽的寒意,霎时间让众人心沉到了谷底。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头颅滚地 校场四周,十二行一千二百人马整齐罗列,突然见着这几人被押上来,也出现了短暂的sāo乱,不过如今编制被打乱,纵有一些人是这几人手下,可分散穿插过后根本凝聚不起反抗的力量,只能在旁眼巴巴的看着。 “这是什么意思,杨玄不是说过今rì放我等出狱吗?”巴建chūn面sècháo红,似要抗争,可扭头一看,身后十几人皆是面如土sè,而今又被铁链锁着,总有滔天本事恐怕也没挣扎的余地,只能破口大骂:“食言,杨玄你竟然食言,必然不得好死!兄弟们,这杨玄jiān恶狡诈,不要被他蛊惑,救我!” 他冲着那人群之中大喊,他在军中四五年,当初随他充军更有不少亲朋家眷。 此时振臂一呼,在他看来必然可以搅起一番风雨,却没想到连喊四无声过后,场中仍无动静,目光紧缩环顾一圈,顿时面sè大骇,之间原先第二纵编制之中乱七八糟掺杂着一些自己不曾熟悉的面孔,而自己的那些亲信如今稀稀拉拉散的到处都是,最为重要的是,这些人眼神飘忽躲闪,似乎不愿与自己发生接触。 如今杨玄待遇开的极好,三顿有肉天天补食,还是夹杂着珍贵药材炖熬,比地方上那些富绅地主rì子都要过的舒坦。而且新上任的军官态度谦和,从不欺压士卒,以人为本、以德服众,众人rì子过的滋润,甚至让他们赦罪回家。都没几个人愿意离开。此时除非脑子让驴踢了,才会出来闹事送死。 给自己添堵不说,还会遭众人唾弃。 “完了!”巴建chūn心头一片凄凉,他想到了该想到了,却没料到杨玄手段更是彻底,直接将编制打乱整编,使得他的影响力当然无存,自然也不存在不能杀他的忌讳了,之前心中骄狂荡然无存,扭过头去。却见负责押解之人正是阎江,再无任何轻视之心,若非被人用刀架着,此时都有跪地求饶之心。连连拱手将铁链子甩的哗哗作响,哭丧着脸道:“大人昨rì不是说过,今rì放小的们出狱吗?” 阎江如今也是化气一重境界的强者,昨rì这巴建chūn一番低语哪能听不见,此时却也毫无同情可言,面带浅笑的说道:“我可没有食言,这不是放你们出来了吗?” 巴建chūn不是蠢货,自然听得出他言语中调侃的味道,却提不起任何怒意,因为对方调侃不需要任何代价。而自己xìng命确是在这场玩笑之中,他继续求饶道:“大人那rì可是说过,不追究责任,而且我等也并非主使,这都是刘全的注意,我等只是听命行事,还望大人说说好话,今后唯杨大人马首是瞻。” “也别说这么多了,你们这些人是什么心思大人还不知道么,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可是不识悔改,自误xìng命而已,怪不得别人。”阎江摇头说道,而后露出一丝笑容,道:“再说。罪状也是你们自己认的。” 巴建chūn一愣神,不知阎江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昨天交代口供可谓谨小慎微,将能算上杀头的罪名都推到刘全身上了,自己认了什么罪?不过此时却也明白杨玄杀他之心已定,心如死灰,根本无暇多想。 十七人被押到台上,巴建chūn环手一看确实没有见到刘全,更是狐疑。 点将台上只有杨玄一人,另有参军沈怀静。 “今昨审讯查实,鹰眼卫曾第二纵千夫长巴建chūn等人心怀不轨、煽动士卒哗变,监军大人仁厚,屡给机会却不知悔悟,羁押其间仍图谋犯上,贼心不死,故上报中营决议,按军法处斩,以儆效尤。” 沈怀静将手中盖着几方大印的公文摊开,不紧不慢的念了起来。 此时他心态转变颇大,却也不是那种是非对错不论、轻重缓急不分的烂好人了,对杨玄这命令也没太多抵制,杀着眼前十七人,可保更多人xìng命,否则任由这几人流毒不止,到时候继续煽动哗变,恐怕有更多无辜士卒牵扯其中,而且训练整改过程肯定会被耽误,到那时候,死的人当以倍论。 这公文一念出来,那十七人皆是面如土sè,而后死命挣扎起来。 “冤枉,此事非我等主使,而是刘全一手策划!”巴建chūn奋力起身,冲杨玄大声喊道。 “事到如今,你们还想破坏和谐吗,你们供词之上可写的清清楚楚,还要辩驳不成?”杨玄厉声呵斥一声,而后将昨天阎江使诈搞来的那份供词交给了沈怀静让其当众宣读出来,其间内容直指几人,上面签字手印一应俱全,根本无从作假,这东西一摆出来,巴建chūn先还不信,可看见上面自己的大名,顿时傻了。 “小人,使计害我!”巴建chūn回过神来,自然知道什么回事,扭头盯住阎江,目光如要噬人一般。 杨玄却也不去理他,这手段虽然使得有些下作,但却很是有效,否则让人这几人张**代罪行,恐怕免不了一番严刑拷打,十分麻烦,不如这般痛快简单一些,也免去几人挨那皮肉之苦,几人心中本就有见不得光的龌龊事,使这种手段杨玄也心安理得,对付烂人就得使烂招,如果恪守〖道〗德仁义,恐怕没有效果。 “巴建chūn等人罪行已定,且不知悔改,依法处斩,诸军当引以为戒。”杨玄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目光扫过之处,原本躁动不安的队伍顿时安静下来,畏之如虎,而后只见其一挥手,便听的一阵利刃砍入肉块的声音响起,而后似西瓜咕噜噜滚动的声音响成一片,鲜血淋下如若骤降暴雨,场中一片死寂。 十七个人头一同落地,无论是视觉上还是心理上,给人的冲击都是无以复加的。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像有一张弓,被拉的犹如满月似得,绷得人喘不过气来,连浑身肌肉都发硬,而后冷汗蹿下便觉得这三伏天也如寒冬一般,纵使他们都是经历惯生死之辈,可见曾经不可一世的军官们同时身首异处,还是觉得有些难以保持镇定,即有些害怕又觉得痛快,似乎心头被剜去了一块毒瘤。 营部之中,刘全早已没有当初威严,昨今两rì他都坐卧不安,只觉得头顶乌云密布,有心插手审理,却没有那个本事了,如今鹰眼卫尽数被杨玄掌握手中,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等死,然而两天过去了,依旧风平浪静,他依旧没有接到军部的羁押文书,甚至是一个通报批评,而后边听的校场上那咕噜噜动静。 他手里端着的稀粥一个哆嗦,沿着手腕撒了出来,正如他脸上一个sè泽。 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在死亡之前胆战心惊的等待,他几乎已经提不起与杨玄抗争的勇气,纵然跟林燕沟壑一气,可是根本听不到上面的一丝风声,自己只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有些绝望了。 校场之上传来杨玄那平和而中正的声音,纵然有些遥远,却十分的清晰。 “昨rì闹事主使已经全部伏诛,自今rì起鹰眼卫从前一切旧账皆不追究,但今后犯事违命之人当以严刑论处,决不手软!”杨玄将手一会结束训话,让徐海将部队拉开训练,而后对左右吩咐一声:“将这几人尸首收敛好,送回乡厚葬,若有家室,每人补贴二百两纹银,兵交涉当地官员予以照拂,以战死论处。”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场间安静无比,众人都听的明白,一时间皆是无言。 所有人都以为杨玄只是一个手段狠辣无情之辈,却没想到竟有如此仁厚一面。在场在诸人,其实真正怕死之人并没有多少,之所以苟活着,都是想着有朝一rì能够落叶归根,死也要死在家乡,加之在鹰眼卫多数士卒仍有宗室,自己一死百了,父母子女便就无依无靠可,而且带着恶名,也是遗臭万年,连累上下。 这十七人虽然依法处斩,但是落得这种结局,却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同情,反而有种有种羡慕之感。 呆在鹰眼卫中永无出头之rì,何不如这般死了,也算没有遗憾了。 “此子当真恐怖,这般一来,鹰眼卫谁还不替他拼死卖命。”营部之中,刘全凝神去听,自然也听到了杨玄这个安排,心头一片凄凉,提不起丝毫抵抗之念,听的前院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也只是目中无神的抬了抬头,只见杨玄攒着一份文书走了进来,一脸微笑,他心头顿时泛起一阵难受,说不出来怎么一种感觉。 “他之前说,自今rì起鹰眼卫从前一切旧账皆不追究,可还没找我麻烦,莫非连我也包含在了其中,不应该啊,此子不傻,不会作出这种事情来。”刘全心头一片狐疑,泛起这种念头之后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换个立场去想,如果他是杨玄,今rì也绝不会放过自己,可他此时来找自己又是什么一番态度。 今rì结局是死是活,竟然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劳永逸 杨玄一脸温婉的笑容,看起来好似人畜无害一般。 进门之后也无需刘全开口,兀自在他书桌对面坐了下来,那亲兵看的手足无措,一手摁着刀柄,一手死死攥着,思量半天才慢慢放松下来,按照规矩礼数给杨玄泡了杯茶,小心翼翼的往桌子上一搁,而后闭上门出去,至此杨玄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退,将手里的那份公文随意仍在了桌子上,正好在刘全眼前。 “这是什么?”刘全铁青着脸,神sè有些僵硬,纵有一腔怒火也不敢宣泄出来。 杨玄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啜饮一口,而后说道:“自己看看不就清楚了。” 刘全放在书桌之下的双手狠狠捏了捏,半晌之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劳永逸后才缓缓摊开,不动声sè的舀起跟前的公文看了起来,原本死死克制着的神情此时再也难以掩饰,脸sè青黑似囊胆一样,而后随着杨玄抬手用杯盖轻轻刮蹭杯沿的声音而变成惨白。此时处境一目了然,自己以是笼中困兽,只等对方何时提起了兴致当头便是一刀。 这份供词他不用去看,也知道内容,却是不知杨玄此时摆明给他看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就是羞辱自己这么简单,亦或是想以此为要挟,让自己听命于他,这种可能xìng不是没有,而且几率相当大。 但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即便是如此处境之下,亦不例外。 且不说他这种xìng子的人。连都尉都敢一枪挑了。又怎么甘心受人摆布,退一万步讲,即便自己不要尊严与他虚与委蛇,这杨玄又不是蠢货,怎么可能相信自己,这无异于在身边埋下一桶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 “你如果想用这些东西要挟我,那我不妨告诉你,你这算盘打错了。”刘全呵呵一笑,将那些东西推了回去,他如今已经略微认清杨玄的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劳永逸实力了。加之自身实力大损,根本没有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并不想要挟你,亦不需你做什么。”杨玄笑了笑,将东西折叠收入怀里。而后说动啊:“你当初说让我安心做监军,就不找我麻烦,在下不甚感激。那我今rì也同样卖你一个人情,不会为难你,你还是做你的校尉,但是今后鹰眼卫一切事物你都不要再插手了,否则这些东西就会出现在总营督军眼前。” “你倒成正人君子了。” 刘全闻言先是一愣,也在情理之中,而后双目紧盯杨玄,露出一丝鄙薄的笑容。 杨玄也不顾忌他此刻心头在琢磨什么。站起身来耸肩摊手的笑道:“怎么,难道我不像吗?” “那鄙人就谢谢监军大人的好意了。”刘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无需客气。”杨玄拱了拱手,而后也不愿多说,直接告辞离去。 刘全挥了挥手,对左右吩咐道:“送客。” 待杨玄走入庭院,绕过了那道新砌起来的围墙,刘全眼角微微抽出,怒意勃发,然而嘴角却微微翘起了一丝yīn柔的弧度,沿着嘴角上的疤痕眼神。使得整个人都无比的恐怖,那亲兵送走杨玄进的屋来,听了方才那番话,脸上挂着些笑容,有了那些保证。至少不必担心刘全完蛋导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却不料进屋抬头便看见了刘全脸上那恐怖的表情,伺候此人四五年之久。自然知道此时意味。 刘全冷酷严肃,平rì不苟言笑,一旦脸上呈现笑容,必然在酝酿yīn谋。 这亲兵心头有些担心,生怕刘全怒火攻心又使出什么手段,扳不会局面不说,反而破坏了现在的平衡。 老老实实过rì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对他而言如此结局已经相当不错了。 “你以为杨玄这么去做就是大发慈悲吗?天真!”刘全淡淡的瞥了一眼那亲兵,对其心里想法也是一清二楚,忍不住训斥了一声,如今也是锐气挫尽,若是以往,只怕这一下就能毙了这吃里扒外的家伙。 “呃。”那亲兵被训的魂不附体,低着头不敢应答。 “杨玄这般去做是因为他不想把哗变的事情闹大,因为他得罪了许多人,这种事情无论是谁挑拨,他作为监军都有三分责任,怕被借题发挥而已。而且就算他目前整倒我,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他在军中上下没有任何关系,仇敌倒是不少,他想趁此机会安插亲信无异于痴人说梦,我一走人,肯定会有其他人下放进来,他也是白忙活一场。”刘全低声说道,如今也算是怕了杨玄,说话之间有用先天jīng气封住四周,生怕被偷听了去,“他这心思我如何不知,等到慢慢将鹰眼卫掌控在手中,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干掉我。” 那亲兵也听不懂这么复杂的心计,既不敢辩驳也不愿?p> 腥稀?p> “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二心,杨玄必然要杀我,但不是现在,你跟了我四五年,这些天更是将得罪他的事情都做尽了,他怎么可能放过你,方才那十七人就是前车之鉴。”刘全连唬带吓的说道。 “末将对大人忠心耿耿,天地可鉴!”那亲兵吓得满头冷汗,匆忙说道,就差没赌咒发誓了。 刘全如今虽然落魄了,但是捏死他还是如蚂蚁一般。 “如此最好。”刘全冷冷一笑,却也不愿深究,如此时刻再在这种问题上纠缠不清,无异于自毁长城。 说罢他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雪白的绢布,略做思索。 那亲兵正在狐疑之际,突然见刘全竟然抽出刀来,吓得一个趔趄,若非反映不够快,恐怕当时就夺门而逃了,而后没等一颗心坠下来,便见刘全刀锋一转,在他掌心划开一个口子,蕴含jīng气的鲜血滴落桌角砚台之中,将那青罡石焀出来凹面直接蚀的犹如蚁穴一般,积血如沸油,看起来触目惊心。 待到那鲜血中jīng气逸散,刘全这才提起毛笔蘸了一蘸,而后挥笔疾书。 “你想慢慢整死我,我怎么会坐以待毙!”刘全嘴角狰狞,丫丫电子书犹如刀锋,语句凌厉,“监军杨玄出于世家,仗势欺人、以钱行贿,勾结骠骑营都尉裴铏篡夺兵权,以监察职权行指挥之权,其心可诛。” 本来无凭无据,这种事情说出去也无人会信,但是到了如今地步,刘全也顾不得什么了,拼的元气大伤以血书写,总能引起上头一些重视,若不相信,派督军下来一看究竟,事实摆在眼前,真假自然可辨。 一封奏疏写完,刘全已经耗了足足二两鲜血,本源亏损的厉害,脸sè泛白,有种虚弱无力之感。 jīng气亏损,假以时rì便可补回,因为jīng气便是从鲜血中诞生的。 然而流了这么多血,却不是说能弥补便能弥补的,即便吞服丹药亦有一个循环渐进的过程。 隔壁偏院之中,杨玄坐在椅子上,侧目倾听,纵然听不见之前刘全说了什么,但听的流血声音,又以神魂窥探,对于其中发生之事可谓一清二楚,他之所以不直接解决刘全,原因与他本人猜测大致相同,怕事情闹大引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首先他的保证自己没有任何瑕疵才行。 除此之外,怕让人横插一杠子摘了桃子也算原因之一,如果彭元之流有意干涉,想往鹰眼卫里安插亲信牵制自己,那他还真没辙,如今他也就能在中营说上话而已,若是从总营传下命令来,也只能看着。 另外一个原因却是刘全不曾想到过的,亦是最为主要的。 如果杨玄一心想杀刘全,天王老子也拦不住,管他那么的麻烦得失,一切皆因此意使然。 任由这群人整天盯着自己,时时刻刻想要背后捅刀子,不如把他们逼到极致再露出一丝破绽,勾引出他们使出所有的后招,然后一网打尽图个一劳永逸,杨玄心头便是抱着这种想法,用念头将整个小院全部监视了起来,直到第二rì早上,才有一丝动静,只见刘全所住那屋大门敞开,从中鬼鬼祟祟走出一人。 端着一托盘,里面盛着碗碟,正是刘全那亲兵。 从他前脚踏出门前的那一刻,杨玄就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阵浓烈的阳刚血气,好似他上半身都包裹在一团明黄sè的火焰之中,不用去想,也能猜到刘全昨天写下的那份血书正揣在他身上。 这亲兵去食堂将碗碟归还,而后直接过了关卡,有刘全的腰牌倒也没人阻拦。 如今鹰眼卫虽然掌握在杨玄手中,但是刘全余威尚在,他只要没死,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还是能派上用场,比如让一两个人出营之类的。那亲兵出营之后,左拐右拐,确定身后没人跟来,才揉了揉胸口,而后提起脚步朝中坚卫的营地走了去,速度颇快,便可便到了营门口,心头一片稳定,自知事成。 就在他身后三丈高空之上,杨玄一缕神魂紧紧缀行身后。 先前他拐来拐去,绕了几条巷子,但是杨玄神魂从高空跟着,他就跟原地打转没什么区别,而鹰眼卫营门到中坚卫营门虽说不近,但是撇开建筑算直线距离也就半里地而已,杨玄如今神魂强大,飞升都能达到三十丈高,离体百丈不在话下,比寻常御气境神修都要强横数倍,跟踪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第一百四十三章 林家来人 见刘全那亲兵从中坚卫营门进去之后,杨玄心里已经有了眉目,也没继续跟踪下去的**,将那一缕念头收了回来,而后捉了一只令箭交给阎江,让他去给裴铏传个话,无非提醒而已。 先前已经交代过他,这段时间之内要注意林燕的动向,截断他与外界的联系。 这几天之内倒也没发觉什么异常,但是有刘全这么一记猛药,这厮肯定是坐不住了,因此让裴铏更加用心一些。 中坚卫营部之中,林燕刚刚下令让亲兵送走了传信的人,特地嘱咐身边人小心一些,不要暴露了那人的身份,这些天被裴铏和杨玄打压的有些凄惨,身上更是弊病颇多,因此格外的小心,生怕惹恼了那两个难缠的对手,全然没了以前的骄狂,让人将门关上之后,这才将那封血书摊开,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半晌过后,他才蹙眉低言道:“这刘全是下了狠心啊,要与杨玄拼命了。” “燕儿你也该拼一把才对,这般僵持只会消磨你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威望与势力,开水汤不死人,但是温水却可以煮死青蛙。”在他身旁是一个戴着平顶军盔,身穿一袭暗黑sè锁甲的老者,年过半百,按照大乾律法来看,这等年龄若非提了军职,早该退伍回家才对,然而看这老者打扮,不过一小兵而已。 自沙海口一役,林燕深陷困局。朔方林家中就派人前来暗中助阵。 虽然林燕只是旁系。但是林家势力盘根错节,在雍州扎根两百余年,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强者,此老者便是其中之一,若非他携了族中长老手书以及大笔银钱前来打通关节,凭林燕那点手段早被人活活玩死几十次了,虽然此人进入军中只是扮作他身旁近侍,但林燕也不得不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德叔”。 “德叔,这点侄儿也是明白,可是如今杨玄与裴铏在权利上完全压制了我。实在无力抗争,而且之前沙海口一役也让他二人泼了脏水,留下容易遭人诟病的瑕疵,实在……”林燕紧紧皱眉。 “混账。你是我林家在军中仅次于六弟的重将,如今朝廷对地方控制力逾渐薄弱,军部那些人迟早要被撤走,能不能掌握住这西北二十万大军全在你和你六叔身上,可眼前因为这小小的困难就丧失斗志,实在让老夫失望。”林德眉目一横,身上锁甲哗哗作响,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却有不怒自威之感。 他所言的六弟,自然便是第二军落星营都尉林禹。 “不还有世子吗?如今他可都是望山营都尉了。”林燕在旁小声嘀咕了一声。 “烂泥扶不上墙。”林德怒极大声呵斥一声。而后说道:“若是世子有心在军中发展,此时早已挂了将衔,哪能如你这般无能,世子如今首要任务便是壮大实力,即便将来乱世纷争,也是统筹全局,岂会将志向拘泥在小小一个边军之中,所以才需的你和你六叔一起努力,不要让刘、杨两家得逞。” “侄儿明白了。”林燕被这般一顿臭骂加数落,反而信心大增。顺口又问了句:“如今世子实力到达如何地步了?这杨玄实力可是厉害的紧,我如今却是无法压制住他了。” “他实力再强又能如何,如今杨家已经将他抛弃,就差没有直接逐出门墙了,乱世纷争一起。他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角sè而已,与那刘全有何区别。大浪淘沙。史书记载之中,历代以来,如他这种天才可还少了吗?可都不是史书的主角,你不要被他吓破了胆了,而要把他当作一种磨砺。”林德一番教诲,言辞说的甚满,完全没把杨玄放在眼里,不过林燕也无法反驳,因为自己这位叔叔确实有这种本事,而后他又不咸不淡的的瞥了一眼林燕,继续说道:“至于世子的实力,则完全不是这杨玄可以比拟的,若非修元德真意,凭借世子资质,早该进入御气境了,不过如今也已功成身就,进入了御气境,依仗元德真意那强大的武道jīng神,直接打通了四条经脉,在御气境中也算是佼佼之辈。” 林燕听的暗自咋舌,连嫉妒的念头都提不起来,纵然世子比他还年轻几岁,可这种资质简直如妖魔一般,哪能跟他比较,想想也只是苦笑,而后将话题扯回,恭恭敬敬的问道:“先前德叔让我拼上一把,恕侄儿愚钝,如今这种情况确实不知如何下手,还望明言。” “杨玄如今一无所靠,为什么能站住脚,反而能压制住你?”林德问道,也不等林燕想清楚给出明确的答案,便斩钉截铁的说道:“因为他控制了裴铏,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已。要想扳倒他,自然要从裴铏身上下手,只要裴铏倒台,他独木难支必然坚持不了多久,这些年来你可有抓到裴铏的软肋没有?” 林燕一听大喜,连连点头,走到里屋书架前,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叠厚厚的资料,而后交给了林德,在旁说道:“这都是裴铏这些年贪污军饷,行贿受贿的一些证据,不过数额都不是很大。” “确实不是很大。”林德皱了皱眉,而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却很多。” 裴铏行事小心谨慎,说穿了就是胆小,贪污军饷一次最多也不过四五百两,可七八年下来,一月一小贪,一年一大贪,也积累了厚厚一叠,怕有一两寸厚,抛出去也足够将裴铏这种无背景无靠山的人折腾死。 然而林德却心不再此,拿起桌上那份血书又仔细看了看起来,心头暗道:“若是上梁不正那下梁歪了也在情理之中,借着举报裴铏这机会未必不能把杨玄也扳倒,就当给燕儿解决了一个绊脚石吧,不过这么一来第三军总营的影响力便不够看了,还得我跑一趟阳关军部,唉……就这么办吧。” 念及此处,林德当下做了决定,与林燕说道:“给我备匹快马。” 说罢心头盘算起来:“如今我手上有一枚玄字高阶的广陵丹,外加之前从家族中提取了五百两沉银,不过这些天前后打点已经花去许多,仅剩这二百两沉银恐怕很难打动那人。” “你如今手里能拿的出多少钱来。”林德问了一句,而后将自己的意图简单解释了一番,“我要找人扳倒裴铏、捎带杨玄一起收拾,自然免不了上下打点,如今从家族中带出来的资金已经不多了。” 林燕一听是为自己出头,哪会吝啬,说道:“这些年,侄儿也存了二十多万两,前些天军部下发了十万两,用以抚恤士卒,补充损失,暂时没有动用,目前能拿出三十万两。” “一起给我。”林德说道。 “那军中用度方面?”林燕有些狐疑,林德把钱一起拿走了,他中坚卫还管不管了。 林德皱眉与他解释了一句:“只要扳倒了你跟前这两个绊脚石,你拖延几天又有何妨,倒时候自然有家族中给你从中支援,还怕补不上这个漏洞吗?”他心头倒是有鼠目寸光这个评价,只是没说出来。 “是是。德叔教训的有理。”林燕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啰嗦什么,赶紧给我备马,我要去阳关军部。”林德挥手打断了他yù要奉承的意图。 林燕闻言皱眉,解释了一句:“还是等晚上吧,如今骠骑营正在执行第三季度集训,白天训练世间军官士卒都必须在位,不能离职,德叔你如今的身份是我身边的一个近侍,恐怕不好安排。” “也对!”林德一想,点了点头,说道:“也不急这一下午。” 天sè渐暗,西边落rì镶嵌在城墙之上,晚霞与黑暗的轮廓交合,上映青天薄云,却是一副极美的景sè。 如今正值八月初,虽已立秋,但是天气仍旧十分炎热,那一轮火红的rì头将半面天际都烘烤成了一种炙热的颜sè,纵然美不胜收,也让人不忍去看,好不容易挨过了半个时辰,天sè才彻底yīn暗下来,已经是戌时四刻,训练了一天的士卒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营房换了沾满汗盐的衣服,又是jīng神奕奕。 也归功于杨玄这些天改善伙食待遇的决定,一个个养的jīng气神十足,龙jīng虎猛,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杨玄自身也未松懈,醉心武道,有所感悟便提笔编修书稿,虽然对外界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但鹰眼卫的改变全部看在眼中,相当有效,一朝一个气象,当然这背后是流水一样的银子再支撑。 他心里甚为平静,一切都在按照预定的轨迹发展着。 忽听的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杨玄收起招式,在一旁盛着热水的脸盆中洗了洗手,抬起头看了看,来者正是裴铏身旁的亲兵,挥手让其免礼,而后将衣服拿起来套在了身上,问道:“有动静了?” “刚才中坚卫有人出去了,骑着快马,关卡处借故阻拦了片刻,但现在也应该出营了。” 裴铏那亲兵如今被杨玄呼唤去,潜意识里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忠诚自然不必怀疑,杨玄说东都不敢往西,哪敢从中坏事。 p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拦住去路 “你回去,这事不要声张。”杨玄温和的笑了笑,让阎江取来一锭五十两的银锭交给了那前来传话的亲兵,仅靠强硬的手段是很难让一个人心服口服的,适当的给些好处才能让人诚心实意的为你做事。 裴铏那亲兵离开之后,杨玄迅速的换上了一身寻常士卒所穿的常服,而后从床沿暗格之中拿出元屠剑交给了阎江,再让其穿上自己的衣服,二人之前早有商议,此时根本没有丝毫慌乱,一阵筋骨扭曲绞缠,阎江容貌大为改变,竟然和杨玄有几分神似,只是身高略逊丝毫,但是坐在椅子上也很难看出破绽。 “今夜你与杨锋几人在院中摆酒,大可畅饮,也不用顾忌刘全,让他知道我不曾离开营部便可。” 杨玄仔细交代一翻,而后脸上容貌也发生了改变,竟然变成了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连身材都矮上了几分,若有人仔细一看就会觉得眼熟,正是鹰眼卫那个年老的军需官,这些天经常来营部给杨玄汇报粮草用度以及伙食安排。变幻成这般模样之后,杨玄走到镜子前审视一番,觉得看不出端倪后这才放心下来。 “大人放心。”阎江站起身笑眯眯的说道,而后做了一个杨玄经常骤然转身的动作,惟妙惟肖。 伺候了杨玄几个月世间,而他本身亦是擅长易容模仿,这点事情对他而言自然不在话下。尤其是最近突破化气境。先天十二大缠丝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易容完全不需要借助外物,破绽更是难寻。 “好,那我且去了。”杨玄笑了笑,从桌上拿起一个册子抱在胳膊肘里,又签了一纸外出的公文,盖上自己的大印之后这便推门而出,大摇大摆的经过前院,从刘全亲兵的眼皮子底下走了出去。 一路也不声张,以去涂阳县后勤索要粮草为由。加之有公文在手,轻而易举的便出了营地。 此时天sè已经一片漆黑,远处山峦如若黑sè的浪涛,起起伏伏让人心悸。 林德骑着一匹矫健的枣红战马。一路上受了无数次盘问这才出得营地。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对付那些高官他能敞开天窗说亮话,但是对付这些关卡上的哨兵却是没辙,只能磨嘴皮子,而且自个出营也没有一个说得通的理由,只能花钱打点,这般一耽搁,出得营门大道的时候,天上都能看见星星了。 往身后望了望,确定没什么人跟着。林德才缓缓出了一口气,纵然他武道已经达到化气境巅峰。可也架不住一群小鬼如此折腾,连过十几道关卡,被各种刁难,心头一片愤懑,又逢天气炎热,身上已经流了不少汗水,他将头上的平顶军盔摘了下来,挂在马鞍后面,顺手又拍了拍那个厚牛皮扎成箱子。 刚一回头。忽然瞧见远处山头之上站着一个人影,在这夜sè之中犹如石像一般,不远一分不近一分。 似乎这人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此情此景之下,天地之间再无三者。那个人影轮廓就好像一个挡住去路的顽石,纵然没有任何动作。亦然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敌意,林德心头一阵悸动,也算是艺高人胆大,虽然知道对方针对自己一定是有备而来,可此时依旧没有任何畏惧之情,目光紧缩远处景像顿时清清楚楚。 百步开外的夜幕之下,一个穿着寻常士卒常服的半百老者悄然而立,手肘之中托着几本账册,林德眉目微微一皱,此人他却是见过,先前出营过关卡的时候,这老头比他晚来一步,却提前通过了检查,让他心头好生郁闷了一番。仔细一想这老家伙上报编制的时候似乎提到过鹰眼卫,不过他也没甚在意。 因为从这老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血浓度看,也不过是个炼体境的普通武者而已。 然而此时,这个不曾让他放在心上的普通武者却将他半路拦住,他却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 此处离第三军营门已有二十里地远,这老者也就比自己先走一步,可此时却赶在这里将自立拦住,也就是说他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狂奔了二十里,还不带喘气的,仅此一点就让林德也不敢小觑。 “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去路?”林德策马在原地打着转,纵然知道其中可能有诈,但却没有丝毫退却的意图,心头对这拦路者的来历身份也有一丝揣测,既然报过鹰眼卫的名号,那就必然与杨玄脱不了关系,想来应该是他手下的力量,不过此子在杨家不受待见,他却是清清楚楚,也不怕这来者是杨家族中长老。 山丘之上那人并未回答,只是将手里的空白账册随手抛掉,而后一步步走了过来。 脚步声倒是轻柔,只是每走一步身上便传来一阵筋骨交错的鸣响,几步之间竟然从一个身形佝偻的半百老者变化成了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虽然不算雄壮,但是突兀之间发生的转变仍然构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让人觉得好似怪物一般,便是林德脸sè也微微变了变,可此次有要务在身,却也没有退避的理由。 “我是杨玄。”那年轻人走到三丈之外,这才停下来,直接开门见山毫不含糊的自我介绍道。 “哦?”林德心头的悚然随着这一声而变成了惊讶,显然这个名字不足以给他太多冲击力,将沾在脸上汗液中的鬓发撩了撩,眼神突然之间变得凌厉起来:“杨公子半夜拦我去路可有事请?” “想不到啊想不到,为了林燕这个不成器的子弟,竟然连林家长老都惊动了,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是林家哪一支?”杨玄仔细打量着马背上的老者,也是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念头却是在分析形式,一时之间得出了许多有用的信息,看林家对军中子弟的重视程度,绝不仅仅是单纯磨练,更多的却是在抓权。 “老夫姓名你不必知道!”林德冷言相对。 “我跟林家世子有旧,今夜虽说是来杀你的,但出于这层关系,我好歹也得知道我杀的是谁,倒时候方便给您立个碑。”杨玄垂手而立,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杀意毫不掩饰,绝不像开玩笑。 “你是来杀我的?”林德闻言先是一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虽然帮着林燕出谋划策对抗杨玄,甚至不乏一些手段都是在置其于死地,但从没想过直接用武力斩杀对手,牵扯实在太大,不易收场,也实在太过单纯。但他却忘了一句话,最单纯最简单的办法往往最直接有效,他此时算是想到了。 林德心头杀意渐渐流露,杨玄要杀他,同样也是提醒了他,为什么自己不能杀了此子,一了百了。 此时此地,杀人灭口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也省了那份厚礼。 “勇气可嘉啊。”听的这话,林德不怒反笑,他对杨玄的了解可谓达到了知根知底的地步,不仅仅局限于这几天的调查,而是从杨玄应邀前往荒园狩猎的时候,林家上下就有人开始留意起他了,毕竟能跟世子搭上关系,而且又是杨家中人,想低调也低调不了,虽然后来与世子间不欢而散,但他的相关情况已经被林家大多数人所熟知,摇头道:“年轻人,我知道你天资出众,十九岁突破化气境,而后半年之内连连更是突飞猛进,进入化气境第三层,这半年来的突破速度远远快过前面十几年,我不知道你有了什么奇遇,但是却不该这么狂妄,或许再过几年你说杀我,我信,但是现在说这话,我却觉得你是徒增笑料。” “好笑吗?”杨玄反问了一句,黑暗的瞳孔中乍现一抹微光。 话音刚落,一阵地动山摇的感觉陡然从他迈出去的那只脚下蔓延开去,脆弱而干燥的结土层在杨玄脚掌沉重的碾压下,陡然间裂开无数沟壑,虽不似刘全施展武技感觉那般明显强烈,但产生的裂缝也足以将战马的四蹄陷进去,否则让他趁机拉开距离,依仗战马的速度与力量,解决起来倒真有些麻烦。 巨大的动荡使得林德脸sè突然一变,虽然小觑杨玄的实力,但他突然使这伎俩,却让他有些疲于应付。 “本无意以老欺弱,既然小辈如此无礼,那老夫就不客气了。”林德一声怒斥,伸手在马背上一摁,便听的咔嚓一阵碎裂声响起,那强健的战马陡然间四肢断裂,白森森的骨头从皮肉中穿出。 血腥味顿时弥漫了这个繁星密布的宁静之夜,战马痛苦的嘶鸣,伴随这身躯砸地的巨响。 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之下,林德陡然间飞腾而起,整个人当即摆脱了杨玄攻击所能企及的范围,体内浓烈的jīng气自周身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如雾如烟,所过之处都好像有无数利刃绞杀,连空气都碎做无物,只听得一阵阵呼呼的瓮声,却不是风声,而是山谷旷野那种空荡荡的哀鸣,让人觉得有浑身发寒。 “化气境巅峰!”杨玄见此情景毫无畏惧,嘴角之上反而流露出了一丝意外的惊喜,心头一片炙热,原本打算以神魂法术直接碾压,以求速战速决,可此时却换了种心思,想通过此人来磨练自己的武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粉碎纲常 杨玄迟早有一天要与林洪先较量武道,以分高下。 而此人又与其一脉相承,武道之上总有些相似之处,与他交手好处自然毋庸置疑,并且此人实力境界又恰巧与林洪先相当,可谓天赐良机,用来检验自己的武道水平再好不过,也好知道自己的差距与得失。 杨玄将识海之中飘飘渺渺yù要腾飞的念头静下,全神贯注,意念凝聚。 虽然曾有与林禹交手的先例,但较多原因都是取巧使然,也是因为对方未曾重视自己,才被自己一招制住,但那并不算战胜,因为对方只要敢于拼命,随时都可能从剑下挣脱出来,所以他此时仍不敢大意。 林德腾飞之间,周身雾状jīng气仿佛一个漩涡似的,将他浑身包裹其中,不露丝毫破绽。 虽然jīng气如烟便是化气境巅峰武者的特征,但是这个境界之中依旧有高低之分,多取决于年龄,如林德这种年近花甲之人,因为各种原因,迟迟不能突破御气境,但本身jīng气却在不断积累的,数十年下来早已经达到一个近乎恐怖的境界,浑身jīng气散开,足足可以笼罩周身两丈之地,如同烟瘴。 嘭! 落地之后,林德周身jīng气环绕,直接将那山头都砸出了一个深坑。 一团巨大的烟尘炸开,弥漫四散之后足有十几丈宽,七八丈高,将天上的星光都遮隐了起来,远远望去只见烟瘴变幻,好似山头之上蛰伏的巨兽突然被惊醒,正对着夜幕张牙舞爪的咆哮。 一阵浓烈的阳刚之气隐藏在在烟尘之中,收敛的无声无息,连人影都看不见丝毫。 似乎在那猛烈的碰撞中,林德整个人都碎做了粉尘。 那片张牙舞爪的烟幕冲天而起,而后坠落下来,如浪cháo般席卷,朝着杨玄所处之地袭来。并无声势,快要沉淀下来,七八丈的距离应该足以耗尽它最后的一点力量。因此杨玄并无动作。 “如果林家武学都只是这么华而不实,夺人眼球,倒真让我有些失望!”杨玄望着那慢慢朝着自己脚下堆来的沙尘,轻声说道。无论那烟尘形成的浪cháo如何变化,他的目光始终凝聚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他话音刚落,那似要消停的沙cháo猛然扬起,一起便是一丈多高,如骤然间落成的厚墙。 巨大的排空声!仿佛空气都化成了一面巨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巨大的排空声还未停歇,又听的的一声更大的巨响,一道一丈四尺高的沙cháo平地卷起,朝着杨玄所处之地猛然砸去,而后巨响不停,沙cháo一波一波,一浪高过一浪,到最后一层。足足有四丈多高。最后挟裹一气,如若天塌似的,朝着杨玄当头覆盖而下,声势之大能将人唬死。 在这沙石形成的巨大浪cháo之中,杨玄就像一个渺小的老树,随时可能被碾压成一团血肉。 “太yīn式!”杨玄低声一喝。不进反退,抬手一抓。无边寒意汇聚手中,匹练一样的先天jīng气凝成了一把巨刃当头劈下。哧哧一阵刺耳的声响,沙cháo中挟裹的石子被锋利的刀气绞碎,蹦出了火花。 而那声势浩大的沙cháo也被一下撕裂开来,在当中形成了一道三尺宽的缝隙。 重逾万斤的土石、沙尘,而且蕴含着覆压倾塌那股恐怖的力量,落至地面直接将山头都砸得微微晃荡。 远处几株灌木,直接连根倾覆,整个山头一片狼藉。 这几道沙浪并无任何神意蕴藏,自然也不是特殊武技,仅仅只是依仗浓厚的先天jīng气,裹起地面的泥土猛砸过来,可见林德一身修为强横到了何种地步。这一砸之下,即便是中坚卫那种jīng钢做骨架的战车也能让生生砸裂,比起当rì巴根恐怕毫不逊sè,更要强过林禹一筹,单轮力量连他也要相差甚远。 然而生死厮杀之间,绝不是单靠蛮力就能够占到上风的。 杨玄只用了七成力量,一招太yīn式破开沙cháo,便免却被沙石活埋的危险,看似惊险其实却安然无恙。 “这林德手段应该不止于此才对!”杨玄并未因此掉以轻心,侧身避开身侧沙石的掩埋,而后目光一扫便见那沙cháo中之中突然破开一块,那厚重的沙石层就好像烟瘴似得,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排挤开。 似乎形成了一个空白的甬道,从中透出一个紧绷的手掌来,筋肉都死死缠在手指骨头上。 使得这个手掌看起来异常的干瘦,却又无比的有力,好似金铁铸成。 五指排列整整齐齐,缝隙上下均匀平行,就好像囚笼上的钢条,落在眼中十分难受,好似这一掌抓过来就能把自己囚禁到一个看不见的牢笼之中,似乎连神魂念头都被束缚住了,身形动作顿时拘谨无比。 “好,久闻林家世代家主都是理学大家,这一掌确实有纲常束缚人心的感觉,不过却没领悟到真意,纲常之道以天地理法为囚笼,你这意境却是只有皮毛未得真意,器小无成。” 杨玄在此关头却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点评起林德这一掌的弊端来。 “想用言语动摇我的心智,未免太过太真了,老夫境界还高于你,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的对错,就算我只得了一层皮毛,纲常乃是天下正道,无上至理,也不是你这等旁门左道能够抗衡的。” 林德虽然嘴上不曾承认,但是心头以被杨玄那番点评刺中痛处。 他武道jīng神领悟确实有所偏移,因器小而局限,否则凭他资质早在十几年前就该跨过这道门槛进入了御气境,不过长年以来形成的骄傲也依旧支撑着他的信念,让他对寻常武者不屑一顾。 如今纲常之道为天下学说之尊,无人敢于忤逆。 领悟此道,做为武道jīng神支撑,纵然有所偏离,也依旧是天地正道,足以藐视旁门左道。 杨玄先前那一掌劈开沙cháo,纵然凌厉无匹,而且寒意隆重,已经具备了形神之妙,但是在林德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更是通过那出手一招看清了此子实力深浅,果然还是化气境第三重而已,如果他还有隐藏着的实力,也就意味着他半年之内连破四重境界,也实在太过恐怖了一些,连他也无胜算了。 但此时他心中已经十拿九稳,这一掌之下,若非身居高位养成大势之辈,都会被拳法意境中所蕴含的纲常威严所慑服,行为有所束缚,自己实力境界又高过他数倍,哪有失手的道理。 “此子一年之内连破三重境界,身上肯定有所秘密,若能得到,对我而言简直如虎添翼!” 林德眼中光芒闪烁,力量再强三分,手掌四周的沙石纷纷被排挤开去,似有一无形的壁障,原本不成规则的甬道,转瞬间竟然成了方方正正的一块空白,看起来无比的玄妙,而他整个人藏于沙石尘土之中,无需先天jīng气护持周身,那些泥土砂石也不能沾他衣角一丝,只是不停的坠落,笔直一线。 要知先前一刻这些沙石还在猛烈往前倾轧,可这一刻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是消弭无形,诡异无比。 好像这一掌之间,天地间的各种力量都回归了正轨。 “这林德武道jīng神意境虽说只领悟了皮毛,但依旧如此玄妙,纲常之道能为如今百道至尊,上及天子下至黎民,无不遵从,也绝非浪得虚名,如果天地永归正轨,世间也能永享太平,可惜人心如猛虎,一味压制只是扬汤止沸而已,何况世间欺世盗名之辈更多,只知给别人做囚牢,自己却为所yù为。”杨玄心头闪过一丝明悟,只是如今却不及多想,大声道:“纲常本是伪道,在你手中更是虚伪至极,如何不能破!” 杨玄不退反进,看着迎面覆压而来仿佛金铁一般的手掌,双手轻拂,在空中划过一个大圈。 这一搅动之间,因果轮转不息! 纲常纵然如囚笼一般,可又怎么能束缚住因果。 正如一个王朝的兴衰,皆因点点因果积累所致,君无道、臣无德,民自反。纲常纵然可以束缚人心、规划社稷,可又如何能够力挽狂澜,因果、人xìng,方才是世间至高无上的道理,永不磨灭。 咔嚓咔嚓一阵碎响,却是从那紧绷的手掌上散发出来。 原本被纲常力量约束而趋于死板的天地忽然间又活了过来,一道道jīng气自杨玄手中流泻而出,似飞虹似流水一般,道道垂落的沙线似被狂风卷起,一瞬间又恢复到之前倾塌而来的轨迹之中。 “怎么会!”手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将林德从胜利的美梦中惊醒,此时心头震惊已经完全盖过了感官上的触痛,他无法想象自己纲常如笼的武道jīng神是如何被破去的。杨玄拂手那一瞬间所蕴含的真意,仿佛让他看到了历史之中一个个腐朽王朝的覆灭,而他自身在其中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这种心灵上的冲击是无法想象的,就好像记忆崩塌了一般。 政权不合人心是为因,而人心覆灭政权即为果。 杨玄用人心本xìng结合因果拳意,将这林德心中视为真理的纲常之道碾压的如同齑粉一般。 p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杀人而归 武道jīng神为之崩溃,就好像心中竖立数十年的道德准则、理想信念一朝倾覆,这种来自于心灵上的冲击力是无穷无尽的,足以让本心迷失其中,怀疑自己、乃至于否定自己,往昔种种皆生罪孽。 这一瞬间,林德纵然身体发肤没有遭到杨玄力量上的侵损。 但是心浮意乱,以至于体内jīng气失控,竟然将自己手掌趾骨生生震碎,这种状态尚能余留几分实力,可想而知,无需杨玄动手,便是他自己走火入魔就能将自己杀死,扭曲的手掌一瞬间崩成鹰爪的模样,抬手一挥间,便将身前的沙cháo撕得粉碎,露出一张铁青的面孔来,脸上青筋纠缠如若恶魔一般,让人生畏。 林德心中道理本就偏激,以私yù做纲常,以纲常为囚笼。 这种念头本就偏离了正道,是彻头彻尾的魔道,只不过披着一层伪善的外衣罢了,被杨玄碾碎之后干脆抛却了伪善,彻头彻尾充满了魔xìng,整个人贪婪、嗜杀,一抓之间,只见游离的jīng气凝聚成型,带着一种掠夺、篡取的味道,而他皮肤毛孔崩裂,整只手好像用沸油烹过一般,无比的恐怖,好像地府中的恶鬼。 杨玄身前盘旋流转的jīng气霎时间便被撕掉一块,因果形成的轮回竟然被生生搅乱了。 “人不能代天施道,这种狂妄的念头只会促生本心的物yù,因此纲常近乎于魔。”这一瞬间杨玄心头毫不惊慌。反而证实了自己心中长此存在的一种信念。也就是对纲常、天道的驳斥,坚定了自己的道理, 若是今后在遇见此类之人,亦不怕对方以天道纲常予以覆压,也算是完善了自己的心境。 杨玄双手再度一拨,以体内jīng气源源不断流入身前那个大的轮回之中,形成了一个吞噬一切,包容一切的漩涡,所有东西流入其中都会变得面目全非,成为未来或者过去。不再受自己控制。 林德一手长探,直入其中,顿时只听得一阵哗哗的声响。 似大浪淘沙一般,竟然将他手间缭绕的雾状jīng气全部洗掉。失去了先天jīng气的护持。他整条手臂便与败絮腐物无异,又如凝脂入沸油,被那jīng气组成的漩涡生生吞噬,血肉连带白骨都化作了粉尘。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自林德喉咙中爆发出来,双眼之中密布恐怖之sè。 他完全不明白杨玄的武道jīng神是何种真意,不仅碾碎了自己信奉五十余年的纲常理念,更使得自己jīng气如烟的境界在他面前完全丧失了优势,一切都似颠倒了一般,然而先天jīng气仍在源源不断的流失,根本不会因为他的震惊而减缓丝毫。体内的jīng血随之失去活xìng,在体内有气无力的流淌,整个人元气大伤。 那一阵惨嚎憋闷在喉咙之中,好似有气无力一般,怎么也迸发不出来。 “少yīn式!”杨玄趁此机会果断收手,这般无休止的使用因果轮回来消磨林德的实力,对他的消耗也是无比的巨大,纵然能将这人一身jīng气全部散去,可是自己也有不少力量迷失于因果轮回之中。 将jīng气如长鲸吸水一般全部收入体内,而后沉肩坐跨。重心微微起伏,地壳深处的寒意似乎被调动起来,融入他一手之中,豁然一掌探出,五根指头都好像凝成了极寒的玄冰。锐利无可阻拦,所过之处先是僵化而后碎裂成齑粉。只听得嗤嗤的声音,林德身前仅剩一层薄薄的jīng气也被完全刺穿,如银瓶乍裂。 只是这瓶中好似装的朱砂染料,破损之后,便见漫天鲜红乱舞,血液如若结冰,颗颗圆润。 若是林德武道jīng神未被碾碎,心志不会动荡,亦可用纲常化解寒意,即便身前只剩薄薄一层先天jīng气,亦不会因此而殒命,杨玄若想杀他到还需一番功夫才行,此时他眼中自然是浓重的不甘,似乎不愿相信这个现实,仅存的一条胳膊死死的抓着杨玄的手腕,似乎期待杨玄能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杨玄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将手抽了出来,而后帮他合上了双眼。 天地之间再度恢复宁静,却是留下了一片狼藉,先前林德以沙cháo迷惑视线,暗藏杀招于其中,将上万斤的沙石全部卷到了空中,先前他落地的那出山头就好像用刨子刨过一遍,比别处生生矮了两尺。 “此人境界虽然不俗,但是武道却算不上大成就者,若他一心坚守心中纲常之道,即便是错误的,又何须以这种小术惑人眼球,同样是化气境巅峰,林洪先可能比他难缠数倍。”杨玄心中暗自想着,一手贴着林德的头颅,将他神魂从识海中抽取出来,动用地藏之念加以渡化,便有无数记忆化作镜像在他识海中不断上演,如万花筒一般,不过他本心坚固、清明,自然不会受其扰动,静坐一个时辰便已完成。 因为武道jīng神被因果轮回碾碎,林德神魂念头消沉、碎裂者无数,jīng神十分颓靡,所化声闻之能力极为不堪,大致与化气境初期者相当,诵经礼佛所能产生的功德之力也是极为有限,然而各种乱七八糟的往事所带来业力却是极为深重,可以说杨玄渡化这厮算是亏了老本,所幸获得的消息确实极为有用。 首先,杨玄对林家也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个庞然大物总体而言是要逊sè于杨家的。 虽然都是百年世家,但是格局却要小上许多,纵然杨家经十几年前那场动荡而没落,但论底蕴林家仍旧相去甚远,而且发展趋势也呈衰败之象,近两代以来,林家已无出sè子弟,族中高手全在三代以上。林洪先算是这近六七十年来,林家惟一一个能够改变局面的关键人物,因此在林家之中,地位极高。 “此人武道jīng神竟不是天地纲常那一套,而是元德真意,元即为万物始祖之意,元德……元德……德之始祖,这种jīng神当真是通天彻地,只是此人气量狭小,恐怕很难符合元德之意,不过今rì却是突破了,莫非经我那rì一刺激,竟然是幡然悔悟了?”杨玄心头一片通透,虽然从这林德记忆之中得之林洪先近rì已经突破倒了御气境,而且连通四条经脉,却并没有产生那种畏之如虎的情绪,只有一种不屈的jīng神在支撑着他。 杨玄如今信念无可动摇,也不算是盲目自信,如今他半只脚跨入jīng气如烟之境,而且武道jīng神大成,一路坦途,只要获取足够的物质积累,便能扶摇直上,身体也锤炼到了极致,可免去御气境二次淬体,纵然贯通经脉上有所阻碍,但亦不算大坎坷,机缘一到自然可以成事,就算不行,亦可从别处谋取。 御气境武者必然熟知贯通经脉的方法,就算他rì后悟不透,斩杀一两个御气境的跳梁者,抽取记忆亦能得到法门。如今他神魂六种本xìng念头凝聚,力量强大至极,斩杀寻常御气境武者不在话下,甚至等他武道进入化气境巅峰,依仗诸天生死轮这浩大至高的武道jīng神,寻常御气境武者也都未必是他对手。 将这林德尸身就地掩埋,之前他自个已经在山头之上挖了个大坑,也算是省却了许多功夫。 将地面夯实,直到看不出破绽之后,杨玄这才走到远处,将之前二人拼杀中震飞的战马寻了回来,这匹血统纯正的雍州马经过这般摧残,早已死透,浑身筋骨尽断全然了整样,看起来十分凄惨,杨玄依照林德的记忆直接取下了马背后面的牛皮箱子,而后用袖子一裹,藏入衣内,直奔营地而去。 奔走过程中,筋骨又不断发生变化,又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入营的公文也提前准备好了,却是另外一个理由,跟之前出营的身份完全不同,不会引起旁人怀疑。 一路回到鹰眼卫中,越墙而入,阎江众人仍在饮酒作乐,声音传遍营部里里外外,隔壁院中刘全坐在檐下乘凉,面sè一片yīn沉,听着一墙之隔的欢声笑语,心如火燎一般,今rì非喜庆之节,杨玄饮酒作乐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庆祝自己夺权成功,同样也似讥讽着他的失败,这完全是一种**裸的嘲讽。 “今rì你切傲慢、嚣张,等几rì之后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刘全心头一片yīn寒,同样对于杨玄的畏惧也就淡了许多,之前来看,杨玄像是一个没有破绽的对手,无法应付,然而今rì所流露出来的一切,都太过骄狂,骄傲会蒙蔽人的理智,而切从林燕那里也传来了答复,似已成事,让他这几rì安心等待便可。 杨玄跳墙而入,院中饮酒众人因为他这个不速之客而出现了刹那的停顿。 而后他一打手势,示意众人不要声张,提着牛皮箱子直接回到了屋内,用元屠剑斩断锁具,将其中银钱取出清点一番,足足有五十万两之多,其中二百两沉银,三十万两的大乾银庄本票,杨玄如今财政吃紧,这五十万两当真是解了他燃眉之急,身上银钱又达到了一百万两之巨,足以支撑一段时rì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二次淬体 议程之上没了银钱这项困扰,杨玄只觉得身上骤然一轻。 又从牛皮箱子中继续翻找起来,那一摞有关裴铏贪污的罪证,只是粗略的翻看了一遍,便被他放到了一边,而后从最底下找出了一个翡翠玉匣,质地无暇,如若凝脂,虽未达到通透如水的地步,但也算的上是上等玉料,仅仅这么一块怕就值数千两白银,却被雕成了盛物的玉匣,可见这匣中之物珍贵到何种地步。 杨玄略微平定了一下心神,将玉匣微微掀开一道缝隙,只见其中竟然又蒙蒙微光透出,郁郁葱葱。 这sè泽就好像雨后的青天一般,让人看的心驰神往,仅仅这一道光,就能洗去人心中的污秽,而第一百四十七章 二次淬体那股浓稠的药气就好像玉露琼浆一般,这般一嗅,便让人四肢百骸无所不通,无所不畅。 “广陵丹,林家世代相传之丹药,每次开炉必须要御气境一人掌控火候,四名化气境巅峰武者提供先天jīng气燃烧以做炉火,丹方更是涵盖上百种奇珍异草,一次炼制费时七rì,却只能成丹一颗。”杨玄心头流转过从林德记忆中得知的信息,心头一片震惊,拿之与冰蟾丹相互比较,却觉得二者差别简直如天壤云泥。 冰蟾丹药气虽然浓烈,但寒毒甚重,常人闻之不但不会受益,反而可能暴毙而亡。 而这广陵丹不仅药毒十分淡薄,而且药气似有灵xìng。进入肺腑之中无需jīng气引导。便归入人体四肢百骸之中,根本不会发生淤积,药xìng过猛不易吸收,反受其害的事情,这药气似有灵xìng。 这种感觉,杨玄只在那枚双窍灵石上感受到过,虽然那枚灵石的散发出来的灵气纯正至极,非这广陵丹所能比拟,但却不是化气境武者所能吸收的,这广陵丹将灵气蕴藏于药力之中。二者相辅相成,已第一百四十七章 二次淬体然超越了寻常玄丹的功效,几乎拥有了地阶灵丹的一些特xìng,只是药效浓度尚未达到那个地步罢了。 饶是如此。这一枚广陵丹的效果亦是珍贵无比,不在那五十万两白银之下。 “正愁如今力量积累太过薄弱,你便给我送来这广陵丹,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大恩不言谢,我便笑纳了。”杨玄心头哈哈一笑,将那广陵丹从玉匣中拿了出来,没了玉料的阻隔,药效开始无休止的逸散,满室生香。药气光华流转,如若片片青云一般,眨眼之间便将他整个然都淹没其中,幻境丛生。 这广陵丹所含药毒虽然淡薄,但是却另有奇毒。 这药气吸入〖体〗内竟然有种飘飘yù仙的感觉,就跟服了五石散一样,只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使人难以把持心境,〖体〗内jīng气好似要脱离血液的束缚,升腾而起。jīng气在〖体〗内便与血液分离。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自己的力量炸成一团碎肉,通俗的讲就是爆体而亡,这种毒xìng却又要比寻常药毒危险数倍了。 “果然,天道忌盈。世间哪可能有十全十美之物。”杨玄心头暗自叹道,此时耳边仙音阵阵。连灵魂都快离体飞出了,所幸从小有服食五石散的经历,这种感觉已经在心底形成了一种抗拒的习惯。 神魂念头一绞,那些幻境便被粉碎,而后心头运转诸天生死轮的武道jīng神,张口一吸,满屋药气顿时长鲸吸水一般都他吞入腹中,而后在〖体〗内散开,浑身酥麻,气血不断运转周天,丝丝凝练。 一夜直到天明,广陵丹便被他这般吸食干净,呼吸吞吐之间,便见丝丝白雾从他口鼻中喷出。 笔直一线,如若利箭似的,将空气割的呜呜空响。 每一个肉眼难辨的粉尘都是凝练到极致的先天jīng气,如若金刚钻一般,杨玄此时有种感觉,自己一口气吐出去便能将厚实的jīng钢都钻成海绵一样的东西,而且对于先天jīng气的控制也是更为的jīng妙。分化成细微的颗粒之后,几乎可以完全与血液交融在一起,似乎每一个细小的血液微粒之中都包含着一团浓烈的jīng气。 有了这层变化,杨玄也隐隐感觉到了贯通经脉的方法、 以前jīng气如水,如锦缎,虽然细微,但是比起柔如发丝的经脉而言,还是显得太过粗陋。 可此时便有种得心应手之感,调动一缕jīng气,朝着手太yīn肺经裹去,已经能够渗透其中,甚至能感觉到经脉之中那些淤积的后天秽物,只是想要排除却显得极为困难,一动便牵扯全身,痛苦至极。 若仅仅是阵痛还罢了,强行贯通还会伤及心肺,不敢妄为。 “武道修行博大jīng深,凭我一人之智也难以比拟先贤的经验积累。”杨玄摇了摇头,暂且作罢,如今他服食广陵丹,不仅一夜破境,而且积累也达到了巅峰,如今每一滴血液中都包含着一粒先天jīng气,除非将他身体放大一圈,血液再多一些,无论如何也难以提升了,便开始静坐感受天地间那玄奥的灵气。 杨玄悟透因果,并以此作为武道jīng神,对天地灵气也有着自己的认知。 天地灵气便是因果的一种起源之因,一种推动万物运转的能量,天地之间若无灵气,世间一片荒芜,一片沉寂,如同亘古不变的荒漠,没有任何造化运转,自然也无因果可言。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众人只见灵气蕴养万物,所及之处生机〖勃〗发,山河锦绣,故谓之灵气,却不知灵气乃万物造化之始,称作天地元气更为恰当一些。”杨玄心头明白灵气本质之后,天地间游离的灵气似乎受他心意感召,根本无需功法引纳,便纷纷朝他涌来,连古城墙附近那浓烈的杀气都无法干扰。 寻常武者即便天资卓越之辈,进入御气境对于吸纳灵气一事仍要费些功夫,然而杨玄却是如鱼得水。 只可惜这阳关附近极为贫瘠,又有古城墙坐落于此,灵气匮乏至极,简直跟沙漠中寻水一样困难,纵然他与天地元气有知遇相通之感,仍未吸纳倒多少,仅仅像是被秋露打湿了肌肤一般。 “仅此一点灵气融入〖体〗内,我却有焕发生机之感,果然玄妙。”杨玄心头一阵讶异,也不吝啬于物,将私藏了一段时间的双窍灵石取了出来,放置身前,顿时天地元气源源不断,如若清泉似的淌开,在空中流转一圈便进入了杨玄〖体〗内,受其滋润,〖体〗内顿时有种蠢蠢yù动的感觉,好似种子发芽,生机酝酿。 “长此以来,我以蛮力锤炼身体,身体强度与rì俱增,却不知这般也算是埋下了祸端,虽然我也注重了刚柔兼济,但是却忽视了一个道理,人体自身元气有限,故才有生老病死,我这般不留余力的锻炼,虽然没有留下病痛,但是身体元气消耗厉害,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恐怕会少活几十年。”杨玄心头一片大骇,幸好明白的早,如今又跨入了御气境,可以补足〖体〗内亏损的元气,否则真会自己玩死自己。 此时身体每一滴血液都在不断的衍生,每一处筋肉都在茁壮成长,如抽枝发芽。 “这种变化不似武学锻炼,只是增强韧xìng、力量,其实本源却没有增加,天地元气二次淬体却是相当于往空乏的身体之中注入新的东西,好处之大简直难以想象。”杨玄感受着身〖体〗内部发生的种种变化,心头慢慢估算着,只怕这短短半个时辰之中,自己身体强度起码增加了一倍有余,气血也在剧增。 御气初境武者,虽然实战之中也不能调动天地元气为臂助,但战斗力却比化气巅峰强横了数倍不止。 杨玄只觉得自己的五感,以及身体各个机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又是一天一夜下来,放在掌心之中的双窍灵石咔嚓一声碎裂开来,所有天地元气全部散尽,整块石头成了火山灰一样的东西,然而杨玄〖体〗内亏损的元气尚未弥补回来,二次淬体自然也没有彻底完成。 二次淬体就好比往空乏的身体中填补天地元气,然而杨玄却是在化气境就开始强化身体素质,相当于提前把这个容器打造的十分坚固,容量大增不说,还挖空了里面现有的元气,因此整个淬体过程中所需要的天地元气自然庞大无比。寻常武者二次淬体一两枚单窍灵石恐怕就能够用,然而杨玄却生生把一枚元气含量再十倍以上的双窍灵石给吸成了粉碎,当然二者实力差别也自然不可一概而论。 对于这种巨大的消耗,杨玄倒也不怎么心疼。 只是费心如何获得元气,若是身在朔方,往yīn山里一钻,静坐个四五月也能积累到足够元气。可如今神身处阳关,虽不是穷山恶水之地,却也相去不远了。这般一点点积累,这一年下来怕也别想有什么建树了。 “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关,八荒之地虽被人描述做蛮荒之地,但相必也有灵脉存在,否则蛮人早就灭亡了。”杨玄起身抖掉衣襟上的灵石碎片,而后走到窗边看了看那巨大的城墙,一时间有所思量,而后低头正好看见桌子上那一摞罪证,也没工夫再想这些头疼的问题,将那东西放怀里一揣,便出门去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寻衅上门 此时骠骑营中营内,裴铏正焦躁不安的在书房里徘徊,若是以往这个时候早该午睡,只是如今却没心思休息了,自杨玄跟他提起防备林燕那一天起,他就隐隐想到了此人可能会对他不利,念及往rì所行种种事情只觉得都都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所幸后来有杨玄给他撑着,不至于太过惊慌失措。 然而前天夜里,听闻林燕有所动作,却始终不见杨玄有所作为,让他如坐针毡一般。 林燕在中营之中也有眼线,见裴铏这般反映也是逾渐放心,你慌张就对了,如果你现在还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那就该轮到我惊慌失措了。纵然林德离去两天无所动静,他也丝毫不放第一百四十八章 寻衅上门在心上,凭借德叔的实力,杨玄手下有谁能够对他造成威胁?何况这计划也有自己几个心腹知道,纵然杨玄能够通各种渠道听到一丝风声,你还能凭着一点模糊的信息就推算出我的全盘计划不成,一切都是无比寻常的的平静。 “第三军营地到阳关军部有六百里地,来回要花上两天,中间行事化去四到五天不定,最多也就十天世间,十天,杨玄你就彻底从我眼前消失吧,裴铏也会倒台,我就是骠骑营的都尉了。”林燕心头一片欢喜。 中营之中,裴铏已经连续喝掉三杯凉茶,仍在不停的抓着脑袋,正转身之际听的门外传来一阵节奏熟悉的脚步声。心中顿时安定大半。而后迎了上去,刚走两步,便见杨玄撩开隔热的帘子走了进来。 “前天夜里林燕派人出去了,而且我暗中调查了一番,去的是军部。”裴铏苦着脸说道。 “我知道,已经被我拦下来了。”杨玄回身看了看屋里屋外,确定没人之后才随口说了一句。 裴铏先还焦躁不安,听的这话顿时愣了,虽说杨玄如今第一百四十八章 寻衅上门威望甚高,但远远没达到动摇他根基的地步。骠骑营各出关卡还掌握在他手中,杨玄什么时候派人出去的,怎么连他也没收到丝毫信息,他看着杨玄的眼神略微有些诡异。不过却也没胆子多问,杨玄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他也害怕触及倒对方的底线。 “只要拦下来就好,拦下来就好……”裴铏也不知道为何有些心虚,抹了抹头上的汗。 杨玄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对他心思自然是一清二楚,也不逗弄他,直接将怀里的那一叠证据拿了出来摆在了他的面前,说道:“这些东西是我从那人身上找到的,你还是看一看。” 裴铏点了点头。将东西拿起来翻了一翻,目光扫过一两行,额上汗水就更密了,而后抬起头来看来杨玄一眼,觉得有些尴尬,也有些无措,却是将那东西递了回去:“这些东西还是你保管吧。” 他此举算是彻底在向杨玄投诚,以前二人关系最多算是一种密切的合作,如果杨玄出来纰漏,裴铏能够自保绝对不会给他陪葬。然而此时将这些罪证交由杨玄,便是一种没有退路的选择。 在他看来,让杨玄彻底相信自己,而他再把筹码全部压在杨玄身上,也未必是不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杨玄接过裴铏递过来的那摞证据。微微一笑,却没收入怀中。而是走到桌边,将放着茶壶的小壶提了起来,明黄sè的火焰轻轻跳动,杨玄想也未想,便将那些东西全部扔了进去,看着他慢慢化作灰烬,也不等裴铏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便与他说道:“这些证据今rì我给你烧了,你今后做事也不必思前顾后了,可你要记住,往后绝不可再敢这类事情,贪污是小,可终究落人口实,会误了你我大事。” 裴铏看着炉子中的灰烬,一脸呆滞,杨玄说话半天他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答应。 随后二人关系无需矫情之言,便亲密了许多,裴铏留着杨玄在营中吃过午茶,又商量了一下骠骑营整顿、修养的计划,毕竟在沙海口时,骠骑营损伤也算是伤筋动骨了,尤其是空额这块,漏洞拉的更大的,骠骑营军方记录编制是八千人,然而目前加上鹰眼卫一共也才五千人左右,近乎三千人的漏洞该怎么去填? 如果不把这个坑填满,倒时候肯定遭来祸事,不过杨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凭空变出几千人来。 这事也就只能搁下,随后杨玄又让裴铏将前些天林德进营的相关记录整理了出来,这事对他而言,倒也不算什么难事,毕竟他还是骠骑营名义上的都尉,二人正商议者,一亲兵火急火燎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进屋环视一周,先找准杨玄做的位置行了一礼,而后才是裴铏。 “什么事直接说吧。”杨玄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行礼这小细节倒不是他刻意要求的,只是如今他名望太重,而且裴铏又对他附耳贴面,这亲兵也很难分清主次,只能这般胡乱将就着。 那亲兵看了眼杨玄,似乎有些心虚,而后说道:“鹰眼卫里刚才来人了,让我通报大人一声,说是有人前来闹事,希望大人能回去主持局面,听说寻衅的人还打伤了人。” “谁这么大胆子!”裴铏闻言登时大怒。 杨玄抬手扼制了一下气氛,让裴铏冷静下来,而后问道:“伤的是谁?” “寻衅的好像是第一军火炮营的人。”那亲兵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而后又道:“不过受伤的人是谁末将也不清楚,只看先前跑来传信的人身上沾着血,而且情绪有些激动,像是吃了亏。” 听着这亲兵嘴里吐出火炮营这三个字,裴铏也虚了,先前那劲头顿时萎靡下去,但是仔细一想,如今这里也是杨玄说了算,自己就算怕惹祸上身也决不能得罪了正主,狠狠一咬牙,说道:“管求他火炮营不火炮营的,咱没招惹他就来闹事,不好好收拾他颜面何存,传我命令……” “不用,这事我自己处理便是。”杨玄抬手打断了裴铏,火炮营前来找他麻烦他并不意外,毕竟涂阳县的后勤营都已经反应过来,而且坑了他一道,火炮营的反应速度也不会太慢才对,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只是这事私下里解决他到不惧,如过真升级到营与营之间的冲突,那吃亏的肯定就是自己一方了。 “难道,你与火炮营也有恩怨?”裴铏见状突然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嗯,小事而已。”杨玄点了点头,并不想与裴铏多说什么,告辞一声,便就离去,虽然脸上未曾表露出浓重的情绪来,心头已经再隐隐酝酿杀机,你火炮营仗着自己关系深厚,背景强大,上门寻衅我也尚能容忍,竟然还打伤了我的人,这便是触及了他的底线了,而他如今明面上的实力大增,也根本不怕惹上麻烦。 若整rì瞻前顾后,怕这怕那,本心又怎么可能自在。 一路快步回到鹰眼卫,走至营部门前巷子中,便听得一阵吵闹声从中传来。 巷口的杨树上系着两三匹高头大马,来人并算不多。 如今鹰眼卫一众士卒仍在校场上训练,由卢广孝弹压着,也无人敢去管那闲事,杨锋也是聪明之人,知道不能将问题闹大,否则调动士卒围攻,任这来人如何神通广大,今rì怕都得交代于此,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给鹰眼卫惹来泼天大祸了,由杨锋在前领路,一遍讲解情况,杨玄心头也大致有了眉目。 “这来人是刘云山的身旁的一个亲兵,前来讨要五雷神机的,态度有些跋扈,阎江不给。因此与他发生了些冲突,被三眼火铳一铳打在了腿上,如今局面有沈老先生控制着,暂没有出大乱子。” 杨玄心头有数,点了点头,而后说道:“你继续阻止训练吧,这里不用担心。” “嗯,大人小心他们的火器,他们几人手中的三眼火铳都是用特殊材料打造的,威力极大。”杨锋叮嘱了一声,而后便转身回校场上去了,言语之中倒没有太多担心,完全是出于对杨玄实力的绝对信任。 “真是气焰嚣张。”杨玄心头yīn火攒动,神sè却是八风不动,抬脚跨入了庭院之中。 此时众人皆聚集在院中,入得门中第一眼便是看见刘全与他手下亲兵,正在旁不动声sè的看着热闹,眼角难掩几分窃喜,见杨玄进来,那两亲兵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向后退让,一副畏之如虎的模样,倒是那刘全得了林燕的准信,心头旧恨复发,此时虽然有些害怕杨玄,却还是忍不住眯起眼睛挑衅了他一番。 “果然是扫把星,如今四面树敌,连火炮营都找上门来了,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杨玄自知他心头想法如何,却也懒得搭理他,径直左转进了偏院,脚步沉稳游力,嵌着螺纹银线钢的马靴底子轻轻碾压者地上的青石方砖,发出一阵让人心头微微悚然的声音,好似每一步都狠狠踩在众人心脏之上,充满了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杨玄凝聚人心六种本xìng,几乎可以随时改换气质。 此时他便将杀伐之念隐露出一丝来,让人觉得心头一片冰凉。 偏院之中,处于中心的是三名身穿黄铜sè重甲士卒,盔甲打磨的好像黄金一样,在这午后的阳光中散发着庄严之sè,前胸后背都雕琢恶兽图案,刻痕之中更是凝聚着陈年的血污,已经有些发紫。!!!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并不委婉,亦不含蓄。 那三名士卒成三角站立,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掌心下压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武器,乍一看像是铁鞭,末梢护手之处却带着三处机括,通体漆黑透着乌光,看起来沉重而坚固,想来便是大名鼎鼎的三眼火铳了。 看这材质极为奇特,威力必然不俗,应该还要高过五雷神机一筹,毕竟二者定位就不相同。 五雷神机,虽然装填迅捷,威力巨大,但说白了就是一个装饰物,相当于读书人腰间的佩剑,为了造型小巧、华美,牺牲了许多实用xìng,哪如这三眼火铳,粗犷野蛮,一看就是杀人的利器。 这三人手中的三眼火铳规格不一,尤以为首那人最为粗大笨重,火铳之上流转的乌光也更为纯粹,看重量也是不轻,随随便便往地上一搁,竟然将那青石地砖碾碎了一层,想来这玩意即便装填的火石铁丸用光了之后,抡起来当铁鞭用也是厉害无比。而且三人实力也端是恐怖,为首那人说话之间空气嘶嘶响动,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有种要把空气都刺穿的感觉,很显然此人已经有化气境第四重的修为。 这种境界,在第三军这种后勤编制中都可以混个归德中郎将了,而在火炮营中尽然只是刘云山身边的一个护卫,如此手笔,当真不负阳关三军第一营的名号,不难想象这这么一支人马战斗力有多强悍。 如此一想。火炮营行事嚣张也在情理之中。话语权往往都是以实力挂钩的。 而鹰眼卫长期积弱,纵然近段rì子经由杨玄一番努力,在三军之中名声大为改观,但在火炮营这种一流编制中仍旧与下三滥无异,说话行事自然无比张狂。纵然只是士卒的身份,可都有爵位在身,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若非这鹰眼卫的校尉是个软蛋一直没吭声,都有心拿他杀鸡儆猴的想法了。 “我劝你们还是把我家都尉的五雷神机还来,若是识相。我还能给你几个赏钱,可若是这么冥顽不灵下去,非霸占着不还,就别怪我等不讲情面。”为首那人将手里的三眼火铳轻轻提了起来。而后往下狠狠一放。 咔嚓,众人只觉得脚心微微发麻,便见相连的四块青砖也应声而碎。 “这东西是我家大人剿匪所得,又怎么成了你家都尉之物,真是树不要皮得死,人不要要脸无敌!莫非以为你们火炮营的人,就能够为所yù为吗?”近侍第一伍中大多数人都对五雷神机来历不甚清楚,只知道是杨玄剿灭燕林山寨所得,因此此时争辩起来也是理直气壮,根本没有心虚的理由。 其实也算没错。这东西被燕林山寨人抢去,最后再落入杨玄手中,也跟这刘云山没啥关系了。 如果杨玄厚道愿意还他,刘云山也得给他说个谢谢,如果杨玄不愿还他,那他也没理来要,这东西丢燕林山寨一两年了,你不去找,今我拼死拼活从匪窝里弄出来,白给你不成。哪有这个道理。其实杨玄一开始打算也是将这东西还给刘云山,结实这么一个猛人,牺牲一把五雷神机也算是极为划算的。 随着阎江实力不断提升,而且军中人多眼杂,这五雷神机用武之地越来越小。这么做换也不算亏本。 只是后来在沙海口,杨玄却将那九枚紫府火雷用掉了七颗。想还也还不了了。 这事就被这么搁了下来,可此时这些人竟然因这东西找上门来,态度嚣张不说,还打伤了阎江,这五雷神机杨玄不仅不打算还了,还有拿这些人撒撒气的念头,他如今实力强横,倒也不怕跟刘云山结下梁子。 双方僵持之中,唇枪舌剑气氛紧张,所幸沈怀静从中从中斡旋,才没将事态闹得严重。 阎江此时坐在檐下台阶上,腿上鲜血淋淋,纵然一腔怒火,却不敢随意宣泄,一来怕吃这眼前亏,二来也怕给杨玄惹上麻烦,先前争执之中自己尚未动手,这火炮营的人倒是轻佻至极,抬手就扣了扳机,若非修炼先天十二大缠丝有些成就,这一铳就能将自己整条腿给打断,不过如今而言伤势也绝对不轻。 纵然应对得当,没伤到骨头,可也筋肉被撕裂,今后怕是要落下残疾了。 阎江心头如若刀绞,随着杨玄好不容易在武道上有些建树了,可今rì却逢此大祸,当真是命矣。 “今rì这事牵扯到火炮营,大人会为我报仇吗?”阎江心头恨意如山,盯着那庭中那神sè倨傲的三名士卒,简直恨不得将其抽筋剔骨,可心头想到此处,便是一阵晦暗,正在痛苦之际,边听的远处脚步声传来。 抬头一看,便见杨玄已经进了院中。 沉重而压抑的脚步声让偏院之中的争执辱骂暂时停顿了片刻,火炮营为首那人只觉得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莫名有些恼怒,转过身去,魁梧的身躯却占不到丝毫优势,被杨玄身上中正平和、犹如渊海的气息压抑的一阵难受,骄狂神sè微微收敛,却仍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你就是杨玄?” “是我。”杨玄点了点头,并未搭理他,而是径直从他身旁走过,进了屋。 这举动看的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合意。 若是说杨玄被吓得不敢应对,未免太说不过去,毕竟连他手下这些亲兵都一个个傲骨嶙峋。 若是对此无动于衷,未免太沉得住气了,也太不把火炮营放在眼里了。 但无论是出于何种心态,都足以撩起这三名士卒心中的怒火,竟然不顾当前已经微微缓和的局面,一把推开身前阻拦的沈怀静,抡起三眼火铳逼退身边几人,而后抢上前去,怒道:“杨玄,你拿我家都尉的五雷神机何时还来,莫非想据为己有不成?你手下这些人不知轻重也就罢了,难道你也一样吗?” 见屋内没有反映,为首那人又继续说道:“若你真是穷疯了,我家都尉也说了,这东西是宣武侯大人所赠之物,虽不算奇珍异物价值连城,但对他有特殊意义,只要你还来,给你几十万两赏银也无妨。” 几十万两只做赏钱,估计也就刘云山有这手笔。 不过杨玄手下众人如今也算是见过大场面,哪会将这几十万两放在眼里,而沈怀静更干脆,根本不为钱财所动,手下诸将都是如此了,杨玄就根本没功夫回答这些人,半晌之后才从屋里走了出来,拿着一个装着丹药的玉匣递给了阎江,说道:“这是一枚续命丸,如今伤势还未恶化,早些服药,不会有碍。” 听的这话,阎江心头大为松气,对于杨玄这种动辄拿玄丹当糖豆的举动也是习以为常了。 “帮他包扎下伤口。”杨玄一举一动完全无视了那三人,吩咐旁人来给阎江裹伤,一切都处理妥当了这才走下台阶,面若寒霜的看着那火炮营三名的士卒,一直被无视,此时显得有些呆滞无措。 “五雷神机,我本打算抽空给你家大人还去,不过今rì来看,却是没这个必要了。” 杨玄沉默半晌,突然开口说道,并不委婉,亦不含蓄。 “你的意思是想与我加大人做对喽?”为首那士卒yīn沉沉的问道,第一次碰到敢拂火炮营面子的人,倒是让他有些意外,盯着杨玄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这真是你意思,我会给我家大人转达的。” “你如何认为与我何干?我只是想知道,今天这事情,你准备如何给我一个答复,还是让你家都尉来给我交代?”杨玄并不因为他的挑衅而动怒,亦不因刘云山这个名字而显露畏惧,一副从容淡定的架势。 为首那火炮营士卒像是听到了最为可笑的笑话,故作惊讶道:“难不成你还想要我赔偿点汤药费?你看看这些够不够……”说着那人从怀里摸出一个成sè十足的小银锭,而后往地上一扔,落地碰撞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刺耳,挑衅味十足,不等杨玄开口,而后他哈哈一笑,“不过你手下这厮是惹恼了爷爷,我打伤他算是活该,没要他小命都算仁至义尽了,还想要我赔偿汤药费?简直做梦。” 说着,他伸出一只脚去踩在了银锭上,轻轻一拧,那银锭顿时化作烂泥一样的东西流开。 然而,没等他笑容结束,一阵剧痛便从他脚背上传来,他低头看去,只见一只黑sè的马靴踩在自己脚背上,那鞋底之中也不知藏着什么,坚硬的可怕,硌的他骨头都快断了,他心头顿时悚然,根本不知道这只脚是什么时候踩到自己脚背上来的,而触痛亦是挑起了他心头无物不燃的怒火。 那士卒将脚一绷,体内汹涌的jīng气便往腿上涌去,仿佛无数流沙,锋利而浩瀚。 管你脚底镶着什么暗器,都是旁门左道而已,在我jīng气震荡之下,就算你整支脚都是铁打的,也同样会碎做烂泥,他似乎看到了杨玄下一刻抱脚痛哭的场景,嘴角笑意狰狞,如同吃过人肉的恶狼。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想要在杨玄脸上找寻自己所期待的痛苦。 然而下一刻他却陷入了一种恐惧之中,一种发自己于内心的极度恐惧,毫不虚假。 p 第一百五十章 三眼火铳 这士卒抬起头的一瞬间并未在杨玄脸上看到任何惊慌,只有一张贴的极尽的脸,那冷峻的气息就好像凝成实质的寒风扑面而来,让他每一个毛孔都乍然紧缩,寒毛根根直立,与此同时脚下爆发的先天jīng气也未有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反而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压力包裹着,愈是用力,便越觉得脚面传来阵阵压迫。 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伴随着沙粒一样的先天jīng气被生生震散,巨大的轰声陡然间炸开。 鲜血、碎肉、骨渣连同马靴碎裂化作的破絮,一时间像是被石头砸起的烂泥,四散飞开,撕心裂肺的剧痛一瞬间充斥了那火炮营士卒的心神,未来得及发出惨嚎,神sè变化成了呆滞,而后一阵绛红涌上额头。 “啊!”巨大的惨嚎姗姗来迟,那人低下头去,只见自己整只右脚已经化作一层血污肉泥,如同包子铺里刚剁出来的肉馅,此刻均匀的涂抹在地上,隐隐还能看见其中露出来的银光。 一切都太快了,从银子落地再到杨玄出脚,前前后后不到一息时间。 所有人都未曾预料,以至于此时毫无反应,而且长年累月养成的狂妄心态让这些火炮营的士卒坚信一个道理,我不欺负你,你别来惹我,就算我来惹你,你也别想欺负我,因此即便现实发生在眼前,这三人还跟做梦一般,不敢相信杨玄不动声sè之间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更不会想到一个鹰眼卫的监军实力如此之强。 巨大的痛觉再一瞬间淹没了那名士卒的心智。又毫不含蓄的摧毁了他心中的骄傲与尊严。 “你找死!”那士卒忍着脚下剧痛,抬手藏于腰际,拳心紧实,虎碗绷直,心血如漩涡般催发,汹涌如cháo的先天jīng气在一瞬间狂涌出来,在拳心中汇聚,原本有些离散的先天jīng气不断收缩凝练,形成一团楔形的气流包裹着拳锋,只听得握拳之时四周一阵嘶嘶响动。仿佛空气都在一抓之间尽数被纳于手心。 “嗯。”在这一瞬间,杨玄只觉得周身气压流失,血往外涌。 提脚,起手!两个动作完成在一瞬之间!看似极慢。却快倒让人未能预料。 “冲天炮拳!”一声沉闷的低喝,那名士卒藏于腰际的拳头一瞬间冲了出来,由上至下直取下颌,凶猛的声势直接震荡空气,发出了恐怖的声响,那拳头好似出膛的炮弹的一般,快到极致,狠到极致。 啪!一阵轻响! 纵然这冲天炮拳威力惊人,然而依旧掩盖不住这声音,仿佛折断了扇骨! 杨玄双手交汇。在二人之间那狭小的空间中猛然沉肩一推,双手之间jīng气流转,如若轮回。 因果轮回消磨的力量直接使得这人身前那层薄薄的护体jīng气化作无形,而后杨玄双掌毫无阻碍的印在那士卒胸膛之上,随之便听见了断裂声,巨大的力量使得那人胸口凹陷,整个人向后仰倒。 炮拳便讲究一个发无余留,最凶猛的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就好比火炮一样,一发炮弹打出去。整座炮台都与废铁无异,但是谁又能扛得住那一炮的轰击的呢,这士卒心头坚信无疑,只要这冲天炮拳命中,任凭这杨玄护体jīng气如何厚重。仍旧免不了一死的下场,然而他却没料到。杨玄竟然先知先觉。 在那一拳冲天而起的瞬间,杨玄身子已经向一侧微微倾斜,而后那神出鬼没的两掌又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印在了自己胸口上,炮拳讲究心血活络,如火焰咆哮一般,取得正是炮弹出膛、火雷爆炸那一瞬间的意境。 然而杨玄这两掌的力量正好印在心口,使得心血停顿,冲天炮拳后劲顿消,好像火雷受cháo一般。 拳锋几乎是擦着杨玄鬓而过,巨大的破坏力肆意在二人头顶的空中发泄。 轰隆隆,好像雷霆一般,整个庭院都在微微颤栗。 瓦砾碰撞,尘烟四起。 庭院中众人都按捺不住心头的震惊,纷纷俯身低下头去,好像害怕天塌了一般。 即便是沈怀静这种身怀大神通之辈,此时都忍不住微微sè变,纵然他依仗神通实力不在这士卒之下,可如此近距离的冲击,那股浓烈的阳刚之气还是让他神魂忍不住一阵动荡,连退了三步。 与此同使,被杨玄双掌推开之后,那士卒心血逆流,几息之内恐怕提不起力量来了,瘸着脚连退了三四步,而后想也未想,果断的一抬手,将杵在地上的三眼火铳提了起来,黑洞洞的口子对准杨玄胸膛,未作迟疑,手指便扣上了机簧。浓烈的火药气息散发出来,带着一种特有的刺鼻,正是装填五雷神机的那种白sè火雷。 这种特质的火雷威力要比寻常火药大上数十倍,而且看这三眼火铳的口径,足足核桃大小。 不难想象,这么近一铳打过去是个什么下场,恐怕铁疙瘩也能穿个窟窿出来。 方才还不是这大家伙,仅仅是另外一名士卒手里的火铳,口径比这小了一倍,就将阎江整条腿打得近乎废掉,要知道阎江如今化气境一重近乎圆满,修炼先天十二大缠丝,筋肉跟钢丝一样坚韧。 嘭的一声巨响,完全掩盖了方才炮拳打在空中的轰鸣。 众人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体内气血虚浮,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而后便感觉到一股炙热到极点的罡风扑面而来,仿佛快将人都震碎了,那巨大的声响中,扣动机簧的士卒身体倾斜向后跌去。 先前被杨玄一掌打在心口,此时体内jīng气失控。 巨大的后坐力使得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碎成絮状的脚掌在地上连连淌过,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更有骨茬在青砖上磨蹭,发出惊悚的声音,剧痛仿佛cháo水,然而却不能掩盖他脸上狰狞的笑容。 丢掉一只脚,丢掉一条命,二者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至于如何善后,根本无需他伤神费脑,自己要走这鹰眼卫中又有谁拦得住自己,又有谁敢拦自己,回到火炮营中,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那里拿人,莫说毙了一个鹰眼卫的监军,就是将骠骑营的都尉杀了,自己都不会如何,有自家都尉撑腰,而都尉背后是忠英公,除非阳关军部的那些大佬开口,谁又能奈何自己。 弹丸出膛速度快如闪电,甚至快过了声音,就连云纹钢的材质都禁不住磨损,与空气摩擦而变得异常炽热,那股扑面而来的罡风中似乎带着一股浓重的铁腥味,便是贯霞弓满弦一箭恐怕也难以比拟。 弓箭有翎毛控制平衡,特质的箭支上甚至还刻着便于空气流动的螺纹。 然而火铳却不行,弹丸就是一个简单的圆球,飞行太久,自然就会翻转、偏离。如果加上其他维持平衡保持jīng准的部件就会磨损内膛,甚至使铁丸卡在其中导致铳管炸裂,伤及自己。 因此再厉害的火铳在shè程上也不及最强的弓箭,远距离的jīng准xìng更是大打折扣,亦不能融入先天jīng气使得破坏力大增,但在有一点上确实任何弓箭无法比拟的,就是近距离的爆发力,以及速度! 这特质的三眼火铳有效杀伤距离是一百步,百步之内任何重甲都难以抵挡,再远就很难打中人了。 然而此时二人之间不足一丈远,也就四五步远! 如此近距离一枪,所蕴含的力量,别说贯霞弓不及,就是被杨玄拉断的穿山弓也难以做到。 这么近的距离也根本无法容人反映,所有人听的火雷爆炸的一瞬间,都呆滞了,有种万念俱灰之感。 杨玄身子依旧保持着出掌那一霎那间的模样,似乎没能反映过来,然而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倒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那就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杨玄瞳孔骤然间紧缩了起来,并不是呆滞的模样。 在这士卒抬手的一瞬间,杨玄就能猜到他下一步的举动,凭他的速度,想要躲过去简直是轻而易举,然而他却没有躲,因为对方手里有三把火铳,自己躲得过去,可是身后那些人却万万没这本事,如果自己躲避激怒了对方,抬起火铳乱打一气,所剩的七枚弹丸,也足够将自己身后那一堆人打成筛子了。 嗤嗤!一阵游离的寒气乍然间从他手掌中散发出去。 并不是一种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寒意,仿佛cháo水一样从地面上升腾起来,而后汇聚他五指缭绕形成的螺旋之间,凝成一道白茫茫的霜雪,似乎其中空气都粘稠了起来,正好笼罩在那弹丸出膛飞行的轨迹上。 顿时,那弹丸受到一阵强大的阻力,如深陷泥潭。 霜雪旋绕,不断消磨化解着弹丸所蕴含的恐怖力量,尖锐的嘶鸣声,好像刀锋划过锯刃,霜雪凝成的冰粒疯狂飙shè,连同沙粒一般的先天jīng气,纷纷被告诉飞行的弹丸震碎,如若破竹一般。 巨大的轰鸣声连同冰冷的气流,仿佛浪cháo似得,一叠叠的冲击,庭院中所有门窗,一瞬间全部大开。 好像这庭院中的一切都失去了抵抗,门庭大开,流露出了人们内心中的恐惧。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仗器之力,亦是不堪。 然而一切都出乎了众人的意料,这种诡异难以描述的场景也不可能在意料之中。 四五尺的长的白sè霜雪,就好像一个甬道,正好存在于弹丸飞行的轨迹上,不偏不倚,似乎经过了巧妙的计算一般,因此这霜雪纵然脆弱,可纵向对比,却足够厚实,等飞近杨玄掌心之时,那弹丸上蕴含的力量十不存一,而其本身也早已化作烂泥一样,表面覆盖着恐怖的划痕,像是被斧钺砍过一遍。 “啪!”好似竹片击中了败革。 那不成形状个的弹丸挟裹着余力狠狠砸在了杨玄手掌之中,之后便没了动静。 “这怎么可能!”斜提火铳的士卒顿时双眼扩张,瞳孔涣散无神,好似魂离体了一样,以至于连继续抬起火铳扣动扳机的念头都没有生出来,就这么难以动弹的看着杨玄,看着他掌心之中升起的缕缕寒气。 “火炮营也不过如此而已,仗着火器之力,亦是不堪!”杨玄站正身子,先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肩膀微微向后偏移了半寸,可见这厮手里这把特质的三眼火铳威力如何巨大,哪怕经少yīn式硬耗一记,损了它近乎**成的力量,所留余力还是如此强横,足以在百步之内击杀任何化气境的强者。 若非杨玄jīng通因果计算,而且身体也是强横至极,今rì怕也要饮恨。 除此之外,这些天使用灵气进行二次淬体也功不可没没。否则今rì即便挡了下来。也免不了一番流血、 所幸事情也未发展到如此地步,否则今rì这三人怕是一个也走不掉了,仅仅是宣泄怒火,就足以给杨玄杀他们的理由,然而他此时却有更长远的考虑,倒不打算取这三人xìng命,当然这事也不会这么轻巧结束,将手里的不成形状的弹丸扔了出来,落在地上的碰撞声终于将在场所有人从惊愕中都唤醒了过来。 远在檐下作者的阎江先前心已经悬在了嗓子眼,他亲身挨过一铳。自然知道这三眼火铳的恐怖破坏力。 他先前还算躲闪及时,可仅仅被擦了个边就撕掉了一块肉,更何况还是那小型号的,杨玄如今就于那人在面面相对。躲是躲不过去了,而且威力也不能同rì而语,哪怕是他,都不敢相信杨玄能活下来。 这一下惊醒,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却依旧发不出声音,只是冷汗流的更凶了,伴随着阵阵后怕。 他都如此,火炮营那几个士卒此时何种心境可想而知了,看着杨玄仿佛看到鬼了一般。他们常年跟火器打交道,自然知道这三眼火铳威力如何,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这是人力能够硬抗的,加之杨玄方才出手之时寒气森森,已经脱离了寻常武学的范畴,有自然造化之妙,明显就是御气境的特征,这如何能敌? 加之先前那一铳被杨玄生生抓住了弹丸,另外二人心头yīn霾重重,此时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 那最大号的三眼火铳都被人轻而易举挡住。自己二人手中这两杆小号的又能如何? 举着火铳,却没有扣动机簧的勇气! 这般僵持片刻,庭院中众人已经冷汗淋漓,火炮营三人为首的那名士卒可谓压力最大,心中羞辱也是最重。脚上传来的剧痛一波一波侵蚀着他的神志,让他心头恐惧逐渐化作癫狂。也不顾此时处境,一甩肩膀,手中的三眼火铳又举了起来,正yù扣动机簧,却见眼前一huā,似汗水落入了眼中。 他一眨眼,而后睁开眼便看见一个覆压而来的人影。 未等他反映过来,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三眼火铳便被夺了下去,〖体〗内溃散的气血这回才慢慢归拢,然后提肘yù以转角炮锤直捣胸膛,可〖体〗内气血尚未调动,便被一个寒冷入骨的手掌劈在肩胛之上,力量穿透盔甲,剧痛贯脑,直接让他额上寒毛都炸了起来,如寒雾拂过,白蒙蒙的一层,而后他半边身子便颓了下去。 提到半途的气血瞬间溃散,一半倒卷涌回心脏,一半在〖体〗内四处游离。 噗!一口鲜血仿佛不要钱似的吐了出来。 其中蕴含着浓烈的jīng气,逸散出来,仿佛空气都滚滚发烫,落在地上直接将地面都穿成了蜂巢。 遭此重挫,那士卒眼前发黑,几乎当场昏厥,而后被杨玄一把揪住了衣领,随手摔在了地上。他身后那两人早已经吓的不敢动弹,论实力他二人也就化气境一重,与阎江相当,甚至还略有不如。此次来就是跟着打下手充人数的,就算是火炮营也不可能一抓一大把这种化气境巅峰的高手,此时根本无能为力。 瞧见自家老大被人像死狗一样仍在地上,这二人都傻了。 杨玄也懒得步步紧逼,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人,见还有一口气没死也放心下来,挥手唤过近侍第二伍的人员,指着发傻那两人说道:“把武器缴了,暂时收押起来。” “大人,此次我等是奉我家都尉的命令前来讨要五雷神机的,也就是明武二等伯爵刘云山,之前言语可能有所不当,还我大人海涵。”其中一人稍微有些机灵,回过神来赶紧解释道,又把刘云山给搬了出来,生怕这愣头青不知道自己来历似的,而后看对方脾气有所缓和,继续说道:“不知大人能不能让我等离去?” “放心,走是让你们走的,配合工作,把口供录一下!”杨玄不喜不怒的说了一句。 这二人有些不明白,不知所谓的看着杨玄,不解道:“什么口供?” “还能什么口供,你三人藐视军法,冲撞上级,军营之中随便动武伤人,不交代清楚,就这么拍屁股走人吗?”也无需杨玄回答,那些个近侍伍的士卒便给他解释清楚了,跟在杨玄身边这么久,自然也有心意相通的时候,此时一强怒火肆意发泄,说起话来极为火爆,也不等那两人反映过来,劈手便将其摁在了地上。 一群人七手八脚,外加挟私报复,缴械成了殴打,等那三眼火铳连带随身携带的弹丸火雷被缴下来之后,这二人已经衣衫凌乱,鼻青脸肿,狼狈难以描述,却根本没勇气反抗,只在心头暗自骂着。 “虎落平原被犬欺啊!” 可骂归骂,这两人心头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推搡,杨玄使这手段,让其写服罪书,到时候这把柄被人拿捏在手上,便是秋后算账也没法,rì后对方不再找自己麻烦便算烧高香了,今rì吃这亏也只能算是白挨了,何况还是自找的呢,二人瞅了一眼前面被架着不知死活的大哥,心头只有一丝侥幸了。 不得不说,杨玄给三人心头留下的那层yīn霾还是极为管用的,不许多少手段这三人便将口供写好,将自己仗势欺人、无故闹事,并且意图谋杀朝廷军官的罪行都白纸黑字的写好了,签了名,摁了手印。 做完这一切,杨玄也没再为难,将一身盔甲扒了,给了一身破衣裳,然而就让人送走了。 “你三人回去告诉刘云山,五雷神机我可以给他,不过得让他亲自来取!”杨玄站在营门口,看着近侍伍几人用长枪抵着,将这三人连人带马都送走了,不忘与那为首之人说上一声。 也算是给此事敲定一个态度,不至于让人将自己当作胡搅蛮缠的匹夫。 只是被杨玄这么狠手下去,如今一只脚没了,半边身子近乎瘫痪,要死不活的坐在马背上根本没力气应对,当然这景象也落在旁人眼中,火炮营来鹰眼卫寻衅的事情经这么片刻早已传遍整个骠骑营,乃至第三军都听到了风声,都认为杨玄大祸临头,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哪知道一会功夫,就见火炮营三个人神气十足的人进去,出来的时候却跟天牢里放出来的囚犯一样,一个个惊的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玄撇了一眼远处看热闹的林燕,也懒得理睬,直接回了营部,让众人打扫了一下院子,便径直入了屋内,便见阎江坐在外物小床上,腿上鲜血已经止住,而且那续命丹药效也真是奇特,短短一两个时辰,破损的筋肉已经聚拢,似要愈合,他心头担忧放下,而后看了看墙角堆着的三套盔甲以及三把火铳。 正是从火炮营三名士卒身上扒拉下来的,火铳威力他已经了解,随便看了看,用念头从中游走一圈,熟悉了构造,便没多大兴趣了。这三眼火铳结构还算简单,他倒是有心仿制一匹给鹰眼卫配上。 问题是锻造手法以及材质选取,寻常材料根本无法蛮族这三眼火铳的强度要求。 粗制滥造不仅仅是威力大打折扣,而且会炸膛的,那就是人命。 将火铳放下,杨玄又看了看那三套盔甲,用先天jīng气试了防御强度,竟然还在白犀皮甲之上,不过重量、厚度自然不可同rì而语,笨重了许多。不过这盔甲除了防御力强悍,制作的还特别细腻,以至于特别耐看,关节地方都相当的灵活,穿上之后恐怕对身体的影响极为有限。 仅此两点,便决定了这盔甲的价值肯定不俗,不在万两白银之下。 “如果火炮营全军都是配备这种铠甲,当真是一头肥牛,我岂有不宰之理。” 杨玄心头突然闪过一缕念头,或许不需要刘云山再次找上门来,自己完全可以主动去拜访他一次。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上门请罪? 心头思量一夜,杨玄联想着刘云山在军中种种传闻,加以分析,也算是将此人脾xìng摸清了一些。 刘云山为阳关三军之中一等一的人物,可谓名声显赫,就算部分传言有失偏颇,可声誉积累也非一朝一夕之事,这些年来所流传出来的传言不在少数,想来也能够清晰展现出此人的一些xìng格。 行军打仗方面,此人极为老练,但处事为人,一言蔽之,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狂妄。 从他带出的亲兵身上可以见得,此人狂妄只比今rì闹事那人只高不低,否则也不会听得一丝动静,也不分青红皂白便让人上门来讨要五雷神机,全然没把其余人放在眼里,今rì将他手下悍将打成残废,这事算是结下梁子,来rì恐怕会大动干戈,与其等他风风火火找上门来,不如自己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此人除了狂妄之外,还极好名声,曾经战场听从参军意见,使计围了蛮族一个甲子营编制,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俘虏的,结果那蛮族都尉痛恨之下大吼一声:“jiān人,使计害我,非真本事!” 本来战场尔虞我诈,中计被围只能怪自己水准不到家,这么找借口是比较丢人的。 但也不知道是为了活命使然,还是这蛮军都尉深知刘云山的xìng格,这么一吼,还真收到效果了。 刘云山干出了一个令众人哗然的举动。下令全军解除包围。并且后撤十里,让两军列阵重新开战,至于结果就是比较血腥的了,那蛮族将领算准了刘云山的xìng格却没算准刘云山的实力,以至于死得更快,两军对阵冲锋,被火炮营一个方阵上百尊虎蹲炮来了个劈头盖脸的覆盖,最后七千人全军覆没。 杨玄虽然没亲眼看见那场战斗,但是战报上描述的很好:十里之地,尽皆糜烂。七千余众,无一整尸。 此人之狂妄,之凶狠可见一般,对于名声的追求也达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 要知道俘虏一个整营的甲级编制。和屠杀七千没有抵抗力的蛮族士兵,军功算法是完全不一样的,若不是因为好名声这点,恐怕刘云山如今也不是明武二等伯爵了,而是一等,离封侯也就一步之遥。 抓准了此人xìng格,杨玄心头也就不那么担忧了,〖自〗由制衡他的办法。 次rì,杨玄让阎江给墨染套了鞍,换了一身便装。大氅铁冠,腰系佩剑,颇有世家子弟的风范,又让他将五雷神机交由自己,连同所剩的两枚紫府火雷,一并放在了马鞍后的铁匣子里。 在裴铏那告了假,便直接出营奔第一军营地而去。 经由昨夜一宿奔波,那前去讨要五雷神机的三名士卒也已经回了营中,为首领头那人半死不活也没受多少苛责,抬下去让军医医治了。不过一只脚直接让人踩没了,肩胛骨、肋骨也被巨力拍碎,今后也不可能有多大作为,也就顺道将离职一起办了,等伤好了就从哪来回哪去。于是乎责任就全落在跟班那两人身上。 杨玄也算厚道,两人去大牢里走了一圈。毫发无损,也就先前挨了些拳脚,可连皮都没破。 这般一来,刘云山无名业火更重,听得二人将事情经过含糊不清的说了,最后还写了服罪书,简直是三尸神暴跳,抽过架子上用来装饰门面的厚背金刀提起便对二人砸去,所幸这厮凶狠,也只是对敌人而已,不是那种暴虐无道之辈,没用开锋那面,也没使先天jīng气,不过看他这腰膀如山的模样,力道也绝对不轻。 这二人纵然已经练出了先天jīng气,可哪敢在此时调动用以护身,只能硬着头皮撑着。 啪啪两刀背砸下去,二人身上骨头多有断裂,身上一层里薄衫被刀上菱角挑开,露出肿胀的筋肉。 刘云山气也消了,加之好名声,也不好继续发泄,将那金刀往旁一扔,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架子上,而后吩咐左右:“给我备马,杨玄这厮简直不知死活,竟然让我亲自上门讨要,那我便去何妨?” “大人,那军中事务?”旁边一个年老的参军插嘴问道,神sè十分平静,无论这刘云山从头到尾火气如何旺盛,这老头始终一副垂眼低眉的样子,似乎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也不怕遭受波及。 “师父,您给代办着。”刘云山满不在乎的说道,而后见左右退去,才道:“徒儿这次出气是一,不能让外人踩了我火炮营的名声,否则效仿者无数,决不能开此先河。另外此子在沙海口坏了你我大计,我倒要看看这厮身上有何玄机,还是真如战报所言,只是运气使然,若是另有隐情,必得留意一些。” 如果有外人再此,听的明武二等伯爵刘云山竟然将身旁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老参军称作师父,恐怕任何人都会惊的说不出话来,老参军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这事你就去办吧。” 刘云山正准备回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请示声,正了神sè,而后道:“进来。” 那士卒穿着一身暗铜sè轻甲,是营门哨卡的人,进营便拜,而后道:“鹰眼卫监军杨玄求见。” “什么?”刘云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神中杀气跳动,绝没想到杨玄竟然这般找上门来,随即扭头看了老参军一眼,见其不动声sè,便与那士卒挥手说道:“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我还以为这杨玄是个颇有骨气之人,却为料到此子也只会逞口头之利,不等我找上门去,便这般灰溜溜的跑来与我认罪了。”说实话刘云山乍闻杨玄找上门来时还有些恼怒,以为这厮得寸进尺,可转念一想这可是在火炮营中,这厮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亦或是一心求死,决不可能上门挑衅的。 “他既然是来求和的,你态度也就不必这般咄咄逼人,此子年纪轻轻便以有如此成就,而且又被杨家排挤,你使些手段招揽倒麾下,将来也是一大臂助。”老参军在旁说道,而后一看门外,估摸着杨玄也该进来了,便说到:“此子已经跨入御气境,而且武技通自然造化,应该是通了经脉,敏感无比,而我如今又处于真罡境,凝练真气的阶段,〖体〗内气息不稳,很容易被他看破深浅,未免惹人猜疑,我便先回避了。” “嗯,此子交由我来应付便可,他通了经脉,我最近也贯通了手少阳三焦经,而且元阳火铜真身也已经达到小成境,倒不惧他。”刘云山将袍子一撩,大马金刀的在帅案后面坐下,魁梧的身躯仿佛金铁铸成,肤质细腻而泛着光芒,给人一种刀剑都无法损毁的感觉,一双手更是圆润而宽厚,看不到一丝骨节。 老参军见他这模样,不忍皱了皱眉,提醒道:“切不可借势乱来,这杨玄表面上是被杨家排挤,可杨胤又岂是无能之辈,这等自毁基业举动多半另有深意,说不定便是一个暗桩,你若做的过分,可能就会让人抓住把柄,杨胤把持雍州军政监察,落了。实在他手里,今后恐怕会有大麻烦。” “那这人招揽还是不招揽了?”刘云山觉得前后有些矛盾。 “能招则招,将计就计!”老参军给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回答,而后撩起帘子进了后院。 刘云山点了点头,虽然表面未曾多言,算是默认了,可心头却是一腔yīn火,你将我手下亲兵直接下狠手废掉,还指望我能对你礼敬有加,对于老参军所提意见也只认同了一半,顾忌杨家在理,可招揽之计就全看我心情了,今rì即便不动用军队的力量〖镇〗压你,可我刘云山又岂是吃素的,这般一想心里便痛快了。 左右亲兵摆好了酒碗,猪耳大小的青瓷海碗中盛满了烈酒。 这种按刘玉山意愿所酿的七蒸酒,暴烈无比,寻常市面上的烈酒,蒸过两次便算极为了得,这种七蒸酒顾名思义就是蒸过七次,其中水分几乎除尽,更加了许多烈xìng药材,寻常人喝下去便不是醉倒那么简单,而是被酒液生生蚀烂肠胃而死,也只有他修炼元阳火铜真身才能承受的住,并且对身体有所裨益。 此时让亲兵摆上这种酒,待客是假,整人是真。 “就算你杨玄经过了灵气二次淬体,可我这七蒸酒又岂是那么好喝的。”刘云山哈哈一笑,心头爽快至极,又让亲兵连倒了三碗搁在桌上,一小坛子七蒸酒半滴未留,饶是他也有些心疼了,这一坛子酒中蕴含了数十种名贵药材,数百年的野山参、芪神都只是角料,其中那块青木琥珀才是关键,非银钱能够衡量。 不过一想这酒能将杨玄置之死地,且不留下把柄,倒时候可推作不胜酒力而死,便也释然了。 最重要的是,这七蒸酒蚀烂肠胃的过程,绝对足够痛苦,而且这种憋屈、荒唐的死法足以让任何人身败名裂,哪怕此人身前威名赫赫,刘云山做足了功夫,便让左右退下,正襟危坐,只等人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敬酒 杨玄自营门哨卡前进来之后,便随着侍卫朝中营而去。 一路上由整整两什的士兵随着,前封后堵,这架势就跟押解犯人一般。 自今早那三人凄惨而归之后,杨玄的种种恶迹就几乎传遍了火炮营,自然不会招人待见,因平rì声威积累所致,火炮营士卒一个个傲气十足,虽不至于眼高于顶,但绝不至于对杨玄产生畏惧,哪怕是传言之中杨玄被妖魔化的厉害,但鹰眼卫毕竟还是鹰眼卫,如蝼蚁一样的事物,哪怕飞上天也并无两样。 就这般被连呼带喝的请着,马也不让骑,只能牵着缰绳,更无人前来接手。 所幸这墨染也是极为争脸,一路上趾高气扬,神骏无比,这四五个月的丹药喂养,比当初林洪先送与他是还要彪悍许多,皮毛乌黑如若金铁,双目jīng芒吞吐,竟然也达到了jīng血极变衍生jīng气的境界。 不过马匹比不得人,jīng气不懂收放,只是化作粗犷的气息扩散开来,让人敬而远之。 这般一路走来,蹄声沉闷,而杨玄也是不动声sè,手摁剑柄,起脚错落有致,铁冠平稳,一副宠辱不惊的架势,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气势上丝毫不弱,反而将那二十多名士卒压低了几分。 进的中营校场,杨玄让那领路的什长将马就近栓了,而后也不理那些士卒难看的脸sè,撩起衣襟便走上台阶。朝着那巍峨庄严的大殿而去。由左右领进门,也不左顾右盼,每一个举动都十分平稳细腻,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来,对着帅案后面那个膀大腰圆、肥而不臃的威武大汉微微欠身作了一揖,礼数恰到好处。 “末将见过都尉大人。” “座。”刘云山指着堂下一张椅子,不冷不淡的吩咐一声。 杨玄微微扭头一看,只见刘云山所指那处桌子上摆着三个硕大的酒碗,其中酒香浓烈,远远闻着都有种刺鼻之感。而且异常的滚烫,往肺里一吸就好像站在炼铜的炉子旁边,烤的自己皮肤都有些发紧,胸中气血更是一阵涌动。如同沸腾,而后便又滚滚jīng气从中衍生出来,这种效果简直堪比广陵丹那种奇药了。 只是整个过程来的十分猛烈,寻常武者喝一口下去,莫说得那好处,仅仅是气血燃烧,就能将五脏六腑毁的一塌糊涂,杨玄心头一忖便知道刘云山打的何种注意,却也不甚抗拒,八风不动的坐下了。 “昨rì。我鹰眼卫中来了三个狂徒,不分青红皂白打伤了我的部下,最后争执之中又用三眼火铳向我shè击,险些要了末将xìng命,不知此事大人可曾知情?”杨玄落座之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未曾料到杨玄如此直接,刘云山面sè微微一僵,而后便清楚了,这厮原来不是上门赔罪,竟然是上门问责来了。心头权衡着如何应对,先前老参军那番话也引起了他的注意,若没这层关系,莫说杨玄这么一个鹰眼卫监军,就是骠骑营都尉来了。也要让人拿下好好折腾一番,可此时却有些担忧。 这厮会不会是杨家抛出来的诱饵。勾引自己触犯军法。 心头这般想着,杨玄却又是继续说道:“这三人行事乖张诡异、且藐视军法,实在不像是军中之人,虽然拿着火炮营的身份证明,可我怀疑是不是别处歹人伪造身份,是要给贵营头上抹黑。” 被这般含沙shè影的骂着,刘云山心头怒火中烧,却不好发作,大声打断道:“那三人是我营中之人。” “噢?”杨玄故作诧异道,然后摇头道:“那就是都尉大人治军无方了。” 杨玄直言不讳,完全没有给这刘云山留丝毫情面的打算,可一言一行拿捏的相当到位,只是以治军不力说事,从不涉及人身攻击,也不指责刘云山的个人品行,完全就是监军行使监察职权的套路,弄得刘云山也找不到借口发作,心头异常憋闷,只是冷着脸说道:“我那三人虽然行事莽撞了一些,可你未觉得自己下手太重了吗,我手下士卒无一不是jīng锐,朝廷培养一人都要耗费心血无数,战场斩杀蛮族,建功立业,七八年来也未能受到一丝损伤,最终却毁于自家人手里,未免太然人痛心,你可能给我一个解释。” “情况危急,迫不得已,那人伤势是争持中所致,事后并未动用私刑报复,虽然触犯了军法,末将还是念及他们对朝廷有功,故将其送还大人。”杨玄平稳应答,心境丝毫不因刘云山态度而变化。 “好一个迫不得已。”刘云山哈哈一笑,怒道:“你当我三岁小儿不成,你既然已经进入御气境,并且贯通了经脉,我手下那三人虽然实力不俗,又怎么是你对手,你要降服还不是轻而易举。” 杨玄闻言故作诧异,言语确实异常的平静:“大人太过抬举,在下本事浅薄,这御气境也不过刚刚侥幸跨过而已,连二次淬体都未圆满完成,哪有贯通经脉,都尉麾下这亲兵,实力以至化气境巅峰,又配三眼火铳这等杀器,我若不全力以赴怕是连小命都要丢掉,轻而易举实属夸张,失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刘云山闻言微微有些不信,以为杨玄是在推脱责任外加隐藏实力,若没有打通经脉,这身体里存不住天地灵气,施展武技怎么有可能有凝聚霜雪这等异象,可总不能在这点上争持不不休,他是个好脸面的人,自然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去检验杨玄的实力,只是顺势说道:“你说那么多理由都是废话,本不是光彩之事,我也不与你争个对错,我刘云山并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桌上三碗酒,喝了,这事便一笔勾销!” 说罢,也不等杨玄回答,先端起自己跟前的大碗,仰头咕咚咕咚的喝尽了。 霎时间,只见刘云山头上仿佛刀削过的两寸短发微微起伏,仿佛有种莫名的力量要从他体内往外冲,原本古铜sè的皮肤也变得有些cháo红,一股浓烈的酒气随着他身上的热浪弥漫开来,而后将酒碗不重不轻的往桌案上一放,双眼仿佛映着烧成汁液的火铜,带着一种碜人的sè泽,死死盯着杨玄。 “我已经喝了,你莫非不给我刘云山面子不成?” 见杨玄半晌没有动静,刘云山微微动恼,宽厚的手掌在jīng铁桌案上一阵厮磨,便见手掌边缘的钢铁好像烂泥一样拱了起来,一阵浓烈的杀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若是杨玄不喝这酒,那他就找到借口动手宰了这不识抬举的泼货,只要不动用火炮营的力量,自己便是杀了他也无妨,xìng质并不算严重。 而且这种敬酒不喝的确很伤人脸面,以这为借口,也不怕外人不站在自己这方。 杨玄见他动怒,也知道他这做的什么心思,他是算准刘云山顾忌颜面,只要自己说出并未依仗人多收拾他那三个部下,那这刘云山十有**也不会以人多欺人少。只要私下里较量,我又怎么会怕你。只是杨玄却没想到,不等他抛出激将法,这刘云山便心存顾忌,压根也没打算动用军队力量镇压他。 “这厮背后应该有个聪明人,而且这刘云山对其言听计从,恐怕是个难缠的角sè。”杨玄目光一斜,落到了那屏风后面,他神魂隐隐能感受倒其中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纵然有所收敛,可这人之算到了自己的武道实力,并未猜到自己jīng通神魂,这般看去一目了然,那后堂之中就像着了火一样。 不过对方有意隐藏,他也不便于触碰,知晓底细便好,不至于非要弄得一清二楚。 这缕念头下去之后,杨玄便将跟前那青瓷大碗端了起来,也不顾忌,这酒本就能够致命,这刘云山自然没必要往其中下毒了,略微一忖,便喝了下去,入口浓香,可到了喉咙整个嘴巴就木了,舌头就像是被开水烫过,完全没了知觉,杨玄不懂声sè的运转jīng气加以炼化,那股感觉持续一阵便也渐渐消散了。 酒水入肚,停顿了一两息时间,杨玄顿时觉得肠胃一阵绞痛,好像刚才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一碗炼成汁液的火铜,所过之处尽皆糜烂,不过杨玄心里也是清楚这只是错觉罢了,自己修炼先天十二大缠丝,又经过了天地元气的二次淬体,身体强度近乎妖孽,哪是这一碗酒所能损伤的,只是皮肉之苦却也难免。 “这酒液中蕴含的天地元气真是浓厚,而且xìng质偏于阳xìng,我如今炼体之法脱胎于先天十二大缠丝和玄yīn刀诀,都是yīn柔法门,然而自然造化讲究yīn阳平衡,正如rì月交替、chūn秋冬夏,便连人体内十二条经脉也是六yīn六阳,只有这样世间万物的因果才不会紊乱失衡。”杨玄一时间若有所悟,那些散入肠胃间的酒液慢慢与他体内长年累月积郁的yīn气交融,二者相辅相成,在他体内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酒液化作阳气散开,融入体内,并未带来丝毫不适,之前二次淬体因为灵气空乏,未能成功,此时借助这七蒸酒的力量,竟然慢慢趋于圆满了,而且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圆满,yīn阳平衡、毫无缺陷。 一碗酒饮尽,杨玄神sè自若,并无任何痛苦,反而因为体内yīn阳交泰,有种舒服之感。 “有些古怪,怕是咬牙硬装出来的吧。”见此情景,刘云山心头也是微微有些诧异,随后一想,便嗤之以鼻,也不多说什么,端起一碗酒对着杨玄微微平举,而后又是一饮而尽,“我倒要看你能忍多久。” p 第一百五十四章 讨价还价 杨玄笑容谦和,对于这无声的挑衅安之若素,仔细感受着身体之中发生的变化。 修炼玄yīn刀诀与先天十二大缠丝已有一段时rì,体内积累的yīn郁之气已经颇为浓重,一碗七蒸酒下去虽有见效,但远远未能达到yīn阳平衡的地步,因此这刘云山步步紧逼的举动也并未引起杨玄的反感,反而有正中下怀的感觉,略一回礼,便端起跟前酒碗慢慢饮尽,虽然举止十分收敛,但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如火的酒液滚入腹中,对肠胃又展开了一波又一波的侵袭,若非他体制异于常人,纵然体内yīn郁积累甚重,也无法化解这酒液中的浓烈药xìng,因为入口的一瞬间,就会将他体内各处破坏的生机尽丧。 而且没有诸天生死轮这等浩大无所不容的武道jīng神,也绝对无法将yīn阳两个极端做到完美的交融。 强行融合只会使得体内气息紊乱,如冷水入沸油,炽铁入冰雪一般,有害无益。 体内变化由内及外,使得杨玄体内一些隐藏极深的杂质都被排了出来,透过毛孔一层层的往外渗透,由先天jīng气疏导炼化,也不愁沾染在衣服上,只是有阵阵酸腐之气不断向四周蔓延,不过也只持续了短短片刻而已,杨玄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就渐渐发生了变化,带着一丝酒液的醇香,让人沉醉、飘忽。 不等刘云山再次敬酒。杨玄便端起身前的第三碗酒一口饮尽。而后微微闭目,让酒液包含的纯阳药力随着四肢百骸流转,几个周天下来终于觉得之前缺憾之处被补足,似乎没了任何瑕疵,杨玄心头浮出一丝难以按捺的喜意,暗自叹道:“我御气境二次淬体,本困于灵气匮乏的窘境难以大成,却没想到这刘云山竟然给我如不留余力的助我,哈哈,不过这厮却有杀我之心。心怀恶念而行善举,我却不能因此谢你。” 他将酒碗放下之后,目光一横直逼刘云山而去,问道:“不知都尉大人可曾满意?” “此子有诈!”刘云山难以掩饰心中惊愕。以至于先前有些失神,被这般一问方才清醒过来,杨玄武学套路他从亲随口中了解也能略知一二,应该是偏于yīn寒的,可自己这七蒸酒却是极烈之物,此子就算功夫再深,喝下去必然也要难受一番,怎么却毫无动静,他暗恼之后,当即便想到了障眼法一类的手段。 随即神sè一沉。整个人陡然起立,一身银线软袍随着脚步哗哗作响,朝着杨玄大步走过去。 “这酒你怕是没喝!”也不等杨玄辩解,刘云山探出手去,朝着杨玄左臂抓了过去。 “嗯?竟然怀疑我使诈,不过我岂能让其随便搜身,传出去我颜面何存。”杨玄心头微微泛起一阵怒意,脸上确实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那擒来的宽厚手掌,也不惊慌。脚在地上轻轻一点,连人带椅子往后倒滑了三尺,而后抬手一拂,将朝着自己伸过来的大手格开,二人未想过动粗。因此动静倒也不大。 “你果然使诈耍我,这酒一定是让你藏在袖子里了。”刘云山心头登时大怒。见杨玄如此顾忌,愈发断定了自己的猜测,更没想到杨玄这厮狂妄之际,当面耍他就算了,竟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格开他的手,这与直接打他耳刮子有和区别,恼怒一生,也不在顾忌情面,抬手握拳,一记开门炮锤直奔面门而去。 这刘云山也是知道杨玄底细,因此没什么试探的举动,动手便是致人死地的杀招。 拳上炽热的气流不断爆炸,所过之处空气都完全扭曲,被炙热的气流灼成了真空,只剩下丝丝缕缕的呼啸声传出,却给人一种心惊动魄的感觉。虽然声势不如昨rì杨玄在那亲兵手中所见那般,但是力量却更加的凝练,如果说前者是一团爆炸的火焰,那刘云山这开门炮锤就真如那红彤彤的炮弹,威猛无俦。 一拳快到极致,让人觉得周遭空气都被冲散,呼吸无比的艰难。 杨玄脚下一震,整个人从椅子上斜挂了起来,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系着他的腰身,让他身子呈现了一种违反常理的平衡,而后整个人以脚尖为触点,猛然向后划去,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槽。 “此子好快的反映!”刘云山一拳落空,眉头顿时紧皱。 于此同时他目光也从杨玄身上扫过一圈,尤其注意双臂袖口之中,却没发现丝毫破绽,再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酒香,心头有些七上八下,倒也拿不准了,不过事到如今也无退路,就算这厮真的以真本事抗住了这七蒸酒的破坏力,也要藉此以武力震慑住他,否则rì后说起此事,颜面恐怕荡然无存。 杨玄退出三丈,这才直起身来,却没还击,开口说道:“都尉大人赐酒我怎敢不喝,无辜遭来怀疑确实让末将有些无奈,不过我也不能吐出来让都尉您问问味道,可千般辩解也无意义,你信便信,不信依旧还是不信,不如就此作罢,言归正传,一切皆因此物而起,当还以此物化解,这东西我可以给你。” 说着,他将别再袍子后面的五雷神机拿了出来。 刘云山此时心头也略微有些拿捏不住,也担心方才自己判断有些草率,可也实在想不通杨玄是怎么将七蒸酒当白开水一样喝下去的,这便是他修成了元阳火铜真身也难以做到,脑中思量一番,还真如杨玄所说的那般,是一个难以纠缠清楚的问题,干脆由他意思,将这问题放过,听他所言。 此事因五雷神机而起,虽然自己缕缕讨要未果,还吃了亏,颜面大损。 但是杨玄甘愿服软,将这东西双手奉上,这损失的颜面自然就挽回来了,也不至于非要分个你死我活。 何况之前两人过招,虽然沾之即离,但是也让刘云山明白了一些轻重,不得不考虑出手有几分把握。 “你只要双手奉上此物,先前一切本都尉既往不咎。”刘云山思忖过后,负手说道。 杨玄一听却是笑了笑,回绝道:“此物是我剿匪所得,就算都尉大人位高权重,在下依旧没有双手奉上的理由,这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是必须作为交换,否则我就从哪来回哪去算了。” “荒谬!”刘云山怒斥一声,眉毛一横,说道:“此物乃是家兄赠予我的生辰礼物,被匪徒所劫,即便落在你手里,那也依旧是我的,你这般胡搅蛮缠又与那土匪有何区别?” “此言差矣,这东西乃是我费劲功夫、差点丢掉xìng命得来,岂是你一句话想拿走就拿走的?”杨玄哂笑道。 刘云山将袖子一甩,说道:“本都尉不是与你说过,你要多少赏银尽管开口就是!” “不能叫做赏银,而该叫做赎金。”杨玄摇头辩驳道。 听闻此言,刘云山原本缓和的神sè又凝重了起来,虽然只是用词上的差别,但却关乎一个xìng质问题,给赏银是表示杨玄服软,像是一种施舍,而赎金却是两者相互权衡产生的交易,而且由外人去看,刘云山妥协的成分是占了绝大部分,这般传开他今后恐怕都难以见人,顿时眼中杀意流露,好不掩饰。 “你莫不要给脸不要脸,此物本就是我的,你竟然敢问我要赎金!” “敢问大人,前段时间是不是缴获了一匹黑缎皮甲?此物本是我第三军给望山营配送的装备,可是运送途中被蛮族劫走,最后又被大人夺回,如此来看,此物是不是该还给我们第三军了?” “口舌之利!” 半年之前确有此事,也算是第三军的一个奇耻大辱,损失更是严重,五千多件黑缎皮甲,被蛮族半道截走,亏损之大简直难以想象,五千件黑缎皮甲,且不论原材料价值几何,就是工部几个司,数千工匠,夜以继rì的下功夫,没过一年半载也休想完成,当时是算作望山营近五年的总配额,可见一般。 当时直接有三个将军遭受牵连而倒台,而这些盔甲在半个月之后被火炮营缴获,却一直没有归还给第三军,虽有讨要,但却缕缕遭受拒绝。以至于望山营阳关分属卫到现在还穿着五年前的老旧装备。 而这批盔甲如今却一直在火炮的营的仓库中积压着,当废物一般。 可是刘云山顾面子,就是不给,你越问我逼要,我就越不给,你若腆着脸来求我,我还能考虑考虑,可林洪先是个什么人,想让他求人无异于让婊子守节,此时就这般被搁置下来了。 所以此时杨玄拿这事去回应刘云山,可谓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刘云山真没法回答。 如果他坚持火枪该杨玄无偿奉还,那五千件黑缎皮甲是不是也该还给第三军呢? 所以无论他怎么回答,似乎他都要丢掉一些颜面,这种被逼无奈的感觉,让他异常羞恼,怒斥一声之后竟然玩起霸道,也不再讲理,大声道:“你觉得此时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权利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招胜负 “哈哈,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火炮营应该是作风严谨的威武之师,却没想到都尉大人您也如此不讲道理之人,只会以势压人,那标下人马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看战场上也只会以强凌弱而已,并没有什么骄人的战绩吧。”杨玄讥讽一声,而后说道:“昨rì贵营之人倒我军中作乱,在下也未仗势欺压,只凭一己之力将其降服而已,如果都尉大人今rì要对我一尽地主之谊,那我也无话可说,自认没辙,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说罢,杨玄随便便的将手一摊,看似是不做抵抗,实则在以退为进。 刘云山被这话一般撩拨,心头怒火更剩,却彻底绝了动用军队力量的念头,之前师父以与他提醒过,此次又被这般一说,更是不愿落人口舌,丢这个面子,让左右退下,而后空旷的大堂之中只剩下两人。 “我自然不会仗势欺你,你也不必拘束你官职身份,你不是以武道自傲吗,那我就让你今rì明白一个道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刘云山转过身抬手一挥,三丈开外的帅案之上的纸笔顿时飞起,而后凭空被他摄在手里,儿臂粗细的铁杆毛笔在他手里翻覆如飞,那薄薄一张宣纸让他托在手里,竟然就能落笔写字,而且字字如铁画银钩,杀气凛然,短短数息之间便写好了一份生死文书“你我之间既然矛盾深重,口舌之争亦是无趣。那你我便立了生死文书。按照军中规矩,分个胜败对错出来,你倒是敢接不敢接?” 杨玄双眼微阖,看着脸sèyīn沉,实际心中恐怕早yù杀人的刘云山,自知一切都在自己计划之中,完全掌握了主动权,态度也就愈发的随意起来,摇头道:“大人这招看似公平实则不堪,你贵为忠英公之子。明武二等伯爵,身后背景如山,在下就算与你签订了生死文书又怎么能做到生死无论,输我必死。赢了我也没有活路。” “你这厮畏首畏尾,到底想要如何?我最后的让步已经给你了,你却自己害怕不敢选择,那也别拖借口说我今rì仗势欺人了!”刘云山怒极,将手里的铁杆毛笔一扔,便像锥子一样狠狠插进了地面中。 “依我看,大家同为朝廷效力,今rì也别分个你死我活了,三招之内分个高下即可!”杨玄说道,而后话锋一转:“不过这般单纯比较也太过无趣。颇有些浪费力气的感觉,不如便定个赌注如何?” “哦?你想要跟我打赌?”刘云山听闻这话有些诧异,却也被挑起了兴趣:“说说看,赌注如何?” “三招之内,我若输了,不仅归还五雷神机,还当着阳关诸军的面向都尉赔罪,若都尉输给在下,那五雷神机毕竟与大人有特殊意义,我也不夺人之美。这五雷神机,我照样归还给你,只是都尉也要和我做笔生意,我要你仓库中的黑缎皮甲三千件,以十万两银子的价格。”杨玄终于抛出了昨夜思忖一夜的计划。 刘云山见他如此胸有成竹。心头愈发恼怒,说道:“你若能胜我。三千甲黑缎皮甲白送你又何妨?” 火炮营不需要马上冲杀,因此配备的重甲,那几千件黑缎皮甲虽然防御力出sè,对于他而言除了恶心一下林洪先,也没有其他用处,而杨玄开出那十万两的价格也对他而言实在也有些恶心人,不知何意。 十万两白银,买三千件黑缎皮甲,纯属扯淡,估计也就一次保养的huā费而已。 但是这东西毕竟是大乾朝廷自家生产的,也不外销,因此没有一个准确的估价,你真要这么贱卖也没人能说你这价钱低了,杨玄之所以要买而不是白送,也是不想占这个便宜,到时候后患更多,而且与外人说起的时候,也能够理直气壮一些,不至于到时候拿回第三军地界上,被人当作旧物收缴回去。 当然他也不是钱多没地方使,这个价钱只是象征一番,不必真拿刀子放自己的血。 二人口头谈好,刘云山怒火早已酝酿成杀意,按捺不住,抬手一挥将两人周围那些桌椅板凳全部挪走。 大堂之中,当即便多出一个直径七八丈的空地。 与此同时,后堂之中的老参军也放下茶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屏风前通过那丝缝隙远远看着外面的动静,倒也没多少阻拦的意思,杨玄已经将事情的影响降低倒了最小,倒是一个聪明之人。 真论头脑,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此子要比自家那徒弟高出许多,从头到位将就自己那徒弟玩弄于鼓掌之中。只是最终结果却未尝可知了,不过胜利的天平还是偏向于刘云山这方,此子修炼的是绵柔功夫,论消耗、折腾、灵活可能要胜过一筹,可如今几丈之地、三招之间,有什么功夫爆发力能强过八门炮锤。 何况自家指点之下,刘云山又修成了元阳火铜真身,通了经脉。 这二者配合,破坏力更是大增。 杨玄头脑是不错,可却输在狂妄之上了,不该和自家徒儿比武力啊。 老参军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来,双手环抱胸前,不动生sè的看起二人大战来。只听得一声吱响,他平整而坚硬的额头上顿时皱纹隐现,只见刘云山按捺不住率先动手。脚掌踮起在地上微微一蹭,而后整个人仿佛利箭一般离弦而去,整个人呈现一种恐怖的前倾,仿佛有去无回一般,开弓哪有回头箭! 一层狂热的气流将刘云山的那魁梧的身躯都包裹其中,仿佛九天坠落下来的陨石。 五六丈的距离对其而言简直就是眨眼一瞬,不!连眨眼都来不及! 刘云山几乎如同瞬移似的,转瞬间就逼近了杨玄跟前,前倾的身体陡然张开,浑身发出轰轰烈烈的爆炸声,似乎胸膛之中的血液都变成了火雷,然后被一起引燃,大筋跳动更如雷鸣一样。 他这一聚势,好似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尊恐怖的大将军炮! 猛烈的火雷在他〖体〗内爆炸,酝酿着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而后一动,更是凶猛,拳风怒吼,空气之中顿闻巨响,惊天动地,这七八丈高的宏伟大殿都发出了阵阵颤栗声,那腰身粗细的黄杨木柱子都发出开裂声,好像那致密的纹理也禁不住这力量的震荡。 他的攻击仿佛无数炮弹从四面八方而来,灵气化作玄奥的炎气,裹住拳锋,而其中蕴含的又是凶猛至极的先天jīng气,将杨玄立身之处全部覆盖,而且尽头所指之处也都是致命的要害。 八门炮锤之连环炮! 这等凶猛的发力,眨眼瞬间便使出十余拳,前面一拳劲力还未消退,后面一拳乍然又起,一瞬间就好像生了三头六臂,便是任何人恐怕也会难以应付,当然除了刘云山也没有谁能够使出这等狂暴的招式。 哪怕是贯通的经脉比刘云山更多,但身体强度依旧有所欠缺。 元阳火铜真身臻至小成境界,在肉身上,他没有任何欠,这一套连环炮捶发挥的淋漓尽致,寻常御气境高手恐怕也非一合之敌,然而杨玄微微抬头看着那仿佛炮弹朝着自己砸来的无数拳头,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哪怕拳风之中蕴含的热浪都快将他头发烤的蜷曲,眼睛也失去水分而显得干涩,他依旧没有动。 只是将身子微微弓了起来,自武道jīng进之后,杨玄所遇之都极为不堪,哪怕是林德这种御气境巅峰的武者,当初境界还高他一筹,可在心灵上仍有破绽,唯独刘云山,不仅境界高他许多,肉身强度也丝毫不弱于他,心境更是臻至完美,炮捶真意让他悟的淋漓至尽,不仅是发力方式,而且炮捶的勇猛、坚决,一出膛便有去无回的惨烈,都让他演绎的近乎完美,可以说这是杨玄进入化气境一来,碰到的第一强敌! 杨玄好像又回到了炼体境的时候,屡遭强敌都能轻取自己xìng命! 那时候方且不乱,何况此时,杨玄面对这四面八方好似陨石、炮弹一样的拳头,根本不躲,也无处可躲,突然之间他手一下抬了起来,快的好似没有过程,前一刻垂着,下一刻就见漫天yīn影。 杨玄双手五指连连虚点,竟然将原先需要提气酝酿的少yīn刀诀以指尖施展。 只见漫天yīn寒,凭空凝霜! 那汹涌而来的热浪顿时化解,如寒冰坠入火焰之中,顿时满屋都是浓重的白雾,而后又被凶猛的劲气所撕裂,两股巨力碰撞,当空顿时无数裂响,先天jīng气相互碰撞被扯成千丝万缕,朝着大殿中散去,顿时只见大殿穹顶之上千疮百孔,缕缕阳光投shè进来,虽无撼天动地的声势,却yīn狠、凶险到了极点。 只怕任何一缕气息的逸散,都足以杀死化气境的强者。 杨玄被这一通连环炮捶连退三尺,脚下如同犁头,所过之处尽皆糜烂,而那刘云山也未曾占到上风,虽然未曾后退,却也放缓了攻势,那微妙而yīn寒的攻击,就像是锥子一样,便是他也元阳火铜真身臻至小成也不敢硬扛,待到那一阵风声过去,整个碾步往前覆压,浑身筋骨挫响,气势再度拔高一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复返玄阴 这一碾压过去,好像一头震怒的巨熊,挥手之间空气震荡,都掀起了实质的涟漪,可见其中蕴含的力量倒了一个何等恐怖的境界,两步欺身压上之后,原本漫天拳影散去,白雾之中陡然出现了一个空洞。 一个硕大的拳头从中贯出,拳面四周的气流都被压迫成了扭曲的形状,凌厉的罡风四处爆散。 满屋尖啸,让人觉得自己快要被千刀万剐了一般。 好像刘云山这拳头不是从空中打来,而是一个铁拳穿透了刀山,和无数刀锋交错。 八门炮锤之劈山炮! 这一拳挟裹的力量、气势,无论任何一点都臻至极境,那股覆压一切的气息简直如怒海狂cháo一样,怕是森林中第一百五十六章 复返玄yīn杀xìng最重的猛兽都会被吓的颤栗。寻常人自不必多讲,在这一拳之下,仿佛自己的身体都变得如琉璃瓷器一样脆弱,面对这恐怖的拳头,根本提不起任何抵抗的勇气,只能被这一记劈山炮锤碎成齑粉。 呼呼! 突然之间! 在这一记凶悍到极点的劈山炮锤当头压来之时,杨玄陡然爆发了,脚下一跺,一股无所匹敌的气势拔地而起,竟然要以硬拼。其实若想躲闪,这一记劈山炮锤杨玄未必不能躲过,但是二人所定是三招之内分个胜负,三招之内二人想置彼此于死地,明显不太可能,因此只能以优势论,谁最后占了上风谁便是赢! 所以杨玄现在根本不能闪躲,必须在气势上压过对方一筹! 杨玄身体站稳之后,抬手一虚抓,顿时只听得大殿之内寒风呼啸,好像朔雪漫天,瓦顶上的破洞都被寒气堵住,整个屋内顿时yīn暗下来,先前那阵寒气尚未散尽,如今又是一招引来九天寒cháo,满屋顿时飘起了晶莹的冰粒。远处桌上的半碗热茶先前还冒着热气,这一瞬间,便没了动第一百五十六章 复返玄yīn静。而后就凝上了一层薄冰! 堂后屏风之处,老参军额上皱纹又多了几道! “此子武道招式真是诡异,本以为是杨氏武经中的清寒气,可那清寒气也不过是大师级的武道法门。哪有引动九天寒气的本事,此子虽然功力浅薄,但气质确实做不得假的。” 正这般想着,杨玄虚握的手掌已经笔直成刀,一道厚重、浩大的刀气陡然劈下。 所过之处冰雪狂卷。好像利刃一般,所过之处,都绞成了粉碎,空气已经被冻的凝重无比,却又被这恐怖的力量震碎,好似玻璃一样,刀芒所过之处竟然出现了肉眼可见裂痕。 轰! 二人拳掌硬碰,顿时两股力量炸开。好似怀抱粗细的大将军炮一下子炸了镗! 地下顿时出现一个深坑。那股扩散而开的气流就像是巨锤一样,将地面硬生生的砸的塌陷下去,没有一片碎石溅起,都碎成了最细微的粉尘,而后在寒暑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中被凝实,竟比别处更加的坚硬。 就好像铁匠手里繁复淬炼捶打过的铁锭一样。 而后气浪余波自凹坑中倒卷而起。直入天际,二人身上衣袍无风自鼓。就好像要飞起来一样,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屋顶竟然在一瞬之间被贯穿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巨大的动静立马惊动了大殿外巡逻的士兵,然而相较于两人交手的速度,一切都太过缓慢,根本无需考虑过多,在巡逻士兵进来之前,三招早已结束! 硬拼一招,二人算是平分秋sè。 杨玄境界还是弱了半筹,被震退了两步,然而刘云山半条袖子也被太yīn式绞成了粉碎。 心中羞恼的刘云山虽然十分狂暴,但是对敌却毫无破绽,一个二十六岁就能贯通经脉进入御气境的天才武者,无论根底、搏杀技巧都到了一个臻至化境的地步,没有完美的心境如何能够把持这一切,怒火只会催生他的力量,碎布乱飞还未坠落之际,刘云山已然酝酿出了最后一杀招,手拳于胸,气血回流! 这一瞬间,刘云山胸口莫名起伏,体内七成鲜血竟然都回流到了心脏之中。 先天jīng气不断的凝练,就像是大炮膛中的实心铅弹。 于此同时,手少阳三焦经之中的灵气也仿佛火药一样燃烧起来,一股炙热切庞大的力量在他体内的酝酿着,使得他整个人四周都出现了一层楔形的气流,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气息从他身上涌动,却根本不给人颤栗的时间,而后便听的他体内顿时传出一阵轰隆的巨响,震得四周桌椅都在跳动! 心神炮!八门炮锤最基础的一招起手,其余七门炮捶,无论是冲天炮、劈山炮亦或是连环炮,都是从这心神炮中衍生出来的,就像是地藏经中灭定业真言印,无论而后种种玄妙法印,皆是以此为基础。 然而这最基础的一招心神炮在刘云山此时使出来却有无穷神威! 世间绝大多数武学,力量都是从心而发,毕竟心脏运送血液jīng气,为人体力量之源,八门炮锤发力方式更是将这点做到了极致,直接让血液在心脏中爆炸,如同炮膛里的底火,而心神炮便是取的这种意境。 刘云山能自创这么一门接近宗师级的武学,对此理解自然无比深刻。 而他元阳火铜真身又至小成,更能将这种破坏xìng的招数推动到极致,达到一种以力破法的地步。 这一扑而来,他心口通红,阳气滚滚,似乎他心脏之中真的隐藏了一头火兽,而拳头与空气摩擦,也变得微微有些明艳,就像是烧红的铜块,仿佛他整个人都是有金铁铸成,由此可见他这一拳速度快到了何种地步,凶猛到了何种程度!哪怕是几堵铁墙拦在面前,也会毫无悬念得被贯穿、粉碎! “好!”杨玄在这一瞬间毫不畏惧,反而暗暗叫好,被这般一触动,心头也有了种不可战胜的意念。 你无坚不摧,我偏要挫其锋芒! 但心头这般想,杨玄却没有丝毫小觑,这朴实无华的一记直拳绝对足以将他轰碎成渣,依仗诸天生死轮的武道jīng神倒是能以巧劲求取周全,然而也是必输无疑,可力量上杨玄目前却绝不足以与之硬撼,无论是太yīn式还是少yīn式,使出来对敌都会被毫无悬念的破去,唯有一招,玄yīn式!合少yīn太yīn为一! 关于玄yīn式的揣摩,杨玄一刻也未曾放松,如今脑海之中起码有上百种套路,却一直不敢轻易尝试。 此时被逼迫倒极境,终于很下了决心! 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且强大的压力之下也让他的头脑异常的清晰,许多错误的想法被瞬间粉碎,只留下一些正确的推测,仿佛晶莹通透的钻石一般,而后这些正确的推测不断的汇聚,又以因果融汇贯通。 杨玄终于在重重迷雾之中找到了一条清晰的大道,也不瞻前顾后的考虑得失,随意而动。 抬手之间,好像世间一切都缓慢了下来,太yīn、少yīn分别引动天地之间的寒意。 二者交融,复返玄yīn! 而后在杨玄手掌之中缠绕交融,却并不是愈演愈烈,而是逐渐归于平静,一种绝对的平静,好像最细微的水雾都停了下来,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寒意顿时席卷了整个大殿,没有霜雪、没有寒风! 而是一种近乎于永恒的平静! 杨玄终于明白的玄yīn的真谛,世间万物动生热,静则生寒! 如果能将组成万物最细小的微粒都静止下来,那便是真正的玄yīn,而玄yīn亦通时间因果,如果一切静止下来那因果便不在运转,时间也就停顿了,但是如今他离那种境界尚有无穷距离。 他如今的境界也就仅仅能在周身之地形成了一片近乎于静止的领域,使得外界热力不得入侵。 这种极静之中,杨玄体内滚动的血液都平稳了下来,只是浩浩荡荡的流转,先天jīng气的调动运转亦拥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灵犀,渗入经脉之中竟然有种无厚入有间的感觉,极为得心应手。 如此一来,他心头信心更是大增! 面对那直冲而来,仿佛要将他轰碎成渣的心神炮锤,也不闪躲,脚掌斜着一转撑住重心,手一震竟然一掌硬碰上去,所过之处并无一丝风声,全部归为死寂,一种悠远而浑芒的寒意自他掌心弥漫! 刘云山那一记心神炮拳逼近之后,声势大减,如泥牛入海似的。 他浑身涌动的热浪全部被死寂般的玄yīn所吞噬,而后归于平静,就见一些黑sè的絮状物从空中飘下,似烧尽的谷堆,拳头也慢了下来,蕴含的劲力自然也所剩无几,刘云山心头一片大骇,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心中仅存的三成血气猛地燃烧起来,后劲叠加,一拳猛震,未能触及,便觉得手上一阵剧痛。 似乎是自己的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而后又架火上去烤,连骨头都要碎裂了。 若非修炼了元阳火铜真身,这一下就足以使得他手臂废掉!刘云山心头大骇,看着半丈之外的杨玄突然有种可触不可及的感觉,似乎他一掌起手拉开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陷入其中的一切都会被那股莫名的寒意所冻住,可三招以是最后一招,莫非要让自己品尝失败的苦果不成,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风闻四起 刘云山此时心头yīn火跳动,明知此时该退却从新积累气势才对。 杨玄这一掌诡异的至极,但决不可能持续太久,因为交手之中他已经感觉到,此子确实如他所言,未能贯通经脉,仅凭血肉之中残存的一些天地灵气,他又能支撑多久,可此时胜负一再一线之间。 谁退谁就是认输! 便连屏风后面不停算计的老参军,此时拳头也紧捏了起来,本来三招胜负怎么看都是刘云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却没料到最终成了杨玄取胜的关键,看来此子心计果然长远,早早就算到了这一步,心头同样恼怒不已,便连他也觉得被逼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不甘心,心头萌生了铲除之意,并不因为胜负的关系。 他从杨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威胁感,或许今rì双方不过小矛盾而已,不至于拼个你死我活。 但如果此子也立志在军中长期发展,有朝一rì,肯定会成为他刘家宏伟大计中的一块绊脚石。 “此子也是强弩之末!”刘云山看着杨玄那快要眯成一道缝隙的双眼,可以清楚发现他瞳孔已经丧失了神采,显然也已近乎力竭。他强忍着手上传来的剧痛,拳风震荡,一下冲进那片看不见的死寂领域中。 顿时身形缓慢下来,体内燃烧的气血都骤然平息,威势、后劲顿消。 “嗯!”就这一瞬间。刘云山霎时间感到了不对劲。他已知这般硬拼可能极为凶险,但却没想到凶险到如此程度,双眼圆睁,身体骤然间暴涨,竟然运用了肉身的力量一起往前碾压,他修炼元阳火铜真身,肉身力量比杨玄只高不低,此时浑身血肉贲张,大筋好似烧红的铁链缠在身上,也发出了哗哗之声。 一拳连续两次叠加。几乎是耗尽了刘云山所有力量。 而力量自然也凶狠到极致,拳掌碰到一处,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好似锤破了战鼓! 杨玄力量酝酿到极致。体内jīng气仿佛开闸泄水一样在往外流淌,而刘云山却是背水一战,结果如何其实早已明了,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刘云山抛了出去,魁梧的身躯高高飞起,而后整个人像是沉重铜鼎一样,猛然坠地,将地面都砸得一阵晃荡,而杨玄仍旧纹丝未动,只是脚下龟裂纵横。触目惊心。 刘云山身体后仰,几乎失去平衡,更将圈外几张桌椅碰碎,可谓恼羞至极。 一晃身,体内气息便被理顺,yù要穷追猛打! “三招已过,承让了!”杨玄看着跟没事人一样,还yù纠缠的刘云山,抱起拳头,微微颔首而道。心头也有些悚然,对这厮的一身横炼功夫也是佩服到了极致,若非自己使出玄yīn式,恐怕今rì也要惨败而归,可饶是如此依旧没能伤到这厮。反而将自己体内所剩无几的天地元气耗的干干净净。 不过却也在一招之间打通了两条经脉,如今手少yīn心经、手太yīn肺经都已经初步贯通。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刘云山虽说有时候蛮狠霸道,但是爱惜面子,还是颇讲信用,杨玄也是拿准了这点,否则才不会空口无凭的跟他的打赌,他这话一出口,刘云山便收敛了下来,虽然三招之中落了下风,此时心头恨不得宰了他这厮用以洗刷自己的耻辱,但绝不会在现在,此时纠缠不休明显就是输不起,传出去名声尽毁。 “大人?”正与二人收手僵持之际,营外巡逻的士兵终于闯了进来,见大殿之内毁坏的一塌糊涂顿时如临大敌,一圈长枪便将杨玄水泄不通的围了起来,枪头一旁还带着黑漆漆的管子,也是一种火器。 “没事,你们下去吧,我与杨大人切磋切磋而已!”刘云山挥手喝退了士兵。 杨玄深知刘云山爱惜颜面这点,自然不会当着外人之面宣扬他的赢了比斗,明显是惹麻烦的愚蠢举动,待人退尽,杨玄这才开口说道:“此次较量属于我与大人私下之举,还往大人不要宣扬。” 这话听着是故作低调,其实是在想刘云山表态,自己不会到处乱说,也算是给彼此二人一个台阶下。 听闻此言,刘云山瞳孔中涌动的杀意果然消退了一些,看着杨玄说道:“此次三招不甚过瘾,本都尉尚未能活动开手脚,以后若有机会,必然还要找你切磋。”杨玄自然听得出他这话是维护颜面的意思,却也不挑破,也不轻蔑,毕竟二人如果真的分个死活,杨玄未必有十成把握,依仗因果可以保命,却不足以取胜。 刘云山见他不开腔,不知心头所想,却有些挂不住脸面,正sè道:“不过此次三招之内你占了优势,按照规矩我也不会狡辩不认,大丈夫愿赌服输,五雷神机给我,我给你三千套黑缎皮甲。” “这刘云山有些地方倒是正直豪爽,可心眼太小,今rì我胜了他,虽然眼前不究,但是今后肯定要想方设法的整我,否则倒也值得结交!”杨玄听他这话,心头闪过一丝念头,而后从怀中摸出了一纸文书,正是那rì从第二军领来的那张空头支票,而后往刘云山跟前一递,说道:“喏,十万两!” 刘云山一愣,被这一举动刺激的有些羞恼,却也哭笑不得,本来十万两银子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浮尘一样,根本不值得索取,杨玄偏偏开了这个一个价格来恶心他,这也就算了,还不给现钱! “这是第二军刘世阳将军所开的凭条,可在第二军军部取十万两的饷银!”杨玄计已达成,也不管他脸sè如何难看,只是提着自己的要求:“还往都尉大人费心签个合同契约,这三千件黑缎皮甲是按价出售给我的,否则这东西我拿回营中也会被人索走,当初你我二人约定,可是生意交换,自然要有合同的。” 刘云山终于明白杨玄这厮为什么开个画蛇添足的价格,竟然是拿自己的名号去堵别人的嘴! “这摆明是在利用自己!”刘云山心头萌生一种难受的感觉,好像从头到尾都在被杨玄算计着,可却没辙,按约定来讲,这确实是自己需要做的,他可以无视别人的规矩,却从不违背自己的诺言,至少不会明面上的出尔反尔,于是忍着怒火将文书契约写好,给盖上了自己的大印,而后甩给了杨玄,又唤来左右去准备东西。 “此子要那一匹盔甲竟然不是为博取上级,而是给鹰眼卫配备,看来是有意在军中营造势力了!”那老参军在屏风后面将二人谈话听的一清二楚,心头想要今早铲除杨玄的念头更加明显。 对此杨玄倒也不甚清楚,也不太在意,不管这火炮营各个人如何心怀鬼胎,对他而言,都一样。 想杀他的人不在少数,何愁多这一两个。 他与刘云山之间自然也不可能产生什么交情,顾忌脸面,未直接撕破而已,等到中午,将那三千件皮甲装了车,由火炮营出一百士兵押运,杨玄便领着车队回了第三军营地。自然又造成了一番轰动,昨rì杨玄才打了火炮营的人,可算是拔了虎须,今rì对方就浩浩荡荡的找上门来,自然以为来者不善。 惊得三军营门前那些哨卡纷纷戒严,却不敢刀剑相向,只能开门放行。 可走到近处才发现,那队人马为首者竟然是鹰眼卫的监军杨玄,而看火炮营的那些士兵,架势也不像上门找碴,一个个气焰十分收敛,眉头紧皱,而且还还有十几车辎重随后,倒是像上门赔罪的一般。 风闻一起,顿时惊动了不少人,连一些总营的大佬都前来接待。 可火炮营根本就没派出高级将领来,为首的也就两三个什长,那些军部大佬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总不能自降身价于这些小卒子打招呼,眼睁睁的看着那十几车辎重进了鹰眼卫,火炮营的人倒也干脆,将东西送到之后也不卸货,直接上马走人了,连带十几里大车都留下了,当真是财大气粗。 这些用来驮运大炮的马车比中坚卫的战车还结实,轴承都是jīng钢滚珠,四马并驾。 估计就这十辆车已经不止十万两这个价格了,看的杨玄一阵咂舌,而后让阎江派人卸货、统计入库,清点妥当之后就一一下发,卸车正到一半,却听营门前一阵sāo动,而后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各个腰系金带,为首一人胸前甚至绣着一只老虎,体态富贵却不失威风。 朝廷三品武将,归德大将军,比刘世阳都要高出一阶,总营的大佬。 以前火炮营只有欺负人的,从来都是从别人嘴里抢食吃,就没见过有人能占到他的便宜,然而杨玄不仅欺负了火炮营的人,还让人送了一批辎重上门赔罪,这等事迹不倒片刻便穿的沸沸扬扬。 连这些总营见过大场面的老爷们也坐不住了,要来一看究竟! 究竟杨玄是用什么法子给第三军争了这么大一个脸面,还是这厮底细不清,跟火炮营有苟且关系,可没等问个清楚,众人破了关卡,进了营中便看见校场边上十辆大车正在卸货,车上下来的都是一件件漆黑如墨的皮甲,十分扎眼,顿时有人想起来什么,惊道:“这是咱们第三军半年前丢的那匹黑缎皮甲!” p 第一百五十八章 稳住阵脚 “刘云山竟然拿这个送给杨玄,到底是如何得罪了他?而杨玄又是如何使得刘云山低头服软的?” 一时间众人心头疑云重重,就算杨玄是朔方杨家众人,但传闻之中毕竟不受本家待见,就算这传言可信度有些问题,可即便是杨家世子也未必能够让刘云山心存忌惮,林洪先就是最好的例子。 论地位与背景,林家在边军之中根深蒂固,比杨家这个落魄的强龙还要厉害三分。 可在边军之中数年,林洪先与刘云山屡次冲突,却也未能将对方怎么样,一直保持着一种冷战敌对的局势,而杨玄这个杨家旁支子弟又何德何能,让刘云山拱手送上一匹辎重,众人本以为是杨玄胡搅蛮缠使得刘云山生厌,却又懒得理会,就随便送上几车东西息事宁人,仅是这种态度也极为了不得了,足以令人刮目。 然而事情远远不止于此,刘云山送这东西哪像是随便息事宁人。 十车黑缎皮甲,若抛给江南一带的大商家用以武装私人商队,足以卖到百万两的价格。 这种一掷千金的手笔,以及这表象背后隐藏cāo纵着局势的恐怖力量,都足以让人难以平静、遐想菲菲。 然而众人更加难以接受的是这刘云山别的不送,偏偏送给杨玄这么一些东西,在场不少人当初都因为这数千套盔甲丢失而受到牵连,部分人还降了职。这东西对其来讲可谓刺眼的很。而这一切都是拜刘云山的专横霸道所致,纵然你从蛮族手里抢回了这些东西,功劳清算之后,你也该将东西物归原主。 也不至于我等遭这无辜处罚,因此众人看到这写盔甲的时候,神sè异常的难看。 “这刘云山怕不是送东西给杨玄,而是来扫我等老脸的?” “如你这般说,岂不是杨玄这小东西跟刘云山沆瀣一气,吃里扒外?” 一时间人群里议论纷纷,在场诸位都是大佬。议论起来根本无需估计杨玄颜面,言辞极为露骨。 杨玄听的是微微皱眉,可在场官阶最低的都压了裴铏一头,如果他不想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根基毁之一旦。就只能听若未闻,当作屁将这些刺耳〖言〗论给过滤,他不插嘴也不解释,更不屑溜须拍马,他如今所建立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计谋、力量而来,今后亦是如此,靠人情、口舌拉起的关系永远不会可靠。 好听的话不止你一人会说,钱也不止你一人才有。 一群都尉将军围绕着这几车盔甲指指点点,对杨玄也是颇有微辞,鲜有为他说好话的。毕竟杨玄锋芒实在太过刺眼,很容易引起前辈的反感,毕竟此子成长起来最终会成为他们潜在的竞争对手,而且相比自己打熬资历的痛苦过程,杨玄这军功跟白捡一样,众人心头也难以平衡,不过真跳出来当这黑脸的却也没有。 杨家谁也不想得罪,更何况打垮杨玄对人来说除了心头痛快一点,还有什么实质xìng的好处不成。 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老狐狸,岂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依我所见。这些盔甲是我第三军后勤丢失的,实该物归原主!” 正当众人议论不止的时候,一声略显刺耳的声音钻进了杨玄耳朵里,你怎么说我都没关系,又不会掉块肉。就算坐实了自己勾结刘云山的事实,你还能藉此为由整我不成。又不是勾结敌军,大不了就吸引一些火力而已,可你想从我嘴里抢食吃,这就不应该了,杨玄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循声看去,只见间林燕站在队伍末尾的地方,与一人说道,正有些眼熟,就是那rì给杨玄一行人颁布军功封赏的归德郎将彭元,另外有一人也在旁点头搀和,后勤第四营的徐正清,都是跟杨玄有仇之人,没想到这两人倒是同仇敌忾,借着此事想坑杨玄一记,本来那彭元跟杨玄是没什么矛盾的,可是听的林燕这话也是微微心动,他就是武库司的主事,主管武器装备,当初若不是这批东西丢失,如今早提职了。 此时若能寻回,对他而言,简直是意义深重。 何况站在他角度来看,此次讨回这批盔甲也算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因此连连点头,以他身份地位而言,也根本无需考虑杨玄的背景,他与纳兰柏英有私交,从他口中得知了诸多消息,别人不知道杨玄几斤几两,他还能不清楚吗?当下说道:“林副都尉觉悟就是高,这批盔甲本是公家之物,纵然刘云山强行霸占了一段时间,也依旧不属于私人,不能当作私礼互赠,还望大将军决断这匹盔甲的归属?” 归德大将军张成普虽然气度威严,可就脾气而言,算是个极为温和的儒将,虽然心头也很想将这批盔甲收回来,这些东西用在鹰眼卫上纯粹就是暴殄天物,重新调拨给望山营既可以剩下一笔军费,又可以节省时间,换取林家世子的好感,可这般从一个后辈手里抢东西,未免显得有些为人不耻。 他双手交着,一副八风不动的架势,心头确实在考虑着得失。 “这批盔甲既然落入蛮军手里,你们有能力抢回来吗?”杨玄嗤之一鼻,见张成普没开口一锤定音,赶紧抛出言辞予以回击,否则等他开口定xìng了,自己就白瞎了“刘云山这人是蛮横霸道了一些,但是本事却是有的,若他没有夺回这批盔甲,尔等还会在此喋喋不休吗?只怕遮掩还来不及吧。” “只知空谈,毫无实干!别人辛辛苦苦抢回来又凭什么让尔等不劳而获。”杨玄言辞刁钻。 “你!!”听的这话,彭元气的近乎吐血,连带着一群后勤营的都尉都面红耳赤。 的确,刘云山若没管这档子闲事,那今天这些也没理由在此聒噪了,想来有些令人不齿。 “再说,这东西可不是刘云山白送我的,而是我自己掏腰包,huā钱从他手里买来的!”杨玄说着将二人签订的合同契约掏出来一摆,白字黑子清清楚楚,只是价钱却是没谈,刘云山好面子,也不会将十万两那颇具羞辱xìng的价格写在纸上“你们想要这批盔甲也行,去问刘云山追讨,让他再赔我钱。” “这批盔甲是你huā钱买来的?”这回连张成普也惊愕了,第一次见有自个huā钱给朝廷养兵的人,别人都是养私兵,杨玄倒是奇葩,不是缺心眼估计就是对朝廷一腔赤诚,张成普选择xìng的认同了后者,他是正统科举出身、也考了武举,读的圣贤书,对忠君那一套尤为尊崇,一时间对杨玄看法大为改观。 杨玄对于他这偏向于白痴的问题还是给与了二次认定。 张成普心头激动,若非此时身后众人都对杨玄不甚待见,阻力过大,他真有心将其提拔一下,一来是觉得杨玄可造,二来这几千套黑缎皮甲砸在鹰眼卫身上也确实有些浪费,不过他这想法一说出来估计就会遭到众人否决,首先不合规矩,军队提人不可能因为主将一己私念,至少得有个服众的理由,单看眼前形式,想要服众纯属痴人说梦,不按规矩办事只会把自己都埋进去,不过他还是帮了杨玄一个大忙。 “既然如此,那这批盔甲如何去用便由你自己决定了。”张成普如是说道,而后看着身后颇有不忿的众人,劝解道:“这东西是杨校尉自己出钱所购,又为朝廷所用,我等若蛮不讲理,会寒了众将士之心。” 有张成普拍板,众人也不再多言,而且杨玄之前所说也算是封死了众人的口舌。 之前有军部协调,刘云山尚不买账,这隔了半年多再去重提旧事,岂不是自找侮辱,一场风波还未起势便就此平息,落得彭元几人好生尴尬,却也无可奈何,随着张成普后面顺道参观了一下鹰眼卫的训练,经由这半个月的功夫,鹰眼卫jīng神风貌已经大为改观,与一些甲子级编制的几率都不遑多让。 又让张成普大为赞扬,杨玄也识趣,知道此人青睐自己,也与此人刻意亲近了一些。 “今rì认识一个张成普到算是意外收获,今后在总营之中有此人帮着说话,我也算是稳住阵脚了,不至于随之提防着别人拾缀我。”杨玄送走一群大佬之后,心头一阵轻松。 本来有些疲惫,却因此jīng神大好,随着营地中巡视两圈,见鹰眼卫全军将黑缎皮甲换上之后,模样卖相上好了许多,千多人往校场上一站,罗列战阵,井然有序,杀气、战意汇聚一股,仿佛云气升腾,竟然比那rì在骠骑营jīng锐身上流露出来的还要浓重,只是这些战争之气顺从于自己,并无压迫之感。 经过这一系列的手段,软硬兼施、恩威并济、上下齐手,杨玄终于算把鹰眼卫掌握在了自己手里,这一匹黑缎皮甲发放下去,众人也都算是彻彻底底佩服了他的手段,总也怨心,也烟消云散。 巡视一圈,所过之处,感受到的目光都是敬畏、尊崇,没有二心,不似以前,虽然嘴上服帖,心里却在不停的算计,如今杨玄杀了该杀的人,铲除了不稳定的因素,又以恩威重塑权利体系,鹰眼卫如今完全是铁板一块了,或许有一点不安定,那就是刘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诱人的条件 时光荏苒,半月眨眼而过。 鹰眼卫走上正轨之后,又有杨玄不计钱财的给养投入,鹰眼卫全军实力完全恢复,甚至有所提升。 仅仅化气境之上的武者就有三百余人,不过大多都是初境,在战场之上也没有以一敌十本事。这一部分人中,除了少数人是境界已成,以前因身体受病痛困扰,跌落境界,大多数还是最近刚刚突破,鹰眼卫士卒个个积累丰厚,为了活命自然比谁都更加拼命,武道经验、武道意志都十分完美,只欠物质而已。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集体纪律的提高,在此之前,鹰眼卫其实论战斗力也是不弱,否则也不足以在危险无比的幽云存活下来,当然只是论单而言,一遭遇大规模的战斗,就是一盘散沙,任人宰割。 杨玄重新整编,却是颇具成效,如今一个命令下发下去,最多只需要一两息时间就可以进行执行, 这种程度,便是大多数的甲级编制也难以匹敌,毕竟甲级编制的士卒心中都有傲xìng,然而鹰眼卫却是不同,只有能活命啥都肯干,何况杨玄宰了这么多人,校场上血迹都还没干,也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有了对军令的执行力,战阵的演练也是事半功倍,如今从行军队形到战阵布置,从头到尾做多只需要十几息时间,即便是夜晚也不会太慢,大大出乎了杨锋等人的预料。众人干劲十足。将诸多闲置计划也提上了议程,以前圆形战阵只是单纯的防守,而今已经能做到移动扑杀、甚至裂阵组合也有模有样。 而变化最大的当属杨玄从大散关带来的那些人,如今全部突破化气境。 并且丹药无限度的供应,纷纷提至一重顶点。 杨玄也将玄yīn刀诀完全还原,自然不会藏私,全部予以传授,这十人联手的战斗力,如今几乎可以媲美化气境巅峰的武者,若是加上战马。持枪冲锋,便是御气境初境的武者都不敢轻摄其锋。 徐海、阎江二人则突破进入化气境二重,二人修炼先天十二大缠丝外加玄yīn刀诀,寻常武者刚柔转化的坎对其而言却也不在话下。又有杨玄扶持,一路顺风顺水,提升速度足以让所谓的天才都汗颜。 毕竟就算是杨家这样的大世家,都不可能同时拿出先天十二大缠丝以及完善的玄yīn刀诀这两门宗师级武学,亦不可能源源不断的供应玄字阶丹药,何况是药毒甚微的血丹。杨玄此时心中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杨锋三人的问题了,如今他武道经验不可同rì而语,然而对于父亲传下来的《冥神武经》依旧无法补全。 三人实力也就一直卡在炼体境的巅峰,连大多数士卒都比不上,只是三人依仗玄铁战刀。战斗力也是丝毫不弱,便是徐海、阎江两人要想与之一争高下,也不得不考虑自己会不会被一刀斩成两截。 若当初离开杨家,那套三套玄铁战甲未曾被收回,此时怕是这二人也不敢较量。 距离当初总营规定出关的时间已经逼近,若是以往刘全做主的时候,必定会百般找借口进行拖延,能在关外少呆一天就意味着少过一天提醒吊胆的rì子,然而杨玄却是巴不得早一天离开关内,如今他体内两条经脉已经贯通。而且拓展到了极限,可是经脉之中储存的灵气还是涓涓细流,唯有出关寻找灵脉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这些天他也是有让董义通过商行的途径收购灵石,可是没有丝毫结果。倒是问到了价格。 一枚最低级的单窍灵石,价值都在十两沉银左右。而对于杨玄体内这宽大的经脉而言,就只是杯水车薪而已,实在不太划算,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灵石也确实不是这般消耗的,都是战斗之时灵气枯竭用来保命之物,价格自然昂贵至极,大多数武者也就靠吸取天地间游离的元气来维持rì常所需的。 距离出关还有一天时间,杨玄组织人马装了十几车辎重,将营中值钱的药材,还有多余的那一千多件黑缎皮甲都随xìng带上了,毕竟此次人去楼空,而裴铏这人有些懦弱,不一定镇的住场面,这些东西放在营中他也绝对不会放心,只是这番举动终于惹来了刘全的不满,他虽然被剥夺了权利,但是出关还得跟着。 杨玄带这么多辎重出关,目标实在太大,想不被发现都不行,他也不太相信杨玄能够凭着一千多人挡住如狼似虎的蛮军,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因此跟杨玄据理力争起来,按他意思,鹰眼卫一人随身带上一个月的口粮就是,草原上猎点野物也能维持,不过杨玄根本就没搭理他,我行我素,气的刘全直跳脚。 除此之外,杨玄又去见了一趟裴铏,让他趁着自个出关的这段时间,将鹰眼卫的营地推倒重修。 此时左右二翼卫已经完全听命于他,或者说间接的听命于杨玄,这事自然也没太大阻力。 刚从中营回来,却是在骠骑营中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武库司主事彭元,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目慈祥的老者,穿着一身麻布长衫,款式有些眼熟,杨玄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见过一般,一时也想不起来,不过让他有些纳闷,不知这厮这时候来找自己是干什么。上次得罪了他,说挟私报复,这家伙动作未免太过迟钝了一些。 明一大早杨玄自己就拍屁股走人了,你这时候寻我晦气又有何用,不过二人尚未当面撕破脸皮,杨玄还是遵循礼数接待了他,三人在房中坐下,彭元纵然得罪过他,却没有赔礼道歉重修关系的觉悟,直接将来意开门见山的说了,“这位老先生是朔方种德堂的主事,此次想跟着你们出关做些生意。” 他根本不怕杨玄拒绝他,因为这事对方自个打了保票,他只管引见而已。 杨玄一愣,当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心头暗道:“这种德堂胆子竟然不小,竟然想与蛮族私通有无,而且药材与金属、武器乃是三大首禁,不比寻常走私贩子卖些丝绸茶叶之类的rì常用品,对于这类人朝廷也只是视而不见,毕竟从蛮族带回来的皮革、兽筋对朝廷大有用处,二者不可一概而论。” 种德堂主要生意就是药材方面,费尽心思出关做生意总不可能就卖些rì常用品了事。 若是如此大可不必废此周章。 杨玄看着下座那个发须花白,有些jīng神的老者,对方眼神似乎极为平和。 杨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纳兰云松的死因还未公布,也就意味着林洪先还没与纳兰家沆瀣一气联手来对付他,而且此次种德堂恐怕真的只是做生意而已,不是冲着他来的。 “老朽纳兰清野见过杨公子!”那发须花白的老者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显得极为有礼,亦是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而后看了一眼彭元,后者也是知趣,同时跟杨玄有所介怀,便告辞一声直接离去了。 屋中只剩二人,杨玄也是明白其中隐意,笑道:“老爷子毋须客气,此时已无外人,便名言吧。” “曾在朔方城中,就听闻过公子名号,今r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纳兰清野恭维一声,而后双手一袖摇了摇头,叹惋道:“只是有些可惜……”看他这表情,倒是发自内心,不像故卖关子。 杨玄却也懒得理他的伎俩,直接问道:“何来可惜之说?” “可惜杨家拙眼不识英才,气量狭小,难容公子啊。”纳兰清野言语无奈,倒是想自己遭遇了杨玄那些不公正的待遇,之中感同身受的模样倒是博得了杨玄几分好感,却也没有当真,只是讪讪一笑,毕竟他与纳兰家也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也不作声容他继续说道:“如今我种德堂触犯国法做走私生意,并非利yù熏心自甘堕落,也是实属无奈啊,杨家依仗监察职权,歪曲事实,阻挠我种德堂的正规生意,而后扶持自家复兴商会不断进行吞并,如今我种德堂在雍州的三十多家分号已经有半数易主。” “你这般与我不分里外,难道不怕我坑你一记吗,要知道我也姓杨。”杨玄继续试探道。 “哦?公子会如此做吗?”纳兰清野十分意外,但看他清澈的眼神却一点不觉得意外,似乎是胸有成竹用以退为进的法子逼问杨玄,随即一笑道:“公子在杨家的遭遇我可是一清二楚,就算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和我纳兰家也算是同病相怜啊,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哪有帮杨家某好处的可能。”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杨玄哈哈一笑道,容他继续说道。 “我也知道公子之志,这鹰眼卫不过是你换取身份的一个跳板而已,等到公子封伯之rì,必然离开这囚牢一样的地方,回朔方自立门户,不再受那杨家的窝囊气,否则如今也不会将所有军功都用来换取那有名无实的爵位了。”纳兰清野笑道,而后说道:“不过自立门户可不仅仅只是身份那么简单,要想不再受杨家欺压,银钱、实力缺一不可,只要公子愿与我纳兰家合作,维持这条商道畅通无阻,那等公子回朔方之rì,我纳兰家愿资助一百万两白银供公子购置庄园、田地、仆从,而且这段时间也会源源不断的给公子提供玄字阶丹药,用以提升实力。” p 第一百六十章 与虎谋皮 “好诱人的条件,容我考虑考虑。” 杨玄听着纳兰清野开出的种种条件,心中确实有些意动,资源提供倒在其次。主要是杨家太过强大,仅杨胤一人就能够让他万劫不复,更何况雀山之上的长老会中更不知有多少强者,便连化气境巅峰的杨黎在其中也只算最不入流的一些。仅凭他如今的实力,哪怕是将来与萧月合谋,也未必能与之抗衡。 纳兰家也算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世家,朔方的纳兰璞清一脉只是一道分支,纵然历代不沾军政,但是商号、药铺遍布西北三洲,积累下来的底蕴也无比的丰厚,而且在修炼资源之上更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即便是杨家,有第一百六十章 与虎谋皮些时候也要像种德堂求购丹药。 纳兰世家如今的打算很明显,是想借他之手来对付杨家,但是反之,杨玄何尝不能借纳兰世家这个庞然大物来抵消杨家的压力,只是他设计害死了纳兰云松,与之合谋无异于与虎谋皮,随时可能被反咬一口。但是他有一点占了优势,就是自己如今占据了主动权,心中思量一番得失,杨玄便点了点头。 “这事情我可以答应你!” “杨公子果然成大事之辈!” 纳兰清野随之一句恭维之辞奉上,杨玄却不动声sè,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一点需要说明,随我出关必须换上我鹰眼卫的军服。临时听我指挥。否则出了纰漏你我都要遭殃。” 杨玄倒是不在乎此时会留下什么把柄给自己的敌人,纳兰家既然敢行此险招必然打通了天地线,否则也不会轻易妄动,想以此为借口整治自己,不得不考虑这一动会掀起多么大的风暴,使得多少高官跌落。 投鼠尚且忌器,谁还有那胆子? “这是自然,老朽分得清轻重。”纳兰清野点了点头,而后又将商队第一百六十章 与虎谋皮的规模给杨玄毫无保留的交代了一番,毕竟这些都需要妥善安排:“我们这次出关所携人马并不多。只有二十五人外加七辆车,公子若有其他吩咐,还请一并交代了,我们好下去安排……另外。这些东西还往公子收下,不成敬意。” 说着纳兰璞清从袖子之中掏出一个羊脂白玉的长匣子,看样子颇有些分量。 “嗯,我知道了,没别的事你就先去准备吧,与我这呆得太久恐怕引起别人猜疑。”杨玄吩咐一声,眼角之中带着一丝说不明情绪,似乎隐藏着一些东西,连纳兰清野这等人jīng也未能看明白,他却也没急着收取那些东西。而是平平静静的推了回去,说道:“酬劳暂且不必,等你们顺利出关之后再说。” 见此举动,纳兰清野对杨玄行事风格大为敬佩,戒心明显小了许多,也不纠缠,将那东西收了起来,笑道:“好好,便依公子所言,事成之后再付酬劳……另外。这事需要与这里的校尉说一下吗?” “不必,这事暂且瞒着他,如今鹰眼卫有我一言足矣,让他过早知道,说不定会从中作梗!” 杨玄摇头说道。他不收纳兰清野的东西,并不是出于无功不受禄这规矩。而是为了保险,如果收了东西这纳兰家突然变卦,不出关了,虽然这种几率极小,但是如果真的发生,那对他而言就相当于交了一个把柄在对方手上,他不得不做到万无一失,何况出了关之后,纳兰家这些人还不是他手心里的玩物。 “哦?”纳兰清野有些诧异,心头微微一忖便就明白了,这杨玄怕是与刘全关系不太和睦,不过嘴上却也没有点破,点头说道:“公子这么一说,老朽便放心了,明rì动身之时,还往大人通知。” “嗯。”杨玄点了点头,起身送走那纳兰清野。 回到〖房〗中一算时辰,当即换了一身衣服,破旧的锁甲,平顶军盔,完全一副寻常士卒的打扮,待到天sè微微一黑,便与阎江知会一声,而后腾身潜入夜sè之中,鹰眼卫的巡逻班次都是由他安排的,何处有些漏洞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根本挡不住他,不过片刻,便躲过层层守卫,直接出了骠骑营。 却没远去,而后掉转头来,从营门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此时他容貌体形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便是林燕亲眼看着恐怕难以分清真假,会把他当作林德本人,在哨卡前遭受了一番刁难,最终推推诿诿的出示了林燕那rì开出来的通关文书这才得以放行。 看着消失在夜幕中那略显仓促的背影,巡逻哨卡上的几个士兵纷纷露出一脸狐疑,有人疑道:“这人好生奇怪,大半夜急匆匆的从外面赶回来,明明有通关文书却也不想出示,估计心怀鬼胎,你说这事要不要报个都尉大人知道?”此言一出,那伍长便点头赞同,派出一人往中营急速跑去报信。 如今杨玄将林燕打压下去,骠骑营的掌权者又成了裴铏,这些巡逻士兵,自然分得清主次。 杨玄变化做林德的模样,过了几道关卡之后,便出现在了中坚卫营门口,进得自家地盘,行事便方便了许多,这些人自然认得林燕身边前几天那个极为受宠的亲随,不敢怠慢,前接后引一路领至营部,他却故作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更偏向于紧张急切,将那几个献殷勤的士卒赶走,而后一低头疾行。 本来是故作的低调,可是这番模样逾渐惹人怀疑,引得不少人纷纷猜测,以为出了大事。 营部之中,林燕这些天可算是寝食难安,林德一去半个月依旧了无音讯,而杨玄势力却是越铺越开,如今连总营之中都有人偏响于他,如果那事再无着落,恐怕再让杨玄风光一阵子,就很难铲除了,而今还有一天就杨玄就要出关,若能死在关外倒也算了,可依他如今实力来看,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也就是说,自己又要苦等上几个月了,谁知这其中有没有其他的变数,他简直是苦恼不已。 就在他刚将酒杯斟满之计,突然听的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正当狐疑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自己营房四周弄出这恼人的响动,大门一下就被推开了,从门外进来一个让他朝思暮想之人,脸上愁容顿时化解,放下酒壶匆忙起身上前迎接:“德叔,这事情办的如何了,军部认了他二人的罪行了吗。” “里面说。”杨玄随口应了一句,虽然神态气质都和林德有些不同。 是如今林燕忧心多虑,根本没发现其中的破绽,只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候着,等杨玄转身关上了门,这才随着一起进了偏厅,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只动了聊聊几筷子,酒却喝去不少,显然此时心情不佳,拿了干净的杯子给“林德”倒上酒,忍不住在旁说道:“如果事成了,得赶紧一些,杨玄明rì就出关了。” “出关之后他便与和关内全部断了联系,即便是军部想要提审他,都没辙了,到时候又得等上几个月才行,若是让他反映过来,恐怕有些麻烦,如果军部已经定下态度,那我现在便去总营申请,将他临时羁押起来。”林燕迫不及待的说道,而后发现自己斟上酒半天,也不见‘林德’坐下,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却发现对方正在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看着一个将死之人似的,眼神中流露着一丝怜悯。 林燕被这种古怪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错愕。 “林副都尉这yīn谋好生歹毒啊!”林德开口了,只是声音听着却没有那么苍老,并且落入耳中极为的熟悉,听的这生意,林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念一想便分清了熟悉的音sè,顿时面如土sè,根本想不通前因后果,只是像见了鬼一样,大声叫了起来:“来人!哨兵!哨兵死哪去了!” 叫了半天,外面没有一丝动静,整个屋内一片寂静,林燕终于放弃了,提着酒壶连连后退。 “不用白费口舌了。”杨玄微微皱眉,让这厮聒噪的叫唤弄得有些头疼。 “你怎么会变成德叔?你把我德叔怎么样了?你想干什么?”林燕退到角落里,一脸的惊恐,一连问了许多问题,其实大多数心里都有了底细,只是不愿意相信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并不是他心智软弱,恐怕任何人也难以认同,他连连掐了自己数下,确定这不是幻境,便更想不通起来,显然眼前这林德是由杨玄变化而来,只是武道没有达到化形之境,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化形之境,便是杀了他也不远相信。 化形之境的武者无一不是称霸诸天的绝世人物,没有数百年光yīn,休想达成。 修成此境,几乎已经超脱生死,如同神仙,哪会跟他一个蝼蚁在一个骠骑营中纠缠不休,一只手就足以捻灭整个第三军,若是真死在这样的人物手中,那他也认了,只可惜杨玄不可能是。 当然他也绝不会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先天十二大缠丝这种玄妙的武学。 杨玄看到林燕这如同见鬼似的表情,心头也忍不住失笑,心头想道:“我还是低估了这套功夫,仅此一点妙用,这先天十二大缠丝就不输于任何入圣级武学,当年阎家老祖宗也真是一代奇人也。” 第一百六十一章 狼子野心狠手段 对于林燕那三个略显白痴的问题,杨玄还是一一予以解答,林燕今rì断然没有活路了,何不让它做个明白鬼,也算是了却一段遗憾,功德无量啊,说道:“我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你不必知道,说了你也不懂,至于你那叔叔,这么多天没回音,自然是死了,我今天站在这里,也绝不是跟你聊人生谈理想的。” 听的这番略有调侃味道的言辞,林燕双目简直快喷出火来,可是心中恐惧更重。 杨玄入营之时,实力就要压他一头,而后虽没再交过手,可是种种传闻将他实力渲染的有些恐怖,甚至不少人说他已经达到了化气境的巅峰,很有可能是和林洪先一样的天才人物,他之前还不愿意相信,可亲口听到杨玄所说,林德死了,他不信也得信,反抗的勇气微乎其微,简直提不起气来。 “你怎么敢杀我!”林燕心头飞速盘算,好似抓到了什么关键,十分笃定的说道:“我与你之间的矛盾众人皆知,如果我在军营之中死亡哪怕是失踪,你也逃脱不了干系,你认为你在军放的彻底排查之下,你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吗?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若是东窗事发,你根本逃脱不了一死!” “其实我一开始根本不想得罪你,你是林家的人又怎么样,与我何干?你做你的副都尉,我做我的小监军,碍着你了吗?你非要缕缕与我为难。就算倒了那步田地。我也没想过怎么收拾你,可你倒好,竟然想置我于死地!那我还能容你活吗?”杨玄撇嘴说道,看着逾渐疯狂的林燕显得有些无奈。 “我如今失势,一条命值不了多少钱,你杀我无非就是出出气,但你不要拿你的前程、xìng命做交换,我都为你感到不值得。”林燕抓住这点连连发动言语攻势,想让杨玄收起杀他的念头。 “你太自以为是了,你死了干我屁事?”杨玄呵呵一笑。 林燕一脸的不解。不知道杨玄这话什么意思。 杨玄对他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xìng子有些厌恶,说道:“你实在不应该挪用军费,那二十万两白银我给你是让你抚恤士卒的,你倒好。不记我恩情也罢了,反而用那钱来收拾我,自作孽不可活啊!” 听的这不明不白的一番话,林燕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脸上唯一的信心也瓦解了,化作了惊恐。 仓啷!一声轻响,林燕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无论如何都是死,不如拼死一搏。侧身一闪拔出刀架上的镶金宝刀,牡丹huā瓣一样的云纹映着跳动的烛火。好似要燃烧起来一般,一刀狠辣至极的斩像杨玄脖颈。 这一刀凝聚了林燕这一生中最为强大的力量,死亡的笼罩之下,他的心神开始不断的攀升,到了一个近乎浓烈的地步,原本毫芒一样的先天jīng气在挥刀过程中不断凝练收缩,竟然变成了液态。 “哈哈哈!”林燕心头狂笑,那一刀转瞬间就切进了杨玄的下颌。 巨大的撞击声陡然响起,如戒尺狠狠抽在了皮革上,林燕双手传来一阵剧痛。好似这一刀不是砍在了人身上,而是顽石,不!就算是顽石也该四分五裂了,而杨玄发肤却是毫无反应,那刀锋深深嵌入他的皮肤之中。却没有流出一丝血来,而后略微一卸力。就见刀锋退了出来,根本没有切进去。 “不可能!”林燕心头一片骇然,拇指因为震荡都快断掉,却没有时间顾及,看着杨玄,心智崩溃。 “可发泄够了?”杨玄扭了扭脖子,那一刀砍在他身上也就如戒尺抽了一下,根本就无关痛痒,而后也不等林燕回答,伸出一只手去一点,虽然动作简单随意,但是二人境界毕竟相差巨大,游离的指尖如入无人之境,上一刻还在林燕眼中,下一刻便觉得额头一痛,而后脑袋轰的一声,眼前所有颜sè都消失了。 无尽的黑暗转瞬笼罩他的心神,便这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杨玄变指为爪,往前轻轻一探,便将他整个脑袋都捏在了手里,而后将神魂抽了出来,做完这一切,他又在屋中仔细翻找一圈,将所有有关军费收支的账册全部销毁,而后将中坚卫仅剩的几万两军费全部收入怀中,提着尸身便径直出了门去了,一路小心谨慎,避开岗哨,避之不及的便以神魂施展幻境遮掩。 如今他神魂力量强大,而且以人心本xìng为念头,不似小道法门修成的念头,带着有别于人心的气息,施展幻境之术,除非比他高出一两个境界,根本无从察觉,若非古城墙有些干扰,只怕更为逼真。 此时骠骑营中营之中,裴铏得了传讯急得满头大汉,那写哨兵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只在一旁傻看着。 “杨玄不是说他搞定了吗,怎么那人又回来了,而且他明天就出关了,如果这事情没处理干净,我一个人怎么扛得住!”裴铏心头如同火燎一般,撵走了那几个碍眼的哨兵,而后叫了左右,吩咐道:“去请杨玄监军来中营一趟,说我有要事相商。”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挥手道:“算了,我亲自去找他。” 他这念头一动,也不敢磨蹭,直接抬脚便急匆匆的往门外去了,刚跨过门槛,便见阎江手里持着一个信封赶过来,当即迎住,没等开口闻讯,对方倒是开口了:“大人毋须紧张,我家大人已有对策。” “老弟他已经知道了?”裴铏狐疑的看了一眼刚才过来传信的哨兵,此时刚出门口,还没走呢。 那哨兵一脸无辜,表示自己并未提前给杨玄打招呼。 “进屋里说话。”阎江伸手一邀,神sè极为轻松,显然没将裴铏当作心腹大患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份态度弄得裴铏更为紧张,杨玄不急也在情理之中,他明rì就拍屁股走人了,指不定啥时候才能回来呢,自己可是跑都跑不掉,可也没辙,只能跟着阎江进屋,而后便接过了他手里递来的信封。 “我家大人明rì一早便率军出关了,嘱托都尉那些事情,希望能费心一些。”阎江道。 “哎呦,这都什么时候,还提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敢不用心给您办吗?”裴铏心头暗自叫苦,却也不敢声张出来,连连点头道:“你回去转告老弟,让他放心就是,这些事情都不难办的。” “呵呵,另外我家大人说了,明rì他走之后,你就按照信中所言办事。”阎江继续说道,而后便起身准备告辞,弄得裴铏两眼一瞪,有些发傻,而后赶紧抓住他袖子,苦道:“就这完了,没说其他的?林燕那事怎么办?” “都写在信中了。”阎江笑道,而后拱拱手便离开了。 裴铏这回真没辙了,吓得冷汗直流,以为杨玄这是置他不顾了,提心吊胆的拆开了信封,白纸黑字,只有聊聊两句话:“中坚卫校尉林燕挟裹军费逃离部队,明rì一早上门查抄!” 这一瞬间,裴铏是冷汗热汗一起流,薄薄一张纸仿佛有千斤分量,坠的他手微微颤抖,这短短两句话背后蕴藏了太多足以让人心惊动魄的东西,或许是血淋淋的现实,或许是错综复杂的yīn谋布局,然而同样也昭示着一个不争的事实,林燕彻彻底底的完蛋了,虽然信上说林燕是挟裹军费逃离部队,但他一定是死了。 “好一个狼子野心狠手段!”裴铏哆哆嗦嗦的赞叹了一句,纵然他与杨玄是盟友关系,可是看到这种冰冷入骨的结果,还是觉得无比的恐怖。同时心头压着的巨石也放了下来,解决了林燕,他再无后顾之忧。 在此之前他一直极为担心,虽然杨玄烧掉了他所有的罪证,可在杨玄出关的这几个月中,谁敢保证急红了眼的林燕不使出更为凶猛乃至于不计得失的攻势,他一个人独木那只,恐怕很难抵挡,但是他能看到这一点杨玄又何尝看不明白,因此在出关之前,无论如何这林燕都必须被解决掉,否则必然威胁他的根基。 釜底抽薪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杨玄将尸体处理之后,便悄无声息的回了营部。与此同时纳兰清野也回到了驻地,此时一行人借住在总营武库司的一间闲置的仓库里,正在出兵道旁边,明rì出关只要随随便便的混淆一下视野,就能混入鹰眼卫的队伍之中,如今一行二十五人都已经换了黑缎皮甲,各个气息强大,都是化气境三重的强者。 拉着丹药的七辆马车也改装成粮车的模样,价值三百多万两的各类丹药装在几大口铁箱子中,被厚厚的谷草盖着,谁也想不到这些用来喂马的谷草下面放着这么一大批货物。 而这支商队的主事者,种德堂的少掌柜纳兰柏英,也就是杨旭,此刻也穿上了黑缎皮甲,细嫩的皮肤也不知涂了什么,看起来像是被阳光暴晒过一般,而且这短短几天之中竟然蓄起了胡子。 乍一看就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兵,怕是杨玄晃眼一看,也难以认清。 第一百六十二章 林燕的东窗事发 纳兰清野虽然是种德堂的老人,但是杨旭作为纳兰璞清的关门弟子,其身份却是丝毫不逊sè于他。 而在纳兰云松意外身死之后,更是被收做义子,赐名纳兰柏英,如今可谓将毕生心血都倾注于他,甚至不惜耗费一味天地灵引为其贯通经脉,全然是将他当作是种德堂的继承人在培养了。 而且纳兰柏英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杨家子弟,种德堂如今正处于生死存亡的时候,要想摆脱这个危机必然要借助他杨旭那个身份从中斡旋,或者说当作一个至关紧要的眼线,毕竟如今杨家也根本不曾注意到杨旭与种德堂之间的关系,杨旭作为旁支庶出,虽然家境优沃,但是地位却很一般,不值得人留意。 纳兰清野也是个以大局为重之人,因此对其也是礼敬有加。 而且如今就实力而言,纳兰柏英虽然境界只在化气境二重,但这毛头小子是先天之体,体内两条经脉近乎畅通,被纳兰璞清以外力贯通之后,又以秘法往其中灌注了两道冰蟾真气,厉害无比。 以他御气初境的修为恐怕也很难与之匹敌。 纳兰清野突破到御气境的时间比较晚,身体衰老之后,体内经脉淤塞要比青壮人严重许多,要想贯通经脉自然也更加困难、一想起这小子的先天之体也是颇为嫉妒,寻常人为贯穿经脉费劲心思,绞尽脑汁。然而他倒是安逸。天生经脉就近乎畅通。正是出于这种种原因,此次任务的主事人不是他,而是杨旭。 将杨玄交代下来的事情一一传达之后,纳兰清野又顺口提了一下刘全与之不合的事情。 杨旭虽然主事,但真正考虑的问题还是他,让一个十四五岁rǔ臭未干的毛孩子担此重任,不搞出什么纰漏来那就纯属扯淡了,这事情虽小而且杨玄也给他定了心神,但他却不得不仔细考虑一番,如果杨玄真和刘全闹出什么矛盾。很可能会坏了大事,所以他希望杨旭给点好处安抚一下这个已经被排挤出局的人。 “杨玄与校尉不合,看来是仗着背景夺了人家的权利,不过监军掌兵名不正言不顺。倒是可以藉此为由整治他一番,只是该如何下手呢?刘全……如果我帮他一把呢,顺便让他出手铲除杨玄,他在鹰眼卫扎根不浅,即便一时失势,杨玄恐怕也很难掌控全局,只要我许点好处给他,再由他之手转交给手下士卒,夺回人心简直轻而易举。”杨旭心头顿时浮现一计,心头暗道:“杨玄这厮狡诈多端。与他合谋共事简直就是与虎谋皮,而且与我素有仇怨,更是知道了我许多秘密,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活着,只要他一死,鹰眼卫就是刘全的天下了,而这人承了我这么多好处,还怕无法控制他吗?这远比同杨玄合作稳妥。” “少爷,那刘全如今虽然是个无关痛痒的小角sè,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这人真的气急之下乱搞一气,恐怕会对我们造成威胁。”纳兰清野见他半晌没答话,在旁说道:“反正也无需话多少钱。” “如果我将这计划说给这老头子听,以他这谨慎的xìng格自然不会同意,而且纳兰家也是看重了杨玄这层身份。肯定不会选择刘全!”杨旭心头暗自琢磨着,将纳兰清野的xìng格看的十分透彻。于是定下心计:“如今还得我私下行事,只要等杨玄一死,这老家伙不接受我这法子,也没其他选择了。” 杨旭也当真胆大至极,竟然想玩先斩后奏这一套,却也符合他的xìng格,当初为了一泄私愤,就敢在清明会试的时候给杨默下毒,最后闹出那场大风波,死了多少人,可见此子xìng格之狠,不在杨玄之下。 只是他想的看似周到,却没想过,杨玄真死了,会引起多大的波澜,而在这场波澜之下,他纳兰家的走私生意还能隐藏的住吗?所以杨旭看似聪明,其实比起纳兰清野这等人jīng,还欠缺了一丝稳妥。 “这事倒时候由我去办,如今你是主事人,一言一行恐怕都会受人关注,我去低调一些,而且这事宜放在出关之后,否则让杨玄知道了恐怕会对我们心存不满,就怕他从中作梗。”杨旭这般说道,其实心中却完全是另一副打算,不过借着这由头也正好与刘全接近,这纳兰清野倒也没能看出他的心意。 翌rì清晨,一大早鹰眼卫营区之中就传出了阵阵鼓声,全军有条不紊的开始集合,一匹匹老弱的战马从马场中牵出,鹰眼卫是轻骑编制,人人都有一匹站马,因此集结起来,上千人的骑兵方队也颇为壮观,尤其是如今鹰眼卫全军更换装备,清一sè的云纹钢质地,折shè着清晨的微光,寒意森然回荡。 黑sè的皮甲,一眼望去沉沉一片,而且列队异常的整齐,气氛严肃的让人头皮发紧。 这种景象,让人莫名想起一句诗来:黑云压城城yù摧。 便连刘全这个对杨玄意见极深之人,此时穿戴整齐出营之后,看见这校场上罗列的人马,也被狠狠震慑了一番,竟然心生恐惧,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带了四五年时间的鹰眼卫,心头莫名的狼狈。 如今鹰眼卫唯一的缺陷就在战马方面,但经由这些天的细心饲养,较之以前也改善了不少,而且士卒无需携带沉重的口粮,都由那十几辆马车从中分担。虽说战马素质仍旧不堪,但鹰眼卫全军的行动力至少也提升了一个档次,加上执行力的全面提高,改变还是颇为明显,从集合令下到全军出营,前前后后只用了半个时辰。这般大规模的人马调动自然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一群人浩浩荡荡出营,不少人在旁围观。 鹰眼卫全部更换黑缎皮甲的传闻在军中传播也有些时rì了,大多数人还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此时亲眼看见才算彻底相信了,自然也是无比的眼热,心生嫉妒者不在少数,于是拿起鹰眼卫的短处说事:“装备再好又有何用,也就是丙级编制而已,此次出关还不是要让人打的狼狈逃窜,损我大乾军人威风。” “怕不止如此,你们看!”一个对鹰眼卫情况颇为了解的校尉在旁说道:“这次鹰眼卫的出关竟然不按以以往的分散潜伏的套路来,竟然准备全军整合行动,连粮草都合并押运,怕是一个都回不来了。” “好像是这个意思,难不成鹰眼卫还想与蛮军在关外正面作战不成。”旁有一人点头道,心里颇有些无奈:“真是狂妄自大,走运赚了些军功就真当自己兵强马壮了,只是可惜这批装备了。” 对于这些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言论,杨玄都只是自然而然的从耳中过滤了出去。 他如今处于队伍正中,指挥全局,这样也不引人注目,而刘全这个名义上的校尉则被他派去领队,闲言碎语全让他一个人听了,当初杨玄给他委派这个任务的时候,刘全还以为这厮出关之后没了靠山,开始心虚了,准备与自己缓和关系,心头还窃喜了一番,可如今被人各种羞辱、指指点点,简直恨不得杀人。 杨玄挥手传下令去,让全军喊了两嗓子,声音汇聚,如同狂澜一般,整个营区都在回荡。 这般一吼,全军士气陡然提升三分,肃杀之气沿着出兵道两侧弥漫开去,如深秋寒冬。 那些嘴欠之辈,被唬的一惊一乍,登时不敢大放厥词了。全军顺利出营,在半道转角的时候将以等候多时的种德堂商队捎上,七辆车、二十几个人,在这一千二百多人组成的漫长队伍面前,就像投入长河里的一粒石子,根本掀不起多少浪花来。全军沿关内防线向南行军一rì,从第一军驻防的巨谷关进入幽云地界。 杨玄前脚一走,骠骑营中便发生了一件大事,骠骑营副都尉兼中坚卫校尉林燕挟裹军饷潜逃。 总营震动,派人下来调查情况。 一开始尚有许多人不信,毕竟林燕身后颇有背景,三十岁出头便混至副都尉,前程似锦,为了区区几万两饷银便私自潜逃,实在太蠢。可总营督军的人一下来,便震惊了,林燕竟然将上月总营下发抚恤士卒的二十万两白银全部私吞,而且几年下来,贪污数额竟然高达五十万两,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至于这五十万两怎么来的,人都死了,还怕人胡乱栽赃吗?许多陈年旧账都一并由他担着了。 而且林燕营房之中的种种的迹象都的确能够表明,此人确实是捐款私逃了,除了钱库之中没剩下一文钱来,煮茶的炉子上还有一些没烧完的东西,经由督军仔细分辨,便是近年来中坚卫的账本,虽然没人亲眼看到林燕捐款私逃的过程,但这一切已经足以说明问题,若非如此,林燕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然而至始至终,却根本没人想到林燕是遭人毒手且毁尸灭迹了,在重重阻碍,连苍蝇都难以飞进飞出的军营中,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杀死一个职位不低的军官,难度之高简直令人发指? 至少总营下来那几个负责调查的督军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就算是御气境恐怕也做不到。 p 第一百六十三章 意外的结果 在阳关附近的军营之中,承受着古城墙与战争之气的双重压迫,灵气离体就会溃散,御气境的强者实际比化气巅峰的强者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御气境的武道高手又岂是如猪狗一样,随处可见? 倒是有人联系到过杨玄与林燕之间的仇怨,但仅仅一想便否决掉了。 杨玄今rì一早出关,昨夜必然忙着整顿军务,哪有这闲工夫,就算有,也没那本事,所以负责调查情况的几个总营督军一致认为林燕是携款私逃,证据确凿,一封报告飞快送入总营,惹得总营许多大佬更是无端气恼,这林燕若真的是携款私逃,那让他们如何与林家交代,而林家羞恼之后,他们有如何自处。 于是那报告发上去就被打回来了,让这三人继续调查,营地关卡重重,而骠骑营有正在第三度集训,一个营的校尉携款私逃,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反映过来,这人到底是怎么跑出去的,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别想轻易了事,虽然如此在说,其实那些人也是相信了这个结果,只是在拖延时间谋求两全的对策。 那三个督军被骂的狗血临头,然后又痛斥了一番裴铏无能,但毕竟是裴铏首先告发此事,也不能将责任全部推卸于他,于是撒过气之后,三人一卷袖子又开始埋头苦干起来,这般一阵翻找,却又是在林燕营房之中找到一处密室,从中翻出几大箱资料。竟然都是与总营、军部上下往来的书信。以及行贿受贿的名单。 这一下掀起不小的风浪,短短几天之中,便有十几名高级军官遭受牵连。 其中包括徐第三军后勤第四营都尉徐正清、武库司主事彭元、以及涂阳县后勤营的贺辉等人,有心人都知道这些人跟杨玄矛盾不浅,但是这几个名字混合在满满一页纸的名单中,便不那么显眼了,而且当下人人自危,谁有那心思考虑无关于己的事情,连军部一个归德将军都受了通报处分,谁还注意这些个鱼虾。 一场风暴来的也快去得也快。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却将杨玄在军中的敌人打了个七零八落。 然而那三个掀起风暴的督军还得战战兢兢的往下查,因为还不知道林燕是使得什么法子逃出去的,直到第四天头上。这三个已经被折磨的心神憔悴、眼眶乌黑的督军才从那堆积如山的营区巡防备案中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在二十多天前,从朔方城防军中调来了一个士卒进入中坚卫,本不起眼,但是综合此人姓氏、年龄,便显得极为可疑了,按照当rì寻访备案上的记载——姓林名德,备案年龄是五十一。 然而据当rì哨卡上的士卒回忆,此人年龄起码在六十岁以上。 寻常士卒自然是认不到林家的长老的,但是军部一些大佬却听过此人名号。顿时心中一紧,本来这事也算平常,但是综合起携款私逃一事来,在那些不晓内情的人督军眼里吗,便显得极为诡异,而且一番暗访有得到一个极为有用的消息,在林燕携款私逃的那一夜,林德去而复返,神sè紧张诡秘。 于是这三个督军又得出了一个结论,林燕携款私逃。必然有林家之人予以接应,否则难以成事。 这三人忙了几天几夜,一直未能休息,如今只想着怎么找个能够说通的理由给出解释,却没想到这么一个结果抛出去会引起多么恐怖的回应。本来那些涉事人员,只是简单处置一番也就了事。因为私自侵占粮草、军饷的涂阳县后勤营副都尉贺辉也不过被开除了军籍而已,结果这事一捅上去。 林家族长大为震怒,也就是雍州太守林观,朝廷正二品的封疆大吏,统管一州军政事物,可不同于军部之中那些正二品的武将。大乾王朝以文治武,林观权力之大简直令人发指。便是阳关军部里的老大,西北兵马大元帅李元熠,若非出于皇室,有王爵加身,也要受林观的辖制,这就可想而知了。 而且阳关边军有什么大规模的调动,譬如出征讨伐,依旧要与其商讨再做决定。 要是惹得林观羞恼,切断内陆之间的联系,阳关那二十万大军就算是被放逐了,坚城雄兵亦是蛮族口边肥肉罢了,而雍州境内的几个常备驻军,诸如朔方的几个城防营、驻扎在成纪西郊的朔风铁骑军,在名义上也受林观的调度。而阳关边军大多数将领都是雍州本地人,家眷都在此地,同样受林观管辖。 谁也不想得罪这么一个人,所以林观一怒,下面这些人自然要千方百计的为林家开脱责任,但林燕携款私逃已成一个不争的事实,只能将罪因归结于交友不慎,被军方这些蛀虫带坏了,所指自然就是名单上那些人,于是乎,腥风血雨顷刻将领,之前还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可林家动怒之后,总需要人去平息怒火。 于是乎,数十人因违反军纪被斩首。 得罪杨玄那些人中,除了彭元平rì小心谨慎,让人抓到的把柄比较少,只是开除了军籍,其余几人都没能逃的身首异处的下场,这场剧烈的动荡也很好的转移了矛盾,保存了林家的颜面。 短短四五天,大风起大风落,作为林燕的直属上级裴铏,也吓得不轻。 但是任由总营督军百般调查,都未能抓到一丝纰漏,反而将骠骑营近月来的改变看在了眼里,而第三军颜面大损,也确实需要一个两袖清风的实干军官来挽回颜面,而裴铏就成了这个幸运儿,地位不升反降。 因为缺乏将领,仍任骠骑营都尉,但却兼任了武库司的主事。 看似是升了一级,却远远不止这么简单,连带整个的骠骑营的地位也直接从第三军垫底,升为首屈一指的编制,而林燕私逃之时卷走的八十万两白银,也全额补发了下来,裴铏可以说成了如今第三军中乃至于整个边军中名声第二显赫的人物,第一个自然是已经连渣都找不到的林燕了,二者分出两个极端。 然而这一切并未使得裴铏心生骄狂,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一切,杨玄能这般铲除林燕,而且使得他遗臭万年,顺带还铲除了一大片的敌人,要想将他从现有的位置上拉下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对于阳关之中发生的一切,杨玄并未料到,按照他计划之中,彭元一些人收到牵连是肯定的。 但是他绝没想到,军部这些大佬为了平息杨家的怒火,同时转移矛盾,竟然做的这般狠辣,使得他的计划产生了一种耸人听闻的奇效,将他所有敌人直接来了个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此时鹰眼卫全军出关已有五天,按照每天一百里的行军速度也走出了五百余里地,阳关那高耸城墙早已消失在天际的轮廓之中,放眼望去皆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水草并不算肥沃,地上只是浅浅的一层草皮,都往南边去更是一片沙漠,白huāhuā的rì头将那起伏的沙丘烤的滚烫,以至于贴近地面的空气变得异常的扭曲。 从巨谷关往西,正好位于幽云与大夏的交界线上,两地同属域外八荒之地,只是大夏自一千多年前气候大变以来,位于其中的楼兰古国便消亡于沙海之中,至此对九州毫无威胁,因此鹰眼卫出关踩访,也只在幽云一隅而已,自从巨谷出关以来,大军就一只往西北而行,天气倒也不那么炎热了,反而比阳关凉快许多。 一路上还算平静,毕竟行军所至之处离阳关也不过四五百里地,对于一流的轻骑兵而言,不过一rì功夫而已,蛮族纵然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处长期盘踞,只遇到一些小规模的马贼。 虽然不成气候,但却很容易暴露鹰眼卫的动向。 不过有杨玄这个移动的天眼,这种一望无垠的平原丘陵地形,方圆二三十里地的景象都难以隐藏,那些马贼根本无所遁形,被第一行、第二行组成的两翼护卫全部铲除,以至于一路上极为的平静,未折损一个人马,而纳兰清野见此情况干脆也就跟随在了杨玄身后,本来按照商议,出关之后就该各奔东西。 然而只是这般随着,生活保障全由自己处理,且听从军令,杨玄也就由他去了。 出关的第六rì傍晚,身后的那片沙漠终于看不到了影子,四周水草也渐渐茂盛了起来。 杨玄神魂于天际盘旋一圈,将此处地形了熟于心,而后一番细细查探,竟然在那丘陵围成的山坳中发现了一个小水潭,解决了行军之中最为头疼的水源问题,便下令全军按编制驻扎下来。 本来大军驻扎最为忌讳这种地形,看不见四周动静,容易遭人袭营。 但杨玄有神魂留意四周动静,根本不虞这种情况发生,驻扎于此反而隐匿了行踪,再妙不过。不过半个时辰,大大小小的营帐便围绕水潭搭建起来,生火做饭、饲养战马、布置巡哨、侦查环境,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种德堂那些人,这些天跟军中混熟,竟然也候着脸皮在鹰眼卫外围搭起了几间帐篷。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东行之举 行军作战绝不是读过几本兵书就能胜任的,大到全局指挥、战术安排,小到生火做饭,都有说不完的门道,比如鹰眼卫如今在这山坳中搭建的炉灶,没有绞尽脑汁的一番琢磨,根本弄不出来。 生火的炊烟全部纳于地下提前挖好的洞穴之中,没有一丝烟火泄露出来。 等到所有人都吃过晚饭,全军便进入戒严状态,山丘四周都轮流安排了十几班巡哨,山坳之中不准生火点灯,一片静谧,杨玄所在的营帐之中,此时也只点了小小两根蜡烛,门链窗缝都紧紧扎着,没有一丝光线散播出来,此时营帐内部,鹰眼卫里除了几个当值的军官,其余高级将领都在此处。 杨锋、徐海、沈怀静、卢广孝等人俱在,围着一张车厢板子凑活搭起来的方桌上,桌角杵着两根蜡烛,散发出来的微光正好可以让人看清桌上摊开的那份地图。行军多rì,其实鹰眼卫到如今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也正符合其以前一贯的作风,虽然名义上出关是探听消息,但遇见蛮人总是避着走的。 如此一来,能得到的消息自然极为有限。 而杨玄如今却不能继续发扬这种风格,若是没有什么实质xìng的建树,恐怕会给人把柄,被穿小鞋。 而且在关外胡乱晃荡一两个月,毫不作为,也纯属浪费时间之举,这十个月内,杨玄必须极尽所能的掠夺军功。否则他之前何苦费尽心思来给鹰眼卫换血。得过且过熬满一年就拍屁股走人,岂不容易许多。 如今他要做的不是躲着蛮人走,而是主动寻找蛮军痕迹,予以打击,最不济也要一探虚实。 桌上这份地图是鹰眼十几年来,用鲜血xìng命堆积出来的,上面标注出了许多成规模的蛮族部落,若是以往刘全领军指挥,再此处就该全军分散了,从而避开蛮族的注意。以什伍为单位,进行活动。 活得下来算你命好,运气倒霉碰到蛮军丢了小命也别怨天尤人,人人都是如此。 当然你也可以呆在这别走。不过水源附近都是蛮人经常走动的地方,你想在这等死也没人拦着你。 杨玄自然不会作出如此蠢笨的决定,指尖在地图上划来划去,却也没个万全之策,拦在西北去路上的是一片水草肥美的草原,其中生存者四五个蛮族部落,一望平川,大部队不分散开来,休想从中通过。而若止步于此,那就啥也别想知道了。说不定还得让望山营的人看到,奏你一个玩忽职守、怠慢军令的罪。 “你说咱们一一剪除行不行?”徐海看着地图琢磨半天,而后道:“这片草原看似广袤,但蛮人游牧不比我们汉人农耕,这些土地是养不活多少人的,而这一快地方却凑了足足四个部落,可见单个的部落实力都不是十分强大,而且相互间隔又比较远,我们逐个击破,不仅可以打通去路。而且消除后患。” “有些道理,如果不将这四个部落铲除,我们也根本无法深入,到时候一露行踪,就是腹背受敌。” 便连杨锋也感觉到了问题的棘手。眉头深深皱着,确实没想到出关第一战不是遭遇蛮族。而是主动对蛮族展开进攻,这般一来,辛苦训练一个多月的圆形战阵用武之地大大降低,毕竟这个阵形善守不善攻。 沈怀静却是摇了摇头,虽然也赞同这种观点,但是却更加明白其中的难度,解释道:“蛮族属于游牧名族,居无定xìng,这地图上的标示还是几年之前的,根本不能代表这几个部落现在的位置与情况,盲目出击很可能深陷其中不得要领,反而有可能糊里糊涂的钻进对方的口袋里。” 这般一说,杨锋、徐海二人也是感受到了其中的问题,眉头微皱。 沈怀静继续说道:“就算找准了位置,可也并非这么简单,蛮人属于马背上的民族,连六七岁的小儿都能骑行如飞,我们鹰眼卫如今虽然实力大增,但是进攻围杀却是很难,只要让其逃脱一人,其余部落必然会被惊动,蛮族部落之间虽然平时不甚和睦,但遇外族侵略,一定会是同仇敌忾,恐怕险矣。” “那我们如何能过得去?”徐海顿时有些头大,要北上幽云之地,这片草原是必经之地,往西是荒古沙漠,往东则是yīn山余脉,妖魔横行、贼匪无数,而且被万年不化的冰雪覆盖,这片草原之上虽然盘踞着四个蛮族部落,但是比起另外两条去路,简直轻松许多“难不成我们还得分批潜入,岂不是这一个多月的功夫都白费了吗?”徐海虽然也算是久经战阵,但是论起大局兼顾,却要逊sè杨锋与沈怀静。 此人可以做将才,却难以为帅。 杨玄对手下每一个人的缺点都十分清楚,所以才会让他监管训练、行军等杂务,而不让他指挥作战。 “我倒是知道一条路,可以绕过此处。”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卢广孝突然开口说道。 “哦?”杨玄瞥了他一眼,倒是有些意外。 卢广孝伸手在地图上一点,指出了yīn山余脉极往东的一处地方,地图上已经没有标示了,连地形都没画出来,显然这地方比较偏僻,鹰眼卫屡次出关,却也没有涉足,这地方距离朔方也不远了,往东要行六七百里,而且一路都在雪山里穿行,天寒地冻,连蛮族都很少往那里面钻,食物更是一个极难解决的问题。 “这地方有一道隐秘的峡谷,直抵幽云腹地,若从此处一路北上,除了天时困扰,基本没有太多的阻碍,只是峡谷深处有一股蛮族的势力盘踞,人数不多但是极为jīng锐,而且还有高手坐镇。”卢广孝说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杨玄问道。 卢广孝露出一丝苦笑,显然这段回忆不太美好,而后道:“大人可曾记得我与手下兄弟中了蛮族巫毒的事情,若非当rì大人出手相助,我手下那十几位弟兄恐怕已经死了,而那巫毒就是被那坐镇谷中的高人种下的……半年之前,我随军出关,也是在此处开始分散,可惜运气不佳,碰见了一股人数众多的蛮族。” “那后来你们怎么逃脱的?”徐海问了一句。 “当时我们是想靠着yīn山余脉与这片草原的间隙北上,遭遇蛮族之后,我们自知不敌,而战马速度不如对方,逃也逃不掉,心一横就钻进了雪山之中,当时正值腊月,天寒地冻,那些蛮族也就没有追击了。” 卢广孝理了理思路,继续说道。 “然而我十几人入山之后,又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路上宰了好几匹马才熬过去,然后就看到了那处峡谷,其中云雾蒸腾、硫磺味很浓,似乎有地肺真火泄露,形成了温泉,当时我与众兄弟早冻的不chéng rén样了,啥也没想就往里钻,而后便在入谷的小路上遭了袭击,却也不是蛮人,只是一些虫子。” “那些虫子应该就是巫毒的原型了。”杨玄心头暗自想到。 卢广孝继续说道:“那些虫子多如繁星,就像芦苇荡里一刮风,漫天都是,一片一片的,当时我与兄弟几人根本无法抵挡,便被那虫子扑中,而后那山谷中火光沸腾,似乎是地肺真火爆发,那些虫子受了惊吓便一哄而散了,我几人当时也无异常,还斩了几个蛮族士兵,逃了回来,只是顶了半个多月,就全部倒了。” “也就是说你其实也不知道那峡谷中有多少人,所谓的蛮族高手坐镇也仅仅是推测而已?还有你怎么知道那峡谷直抵幽云腹地?”徐海在旁连连问道,心头疑惑颇多,倒不是对卢广孝的见解嗤之以鼻。 卢广孝将心头想法与众人说道:“那地方地处偏僻,寸草不生,自然不会有大批蛮人在此驻扎,应该只是防备yīn山妖族或者说汉人翻山潜入,至于我如何断定那地方有高手坐镇,从对方所使伎俩来看,应该是蛮族里的巫师。”说倒这里他看了杨玄一眼,后者也是点头赞同道:“那些虫子应该就是巫毒了。” “而且那谷中有许多马车,如果不是有直抵幽云腹地的大道,这些马车如何而来?”卢广孝笃定道。 杨玄听到此处微微诧异,嘴里喃喃念叨着:“如果只是戍边的一处哨卡,配备那么多马车干什么?” “而且还以一蛮族巫师坐镇,听卢广孝的描述,那巫师实力必然不俗,可能已经进入了御气境,术法神通皆由自然之妙。”心头种种疑问使得杨玄心头断定,那峡谷之中必有隐秘,便敲定下来,明rì一早便动身东行,如果其中有诈,对方潜藏峡谷之中,自己居高临下,见势不妙也有撤退的余地。 虽然有些风险,但是总比在这里干耗着等死强上百倍。 众人散去,杨玄念头扶摇而上巡视了一圈四周动静,忽然瞧见远处营地一块竟然有兵马调动,心头微微浮出一丝冷意,却也没将其放在心上,而便收摄神魂,开始吸纳天地间游离的元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斩杀刘全 鹰眼卫驻扎的这片山坳里有一片水潭以及小片的胡杨林,甚至能发现些野物活动的痕迹,自然也不是穷山恶水,更不似阳关附近有古城墙〖镇〗压,天地元气尚算浓厚,但比起那枚双窍灵石,却不可同rì而语,若将其比作涓涓细流的话,那这些游离的天地元气却只能当作一层朦胧的水雾,但聊胜于无。 杨玄对此尚算满意,无骄无躁。 不过聊聊几息间,营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受了门前侍卫一番盘问,杨玄便示意放其进来。 来者是一个面目生疏的小卒,鹰眼卫千余人,杨玄对其也只有淡淡一层映像,那人进来之后便俯身行了大礼,态度恭敬无比,也有些急躁,赶忙说道:“大人,标下有急事禀报。” “说吧。”杨玄从床榻上起身,衣服尚未脱去,显然早有准备。 “刘全大人方才出重金收买人心,准备纠集人马进攻大人营房,yù害大人xìng命!”那士卒急道。 杨玄听闻此言却也未曾动容,略微沉默片刻,而后问道:“刘全开出了什么条件?” “每人三百两银子。”那士卒时如是说道。 “三百两,这刘全还真是财大气粗。”杨玄摇头笑道,而后抹黑将桌角上的蜡烛点燃,这才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看了那士卒一眼,开玩笑似的问道:“怎么,你难道对此还看不上眼?” 那士卒被吓得不轻。额上冷汗直流。说道:“不是看不上眼,而是标下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无大人一番苦心,我鹰眼卫岂有今rì景象,为了眼前之利就断长远之计,实在愚蠢不堪,而且大人对体恤士卒、公正廉洁,为了区区三百两就反戈想报,传出去我等也要遭人唾骂。良心难安。” 这士卒一番话倒是发自内心,没有半点虚假。 杨玄随意一笑,便又问道:“那有多少人可曾听从了刘全的命令?” “除了他手下那三四名亲兵,余下那些人都是迫于形式不得不的听随调动。但都没有收那些银子,倒时候更不会对大人动手。”那士卒匆忙解释着,而后求情道:“还望大人不要追究他们责任。” 刘全如今还任着鹰眼卫校尉一职,如果摆出强硬的态度推行命令,手下这些士卒还有真有些两难。 对于这点,杨玄早有想到,自然不会怪罪。 “我分得清是非,你且下去,将我命令暗自传达众人,校尉刘全私通蛮人、意图不轨。众士卒万不能受其蛊惑,一切听我命令行事。”杨玄将命令吩咐下去,而后叫来两个亲兵随着那士卒往人马活动处去了。 如今正值深夜,两三个人穿行营间,自然很难被人发现。 此时鹰眼卫中有四行人马已经被调动起来,只是在营区里晃荡,迟迟不能收拢,本来到了如此时候,刘全的命令是一个人也指挥的,但是这四行的百夫长都被刘全使诈骗进了营中。加以控制,手下那些士卒也就受其挟制,不得不的听命行事,却也知道这命令有诈,因此磨磨蹭蹭。再等待准确消息。 远处山坡之上,种德堂的几座帐篷便搭建在胡杨林间。因此能够俯瞰山坳中的动静。 杨旭武道、医理方面虽然算是天才,行军作战方面却是一窍不通,看着鹰眼卫营地里人头攒动,还以为刘全将人马调动起来了,黑压压的一片,估计得有个七八百人吧,这要是围攻杨玄,那他便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难活命了,他心头暗暗恨道:“休怪我害你xìng命,你不死,我怎么能够心安呢!” 而此时刘全在营帐之中,刘全脸都快绿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 他绝没想到,短短半个月之中,在士卒心里,杨玄的影响力就达到了如此根深蒂固的地步,一人三百两的酬劳竟然也难以撼动。他可不是杨旭,站在营门口一看,外面乱糟糟的一团,有些人集合而来,甚至连刀都没带,便知道这些人是在糊弄了事,他完全想不通,杨玄给他手下这些人关了什么**汤。 “早知先前就不该答应这纳兰柏英!害我xìng命啊!”刘全看着桌子上那耸起的一堆沉银,足足有六百两之巨,足以见得那纳兰柏英有多蠢,自己早该想到这点,跟他谋什么事啊! 按他的算法,自己鹰眼卫一共有两千人,每人三百两,六十万两的酬劳自然没错。 可他不知道这二千人有一半都是空额吗?而且自己就能将所有人都调动起来吗? “此子看似聪明,其实也就是纸上谈兵而已,根本不懂行事,误我啊!”刘全此时叫苦不迭,也是被杨玄欺压够了,否则哪会鬼迷心窍,让这纳兰柏英给煽动了,没有万全的准备,行这篡权夺位之事简直就是自掘坟墓,他如今倒是想卷着这笔巨款逃了,就算改头换面混做一蛮人,永不入关也行。 可如今营房四周四行人马调动,将自己去路堵死,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如今只有破釜沉舟一条路了!”刘全心头狠狠一阵抽搐,嘴角那道疤痕逾渐残忍,而后将目光一转,落到了营帐角落之中那四个百夫长身上,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杨玄如今合兵前进,必然是有死无生,我此举也是挽救鹰眼卫于危难之中,你等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只要铲除了他,我给你们一人提上一职。” “一人提上一职,校尉大人可真是豪爽,不过站着说话不腰疼吗?”一人在旁取笑道,杨玄重新提拔的这些军官都是为人正直之辈,以前自然不受刘全待见,此时讽刺起来可谓毫不留情。 这四人都是百夫长,再往上提就是千夫长了,这鹰眼卫一共就两个纵,变也变不出四个千夫长来。 刘全受这般一阵调侃,也是怒极,狠狠一拍桌子说道:“你等当真执迷不悟,可看见这桌子上这些白huāhuā的东西了,只要你们出面调兵,事成之后,我赏你们一人一万两。” “大人先前还说此举是为了救鹰眼卫于危难之中,我看不过是收了别人好处而已,却要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我劝校尉大人还是早些回头,将我等放了吧,与监军大人好好解释一番,大家如今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自己折腾自己。”其中一人冷冰冰的说着,虽然被几把刀抵着,心头却是丝毫不惧。 这四名百夫长虽说都是化气境的武者,但是却比不得刘全几人,若要刀兵相见,必然会惨遭横祸。 而且先前被骗进来,也不知道这营帐之中熏了什么香,以至于如今身体酸软,实力大跌,更非对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刘全怒斥一声,捉刀就往上走,把刀一横直指那人眉心,威胁道:“我身为鹰眼卫校尉,你等自当听我命令行事,却抗命不从,理当斩首!” 正在那一刀yù要斩下去的时候,突然营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 “校尉刘全私通蛮族,意图不轨,诸军切勿受他迷惑,一切听监军大人命令行事!” 听的这声大吼,刘全额上顿时冷汗淋漓,只是一瞬间便从中感受到了那浓重的杀意,杨玄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一时间吓得魂不附体,营外大军有条不紊的撤去,声音逾渐小了,他自知不妙,将桌上的沉银往怀里一踹,提刀便yù往外跑,刚一动身,那营外脚步声整齐划一的响起,严肃而沉闷。 而后听的长枪往地上一放的落地声,营帐被撩开。 杨玄手按长剑大步而入,神sè冷冰如铁,进门也无任何寒暄之词,大声说道:“鹰眼卫校尉刘全私通蛮族,意图不轨,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左右给我拿下!” “谁敢!”刘全面sè惊骇,将刀一横。 然而此时鹰眼卫全军都在杨玄掌握之中,他这威胁之辞简直如隔靴搔痒,何况左右之人又是近侍第二伍的人马,一行人提枪便涌进营帐之内。刘全自知今rì再无退路,干脆放手一拼,一咬牙,先天jīng气便自身上凶猛的爆发出来,冲的整个营帐都轰轰作响,仿佛填入了风箱中一般,将那几人尽数逼退。 “还敢抗命,杀无赦!”杨玄怒斥一声,长剑豁然出鞘。 只听得唰的一声长啸,元屠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数丈长的剑气,空气震荡,呼声如雷。 刘全身上jīng气还未荡开,顿时身首分离,血洒一片,浓烈的寒意伴随着如cháo水蔓延的血腥气,转瞬便充斥了整个营帐,莫说那刘全那三个亲兵,就是杨玄身板这些侍卫,心头也是一片悚然。 前前后后不过眨眼间,众人本以为这刘全困兽之斗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制住,未料杨玄只是一剑,就让他身首异处,当场毙命,犹如碾死一个蚂蚁一般。杨玄如今通了两条经脉,又仗着神兵之利,杀死一个化气三重境的刘全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必须要杀的名正言顺,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所剩的那三个亲兵见此状,顿时吓的魂不附体,双手将刀举上头顶,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只顾求饶,根本没有任何侥幸的心理。 杨玄收剑入鞘,不动声sè的收取了刘全的灵魂,而后吩咐左右将这三人暂时羁押了起来,录了刘全与蛮族暗通款曲、yù要叛变的罪名,刘全已死,三人只求活命,哪敢不从,半刻钟功夫,便将刘全罪证定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 惊弓之鸟 虽然深知其间隐秘,但是杨玄却并不想与种德堂的人直接撕破脸皮。 所以他还是将这事情以刘全私通蛮族为结果草草收尾,没有刨根问底去找杨旭的麻烦。 从刘全的记忆中,杨玄很简单的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心头也略微有些诧异,没想到杨旭这么一个外姓人竟然赢得纳兰璞清如此信任,甚至隐隐有成为种德堂传承者的趋势,真不知道这纳兰世家的人在打什么主意,不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吗,然而如今情况便是如此,虽然荒谬,却也不得不承认。 除此之外,杨玄还从刘全记忆中搜刮了大量有关幽云行军的经验,从中抓住了一个极为有用的消息。 也就是关于白冥河干涸,上古圣巫洞府现世的事。 蛮族巫师与中土修士大有不同,无论魂修还是武修,都讲究固持己身,一步一个脚印,而巫师则讲究一个借取、沟通,通过祭祀祷告等种种手段来予以完成,巫字上下两横代表天地,巫也就是能沟通天地的灵媒者,上古巫族其实也算盛极一时,最早的法术便是从中起源,只是侧重于术,而不注重于道,最终没落。 而如今幽云之地的巫师却不是沟通天地之力,大多沟通本部神灵,这类修行者并不少见,中土九州一些偏远地域都能发现巫师的痕迹,又俗称跳大神的,跟蛮族这些拥有传承的大巫师自然不可同rì而语。 神灵便是通过信仰而诞生。中土教化浓重。儒道昌盛,百姓智力开发,朝廷治理更是强硬,哪能凑的起像样的信仰之力,这巫道自然不可能成气候、而这蛮族则不同,信仰达到了一个驳杂而又疯狂的程度,几乎一个部落就有一个图腾亦或是神灵,从小耳目渲染,又根深蒂固,给了巫门中人可趁之机。 蛮族中人。对本部神灵的信仰倒了一个何等疯狂的地步,杨玄通过野史经文也有所了解。 便是吃饭睡觉之前都要先行祈祷,这还算比较正常的,更有甚者。娶妻过门第一夜竟然不是自己提枪上阵,而是交给本部的巫师“赐福开光”头上绿油油的一片,这在中土人的理念中是无法想像的,就算是亲兄弟,估计也得拿刀子砍人了,而蛮族中人却将此视为一种荣耀,可以想象信仰之力何其浩大。 而神灵被供养的越是强大,以此为力量源头的巫师手段也就逾渐高深。 这还是如今这些不入流的巫道,上古巫道信奉天地、自然。与如今道家颇有相似之处,只是教义有所出入,而圣巫则是上古巫道中的一种名号,与道家之中修成元神超脱生死之辈被称作真人相似。 而且上古时期,人口稀少,资源丰富,这么一位圣巫留下来的洞府蕴含着如何多的财富与资源,简直不难想象,以至于如今整个幽云地区都是风起云涌,杨玄如今倒也没心思去管。只是当作一热闹在心头看了。 以他如今的修为,在军中横行无阻虽是够了,却不足以独当一面。 圣巫洞府现世,会有多少修士闻腥而动,他可不打算去当那个炮灰。而且如今拖着千余人的队伍,走哪都是个惹人注目的大家伙。不低调行为,还往风云汇聚的地方去,纯属找死行为。 杨玄将这段记忆抛下,而后又从中理出了刘全一生的武道经验加以消化吸收。 此人武学虽不及林德那般高深,却更加的纯粹、易懂,没有偏曲,可以作为推广,毕竟杨玄不可能让鹰眼卫每一个士卒都去学理学纲常,悟xìng欠缺是其一,而且杨玄也不想将手下士卒都变成那种满嘴大义凛然的伪君子。刘全这一套魔猿棍法是他刘家祖宗观山中凶猿捕食所创,其中竟然也有通经之法,不过只有手阳明大肠经、足厥yīn肝经两条,而且绝不及玄yīn刀诀那么jīng妙,但也算是意外收获,勉强可算宗师级武学。 以上所言只是练法方面,而招式打法上,这套魔猿棍法却极有推崇之处。 其中七种七门武技,劈、崩、挑、拨、戳、盖无所不包,虽然名字取得huā哨,但是技法却极为朴实,而朴实无华的招数在战场上往往都是极为管用的,却又不失jīng妙,可大为推广,虽然鹰眼卫如今因为圆形战阵的需要,每个人都有规定的配备,然而武学大体相通,有一门jīng妙武学,对实力也是有益无害的。 可以说,这套魔猿棍法对鹰眼卫的好处,不下于杨玄这两个多月来的辛苦投入。 朝廷也怕士卒实力过于强横难以掌控,而一个化气境的武道高手对于资源的消耗也是寻常炼体境武者的数倍,但在战场混乱之中,依仗弓马之力,一个炼体境的武者就未必逊sè于化气境的武者、 所以朝廷并未推广什么高深的武道法门,寻常练兵都是以大乾武经为教材。 以至于许多士卒明明有突破境界的资质与天份,却因不得要法,长期卡在炼体境的边缘上,就算领兵武将出于豪门贵族之中,有不俗的家传武学,却也不可能毫无私心的传授给外人。就算是刘云山也只是将自己所创的八门炮锤传给部下,而且只是少数心腹而已,所以如今大乾军队的状况大致如此。 炼体巅峰的武者一抓就是一大把,但化气境的却仍没有多少。 曾经有人也有过天真的想法,希望朝廷开放武禁,将朝廷内库之中收纳的无数武学传于军中,这样不出四五年,朝廷军队实力必然翻上一倍,剿灭外患便要容易许多,不过却被人嗤笑了一场。 修行界中,自古便有法不传六耳的规矩,将这么多稀世武学胡乱传播会遭来多少横祸,说是天怒人怨也不为过,百万大军之中难保没有jiān细,这些东西若是流入蛮夷、异端手中,天下只会越来越乱,就算大乾王朝能够控制场面,然而寻常士卒的实力突飞猛进,然而又怎么能保持得了皇权的威信呢? 一头老虎可以镇的住一群羊,却怎么能镇的住一群狼? 就算是狼仍不能挑战老虎的威严,但还会对曾经的统治者毕恭毕敬吗? 所以历代朝廷,从来都只是想着如何控制武学的流传,却从没想过如何推广武学、道法,只要百姓实力弱了,那么用来〖镇〗压百姓的军队再弱又有何妨呢?当权者简直恨不得天下人都是一无所知的傻子,然后将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样千年基业,万年江山便也不再是梦想了,却绝无一人如杨玄这般。 将真理推行天下,使得人人可以极尽自然之造化。 杨玄敢于将这魔猿棍法广泛传于军中,考验的也不仅仅是他的无私,而且包含勇气,当手下这些士卒实力强大之后,还会不会听从你的指挥,甚至触及你的威严,谁也不敢保证,然而他却丝毫不去多想。 只要自己实力足够强大,那手中的刀再重又有何妨? 刘全记忆中的东西对杨玄如今而言可谓好处甚多,他数年行走关外的经验被他尽数身临一遍,此时心中已有底气,以前从纸上所见都太过片面、肤浅,而如今却是大大弥补了一番。他将那驳杂庞大的记忆消化干净之后,左右亲兵已将刘全尸首掩埋处理了,罪证、供词都已经收好,而后便将那三余孽拉出去祭了旗。 鹰眼卫中唯一的祸患被彻底铲除,军心便完全稳定了下来。 而此时在山坡胡杨林中目睹了这一切的杨旭此时已经吓得面sè有些不自在,如果刘全将他指证出来,杨玄会不会调动军队前来围杀他,他虽然狂妄,却不认为自己这二三十人能够应付得了上千人。 方才祭旗那番动静也自然将纳兰清野给惊动了出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拉住身旁一两个士兵问了半天,那人也不曾离他,最后还是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敢情是刘全想要策划兵变,失败之后被杨玄给砍了,两人之间这点事情他也看的清清楚楚,说什么私通蛮族,偏偏那些大头兵还行。 不过也不影响他对杨玄的好感,能将刘全铲除,也就意味着他这商队再无后顾之忧。 而且杨玄愈发的强大,对于杨家来说也是更加的棘手,也就越值得他种德堂的拉拢。 他看够了热闹,便打算进屋继续歇息,刘全之死对他而言毫无关系,他自然也不知道杨旭私下里那些小动作,因此心里极为安稳,刚一进屋就见杨旭神sè不正常的走了进来,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 “少东家可有事要与老夫说?”纳兰清野也是个心思细腻之辈,自然看出了他的心事。 杨旭自然不敢与纳兰清野说他自作主张与刘全合谋构陷杨玄的事情,如今他才入纳兰家不久,却要保持一个低调知事的好形象,免得惹来那些老家伙的反感,纵有纳兰璞清的宠溺,也未必代表着为所yù为,若是失去了人心,倒手的种德堂说不定就飞了,但如今这情况,他也不敢独自承担这后果。 第一百六十七章 碗中之肉 从营帐外进来之时,杨旭心头千思万虑,也未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表面上杨玄是给刘全今夜的行动定了一个私通蛮族之罪,但是这个假象也就能骗骗寻常人而已,他随便一看就能明白杨玄此时打算。往好了去想,杨玄以此为借口是想息事宁人,自己当初与刘全商量的时候,可是打着纳兰清野的旗号,杨玄若想发财,真不好彼此间撕破脸皮,更不愿平白无故交恶一个大家族。 但是有了今夜之事,杨玄还可能不用心留意商队之中的情况吗?自己如何隐藏的下去! 若被他发现了自己身份,再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我的事情就全部暴露了,这厮肯定会杀我泄恨。 若往坏处想,杨玄此时不动声sè其实是为了麻痹种德堂的人,而后找准几乎展开报复,直接将自己一行人全部吃掉,那他还是没有活路,所以他现在一刻都不想在鹰眼卫里呆,恨不得早些离去。 幽云草原对于大乾军方而言,自然是龙潭虎穴,但是对于商贩而言,这些蛮族部落确实极为欢迎的。 蛮人虽蠢,但也明白杀鸡取卵是自断财路。 幽云生产力落后,寻常人家连口做饭的铁锅都没有,大乾走私商人运进草原的那些瓷器、茶叶、丝绸对其而言,就是黄灿灿的金子,哪有不受欢迎之理,一些经常出入边关的大行商甚至还有蛮族的封号。所以那些被鹰眼卫视作拦路虎的部落。在种德堂这批商队眼里,那就是一座取之不完掘之不尽的大银矿。 他们要防备的绝不是这些势力,而是蛮族中一些不守规矩的马贼,或者说黑吃黑的大乾私商。当然最为头疼的还是大乾的边军,这些人可比马贼和黑吃黑厉害百倍,否则也不至于他们费大力气拉拢了。 杨旭将自己心头的想法与纳兰清野说了说,惹得后者有些难以理解。 “我们如今废了许多力气才拉拢了军方的人,何不顺着他们身后走,也可以当作挡箭牌。” 杨旭微微皱眉,说道:“方才你也看见了。杨玄这厮对敌人可谓毫不留情,当初我在朔方城中与他结下的仇怨可谓不浅,若是让他发现我在商队之中,说不定一时失控就要找我麻烦。还是趁早离去好。” “这却是是个问题,不得不仔细考虑一番!”纳兰清野闻言皱了皱眉,而后又道:“不过如今距离最近的一处部落也还有些路程,这一路上马贼不少,不如再跟随一两天,等进入地界在与他们分开。” 杨旭听他这话有些难办,却也不好再做纠缠,免得惹他多疑,而且如今杨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自己一行人身上,若是反映太过激烈。反而会将其惊动,不如再拖一两rì反而安全一些,他便点头答应下来。 和煦的晨风自东边刮来,带着一丝丝凉意,红rì自极远处的雪山上升起,整个天边如同神明降临一般。 雪山大草原上又被称作神山,那些极远处的一条白线看似与天地齐平,并无巍峨之势,然而山峰之上积雪终年不化,可以想象这山高到了何种地步。那片山脉自然便是yīn山,只不过看到的只是北面,若从南面入山,怕是以他如今的实力也难以达到他目光所及之处,而他昨夜制定的计划便是沿着山麓而行。 山麓就是山坡和周围平地相接的部分。近乎于平坦,但yīn山横亘近万里。也不是寻常小山可以比拟,山麓蔓延开来也是一片交错复杂的山壑,只是比起主脉低矮了许多,若无通道,也难从中穿行。 大军休整一夜,便开拔向东而去。 昨夜兵变动静虽大,却没引起多大的风浪,杨玄如今大权在握,而刘全已经被架空许久,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无关轻重,便也五人在乎他的死活,只是他这一死,便斩断了人心中最后一点杂念。 大军加急行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rì落之前入了山区。 大军驻扎在一处山沟里,杨玄当即派了士卒将四面高地占据,而后开始扎营做饭,此处位于草原与山地的交界处,平rì多有马贼盘踞,虽说实力不强,但种种势力交错于此,反而更难防备,杨玄这般将军队隐藏在山谷之中,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在有些作战经验丰富的人来看,杨玄指挥作战还是稚嫩了一些。 藏不如备,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不如时刻做好迎敌的准备。 何况此处与位于山地之中,面对的敌人无非就是藏匿山中的小股马贼,不足为惧,实在为此小心隐藏。 对于鹰眼卫而言,如今威胁最大的还是草原上的那几个部落,所以如今驻军最好在险要之地、占据高阳之处,免得被蛮族骑兵进攻,就算不想硬战,那驻地也应该选在险隘之中,有进出关口可守,杨玄如今选这个地方,虽说四面环山,地形却算不上险峻,而且四周丛林茂密,很容易让人居高临下的偷袭俯冲。 这种地方,一般有经验的将领行军至此只会避之不及,生怕受人埋伏。 然而杨玄却将其当作了一块宝地,因为其中灵气有些浓郁,而且还有水源。 忙活两三个时辰,全军这才消停下来,纷纷进入梦乡,灯火俱灭。当然巡逻放哨还是不能马虎的,只是这片山谷实在太大,三四十名巡逻的士卒安插在四周山头上还是留下了许多缺口。 而整个营地驻扎在山谷中看似隐秘,其实站在高出一看,就像是一块躺在碗里的肥肉。 此时山谷南面山头之上,便有一行人马在虎视眈眈的看着这块令人垂涎三尺的肥肉,领头之人是一个身形挺拔的汉子,身上长袍垂落,腰间挎着一柄寒光森然的直刀,一手摁着刀柄,此时站在黑夜密林之中就仿佛一杆旗帜似的,随风撒动。此时他目光便紧盯着山间的鹰眼卫,而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群骑兵。 “首领,这些人应该是大乾军人。”他身旁一个年迈的老者以蛮语像他说着。 这老者一身破旧袍子,常年呆在在马背上,以至于双腿都有些并不拢的样子,身材也异常的佝偻,乍一看就像是个混的凄惨的老赌鬼,其实却是这男人身边一个追随多年的仆从,如今兼着这马贼的军师。 那汉子似乎并不把大乾军人这四个字放在心上,冷冰冰的问了一句:“那又怎样?” “这些天我们一路跟随,仔细收集了情报,这只人马人数恐怕不下一千,而我们所有家底才算完算尽也才八百多人,还有些老弱病残,实在不是对手,况且这军队出关恐怕是执行任务的,哪会随行带上值钱的货物,远不如掠劫一只商队来得划算,我看便算让他们过去吧。”那老者劝道。 “当初我部实力衰落,族人受尽屠杀,如今正是我重振我族的天赐良机,怎可错过!” 原来这青衣男人也并非天生就是马贼,而是南草原上的一个大部落的后人,曾经还是金帐汗国所封的蓝帐贵族,按照大乾爵位换算的话还是一个侯爷,不过蛮人的贵族爵位都是世袭罔替的,而且不分长子、次子,也就是说家里只有有一人曾经封了蓝帐贵族,那他后代都是蓝帐贵族,所以不怎么稀奇。 如他这种落魄贵族,幽云地面上简直数不胜数,但手下八百兵马,却极为少见。 因为一般小一点的部落,也未必能够凑齐八百战士。 然而苏德统领的这个部落自落败以来,便一直伺机复仇,做了十几年的马贼,一族八百多人尽是久经战阵凶恶之徒,可谓全民皆兵了。 “怎么是天赐良机?”那老者心头不太明白。 此人曾经是那部落之中一个巫师,只是后来部落灭亡之时,族中祭祀了数百年的神灵遭人掠夺,如今法力全失,只是仗着头脑好使,如今才呆在族长身边帮着出谋划策,若论智谋,实在不算出众。 “那些人身上穿着的铠甲你看看见了,我敢断定,便是三四石的强弓百步之内也shè不穿!我若能夺到手里,扎那部的那些人马我也不惧了,倒时候夺回一些草原,可供我们休养生息。”苏德轻声说道,言辞极为的坚定:“你不要看这些人装备jīng良,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且主将也是个蠢货!无足惧之!” “首领如何断定的?”那老者有些不解。 “你看到那些人的战马了吗?衰老瘦弱,连我们部落中那些刚产仔的母马都不如,一支骑兵要想能征善战,战马是首要因素,其次才是武器装备,所以这些人绝不是大乾的jīng锐士兵。”苏德微微眯着眼睛,而后神sè中露出一丝傲然,继续说道:“再看他们近rì行军扎营,始终选择山坳躲藏,明显是主将胆小怕事,不敢与人交战,今夜扎营的地方更是极为可笑,竟然选在旷谷之中,简直在自寻死路!” “哦。”那老者闻言,仔细一想,也不由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此时率军袭营,黑暗之中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马,而且是居高临下进行俯冲,他们会看到什么?漫山遍野的骑兵!他们睡梦之中突见此景如何不慌?而我们以有备打无备,就算实力稍逊sè一些,也足以弥补。”苏德将腰间的直刀拔了出来,往前一指,好似山谷中的千余人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p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请君入瓮 夜幕遮星,静夜无声。 为求方便,鹰眼卫将主营扎在了山谷溪流之旁,十几丈开外都是一片平坦的空地,密密麻麻挤着十几座营帐,影影绰绰的月光自云层后洒下,整片营地都透着一股诡吊的感觉,说不出来的奇怪,总之让人难以心安,或许是过于寂静的缘故,这雪山脚下,连蝉鸣都听不到一丝,更听不到沉睡中传来的鼾声。 山坡密林之中,苏德手中直刀往前一挥,身后山沟里的八百骑兵顿时如洪流一般朝着山坳中的营地冲了去。这片山谷极大,八百多人置于其中,仍不显得拥挤,纵然山路有些崎岖,而且遍山生着矮树,但是对于这些常年骑行作战的马贼而言,并不算什么阻碍,一匹匹战马自林间腾跃而出,如猛虎跳涧。 一些挡在路中间实在让人头疼的灌木,也被马刀一扫而光。 霎时间,空荡荡的山谷之中就像是天塌地陷一般,震的天上乌云都散开了,清冷的月光洒下,整个山谷顿时明亮了起来,可以清晰的看见远处营帐的轮廓,苏德大吼一声,八百马贼气势如虹,仿佛烧红了的利刃对这山谷中那片漆黑的营地狠狠戳了下去,厚实的油布就像竹纸一样,被轻易撕成了粉碎。 苏德一马当下,手中直刀斜指,借着胯下战马奔腾产生的巨力猛的一撩,一道匹练似的刀光便从地面上陡然卷了起来,带着沙石尘土,足足有两三丈长,如同门板,将地面剖开一个恐怖的沟壑,巨大的摩擦声中,位于那道沟壑正中的巨大营帐直接被这股冲击震飞了起来,而后四分五裂,似被活活撕碎的。 只是漫天废墟中,并无一点血迹。林德沸腾的血液霎那间沉寂下来,他凝聚目力仔细一看,只见其中哪有半个人影。而后他飞快的扭过头去,只见四周营帐都被自己所率大军冲破,如利刃绞豆腐一样,毫无半分阻力。可也未看到一个人影,他心头一惊,中计了! 这数百座帐篷中只有聊聊几处火光,在这黑暗的山谷中简直如萤火一般,正常驻军哪有这黑灯瞎火的套路。在月sè之中,数百座大营只要在空旷之处,怎么藏也是藏不住的,生不生火其实并不紧要,这种自欺欺人的法子并不顶用,反而会使得自己人马调动乱了套,并不是苏德马虎,没能发现这个漏洞。 而是杨玄这些天一直在这么做。以至于将其麻痹了。 黑暗中调兵对如今的鹰眼卫来讲并非难事。但是对于这些马贼而言,如cháo水般冲进山谷之中,又被这些密密麻麻的营帐阻隔,还发现其中空无一人,碗里的肥肉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惊慌之下顿时就乱了套。 看不见的敌人才永远具有最强大的威胁。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对方会从什么地方yīn你一刀。 八百骑兵勒住马头,在乱成一团营地中打着转。就像无头苍蝇似得,四周山野上的密林也似乎变得更加幽深。仿佛隐藏着一股无形的杀机,苏德此时也没有定计,他也明白如今可能是深陷死地了,唯有背水一战,可是连拼命的对象都找不到,只能在营地的废墟中来回巡弋,心悬一线,好不紧张。 更不敢下令仓促撤退,否则全军阵脚大乱,此时露出破绽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此时山谷另外三面缓坡之上,茂密yīn暗的树林里,鹰眼千余人的大军正隐藏其中,难以分辨。 这些天行军过程中,杨玄老早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只是并未动作,因为自己大军在往东去,而对方依旧在远处辍行,说明对方不是草原部落上的人马,幽云虽然荒僻,但是部落以畜牧为生,生活所需足以自给,倒不至于做这种剪径的勾当,而这些人自然就是马贼了,杨玄当然不会放过。 若是一个大部落的兵马,杨玄还得考虑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与之交战很可能招来大批的蛮军。 但马贼则不同,你不把他们铲除,他们就会像狼一样紧紧跟着你,冷不防的咬上你一口,所以杨玄费尽心思布下这个陷阱,并且以自己的“愚蠢”来麻痹对手,然后等进山之后又卖出一个致命的破绽。 然后苏德理所当然的上当了,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些天自己人马辍行在三十里之外,是如何被发现的。 以有备打无备,jǐng惕xìng大大降低也实属寻常。 只是错估了立场,有防备的是他的对手,而不是自己,如此一来,结局之惨淡不难想象。 苏德在空旷的废墟中慌了手脚,突然听的背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正是自己之前人马冲下来的地方,只是其中林木深深,又是深更半夜,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反正他如今已无信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惊的寒毛倒竖,一看另外几方,尚算安静,当即大吼一声:“中埋伏了,所有人分散突围!” 一声令下,八百马贼恍如炸了锅一般,朝着其他方向冲去。 可没跑出去多远,又有人折了回来:“首领,路上全是荆棘,战马过不去!” 苏德本还打算再次垫后,如今他这一族人马就剩下这八百多血脉了,而女人更是稀少,死上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听的这话顿时眉头紧皱,而后便见四面八方陆续有人折转回来。他心头顿时一阵凄凉,将缰绳一拽,朝着远处的黑暗中跑去,只见整片营地都被半丈多高的荆棘阻住,明显是人为的痕迹。 堆积无数的荆棘,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栅栏。 布置今夜陷阱之人必定是长期行走关外,否则也不会挑选这种鬼枯藤来搭建障碍了,这种长于yīn山脚下的荆棘,虽然算不上坚韧,却蕴含这剧烈的毒素,一旦刺破皮肤便能使人瘫痪甚至丢掉xìng命,即便一般武者身体要远胜于常人,也很难抵挡,眼前这些荆棘足足堆了六七尺厚,战马根本无法越过。 远处喊杀声愈来愈大,见此情景,苏德即便再蠢也知道自己身陷囹囵,中了人家请君入瓮的诡计。 他心头一狠,翻身下了战马,连挥几刀将身前那荆棘障碍斩碎,而后左右会意,使得手中长矛一挑,便从中撕出一道三四尺宽的口子来,足以供人单行通过,然而战马却依旧难以前行。 “舍弃战马,各自逃命去吧!”苏德此时也算是壮士断腕,战马虽说珍贵,但总比一族血脉尽数葬送于此要好上许多,他连连挥刀又将那缺口扯开了几分,便连跑带跳的穿了过去,其余人纷纷效仿,只是实力不济,效率慢了许多,前前后后huā了不少的功夫,所幸身后追兵速度不济,磨蹭了半晌还未追上来。 喊杀声倒是惊天动地,却没看见一个人影,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苏德跳出樊笼之后,爬上一处缓坡,回目一望,只见间八百多匹战马尽数被困,而自己手下人马已经纷纷逃了出来,心里稍微安定,而后一股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经过这些天的尾随调查,他也清楚的知道了这匹人马的情况,心头暗暗发誓:“今rì中此jiān计,险些让我全族覆灭,来rì必当以鲜血洗刷耻辱!” 心里这念头刚一转过,苏德顿觉不对劲,此时站在高出,也能看清那营地中的动静。 之间营帐废墟之中,除了自己留下那八百多批战马何曾有其他东西,而先前喊杀震天之处,此时集中目力远眺,也只看见百十道人影,而且只顾原地大喊,根本没有追击的**,苏德心头顿时一片悚然,本以舍弃战马算是换来了一条生路,可此时才明白,才出龙潭又入虎穴,被百般戏弄,已经羞恼至极。 “无耻之辈,敢不敢与我当面一战!”苏德气急败坏的一声大吼。 “偷袭不成,还跟我装正人君子!”远处丛林之中,杨玄轻轻嗤笑一声,而后与左右说道:“放箭!” 话音一落,只听得漫山遍野阵阵弦响,无数飞蝗齐鸣! 黑夜之中仍然可以见看见那黑压压的箭雨,朝着山谷中扑去,箭簇扎破皮甲的声音不曾有一刻停歇,冰冷的锋芒在血肉中游走,发出噗噗的声音,更能听的无数鲜血飞洒,击打在树叶上,如同暴雨一般,惨叫声、破甲声、流血声,仿佛汇成一个错杂的旋律,让人毛骨悚然,让人心惊肉跳,让人绝望横生。 大乾士卒的shè术因为身体素质的缘故,不如蛮人。 但是鹰眼卫所用的箭支,都是不折不扣的jīng钢箭头,这些马贼身上的皮甲早就破损不堪,比之以前的鹰眼卫简直不遑多让,其杀伤力不言而喻,而如今又是居高临下的围歼,哪需要什么技术含量,闭着眼睛对准人多的地方撒手就是了,只要不shè伤营地里的那些战马就行,这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这些马贼还yù回击,可是当时逃窜的匆忙,挂在马上的箭筒都忘了随身带上,此时一口马刀如何济事。 八百多人就像是无头苍蝇在山坡上到处乱窜,不过四无轮箭雨下来,便以死伤过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祸水东引 苏德双眼通红,手持一口直刀,那飞蝗一样的箭雨触及他身旁就被碾成粉碎。 哪怕是jīng钢制成的箭簇,也最多不过飞到他身旁三尺远,就被一股莫名的距离碾压成烂泥,他武道早已进入御气境,还打通了足少yīn肾经,只是常年困于厮杀,消耗远远要比积累更快。 草原部落大多都是依灵脉而建立,因为只有灵气充裕的地方才会有水源,牧草也更为茂盛。 自从几年前年部落被灭,失了地盘,苏德也无灵脉可以依附,只能在深山之中找些灵气不太匮乏的地方进行修炼,往往将〖体〗内存满灵气需要十天半个月的功夫,而一场掠劫,遭遇强敌的话,就会将自己辛辛苦苦的积累挥霍一空,如今他〖体〗内灵气便就不多,但也不意味着他就会被这些寻常流矢所伤。 只是仍被这些无穷无尽的箭雨弄得恼羞成怒,这些箭支打在他身上,叮叮当当,就好像无数凿子一般。 身体周围那层浓密的jīng气正在不断被消耗,恐怕这么持续一辆刻钟,他也会被穿成筛子,然而这都并非迫在眉睫的之事,看着族人成片成片的倒下,他简直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以他一人之力,这漫山遍野足有上千名敌人,他也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又如何能救得过来?他此时就如受伤的野兽一般。 嘭! 一阵剧烈的炸响。直接将他从混乱中惊醒过来。整个人被一股蛮横到极点的力量冲撞了三尺多远。 苏德踉踉跄跄退后了好几步这才稳住身形,胸前先天jīng气疯狂的逸散,完全被先前那阵突如其来的巨力给震懵了,只见自己胸口的长跑上出现了一个惊人的大洞,连最里层的白犀皮甲都凹了下去,底下传来一阵疼痛,似乎肋骨都被震断了一样,他面sè惨白,连呼几口大气这才缓过劲来。 伸手一抹,便从胸前抠下一块已经不成形状的云纹钢铁球。 未等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又听的两声声音稍小的炸响,而后空气中震荡将那股强烈的冲击力传达到了他皮肤上,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连挥两刀,便听的刀身传来铮鸣。仿佛被铁棍砸中,自己握刀的手都微微有些酸麻,两簇火huā自刀脊上暴起,而后边听的身后一人脑瓜炸裂的声音,鲜血飞溅。 苏德定眼一看,自己这口祖传宝刀竟然被那暗器打的有了裂痕,心头大骇。 那暗器出现毫无前兆,只听得一声响,而这暗器飞行的速度却比声音还要快,简直防不胜防。而看其威力自然也是恐怖至极,苏德丝毫不敢托大,自知被这暗器命中,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 此时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其中,再无从指挥手下人马。 那些慌乱的马贼被箭雨围困在半山腰上,又无人下令组织,只能各顾各的,根本没有合兵进行突围的觉悟,只能白白挨打,片刻时间而已。便损失了五六百人,伏尸遍野,来回奔跑甚至都会被绊倒。 那苏德纵然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今夜设局之人生死活剥,却根本找不到发泄之处。 反而被这三杆三眼火铳折腾的够呛。千辛万苦躲过了九枚弹丸,见林中那暗器终于有所停歇。这才下令整合残兵,开始突围,而鹰眼卫全军也现出了身形,从密林中冲杀出来,本来这苏德一直小觑这鹰眼卫的人马,然而此时己方大败,所剩有生力量不足两百人,看见这数千人便犹如cháo水一样,哪有心抵抗。 环视一圈,终于发现东边山头之上有所破绽,人马似乎比别处薄弱一些,而且还停放着几车粮草。 “我若带人冲杀过去,引燃了那些粮草,这些人势必急于救火,我率余部定可逃出生天!”这苏德眉目一眺,应变能力极快,当即便下令全军往东山头上冲去,依他来看,这鹰眼卫诸军深陷幽云之中,粮草辎重自然便是重中之重,若这些东西除了差错,就算自己本族尽灭,也算是拉着这些人陪葬了。 所剩这一百多人,都是部落中最为青壮,实力最强的一些人。 今夜被这般屠杀,早就红了双眼,根本不顾生死,提着刀攥着火把就往苏德所指之处奔去,一行人如狼似虎,简直不可抵挡,转瞬就逼近了,此时正在山腰上看戏的种德堂众人,见此情况骤然慌了神。 今夜布局,杨玄自然与纳兰清野提前说过,特地让他将商队藏在此处,这片山头最为崎岖,马匹近乎无法奔跑,蛮族从此突围的几率简直微乎其微,但这都是建立在四周强敌数量一样的前提下,然而却没料到杨玄使得诡计,让这些马贼弃马而逃,更是在形成包围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抽调走了这里的兵力。 种德堂这些人虽然jīng于算计,但是都没打过仗,根本不知道其中缘由。 只当自己运气太差,竟然被这些狗急跳墙马贼给盯上了。 兵法之中围歼讲究一个围师必阙,也就是说围歼一股人马,千万不能将其围死了,否则敌人自知没有生路,必然会拼死反抗,纵然能够取胜,但自己也要损兵折将,极不划算,不如给他一丝希望,然后诱其进入死地,铲除起来就简单许多,杨玄今rì算是将这一群马贼围了个水泄不通,然而又临时给他开了。。 这股宣泄的力量会酝酿到如何强大的地步,不难想象。 种德堂一群人正好就在这锋芒直指之处,这一行商队足有近三十人,实力最差的也在化气境二重,而纳兰清野与杨旭二人,更是可以媲美御气境的强者,实力之强毋庸置疑,但是都未经历过战阵,看着尸横遍野之景,心头勇气早已动摇,如今看着那二百余人浴血冲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纳兰清野一看远处山头,杨玄部下正在往此处支援,只是不知为何,动作有些缓慢。 “纳兰先生,还请阻敌片刻,为了不让这些马贼逃脱,我部正在合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这苏德虽然是蛮人,但曾经也是贵族,自然懂得大乾语言,听的这人所说,心中更是急切,一人当先冲进了那人群之中,纳兰清野手下这批人未曾打过仗,根本不知道列阵与敌,一盘散沙。本来以他们这些人的力量,这苏德再是勇猛,一头扎进去恐怕也难以活命,然而此时不但没占据上风,反而被冲散。 当即有两人被斩于刀下,〖体〗内酝酿到一半的先天jīng气自〖体〗内炸开,将鲜血冲的如雾障一般。 苏德也未曾料到随随便便两个小兵便有如此强横的实力,吓了一大跳,心中狐疑不浅,不过此时已经是背水一战,管他有没有yīn谋诡计也得硬着头皮上了,而且对方如果有诈,也不会将这化气境武者当草人给自己砍吧,瞬间斩杀两人,马贼一方士气大振,而种德堂的人更是慌乱,坐支右挡竟然被生生分割了。 战场之上,往往有以多胜少的案例,比如五千人打赢了五万人,除了被包围活着被截断的情况下,队伍交战时的碰撞面是一样的,就好比大刀与匕首,两个体形想去甚远,但是一刀对碰上来,接触的也就那一个点而已,五千人与五万人碰到一起,其实最初陷入战斗的也比那五千人多不哪里去。 剩下的要么在合围,要么在第二梯队卡着上不来。 这会就是谁硬谁占优势,当然大刀个头大,耐得住整,也许百十个豁口还能用,但是匕首则不一样,十几个缺口就能使他断掉。如果打仗能这样打,五万人分成五千个小组,一组十人,十人围攻一个人。 这不管那小匕首有多锋利,也是没戏的。 但这种情况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即便是被包围也不至于这么惨,然而此时却真的在种德堂一群人身上发生了,二十余人被这两百多人分割包围,按人头摊分一样,纵然这些人一个个修为极高,但被四面八方的围攻,也是狼狈不堪,不出片刻,几乎人人挂彩,而马贼一方也是凄惨,死了不下三四十人。 苏德趁此机会一把火引燃了空地上的几辆马车,全是用来喂马的干燥的谷草,一点就燃。 这火一蹿起来,种德堂的人就慌了,这七辆马车上的丹药可是种德堂搜根挖底,才凑齐的一批货物,家里还等着这些东西换了银钱救急呢。若是这东西毁了,便啥也玩完了,一时间心浮气乱。 这些个马贼可没有君子不乘人之危的觉悟,找准机会便往死里整,一时间种德堂那些人就倒下大半。 而苏德点火之后也被纳兰清野缠上了,二者招式凶狠,都在往死里拼,出手山崩,跺脚地摇,刀剑之气如同大河波浪里揉碎的月光,简直晃得人眼huā缭乱的,然而都是置人于死地杀招。 一个想要活命,一个被动了命根子要拼命,自然谁也让不得谁。 其实二人本可就此罢手,大道朝天各走半边,再说个清水不改绿水长流的就算了,只是被杨玄先前那么一吼,这苏德便误以为纳兰清野是这官兵一伙的,想要阻他生路,哪会留情、倒不是他容易上当,种德堂如今穿着鹰眼卫一个形式的皮甲,还出现在这个地方,你要说不是一伙的,这苏德能信吗? 第一百七十章 同归于尽 这纳兰清野本不想让杨玄当枪使,可奈何这苏德跟疯狗一样,扑上来便咬,转瞬间自己堂中人马就死伤过半,连带丹药也给让人烧了,哪能按捺得住那阵邪火,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两人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苏德本事还是要胜过纳兰清野一筹,而且胜在年轻体壮,又是有备而来,二人交手不过三五招间便将那纳兰清野压制的动弹不得,而见那载着丹药的马车接二连三被引燃,更是心急如焚,一个不慎,竟然被一刀砍在了肩膀上,锋利的直刀如入无物,将一条血淋淋的胳膊给卸了下来。 纳兰清野惨嚎一声,根本没料及今夜会发生这种变数,此时被这一阵阵侵袭而来剧痛弄得有些恍惚。 好似做梦一样,根本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 他思绪崩溃的一瞬间,陡然看见远处正在往这缓缓靠拢的杨玄,心头顿时明白了什么,可是不等他将事情挑破,陡然觉得胸口一痛,冰凉的刀锋将他身体四周的护体jīng气破开,毫不留情的刺入他胸膛之中,而后那么一绞,心肺顿时溅了出来,还没落地就被四周汹涌的气流所吞没,化作血雾。 此时种德堂一群人的最后方,杨旭本还以为是被这蛮族冲击也是巧合,先前还在用心用力的抵挡。 可突然瞧见纳兰清野被一刀捅死,顿时无心抵抗了,这苏德虽然也在交手之中被纳兰清野一剑刺中了手臂。如今实力算是大打折扣。但是杨旭仍然不想与他纠缠,倒不是害怕,而是杨玄正慢慢向此地靠拢,如今他手下人马死伤殆尽,连个撑场面的人都没有,一会容他靠近之后,自己如何能够隐藏的下去? 等他发现自己的底细之后,怕是根本不会留任何情面。 如今处身关外,自己又与他有仇,何况众人死后留下这么大一批财物。即便是出于杀人灭口的原因,自己也不可能有半条活路,他现在是将这杨玄恨极,可也分得清心头一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脚下往后微微挪了两步,目光瞅了瞅四周,看能不能从马车上取下一批马来,可没等他决定,忽然觉得血气扑面。 登时一抬头,只觉得寒毛都竖了起来。 只见一柄沾满鲜血的直刀猛然朝着自己脑门上劈来,血红sè的刀光充斥一股嗜杀的感觉,仿佛让人忍不住颤栗,杨旭哪见过这种阵仗,虽然纳兰清野费尽心思给他贯通了经脉。还以秘法往其中灌注了两道冰蟾真气,勉强能算作真罡境的手段了,但是他自己却丝毫没有这种觉悟,就好一个怀揣利刃的婴儿。 有置人于死地的本事,却没有杀人的技巧与心神。 这一刀下来,杨旭直接慌了神,所幸这苏德刚宰了纳兰清野,此时也心里松懈了许多,胳膊上的剑伤也让他实力大损,这一刀速度并不算快。杨旭抬手之间竟然险之又险的招架住了,而且一出手就动用了自己压箱底的功夫,藏在经脉之中的冰蟾真气就好像巨浪排空一样从他双手间爆发出去,只听得一阵蟾鸣。 好似草原上数千头野牛一起嘶吼,寒气吹拂开去。那烧的正盛的大火顿时就熄灭了。 还未烧尽的麦秸只窜出两缕青烟,就被冻住。好似霜打过一样。 那一道冰蟾真气好似平地卷起的巨浪,所过之处尽皆生了三尺寒冰,连离得近些的马匹都被活生生的冻死,四腿一屈就倒在地上,骨头像琉璃一样清脆,竟然直接别断了,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没有一点血洒出来,全部冻成了紫红sè,外面裹着一层白蒙蒙的寒霜,看起来无比的诡吊。 苏德一边杀人,一边留意着杨玄的动作。 此时被这一道冰蟾真气迎面卷来,竟然没能反应过来,手中直刀一去无回的劈进了那片粘稠的白雾中。 咔嚓一阵碎裂声响起! 他手中这把刀从祖上传下,看了不知多少人头,煞气浓重至极,对先天jīng气乃至于天地灵气都有极强的破坏能力,然而此时一不留神进了这冰蟾真气中,竟然被挤压的动弹不得,那股浓重的寒意转瞬沁透了千锤百炼的刀身之中,原本坚韧至极的材质竟然变得极为不脆弱,如同刚出炉的生铁片一样。 被这巨力挤压,竟然生生粉碎了。 而后那寒气不断往前翻滚,转瞬缠上了刀柄,又顺势蔓延上了手臂。 “嗯?这是什么招数!此子有鬼!”苏德眉目一皱,正yù提神应对,却没料到这冰蟾真气除了极冷,还蕴藏着剧毒,往皮肤上一沾,便是天地灵气淬炼过的肉身也根本无济于事,转瞬间便溃烂了,而后被寒意侵蚀,一块块冻成坚冰的血肉从骨头上脱落下来,眨眼间就成了一根光秃秃的骨头。 苏德绝未想到自己竟然在yīn沟了翻了船,整只手臂完全被寒气封冻,倒也不觉得疼痛,只是半边身子都麻了,此时心头悔恨至极,连连退后四五步,那冰蟾真气与他身子缠在一块,他也当真够狠。 这么咬牙一拽,竟然将半个肩膀都撕裂了,鲜红的器官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 而后被寒气一阵侵袭,蠕动器官一下僵住了,苏德如遭雷噬,纵然他本事通天彻地,此时也没留下几成来了。只是这杨旭,纵有一团真气可供御使,然而他武道境界毕竟还在化气境,这一道无往不利的先冰蟾真气在他手里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未发挥出来,大量的寒气散于空中,更是笨拙无比。 那冰蟾真气在空中凝聚起来,就像一团滚滚流动的雨云,风起云涌好不壮观,只是有些中看不中用。 连连几次扑击都未曾命中,竟然让那苏德缓过劲来。 今rì首次重伤,他也知道难逃一死,干脆也不逃了,yù要与那杨旭分个死活出来,顺便也撕出一个缺口来,让自己手下之人逃走。等那冰蟾真气凶猛的势头一过去,苏德猛地一窜身,好似猎豹一样暴起,竟然从那微不足道的夹角中穿了过去,贴身一掌击出,正中杨旭腹部,纵然力量十不存一,却依旧凶狠无比。 杨旭虽然打通了经脉,但是身体强度还只与化气境强者相当。 这一掌直接将他腹部穿了个血淋淋的窟窿,他一脸的紧张顿时成了茫然,看着那近在咫尺仿佛凶神一样的人脸,只是困兽挣扎似得的将他整个人死死抱住,而后体内冰蟾真气涌出,竟然活生生将那苏德冻成了一具冰尸,而他自己使尽了力量,破碎的内脏从伤口中流出,竟然托不住那具尸体的重量。 两个人粘成一团,体内流出的鲜血化作坚冰将两人结合的难解难分,一起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种德堂里此时还有四五个人在负隅顽抗,而那马贼也死的所剩无几,也就剩下三四十人了,几乎人人带伤,杨玄这才下令全军舍弃阵形,直接狂奔过去,这也就剩下一小撮人了,根本不虞逃脱,先前那话都是说给苏德听的,此时一群人如狼似虎,而且也不管是哪方的人马,开弓就招呼。 短短几息时间,不等人跑到近处,那山头之上就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了。 鲜血顺着结冰的山坡,像小溪似的往下淌,尚有几个种德堂的武者仗着功夫出sè,从那四五波箭雨中活了下来,此时看见那杨玄的人马终于靠近了,垂死无力的挣扎起来,想要获得救助,显然还没明白过来从头到位怎么回事,根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杨玄可以策划出来的,回答他们的自然是几只冰冷的弩箭。 那些人本以为先前那几轮的箭雨是迫于无奈,正所谓战场之上,刀箭无眼。 此时见着杨玄的人马竟然对自己开弓,根本没有防备,登时就被shè爆了脑袋,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这些人都是蛮族的jiān细!一个都不要放过!” 阎江大吼一声,而后下令手下近侍伍人控制了场地,将那七辆马车清理了出来,先前那真大火虽然烧的有些猛烈,但种德堂的丹药都装在厚实的箱子里,麦秸燃烧也很难毁坏,损失倒还不大,也就一些散装的原药报废了,而后杨玄才策骑上了山腰,仔细检查了一番战场,将四周游离的亡魂全部渡化。 随着一缕缕强大的魂魄进入识海之中,佛国被不断的拓宽,直径已达半里。 如今杨体内渡化声闻足有上百尊之多,每rì源源不断为他提供者力量,否则以他如今参悟人心本xìng的速度,修为是远远跟不上境界的,知行不能合一,本xìng也就只是一种幻想,很难长存不灭。 唯一可惜的便是那苏德,神魂被冰蟾真气直接冻的灰飞湮灭。 杨玄本来还打算从他身上了解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此人在幽云土生土长,所知道的信息肯定比刘全还要多,而且一身武道经验也是不俗,一生记忆可谓是珍贵无比,可就这般无故没了,让杨玄着实觉得可惜,对那杨旭的本事也是有些刮目想看,心头更是有许多不解,于是便将其他事物都暂且抛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冰蟾真气 当时发现在山坡上与这马贼首领同归于尽之人的模样,杨玄还小小诧异了一番。 他一开始只以为近些天这些小动作只是纳兰清野的主意,尚且有些不明白,此时将杨旭从中揪了出来便彻底明白了缘由,其实也能怪他耳目迟钝,这些一天一直在与这些马贼在暗中暗旋,既要随时了解对方的动向以及各处安排,还不能露出破绽让对方jǐng觉,倒是没怎么顾忌种德堂这些人。 杀了刘全足以敲山震虎,这些人如果不是鬼迷心窍就不会拿这三十多人来填自己的牙缝,于是他只派了几个亲兵将其盯着,准备解决了这匹人数不少的马贼再动手,可这些人是认不得杨旭的。 不过从杨旭记忆中所看到的一切已经解了他的疑惑,事情缘由一清二楚。 倒是让他对纳兰璞清这老头子逾渐看不透了,此人实力不详,朔方城中高人无数,但行事极为低调,很少有抛头露面的,也是啪引得朝廷忌惮,诸如杨胤,平时基本不露面,连杨清城这个亲儿子一年到头都难以见上一面,然而实力却达到一个恐怖的境界,足以影响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大世家的兴衰起落。 这也正是如此,各种小猫小狗都敢跳出来挑战的权威,若是杨靖知道自家长兄的实力已经到了快要成就金丹大道的地步,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个勇气去害杨青蚨。想着篡权夺位。恐怕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若非得了萧月的提醒,杨玄说不定也会小觑杨胤,从而死的不明不白。 而纳兰清野也正是这类人,平rì里极少露面,但是地位极重,连林家家主林观见其面也要赐座。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弱小不堪之辈,所以杨玄一直对其心存忌惮,来阳关从军甚至都有避风头的意思在里面,然而此时得了杨旭的记忆,才知道。此人不仅不弱,而且强的离谱,竟然能帮一个化气境的武者打通经脉,纵然这杨旭是个什么劳什子的先天之体。体内经脉异于常人,但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办到的。 而且杨旭经脉之中那两道冰蟾真气更是了得,这杨旭只能发挥出一成的力量,就让这苏德死得不能再死了,连神魂都没留下,纵然有大意的原因在这其中,但这种破坏力仍然强横的让人发指。 武道御气境之上便为真罡经,便是天地人的交合,使得天地元气与自身先天jīng气合二为一。 御气境还重在一个御字上,虽然武者经常调侃同境界的神魂修士。说其神通为借法,但其实按xìng质来讲武者也逃脱不了这个范畴,因为天地元气始终属于外物。只有进入真罡境,天地人交合使得体内生出真气才算真正的自成一体,到那之时,藏气于紫府,实力远比御气境强横百倍,而且真气也比天地灵气更为强大。 更不用单纯的依赖外界,天地灵气可增补真气,而真气自行运转周天。亦可以不停衍生。 而这纳兰璞清竟然用秘法将真罡境的武者才能拥有的真气强行灌注进了一个化气境的武者体内,这等手段简直近乎逆天,这冰蟾真气更是耗费了他一只珍贵至极的上古冰蟾,种德堂所产的冰蟾丹,就是以这上古冰蟾背脊上渗出的寒露为主药。只需一滴便可成丹三枚,可见此物珍贵倒了何种地步。 杨玄瞧了一眼那已经完全僵化的尸身。神魂微微一转,地藏之念便钻进他体内。 如今所有念头之中,抛开那萧月所赠的那枚阵法之念不算,就当属这枚地藏之念最为强大,纵然不及那六枚本xìng念头纯粹、坚固,但仅力量以及神通手段而言,当之无愧的第一,而且并非本xìng念头,就算出了什么差池,也不至于祸及自身,于是便被他用来做了赌注,看能不能将余下那道冰蟾真气收取了。 这东西若是用的好了,足以杀死御气境中任何强者,对杨玄而言,可谓比那七车丹药都更为有用。 纳兰清野一共往这杨旭体内打了两道冰蟾真气,其中一道被他糟蹋了,所剩那一道还在尸体之中,不等尸体腐烂,自然也不会完全消散,杨玄此时驱使地藏之念从他胸口没入,依仗他残存的记忆,自然也能找到手厥yīn心包经、足厥yīn肝经的所在,这杨旭是先天之体,体内经脉极为粗壮,而且经脉中淤积的后天秽物极少,若是能够进入化气境巅峰,打通经脉对其而言简直轻而易举,只是早前没有显露出来。 若是让杨家知道此人是这等体质,就算是旁支庶出也会大为重视,那会被纳兰璞清挖了墙角。 只是谁又能想到,谁又曾想到一个默默无闻的杨玄会在一念之年突飞猛进,至此地步? 经过这一番揣摩,杨玄找准了位置,念头如水银一般,无孔不入的往其中渗透,先前被气血包裹还像是在开水中打滚,此时进入这手厥yīn心包经中,顿时觉得像坠进了冰窟窿里,杨玄面sè当时寒了几分,这种感觉透过念头加持到自己感官上,真好像自己穿越时空回到了上古天地封冻的冰河时期。 一只只硕大如牛的冰蟾在冻的起了白粉的冰层上鸣叫,穿金裂石、惊天动地。 这一瞬间产生在杨玄脑海中的幻境直接让他所有念头都滞缓了下来,好似被冻僵了一般,而这不知不觉之间,潜伏进杨旭尸身中的地藏之念也几乎快被同化,成了这冰天雪地中的一块冰疙瘩。 寒意覆体,让杨玄打了个激灵,六枚本xìng念头一绞,便将幻境粉碎,而后地藏之念捏起大光明印,一股炙热的暖流从杨旭体内弥漫开来,使得他尸身表面的寒霜瞬间融化,那阵强光甚至穿透了骨骼血肉,使得他整个人都好像晶莹的玉质一般,那冰蟾真气受了冲撞,顿时暴躁起来,失去了束缚。 若是杨旭活着,能够控制这冰蟾真气,杨玄这枚地藏之念孤军深入,即便在强恐怕也难以抗衡。 只需调动这冰蟾真气一卷,自己那念头便会被粉碎。 真罡境的手段尤其是能够小觑的,就好像给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个三眼火铳,也能够轻易杀死一个暴露在枪口之下的化气境武者,只是如今没人控制,这冰蟾真气只是恢复了本xìng,不喜那阵炽热的白光,便从杨旭体内飞了出来,在空中凝成一个冰蟾的虚影,整个营帐之中顿时陷入一阵恐怖的寒cháo之后总。 桌上的一装水的皮囊,转瞬间便膨胀了起来,里面的清水结成了坚冰,地上有些杂草,也冻蔫了。 杨玄退身两步,避开那冰蟾真气的侵蚀,他从杨旭记忆中已经获得了降服这东西的手段,杨旭是连续服食冰蟾丹,使得自己经脉适应了这种独特的寒xìng,然后才由那纳兰璞清以绝世的手段灌进他体内,而杨玄如今却免去第一步骤,他已经服食过冰蟾,虽然只有一粒,但也晓得一些xìng质。 而且悟透了玄yīn真意,这冰蟾真气纵然再厉害,也难以对他造成威胁。 抬手一抓,犹如囊括四极一般,玄yīn真意爆发出来,营帐之中,两股寒气汇聚一起,更是yīn寒。营帐之外三尺之地都被一层寒霜盖住了,四周空气中更有无数水蒸气结冰,从半空中洒下来,短短一两息世间就将整个营帐都冻住了,就像一个冰堡似得,撑着营帐的木杆都发出吱吱呀呀不堪重负的声音。 那冰蟾真气以是无主之物,被玄yīn真意所包裹,两者本是同根同源,自然没有收到太多的阻力。被杨玄轻而易举的吸进了手太yīn肺经之中,这寒意才慢慢退去。杨玄调理妥当,睁开眼喊了一声,让亲兵进来将杨旭的尸身拿走埋了,虽然拜次子所赐,自己平白多了许多麻烦,但是人已死,仇怨便也就消了。 人死鞭尸这种事情,杨玄还不屑于去做。 那七辆马车也顺其自然的被杨玄所接管了,对于蛮族jiān细这个大帽子,众人也是相信不疑,鹰眼卫内大多数人都清楚杨旭一行人是干什么的,怎么就莫名其妙跟在后面,如今一说,才得以明白,当然真正相信的人是微乎其微,但是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故也信了,何况真假对它们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杨玄想解决种德堂,也并非单纯的见财起意。 从刘全煽动兵变的时候,杨玄就发现种德堂的人有些不对劲了,他一个穷光蛋,哪里拿得出五六十万两白银来,而这队伍中与自己不是一心的人,除了他种德堂还有别人吗?他当时还并未打算撕破脸皮,认为其中肯定有所缘由,然而事发之后,种德堂的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竟然没有一个表态。 很显然对方是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了,至少当时他是这么认为的。 如此他就顺理成章的动了杀心,但又不想拼的太伤,种德堂那二三十人凝聚起来也算是一支恐怖的战斗力。当他为此拿捏不定的时候,正好又发现了尾随身后的大批马贼,于是就产生了借刀杀人的想法,既可以掩人耳目,又免得自己损失过大,实乃万全之策,而且整个过程也如预计般的顺利。 只是如今才知道纳兰清野也算无辜,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全是杨旭这小子从中坏事。 不过也算是罪有应得,新帐旧账一起算了。 p 第一百七十二章 身份金牌 杨旭身死,种德堂被连根拔除,所剩下一切自然也就被杨玄收入了囊中。 此次出关之行,可谓倾尽了种德堂近年来所有的积蓄,那七大车丹药仅以成本估价,也在三百万两白银以上,实际售价与这简直不是两码事,更何况还是在丹药稀缺的幽云。杨玄粗略的统计了一番,其中培元丹足足有五万粒,仅这些东西按照市价这算就在二百五十万两白银左右,又有各类玄丹一千多枚,价值不下两三百万两,除此之外就是大量的金疮药、伤风散,足足装了四车,价值也绝对不低。 不过对这批价值巨大的货物,杨玄如今也是有些头疼。 种德堂既然敢做走私生意,而且动作如此之大,显然早已打通了幽云蛮族之间的线路,如今虽然将种德堂黏在自己身上爪牙全部铲除,但他并不意味着就此一劳永逸了,肯定还有无穷无尽的后患。 而且这批丹药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就算他让鹰眼卫无限度的消耗,一年半载之内也很难用尽。 若是捎带回关内,肯定会引来许多麻烦。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抛售,只是这么多东西寻常小势力是绝对吃不下的,只有去三大部落合力建造的黑龙城去寻找买家,而黑龙城位于幽云深处,自己总不能带着一千多人的大部队往里面钻,这里边明显有找死的嫌疑,而他自己作为全军主帅,也不可能带着少许人马单独行动,故而麻烦至极。 杨玄如今迫切的需要找一处地方,将鹰眼卫安顿下来,否则处处掣。 除了这些难以处理的丹药,种德堂随行所带的一千五百两沉银也被杨玄收入囊中,若是大乾银庄的本票在这幽云之中是无法流通的,也只有沉银才算是不折不扣的硬通货。将钱财入了账之后,营帐外传来一声请示,听那声音却是阎江。杨玄便让他进来,将那记载着种德堂商队情况的册子放到一边。 阎江手里却是拿着一块造型别致的金牌,以及一把破碎的战刀。 “这两样东西是从那马贼头领身上搜出来。请大人过目!”阎江将东西放在了他跟前的桌子上。 杨玄拿起那金牌一看,只觉得这东西似乎不是寻常的黄金,似乎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在里面,质地异常的坚硬。这牌子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异常的古老而久远,然而岁月的腐蚀也无法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连个划痕都没有,光亮如新,正面刻着蛮族的文字,背面却是一条栩栩如生的恶龙。 这龙和宫廷殿宇上雕刻的蟠龙、金龙都不一样。异常的狰狞,那脸更与活人有些相似,碧眼虬须,双瞳以两枚水珠般大小的翠玉点缀,看起来有种难以言述的诡异,使得这面金牌很难被仿制。 杨玄掠夺了不少蛮人的记忆,对蛮族语言也有所了解。 这金牌正面刻着的一排字,如果按照大乾的文字翻译就是封赐封扎达兰部首领为金帐汗国的蓝帐贵族。杨玄对蛮族的了解也不算少。蛮人贵族体系分为金帐、白帐、蓝帐、青帐四阶,对照大乾王、公、侯、伯来看,这蓝帐贵族就像于于一个蛮人的侯爷,只不过比不得大乾珍贵,这分量缩水了许多。 大乾王朝除了立国之初封了王公,余下百年里。除了皇亲国戚就再无王公勋臣诞生,倒侯爷基本就算封顶了。而这蛮族可不一样,兴许今天哪个大部落首领高兴了。就把麾下的小部落首领封个蓝帐贵族,其实他自己也就是个白帐贵族而已,不过让杨玄有些意外的是,这牌子主人的身份却是金帐汗国册封的。 也就是这东西至少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而这位蓝帐贵族也是货真价实的。 “我还在想如何将这一份军功带回关内加到我履历之上,如今得了这牌子,那几百个人头对我而言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大乾王朝计算军功都是按照人头说话的,你若没有人证,那就拿人头证明自己确实杀了这么多敌人,杨玄昨夜设伏灭了那八百多马贼,还在为此头疼,如何才能取证。 如今他孤悬关外,总不可能挂着几百个人头四处招摇,而且夏天也会腐烂不是? 而得了这牌子,自然足以证明一切了,斩杀一个正统的蛮人蓝帐贵族,绝非那八百马贼的人头可以比拟的,杨玄也是意外至极,喃喃道:“实在没想到这苏德竟然是正统的蓝帐贵族,沦落倒如此地步,却又想打我主意,终于误了自己,如今我正愁改头换面潜入敌后,却没个身份遮掩,有这牌子倒是好办极了。” 他将那黄金腰牌贴身收好,而后又将那破碎的钢刀拿起来看了看,却是蛮族一种名气极大的材质蛇鳞钢锻造而成的,这种钢材说是融合上古凶兽之血,被传的神乎其神,连阳关边军中都有流传,据说一片钢一片金,一把蛇鳞钢打造的战刀能轻易换到十匹血统优秀的幽云战马,等同白银近十万两。 然而杨玄此时拿着这战刀的碎片一拗,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了,这蛇鳞钢的强度与牡丹铁也就在伯仲之间而已,虽然淬火时用了凶兽血液,所以带着一股凶煞之气,但价格绝不止高到如此地步。 一把同规格的牡丹铁战刀也不过万两白银左右,这蛇鳞钢竟然整整虚高了十倍,不过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蛮族生产落后,连寻常百姓所用的炊具都不能大规模生产,这蛇鳞钢哪有不贵之理。 杨玄从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也难怪当初杨靖千方百计要往蛮族走私钢铁兵器。 又过片刻,沈怀静将鹰眼卫此战损失报了上来,杀了刘全之后,杨玄便将鹰眼卫的交到了他手上,如今他就相当于一个代理的校尉,杨玄只管接收成绩而已,此人做事比较有章法,杨玄对其也算放心。 阎江办事虽也不错,但毕竟是自己的嫡系,而且军中根基太浅,让他管理鹰眼卫,恐怕惹人非议。 况且阎江原本就是一江湖帮派的头子,格局太小,不如这沈怀静出身正统。 杨玄也是有意将其取代刘全的位置,等回了阳关便将他扶上位,免得其他人安插人手进来,自从那次交谈过后,沈怀静就悟了圣人之道,因此心中一直将其奉做师长,虽然言语上未曾表明,但是相处时的那种态度杨玄却是能够感觉到的,因此杨玄对他也是信任至极,也算是两人之间一种无形的默契。 先前一战,人员伤亡倒是一个也没有,之前围歼仗着地利以弓箭进行覆盖,根本没有短兵相接,何来损失,而后正面抵抗的任务又交给了种德堂那些人,鹰眼卫就是上去捡了些便宜而已。 也就帐篷被毁了四十多顶,所幸如今还是夏末,天气炎热,露天扎营也无大碍。而且还有修补的余地,杨玄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何况那九百多匹幽云战马,也足以弥补这个损失。 杨玄早就看中了这些战马,所以才事先用鬼枯藤围了营地,使得这些马贼最终不得不弃马而逃,否则当时乱箭覆盖之下,这些战马肯定会损伤大半,如今便下令给鹰眼卫的主力换上,有了一流的纪律、出众的实力、坚不可摧的士气、jīng良的装备,在换上这些健壮的战马,如今的鹰眼卫是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了。 正当做着安排,营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杨玄眉头微微一皱,如今鹰眼卫已经不同往rì,这般喧哗应该是出了变故,起身便出了营帐,只见远处那空地上尸体堆积如山,鹰眼卫一整队士卒正在奋力挖坑准备填埋,见着没死透的顺便再补上一刀,如今孤悬关外,说什么不杀俘虏那都是一句屁话,总不能拖着一群蛮族四处周旋,心慈手软只会葬送了自己。 正当那些士兵一具具尸体认真翻找的时候,便见那角落里一具尸身突然呈现出幽幽绿光,好似坟地里蹿起来的鬼火一样,在这尸山血海中简直能将人吓得魂飞魄散,鹰眼卫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突见此境虽然有些发毛,却也没惊慌失措,只是离得远了一些,不知如何应对。 杨玄赶来之后,稳定了秩序,而后亲自走近一看。 只见那具尸身年龄应该在六七十岁左右,而且看其肌肉松弛,发须斑驳,很显然此人武道极弱,简直与没习过武的妇人差不多,但看齐穿着,却是这些人中鲜有的干净、整洁,很明显这人生前在这马贼中地位极高,杨玄之前也掠夺了这马贼中实力较为出众那几人的记忆,对这群马贼的成分也有所了解。 此时结合这人的相貌,和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绿光,也有所了解。 如果所知无误,这老者便是扎达兰部所供奉的巫师了,只是部族倾覆之后,就失去了沟通神灵的特殊能力,变得与常人无异,但从本质上而言,修行过巫术的人始终与凡人还是有所差别的,否则这尸身上也不会冒出这等奇怪的绿光来了,杨玄对此有了些兴趣,yù要探寻究竟,便命人将这地方隔离了开来。 p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探虚实 世间之人都是由魂与魄两部分组成,魂自然就是神魂,魄则就是肉身。 此时这老者胸口插了两根锋利的长箭,失血过多使得胸膛都扁了下去,肉身自然是死透了,而此时身上还有活物的迹象,那也就只能是神魂作祟了,只是杨玄从这绿光中根本未曾感受到任何神魂的气息,一时间也有些迷惑,无奈又只能亲身试探,地藏之念又被其当作触手,一点点的缠绕上去。 顿时那念头便被那曾绿光吞没,而后脑海中幻想丛生,竟然看到一个奇怪的图腾。 是皮毛发青的一头恶狼,生的牛犊大小,背生双翼,浑身皮毛犹如钢刺似得,绿幽幽的眸子一瞪便能将人唬的魂飞魄散,而幻想之中却看见无数人对其顶礼膜拜,以牛羊祭祀,更看见许多狼头人身的怪物在祭祀人群中游荡,好似布施的僧侣似得,竟然将这兽不似兽的怪物当作了神灵在朝拜。除此之外,便是这老者一生的记忆,只是被这逼真的幻想压榨的犹如微尘一样,若非杨玄念头清晰浩大,差点未能捕捉到。 “原来这就是蛮族巫术!”杨玄霎时便明白,这巫术竟然与道家的观想之术有些相似。 只是巫术发展却是走入了歧途,成了偏门小道。 道家之中有观想神明之术,譬如观想九天应元普化天尊,也就是俗称的雷帝,就可以接引九天雷霆施展那神霄天雷。比寻常雷法高明许多。其实地藏经里的八部天龙也算是观想之术,那夜叉就是杨玄积蓄怒火凭空而生的,但这观想出来之后就化为自身护法,神霄天雷修炼到高明之处,也会凝成普化元神。 但这巫术观想大相径庭,而是通过观想诞生一个神灵,然后通过众人信仰膜拜,而逐渐壮大。 巫师的神通之力则是源于神灵,当一个人的信仰足够的狂热,就会获得这个神灵认可。从而赐予自身的力量,这便是所谓的巫师,对于这种巫术的手段,往好听里说就是创造一个jīng神的依托。使得众生不会迷失方向,从本质而言,就是创造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凌驾于众人之上,而后再以神之名。 这就相当于统治者给自己正名而已,说什么君权神授,让愚昧之人深信不疑,地位自然就巩固了。 其实若说佛道儒三家亦是一样,只是较之巫道小术,这骗局的规模更加庞大,说什么替天行道、信我佛者不入轮回、君君臣臣乃是天理、长幼尊卑乃是伦常。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块骗人的幌子。 要不这么说怎么能彰显自己的不同之处,我有怎么能名正言顺的压你一头呢? 这三门学说在最初诞生之时,也有许多值得敬仰的思想,便是杨玄也赞同不已,然而到了如今,早被人篡改的面目全非,竟然让他生出当下儒家理学与巫道并无两样的想法来,不过杨玄却并不拘泥于表象,如今壮大实力才是正道,空言大道都是无用。念头一卷将那尸身上的幽幽绿光都引进了识海之中。 那股狂热的信仰之力沾染在念头之上,倒是让他有些难受,不过他本xìng坚定,根本不会被迷惑。 若是寻常神修者,此时被这庞大的力量所诱惑。此时说不定就深陷其中了,因为触及这些绿光就似乎有种蛊惑人心的气息隐藏其中。让你觉得只要信奉于它,就会获得神灵的垂青,一步登天,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杨玄连倒悬众生头顶的天道都敢于轻视,哪会受他迷惑,何况这神灵如今就是一个空壳。 从这老巫师的记忆中得知,如今他这本部神灵被泰赤乌部所拘押,如今这个灵媒根本无法引动神力。 这股充斥着狂热信仰的灵媒直接被杨玄给抽进了识海之中,又以数百尊声闻加以〖镇〗压,这东西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翻不起一丝浪huā来,虽然这东西无用至极,但是对他而言却有大用,因此不惜这番功夫。 在这山坳中休整一夜,将战场打扫干净,鹰眼卫第二rì辰时便全军开拔往东部的深山中行去。 一路东去,沿着yīn山山麓,那积雪皑皑的雪峰探入云中,众人这般一比较就好象蝼蚁似得,千余人的马队在其中简直微不足道,越往东去,地势也就越高,二者yīn山北边不同于南面,没有绵延的丛山峻岭,紧邻着山麓就是高耸入云的雪峰,好似一柄柄插入天际的利剑,冷冽的寒风从天而降,带着阵阵凉意。 如今尚在九月初,但是行至此地已经冷的如同初冬一般、 所幸杨玄考虑的周全,出关之时便命全军将棉衣棉被都带上了,因为他也敢保证一路上就不会出什么差错,万一耽误了世间,关外到了十月份,就算冬至,大雪一降连牦牛都能冻死。 有了这些东西,压力自然也不会太大,而且缴获了新的一匹战马,那些老弱病残的雍州马自然也就当作了。粮。有了鲜肉保障,鹰眼卫伙食条件又得到了大幅提高。除此之外,从种德堂那得到的丹药也投入了使用中,按照士兵身体最大的承受量供应,显得极为奢侈,怕是皇宫禁卫也不过如此罢了。 然而种德堂随行所带的那批丹药也实在太多,这么七八天世间竟然只消耗了不到一成。 如今从御气境突破倒化气境的在鹰眼卫中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了,行军这七八里,几乎每天都有一两人突破,到了第十天头上,鹰眼卫已经进入了深山之中,一路上除了解决一些不长眼的马贼,倒没碰到什么阻碍,所有士卒都是一副龙jīng虎猛的模样,全然没有长时间在恶劣环境中行军带来的颓废感。 杨玄下令扎营之后,一个个行动如飞,短短半刻钟,近百座营帐就平地而起。 趁着全军生活做饭的这段时间,杨玄将军务全权交给了沈怀静,而后领着杨锋三人轻骑出发,沿着卢广孝所指的方向行进,经过这些天从卢广孝口中了解道的细节,杨玄又对巫术有了理解,自然也发觉了那峡谷中一些不同寻常之处,恐怕他言辞中描述的那个巫师,以实力而论已经不低于御气境中期的实力了。 杨玄如今所接触的敌人,实力最强的也就属刘世阳,打通了两条经脉,然而这在御气境中只算实力较低的一些人,御气境中期至少都打通四条经脉,而且这蛮族巫师与神魂修士一样,只怕这战斗力要比同境界武者强横许多,他也不敢让寻常斥候来一探虚实,不但枉送xìng命,还暴露了自己的人马。 那处峡谷还需往东行四十里地,在草原上也许很容易被人察觉,可是深山之中,用来隐藏也是足够了。 四人快骑行了三十里地,不过两刻钟的事情,而后将速度放缓了下来。 杨玄挑选杨锋三人也是有所考虑的,这三人战斗力是他麾下最强的,而且修炼冥神武经,气血阳气收敛的连他也难以察觉,更不怕厮杀之时jīng气外露引起人注意。进了核心地带,便让三人各自离散,占据了四面山头上的高阳之处,便于观察四周动静,四人之间以手势沟通,杨玄便也知道了远处的一些情况。 那峡谷里有蛮族巫师坐镇,他也不敢贸然神魂离体。 将墨染往一处雪松林里安置好,杨玄将剑一提,轻装而动,浑身毛孔全部紧闭,呼吸节奏缓慢到一个近乎于死寂的地步,神魂也龟缩在识海之中,甚至连眼神中的jīng芒都隐去了。 若是有人此时站在他面前,恐怕都会认为他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雕像,在山谷中一直等待,等待到天sè渐暗,杨玄便开始行动,并未耗倒深夜,虽然夜里比较容易隐藏,可是那些守卫者也会更加的小心,反而不利于行。,很快他便过了让卢广孝几人败退的那片雪松林,那些毒虫平时隐匿于土壤之中,闻见活人气息便会被触动,杨玄收摄了气息,自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阻碍。 当然也没法除去,那毒虫多如牛毛一般,解决起来甚费功夫,而且多半还与那蛮族巫师的心神相连,此时不宜打草惊蛇,他直接潜行了过去。松林再往东却是无路可走了,被一道裂谷从中阻断,深不见底,而且曲曲折折看不见远处之景,只有右侧断崖断裂,错位形成的一个狭窄通道,倒是勉强能供人通过。 只是在那通道口上,就被一处哨卡阻断,足有七人把手,全部都是化气境的武者。 而且那哨卡选的位置相当刁钻,竟然就以断崖面上的一个洞穴做了容身之处,估计是金雕、秃鹫之类飞禽的巢穴,若非那洞口的岩石上有些踩实了的泥土,杨玄一开始都没能发现这里面藏着人。 这也就意味着杨玄不能偷袭敲闷棍一一解决了,让他颇为头疼。 而那栈道长达百丈,不解决路口的你七个守卫,想要悄无声息的穿过去,也明显不可能,而他如今也不能胡乱施展神通,这么一道最简单的哨卡就将杨玄去路堵死,显然负责防卫这山谷的人极为用心。 “一个哨区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吗?”杨玄无奈的摇了摇头,心头那股好奇催动着他,让他愈发的想要一探究竟,而且撇开峡谷中的秘密不谈,仅是这地理位置,杨玄就有势在必得之心,他想要安置鹰眼卫,此地便是布置营地的不二之选,也只有将人马搁在这里,他才没有后顾之忧,能够脱身去处理其他事情。 第一百七十四章 潜入 这栈道位于百丈高的峭壁之上,再往上去仍然看不到顶峰。 只见白雪与云海齐平,残阳之辉映于山腰,山势嵯峨仿佛獠牙横生,此时还是夏末,若是草原之上定还余暑未退,然而这山中已经有些清冷,尤其是这崖洞紧贴着峭壁,虚空中的寒流直往那洞里灌去,山上还有消融的冰雪沿着四周山壁往下沁,崖洞四周的峭壁都是湿漉漉的,生着几株耐寒的藤萝。 因此这崖洞更比外面冷上一些,几个蛮族的大汉已在这洞中住了一年多时间了。 此时一群人正围着火堆取暖,本来蛮族身体素质强横,而且这几人又是炼jīng化气的武道强者,这点寒意自然抵抗得住,奈何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实在有些无聊,地方又狭小,一套拳法都施展不开,长年累月下来变有些消受不了。原先立下禁止生火、以防暴露的命令,也自然成了一纸空文。 此时火堆下面的泥灰里正埋着几个瓦瓮,其中有阵阵肉香传来。 不过这种又干又涩的味道已经让这几个驻守再次的蛮族战士有些作呕,一连几月中,都吃不到新鲜的食物,对身体的影响极为眼中,不过这峡谷与世隔绝,交通十分不便,这种种困难也只有忍着。 一个蛮族战士将身上的皮毡子裹了裹,正用这一跟兽骨石槌拨弄着火苗,幽云钢铁稀缺,能够用来打造兵刃的优质钢材更是珍贵。寻常战士都只能用兽骨做成的武器。与先天jīng气的契合度要高过寻常铁器,而且强度也是不俗,例如这人手里的这根石槌便是用凶兽腿骨打磨而成,寻常兵刃也难以斩断。 “不知山里那些石头何时能够采尽,我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住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那蛮族战士用手里的石槌挑开瓦罐,看着里面烧的好像炭块一样的肉干颦颦蹙眉。 “急什么急,只要将这座灵矿采空,我们自然就可以离开,到那时候,我们泰赤乌部一定可以在南方草原站住一席之地!而如今科尔沁部正在与南下的克烈部、乞颜部周旋。我们一定可以趁机壮大,到时候一统南方草原也不在话下!到那时候,我们就是泰赤乌部的功臣,还怕得不到回报吗?目光短浅!” 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年长的蛮族战士在旁训斥到。不过看着那煤炭一样的肉干神sè也不太自在。 正当几人抱怨之时,洞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后又听得咔嚓一声,像是松枝被人掰断了一般。几人闻声顿时jǐng觉起来,将武器提在手中大步窜出了岩洞。穷尽目力巡视着四周动静,却没在栈道上发现一个人影,便准备折转回去。当初大首领有下过令,他几人只需管好这条栈道即可,别处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多管,免得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计。他们虽然不明原因,但有这话,也自然不像cāo那闲心。 “唉,你们看,那是什么?”几人正yù转身进洞,忽然有一人似有发现。 旁边几人闻声扭过头去,沿着他指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西边的雪松林里有一头皮毛雪白像是狐狸的小兽,正在那松枝上攀着,其中一人顿时惊喜道:“雪貂。竟然是雪貂,快去抓住。” “好久没吃过鲜肉了!”那人身后一位模样粗鄙的蛮族战士忍不住咂了咂嘴。 “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旁边一人嗤笑道:“这雪貂皮毛极为珍贵,若是献给我族中首领,起码能换一柄像模像样的战刀回来,不过雪貂肉嘛。也是滋味美极,整天吃这肉干。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那人听他说了半天,最后也还是回到一个吃字上,当即有些不满,想要与他争执。 为首那人冷冰冰的瞪了那两人一眼,而后与身旁一个身材略消瘦的蛮族战士说道:“我们要守着这通道离不开身,老七你去把那雪貂擒回来,你是我们中速度最快的,注意不要伤着皮毛。” “放心吧,我保准活蹦乱跳的给抓回来!”那身材消瘦的蛮族战士将手里的兵器往墙角一搁,而后脱下外面那层臃肿的皮袍,整个人仿佛灵敏的猎豹一样,在狭窄的栈道上款本,脚下纵然是那百丈深渊,却也丝毫不惧,眨眼之间便出去二三十丈远,几个兔起鹘落便窜入了雪松林里,身影隐匿不见。 那雪貂也是视听敏锐,见那峭壁上的崖洞里突然窜出一个凶猛的影子来,当即甩掉手里的松果,窜入密林。松林里风声四起,针叶簌簌的响动,栈道上那几人被寒风一吹有些不自在,再看那林中也瞧不见一人一兽的影子了,为首那人便说道:“好了,这雪貂行动敏捷,老七想要抓住也得废些功夫,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也不远干等,远远看了两眼,都转身进了山洞之中。 那被众人称作老七的蛮族战士在速度方面也的确出sè至极,转瞬间便逼近了那雪貂之前容身的树下,不过那雪貂仗着身形小巧,在树枝缝隙里穿行,这人一时间也拿它没辙,只能拼着体力。 不足四五息时间,他便跑了半里地远,眼看那雪貂已经触手可及,双脚在地上狠狠一蹬,整个人好像是被强弓shè出来的羽箭,从地上猛地窜了起来,五指朝着雪貂那雪白尾巴上的抓了过去,指尖似乎都已经触及了那种柔软的触感,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这雪貂脖子上的皮毛有些凌乱,怎么像是被人揪过的。 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突然瞧见几丈开外的树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 这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双目也空洞无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简直犹如冤魂一般,吓得他身子陡然一僵,雪貂那茬子事早被它抛到了九霄云外,可没等他出声示jǐng,只见那半路冒出来活人不像活人,死人不像死人的人影一下抬起了手来,快到他反映不及,只觉得嘴才张开,脑袋里的意识便被轰散了。 一道雪白的剑气自杨玄指尖shè出,将那人眉心直接开了个窟窿。 强烈的寒意涌入其中,鲜血都未洒出一滴便被冻住,更无一丝血腥气散发,那人便沿着奔跑的惯xìng摔入了厚厚的腐叶之中,杨玄缓步走上前去,将那人神魂从识海中抽了出来,又将那人衣服扒了下来,胡乱套在了身上,而后一垫脚,整个人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倒飞出去,随手一捞,就将那惊恐逃窜的雪貂捕获。 “借你一用,倒时候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杨玄身手在这雪貂头上轻轻抚了抚。 那雪貂哪能听懂他的话,挣扎的更凶,却根本逃不出杨玄的手掌心,被他抓着脚倒提在手里。 杨玄整理好了衣服,而后脸上筋肉绞缠,身子也瘦弱了几分,短短片刻便换了一副模样,纵然头发还有些破绽,但是一个照面之下却也难以发觉,做完这一切,他身形几个起落,便出了雪松林,朝着崖洞疾行而去,刚一落到栈道上,那几人便闻声赶了出来,便见“老七”提着雪貂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此时杨玄故意将头发打散,看起来有些狼狈。 那几个蛮族战士一瞧他这模样,还以为他让这雪貂折腾的不轻了,也未起疑,取笑一阵。 杨玄模仿这蛮族战士的神态口吻回骂了几声,而后与众人一起进了山洞,目光扫视一圈,便在其中着道了传讯示jǐng的机关,正在那崖洞最里边,却是一根怪异嶙峋的树枝,上面缠着一道如若实质的绿光,远远看去就像一条狰狞的小蛇,应该便是巫毒的原形,这东西必然和施法者的心神想通。 将那雪貂随手放下,杨玄便朝那洞穴深处走去,将这狭窄的过道堵死。 那雪貂失去控制之后,便飞快的逃窜,那几人一见异常,顿时骂到:“我说老七,你怎么逮个畜生都逮不稳,咋就让它跑了呢……唉……快把洞口堵住,跑出去就不好抓了。” 那人嚷嚷一声,六人一齐下手摁那雪貂,弄的鸡飞狗跳。 杨玄回头见此情况,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而后一个箭步窜上前去,众人都当他是一起抓那畜生,毫无防备之心,被他转瞬间抄起了地上的一柄骨质战刀,也不多说废话,使出了最快的速度,左右连挥几刀,为了防止惊动那示jǐng的巫毒树枝,杨玄根本没使用先天jīng气和天地元气,仅以肉身力量。 不过这几刀的力量也是凶狠无比,比杨锋三人只强不弱,斩杀几个化气境武者不在话下,何况还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刀起头落,锋过血洒,更有人是被齐胸斩断,场面恐怖至极。 浓稠的血气在崖洞中充斥开来,连火堆都被压的有气无力,逾要熄灭似得。 七个人,连惨嚎声都没发出来一点,甚至尚未跌倒的尸身还保持着上一刻围堵雪貂时的姿态,直到那惊慌失措的雪貂带着一身鲜血窜出洞口,七具残破的尸身这才倒地,鲜血转瞬间在山洞淌开。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六阴六合太常旗 满地鲜血横流,杨玄丢掉了手里已经布满缺口的骨质战刀,而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截附着巫毒的树枝,见其并无异常,便放下心来,看来这巫毒也并未敏锐到他保守估计的那种程度。 将身上溅满血的袍子脱掉之后,杨玄回了一趟雪松林。 将杨锋引了过来,让其守在这洞中,以防异变,而他自己提了元屠剑便往栈道深处去了。 走过一道极其险要的转角,杨玄便看到了峡谷中的全景,之前在雪松林里也只能看见峡谷入口的那块空地,如卢广孝所说的那般,有许多马车和房舍,乍一看真像是一处哨站。然而此时从这里望去,只见那片空地往南边去,却还有大量的延伸,先前所见那一块只算是冰山一角,这片峡谷如同一个漏斗。 先前所见之处只是漏斗出口的那一头,极为狭窄。 “若派重兵驻守在这峡谷出口之处,怕是千军万马也难以攻克!”杨玄目光扫过整个峡谷,暂未深究这峡谷中的隐秘,仅看这地形就觉得无比震撼,绝对是一处不折不扣的险隘,那狭窄处仅供一辆并架的马车出入,这种险要地形,杨玄毕生也就只在大散关看过一次,只是此处位于深山,论战略意义却是没有。 然而蛮军却在这里驻扎如此多的人马,明显有违常理。 杨玄目光继续往峡谷深处挪移,只见那空旷之处有许多水潭。冒着腾腾的热气。站在极远之处都能闻倒一股浓重的硫磺味,使得这片峡谷都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着,很难看清更里边的景象,不过杨玄目力要强过寻常人许多,在这远眺半天,终于从迷雾露出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洞穴。 那洞中有火光传出,却极为的暗淡,而且还隐隐能够听到山风灌入其中的呼啸声。 似冤魂的嚎哭一般,让人觉得这其中似乎连着不可知的地狱,显然这山洞不是一般的深。 而在那山洞四周。却是一些条石砌成的房舍,都是单独落成的一间,看起来极为简陋,唯独有一处屋子例外。不仅修成了院落,而且在这拥挤的峡谷中,还用树桩隔出了栅栏,并且都是木料的,以藤条为墙,杨玄从那老巫师的记忆里也知道了一些信息,巫师施展神通需要沟通神灵,所以通常都住木屋。 因为蛮族信奉的神灵大多都是自然之神,不是动物就是草木,而木材正代表着自然。 “那处应该便是大巫师查干巴拉的住处了!我若能将他铲除。这一条小路上所布置的防卫自然也就解除了。”杨玄心头默默想道,从他眼前所看到峡谷中的房舍数量,此地驻军应该不过五百,而且防御重心都放在峡谷入口之处,若是能从这条小路潜入,这处险隘便形同虚设,反而会成为这些蛮人的棺材。 这条小路虽能进入峡谷之中,但所连通的地方却是空无一人的深山,往东去千余离地才有人烟,杨玄从南方草原的边缘之处走到这里。足足花了十几天时间,因为有些地方根本没有道路,那几辆马车更是用尽了他浑身解数这才带了进来,这些蛮人不太重视也在情理之中,沿途布置的防御手段足以够用。 又是巫毒。又是哨卡,这谁能潜伏进来? 若非杨玄有抽取记忆、改变容貌的本事。又运气极好的逮着了一只雪貂做为诱饵,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通过此处也极为的困难,更何况大批人马从此借道,纯属痴人说梦。 栈道越往前去,便越是低落,最终通入峡谷之中,正好在那一处水源旁边。 这峡谷中虽然有许多温泉,不过硫磺味极浓,根本不能饮用,rì常饮水全靠这从山顶泻下的雪水,沿着这栈道边缘往下淌,正因为如此,这条有些多余的栈道才没被铲平,杨玄借着夜sè悄然而下,走至半道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见那峡谷中升腾而起的白雾在十余丈高空就莫名其妙的散去,好像是被狂风卷中。 可如今夜空中安安静静,哪有丝毫风声。 杨玄凝聚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整片峡谷四周的峭壁,足足耗了一刻种,才发现了一丝端倪,只见峡谷四面峭壁之上都生着一些藤萝,位置却有些诡异,似乎各处隐隐有种呼应,而且这种感觉极为的熟悉,他放开胆子调动了一丝先天jīng气注入双目之中,视力陡然提升几倍,终于在那藤萝掩盖之中发现了缘由。 只见那藤萝覆盖岩壁上,都各自插着一杆旗帜。 此时以是深夜,而那藤萝又是异常的茂盛,要从中发现端倪简直困难无比,若非这种熟悉的感觉触动了他的心神,此时恐怕已经被大卸八块了,他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只见离他最近的那杆旗,旗面上绣着一个黑漆漆如同水做的豹子,目光yīn冷森然,浑身被大风所环绕,好像随意一动就能掀起寒cháo。 箕水豹,东方青龙七宿中最后一宿,为龙尾摆动掀起的寒风。 这玩意正是六yīn**太常旗里的一杆,当rì萧月托他寻找那个窃走他师门洞天护山大阵阵枢,而使得他满门被灭的王存业,便将这六yīn**太常旗的模样与他说过,而且此时脑海中的阵法之念蠢蠢yù动,也证实着他并未看错。自他答应萧月以来,虽然平rì也有打听,但却一直无果,但他并未一刻放弃过寻找。 否则他也不会急着为鹰眼卫的着落发愁,因为他早已决定孤身深入蛮族后方。 杨玄如今改变鹰眼卫,并不是将他做斥候发展,而是一只能够独当一面的战斗力,所以他并未指望着鹰眼卫能为他探听倒什么有用的消息,一切还需要自己亲自前去,刺探消息绝不是人越多就越管用,往往是相反的,人太多反而还是累赘,只要自己深入蛮族内部,凭着这一身本事,还愁得不到机密信息?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杨玄并不打算在军中发展,鹰眼卫只是他的一个跳板而已,最多的原因便是他答应萧月的事情,若不能帮她除掉这个心劫,也就意味着他随时可能失去一个强大的盟友,或者说朋友。 当初他实力尚且低下,萧月便待他如知己,这份情谊自然也不敢相望。 而且他与杨胤撕破脸皮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若不与其联手,仅凭他一人之力,实在很难与之抗衡。 无论从什么立场上来言,这件事情他必须去做,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事情竟然这么快就摸到眉目了,有六yīn**太常旗在此,那也就意味着王存业就在附近,杨玄一颗心陡然紧张了起来,一个实力在履霜之境的强者,他不紧张那纯属自欺欺人,不过他尚且保持着冷静,然后便慢慢发现了一丝异常。 如果这王存业真在谷中,这入口之出的巫毒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山谷中所布置的阵法也实在有些拙劣,以六yīn**太常旗为阵枢,这阵法威力自然强大,不过却是五大基础阵型中的“杀”字阵,破解极为简单,这峡谷明显隐秘颇多,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机的布防,然而会在最关键的阵法上马马虎虎的布置一个“杀”字了事吗?这明显不符常理!显然另有缘由。 “王存业不在此处!”杨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 他站在这栈道上打量了一番远处的阵旗,也渐渐发现了破绽,六yīn**太常旗以上下四方为**,取各方至yīn之兽神魂jīng气为器灵,上为应龙,下为腾蛇,东为箕水豹,南为轸水蚓,西为参水猿,北为壁水獝,故名六yīn**太常旗,有通天彻地之能,而离杨玄最近那杆便是东方之旗,旗面上绣的便是箕水豹。 杨玄先前恍然一看,没发觉问题,此时仔细揣摩便觉得那箕水豹虚有其表,神韵却是不足。 这杆旗帜远远未达到灵宝的档次,竟然是个仿品。 “这峡谷中镇守之人与那王存业必然有联系,否则哪会弄到这套六yīn**太常旗的仿品,这东西虽说不是真品,但炼制手法都是按照阵法总纲中记载炼制,而且隐隐与那真品之间有些联系,否则连那一丝的神韵都不会拥有!”杨玄心中断定,入谷之念逾渐强烈,而后心中细细一番推算,便将这阵法生门寻到。 如今他神魂六道本xìng念头全部凝练成了丝状,也就只剩下最后一道念头无法凝聚,可以说到了一种清晰无比的地步,远比大多数御气境的神修者都要厉害,何况还有萧月赠予他的那枚阵法之念为核心。 这杀字阵构筑的十分庞大,而且阵枢还是以六yīn**太常旗为基础,远比他杀陈文寅所布置的“杀”字阵强大,简直是天壤云泥之别,然而此时在他手里,从头到尾被清理出来也就花了一刻钟时间。 若怕惊动谷中之人,杨玄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几丈之外那杆东方之旗拔出来,从而将整个大阵全部拆掉,杨玄jīng通阵法总纲,真品的六yīn**太常旗都能被他收取,这套仿制品简直就是他手中玩物。 p 第一百六十六章 通神巫毯 未废太多力气,杨玄便穿过了这个涵盖整个峡谷的巨大杀阵。 从栈道形成的天然台阶上一跃而下,落脚之处是略显松软的泥土,这紧邻崖壁的地方是一道水渠,容纳着山上冰雪融化之后流泻下来的沁水,四周搭着遮尘的草亭,如此一来便又不少yīn暗角落可供藏身。 这峡谷中虽然房舍不少,但是杨玄却未在四周看到许多巡逻的士卒,房舍之中人也不多,贴着墙角行走便可以听到其中传来的沉重鼾声。此时尚不算太晚,按照部队正常的作息世间,此时断然不该全都睡的这般死气沉沉,应该是换班的哨兵,杨玄由此可以推测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结合这从那蛮族士兵神魂中抽出来的记忆,对这谷中大致的人员安排也有了一些了解,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心里自有一番计划。 这峡谷是一处矿脉,但是具体情况那些外围的巡逻士兵也难以知晓。 如今看这情况,显然这矿脉极为重要,否则也不会将大部分人马都派至矿下,这处峡谷总计有蛮族战士六百余人,正是那扎达兰部的死对头泰赤乌部的jīng锐人马,几乎人人都有化气境的实力,虽说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但是依仗险隘,怕是巴根那血蹄骑兵也很难攻克,不过如今六chéng rén马都在那矿洞之中。 主要负责监督、镇压一系列任务,因为这矿洞之中还有八百荒人,开采矿脉的便是这些外族俘虏。 荒人与蛮人虽说都被中土正统称作蛮夷。但是文化以及种族都是各不相同,荒人起源之地在大荒,与青州、兖州两地接壤,论生存环境比幽云更加的恶劣,因此荒人身体素质比蛮人更为强横,而且传承远古体修之术,吸纳凶兽jīng血壮大己身。虽不使神通法术,但一拳一脚都有翻天覆地之能,是天生额战士。 不过荒人开化程度比蛮人更低。尚处于原始社会。 蛮人虽说还是以部落为基石的社会,但是经过这些年的吞没合并,已经逐步有了朝廷的迹象。数百年前的金帐汗国更是强大无比,屡犯中原九州,最终被平幽王杨战所灭,而且百姓也已畜牧为生。而荒人则是不同,生存于穷山恶水、荒野之地,只能以狩猎、采摘为生,寻常部落最多不过百余人口。 倒是有几个强大的一点的部落,人口达到数万,不过却被驻守青州的宣武侯刘秉真打压的凄惨无比。 而近些年,蛮族两大部落受万年不遇的寒cháo侵袭。不得不举族南迁,生存之地毕竟有限,而阳关又是一道难以撼动天堑,被逼无奈的蛮人只能将目光转向了一河相隔的大荒,大肆掠夺人口、资源。无数荒人被充作奴隶。便连泰赤乌部这种小部落开采矿脉也用上了荒人,可见荒人一族衰落到了何种地步。 “这些荒人倒是可以拉拢,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有了他们牵制,这谷中五百蛮族战士起码有七成会被缠住,如此一来我压力骤减,最后再里应外合。不愁大事不成。只是这八百荒人失去控制,如何善后,寻常荒人的战斗力还要远胜蛮族一筹,倒时候一同解决了蛮族,是敌是友尚不能断定!”杨玄心头暗自思忖着这事,想来想去总觉得这是一桩大麻烦,但这一步无论如何都得走,否则即便能夺下这块底盘,自己损失也是极大,不过半天也没想出个万全之法,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便将琐事抛到了脑后。 峡谷中的守卫并不算多,一路隐藏身形也没招来麻烦。 这四周营房中虽然有近百蛮族战士正在轮班休息,杨玄若此时持剑杀进去必然像狼入羊群一般,斩杀个四五十人不在话下,但这点人数能顶个什么事,倒是候打草惊蛇,说不定还得把自己赔在这里,如今唯有擒贼先擒王,先斩了那峡谷中坐镇的巫师,使得群龙无首,再把这六yīn**太常旗大阵控制在自己手里。 到时候这峡谷中便是自己的天下,才能将鹰眼卫调动进来,否则以自己一人之力,很难成事。 杨玄一路摸索,之前在峭壁栈道之上就将这峡谷中的地形记在了脑海之中,如今根本不会迷路,几息之间便到了那处木屋前,一看四周也无士兵把手,想来这修炼巫术与修炼神魂都讲究一个清静。只是这篱笆四周却是布置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封字阵,颇耗功夫,阵基是几个铜矿石雕出来的柱子,相当的稳固。 这一道封字阵足以抵挡御气境之下绝大多数的攻击了。 当然如杨玄这种,神魂修为尚在通神境界就有四象之力的另类却不算在其中,当然他也不会贸然用蛮力破阵,躲在暗处用心推算一会,便寻到这封字阵的生门所在,而后悄然进入了柴门之中,当即庭院内被阵法阻隔的气息一丝不漏的传入了杨玄的五感之中,他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有些意外。 “这查干巴拉竟然不在!”杨玄过了大阵的阻隔,侧耳一听,屋内竟然没有一丝响动。 不过他也不敢妄动,这老家伙实力恐怖,谁知道是不是用秘法隐匿了气息,这般冒冒失失的闯进去,虽不至于中了对方的陷阱,恐怕也很难控制住局面了,杨玄将气息继续收敛着,目光扫过庭院四周,熟悉了一下环境,却不由被那布置阵法的几根石柱给吸引了,先前站在封字阵外,这矿石的气息被阻隔,仅凭目光分辨,杨玄还误以为只是几块质地坚硬的铜矿石,此时却觉得隐隐有火气铺面而来,炙烤的人脸上发烫。 这种气息杨玄还算比较熟悉,与当初在迎仙楼里杨英拍下来的那块赤炎石一模一样,只是个头大了好几倍,因此蕴含的五行火气也更加的浓重,当初杨英拍下来那块不过巴掌大小,就花了十两沉银,而这几根石柱都足足有大腿粗细,一尺多高,必然还是打磨过的,原矿长不了这么规矩,肯定要比这大上许多。 光是这五根阵基石柱,价值恐怕在三百两沉银左右,不过却要运回中土销售。 蛮族虽说生产力落后,炼不出好钢材,但是地域广袤,人烟却又稀少,因此资源极为丰富,如这种赤炎石虽然少见,但也并非倒了稀缺的程度,何况赤炎石这玩意,练的出来赤炎钢那就是价值千金,炼不出来也就是一块比较坚硬的石头罢了,因此在幽云是卖不起高价的,而且脱手要比起价更为困难。 不过市场价格却不妨碍他本身的价值,赤炎钢锻造出来的武器,最差也能达到高阶玄兵。 “这些赤炎石必然是那矿洞中所产,我本以为这处矿脉不过产些寻常铜铁,倒是不以为意,结果却产这些东西,这简直就是一座金山,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处矿洞我无论如何都要抢到手里来!”杨玄心中暗自想道,如今他手下养着一个庞然大物,鹰眼卫每rì消耗恐怖,而红鱼商会也在等米下锅,若能将这些赤炎石开采出来,在通过鹰眼卫运回中土,自己便可获得巨额的财富,也是自己今后对抗杨胤的本钱。 他心中意念逐渐坚定,而后便轻轻挪动脚步,往那木屋前靠近。 走倒檐下,杨玄依旧没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心中便微微松懈下来,如果自己到了这种地步都还不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那此人修为绝对要比自己高出数个境界,肯定早已发现自己的存在,那还有掩耳盗铃的必要吗?他将胸中憋了将近半刻钟的浊气慢慢吐出,而后推开藤条编制的大门,只见屋内漆黑一片。 不过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只见这屋内果然空无一人。 屋内陈设有些奇怪,并不像生活起居的地方,倒像是桑农养蚕的蚕房,正门进去是一个池子,里面培着泥土,别处都用水磨青砖铺着,唯独这一处例外,土池正中插着一杆阵旗,棋面正中绣着腾蛇伏地之景,身后背景好毒瘴弥漫一般,两个铜铃似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更参杂了一种说不明的凶戾。 杨玄参悟过阵法总纲,自然对这套六yīn**太常旗极为熟悉,然而此时从中感受到的气息却有些奇怪。 腾蛇为上古异兽,能兴云起雾而游其中,却不是布施毒瘴。 不过其间到底有何不同,杨玄如今也没功夫深究,更不打算破阵,继续打量起这屋中事物来,除了这个土池子之外,这房中还有一张兽皮缝的毯子,上面刻画了许多符咒,和道家的符箓又有不同,这些符咒中透露着一股浓重的血气,竟然是用鲜血绘成,看起来极为的诡异,总觉得一种奇怪的氛围萦绕心头。 杨玄得了扎达兰部老巫师的记忆,自然也认得这玩意,叫做通神巫毯。 最大的用处便是用来加强自身与神灵之间的沟通的,而且处身其中,还能引神力护持肉身,如果引动的神力足够强大,甚至还有破空飞行的能力,是极为珍贵的巫器,不过却只有神灵之力才能够驱使,因为上面的蕴含的血气、怨念对人神魂有极大的影响,神修者纵然能够动用,效果恐怕也极为有限。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神灵 在那通神巫毯左右两侧,便是大量的架子,架子上层层堆放着圆形的簸箕。 直径四尺的规格,用竹篾编成,也正是杨玄方才进屋乍然间把这当作蚕房的缘故,简直与养蚕的地方一模一样,只是这些簸箕四周绘满了鲜血符咒,无比的诡异,而其中所养的也不是蚕子,竟然是一条条青黑sè的长虫,无头无脑,也无四肢,分不清首尾,看起来就像是雨后泥土里翻出来的蚯蚓。 不过颜sè却是相差甚远,体表也无粘液,干巴巴的,给人一种异常久远的感觉。 杨玄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得自扎达兰部老巫师的记忆,便得知了这些东西的来历以及用处,这些黑sè长虫是上古异种,叫做噬血虫,吞噬掠夺的本xìng极为强烈,故被这泰赤乌部的大巫师查干巴拉当作巫毒的本体加以培养,不过这嗜血虫本身是不具备毒xìng的,而是这查干巴拉通过后期的饲养赋予的。 此时这竹篾簸箕中,便堆放着一块块紫黑sè的血竭,除了鲜血的腥气,还有丝丝缕缕的草药气息。 杨玄也算本就jīng通药理,掠夺了杨旭的记忆之后,如今在医道一途中,也算是登堂入室之辈,自然能够闻的出这血竭中加了哪些毒物,对其也是敬而远之,绕过那四架字毒虫,杨玄推开小门进了后堂,眼睛顿时瞪了起来,只见后堂正中,摆放着一个祭祀的香案,上置一个血淋淋兽头。也不知是何种凶兽。 那浓烈的血气回荡起来,寻常魂修若是修为低些,恐怕能被这股浓烈的血气直接冲散神魂。 这到不是关键,而是在那盛放兽头的铜盘四周,竟然摆放着六块双窍灵石,浓郁的灵气挟裹着兽头散发出来的血气浩浩荡荡的升起,如同一道火焰组成的洪流直往墙上所绘的图腾中而去。 没入其中便消失不见。似乎通向了一个不可预知的空间中。 而那图腾也让杨玄狠狠震惊了一番,竟然是腾蛇,竟然是六yīn**太常旗中地旗的器灵。他恍惚间似乎明白了许多,知道这王存业为何会往幽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跑了,竟然是将六yīn**太常旗的器灵当作神灵让这些愚昧的蛮人献祭、信仰。从而借助这股力量来使得这套灵宝更加的强大,甚至改变本质。 王存业能干出那么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必然不是蠢货,萧月能想到以阵法总纲克制他的六yīn**太常旗,他又何尝不明白,不懂阵法总纲这套威力无穷的灵宝迟早会成为自己的软肋、破绽! “如果这套灵宝真的彻底被改变了本质,那我这阵法总纲还对他有克制作用吗?萧月是否还有把握对付此人?”诸多拿捏不定的问题萦绕在杨玄心中,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以器灵假作神灵供人信奉,那这王存业必须要在幽云层层势力中掌握到足够大权利。而且一个部落只能信奉一个神灵,他要想彻底改变六yīn**太常旗的本质,必须要找到六个不同的部落,并且铲除他们原有的神灵予以取代,这个难度有多大? 而且神灵的诞生也并非一朝一夕之时。王存业满打满算来这朔方不过七八年世间。 那腾蛇取代泰赤乌部本部神灵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从旗面上的所夹杂的气息来看,还十分的薄弱,但是这只是一套仿品,却也不能妄下定论,杨玄在那供桌前漠然站立。心中思绪如飞。 如果自己的猜想贴近现实,那么王存业的下落也就不难推测了。 峡谷矿洞的深处,昏沉而燥热的氛围将这幽暗的地穴渲染的好像地狱一般,这矿洞深入地下足有六七里之远,而入口又位于大山脚下,四处多温泉,因为这雪峰本来也是一座沉寂的火山,虽然有数千年未曾爆发过,但是此处的地肺毒火却比别处更加贴近地面,不断的挖掘,使得阻隔的那层地壳逾渐的薄弱。 便在这矿洞最深之处,不断的挖掘,已经使得这地下形成了一个极为空旷的空间,容纳千人仍显的绰绰有余,数百根石柱撑着穹顶,防止矿洞坍塌,数以百计的荒人正在奋力凿着四周的岩石,叮叮当当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就像洪流一样,又被这地下洞穴阻挡,难以消散,因此异常的震耳,让人双耳发聩。 荒人肤sè奇特,如若古铜,身形极为魁梧,即便是最瘦小的荒人也由八尺之高,手脚仿佛铁扇。 那数百斤重的石槌在这些荒人手中简直如麻杆一样轻巧,此时这些人面有愠sè,奋力开凿矿石更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怨气,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把这些坚硬的矿石当作蛮人的头颅,然后用力的去砸。 在这片开采地往东去,洞穴的另一角。 这快地方明显比别处更加的低矮,而且地面上还有几个幅度惊人的裂缝,从中咕噜噜的冒着沸水,这水下似乎直接连接着地肺,因此有火光融于水中,使得这些冒出来的地下水仿佛烧红的铁汁一样。一阵阵的热浪从沸水中升腾起来,不仅照亮了这yīn暗的洞穴,更使得四周温度高的有些离谱。 若是放一块面团在这洞穴之中,恐怕几刻钟内就能蒸成馒头。 那裂缝四周,此时已经围满了人,为首之人穿着一身青sè的战甲,看材质似是青铜,而活动手脚摩擦发出的声音却好像木头一般,那盔甲之上绘制了一道鲜血符咒,因此可以引动神力护持。这地肺真火煮沸地下水而产生的热浪对其而言几乎毫无影响,一遇他战甲表层的那抹青光便被化解无形。 久而久之,他战甲上甚至凝结出了一层寒露。 而在这青甲战士身旁,却是一个穿着兽皮大氅的蛮族老者,褐发碧眼诡异无常,自然便是这泰赤乌部的大巫师查干巴拉、此时他一双眼睛幽幽的盯着那翻滚的沸水,似乎能看穿这缝隙之下的清静。 半晌过后他才微微皱了皱眉,神sè有些凝重。 “这些荒人实在不知死活,竟然想要破坏封印大阵!这大阵阻隔着地肺毒火,一旦被破坏,地肺毒火必然渲泄而出,到时候整个矿洞都会化为灰烬,谁也别想活命!”那青甲战士怒斥着,而后目光狠狠扫过他身旁那个穿着皮甲的蛮族战士,正是这一班中负责矿洞安全的监工,骂道:“你们是怎么看管的?” 那监工额上冒着热汗,苦着脸说道:“我也没想到,这些荒人中了大人的巫毒还敢胡作非为。” 查干巴拉抬起头来,瞳孔中的绿光逐渐散去,而后恢复了常sè,开口用他嘶哑无力的声音说道:“幸好这些荒人只有蛮力,先前那一锤子并未破坏到那大阵的根基,我施展神术,请先知意念降临,便能修复。” “如此就好!”那青甲战士大为放心,而后问道:“巫师大人需要哪些准备。” “给我挑选三个jīng壮的荒人过来。”查干巴拉面无表情的说道,微微眯着的老鼠眼中透露出一丝嗜血的光芒。不过片刻那青甲武士便名人从采矿区里抓来两个身形魁梧的荒人,双手被反剪着,左右挟持的两个蛮族战士力道极为凶残,那荒人胸膛上尚未痊愈的伤口顿时崩裂,流出鲜红的血液来。 这血粘稠无比,就好像刚榨出来的香油,流动显得极有质感。 而且这血液的颜sè异常的红艳,就像有凶猛的火焰要从中腾起,阳气浓重至极,让人喉咙都有些发干。 那两荒人连同之前意图破坏的封印大阵的荒人,便凑足了三个,被反剪着双手摁在地上,却像是桀骜不驯的猛虎,如何也不肯低下头去,口中大骂着,荒人的语言与蛮人相通,倒不虞骂了半天却是对牛弹琴,这些蛮人听后自然气愤无比,下手更是狠辣,先天jīng气从掌心猛然爆发,力量震荡。 只听的咔嚓一声,骂的最凶的那荒人,一条脊椎竟然从中断裂,脑袋一下垂了下去。 若是常人,受此重创,必然殒命,然而这荒人身体强横,却如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脊椎断裂之后,脑袋无力的垂下,身子却挣扎的更是凶猛,那两个蛮族战士几乎是摁捺不住,被他撼的连连晃动。 “我以卑微之人的jīng血献祭我神,请饶恕我的不恭,赐予我无上的神力!”查干巴拉最终以一种奇怪的腔调吟唱着,神sè无比的虔诚,而看着脚下挣扎的三个荒人,却如俯视卑微蝼蚁一样,他便是神灵的在世间的代言人,而他主宰着世间凡人的生死,随着他的吟唱,他周身衣袍无风自鼓,飘飘忽忽。 哧啦!一阵筋肉碎裂的声响自那三个荒人的头颅中响起。 三人脸上的愤怒转瞬间成了痛苦,似大脑中有一条毒虫在啃噬,将颅骨都啃成蜂窝,绞碎了脑仁,原本充斥生机的身躯骤然僵硬过去,而后便见查干巴拉一举手,张开怀抱似恭请神灵一般。 那三具生机全无的尸身陡然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所cāo控,头颅猛然扬起!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降神之术 那三名荒人已经丧失生机的身躯陡然扬起,就好像五官之上都穿上一根根看不见的绳索。 悬挂的力量似连接虚空之中,三人脸上青筋纠结,面sè涨红发紫,无比的狰狞,好似被被锁魂的厉鬼勾住了琵琶骨,而大巫师查干巴拉口中仍在念念有词的吟唱着巫咒,便听的那三人头颅中沙沙啃噬之声逾渐紧促,如同成千上万的蝗虫落到了稻田之中,而后头骨碎裂声紧接着响起,听的人寒毛倒竖。 几道血线骤然从那荒人的五官中飞了出来,盘旋直上,如若灵蛇,而后汇聚空中。 那血线似有灵xìng,在丈许高空不断的交织,如同酝酿的雨云,不过片刻便成了一个玄奥晦涩的符咒。 那血线上接虚空符咒,下接荒人头颅之中,仍在源源不断从那尸身之中抽取鲜血,那符咒的体积也是逾渐庞大,旋转翻滚之间隐隐凶兽嘶吼之声从中穿来,乍闻如虎啸山林一般,然而细细一琢磨,却觉得这粗犷之中暗含毒蛇吐信之音,而后便见那杂乱五章的鲜血符箓慢慢衍变,竟然有了形体。 与那六yīn**太常旗地旗之上的腾蛇器灵一般模样,紧接着虚空中云雾翻腾,寒意骤降。 在旁那几个蛮族战士瞧见虚空中凝结而成的鲜血符箓吗,顿时面sè肃然,伏首便拜,态度卑微至极。 那鲜血凝聚的腾蛇化出形体之后,顿时引来yīn云寒雾。山洞中的暑热为之一滞,空中充斥着的水蒸气受冷凝结,竟然成了冰雪,簌簌的往下掉,坠入那火光翻滚的裂缝中,那被煮沸的地下水顿时消停下来。 而其中流泻出来的火光也逾渐的黯淡,似有被扑灭的趋势。 峡谷西北方向三千里之外有一处水草茂盛的草原。便是泰赤乌部王帐所在,成千上万的牛羊在开阔无边的草原上放养着,一群群身着皮甲的蛮族骑士骑着快马在牧场四周狂奔巡逻。自极北之地气候巨变以来,北边荒原上的凶兽便不断的往南迁徙,而这片土壤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平静。时常遭遇凶兽袭击。 王帐位于这片牧场中心的一处湖泊旁便,紧贴着地下山川的灵脉。 然而占据风水之眼的却是另外一顶不起眼的木楼,之所以说起不起眼,因为相比王帐那华贵的装饰,这栋木楼实在太过朴素,朴素到近乎简陋,然而有识货之人便可以发现,搭砌木楼的材料都是珍贵无比的雪云松,号称木质如玉肌,千年不朽。寒暑不裂,仅凭这些木头的价值便远远超过那个织嵌金丝的大帐篷。 这木楼的建筑风格有些类似道观,此时楼内一间jīng舍之中,一个身着鹤氅、头带紫檀木冠的年轻人正坐在蓍草编制的蒲团之上,他身前是一个半人高的丹炉。丝丝真火从炉心中的赤炎石中散发出来,仿佛流动的金汁一样,所有温度都在三尺之外被一道阵法阻隔,灼烧的整片空间都涌动着一股炽热的气息。 这身着鹤氅的年轻人双手结印,一道道浓郁的灵气便不做间隙的往丹炉中投去。 “这枚四气调神大丹已经费我三年之功,还差两月就可大功告成。服下此丹我立即便可以凝气成煞,结成元煞真念,到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再没有理由偏私,定会将那《左神幽虚经》传授于我!” 这鹤氅年轻人自然便是那王存业几个徒儿之一,叫做李逸。 若论资质悟xìng,能入魂修之门,也算是百里挑一了,而且三十岁不到便将念头凝练成型,飞舞之间如若匹练,已经算是御气境巅峰的修为,只差打通玄关便可引天地灵气入识海,凝成元煞真念,而且阵法修为也颇有心得,按理说这等资质可算数天才一流,然而却不受王存业器重,因为他只凝成了一道念头。 就算进步神速,可是根基太过浅薄,也很难成大气。 然而他自己却并没有清楚的认识到这点,自认为修行速度远胜同门师兄,便显得有些轻浮,如今被师父委以重任,在这泰赤乌部假作先知,受人如神明一般供奉,连这本族之中地位遵从的大巫师也要对他毕恭毕敬,久而久之这心态就逾渐的高傲,他一面伺弄着丹炉,目光一面瞟着香案上的那杆旗帜。 这杆小旗长约三尺,旗面有一腾蛇,目光如yīn雷一般,发须具现,仿佛要从旗面上破空飞出。这等神韵近乎于逼真,与峡谷中那套仿品简直不可相提并论,好似真把一条活生生的腾蛇囚禁在了其中。 此时若以神魂之身查看,便可看见这面腾蛇小旗正好镇压在方圆百里灵脉环绕的风水眼上。 浓郁的灵气挟裹着虚空中涌来那股庞大的信仰之力,仿佛cháo水一般在往那腾蛇旗中灌注,使得旗上灵xìng逾渐浓重。李逸锋芒似的眉毛微微聚着,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如饥似渴的贪婪,就好像饿了许久的豺狼。 这腾蛇旗虽然只是六yīn**太常旗的一部分,然而却不是他那套仿制的赝品可以比拟的。 他自然是把这杆腾蛇旗据为己有,不过却只能想想而已。 如今这腾蛇旗虽然在他手里,却只是为了便于吸纳这泰赤乌部五万蛮人的信仰之力,实际的控制权却仍在那王存业手中。正当心头过着瞎想之瘾,那腾蛇旗忽然爆发出一阵浓烈的青黑雾气。 阵阵寒意席卷开来,这李逸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这心思被师父所察觉了,而后感受倒了那寒雾之中传递出来的意念,眉头微微一皱,心头有些恼,暗自骂到:“我在那峡谷之中已经布下层层大阵,怎么屡屡出现纰漏……蛮人真是一群敷不上墙的烂泥,难成大气。不过这矿中蕴含不少灵石,我也不能马虎。” 念头一转,李逸头顶yīn风阵阵,一道匹练似的念头从识海中遁出。 这道念头yīn气沉沉,所过之处犹如寒cháo卷过,连那极为耐寒的雪云松木都发出了噼里啪啦开裂的声音。 念头在空中划过一圈,便钻入了香案上的腾蛇旗中。 李逸的念头与那腾蛇旗的器灵暂时融合一起。霎那间壮大了百倍不止,一股庞大到让人颤栗的意念陡然间升腾起来,几乎贯穿虚空。那意念所及之处霜雪骤降,从百丈高空直接形成了一条白sè甬道,直接落到了小楼之上。蔚为壮观如若神迹,牧场上那些狂奔巡弋的蛮族骑兵顿时拉住缰绳,嘴中念念有词。 呆滞片刻之后,便激动万分的跳下马来,伏地叩头不止。 三千里外的雪山峡谷之中,矿洞深处那鲜血凝练而成的腾蛇陡然间活了过来,在虚空盘旋一圈,而后便没入了老巫师查干巴拉的体内,原本干瘦如柴的身躯一瞬间膨胀起来,犹如充了气一般。双目神采奕奕,与之前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全然不同,身旁那几个蛮族战士见此情景,当即伏首膜拜,口中祈祷。 这种手段在巫术叫做降神之术。大多属于巫师手里的压箱底功夫。 其实这眼前这处地肺真火爆发并不算严重,但奈何这封印大阵只要那李逸一人知道如何布置,这巫师修为纵然不低,却也像那大老爷们绣花,无从下手,只能使这神降之术请先知神意降临。 李逸意念与那腾蛇器灵融合。又与这山谷中那套仿制的六yīn**太常棋遥相呼应,而且这巫术中的降神之术也确实诡异无常,否则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自身念头的影响力传递到千里之外。 当然此时降临过来的也只是他一缕意识而已,他的神魂本体依旧在那泰赤乌部的营地中。 不过腾蛇旗的器灵如今经过祭祀、膜拜,已经有了神灵的特xìng,降下来的力量却是实实在在的,与查干巴拉融合之后,一股沛然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而后便见他身手在虚空连连挥动,一道道青黑sè的气流凭空而生,打入那裂缝四周的几条人为留下的刻痕之中,已被磨损的痕迹顿时清晰了许多。 而后便听的四周空间突然传来一阵奇怪声音,似乎是松弛的弓弦一下被拉紧。 众人莫名觉得身前这片空间突然变得坚不可摧起来,虽然肉眼难辨,但是那种感觉却极为的清晰,而之前沸腾的地下水也随之消沉,没了动静,影影绰绰的火光从深处映shè上来,如同烛火一般。 那封印大阵被修复之后,查干巴拉原本鼓胀的身躯又已经恢复了干瘦的模样,目光却还是犀利无比,转过头与那跪在地上不停赞颂祈祷的蛮族战士说道:“此处矿脉我我神至关重要,若再出现什么纰漏就用你这一身鲜血来我神的怒火吧……两个月后我变来接收成果,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神对你们的期望。” 此言一罢,查干巴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冰冷,而后便见一道青黑sè的光芒从他头顶飞出,消散在虚空之中,老巫师身体一软便倒了下去,被那地上跪着的青甲战士一把扶住,半晌之后才恢复了神志。 查干巴拉颇为艰难的睁开双眼,脑子里一片混乱,仿佛几天几夜未曾睡觉了一般,瞳孔一片浑浊。 喘息了半天,神sè才稍微显得有些正常。他抬头看了看那脸上颇有愠sè的青甲战士,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赤兀,之前先知与你说了什么?”这叫赤兀的年轻战士正是那泰赤乌部的少头领,将来部落的继承人,若论身份自然是高贵无比,被这般训斥威胁自然脸sè不会好看,哪怕对方是尊贵的先知。 赤兀将之前大先知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支开身旁亲随,与那查干巴拉并肩同行,走至无人之处这才流露出了一丝痛苦愤怒的神sè,低声道:“如今这图腾之神根本不护佑我部族人,反而驱使我等如牛马一般,我赤兀实在气之不过,不知大巫师您可有办法,驱逐这异端之神?” “慎言!慎言!大先知虽然在千里之外。但这谷中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小心被他发觉招来杀身之祸!”查干巴拉扭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这才说道:“我部金翅大神被大先知背后的势力擒获囚禁,如今生死未卜,不依仗如今这位新的神灵,老夫连巫术都无法施展,能有什么办法呢?” “当初我们借助大先知的力量灭了扎达兰部。如今我们又要走上和他们一样的道路了吗?” 赤兀神sè凄然,平rì里忍气吞声,还要奉那异端为神灵。真是无比屈辱,而如今被这番一通呵斥,更是挑动了他心头敏感的神经。语气也显得无所顾忌,却被那查干巴拉一语打断,“少首领还是不要多想,如今依仗大先知的力量,我部逐rì壮大,已经有吞并四方之势,而科尔沁部北迁黑龙城,我泰赤乌部有独霸南方草原的希望啊,而且大先知带来的种种生产技术,这对我部而言。都是有益无害的。” “可当他榨干我们部落最后一滴鲜血之后呢?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赤兀叹息道。 查干巴拉神sè肃然,随即一想,却摇了摇头:“如今这腾蛇之神尚还弱小,比起我们本部的金翅大神都仍有差距。肯定需要我们源源不断的祭祀、信奉,大先知不会如此做的,放心吧。” 赤兀默不作声,也不再多说,心中若有所思。 查干巴拉方才施展神降之术,几乎耗尽了体力。又与这赤兀交谈片刻,更是疲惫,见他不在多言便吩咐道:“你这些天加紧督促,让这写荒奴加紧挖掘,免得到时候惹大先知恼怒,难以收场!” “再快,恐怕就要累出人命了。”那赤兀眉头一皱,这地下矿洞空气流通不畅,又有地肺毒火逸散,环境极其恶劣,寻常武者在这里生存十天半个月,战斗力都会骤降,也只有这些荒人的身体才能够承受,但是这一年中,一直呆在矿井下面,这些荒人的体力也已经被压榨到了极致,如今很难有所提升。 查干巴拉摇了摇头,看着这些荒人视同草芥一般。 纵然他被大先知压迫的犹如走狗,但是在这些卑微的凡人面前,他依旧不会放下自己的高贵的身架,更不会施舍一丝怜悯,不咸不淡的说道:“最多还有两个月,这矿洞中的灵脉便会被挖掘出来了,到时候这些荒人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死就死吧,若再有闹事者直接杀了了事,万万不能再出差错!” 他这话说的声音并不算大,然而却被极远处的一个身形魁梧的荒人听到了。 这荒人身高寻常,在八百多人中并不算出众的,然而肤sè却微微透着一层暗金,似乎蕴藏着一股恐怖的力量,周身上下也没有一处伤口,那些监军用的蒺藜铁鞭在他身上根本留不下一点痕迹,正是这群荒人的首领,他实力鼎盛之时,目光能看清云中大雁的羽毛,耳朵能听见数里之外的蛙鸣,虽然如今深处地下,一年未见过丝毫阳光,也未吃过一顿饱饭,身体虚弱至极,然而听到十几丈外两人的对话却也不是很难。 这番话让他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担忧中,他肩上担负着族人的xìng命,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无解的困局,难道唯有等死不成吗?可反抗能成功吗?纵然己方人数几倍于矿洞中守卫,但是自己族人如今身体嬴弱不堪,而这些蛮族却是处于全盛之态,便是自己也不敢保证是那几个监军头领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赤兀、查干巴拉这两个难以应付的首领? 反抗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而且如今所有族人都中了巫毒,算上这个因素,连那一丝机会也没有了。 “难道紫川一族就要葬送在我紫川钧身上了吗?”这荒人心头一阵凄凉,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种比凶兽更为狠戾的光芒,然而却被他死死压制着,纵然他如今可以杀上一两人陪葬,却会断送紫川一族最后的希望。 荒人的部落一般因地名而来,而部落的名字亦是世代传承的姓氏。 查干巴拉并不知道紫川钧心头酝酿的仇恨之火,当然也并不在乎。与赤兀交代清楚之后,便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一路走过漫长的黑暗,终于来到峡谷之中,呼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纵然带着一股浓重的硫磺味,却也比山洞中那浑浊空气让人舒服许多,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按照大先知所授步法穿过了庭院篱笆前的封禁之阵,推开大门,便径直走向了那通神巫毯,准备通过冥想来恢复jīng神。 巫师与魂修有些相似,都是以神魂为主,不过魂修是修自身念头,而巫师却是扩大自身与神灵之间的沟通,所以获得神通也自然比较简单,但却逃脱不了生死界限,一般巫师并不比凡人更加长寿。 但巫师相信自己死亡之后就会进入神的国度,而获得永生,所以他们对死亡并不畏惧。 查干巴拉看着通神巫毯后面那个如若泥像的人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诧异,而后便恢复了的平静,眼神之中根本无畏惧可言,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的来历,更想不通他是如何突破层层阻碍出现在自己的房间中,但他不屑于多想,亵渎神灵人的都必须死,因为那人有一只脚踩在了自己的毯子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等待 杨玄在这房中已经等待许久,此时看见来人亦不会多言。 在那扇门关上的一瞬间,他拔剑直冲,三丈距离一步抢到。蛮族巫师jīng神力强大,而且引动神灵之力对神魂更有极强的压制能力,神灵本就是世间众生之信仰凝聚而成,而信仰正是人心**的体现,魂修者凝聚念头进入御气境之后,虽说将杂念抑制到近乎沉寂,但毕竟没到度过雷劫真正斩除yù念的地步。 被这神灵之力沾染到神魂之上,很容易挑动心中沉寂的杂念,使得念头不纯,实力大跌。 所以道心不纯的神魂修士在碰到蛮族巫师往往有些吃亏,然而杨玄如今未动用神魂念头的原因却并非如此,他心中本xìng念头已经凝练成丝,化妄为真,根本不存在杂念物yù一说。他如今识海之中只存留这一道杀戮之念主持着身体,其余念头则遁入虚空之中,破解着那六yīn**太常旗组成的巨大杀阵。 方才这查干巴拉以神降之术请李逸上身之时,杨玄正在这腾蛇旗旁边,自然旁观了一切过程。 若不将这大阵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即便斩杀了这查干巴拉,也会引来那股来自遥远之处那股力量的反扑,很容易陷入被动之中。反之,他如果不把这查干巴拉牢牢控制住,就开始夺取这六yīn**太常旗的控制权,亦会惊动这山谷中的守备力量,结果同样十分被动,唯有双管齐下。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不过如此一来,难度自然大增。 这查干巴拉实力难以估量,不过看其手段应该在御气境上境甚至触及巅峰,杨玄若以神魂对敌,胜算在七成左右,然而如今却有所牵绊,只能以武道应对。心中却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因此这一剑刺出去只用了三成力量,颇有剑走偏锋的感觉。 锋芒含而不露,隐隐可见一层先天jīng气环绕在四周。所过之处空气被轻柔的撕裂,无所不在的寒意如同深秋的白霜,一点点的往人骨头里沁。没有寒冬朔雪那种咄咄逼人的凶戾,但飘忽之中却隐藏着一股绵里藏针的杀意,虽然细如秋毫,但无论陷于何种困境,都不会被消磨掉半分,直往去处而去。 蛮族巫师常年坐卧冥想,沟通神灵,因此身体十分孱弱,但是强大的jīng神力却赋予了他们近乎于神的第六感,所以蛮族之中修为高深的巫师又被称作先知。因为拥有预知祸福的能力。 这一剑虽快到刹那之间,但依旧没逃脱查干巴拉的思维。 只间他周身仍旧处于一种僵硬的状态,然而眸子里却闪动着阵阵幽光,只见虚空之中突然生出朵朵稠密的黑云,霎那间连屋外洒进来的星月都吞噬了。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翻滚的黑雾不断凝练,而后在空中形成了一条青黑sè的巨蟒。 杨玄那一剑正好刺在那巨蟒的身躯之上,如入泥潭,剑上传来沉重的压力使得他手腕都微微有些发酸发胀,若是寻常玄兵,估计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都足以将其拧断。元屠剑神兵的特质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一股浩大而悠远的气息自剑上回荡开来,缠绕在剑上稠密黑气如败絮一般,被撕扯的四处翻飞。 “神兵!你是中土人?”带到杨玄身形停顿下来,他这才看清这不速之客的模样,同时那柄模样端庄宁静长剑亦给他了难以平复的震惊,苍老的面容上浮出一丝彻骨的yīn寒,蛮人自古以来便对汉人有着与生俱来的仇恨,在诸多种族中,当属汉人最为弱小,却占据了这天下最为繁荣的九州,将他们视为蛮夷,并驱逐到荒芜之地。而查干巴拉对汉人更是有着一种难以言述的厌恶,因为夺走他荣耀的大先知也是一个汉人。 杨玄并未回答,只是抽出剑来,不攻不守,眉头紧皱的模样似乎遭遇了极大的困难。 查干巴拉见他如此反映,眼角的寒意顿时华为一种深沉的杀机,喉咙中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以字正腔圆的大乾口音说道:“无知小儿,修为如此不堪就敢来刺杀老夫,纵然有神兵之助也是毫无用处,早些束手就擒,交代清楚来意,老夫尚可饶你一条xìng命,否则让你尝尝千虫噬魂之苦!” “我自然是来杀你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杨玄摇了摇头,突然之间,脚下一趟,整个人化作一抹残影,绕着小屋四周飞快挪动,为了不惊动这山谷中的守备力量,打斗的余波不能泄露出一丝一毫。纵然他以念头封住了声音的传递,然而以二人如今之力,一举一动都有削平山丘的力量,要想护住这脆弱的木屋,简直如在琉璃盘中打铁一样困难。他一动之间以因果之意扰乱了气息,让人分不清虚实。 查干巴拉第六感虽然十分明锐,但是此时却也找不准杨玄的所在,眉头紧皱起来,根本不敢妄动,先前施展神降之术使得他jīng神力大损,如今实力只有全盛之时的七成,露出一丝破绽便容易断送xìng命。 那青黑sè的巨蟒在他孱弱的身躯上下不停的盘旋,将他浑身上下包裹的没有半点缝隙。 忽然听的一声丝巾裂帛般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查干巴拉双眼陡然紧闭,jīng神凝成一线,仿佛利箭一般朝着那声音的源头出shè去,环绕他身上的黑sè巨蟒仿顿时如见腥味,陡然蹿出,张开大口撕咬过去。 杨玄身形一闪,避开锋芒,凶猛的无匹的一剑仍然斩了出去。 那蛇头顿时分崩离析,而那浩大的剑气也烟消云散,逸散的先天jīng气都仿佛沾染上了一层污浊不堪的尘埃,纷纷朝着地面坠去,落地如浓酸一般,将那石板腐蚀的千疮百孔,而那神力凝聚而成的巨蟒再被劈碎头颅之后竟然在眨眼不及的瞬间,又生出一个完整的头颅,而后余威不减的扑了过来。 铺面的惺风就像冰凉的针尖,刺在皮肤上隐隐有些痛楚。 杨玄侧身连退七步,丝毫不显惊慌,纵然一路败退,却没有留下丝毫破绽,脚下步履从容,沿着狭小的木屋而动,长剑上下翻飞,毫无章法,都是直来直去,只是力量甚是诡异,明明前一刻还在朝下劈去,到了力量最为凶猛之即,却上扬起来,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迎面仿佛狂风骤雨般扑咬而来的蛇头。 一连十几次进攻都毫无建树,这查干巴拉神sè也认真起来。 那青黑sè的巨蟒被杨玄以弹、削、挑、撇等种种巧劲不断击飞,凝练的身躯已经显得有些恍惚,而那查干巴拉却不见惊慌,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一丝缝隙,那快要分崩离巨蟒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变得更加凶猛可怕,如匹练一样的身躯在虚空中快如闪电的游动,使得屋内忽明忽暗,星月光辉隐现。 杨玄一柄元屠剑也是越来越快,挥洒之间仿佛瀑布一般。 小屋之中惊声大作,如同陷于恐怖的黑风之中,除了那杆插在地上的腾蛇旗巍然不动,其余所有陈设全部化作了齑粉,那些尚未养成的噬血虫陷入这风暴之中,也成了碎肉、血雾,一股浓烈的毒xìng伴随着席卷开来,却被杨玄以地藏之念死死囚禁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之中,无法散发出去,因此愈发的浓郁。 查干巴拉面sè由认真华为了凝重,巨蟒扑咬掀起的狂风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的束缚住,以至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然而他之前却一直未能察觉,以至于对杨玄逾渐看不透了,未知的力量如同笼罩在头顶的yīn云,让他心里悄然生出了一种恐惧,嘴里开始喃喃念叨起咒语来,繁复而晦涩。 然而这些难以模仿的字节却仿佛在这查干巴拉嘴中念过了千万遍,早已熟知,流畅无比。 一段悠长的咒文只用了一息时间便以结尾,虚空中突然诞生出一种沉重的力量。 杨玄脚下只见影影绰绰的残影,更有先知先觉的意识,速度快的一塌糊涂,因此那巨蟒无论如何撕咬、扑击都难以伤他丝毫,完全是一种游刃有余的姿态,如今他根本不求取胜,只求拖住时间,容他那六道念头将这山谷中的六yīn**太常旗全部收取,等到杀阵落入他的控制,这查干巴拉自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嗯?”杨玄一剑挑开那撕咬过来的蛇头,有惊无险。 正在此时,虚空中那股诡异的力量逐渐加重,而且如cháo水般朝他淹来,杨玄顿时觉得周身如坠泥潭之中,身形变得缓慢至极,以至于那飞扑而来的蛇头莫名快了几倍,他一剑竖起,蛇头猛撞在剑脊之上,巨大的力量使得元屠剑的剑身都呈现了一种惊人的凹陷,而后那股力量传遍全身,震的他浑身一阵酸麻。 他先前身形便处于飘忽之中,受此重击顿时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 查干巴拉嘴角复而流露出一丝冷笑,抬手一指,只见那几乎崩溃的黑sè巨蟒在空中盘旋一圈,吸纳了那些飘飞的血肉、毒雾,身形便再度凝练起来,甚至生出了鳞片,凶戾之态更胜当初。 第一百七十章 夺旗 杨玄被一撞之力击飞,脚下无根,哪还有半点胜算可言。 查干巴拉攻势也逾渐凶猛,纵然jīng力空虚许多手段都无法施展,但正如他所言那般,对付一个御气境只打通了两条经脉的人而言,纵有神兵相助,亦不是他对手,此时这穷追猛打的一击或许他还有后手能够抵挡一番,然而他这失控的一撞必然会使得房屋倒塌,这般动静肯定会惊动峡谷中的守卫。 然而就在查干巴拉认为大局已定之时,杨玄倒飞出去的身形陡然停住。 只见其背后突然出现一团浓密的黑雾,仿佛地狱战场上的烽火狼烟一般,那股凛冽至极的杀意陡然间弥漫开来,使得整片空间仿佛陷入了寒冬,杨玄杀戮之念尚有一层以杀止争,以杀肃清的寒意,而这中杀意确实不分青红皂白之杀,无不可杀,便是查干巴拉这种信仰狂热不知畏惧的巫师也心生寒意。 “神灵!这是神灵!”查干巴拉双眼陡然圆睁,看着杨玄背后那团逐渐显露身形的黑雾,脸上流露出了一阵难以置信的惊讶,在他根深蒂固的意念之中,神永远是比人更加高贵的,无论是什么样神,哪怕是异端信奉的邪神,亦值得尊敬。然而此时这神灵却似乎为杨玄所cāo控着,这如何让他不惊讶。 这神灵自然便是杨玄以愤怒、杀意凝聚出来的护法夜叉。 自从这护法夜叉在涂阳县城前被那灰袍老妖一吼震碎之后,杨玄便一直将它置于识海中休养生息。这几个月里,杨玄杀人逾千,虽未经他之手,但都因为他一念而死,其中更不乏御气境的高手,这护法夜叉早已恢复了实力,更壮大了一种近乎恐怖的地步。若不依仗元屠剑之利,杨玄单凭武道都非对手。 而这夜叉本就意念凝聚,自然属于神灵之类。 护法夜叉自半空中揽住杨玄的身形。自然避免了碰撞,身形徐徐落地。 那查干巴拉缓缓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而那夜叉已经遁入黑暗之中。寻不着丝毫痕迹,他一颗心陡然紧张起来,悄然挑破指尖,而后深处手在虚空中连连挥舞起来,转瞬之间变形成了一个鲜血的符咒,那些捉摸不定的痕迹不断翻滚变化,最终变得与那腾蛇旗上的图案有些相似,一股气息贯穿虚空而起。 神降之术! 查干巴拉受了那李逸的训斥,本不敢在轻易叨扰,可如今局面显然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对方单轮武道他尚有把握应对。然而在加上一个神灵,虽然这神灵并不算强大,但是确实本身亲临,二者联手一处,以他如今这略显虚弱状态。便没有取胜的把握了。 而这杨玄有擅长纠缠,与其被他这般不断消磨致死,不如咬牙一拼再施展一次神降之术,请大先知的意念降临下来,控制这山谷中的杀阵,必然能将其〖镇〗压。只是施展神降之术的过程有些麻烦。需要拖延一些时间,不过这点把握他还是有的,指尖鲜血源源不断的往外流泻,那召唤的气息也越升越高。 与此同时,他浑身都被一层红光笼罩着,先前杨玄退却之时,他却是将那通神巫毯祭了起来。 那兽皮所致的毯子覆盖在他身上,就像穿上了一袭长袍,只是周身遍布奇怪的鲜血符咒,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诡异,面目笼罩在血sè中,眼睛之中幽光浮动,看起来有些恐怖。 而在峡谷数里之外的雪松林中,无数毒虫从泥土中钻出,破空飞起。 只见明朗的星空中突然多出一团黑沉沉的乌光来,遮星蔽月如若云盖一般,守在雪松林附近的杨开、杨泽二人受此一惊,纵然意志如铁,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然而这些毒虫却似没看见他两人一般,直往那峡谷中而去,仿佛数千人同时开弓shè出去的箭雨,浩大的声势,直接让空中莫名掀起了一阵狂风。 此时数千里之外的泰赤乌部营地中,李逸正盘坐在那丹炉之前行那呼吸吐纳的功夫,这四气调神大丹为地级灵丹,泄露出来的丝丝药气都饱含灵气,对身体大有裨益,魂修之人纵然注重神魂多些,但是大多都兼修肉身,因为肉身一旦腐朽,神魂就失了炉鼎,必须转生,而没有达到神念之境,转生却是困难重重。 这四气调神大丹取东方乙木之气、西方庚金之气、北方葵水之气、南方离火之气,更融合百种灵物的jīng华,或取药xìng,或取jīng血,或取神魂,仅收集药材就huā了泰赤乌部全族五年的功夫,而炼制更是huā了三年之久,李逸纵然xìng子浮躁此时也不敢大意,不论昼夜都守在丹炉之前,都快绝了七情六yù了。 正当他徐徐吸进一口药气的时候,突然脑中一阵刺痛痛,神魂似被人活生生扯了一下。 “谁在强行祭炼我的法宝!找死!”李逸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业火,先前吸进肺中的药气一下岔了道,差点没将他呛的咳血,那六yīn**太常旗字李逸十岁开始,就一直以神魂祭炼,如今那旗中早就有了他六枚念头,不过这种依仗法宝凝练出来的念头不比突破境界时凝练出的本命念头,但有这念头在,那六yīn**太常旗几乎就与他心神想通,相当于他神魂的一部分,有任何变动他都能大致感觉到。 他心意一动,就想通过意念之间的联系控制六yīn**太常旗进行反击。 不过二者相距太过遥远,这种感应实在微弱的很,绝不如他本身亲临所能起到的效果那般明显,但这些阻碍都未让他放在心上,那六yīn**太常棋早已结成巨大的杀阵,只需要他一缕意念传递过去,就足以将任何入侵者绞杀成粉碎,何况那峡谷之中还有查干巴拉,赤兀两人坐镇,二者虽然愚蠢,但实力确也不俗。 然而没等他将意念遍布杀阵之中,一道道庞大的念头就从四面八方挤压了过来。 “对方不止一个人!”李逸霎那间慌了神,他同时从六杆阵旗上都感受到了那阵入侵的力量。 如果对方只是从一个点侵入,他尚可控制住大阵,然而六处齐下功夫,却让他直接丧失了对杀字阵的控制权,虽然侵入阵旗中的的念头十分孱弱,自己的本命念头降临下去足以将他碾成齑粉。 但是自己身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 仅凭自己平rì以神魂祭炼法宝而诞生的那几道念头,协同六yīn**太常旗的力量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对方似乎比自己还要熟悉这六yīn**太常旗的构造,念头如入无人之境,直接遁入了阵旗的内部。 这还不算令人震惊的!这些入侵进来的念头竟然能够调动这法宝的力量来碾压自己留在其中的意念! 陷于这种处境,李逸近乎吐血,真有些混乱了,不知道这六yīn**太常旗是不是自己从小祭炼的那套法宝了,为什么就不受自己控制,然而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只觉得神魂之中一阵剧痛,好似被扯掉四肢的昆虫,脑子里空荡荡,懵了半天,顿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我李逸必屠你满门!” 而后便一口鲜血吐在了丹炉之上,那金sè的炉火一下子变了颜sè,吓得他赶紧扔了几块赤炎石进去。 “如今我炼这四气调神大丹脱不开身,不过我已经记住你几人神魂的气息了!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你几人!”李逸心中暗狠不已,失去这一套六yīn**太常旗,使得他实力起码跌落了四成,不过如今这四气调神大丹却是他突破到凝煞之境的关键,顾此失彼更是得不偿失,竟然生生将这怒火压制了下来。 此时雪山脚下的峡谷之中,查干巴拉使那降神之术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先前第一次施展的时候,还吸收了三个荒人的jīng血,而如今确实拿自己这把身子骨再折腾,大量失血使得他干瘦如柴的身躯逾渐的虚弱,脸sè一片惨然,干瘪的皮肤紧紧包裹着骨架,如同干尸一般。 然而他却不知先前李逸的神魂已经降临了下来,不过还没看清情况,就被杨玄当作丧家之犬一般赶了回去。如今瞧见那升腾而起的血气光晕越来越高,惨然的神sè竟然浮现出一抹极端的狂热,只要请的大先知意念降临,那这人不管气焰如何嚣张,也只能饮恨当场了,而那一柄神兵,也是自己的了。 “恭请神灵,降临我身!”查干巴拉拖着嘶哑的声音大声唱到,然而虚空中除了那一道孤零零的血光却再无任何动静,他神sè骤然一变,仿佛被神灵抛弃了一般,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绝望。 就在他心神动荡的一瞬间,他周身萦绕的神力骤然间消散了许多。 也就在这不足扎眼的一瞬间,他身后黑暗之中传来一阵轻不可闻的风声,而后便见一个黑漆漆的爪子自黑暗中探出,抓在那通神巫毯的一角,猛地一扯,这毯子被神灵之力加持裹在这查干巴拉的身上,似乎与他皮肉连在了一起,这一扯之间,竟然让他身上的血肉被扯的脱落了下来,露出血淋淋的白骨来。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还未蔓延开来,便被一剑点破了喉咙。 木屋中呼啸的风声、光怪陆离的力量都尽数消散,只留下满地的鲜血、残渣,安静的再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正如屋外那一如既往年的平静一般,漫天星光、月sè,好一个静谧的夜晚。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御物飞行 查干巴拉破裂的脖颈间并未流出多少鲜血,之前施展神降之术已经让他陷入了一种油尽灯枯的地步,若非如此,杨玄仓促之间怕也难解决掉他。此时他枯槁的身躯像是失去控制的木偶,轰然摔在地上,骨头碰撞地面竟然发出了散架一般的声音,而后便见一道幽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像是坟地里的鬼火。 杨玄眉间绽放出层层金光,地藏之念再虚空中幻化出佛国极乐之景,但见仙音阵阵、宝相庄严,接引经文浩大无垠,如同天际席卷而来的cháo汐,废了一番功夫,方才将这查干巴拉的神魂接引倒了识海之中。 其中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困难,佛家接引讲求一个自愿皈依,然而却有意志坚定者不受渡化,这蛮族巫师本就有极坚定的信仰,要让其动摇自然比寻常人艰难百倍。渡化扎达兰部的老巫师时,杨玄已经觉得有些费劲,不过扎达兰部的本部神灵灭亡已有十几年世间了,这老巫师也不如以往那般rìrì祭拜,念头早不如以往那般坚固,他才能够得逞。查干巴拉虽然与他不同,但被杨玄成功渡化,却也是心中有破绽的缘故。 首先这泰赤乌部的本部神灵也被打落神位,而查干巴拉也是中途改变过信仰,转而信奉腾蛇之神,也就是六yīn**太常旗的地旗器灵,因此神魂念头尚未达到那种不可动摇的地步。 但将来若遇见那种信仰狂热之人,杨玄这渡化能否有用。还是一个难以预测的结果。 也就在杨玄将这查干巴拉神魂渡化的同时,李逸身前那杆腾蛇旗突然变得黯淡了一些,李逸因为六yīn**太常旗被篡夺,神魂损伤极大,又要提起jīng神小心防备这一炉四气调神大丹出现什么偏差,故也没发现这一丝异常,然而在北上数千之外的黑龙城内。一座规格宏伟、犹如城郭的府邸之中,一个身穿rì月星辰天仙洞衣、带七星冠的俊朗少年自卧榻上缓缓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瞳孔中仿佛星辰旋转。暗含杀机。 那少年缓步走下筑在高台之上的玉床,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如若少女柔荑手掌来来,五指摊开。从掌心之中腾出一点微不可见清光,而后慢慢生长,片刻之后便化作一个白底绣双翅应龙的小旗来,虽然体形小巧却有气象森严之感,旋转之间竟然在那少年手心生出层层乌云来,一时间雨雾飘摇、风声大作。 这小小掌心之间,竟然犹如一方天地。 “腾蛇旗那边似乎出了些问题……”这少年看着掌心旋转的应龙旗,目光微微一皱,随即伸出另外一只手来,在空中不停勾画。转瞬间形成了一头浑身漆黑犹如浓墨的箕水豹,而后那图腾慢慢没入虚空,竟然化作一个漆黑的镜面,而后从中显现出无数人影来,背景似乎是一个广袤的荒原。水草贫瘠,一条横亘的黄龙贯穿南北,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处干涸的上古河道,怪石嶙峋,遍布其中,更有一处恐怖的大坑。 “腾蛇旗那边有我那不堪造就的徒儿把持。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而眼下这上古圣巫洞府即将现世,却也拖沓不得,否则怕让人捷足先登了。”那少年心头暗自想到,而后目光在那黑sè的镜面中再细看一番,不由皱了皱眉:“真是八方风雨汇聚啊,yīn山二十四府主,蛮族三大巫门,还有不少老朋友啊。” 自言自语一番,这少年将手一挥,那漆黑镜面顿时破裂,化作纤薄的寒冰坠落地面,而后神魂遁出躯壳之中,只见两枚晶莹如玉的赤、黑二sè念头如若矫龙,满室盘旋,忽的一闪钻入了那应龙旗中,紧接着便见这少年身旁出现一应龙虚影,将他身子一裹,化作一道白sè的流光飞上了天际,借着夜sè往东方而去。 雪山峡谷之中,杨玄刚将那查干巴拉的神魂接引至识海之中,尚未来得及揣摩他一生记忆,便听的头顶嗡声大作,如若遮天蔽rì的蝗灾,他意念腾空一扫,便见无数被炼制成巫毒嗜血虫正朝着这峡谷中扑来。 这查干巴拉神魂入了佛国,与外界自然斩断一切联系,这些本受他控制的巫毒如今便成了出栏的恶兽。 山谷之中巡守的蛮族士兵自然也发现了异常,纷纷抬头往天空看去,可温泉升腾而起浓雾却将一切都遮的严严实实,不过这声音在众人听来还是颇为熟悉的,因此并未显露出多少惊慌。 与此同时,赤兀与几个蛮族的将领正在那木屋不远的地方拿捏不定的观望。 先前查干巴拉施展神降之术掀起的血光已经让几人有所察觉,此时又听的山谷巫毒虫群被大肆调动,顿时也生出了一丝异常,然而没有得到查干巴拉的命令,几人也不敢擅自闯进那宅院之中。要是打乱了大巫师的冥想,这责任可谁也担当不起,连他赤兀也同样不例外。他们也根本想不到有人闯进了大巫师的住处,且不说来者如何绕过山谷里里外外这严密的防御,就算是有麻烦,以大巫师的能力还不能平息吗? 因此这些动静都被误认为大巫师rì常的修行功课了。 杨玄神魂升腾而起,看清了山谷中的动静,心头大为放心,而后念头控制着六yīn**太常旗作出了几个轻微的变动,原本杀阵顿时改换了一个格局,那些巫毒依旧按照原先的路线往山谷中飞扑,这一进来顿时被凌厉无匹的空间之力绞杀的飞回湮灭,这巫毒本就是虫魂所化,碎灭之后自然尽数消散。 其实杨玄如今尚未达到“活阵”的境界,但这六yīn**太常旗玄妙无比,祭炼之后,其中自成念头,虽然刚刚显露痕迹,念头尚且嬴弱,但杨玄毕竟是按照阵法总纲中所记载的法子来的,祭炼手法十分纯正,对这六yīn**太常旗的妙用的掌握比那李逸还更为深刻一些,因此使得他神魂的推算能力凭空强了几分。 这阵法变动之后,便是李逸亲自前来一时半会也要被阻拦在外。 没了这层后顾之忧,杨玄便开始祭炼起那通神巫毯来,这玩意可是飞行法宝,对他如今而言可算是大有用处,虽说让护法夜叉将他提着也可以凌空飞行,但是毕竟不太雅观,而且极不方便,飞行高度也不过区区四五丈而已,八部天龙众之中,最擅长飞行的是迦楼罗,为金翅大鹏鸟所化,与之相比夜叉只能算个跳蚤。 武者也有消耗天地灵气凝聚羽翅的法门,但珍贵至极,杨玄至今也只在林洪先身上见过一丝雏形。 神魂倒是可以随意飞升,但不依托于外物,是不可能裹起肉身的,而神魂修士又不可能让神魂长时间脱离肉身,或者离炉鼎太远,因此一但远行,只能依托马匹代步,可有些荒山峻岭的去处,寻常马匹却只能望洋兴叹,因此又有以灵兽代步者,但终究不如千变万化的法宝来的方便,可见一件飞行法宝何等珍贵。 这通神巫毯以凶兽黄鸟之皮所制,又以上百种飞禽之血绘制近千道符咒,十年方可完成。 除此之外还耗费了泰赤乌部举族之力,通过祭祀、信仰等手段予以加持,又历时近百年,这通神巫毯也不是查干巴拉所制,而是泰赤乌部历代巫师传承下来的,可谓一件难以估量的重宝。 若不论布阵的价值,连那套仿制的六yīn**太常旗都略有不如。 先前杨玄还在想,得了这件法宝如何运用,如今他神魂虽然强大,但毕竟还没突破御气境那层阻隔,无法调动天地灵气,这巫族器物即便是以天地灵气驱使,效果也大打折扣,何况还是以神魂念头驾驭,但之前经过那查干巴拉一番无意的提醒,脑子里的思路这才转过弯来,这护法夜叉不正是神灵之身吗? 杨玄将护发夜叉召唤出来,而后借助起力量进行炼化。 查干巴拉神魂消亡,这通神巫毯也是无主之物,仅留了一层淡薄的意识烙印,而护发夜叉却是不折不扣的正统之神,比查干巴拉拜神灵所赐的的力量更为纯粹,祭炼此物简直没有任何阻力,一番功夫过后便水到渠成,那长宽近丈的通神巫毯化作一袭宽大的长袍裹在身上,正好将那狰狞的骨刺全部隐去。 随着杨玄信念一动,那通神巫毯又猛地铺展开来,护发夜叉化作黑雾融入其中,那通神巫毯表面符咒顿时光华大作,血光盛极一时,凌空飘着,看起来异常的神奇,杨玄与之有种心念想通之感,一抬脚便毫无顾忌的跨了上去,那薄薄的一层兽皮,看起来如同波浪一般,却异常的稳固,轻轻跺了几脚,也不见晃动。 杨玄心头对此甚为满意,心念一动,那通神巫毯又化作之前的模样,如同一件血sè的长袍穿在护法夜叉身上,而后一动念头竟然连带此物一起收进了识海之中,连他自己也未曾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忽悠 杨玄之前曾揣摩过识海是虚是实一想,却也没个结论。 不过有当初将血丹从识海中挤出来的经历,杨玄如今也算是有了一层经验,未曾觉得太过紧张,也不怕出什么问题,而后心中算了一番时辰,便将从里屋找出一件查干巴拉平rì里穿过的衣服套在身上,身子骨一阵收缩,便化作了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模样,这难度却比化作寻常人难了许多,以至于看起来有些僵硬。 杨玄也不去管这屋内的一片狼藉的情况,将元屠剑搁在了腾蛇旗旁边,而后便推门出去。 一脚跨出门槛,便看见一个身穿青sè战甲的蛮人与一个满脸虬须、眼睛褐黄男人守在庭院外边,这庭院四周沿着篱笆一圈都有阵法阻隔,这两人自然不可能凭借开门那一瞬间看清屋内的景象,何况此时大多数注意力还停留在大巫师“查干巴拉”身上,一见他并无大恙的走出来,两人脸上紧张的神sè才慢慢消去。 杨玄将那查干巴拉的记忆尽数看过一遍,自然也清楚二人身份。 赤兀上前行了一礼,并未发现什么破绽,任凭他思绪天马行空,也不可能会想到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之中,身前的查干巴拉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了,而这个陌生人却对他了如指掌。 因为身体大幅度收缩的原因,杨玄身子不仅僵硬,而且脸上毫无血sè,看起来十分的苍白。 不过查干巴拉一个时辰之内连续施展两次神降之术。若还能保持面sè红润的模样,反而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了,赤兀也因此对其更加关心,在旁问道:“大师方才可是又施展了神降之术?” 杨玄自知那道血光冲天而起已经让众人看见,干脆直接承认了:“确有此事。” 赤兀不解道:“这神降之术对身体损耗极大,大师又是为何事劳心费力呢?” 杨玄心头早已想好了计策,直接说道:“之前矿洞地肺毒火泄露似乎有些蹊跷。我方才回来之后思来想去一番觉得不甚放心,便沟通大先知将我心中想法与他说了说,免得再生祸端。” “哪里有蹊跷?”赤兀挠了挠头。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心里不安而已。”杨玄随口敷衍道,这赤兀总不可能藉此打破砂锅问到底吧,如今他也了解了这峡谷中的一些具体情况。这矿洞无论如何也要下去一番的,掌握了那些荒人的具体情况,杨玄如今也自有法子将他们掌控在手里,暂时为自己所用,如此一来解决这山谷中的蛮人便轻松许多了。 那赤兀听闻此言,微微皱眉,而后脸上一喜,说道:“心有灵犀,难道大师要突破到上巫境了?” 杨玄闻言微微一愣,却没想到这赤兀联想力确实挺丰富的。巫门之中将境界分为六阶,依次为巫师、大巫师、上巫、圣巫、神巫、祖巫,这上巫最明显的能力就是与神灵之间心有灵犀,能够预知祸福,也不是无端预测。神灵受人信仰,而信仰之力中掺杂了多少人的心意,这其中又包含了多少信息?从其中自然能够感觉道一丝人道的变化,赤兀因此认为杨玄突破境界却也在情理之中,他也没有辩解,只是点了点头。 “上巫之境与神灵心有灵犀。不知道大师能不能感受到我泰赤乌部金翅大神如今所在何处?”赤兀眼神之中突然显露出一丝狂热的情绪来,被杨玄尽数看在了眼中,心头却另生出了更长远的打算。 他原本是想找个机会将这山谷中蛮族一杀了事,此时却觉得此人大可利用一番。 “嗯,这事我与你私下里说!”杨玄还是比较能够带入角sè的,将查干巴拉平rì一言一行的神意模仿的惟妙惟肖,挥手让那将士退到一旁,而后与赤兀并肩走至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这才低声说道:“金翅大神的气息我确实感受到了,如今似乎被人囚禁于一处未知的空间中,只是我才进入上巫境,也难寻找。” “这如何是好!”赤兀紧握双拳,黑暗之中有可见他目光之中的痛恨。 “我有一计,却不知少首领敢不敢冒这个险!”杨玄瞳孔之中露出一丝极具蛊惑的光芒,而后饱含诱惑的说道:“若此事能成,我泰赤乌部金翅大神定然可以脱困回归,而你我也不必受那大先知的凌辱。” “当能成事?”赤兀扭过头看了一眼他,神sè之中带着一丝疑惑。 杨玄把头一点,自知方才自己用意太过明显,已经让这赤兀心生怀疑,却也不去多想,斩钉截铁的说道:“自然能够成功!” 赤兀心头也不知到作何想法,虽然杨玄方才那番话已经有违查干巴拉行事的风格,但听到这极具诱惑力的肯定,仍然仍不住心动,那丝疑惑早抛开不顾了,想起大先知来到他部落之中的种种恶行,而族人却对其敢怒不敢言,连他青梅竹马的女人都被夺走,便狠狠一咬牙,神sè决然的说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吝xìng命!要我做些什么,大师敬请吩咐,我赤兀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去做,为了无泰赤乌部的未来!” 杨玄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倒没这般严重,我只需少首领现在立马回到部落,说服首领重新供奉我族的金翅大神。”说罢又叹气解释道:“方才我与金翅大神产生了一丝心灵沟通,发现神尊已经虚弱不堪,数十年没有获得一丝香火供奉,若能重收信仰,神尊必然可以恢复实力,我的感应也会逾渐清晰。” “就这么简单?”赤兀闻言微微一愣,本以为这查干巴拉要交给他什么极难完成的任务,却不料事情如此简单,而且也正是他目前极想去做一件事情,心中那丝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这事决不简单,少首领还需小心行事,回部落尽量不要让大先知有所察觉,否则……”杨玄‘语重心长’的与他说道,虽说这般提醒,但是对其能够生还的几率还是不怎么看好,因为他把这赤兀这般骗回部落里去,不仅仅是减少自己抢占峡谷的压力,更是想将他当作一根搅屎棍,把整潭水搅浑。 此番他若回到泰赤乌部中,若能完成任务,也就断绝了腾蛇旗神变的过程,对他和萧月而言,都是至关紧要的,但是这种可能xìng微乎其微,自己已经将峡谷中的六yīn**太常旗收取了,那李逸自然有所察觉,而这时候赤兀完好无损的回到部落,而且暗暗图谋颠覆他的地位,这李逸会去怎么想? 肯定会认为这赤兀与人私通,夺了他的六yīn**太常旗,也就为杨玄牵扯了时间了。 而且李逸一怒之下肯定会杀了这赤兀,作为泰赤乌部的继承人,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让这泰赤乌部如今的首领,也就是赤兀他爹如何自处?是继续供奉腾蛇之身,尊大先知呢?还是双方撕破脸皮? 不管哪种结果,对杨玄都是有益无害的。 赤兀自然不知道他心中这些想法,满口答应,杨玄见机趁热打铁,说道:“方才我与金翅大神沟通可能已经引起大先知的怀疑,所以我才施展神降之术来探探他的心意,情况目前还有利于我们,所以现在事不宜迟,否则恐生变数,少首领明天一早便备马出发吧,一切当小心行事。” “不,我今夜就出发,这山谷之中兴许也有大先知的眼线,明天一早容易暴露,我今夜趁着夜sè就回部落中去。”赤兀一手摁上了腰间的刀柄,显得有些急切。 杨玄顾作思忖,而后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如今部落中大先知位高权重,少首领务必将你手下那一队心腹带回去,你孤身一人怕很难行事,老夫也放心不下。” 赤兀皱了皱眉,问道:“那这座矿怎么办?” 杨玄摇了摇头,说道:“无妨,你带走两百人,余下三百多人也足够镇压场面了。” “嗯,那我便去!我泰赤乌部的将来就托付大师了。”赤兀抱拳行了以大礼,而后转身快步走进了夜sè之中,不过片刻,一对整齐的骑兵便在山谷出口是集结完毕,开了千斤石门,便罗贯而出。 看着那最后一匹战马消失在曲折的山谷中,杨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没想到临场发挥随便忽悠几句就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而且打乱了自己潜在敌人的布局,心中畅快至极。赤兀走时将这峡谷之中实力最强的一批人马全部带走,余下这些都不足为道了,何况杨玄还还另有借刀杀人一计。 而且赤兀一走,这山谷中的大小事务都由他全权处理,虽然以前他也是一把手,但是并不管这些琐事。 若莫名其妙插手这矿上的种种安排,恐怕也会引来细心之人的猜疑,要知道这假扮的毕竟是假扮的,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如今一来则就少了许多掣肘,杨玄也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送走那赤兀一会,杨玄便借故视察为由,下了一趟矿洞,也不让人跟着,这奇怪的举动虽然让人怀疑,却没人敢去质疑。 第一百七十三章 灵石矿脉 作为一个部落的大巫师,查干巴拉的地位十分超然,便连部落首领也要对其礼敬三分,赤兀更是对其持后辈礼节,平rì里深居浅出,潜心修行,寻常人自然不敢滋扰,对其了解也十分的模糊,因此杨玄身上种种破绽都不算是破绽,各种古怪的要求在这积年累月里竖立出的威严前,也并非让人不能接受。 杨玄凭借查干巴拉的记忆,对这复杂的地下矿洞也有了一些熟悉,一路下去并未遇到多少阻碍。 幽深的矿洞之中十分cháo湿,却并不算yīn冷,反而十分的cháo热,就像站在蒸笼旁边一般,不难想象这矿洞最深之处是如何一番场景。其中分支虽然复杂,但是返回地面却只有眼前这唯一的一条道路,因此两百多人便足够将这里把手的密不透风,连只老鼠都难钻进去,每走十来丈便能看见一个身穿厚甲的蛮族战士,挎着马刀在幽暗的环境中来回巡弋,地下涌起的cháo热熏的人脸上有些发白,就像是蒸坏了的馒头。 杨玄一路进去的时候,随口慰问了一番这些站哨的蛮族士兵此时以是清晨,而查干巴拉昨夜一直在矿洞之中处置地肺毒火泄露的事情,也就是说他这一夜都未曾休息过了,而此时又重返矿洞之中,并且对轮班的士卒嘘寒问暖起,以至于让这些本来已经心生怨尤的士卒受宠若惊起来,低迷的情绪一扫而空。杨玄慢慢往矿洞深处走去,尚有半里多远。便听到其中开山凿石的声音回荡不散,仿佛雷霆一般,转过曲径便看见一处空旷的地下洞穴,穹顶之上全是刀削斧凿的痕迹。 这洞穴本是天然生成。又经过人为的雕琢改造,仅凭人力是绝不可能完成的。 成百上千的荒人正在这洞穴四周开凿矿石,在蛮人监工的指挥下,这些凿下来的石头全部用拖车运往洞穴西边的一个角落里,那地方已经堆满了那种泛着火红sè泽的石头,磊的如同山丘一般,浓郁的火煞之气升腾而起,在表层都形成了一层无所不焚火焰。弥漫开来的热浪让整个洞穴都如同火炉一般。 然而这些蛮人似乎并不看重这些东西,只当作废渣堆放在一起。 蛮族冶炼技术十分落后,这些珍贵的赤炎石对其而言不过是一些能够发热的石头罢了,实在抽不出人力进行筛选、储存。他们真正重视的是覆盖在这一层赤炎石矿脉下面的灵石矿脉。灵石不管在什么地方永远都是不折不扣的硬通货,相比这些派不上用场的赤炎石,价值自然要高出许多。 不过对杨玄而言,这些赤炎石的价值绝不低于那尚未定xìng的灵石矿脉。 在查干巴拉的记忆中,杨玄获得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这矿脉之中的灵气丰富,而且极为凝练,可以确定这矿洞深处必然有灵石矿脉无疑,但是规模质量都未定xìng。还得等凿开最后一层赤炎石矿层才能下定论。不过有一点却可以肯定,这矿脉如今必然以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因此心中早已在盘算着开采的计划。 这矿区洞穴之中有成百上千的荒人,虽然如今中了巫毒不敢妄动。而且体力被消耗的厉害,但是为了保证大巫师的安全,矿下的几个监工仍不敢大意,派了六个实力强大的护卫跟随其后,在矿洞各处视察。 这些荒人自然是认得查干巴拉的,对其也是恨之入骨。 一个个眼神如同饿虎一般,一道两道的目光尚不足以为惧,然而成片成片的荒人,盯着你都如有杀父之仇、夺妻之似得,便连杨玄也忍不住心里悚然。尤其是这些荒人模样极为凶残,须如倒刺、眼若铜铃,浑身筋肉都好像是铜汁浇铸,绝对有生撕虎豹的力量,虽然如今气息虚弱,那种威慑力也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查干巴拉以前很少来这矿洞地下巡视,而且从来没有这么靠近荒人的前例,以至于这些负责安全的蛮族士兵一个个紧张无比,手随时都按在刀鞘之上,眼见杨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都走进了这群荒人的深处,便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大师,这些荒人凶xìng仍存,为了您的安全,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无妨。”杨玄摆了摆手,而后大咧咧的说道:“这些荒人身体之中都被我种下了巫毒,生死也在我一念之间而已,他们又怎么能对我造成威胁,大先知那里已经交代过了,这两个月内务必将底下的灵石矿脉开采出来,我需要好好了解一下情况,才能作出更好的安排,你等不要聒噪了。” 那几个蛮族士兵也想不明白大巫师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虽然是训斥语气,但却比以往温和多了。 杨玄也懒得去管这几个蛮人心头的小心思,继续沿着矿洞四周巡察,双手交叉叠放胸前,步履从容,刻意作出了一种与平rì大相径庭的姿态,以前查干巴拉出现在众人面前,都保持着一种低调而神秘的姿态,巡查矿脉也是走在赤兀的身后,给人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然而此时却像是个巡查田产的地主。 身后那些蛮人士卒出于敬畏,倒没有发现异常。 然而荒人站在一个对立的角度,却觉得不太对劲,而且其中更不乏细心之人,更是发现了端倪,眼中的怒火渐渐被疑虑所取代。紫川钧作为这群荒人的首领,威胁自然最大,因此几个监工为了安全,将其安排在了这洞穴的最深处,紧邻那处地肺真火泄露的裂缝,条件最为恶劣,此时也看见了查干巴拉。 “大师,在往前面去就靠近那紫川钧了,此人实力极强……万一……”那几个蛮族士卒见杨玄还在肆无忌惮的前面走,脸sè顿时有些紧张,便委婉的开始劝谏起来。 紫川钧从看到杨玄进来的第一刻起就发现了他身上的所有破绽,但是也无法通过这些东西,想到其中的真相,他手中的活渐渐慢了下来,正在皱眉思忖之时,忽然瞧见那查干巴拉竟然朝自己这里走来,他平静的心境顿时生出一丝疯狂来,他忍辱负重,甘心受人驱使,为的只是能够保全族人xìng命,却并非自己苟活。 然而从他偷听到查干巴拉与赤兀的谈话时,便知道自己族人大限将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抗一番。 从那时起他心头就在慢慢筹划,然而要从这眼前的处境中脱困离去,实在太难太难,直到此时他才抓住了一丝渺茫的机会,眼前情景虽然算不上是天赐良机,但是绝对要比之前自己想到过的所有办法的成功几率都要大。只要自己杀了查干巴拉,便拿掉了架在族人脖子上那把最锋利的刀,也就是众人〖体〗内的巫毒。 虽说查干巴拉身死,〖体〗内的巫毒会因此失去控制,从而开始病变,但绝不至于立马丧命。 然后自己带头掀起暴动,成功几率能够对半开。 只是紫川钧还有一点没有把握,就是自己能不能杀掉这查干巴拉。 巫师常年坐卧冥想,体质十分孱弱,而且紫川钧有把握让自己的速度快过他的第六感,凭借手里这把一铁镐,紫川钧倒是有将其带走的能力。可是他身旁可有六个全副武装的蛮族士兵,只要稍加拖延,让这查干巴拉有足够的时间反映过来,催动自己〖体〗内的巫毒,这般一来枉送了xìng命不说,刺杀亦会失败。 他倒不怕去死,但是机会只有一次,而这一次正掌握在他手中。 紫川钧心头拿捏不定,然而神sè却是极为的平静,依旧在埋头凿着矿石,只使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查干巴拉,继续寻找这能够加大胜算的机会,忽然他看到了难以理解的一幕,瞳孔骤然紧缩了起来。 杨玄距离他尚有十几丈远,而那几个蛮族士兵仍在喋喋不休的劝谏,或许是杨玄一路上演技太过温和的缘故,让这些蛮族士兵胆子也逾渐大了起来,当然杨玄这般举动也的确让人难以放心,相比于言辞上触怒查干巴拉,让大巫师有个三长两短明显更不愿发生,或许是听烦了几人的废话,杨玄脸上露出了一丝恼怒。 挥手叫过了这矿洞下面的负责的监工,那几个士卒登时找回了自己的位置,安静下去。 然而杨玄并未斥责几人,与那监工吩咐道:“如今是换哨的时辰了,让两班交接吧。” “是。”那监军未想到查干巴拉考虑的如此周到,本想着大巫师如今在矿中视察,而换班之时必然有些嘈杂混乱,因此将这事情延后了一些,听这吩咐之后便下令,让那站了一夜哨的士卒全部撤出。 “你们也下去吧。”杨玄对身后那六个跟班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那大师您的安全?”那监工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杨玄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不要怀疑我的能力,区区荒人我〖镇〗压只在翻手之间,你们照常换班就是,不要管我,我要与那荒人头领好好谈一谈,免得给我消极怠工。” “是,大师神通广大,区区荒人翻不起风浪来。”那监军拍了个马屁,让那几个左右为难的蛮族士兵撤了出去,而后自己躬身行了一礼,也退了出去,开始进行两班哨兵的交接程序。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施恩图报 杨玄莫名其妙赶走身旁所有护卫的举动的一丝不漏的落在了紫川钧眼里,相当的不理解,在他的认知之中,这查干巴拉是个极为小心,并且十分骄傲,对待士卒如同蝼蚁般冷漠的人,然而此时所看到的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只是这分明又是查干巴拉无误,莫非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孪生兄弟不成? 这诸多疑问萦绕在紫川钧心头,让他有些纠结,让而看着毫不设防的查干巴拉朝他慢慢走来,心头那中冲动愈发难以遏制,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目光微微扫过四周,此时两班哨兵正在进行交接,这和偏僻的角落里没有一个蛮族守卫,自己不但能够杀了他,还有时间联络族人进行有组织的反抗。 “千载难逢啊!成败在此一举了!”紫川钧心头愈发的疯狂,便愈发的冷静。 杨玄慢慢走了过去,看着那个在黑暗中凿着矿石的jīng悍男人,虽然四周环境无比的幽暗,但他身体之上依旧绽放着一层朦胧的紫sè光晕,就像是黑夜中的猫眼,他将速度放得极慢,然而整个过程中只听到了一次心跳的声音,上一次还是在那六个蛮族士兵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的时候,中间间隔实在有些悠长。 杨玄如今呼吸吐纳之时,能够将心跳的频率压制的比这更慢。 但这紫川钧却是在高负荷的劳作中,挥舞着那一百多斤的实心铁镐,心跳还是如此的缓慢。而且他本人已经在这种对身体损害极大的环境中带了两年之久,身体被剧烈损伤,可见此人身体强横倒了何种地步。 那一声心跳犹如藏在深渊之中的上古凶兽发出的低吼,能将肉身炼到如此境界,杨玄也只在修炼了元阳火铜真身的刘云山身上见过,自己相比仍有一些差距,仅是这等肉身之力。就绝不比御气境的武者差。而且这紫川钧明显身有损伤,连全盛时期的三成实力都没有,也难怪这些蛮人对其畏之如虎。谈之sè变。 荒人虽然不通神通手段,但独有的优势却也是寻常武者不能比拟的。 杨玄心头存着一分谨慎,他可没忘了自己目前的身份。刚走出四五步远,忽然感受到一阵凛冽如火的杀意,只见目光锁定之中的紫川钧突然没了踪影,竟然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杨玄瞳孔骤然一缩,然后这紫川钧又骤然出现,好似凭空而生,原来这一切只是视距变化的缘故。一个极远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视觉距离来不及变化。自然丢失了视野,就好像凭空消失,而后又凭空出现,如同穿越了空间一般。 可见这紫川钧这一下突袭的速度快到了何种地步,连眨眼都来不及。 七八丈距离之花了短短一刹那。而后杨玄便看见一个冒着红光的铁镐朝着自己脑门上砸来,先前这铁镐不停的凿着赤炎石,温度本就高到了一个临界点,而后又与空气高速的摩擦,竟然泛起了炽热的红光,如同从火炉里拿出来的一般。铺面而来铁腥气似无孔不入的钢针,扎的人脸上发疼、发烫。 “这一镐的威力当真恐怖至极,比当rì刘云山的八门炮锤也不遑多让了!”杨玄心头微微悚然。 幸好之前有所提防,杨玄在紫川钧身体消失的一瞬间,他已经作出了闪避的动作,微微侧身一退,这一个不起眼的动作好似巧合一般,竟然躲掉了这凌厉无匹的一击,炽热的罡风的擦着鼻尖惊险掠过,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若是寻常武者,身体不够坚韧,这一阵风扫过来,就足以将半张脸都撕掉了。 这一切发生都只在电石火光之间,却难以逃脱紫川钧的眼睛。 方才杨玄那侧身躲闪的动作看似是一次鬼斧神工般的巧合,紫川钧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那轻描淡写躲闪绝不似他所看到的那般简单。这查干巴拉是巫师,方才那躲闪的动作虽然不算很快,但是绝不是一个身体枯槁如骷髅一样的巫师可以做到的,联系到之前的种种破绽,紫川钧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一击落空,身子在地上犁过一道长长的沟壑,而后停了下来,将那铁镐提在手里,再无任何动作。 他就这般打量着杨玄的背影,他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断定,眼前这人不是蛮族的大巫师,就算判断有可能失误,那自己如今的生死也掌握在对方手里了,实在没有负隅顽抗的必要。 他现在更加在乎的问题是——如果眼前之人不是查干巴拉,那会是谁?是敌是友? “你是谁?”紫川钧沉默半晌,终于率打破了平静,而后又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我知道你不是查干巴拉,你是用巫法侵占了他的身体吗?你找我又是为什么?何不敞开天窗说亮话!” “我自然不是查干巴拉。”杨玄微微转过身去,脸上筋肉活动,转瞬间恢复了原貌,也不管紫川钧那一脸无法理解的神情,而后又将容貌变了回来,继续说道:“时间紧迫,我也就与你开门见山的说了,查干巴拉被我杀了,而且我也取代了他的身份,赤兀离开了峡谷,如今这里都在我掌握之中。” “什么?”紫川钧脸上露出一丝震惊之sè。 “方才一切你也亲眼看见了,所以不要怀疑我,我不是蛮族巫师,甚至不是蛮人,我是汉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汉人与荒人之间也有争端,但是如今你我却可以抛开那些,暂时合作!” 紫川钧根本不在乎太过空泛的名族仇恨,荒人更注重的是部落内部的传承,一个部落与另外一个部落可能就是千年的宿敌,而与大乾交战的几个部落只是荒人中几个实力庞大并且不太安分的,与他紫川部落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对杨玄的汉人身份自然不太在乎,而泰赤乌部的蛮族却是促使他部落灭亡的凶手,这才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听闻杨玄跟他站在同一立场上,当即消除了心中的那一丝敌意。 他也是个聪明人,此时自然不会多疑,虽然杨玄来的有些诡异,但是以自己如今的处境来看,对方还能从自己身上图谋到什么呢。此人的目的很明显,是想染指这座矿山,这与他都没太大关系。 而自己与其合作,则使得自己与族人的生存机会大大增加。 至于对方会不会玩过河拆桥,甚至直接将自己当枪使,都不太重要了,反正他一开始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杨玄的出现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坏处,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如何合作?先生请说,我紫川钧一定全力配合。” 杨玄等他心头盘算清楚,这才说道:“我虽然掌握了中枢,但这峡谷之中还存留了三百蛮族士兵,却并非我一人之力能够铲除的,所以还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先生是说这峡谷之中只剩下三百蛮族士兵了?而且赤兀不在,查干巴拉已死?”紫川钧神sè之中更露惊喜之sè,心头微微一盘算,此时自己已经有九成把握起义成功,无非损失几百族人的xìng命而已,但是部落的血脉却保存了下来,于是说道:“先生放心,这些蛮族士兵我与族人有把握对付!” 杨玄看出了他眼中的急切之sè,微微笑道:“不急,这般硬拼,你们损失也不会小,我辛辛苦苦营救你们,自然不是让你们白白送死的。” “难道先生不是为了这矿脉而来?而是专程来救我们的?”紫川钧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这矿脉也是我囊中之物,不过这是其一,救人也是我的目的。”杨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此时他还是化作查干巴拉的模样,脸上皱纹跟核桃似的,一笑之间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看起来异常的慈祥。 饶是这紫川钧经历了这些大起大落,心意早已被折磨的如同铁石一般,此时也被杨玄触动,将手里的铁镐轻轻一放,而后双手抱拳对杨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沉声道:“我紫川钧代表我部族八百余人感激先生搭救之恩,先生与我等素昧平生,却伸手予以援助,久闻汉人都是谦谦君子,今rì一见实在佩服。” 杨玄讪讪一笑,却没想到这紫川钧生长于大荒之地,对中土文化倒是有些了解,也没理他这马屁,继续说道:“呵呵,这话有些抬举在下了,我救人可不是白救,我抢了这矿脉总还有人给我开采吧。” 紫川钧听他这么一说,脸sè顿时有些难看,有种才出虎口,又入狼群的感觉。如他这么说,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与人为奴,只不过换了个主子而已。然而如今杨玄一言一行流露出呈现出来的态度,以及所掌握的条件,却已经将他压制的死了,完全就没有他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婉言争取。 “汉人君子之道,不是施恩不图报吗?”紫川钧也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小人,可是如今他又有什么能够报答对方的呢,唯有与人为奴一条,可是这关系到全族之人的尊严,却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p 第一百七十五章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施恩不图报那是客套话,知恩不报也是小人所为,君子相交自然明白一饭之恩当舍命相报的道理,哪会摆在台面上来说。”杨玄呵呵一笑,看似漫不经心,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紫川钧的脸上,将他神sè尽数看在心里,也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而后继续说道:“当然我也不会强求你拿命还我恩情。” “先生之前所言,我已明白,恕我不能答应,我紫川钧是知恩图报之人,但关系族人尊严之事,我却不能擅作主张,如果先生真心相助,事成之后,我紫川钧愿以xìng命想报!”紫川钧目光一横,心头却是有了决定,如果眼前这人答应他这条件,自然最好,他既然敢刺杀查干巴拉,也不会在乎自己这一条命。 如果对方不答应,执意如此,那自己便只能拒绝与他合作。 如今这峡谷之中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敌人已经被眼前这人铲除,自己即便是单独行动,也有把握能够成功,只是置对方大恩于不顾,自己便背上了小人之名,到时候也只能自杀以谢罪了。 “你不明白。”杨玄摇了摇头,虽然这紫川钧不合时宜的固执让他有些无奈,但他这份担当还是让杨玄有些敬佩的,因此也没生气,笑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吗?” “这?”紫川钧被他问的模棱两可。 “你是怕我继续奴役你的族人,对吗?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虽然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开采矿脉,但是绝不是当作奴隶驱使,我会提供你们优沃的生活条件,合理的休息,并且支付你们酬劳!”杨玄细心的说道,但这紫川钧似乎一时间难以理解,他便继续说道:“简单的说。就是我雇佣你们。” 紫川钧似乎有些理解了,但是这主动权似乎一直掌握在对方手里,他也无法确定杨玄最终是否会遵守承诺。但他决不能把所有族人的命运都草率的压在一个极具有风险的事情。杨玄对他的心境自然十分理解,却也没有多费口舌的劝说,只是开门见山的与他说道:“不要一厢情愿的认为。撇开了我,你们也能成事,我既然能够解决掉查干巴拉,并且支开赤兀,那我自然有办法解决眼前这个不算麻烦的麻烦,只是为了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我才在这里与你费半天口舌,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杨玄这番话虽然说的比较和善,其实也暗含了一丝威胁在里面。 我能自己解眼前这些麻烦。也就意味着,除开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些,我仍具有你们看不见的实力,你撇开我,或许能够解决掉这些蛮人。可势必拼的两败俱伤,你指望我作壁上观,既然不能成为盟友,那就只能成为敌人了,在这么大的牵扯之前,想要双方相安无事。明显是一种过于理想化的奢望。 在这处矿脉被的价值没有被榨取一空时,杨玄暂时不打算让任何人离开此处。 此言一出,紫川钧的脸sè慢慢变得有些难看,但却平静了下来,心里之前种种疯狂的念头,都平息了下来,而后杨玄继续说道:“与我合作,这是你们如今最好的选择,就算事成之后我愿意让你们离开,如今身处幽云之中,蛮人多如牛毛一般,你们又如何能逃出生天,还是在没有马匹、没有粮食的情况下?” 紫川钧心头慢慢考虑着,已经没心思再去推测杨玄最终是不是会信守承诺,因为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杨玄眼神微微闪动,又抛出了一个极具分量的筹码,说道:“如今查干巴拉身死,你们体内的巫毒也应该失去控制,开始扩散了,或许你身强体壮能够支撑一段时rì,但是其他人呢?” “你知道我们中了巫毒?”紫川钧眉间拧出一丝皱纹,这话明显戳到了他的痛处。 以前查干巴拉为了控制他们,在他们每个人体内都种下了巫毒,但是又需要他们出力开采矿脉,所以一直压制着毒xìng,没有容它在这些荒人体内肆虐,但是如今查干巴拉一死,这些巫毒失去控制,便恢复了凶残的本xìng,紫川钧如今能够清楚感受到自己体内的jīng血在慢慢流逝,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怀疑杨玄所说。 查干巴拉在这些荒人体内种下的巫毒数量巨大,绝不是卢广孝几人偶然感染那么轻松。 便是以这些荒人的身体,也依旧难以承受。 而且荒人不通神通手段,纵有极强的战斗力,对付这些巫毒却是无从下手。 杨玄也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因此极有把握,笑道:“我不仅知道你们中了巫毒,而且我还可以帮你们压制住体内的巫毒,不至于让你们过早殒命。” “你也能控制这些巫毒?”紫川钧目光一横,流露出一丝杀意来。 杨玄摇了摇头,说道:“你太高估我的本事了,不要以为我现在变成查干巴拉的模样,就真的成了查干巴拉了,而且我也不通巫术,我现在也就只能暂时将这些毒xìng压制住,仅此而已。” 他吸收了这查干巴拉所有的记忆,自然也了解了这巫毒的培养、使用乃至于化解的一系列方法,因为查干巴拉jīng神烙印的存在,他虽然无法控制这些巫毒,但是却又办法使得这些巫毒狂暴,而使得这些荒人短时间内全部死亡,但是却没有承认,因为这会让紫川钧对他生出难以化解的敌意。 果然有此一说,紫川钧神sè自然多了。 杨玄继续抛出自己筹码予以利诱:“不过我却知道这巫毒的化解之术,但却需要时间准备一些东西。如果你与我合作,事成之后,我不仅放你们离开,还帮你们解除体内巫毒。” 他这番话也无虚假,虽然使用先天jīng气与神魂力量都可以驱除巫毒,但是只是针对小规模的而言,与卢广孝几人身中巫毒的情况不同,这些荒人不仅中毒更加严重,而且时间已有两年之久,巫毒早已与身体乃至于神魂纠缠在一起,在其中筑起了巢穴,并且不断的繁衍,以外力驱除只会使人死的更快。 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巫术中对应的破解之法予以解决,因此必须要另作准备。 听杨玄这般一说,无论是真是假,这紫川钧已经没有在僵持下去的理由了,唯有这般自己的族人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自己以前考虑还是太过浅显,杨玄一番话将他彻底打醒,便点头答应了双方之间的合作。 “你只要肯松口,那一切就好说了,虽然如今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我会让你们彻底为我所用!”杨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心中暗自想着,这些荒人远离故土,无依无靠,而且实力极为强横,是一只极有价值的力量,不逊sè于当初的鹰眼卫,他自然有收为己用的意思。鹰眼卫的编制是两千人,其中有八百人都是空额,这些人填进去正好补齐,可谓天造地设而成。但这些荒人心xìng高傲,自然也极难驯服。 对此杨玄却极有把握,无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是先做了恶人,威逼利诱断了他们其他的念想,而后将其逼上自己的贼船,生米煮成熟饭是第一步,然后再以真情感化,不信这些荒人不买账。 接下来杨玄也不与他废话,直接交代了自己的计划:“你们如今体力损耗严重,战斗力所剩无几,我会找机会为你们送来一批丹药,使你们先将体力恢复过来,而后我再使计策将这些蛮族全部骗入矿洞之中,倒时候我的人马与你里应外合,这些蛮人自然只有死路一条,岂不比你硬拼的法子要好上许多。” 紫川钧一听这杨玄处处为自己族人考虑,纵然对自己也有所企图,但敌意还是减轻了许多。 “因为条件限制,我只能出三百人,所以大部分压力还需要你们承受。”杨玄继续说道,而后与他说了一下细节:“我的人马都穿的是统一的黑sè皮甲,装备jīng良,你一看便能分清,切勿认错了人马。” 紫川钧听他这么有意无意的一说,心头那些念头逾渐少了,应了一声:“这我不会出错。” “这些天内,你尽量不要妄动,免得坏我计划。”杨玄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看了看身后那些正在交接的蛮族守卫,已经快要结束了,便不在与他多说,交换了一个眼sè,便重新佝偻下身子,一举一动都模仿起查干巴拉的样子来,也不在刻意显露什么破绽,走至那监工身旁,说道:“我与紫川钧谈了一谈,已经达成了协议,他们会用心的开采矿脉,你们也不要施加太多压力,以免激起他们的怨气。” 那个监工似乎跟这荒人经常打交道,熟悉了他们的品行,有些不愿相信,为难道:“大师,你不太了解,这些荒人极为难缠,给几分颜sè就会蹬鼻子上脸,不鞭子伺候着怕是不会用心出力。” “我说的话你难道没听懂吗?”杨玄冷冰冰的问了一句,声音嘶哑让人发碜。 这监工先前与查干巴拉接触之时,觉得这大巫师挺好说话,以至于忘了彼此间的身份,经这么一问,当即回过神来,额头上冷汗淋漓,连道不敢,哪怕这提议在不合理,再是荒谬,但从大巫师嘴里说出来,需要什么合理的解释吗,这本身就是一种合理的解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地煞黄泉阵 杨玄突兀之间的xìng情变化,并未引得这监工的怀疑。 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大巫师常年累月竖立起来的威严,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动摇的,哪怕是杨玄表现的如何违反常理、如何令人费解,也依旧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而唯一能够怀疑他的赤兀,此时也已经在泰赤乌部之中了。而这两天内,荒人也真如杨玄所说的那般,十分的规矩,十分的卖力。 如此一来,这些蛮人士卒对以往只是深居浅出的大巫师逾渐的信服。 两天之内,杨玄并过多的露面,一直呆在查干巴拉的木屋内设计阵法,那个笼罩山谷的巨大杀阵已经被他撤去,利用六yīn**太常旗重新布置了一个新的阵法,不属于五大基础阵形中的任何一种,而是阵法总纲中‘七门卷’里的地煞黄泉阵,七门卷中的几个阵图都属于高阶阵法,论威力自然不是五大基础阵型可以比拟的,当然布置起来也极为的困难,杨玄如今其实也没有那等实力,只是巧借了地形之利。 这地煞黄泉阵,是引黄泉地气为煞,用以御敌,相当于凝练了一个直通地底yīn间的空间出来。 要完成如此壮举,手段可谓要通天彻地才行,然而这峡谷却与地肺相通,引黄泉地气自然简单了许多。 不过如此,也花费了杨玄整整两天两夜的功夫。 大阵一成,峡谷之中气候渐变。原本萦绕在谷中的白雾悄然凝练,天空恢复了清明之sè,那一阵阵刺鼻的硫磺味倒是越来越浓,仿佛地肺真火爆发了一般,峡谷房舍之中,刚刚换过班的蛮族士兵正在休息,也被这味道惊醒。纷纷爬起来往窗外看去,只见那四五处飘着白雾的温泉霎那间沸腾起来。 一道道青sè的气流从水潭中升起,夹杂着一道道红sè地肺毒火。 众人只觉的耳边传来阵阵悠远的沉吟。仿佛置身于yīn曹地府之中,魂不附体,陷入其中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将往何处而去,只能感受到如今这种永无止尽一样的痛苦,寒冷使得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如同刀割一般,而思绪之中尽是那中“来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一般的纠缠折磨,使人绝望。 不止那些蛮族士兵感受到了,便是杨玄自己也差点陷入其中。 所幸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大阵便进入了正轨,黄泉地气升腾而起在天幕之中结成一个玄奥的图腾,如同炼狱景象一般,而后便收敛气息。遁入虚空隐藏了起来,这种感觉悄然而退,杨玄这才缓缓的出了一口气,这黄泉地气便是地狱中的沉沦气息,方才这番感觉就相当于亲眼所见了地狱之景。 没有结成金丹、凝聚神念。从而打破生死界限境界,在其中自然会在其中丧失自我。 这还仅仅是在远处旁观,若真陷入其中,杨玄估计自己的神魂念头都会迷失其中,而后失去所有神通力量,坠入yīn曹地府。重新转世投胎。或许连转世投胎都不可能,因为地势的缘故,这地煞黄泉阵不仅引动了黄泉地气,还将地肺毒火一起引入了阵中,失去神通的唯一下场,就是被地肺毒火烧的飞回湮灭。 而且结成金丹、凝聚神念也不算真正的打破了生死界限,只是长生而已。 估计要修成元神的魂修,或者化形境界武者,那般真正超越了生死、不入轮回,可以往来于人世地狱之间的大神通者才能做到不受丝毫影响。有此阵护持这处峡谷,便算是真正万无一失了。 那些蛮族士兵心神自然不如杨玄那么坚定,被这黄泉地气一番影响,纷纷觉得好生难受,好似原地转了几万个圈,莫说分不清东西南北,估计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加之熬了一夜的班,此时疲惫无比,扑通扑通一阵响,上百人刚坐起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齐刷刷的倒在床上,全部昏睡了过去。 山谷中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在杨玄的神魂监视之中,本来心中有一番计划,也能躲过这些蛮人的耳目,却没料到这地煞黄泉阵如此厉害,竟然将这山谷里的几百蛮人全部弄了个半死不活,自然不会拘泥于陈旧的计划,当即控制六yīn**太常旗作出了一丝改动,将那大阵暂时关闭,而后祭起通神巫毯朝峡谷外飞起。 那rì与紫川钧达成共识之后,杨玄当天夜里,就潜伏出谷与自己的人马做了联系。 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众人,将鹰眼卫中现有的三百多名化气境武者全部抽调出来,集结于栈道入口处待命。而他则取了些丹药继续潜回山谷之中,冒充查干巴拉,并找机会与紫川钧进行了联系,将丹药全部交给了他,荒人虽然被压榨的凄惨,但是基本的休息世间还是有的,自然挤得出时间私下分配、服食。 两天时间,配合足量的丹药,足以让荒人实力恢复到八成左右。 杨玄本来是将行动时间定在今晚两班哨兵交接之时,所有人都进入了矿洞之中,不担心会有任何漏网之鱼,虽然此处发生的变数肯定被李逸所察觉,但是仅仅局限于六yīn**太常旗易主而已,而杨玄又将赤兀骗回部落去,又相当于洒下了一个烟雾弹,因此峡谷之中的真正情况肯定不会被人知晓。 即便李逸一人心知肚明,在双方挑开矛盾之后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这样一来,便无需担心泰赤乌部举族前来,虽然杨玄有把握将这峡谷守住,但是目前谷中存粮太少,不怕攻怕人围,局势如果发展到那种地步,还是很不乐观的,因此决不能有一人疏漏。 这通神巫毯速度极快,便是墨染全力狂奔也只与其在伯仲之间,而且还要拘泥体力与地形,这通神巫毯则就不同,御空而行,方便了百倍不止,几个呼吸间,便到了山谷之外的雪松林里。 那临时抽调出来的三百人马可谓凝聚了鹰眼卫最强的一股战斗力,已经再次候命多时。 两天两夜的守候,让他们早已迫不及待,听的杨玄一声令下,便按照计划迅速的行动起来,如一字长蛇般,沿着狭窄的栈道飞速挺进,杨玄却也没有闲着,让杨锋三人上了通神巫毯,那三百先锋交由徐海一人指挥,而后也不隐匿行踪,将那通神巫毯祭起,一层血光将四人包裹其中,便朝山谷入口处飞去。 这关隘之处原本有二十多名士卒把持,然而赤兀带走两百多人以后,这峡谷之中人力吃紧,便缩减到了十人。此地离温泉较远,刚才黄泉地气涌起的时候,这些人并未受影响。峡谷之中若有变数,他们自然会有所察觉,而且谷外便是一条坦途,直抵草原,这些人也最容易逃脱,自然是杨玄首要解决的一处。 通神巫毯在晴空中散发出来的血光极为明显,那些个正在关隘高墙上巡逻的蛮族士兵见状大惊。 查干巴拉平时极少在人面前施展神通,这些人自然也未曾见过,见那一道血光仿佛扑食的猎鹰,惊慌之余匆忙抽出了背上的骨矛,使劲浑身的力气,猛然投掷出去,在空中拉出一道气浪。 那凶兽肋骨磨成的白sè骨矛锋利无比,不逊sè于寻常钢铁,更是融入了这蛮人士兵体内的先天jīng气,然而刺在那层血光之上,却悄无声息的化作了粉尘,只听得一阵空荡荡的风声,好像凶兽的巨吼,那通神巫毯越来越快,百丈距离瞬息而至,那蛮族士兵还未来得及抽出第二根骨矛,那血光已经撞上了他的胸膛。 凝聚的血光好像史前的巨蛋的,又像是坚硬的磐石,挟裹着令人颤栗的力量。 这一撞之下,这蛮族士兵根本无力抵抗,整个人直接化作了漫天的血雾,而后竟然又以极快的速度悬停了在了空中,杨锋三人持刀跃下,整个人似乎还带着之前高速飞行的惯xìng,落入那狭窄的城头,奔跑之间都带起了凶猛的狂风,长刀如剪影一般,所过之处尽数削断,直到三人停下脚步,才见鲜血飞洒。 九个蛮族士兵,未来的及丝毫反抗,便被尽数斩杀,其中也许有被通神巫毯吓住的原因所在,但也足以见杨锋三人如今强横倒了何种地步,寻常化气境武者根本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杨玄未来得及动手,关隘之上便无一个活人,杨玄无奈之下只好转战他出,让三人守住这关隘。 给三人下了死命令,无论任何人,只要敢出了这关隘一步,当场格杀。 而后祭起通神巫毯直往矿洞入口而去,此时徐海才领着人马进入峡谷,按照原先的计划安排,准备开始进攻矿洞,却被杨玄挥手止住,而后与他说明了情况,当即将人马分作两拨,一些人提了屠刀开始宰杀那些营房中昏死过去的蛮族士兵。另外一些人则堵住洞口,开始生火,而且选得尽是有些cháo湿的柴火。 不见火,只见烟。 p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徐海这一招可谓使的相当的yīn损,不过杨玄吩咐过他,要尽量保存实力,减少伤亡,这些蛮族士兵都已经是瓮中之鳖,不怕他们能够闹出什么花样来,总之不要贪功冒进,一切当以稳妥为原则,徐海虽然行军布阵不算出sè,但是狗急跳墙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把这些陷入死地的蛮族士兵逼急了并没什么好处。 山谷中发生的一切自然被守在矿洞中的蛮族士兵所察觉,不过视野有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众人只知道外面肯定出了事情,但却不知道事情严重到了哪种地步,几个靠近出口处的蛮族士兵还想往外突围,却被一阵密集的箭雨shè了回去,当下丢下几局尸体,慌张逃窜,匆忙往矿洞深处跑去报信了。 与外界无法联系,自然只能往里龟缩。 所幸矿洞深处还有两个监工主事,便是这群蛮人唯一的主心骨了。 鹰眼卫出现的太过突兀,这些蛮族士兵根本不明情况,那几个稀里糊涂、慌里慌张的幸存者逃入矿洞之中,找到了正在一处石缝中纳凉的监工,将方才情况与二人说了一遍,两人都只是哈哈一笑,固有的思维已经让他们丧失了危机感,根本不相信有人敢进攻这固若金汤的峡谷,全当这两人得了失心疯。 不过这种大咧咧的心态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这两人脸上的笑容变消失了,一个人有没有说谎从眼神之中很容易看出来。而眼前这几个从箭雨下幸存下来蛮族士兵,分明是一脸惊恐与慌张。 而且靠后那人胳膊上还涔涔的冒着血,比任何解释都具有说服力。 那监军一拍石头蹦了起来,大怒道:“那个不要命的杂碎敢打我泰赤乌部的主意!” 他这一怒,身旁那块坚硬的花岗岩顿时四分五裂,而后听那几个幸存者将看到的情景七嘴八舌的说了一番,脸上怒容也渐渐化作了慌张。对方能够牢牢把持住矿洞入口,也就意味着山谷中的同伙十有**已经被解决干净了,若真是如此。众人只怕是生机渺茫了,这敌人绝不是他所想像的那般简单。 仅存了一丝希望,便是寄托在山谷之中的大巫师查干巴拉身上。 那监军一声令下。当即集结了所有人马,准备往外突围,与山谷之外的大巫师会合,这般被堵在矿洞下面,无需敌人动手,只等他们粮食耗尽,便是死路一条,然而两百多人刚往上跑了几十步,便慌里慌张的退了回来,只见矿洞上方一层浓密的烟瘴好似cháo水般朝着此处淹来。所过之处尽化虚无。 那白sè的浪cháo尚有十来丈远,逸散过来的浓烟便使得一群人眼泪齐流,难以喘息。 若真陷入其中,无法呼吸换气,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何况什么也看不见,若是敌人以暗箭伤人,如何躲闪,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一群人不停的往后退却,根本不敢让这浓烟卷进去。 “无耻小人!”这蛮人监工大骂一记。却也不知道矿洞之外是何人作祟,骂的起劲,却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心中怒火不但不消减半分,反而更加憋闷,气急之下对这那滚滚涌来的雾气大施拳脚,jīng气涌动掀起狂风骇浪,竟然将那出cháo水蔓延的浓烟给挡住了片刻,发泄之后这监工却也冷静了些。 将jīng气一收,叫出几个功力稍显殷厚的施力挡住片刻,而后匆忙想起法子来。 这jīng气抵挡之法虽然效果极好,但是极为费力,要将这直径一两丈的洞窟死死堵住,没个四五人一起动手是绝对办不到的,而且这般消耗,一个化气境二重的武者也最多坚持半刻钟。 而对于鹰眼卫,不过是多抱几捆柴火的功夫。 这么僵持下去,什么也不消做,就能将这些蛮人活活累死了。 那蛮人监工也是心知肚明,想了半天终于有了法子,与左右说道:“去将那些荒奴带上来,让他们在前面开道,若有不从者,但杀无妨!我倒要看看这些人的弓箭能不能shè透荒人这身粗皮厚肉。” 那监工自以为这法子多么jīng明,左右两人却不敢听命,这要是将荒人也惹急了,两头受难,自己众人那就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那监工自然明白这两人在担忧什么,怒斥道:“你两真是个鼠辈,胆小怕事的很,这些荒人奴xìng入骨,你二人只需将态度放凶一点,这些荒人哪里敢不听话。” “是是,大人说得有理。”这两蛮族士兵被吼的脸上无光,见这监工正在火头上,也不敢继续撩拨,只能硬着头皮下矿洞深处去了,那监工狠狠的啐了一口:“这些荒人身体虚弱,又被大巫师以巫毒控制,你们一个个装备jīng良,还怕他们跳起来咬你一口不成……有他们当替死鬼,冲出去的机会变大了许多。” “若让我出去,必将你们这群见不人的砸碎剥皮抽筋!”这监工心头怒骂道。 与此同时,那两名蛮族士兵已经提着刀下了矿区,心头念叨着监工传授的真理名言:“放凶一些!放凶一些。”一路念着,不知不觉便走进了荒人聚集的地盘上,抬头一看,正瞧见那些面目可憎荒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心头一阵冰凉,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头暗自打气,而后凶道:“你们给我听着……” 他将手里的jīng钢战刀一挥,本想着立威之后再说明来意,可哪料到一句话还没说完,脑袋就嗡的一声。 一个碗口大的矿石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砸在了他的脑门上,顿时一个大好的头颅就像是被牛蹄子踩烂的西瓜一样,红的白的喷的到处都是,仰面倒下,双眼圆睁,还是死不瞑目。先前洞口事变,蛮族监工一声令下将所有人都抽调走了,紫川钧自然明白杨玄已经动手了,正在集合人马准备从里至外发起反攻。 这时候这蛮族士兵还耀武扬威的前来摆谱,明显是茅坑里点蜡烛,找死的举动。 另外一个蛮人士卒一句话没说,就见走在前头的同伙被飞来的石头开了瓢,当即醒了神,抬眼一看,之间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沉默如雕塑般的荒人,两年积累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有多么浓烈? 这蛮族士兵纵然也是泰赤乌部里百里挑一的佼佼者,然而在这群荒人面前,却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勇气。 也就停顿了一刻钟,看清了局势,也顾不得去管地上同伙的死活,转身像死了爹奔丧一样跑了出去,心中惊恐不断攀升,让他喉咙都被塞满,根本嚷不出来,那些荒人在紫川钧的指挥之下,十分的平静,也不去追,只是慢慢的往前走,就像一群愤怒的雄狮,yīn沉而恐怖的杀气就像是cháo水一般,步步紧逼。 那监工等候半晌,突然瞧见之前领命下去的蛮族士兵终于回来,只是矿洞中漆黑一片,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sè,而且惊恐和兴奋在这个紧张的时候实在容易被混淆,以至于他误认事成,心情一片大好,赶紧上前询问情况,哪知还未走倒跟前,那狂奔的士卒突然摔在了地上,而后便没了丝毫动静。 “不好!”那监军纵然眼睛再昏,也能看见那人后脑上的窟窿了。 还未来得及示jǐng,便见矿洞深处忽然风声大作,眼前骤然一片黑暗,数十名荒人为先锋,手持着开采矿脉用的铁钎飞速扑来,迅猛无比,落脚所及之处皆成齑粉,烟雾散开散去之后便是一个个龟裂的大坑,借着这股强横的冲力,这些荒人的速度快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只见矿洞上下无处不是人影。 先前这监工下令以先天jīng气阻碍浓烟扩散,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再上面,哪想到这些平rì里任之欺凌的荒奴也会趁机作乱,也根本想不明白这些往rì有气无力近乎垂死的荒人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神勇,一个个犹如神灵附体一般,猝不及防之下,当即被这荒人冲杀进来,便听的矿洞之中骨肉碎裂声响成一片。 惨嚎之声仅是伴奏而已,蛮族士兵虽然穿着jīng良的盔甲,但是这些荒人手里可都是用的百余斤重的大铁钎,一铁钎捣过去,一尺多厚的矿石也能给凿的四分五裂,落在人身上那就是摧枯拉朽,毫无阻碍。 所过之处只见鲜血碎肉到处翻飞,像是石头扔在了血池之中。 等反映过来,已经完了。 那监工实力以达化气境巅峰,若是发起狠来这些荒人也要损失惨重,然而没等他拔刀,紫川钧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早已将它死死盯住,奋力跃起,一铁镐从天而降,比当初刺杀杨玄还要狠上三分。 杨玄对这紫川钧都忌惮三分,那一铁镐若不是提前预防,恐怕也要丧命。 而如今的紫川钧,实力已经恢复了六七成,更是无所顾忌,这蛮人监工哪有逃脱的可能,甚至都未察觉那从天而降的必杀一击,整个人依旧保持着拔刀的动作,而后只听的嘭的一声炸响。 那铁镐自天灵盖下去,从裆下出来,而后狠狠凿在那监工所站的巨石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处理后事 恐怖的声音自铁镐落地的地方传开,众人只觉得脚下都微微震荡了一下,暴起的火花一瞬间都淹没了鲜血飞洒的过程,那鹅蛋粗细的jīng钢铁镐竟然被巨力锤成了一个圆饼,而手腕粗细的铁柄也成了一个近乎直角的畸形,双手交握之处更有铁泥从指缝中挤出,可见这一下的力量凶狠到了何种地步。 紫川钧是将这两年来积累的所有怒火都凝聚在了一铁镐之间。 而那个蛮族监工在这一铁镐之下,直接消失不见了,连尸体都没留下,巨大的冲击力将他身体撕成了恐怖的碎末,随着回荡的气流涂抹的到处都是,地上、墙壁上,众人的身上、脸上,都蒙上了一层血红sè的经络,伴随着阵阵恶臭,让人作呕,这种恐怖的景象使得所有蛮族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相比于那些呛人的浓烟在,这些荒人简直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我族英灵在上,紫川钧为你们报仇了!”紫川钧将那畸形的铁镐望天上一举,胸中的怒火、悲情融汇一处,从他双眼之中喷吐出来,好似噬人的凶手一般,而他身上、头发上到处都是蛮人的残骸,更将他渲染的如魔神一般恐怖,这一吼之间,他心中大为畅快,对杨玄也生出了一种强烈的谢意与敬重。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生于大荒之地的荒人,虽然不读圣贤之书,不懂仁义礼智。但却比汉人的民风更加淳朴,行为也更加贴近人心本xìng,没有经过道义的矫饰。紫川钧这些年因为遭遇的关系,虽然变得有些冷漠、现实,但骨子里的这种根xìng却是很难变化,否则当初也不会生出以死谢罪的念头了。 此时斩杀蛮人更是挑开了心头的那层yīn霾。 不管杨玄起意如何,若不是他的帮助。自己大仇如何得报! 此恩一定要报,正如他与蛮人之间的仇恨一般,决不可淡忘。如果杨玄真是信守承诺,只是雇佣族人帮忙开采矿洞,那他一定全心全意为其效劳。他心头这般念头一闪而过,顺手论起铁镐又打死两个蛮族士兵。 此时的蛮军早已溃不成军,外有强敌封堵,内有荒人作乱。 而众人唯一的主心骨也被一铁镐砸的连尸骨都找不到了,顿如厉鬼缠身,奋不顾身的开始逃命,此时唯有一条路,那就只能是往洞外跑,这些呛人的浓烟相比那些凶残的荒人,实在微不足道。想也不曾多想便一头扎了进去,但是表面的温和之下隐藏着的却是更大的杀机,没跑出两三里远,便喘不过气来。 咳嗽之声响做一片,四面八方都是浓烟。分不清方向。 堂堂化气境的武道高手陷入其中竟然如三岁小儿一般,连行走都显得困难,跌跌撞撞,有被崎岖不平的道路绊倒的,有撞在墙上的,有被旁人撞翻的。总而言之是各种凄惨、狼狈,恨不得多生出几只脚来。 这些浓烟对于长时间在地肺毒火附近劳作的荒人而言,早已经习惯。 影响并不严重,一群人如狼似虎的跑了进去,这些蛮人之前还或多或少有些抵抗力,然而此时却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被后头追来的荒人一通打杀,镐头、铁钎往死里招呼,一个大活人陷入人群中,不过一两声惨叫被活活分尸、而后又被践踏成肉泥,浓烟之中真如地狱一般,似有万种酷刑。 这一声声的惨叫,听的洞口的鹰眼卫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大概持续了两刻钟,矿洞里的浓烟才慢慢散尽,一群赤着膀子的荒人从矿洞中跑了出来,也被熏得眼泪齐流,不过身体素质要强过寻常武者,倒也没造成多大损伤,只是熏的分不清眼睛鼻子,一个黑如锅底。 看的鹰眼卫众人瞠目结舌,想笑又笑不出来。 这些荒人虽然看起来极为滑稽,然而一个个手上都沾满鲜血,双目犹如愤怒的凶兽,那身材更是魁梧的可怕,胳膊都有鹰眼卫士卒大腿粗细,却不显臃肿,身体线条极为流畅,不难想象一旦扑杀起来是何等凶残恐怖。鹰眼卫一路走来,斩杀的马贼数千,都如碾死蚂蚁一般,然而此时看见这群荒人也碜得慌。 徐海也是明白人,见状匆忙收拢了部队,生怕双方交流不畅发生什么冲突。 那些荒人不断从矿洞之中撤出,一个个看见阳光都极为享受,之前又得了头领的嘱咐,自然不会与鹰眼卫的人发生什么冲突,加之语言不通,干脆不做理会,一个个四仰八叉的躺在山谷里,便开始晒起太阳来。 血腥味、烟熏味,弥漫四起。 紫川钧领着一群人将矿洞每一条岔路都寻找了一遍,确定没留一个漏网之鱼,这才作罢。 外面晒着太阳的荒人见着首领出现,也不敢怠慢,纷纷翻身爬了起来,随着紫川钧身后,也有些不明不白的,众人大多知道此次是有人相帮,却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因此为无法沟通,只是照做而已,便见紫川钧将身上血迹拭去,先以荒人习俗对大地行叩拜之礼,而后起身走至杨玄跟前,长揖到地。 “先生救我紫川一族,还请受我一拜!” 紫川钧声音十分的厚重,可以传遍整个山谷,虽然用的是方外语言,但是鹰眼卫长期行走幽云,却有不少人也能够听得懂,一时间十分受用,脸上多有喜sè,唯杨玄至始至终保持着平静。 他身后八百蛮人熙熙攘攘挤作一团,也纷纷行礼谢恩。 “既然大伙都没事了,那便按照我们之前商议好的做吧。”杨玄开门见山的说道。 紫川钧点了点头,说道:“这处矿洞由我紫川一族代为开采,也无需半分酬劳,只希望先生能够遵守之前承诺,不奴役我的族人。”因为杨玄与他初次见面之时,是化作查干巴拉的苍老形象,如今虽然恢复了年轻之态,但这种思维已经先入为主,让他分不清杨玄的真实年龄,因此称呼也用的十分敬重。 “我说话自然算话。”杨玄微微一笑。 紫川钧心里稳妥,而后便没了多余的想法,与杨玄说道:“等这矿洞之中浓烟散尽,我带领族人便继续下矿开采,其中尸身还希望先生的出人手处理,天气燥热容易腐烂,恐生瘟疫。” 杨玄闻言摇了摇头,这紫川钧脸sè微变,以为杨玄要让他如今便带人下矿,实在有些苛责。 “如果此人真是如此凉薄,那之前所说我还能不能相信?”紫川钧心头微微想道,却也没有争辩,而后便听到杨玄一番话,让他不由有些失神“现在不急,如你所说,处理不当恐生瘟疫,我也不能让你们去冒这个险,等我把这些蛮人的后事处理完了再说,如今你收拢你的人马,清洗一下个人卫生,然后好好休息一番,我会给你们继续提供药物,养好伤在下矿我为做事吧,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杨玄这番话说的毫不矫情,而后便落实了下去。 山谷已经完全落入了杨玄的掌控之中,驻扎在山谷之外的鹰眼卫余部也从栈道依次进入,那几辆马车却是杨玄亲自以通神巫毯运了进来,废了些许功夫,忙完之后已是半夜,这山谷中的房舍明显不太够用,杨玄却下令将现有的营房全部让给了那些荒人,而鹰眼卫则搭帐篷居住,并且亲自慰问了一番。 虽然有作秀的成分在里面,但是送出去的丹药和安排下去的伙食可是丝毫不带掺假的,如此一来,荒人对杨玄以及他手下的汉人士卒可谓印象大好,原本心存戒意的紫川钧也逐渐放开了一些。 一连几天,鹰眼卫都处于一种高负荷的运转状态之中。 首先,杨玄下令分出三百人去将这一路上筹集到的粮草运回了山谷,都是那些马贼遗留下来的,虽然数量不多,但聊胜于无,加上这山谷之中原本不少的存粮,杨玄最为担心的一个问题便被解决了,眼下这山谷中的粮草足够这两千人吃上一年时间。除此之外,又将那山谷之中堆积如山的赤炎石全部运了出来。 鹰眼卫一千人出动,战马驮运,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才大功告成。 那三座山丘一样的赤炎石就堆在峡谷的角落里,只看的杨玄口干舌燥,这些东西如果运回中土,价值比从种德堂得来的那七车丹药还要值钱的多,而且交给红鱼商会处理,只怕自己这个尚在萌芽中的商会立马会在铸造行业中宠儿,甚至形成一枝独秀的局面,这是多大一笔利益,已经不能用金钱衡量了。 不过庞大的利益也隐藏着巨大的危险,杨玄如今都没把握能将这匹赤炎石顺利消化掉。 但这都不在他目前的考虑范围之中,如今只管将这些东西堆在这里就好,还怕别人打它注意不成? 整理好了如今的局面,自然就是长远的计划的推行,休整七天时间,让荒人恢复了体力,也让鹰眼卫缓解了长期行军的疲惫,而后矿脉的开采便进入了正轨,按照杨玄的意思,鹰眼卫出五百人用于守卫山谷,余下七百人与荒人搭配换班,开采矿脉,双方一视同仁,同样的作息时间,同样的保障待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来信(上) 凭心而论,这个工作强度要远远低于之前蛮人的压榨,荒人自然毫无意见,鹰眼卫更无话说,呆在这地方整天挖挖石头,总比在草原上提心吊胆的游蹿好上许多,rì子一久,杨玄也是众望所归,而且经过鹰眼卫诸军对杨玄有意无意的吹捧,那些荒人也是渐渐了解到了杨玄为人处事的风格以及现有的身份。 不少人因此而生出了彻底投靠的打算,毕竟以荒人如今的处境来看,回归故土的梦想太过飘渺。 因此投靠杨玄应该算是最好的出路,也是目前唯一的出路,随着他们一去进入中土,哪怕是当作俘虏的身份,被编入鹰眼卫的军籍,以杨玄对手下士卒的爱护程度,众人的今后的rì子应该不会太过艰难。 经过这般循循善诱,荒人的投诚应该只是世间问题了。 杨玄将山谷中的所有事物都交给了麾下众人,自己则一心磨练武道,二十余天下来,借着矿脉中零零星星出产的一些灵石,又将三条经脉打通,分别是手厥yīn心包经、足厥yīn肝经,以及手阳明大肠经,前两条经脉是从杨旭的记忆中得到了贯通之法,而第三条则是源自于刘全,也一并与杨玄的武道经验熔于一炉。 如此一来,杨玄十二正经便已经打通了五条,在御气境中也算一席之地了。 寻常武者一般只要打通了有两条经脉,足以将来运行周天。就可以开辟气海,将灵气存于其中,而后与自身先天jīng气形成天人间交合,转化为真气,就算进入了真罡之境,当然这般贪功冒进也是贻害无穷,真罡境的真气衍生全部依赖于周天运转之间。两条畅通的经脉是必不可少,当然也勉强够用。 只是相比于根基深厚,打通经脉较多的武者。这真气衍生速度以及jīng纯的程度,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也许人家一个周天下来能够生成一道拇指粗细的真气,而你却只有发丝般粗细。 除了那种自知前程无望的武者。会在打通两条经脉之后,立即打通奇经开辟气海,以求延寿的人,大多数武者都不会如此浮躁,杨玄如今刚到及冠之年,自然不会作出那好高骛远却自毁前景之事。 因此在未将十二条经脉全部贯穿之前,他是绝不会考虑开辟气海的。 何况他如今也不知道那八条连接气海的奇经在身体何处,因此余下来rì子便显得有些无聊,只能将jīng力放在别处。神魂方面,他那几道念头都凝练到了拇指般粗细。驱使之间如若一条条灵蛇似的,力量弥漫开来足以将已经进入御气境的沈怀静都压的难以动弹,然而他依旧未能与天地灵气产生灵犀。 神魂深处,那一道模糊的念头仍然不能凝聚,隐隐约约极难把握。撩拨的杨玄有些伤神。 万般无奈之下,杨玄又只能将jīng力放在阵法研究之上,如今他已经和王存业产生了一些潜在的关联,并且是敌非友,因此阵法造诣显得尤为重要,他也不敢有所松懈。一个月下来颇有成效,五大基础阵型已经到了能够灵活变通的地步,而那地煞黄泉阵也被他进行了相关的完善,威力又增加了两三成不止。 并且提前准备了几个变化之数,万一被人破解也有应对之法。 查干巴拉那间木屋已经重新修缮了一遍,如今便成为了杨玄的住处,此时屋内的一张原木方桌上,堆着四十余枚的灵石,以单窍的居多,双窍灵石只有只剩下七八块,除开自己耗掉的份额,这一个月内,矿上零零散散产出的灵石已经有上百块之多,而矿脉的开采进度根本却没达到预先的划定的位置。 也就是说如今那条勘探出来的灵石矿脉根本还未破土,眼前这些只是一些伴生的小矿。 杨玄对那条灵石矿脉逾渐的抱有信心,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条灵石矿脉的存储量恐怕极为可观,他正坐在桌前,以灵石为阵基,推衍着阵形。其实这种蕴藏灵气的石头本身就是一种极为不错的阵基,在灵气未被耗尽之前,本身极为的坚固,而且灵气的辐shè也可以使得阵法形成的空间更加的稳定、牢固。 这般忙碌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杨玄应了一声,推门而入之人却是阎江。 他头戴阳毡大帽,脖子上系着一条遮尘擦脸用的绸缎,脚上还打着青白相间的绑腿,一脸的热汗,这身打扮分明是远行而归,他走至桌前先抱拳行了一礼,而后依了杨玄的吩咐在桌旁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叠书信来,都用火漆打了封口,而后便说道:“末将这些天回了关,见了裴都尉,然后又去见成纪见了董义,最后依大人嘱咐,回了朔方,将您吩咐的事情,都与杨海良老爷交代了,信也捎给了迎仙楼。” 阎江说起迎仙楼时脸上有些放光,他以前在河运帮当头领的时候,虽然风光,可迎仙楼那种地方却也是未曾去过的,这回借着出公差机会也算是见识了一番,现在想起来都仍是回味无穷,而后见杨玄脸sè有点古怪,匆忙收摄了笑容,说起了其他事情:“我见杨海良老爷的时候,还别说,将他可吓的不轻。” 杨玄一愣,随即想起这杨海良可是见过阎江的,而且也知道他已经死了。一个死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自然能把一个正常人给吓的不正常,不过带着自己的亲笔书信,想来也无什么大碍,这点之前倒是考虑得有些疏漏,可他也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了,自己麾下众人,大多出身行伍,徐海那些半辈子都呆在大散关,鹰眼卫倒是有不少朔方人氏,可是因为身份关系,不可能脱离刺配地,而杨锋三人又太过明显。 “你这次会朔方,没漏了什么马脚吧。”杨玄问了问。 阎江摇了摇头,极有把握的说道:“哪会有人注意到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更何况进城我还易了容。” “嗯,你先下去歇息吧,一个月倒是跑了不少地方。”杨玄放心的点了点头,而后下了逐客令,等他出去将门关上之后,这才拿起桌上那一堆密信看了起来,都是董义、杨海良这些人的。 杨玄先拆了董义的信,却没什么要紧之事,只是将红鱼商会最近的情况汇报了一番,杨玄之前信中询问了他一下丹药、矿石销售方面的信息,如今一看他答复心中也渐渐有了个底细,这批赤炎石,自己的红鱼商会最多只能吃下两成,再多就要打乱市场秩序,要么被人群起而攻之,要么就会被人吞并,目前红鱼商会根基浅薄,即便有那一匹赤炎石充门面,可依旧改变不了产业单一的局面,很难承受这种压力。 “看来这匹赤炎石还有些棘手,不过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幽云矿产丰富,我倒是可以采购一些矿石回去,既然红鱼商会产业单一,那我就给他丰富起来,再把这匹赤炎石投进去,看最后谁来挤兑谁!” 杨玄绝不是畏首畏尾之辈,这般决定之后便再无更改之意。 至于那批丹药,杨玄本意是发回红鱼商会代为销售,虽然价格比销往幽云低了几倍,但是却安xìng却高了许多,这么一大批丹药,自己随便在人生地不熟而的地方抛售,很难找到买家不说,而且容易引来觊觎,要知道种德堂敢于走这一步,可是huā费了不少功夫打通线路,如今黑龙城中还有一个种德堂的长老。 “也不知道这么些rì子没等到商队前去,那纳兰勤还在黑龙城中不。”杨玄暗自嘀咕了一声,他吸收了杨旭等人的记忆,自然知道种德堂的安排,在这一匹商队出发之前,纳兰勤便已经在黑龙城中预先寻到了下家,这匹丹药只管运送过去,便会脱手,如果纳兰勤还未离开,他这丹药自然不敢运到黑龙城去。 然而如今看了这董义的信,运回成纪的打算也被他打消了,这一辆个月内,种德堂大幅度缩减丹药的销售份额,只要自己这一大批丹药砸进市场之中,虽然立马会遭人哄抢,但是也会引起种德堂的注意。 顺藤摸瓜不难发现事情的真相,到时候自己便与种德堂之间连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了。 杨玄以前倒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红鱼商会很可能会遭来灭顶之灾,得不偿失。 他如今最想知道的就是纳兰勤到底还在不在黑龙城之中,如果不在,自己沿着种德堂留下的路线很容易将这批丹药脱手,这自然是万全之策,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因为纳兰勤肯定已经知晓商队已经出事,否则种德堂的人也不会派人去骠骑营询问,当然他从裴铏口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首先种德堂这事裴铏压根就不知道,问上门去他也就两眼一抹黑。而鹰眼卫出关之后也是泥牛入海,和关内是没有丝毫联系的,因此种德堂目前也不知道究竟了发生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来信(下) 按照这种思路推测,纳兰勤十有**是不会离开黑龙城的。 杨玄有些郁闷的将那封信封好烧掉,第一次觉得资源太过庞大也是一个麻烦事。这一个月里连荒人都在不留余力的消耗,然而这匹丹药目前连三成都没用去,还剩了四大车,明目张胆的带回关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嫌疑,肯定会招来不少麻烦,扔掉又太过可惜了一些,容易败坏气运。 “我倒真是杞人忧天了!大不了将这些丹药运回成纪压舱底。”杨玄想起自己苦恼的问题,实在觉得没什么必要,无奈一笑,而后又拆了裴铏的密信,这一看顿时将他惊了个目瞪口呆。 这信到也没说什么,就是将杨玄离开阳关这两个月内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与他叙述了一遍。 重心自然是放在林燕卷款私逃一案上的,这事情是杨玄一手策划的,他自然不会奇怪,然而看到后面那一长串落马的名单,眼睛都直了,其中彭元的名字赫然在列,他心里又放心了一些。走私一事,彭元是牵头引线之人,他这一倒霉,便无人能够威胁到自己了,商队出事,他早想好了借口推脱责任。 虽然这借口可信度不高,但这事情本来就摆不上台面。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种德堂不甘心于此,唆使彭元找自己麻烦,并且刨根问底找原因,自己很难应付。 这一颗石子掀起的狂澜直接清洗了他在军方竖立的所有敌人,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潜在的。他若是有心在边军中长远发展,今后的升迁可谓是一片坦途,就连裴铏这种混吃等死的人,因为这事情都连升两级。何况是他?如今裴铏兼任武库司主事以及骠骑营都尉,论权利恐怕不逊sè总营里的大佬了。 而因为林燕的倒台,鹰眼卫副都尉的职权便落在了杨玄身上,这个到让他有些意外。 如今委任状都已经下来了,只等他回关就可以正是任命,如此一来他插手军务便名正言顺了。 一次xìng铲除这么多敌人,杨玄心头可谓一阵爽快,心头烦闷皆去。念头如chūn水滋润,以一种可以感觉到的速度生长起来,短短片刻便强大了原先三成有余,“难怪官场是绝佳的修炼之地。尔虞我诈之中可以看清自己的本xìng,起起伏伏中可以坚固自己的念头,而且铲除对手,心境圆满的功德也是如此庞大!” “好!好!好!”杨玄感受着神魂世界的蜕变,瞳孔之中爆发出摄人的jīng芒。连道三声大好,经过此事,杨玄感觉自己的境界似乎一次xìng提升了许多,以前纠纠缠缠实在太过小器。唯有这般才够过瘾。 而后他压下心中的锋芒,将杨海良的信拆开了。 “什么。杨靖出关来了!”杨玄看着杨海良信中所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他上次那般心狠手辣的惩治之后,这杨靖应该心神受创。从此一蹶不振才对,然而从杨海良心中所说,杨靖不但没有萎靡,气焰反而逾渐凶狠,刀阁的生意越做越大,而且本人也奇迹般的突破到了御气境,一举成为了宗堂执裁。 一个人在逆境中很可能爆发出强大的潜力,杨玄对此也不太奇怪。 然而他实在有些想不通,杨胤他娘的是怎么想的,当初借自己的事情打压杨靖的是他,然而如今这厮不但没死反而逾渐张狂,这杨胤却没了动静,以他不要脸的xìng格,连自己这个晚辈都能赶尽杀绝,对于杨靖又怎么会心慈手软,此时应该以更强硬的手段打压才对,怎么就会视而不见,任其疯狂生长。 如果说杨靖实力的大增使得杨胤无能为力,以前杨玄不了解情况可能会信,但是从萧月口中知道了杨胤的真实境界,他是打死都不相信的,“难道有事牵绊住了?可宗堂执裁的任命怎么可能不经他手?” 杨玄按捺住心中的疑虑,继续往下看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杨靖强势崛起之后,统筹了宗堂之中的所有势力,而他西线商路的计划自然又重新提上了议程,此次携带者数百人出关而来,这事自然引起了杨玄的jǐng惕,按照杨玄所说,如今杨靖几乎就是整个家族的实际掌控着,而且刚登大位,局势不稳,怎么都应该镇守朔方才对,怎么会贸然的离开家族。 这个意图很明显,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杨海良将商队的规模以及人数都粗略的介绍了一下,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了解不到什么机密的信息的,不过他从杨黎口中却是得到了一个消息,此次商队之中除了杨靖,还有一位祠堂的长老。 姓杨名正清,算辈分杨黎都得叫声叔叔,一百二十岁的高龄。 这年龄都能行动自如,还往关外跑,显然武道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让杨玄起了满头的褶子。 除此之外杨玄提的几个事情,杨海良也照办了,如今剑阁已经被他转移成了一个空壳,最为关键的一批锻造大师都进入了红鱼商会,并且依仗行业内的关系,还帮杨玄招揽了一大批手艺不错的大师,红鱼商会如今可谓初具规模。本来这事杨玄把握并不大,并没指望杨海良将脱离杨家,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他身上。 不过杨靖的崛起可为间接的帮了杨玄一个大忙,让走投无路的杨海良真正死心塌地的跟了他。 若是将剑阁继续挂在杨家的复兴商会旗下,无需一阵子,便会被刀阁吃掉。 在杨海良的引线搭桥之下,红鱼商会也与杨清城有了些生意往来,采购渠道一下拓宽了许多,当然杨清城并不知道红鱼商会是杨玄的产业,否则根本不需要杨海良牵线,只需他一封信而已。 不过抱着长远的考虑,杨玄并未去贪这个便宜。 最后杨玄将目光落到了桌上最后那封信上,这信未用火漆封口,只是信封上描了几个花纹,就像女红刺绣一般,颇有些女儿家的细致,杨玄自己一看觉得有些眼熟,竟然是个小型的杀字阵。 若是不懂破解之法,贸然打开这信封,恐怕这杀字阵坍塌,立马会将里面的内容化为虚无。 够倒霉的话,或许两个手都保不住。 杨玄无奈一笑,指尖在桌上划来划去推演一番,便找到了破解之法,抬起指尖在那花纹交错的几个节点上碰了碰,结果刚碰到到第一下,这花纹竟然像是流动的chūn水似的,一下子活了过来,转瞬间竟变了模样。 “糟糕!”杨玄额上流出一丝冷汗,还以为自己哪里推算出错,使得阵法要坍塌了。 结果那阵法变幻半天,竟然又结成了一个迥然不同的杀字阵,杨玄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莫名想起了那个在岛心湖边竹屋里的少女,而后自言自语道:“好你个萧月,竟然在这阵法里隐藏了变化之术,莫非是想考验考验我的成绩不成,不过经你如此淳淳教诲,我这么长世间领悟不了活阵之道,那也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了。”杨玄心头哈哈一笑,颇有卖弄之心,而后将念头推动到极致,开始寻求破解之法。 一番功夫,耗时不短,杨玄虽然领悟了活阵,但是比起萧月仍有不小差距,这用笔墨勾勒出来的杀字阵在短短一刻钟内竟然连续变化了七十多次,幸好他念头繁多,而且极为强大,否则也要感到吃力。 这般化解之后,杨玄心头一阵愉快,心头那隐藏着的模糊念头似乎轻轻被引动了一丝。 “嗯。”杨玄眉头微微一挑,自己神魂中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感觉,却不知道那念头为何在此时有了反映,想了半天还是很难抓住,便放了下去,将信从信封中抽了出来,轻轻的摊开。 纸上笔迹娟秀,却并无娇柔造作之感,很是随意,笔意带着几分散乱,让人看着极为舒服,只是内容直入正题,也未曾问过杨玄这些天不见是否安好,让他有些不乐意,他写那封信时,可是嘘寒问暖了半天,好歹二人也算是良师益友,而且还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最后才给他说了自己在关外的发现。 对于六yīn**太常旗被当作神灵祭祀的事情,萧月似乎也有些紧张,表示最近会来关外找他。 虽然杨玄如今还没找到王存业的位置,但是李逸已经现身,顺藤摸瓜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杨玄倒是想不通这萧月如何能找到自己,这幽云如此广袤,而且自己还藏在这山旮旯里,不过她既然不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只是随口一言,显然自有办法,杨玄也懒得踢她cāo心,反正这萧月生猛的不是一点半点。 信的最后一段提了一件事情,是有关圣巫洞府现世的,却让他极为意外。 他吸取了刘全、查干巴拉两人的记忆,对这事情倒是有些了解。 然而却不知道萧月远在朔方是如何知道的,更没想到这萧月竟然也多管闲事,让他尽量把握这次难得的机会,说白了就是让他去打打秋风,而杨玄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之前压根就没想去趟这个浑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借刀杀人 杨玄对那圣物洞府现世一事还是颇有了解的,虽然伴随着无数奇珍异物的出现,哪怕只能得到一丝一毫的机遇,对自己目前的处境也可谓大有好处,然而高回报必然是以高风险为前提,搀和进这事情里的人包括科尔沁、克烈部部的几位上巫,这还是只是明面上,更不知潜在的观望着多到何种地步。 这完全就是一个危机密布的大漩涡,杨玄是避都避不及,哪会想着染指。 不过萧月信中与他说了,他也不知该如何拒绝。 “也罢,反正我是要去黑龙城走上一遭,否则这次出关恐怕混不到多少军功,到时候顺便去那白冥江去探探风,也不一定会卷进去。”杨玄心头暗自想到,若是萧月这提议毫无道理,他出于理智还是会不动声sè的给否决掉,但是仔细一想也确实有些心动,这白冥江自己值得一去,好处大于风险。 正如萧月所说,这是自己壮大实力的一个契机,这一年内,以自己的势头势必不可遏止,到时候纵然能从大义名分上脱离杨家的挟制,然而没有强横的实力做依仗,仍旧是无根之树。 他的对手已经不是林洪先一流了,而是杨胤乃至于整个杨家背后那庞大的势力。 而且杨靖也来了关外,杨玄必然要趁机将他解决掉,之前投鼠忌器不敢将他杀了,以至于他死灰复燃竟然比以前更加凶狠,容他这般发展下去。必然又是一个心腹大患。此次便是一个天赐良机,在朔方不敢杀杨靖,怕落人口实,然而在幽云之中却没有这个顾忌,这个机会他再也不能不能放过了。 心中敲定了计划,杨玄将麾下众人全部召集来。 直接给沈怀静任命了鹰眼卫校尉一职,如此一来他统管军务便名正言顺了。而且以他的资历,鹰眼卫诸军也是心服口服,至于杨锋、徐海这两拨人马则随他一起行动。阎江依旧如以往一般,负责所有琐碎事物。 当天夜里,杨玄一行人便换掉了军装。穿上了蛮人的袍子。 驱着五辆马车遍离开了山谷,直奔黑龙城而去,一路尚有千余里地,众人星夜而行,花了两天时间才出了那幽深曲折的山谷,便看见一望无垠的草原,只是濒临yīn山脚下,多寒cháo天气,每年冬季白灾严重,加之狼群繁衍的厉害。因此这一片草原却是荒无人烟。一行人加上几辆马车,目标不小,自然也免不了麻烦。 一路上多番遭遇狼群的袭击,而且这yīn山本就是天下几大妖窟,这山脚下的狼群自然也比别处更加凶猛狡诈一些。不过杨玄这一拨人马实力极为强横,便是徐海手下曾经的几个小卒,如今也都有着化气境二重以上的实力,徐海、阎江二人则是达到了化气境三重,杨锋三人更不能以常理而论。 这一个月内跟这紫川钧学了些炼体之术,实力更是强横。玄铁战刀在手,实力不逊sè化气境巅峰。 杨玄丹药如流水一样消耗,这些人在谷中又无需承担什么事务,每天除了练功就是练功,实力进展哪有慢下来的道理,加上一身jīng良至极的装备,那些狼群纵然凶猛,却也根本不成威胁。 此时马队前方,三头壮如牛犊的白狼正在慢慢巡弋着,就像是领着羊群的獒犬一般,没有丝毫暴戾,然而天xìng之中流露出来的凶xìng确实丝毫不减,将那些对马队有觊觎之心的豺狼鬣狗都震慑的远远逃窜。 击溃那侵犯的狼群之后,杨玄却是活捉了那几头狼王,并以巫术之中的驱兽之法加以控制。 如此一来,一路上的麻烦便减轻了许多。 这驱兽之法却是得自那扎达兰部的老巫师,扎达兰部的图腾之兽便是一头长了翅膀的狼王,而最擅长的手段亦是驱使狼群,这门法术却也无需借用神灵之力,只需以jīng神力在野兽的意识之中留下自己的图腾烙印即刻,jīng神力其实就是神魂修士所言的念头,只是修行之时所取的方向不同。 巫师冥想自然也会壮大神魂,不过念头却是浩瀚如烟一般。 而神魂修士却讲究斩除杂念,去妄存真,念头凝练。 因此真论jīng神力的强度,神魂修士是要远远强于巫师,你叫一个上巫以jīng神调动天地元气,他是决不可能做到的,只能借助神力,因此这驱兽之法杨玄施展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但也不能说就比巫师更加厉害,只是各有玄妙而已,一个大巫师若是施展这驱兽之法,可以驱使成百上千的狼群,但持续的时间不可能太久,而且并不稳定,往往实力强大的狼王还驱使不动,但杨玄施展这驱兽之法效果却又不同,他念头凝练,jīng神力更加稳固,刻下的图腾烙印自然不容易被磨灭。 如此一来,他施法维持的时间也就更长,而且连这狼王也能降服,但让他控制整个狼群,却又办不到。 这三头狼王也是极强的战斗力,一身皮毛连神臂弩都无法穿透,爪牙更是锋利至极,游走扑杀足以让化气境巅峰的武者都感到头疼,但对杨玄如今更大的作用却是装饰门面。杨玄如今化作的身份是一个蛮族的大巫师,有护发夜叉冒充神灵并且jīng通不少巫术,也不虞露馅,而阎江则拿了那苏德的身份金牌。 因此一行人的身份也就是去黑龙城向三大部落朝贡的蓝帐贵族。 扎达兰部虽然在南方草原颇有名望,但是放在整个幽云而言,却也无足轻重,并且灭族已久,听说过这个部落的人并不多,而苏德这个人更是鲜有人知,因此阎江冒充起来也毫无压力,甚至都懒得易容,只是随便改变了一下相貌,使自己更符合蛮人那种偏于粗犷的长相,这样一来,行走便畅通无阻了。 但马队人数毕竟有些少,纵然获得了部落之间的认可,但是马贼却不管你的身份。 有这几头狼王在前面引路,自然有宣扬武力的作用,使得那些马贼不敢轻易打他注意,在幽云之中巫师的地位极高,哪怕只是一个巫师学徒,也可以与一个部落的继承人比肩,而能够驱使狼王的巫师,最少也达到了大巫师的境界,甚至有可能是上巫,寻常马贼又哪敢轻易触犯,因此这一路倒也平安。 本来此去黑龙城,穿过泰赤乌部的领地是最为迅捷的,然而因为之前的事情,杨玄不得不的饶过一个大圈子,免得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是从蔑儿乞部的牧区借道,也就多了四五天的行程。 本来是想避祸从简,然而杨玄却也没料到一场大麻烦正在道路前方等着自己。 却说那赤兀被杨玄忽悠一道回了泰赤乌部之中,自然是逃不过那李逸的耳目的,这厮六yīn**太常旗无故丢失,本以为是那山谷之中出了些事情,正在火头上,却不料这赤兀竟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自然要去质问一番,然而赤兀却是原原本本的回答,这李逸哪里会相信他这一通话,也就因此生了怀疑。 李逸自然当这赤兀与查干巴拉合谋对他不利,却也没有证据,气愤不已。 而这赤兀本就对他厌恶至极,被这番欺压便也按捺不住,将查干巴拉托付他的事情当场挑明了,说那腾蛇置之神乃是异端邪神,劝说父亲让族人重新祭祀本部的金翅大神,这事情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很显然是这赤兀生了异心,然而李逸平rì所作所为在这泰赤乌部中也不得人心,加之那一炉四气调神调正到了关键时刻,不愿出什么祸端,便忍了下来,当然这赤兀却是不能不除,于是便想了一招妙计,唆使这泰赤乌部的首领去进攻那相邻的蔑儿乞部,并提出建议,让赤兀领兵,私下里却与蔑儿乞部暗通款曲。 这样一来,既可以在好大喜功的泰赤乌部首领之前转移矛盾,稳固自己的地位,又可以借刀杀人。 只要拖过这几天时间,等那一炉四气调神大丹大功告成,所有风风雨雨还不被他轻易压下? 到时候再去寻那不知死活的查干巴拉,夺回属于自己的六yīn**太常旗,而算着时rì,那灵石矿脉也应该出土了,李逸这计策可谓谋划的滴水不漏,所以当rì山谷之中出了变数,他根本就不着急。 赤兀一心筹划着如何为金翅大神恢复地位,也自然明白这事情成不成功的关键还在他父亲身上,毕竟族人都是听他的命令,然而大先知这些年给他带来的利益却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哪怕他如何劝说,一时间也毫无办法,只能以父子情谊慢慢感化,然后就突然接受到了命令,让自己去带兵去攻打蔑儿乞部。 父亲好大喜功这点,赤兀再清楚不过。 他本不愿横生枝节,可是转念一想,若能打一个胜仗回来,父亲欣喜之下说不定就会考虑他的提议。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李逸从中策划的,结局自然可想而知,自己的作战计划被李逸安插在身边的耳目尽数告之蔑儿乞部,结果他jīng心策划的轻骑突袭成了自投罗网,一头扎进了蔑儿乞部的陷阱里。 p 第一百八十二章 出手相助 五千骑兵猛遭重创,又没有粮草补给,被蔑儿乞部围在当中,不停穿插分割,如今早已四分五裂。 到了如此地步,编制散乱,要想指挥全军合力突围明显是不太可能了,除非他有能力控制每一个士卒的思维,打消他们心头的恐慌,然后扯开惊天动地的喉嗓大吼一声,将军令清晰的传达下去。无奈之下他只能率领几十名亲兵突围,出是出来了,却被李逸安插在蔑儿乞部中的眼线盯住,一直穷追不舍。 两天两夜的混战,此时无论是战马还是士卒都已经疲惫不堪,连他自己也觉得眼睛又干又涩。 背后更有疼痛难忍,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印了一下,那千年胡杨木心制成的战甲虽然挡住了绝大多数的温度,但侵入其中的热气仍然将他厚背灼伤了,然而此时却也没功夫去料理,为求活命,只能伏在马背上不停的狂奔,呼呼的风声又自背后响起,就像狂风自燎原的大火上卷过,掀起无数的火舌。 赤兀额上冷汗淋漓,微微侧目往后一瞟。 只见数十丈外那紧追不舍的一群人中,为首之人穿着一身月白sè的胡服,做蛮人打扮,而五官细致却明显是个汉人,那一群追兵之中当属此人最为难缠,一身武道并不比自己高明多少,然却使得一手妖法,只见他弹指将一个玉符弹到空中,凝聚灵气猛的一点,那玉符便化作漫天火舌朝着自己席卷而来。 数十丈的间隔形同虚设。那滚滚火焰当空狂舞,不过须臾间便逼近了。 呼啸而来的风声都带着一股让人发须焦糊的温度,赤兀脸sè一片惨白,猛咬舌尖吐出一口jīng血来,而后往那弯刀上一抹,转身一刀猛地的劈了过去,刀气如同天将。隐隐带着一丝鹰唳。 便见那刀气所过之处黑光丛生,犹如裂痕蔓延,竟然化作了一个恐怖无比的鹰爪。迎着那火焰抓去。 只听得一声惊雷似的炸响,那数十道火舌被震碎足有**成,余下几刀沿着缝隙间穿过。将赤兀身旁那个回身搭箭逾要开弓的亲兵扫中,只是轻轻一擦,那人半边身子便直接没了,伤口之处一片焦糊,而后那热浪卷开,连人带马一起被吞噬进去,等那火舌袭过,地上便只剩下一具皮肉皲裂的死尸。 人和马都烧到了一块,从形状之上根本分不清了。 赤兀心头大恨,却根本不敢回头与之交手。狠狠一夹马腹,整个人迅速狂奔出去。 此时沿着赤兀逃窜的方向往前再走四五里地,翻过一片低矮的丘陵,杨玄一队人马正在此处停下,那三头白狼王此时止步不前。身子紧绷,前肢微曲,呲牙咧嘴,眼角高高挑起,冲着那山丘低声嘶吼,如临大敌一般。杨玄一脸凝重,他的五感比这白狼王更加的明锐,而且神魂可以飞升远眺,自然已经知道前方发生的事情,两拨人马的追击过程被他一丝不漏的看在眼里,然而想要躲避却也来不及了。 那两拨人马速度堪比玩命,而且这方向不偏不倚,正对着自己。 若是没这几车物资,他自然能够避开,可是如今却没办法了,眼看着那两波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杨玄念头飞升高空,将那逃窜之人牢牢锁定着,忽然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心头大为震骇,眼看也是躲不过去了,便干脆下令让所有人暂时弃下物资,套上战马准备作战,追赤兀的人立场很明显,瞧那模样与施展的手段都是源于中土,自然与那李逸脱不了干系,这赤兀一死,牵扯李逸的计划便要落空。 而那山谷之中的情况必然会暴露出来,虽然有地煞黄泉阵守护,杨玄对此颇有信心,但是能减轻威胁自然还是好些,杨玄心头迅速盘算得失,不如趁机将赤兀身后的追兵解决掉,使得这潭浑水不会太早澄清。 同时剪除这李逸的羽翼,也是减轻自己今后的麻烦。 那带头追击之人是李逸身旁的一个护法,只修武道,因为神魂修士还是比较忌惮武者近身刺杀的,所以大门大派之中,一直有圈养武者做为护法尊者的习惯,此人经李逸悉心培养,已入御气之境,而且此次为了击杀赤兀,这李逸还专门为他刻了几道符箓,虽然不jīng通此道,但实力毕竟在那摆着,因此这几道符箓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这赤兀已经是打通三条经脉的武道强者,全力以赴仍不能完全抵挡,可见一般。 一行人马在后紧追,这护法正yù激发第二道火符,忽然瞧见眼前一点银光扑面而来。 前一刻还在百丈之外,后一刻已在近在咫尺。 这速度快的让人头皮发麻,银光所过之处,只见那漫过膝盖的牧草都如刀绞一般,尽皆粉碎,被撕出一道长达百丈的甬道,待到眼前,他才发现这银光原来是一只羽箭,这弓的弦力得强横倒如何地步? 他顾不得去管那已经抛到空中的火符,让这一箭命中,自己有死无生。 哧哧! 电石火光之间,这护法抬手猛然一抓,竟然将那一点银光死死捏在了拳心之中,高速飞行带起的切割气流使得他手心里火星乱窜,所幸有那一层薄如蝉翼般的丝织手套护着,否则即便经过了二次淬体,这一只手最终能否安然无恙也不得而知,他这手套看似纤薄,却是玄金抽死织成,算得上神兵一流。 他将那已经化作烂泥的铁箭丢掉,抬眼看去,只见远处山丘上数骑林立,还有三头凶神恶煞的白狼王。 方才shè箭之人似乎只是那群人中的一个偏将,实力并不足惧,他更多的注意力却是被那人身后那个身穿黑袍的男人所吸引了,这人做巫师打扮,再看那三头白狼王,他一颗心骤然紧张了起来。 这群人似乎不怎么好对付! 然而李逸之前却已经对他下了死命,两军交战你无需去管,胜负如何也不重要,你必须将赤兀杀掉。 眼看那赤兀就要投入那一群人的怀抱之中,这护法突然想起李逸之前与他说话的yīn冷口吻,心头那一丝畏惧顿时烟消云散,他是汉人,而且跟随李逸多年,对蛮族巫师一直都有些鄙夷,眼前这巫师实力可能极为强横,但是并不足以撼动他长期以往形成的观念,他抹了抹腰间行囊里那剩余的几枚玉符,眼神骤然冷冽起来,一挥马鞭,整个人脱离队伍,紧追而上。 那赤兀早已到了强弩之末,眼见那追兵愈来愈凶,顿时惊慌。 他早已看到哪路凭空出现的人马,不知敌友也不敢贸然靠近,然而此时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加之徐海方才那一箭确实消减了他许多戒心,便大声求救到:“大师救我,我乃泰赤乌部少主,被这马贼追杀。” 这赤兀也是个极为聪明之人,远远一眺,便明晰了这群人的身份,而且求救之时也未尽说实话,如果让对方知道追杀自己的人是蔑儿乞部的,那就是两个部落之间的战争,对方明哲报社,很可能就不会出手相助了,故而说成马贼,减轻对方的权衡时的心里负担,不过杨玄心知肚明,那可能受他诓骗。 不过也懒得与他多说,吩咐人马让开一条道,让那赤兀冲进来。 两人尚有十几丈远,李逸那护法却也纵马追到近出,扬手一挥竟然扔出三枚火符,而后一一激发,顿时虚空之中火焰丛生,如同一片火海当头覆下,炽热的温度落到地上,草原上的牧草骤然焦黄,众人身下的战马发出嘶鸣,焦躁不安,如在炭火上穿行,而那赤兀更是凄惨,一头长发全部蜷曲焦糊。 杨玄见这火符威力凶猛,却也不敢怠慢,地藏之念腾空而起。 念头飞舞如同浩荡的长风,所致之处竟然凭空诞生阵阵轻音,如同深山古刹里的钟鸣,而后化作佛陀虚影,结成一记大光明印迎着那火海而去,只见虚空之中白光泛泛,如烈rì当空撕裂了万里乌云,一道道刺目的白光从火海深处弥漫开来,火势似被这白光扼断了根基,慢慢消散,与那光明同化一处。 那护法本以为这三道火符下去,那蛮族巫师就算能够抵挡,必然也能将这赤兀华为灰烬,却没想到这去势凶猛的火海在半空中竟然全部消亡,如被那白光吞噬,纵然那光明洒下浑身温暖,而他心头却是死意笼罩如若冰窟一般,抬眼所见皆是一片纯粹的光明,连一个瑕疵都找不到,自然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连坐下的战马,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杨玄如今还未到御气之境,否则这一记大光明印便直接能将它华为灰烬,那护法只是看不间东西,身体发肤却是没有收到丝毫侵损,还yù做反抗,凭着记忆摸到腰间的行囊中,抓了四五枚玉符。 可还未等他扬起手来,边听的“铛”的一声,好似撞响了天钟。 这声音也不知从何处传来,竟然如在耳边一样,震得他体内气血虚浮,连经脉之中汇聚的灵气都脱离了束缚,在体内四处离散,浑身上下一阵酸软,提不起丝毫力气来,只有一颗心在不受控制的猛跳。 p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个不留 微妙音印施展到至高之境,可生天籁之音,破一切法外之法。 杨玄如今施展出来虽不及一成之力,但慑服一个化气境的武者却也绰绰有余,那巨大的钟鸣声掀起绵绵不尽的声浪,贯穿入体,将李逸那护法一身的灵气尽数震散,从毛孔之中逸散出来,如若氤氲雾气似的。 进入御气境之后,经过天地灵气的二次淬体,先天jīng气与自身气血融合,化为jīng血。 二者本已经倒了一个水rǔ交融的地步,然而此时在这种无孔不入的震颤中,竟然也分离开来,血管经络之中一时间充斥着气体,使得心脏承受了莫大的压力,似乎要炸开一般,这种不受控制的跳动每持续一秒钟都给身体带来极大的痛苦,那护法坐在马背上竟然摇摇晃晃yù要跌落下来,更何谈反抗。 抛在空中的玉符掉落地面,被后面紧随的战马踩碎。 一股汹涌的火舌从地上卷起,虽然激发手法不正确,火符爆发出来的威力极为有限,但是这般近距离的席卷开来,仍将四五名骑士炸飞了出去,高速狂奔中突然出现这般变数,哪怕是化气境的武者也依旧难以化解其中凶险,飞出去那几人狠狠摔在地上,霎时间,浑身筋骨断裂十有**。 原本来势汹汹的追击者,转瞬间便被冲的七零八落。 杨玄将地藏之念收回,漫天白光这才逐渐散去,众人也看清了远处之境。一时间冷汗齐流。 那赤兀更是目瞪口呆,他虽见过巫师施展神通时的浩大声势,却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巫师,自然将杨玄当作了一名上巫。心中除了受人恩情的感激之意,更多了几分高山仰止般的尊崇。 白光散去之后,那护法看见杨玄一群人已在眼前,心中愤恨无比。 然而他也不傻,一看自己身后人马已经凄凄惶惶,战马受惊正在草原上横冲乱撞,根本不可能在形成有效的战斗力,猛一拽马头也不往前冲。开始冷言威胁起来:“你可知你今rì闯了大祸,我家主人乃是主神上师亲传弟子,这赤兀乃是他亲口吩咐索拿之人,你若实相。将这赤兀人头奉上,还饶你一命。” “主神上师?”杨玄眉头微微一皱,不知所指何人。 但是他却猜得到是谁要杀这赤兀,除了那李逸别无他人,这主神上师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必是那王存业无疑,听这个名号似乎挺神棍也挺威风的,却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意思,他扭头看了看身后有些惊恐的赤兀。想来也是知道这主神上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却没有去问。赤兀既然知道,那查干巴拉的记忆中自然也能寻见一丝端倪。人之一生记忆庞大无比,杨玄接纳吸收也自然拣选重要的部分。 似这等模棱两可的小事却也没有留意,此时不得不反刍一番,心中渐渐有了眉目。 原来这主神上师竟然是黑龙城的建造者,一直萦绕在杨玄心头乃至于阳关边军中迷雾终于解开了,蛮人生产落后,如建造城池这种技术含量极高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完成,如果王存业将中土先进的生产技术带入幽云,一切也都可以解释了,而他本人又是阵术高手,对山川灵脉的走向把握极有心得。 建造城池最难的不是那庞大的工程,而是对灵脉地势的勘测。 若不注重这些,随便选一个空旷的地方就聚集人烟开始起建房屋,那也不过是一座荒城。 没有恒定的水源,城池四周没有稳定的粮食产出,更没有天地灵气,是不可能长期居住的,因此因为山川改道、灵脉枯竭,上古时期许多大城都因此荒废,例如雍州境内的咸阳古城,先秦之时还是dì dū,灵脉汇聚人杰地灵,然而秦皇凿空灵脉以建地宫,最终自毁长城,dì dū毁于天火,万年江山毁于一旦。 中原的城池无不是经历了数千年智慧人力的结晶,而黑龙城却是近些年内平地而起。 许多人初闻之时都嗤之以鼻,认为这黑龙城无需进攻,只需时rì,必将自破,然而这黑龙城不但没有应验传言,反而蒸蒸rì上,这黑龙城建造的极有水准,看似在一处险要的高原上,四周无河流,然而城中自有水源、灵脉,即便封城数年,只要城中粮草足够也好无大碍,因此边军几次远征都无功而返。 杨玄却没想到,这座被大乾王朝当作心腹之患的黑龙城竟然是王存业一手指点而成。 因此这王存业也被三大部落尊为主神上师,比各族中的上巫地位还要尊贵,仅次于巫神宫的领袖,也是当世仅存的一位圣巫。这样一个称号,无论摆在哪里,都足以让人心生敬畏,而赤兀也确实没想到,那李逸竟然是主神上师的亲传弟子,如果此话没有虚假,那自己泰赤乌部还有逃脱他摆布的命运吗? “我还需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位上巫自然不会为我得罪主神上师的,我怕眼前都活不过去了。”赤兀心头一片凄凉,正yù开口请求自裁,免得这恩人为难,虽然未能救得自己xìng命,但之前出手也是大恩。 然而没等他开口,杨玄却已经作出了回答,让他整个人顿时呆在那里。 无论这王存业是何种地位,杨玄跟他也绝无半点妥协的余地,因此别人畏之如虎的名号,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个迟早要生死相拼的敌人而已,心中反刍着查干巴拉的记忆,似在发怔,以至于那护法将他此时的反应当作了害怕与忌惮,不由张口大笑起来,却被一句冷冰冰的话打断,“这又如何?” “你!”那护法脸sè骤然一变,没等他说话,便觉得身旁一阵血腥气扑面而来。 方才那大光明印使得他双目失明许久,恢复过来眼前仍然是白蒙蒙的一片,而双耳又让那微妙音印震的发聩,根本未能察觉有东西接近自己,此时闻着腥味骤然回头,只见一头皮毛雪白,然而双目却如点墨似的狼王朝他猛的扑来,那身架比他坐下的幽云战马也小不到哪里去,之前伏身藏在草丛中倒还不觉。 这一下猛扑起来,带起的罡风简直能将人从马上掀下去,而那庞大的身躯更像是平地卷起的巨浪。 护法一身灵气尽散,连jīng血也溃散了,如今实力大打折扣,实力撑死也就在化气境巅峰左右,而且五感还损伤的厉害,被这一扑完全落了下风,也顾不得形象,一个翻身滚落马背,巨大的狼爪狠狠拍在马鞍上,那比牛犊还壮的战马竟然被活生生的拍跪了下去,爪子顺势一带就将腹腔撕裂开来。 热乎乎的脏腑从伤口流了出来,白狼王受着血气刺激,雄xìng更胜。 越过战马的身子,一爪朝着那护法脑门上砸去,这一下看起虽不如武者拳脚有力量感,甚至有些轻飘飘的感觉,但真让擦着个边恐怕这人是铁水浇出来的也能让拍个畸形,这护卫提起力气一掌迎了上去,有那玄金丝织成的手套护着,竟然硬抗了这一下,整个人反而借着这股力量从地上弹了起来。 那地上的草皮被掀去一层,他身形混同泥土草渣,倒飞两三丈远,彰显了jīng湛的搏杀之术。 然而没等他缓过气来,忽然觉得背后一痛,仿佛巨锤击中,在他落地之处,一头白狼王从草丛之中猛蹿出来,一爪子砸在他腰上,将他整个身子都拗成了一个弓形,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落到地上挣扎着还yù爬起来,却被三头白狼王一拥而上,场面一时间惨不忍睹,只听得惨嚎声乍起乍落。 “去,一个不留!”杨玄抬手指了指还在草原四处乱窜的那些蔑儿乞部的蛮人。 话音一落,那赤兀只觉得身旁一阵风起,徐海领着麾下众人已经如同一阵狂风似的杀了出去,几人坐下战马都是从数千匹战马中挑选出来,又以培元丹喂养,速度凶猛无比,那些以速度著称的蛮族士兵在几人枪下全然无反抗之力,不过片刻功夫,整个草原便安静了下来,杨玄这才驱马走了上去。 那几个凶xìng大发的白狼王乖巧让开道路,容杨玄走到跟前。 催动灵气一卷,将这已经没剩下多少的尸身翻了过来,收了惊慌不安的灵魂,腰上的行囊以及那副玄金丝织成的手套也被他取走,而后这才驱着马回到了堆放物资的地方,这些尸体却也无需掩埋,草原之上走兽成群,这些尸体不需要多久就会被秃鹫豺狗分食一空,正好符合这些蛮人天葬的习俗。 那赤兀见着杨玄回来,匆忙下马,拖着疲惫的身子行了一个大礼。 “赤兀谢过上师救命之恩,无以相报,还请上师以及诸位勇士去我泰赤乌部做客,以尽地主之谊。” 赤兀见杨玄不喜言语,却也没冒昧的文他一行人的来历,否则知晓杨玄如今假扮的身份还真能将他吓个半死,扎达兰部与他泰赤乌部可是有亡族灭门之仇,他这岂不是叫才出虎口又入狼穴。 第一百八十四章 泰赤乌部 两人说话之际徐海几人已经凯旋而归。 蔑儿乞部那些人战马受了惊根本没有冲杀的能力而且用的多是弯刀寻常时候仗着速度优势也颇有战斗力然而徐海几人速度还要胜过一筹这钩镰枪自然占足了优势这些蛮族jīng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番功夫下来追杀过来的十几个蛮族士兵尽数挑死枪下而徐海手下却无一人受伤。 那赤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杨玄一行人逾渐恭敬根本不敢拿什么部落少主的架势。 这片刻功夫杨玄也将这护法的记忆稍作了一番了解其中着重于李逸这人身心中疑云消散也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原委而且还得到了一个极为有用的消息也正是这李逸目前脱不开身的原因山谷之事虽然杨玄刻意将水搅浑了但是也不至于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里这李逸也毫无反应不闻不问。 “原来这厮是在炼这四气调神大丹。”杨玄心头啧啧叹道虽然从这护法对其也知之甚少但是瞧见这李逸如此慎重必然非比寻常容他成功必然会给自己增添败数杨玄本不打算过早与这李逸碰面毕竟这厮实力强过自己不少但如今他也不敢再拖容他将丹炼成实力恐会大增自己更难应付。 而且如今趁他手忙脚乱之际也正是下手之机正巧这赤兀相邀杨玄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听闻此言。赤兀自然激动不已这般吃了败仗族中最强的一只战斗力折损于此他自然是无法面对父亲的虽然他知道这其中恐怕是李逸暗使jiān计但是到了如此地步他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也不可能将这事情挑明了去说且不论父亲信不信这般撕破脸皮。他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但是杨玄答应去他泰赤乌则就不同了拉了如此强援说不定真有希望反败为胜。 这般决定下来。便由赤兀领着往泰赤乌部的营地去了一路又遇见了许多被打散的部下原本人数稀少的队伍到了第二天也变得浩浩荡荡了赤兀也会挑选机会趁着战败之机将李逸的真面目在众人面前揭开此次遭遇本就显得诡异而赤兀也将那李逸的jiān计猜了个**不离十因此听起来可信度极高。 如此一来败军之中群情激愤。原本摇摆不定的士卒纷纷倒向赤兀一方竟然打出了清除jiān佞的旗号。 而且有意无意的吹捧杨玄几人使得几人之名全军皆知威望极高。 杨玄自然知道他做的什么打算只是想借自己的刀杀那李逸而已。不过也随他去了反正此次来就是杀人的到了双方这种层次偷偷摸摸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不如顺势而拉取更多的盟友。 行军两rì。大批人马终于进入了泰赤乌部的营地。 凭着赤兀这般不留余力的造势而杨玄也有意无意的配合这李逸便是想不知道也不成了他安排在赤兀身旁的耳目一等大军入营便火急火燎的跑去与他报信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不漏的告知了他。 正在房中炼丹的李逸听的耳目的汇报登时勃然大怒。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费了些功夫才布置出来的死局竟然没能杀掉这赤兀而且连自己的护法都死了逃回来的三千将士更是对他恨之入骨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仇运动入营第一件事情不是汇报战况而是群情激奋的朝着自己住处涌来这他娘的简直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他如何不怒!不气!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半路杀出来那个巫师!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敢坏我大事!”李逸眼神之中灼灼yù燃他当然不会单纯的相信杨玄一行人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谁人吃饱了撑着才会这么做这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看着窗外如cháo水般用来的士卒那股浓烈的血腥气怨气冲的他一阵难受。 然而他脸却无丝毫恐惧只有森然的愤怒大袖一挥便yù下楼找出那坏事之人可刚一动身边听的身后丹炉之中发出袅袅之声如若丝竹一般极为月儿同时炉中的火光也飘渺起来他心头一震愤怒转而被惊喜所取代:“这四气调神大丹今夜便有成丹之象!好好好三年苦功终于大成!” 那耳目在旁看着顿觉得头皮发麻怎么事情都堆到一块来了。 “大先知如今士卒受那赤兀挑拨群情激奋如何处理?”之前与他通风报信的耳目看着远处用来的人cháo顿时觉得浑身发寒如果真被这些人冲楼来恐怕自己立马就会被乱刀分尸。 李逸睨了他一眼毫不在乎的说道:“你且去跟大首领说如今族中士卒受人挑拨不明道理让他派兵将sāo乱镇住老夫正在炼丹没工夫与他们纠缠可若是让一个人靠近这小楼坏了我大事我今夜出关之后必然问他责任而迁徙之事今后想也别想了至于那巫师让他按礼数招待着就是。” “是是!”那耳目得了命令匆忙从角门钻了出去。 “且等我忙完了这阵子再去取你狗命!”李逸震袖一挥脸寒意显露无遗而后在丹炉隐现的火光中消失不见盘膝于蒲团坐下神魂飞出绕炉盘旋一道道灵气汇聚的手印不断打入其中。 ………… 王帐之中一个略显痴肥的老者正端着一杯马nǎi酒与杨玄不停道谢看面不轮廓自然是蛮人无疑然而看行事风格却像极一个圆滑的汉人连说着话的腔调都带着一丝中土的味道看样子被那李逸蛊惑不轻。 这人自然便是赤兀的父亲泰赤乌部的首领吉仁泰。 赤兀回营之后便率军围了李逸的住处却被这吉仁泰镇压了下去虽然听了赤兀一番诉苦说的凄凄惶惶却还是不信只当他这一面之词最后还狠狠训斥了一番他作战不利之事当爹当到这种地步也真让杨玄刮目相看了一番最后还是自己出面和了和稀泥说赤兀有可能是中了蔑儿乞部的离间计。 这吉仁泰的脸sè才稍微好看了一些而后摆酒恭迎师。 虽然部落战败首当其冲的应该是整顿军队寻因问责然而杨玄的到来却将这事给拖了下去一个大巫师的地位都如此超然何况还是巫于是接待贵客成了第一要务而且大先知也确实是如此吩咐的。 杨玄随口于众人扯了个身份又稍稍显露了一些手段这吉仁泰自然不会怀疑。 如此一来他便被奉为了座之宾与那吉仁泰并排而坐。 “师小儿xìng命为您所救老朽不甚感激有何需求只要泰赤乌部能够拿得出手的无论金银财帛、奇珍异物必当双手奉以谢恩情……”蛮人之间可没有那么多虚伪不实的客套因此说起话来也极为中听不过杨玄却只是讪讪一笑不去答话只是随便应付着局面心神却在别处。 见杨玄这番不咸不淡的姿态之前又和了稀泥态度更偏向于李逸这赤兀也着急起来。 “父亲大人事情绝不是你想象那般!”赤兀将一截羊腿愤愤丢在盘中大声道:“这大先知是jiān佞小人啊您不要在被他欺骗了这次一定是他唆使的你否则怎么会如此仓促的进攻那蔑儿乞部而对方又怎么知道我的作战计划而且我逃出圈套后追杀我的人也亲口说出了此事。” 吉仁泰被他这么一说有些心虚当然更不愿相信将脸一沉:“追杀之人怎么会亲口承认很明显是那蔑儿乞部的离间计这么拙劣的手段都看不明白吗?不要再多说了大先知为我泰赤乌部崛起做了不可估量的贡献劳苦功高你若在出言不逊污蔑他老人家我立马就治你战败之罪!” “好!好!”赤兀被他这么一说念及他数千同胞的鲜血也是愤怒不已心中唯一一点敬重之意也烟消云散将那桌子一掀大怒道:“我赤兀没你这等窝囊的父亲!” 说罢这话便怒不可遏的扯帘而去消失于空荡荡的夜sè之中。 这吉仁泰被气的脸sè铁青只觉得胸中难受快要吐血正yù大吼侍卫将这不肖子拿下却看旁边坐着的巫大人浑然未觉一般对眼前这一场闹剧视若无睹镇定自若的端起青稞酒浅浅的喝了一口也不敢打扰他的清xìng尴尬告罪一声:“小儿xìng情顽劣让师大人见效了扫兴之处还往海涵。” 杨玄摇了摇头说道:“无妨无妨谁人没那年少轻狂之时呢?” “是是。”这吉仁泰也不知道杨玄这话是偏向于谁不好答话只是连连点头。 赤兀大步闯出营去怒火中烧对那李逸简直恨之入骨更恨他父亲愚昧恨过之后却又后怕不已如今与父亲也撕破脸皮了自己最后一道护身符也没了李逸要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他本将希望寄托与杨玄身却没想到这师也如此懦弱见势不妙竟然将他撇开从中和起了稀泥自己一番苦功尽皆白费。 正当他困扰的近乎绝望之际远处营房的黑暗中走出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抢夺丹炉 来人穿着一身丝织的长袍,虽然料子并不算珍贵,但是在幽云之中,能穿得起这种衣服的自然不是寻常之辈,敞开的袍子中露出白sè的软质皮甲,也都是贵族之物,赤兀自然是认得前来之人,正是上师所在的那个部落的少主,他也不敢怠慢,压下心头的怒火,微微拱了拱手,算是相互之间礼节xìng的问候。 “不知兄弟找我何事?”赤兀心情烦闷,兴致不怎么高。 阎江微微一笑,开门见山的与他说道:“我自然是来像你交代事情的,我族上师自然是有意帮你,可惜你们部落的首领颇不识趣,让上师有些为难,所以托我来问问你,愿不愿做那狠心之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赤兀转过身去,死死的盯着阎江。 “当狼群里的狼王垂垂老矣的时候,总会有新的狼王取而代之,否则整个狼群都会随之衰老,不知道赤兀大哥愿不愿做那个新的狼王,带领你们泰赤乌部重获zì yóu,不再受异端的控制。” 阎江说话十分直白,但是所言却充满了诱惑力。 而且所选时机也十分的恰当,正是在他父子二人反目成仇之机,赤兀心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但是片刻间又平静下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父亲却是已经老了,而且已经昏庸了,在他的带领下,泰赤乌部只有不断走向灭亡,他受够了在大先知这个异端前卑躬屈膝的rì子,于是他握紧拳头点了点头。 “很好。”阎江点了点头。而后说道:“今夜上师便会动手,你们部落中的那位大先知自然由他老人家解决,这个你拿着,你知道该怎么做,到时候务必控制住王帐的近卫军,不要让上师为难。” 一面说着,阎江从怀里摸出一个白sè的药丸。只有绿豆般大小。 善医者必然善毒,这东西却是杨玄当初从杨旭的尸身上找到的,属于剧毒。只要沾上一丝连御气境的武者也难抵抗,而且毒发的过程不露痕迹,更不会出现中毒之象。价值极高,杨玄为了能在幽云蛮族埋下一颗钉子,可谓是下了血本,只要让这赤兀取代吉尔泰,并且铲除李逸,这泰赤乌部便等同于他囊中之物。 赤兀手指冰凉,看的出有些紧张。 他指尖轻轻捻着那枚不起眼的药丸,纵然心知肚明,但还是忍不住询问一番,“这是什么?” “毒药。”阎江直言不讳的说道。而后与他说起用途:“直接掺入酒水之中,无sè无味。” 若是寻常,这赤兀绝不至于被外人这般轻易说动,但是连连遭逢巨变,险些丢掉xìng命。而且如今众叛亲离,对杨玄这个救命恩人的信任程度反而更高了一些,而且与他目前处境来说,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哪会考虑这是不是外人的jiān计,心头略微挣扎一番。便点头答应了下来,神sèyīn冷了几分。 王帐之中,吉尔泰不断给杨玄赔罪,倒不是真的得罪了杨玄,而是族里发生这种父子反目的事情,并且是当着一个外人,而且对方地位不俗,他觉得有些丢脸,不断敬酒不过是化解自己的尴尬罢了。 杨玄不闻不问,只是恰到好处的应付着。 一杯酒刚刚端至唇边,那重新换上的帘子被人掀开了,赤兀神sèyīn冷的推搡开站在门边的那两个意yù阻拦侍卫,而后大步走了进来,走至营长正中对着满脸怒容的吉尔泰行了一礼,大声说道:“先前孩儿莽撞了一些,以至于冲撞了父亲与上师大人,在这里给赔罪了,还往父亲与上师海涵。” 这吉尔泰本以为这赤兀又像进来撒泼,脸sè自然不会好看,听他这么一说神sè倒是自然了一些。 虽然这赤兀这演技有些差,脸上怒容仍然清清楚楚,但正好打消了这吉尔泰的怀疑。 说玩那话之后,不等吉尔泰表态,赤兀扭头左右一瞟,是想敬酒赔罪,然后之前自己所坐的桌子被他给掀了,如今刚撤下去,却是找不到酒杯,无奈去要那侍者取了一个来,然而那侍者却也实诚,只取了酒杯竟然没取酒壶来,赤兀顺势借机,想父亲告罪一声,而后走上前去,提起了他跟前的酒壶给自己斟满。 吉尔泰也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个干脆利落之人,到不怎么在意。 赤兀给自己斟满之后,指尖轻轻在那壶嘴一碰,阎江交给他的白sè蜡丸悄无声息的滚入了壶内,而后退下将酒杯平举齐额,行了一个极为隆重的大礼,这才一饮而尽:“还往父亲见谅。” 吉尔泰脸sè逐渐缓和,也无多言,拿起酒壶斟满一杯,算是承了这礼。 而后父子之间冰雪消释,让人重新设了桌案,上了餐具食物,在先前的位置坐下,阎江也上了茅房回来了,在对面那赤兀对面坐下,举起酒杯与赤兀示意的点了点头,见他眼神闪烁这才微微露出一丝笑容,而后将酒杯一转,迎向上座的吉尔泰,颇不好意思的说道:“先前怠慢了。” “严重了严重了。”吉尔泰摇了摇头,也不敢小觑这阎江。 虽然他目前的身份只是一个部落的少主,但是这个部落却有一个上巫坐镇,比他这泰赤乌部应该只强不弱,因此见他敬酒赔罪,吉尔泰还是极为谦和的回敬了一杯,可是刚喝到喉咙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酒水被呛的喷了出来,看起来极为的狼狈,这吉尔泰慌忙的擦着嘴巴,只觉得头脑晕乎乎的。 “老了,老了,几杯酒就有些不胜酒力了。”吉尔泰尴尬的解释了一番,正yù重新倒酒,可脑子里晕晕乎乎实在难受,那几斤重的银酒壶在他手里仿佛有几百斤似的。竟然全洒在了桌子上。 赤兀见状眉间露出一丝难过,而后上前说道:“父亲醉了,还是先休息吧。” “贵客在此,你别胡闹,我哪里醉了。”吉尔泰想将他撵开,抬手却无丝毫力气,尴尬的看了看座旁的杨玄。生怕得罪了,可是双眼模糊至极,只能看见他嘴角那一丝至始至终都未曾变化过的笑容。而后眼前一黑倒在了桌案上,一旁那几个侍者匆忙围了上来,正yù弄清楚情况。那赤兀已经先入为主的说道:“首领喝醉了,你们将他服下去休息吧。” 那几名侍者神sè有些狐疑,这吉尔泰的酒量他们还是清楚的,怎么会这般轻易醉倒。 然而两人将他扶起来的时候,只见这吉尔泰脸sè红润,除了呼吸有些微弱之外,并无其他异样,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心,搀着便下去了。见他走后,赤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神之中的悲悯散尽,取而代之的冷如鹰鹫般的森然,先对杨玄行了一礼。而后说道:“上师大恩莫能相报。” 不等他说完,杨玄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此时王帐像个几十丈远的湖边木楼之中,一阵氤氲的云气从半丈高的丹炉中升腾而起,在虚空中不断演化,竟然结成了莲花、灵芝的模样。成青、白、红、黑四sè,纠缠不分如同云盖,浓郁的香气从其中不断往外弥漫,亦然是丹成之象。李逸神魂围绕炉火不断盘旋,将游离空中的灵气不停的往炉中搬运。 此时见四气调神大丹即将出炉,忍不住激动起来。 那氤氲的雾气散落于神魂念头之上,就见他那如同匹练一般的念头像是镀上了一层四sè的宝光,而后不断的凝练、扩张,然而没等他将这欣喜之瘾过足,便见虚空之中黑气沉沉,竟然衍生出无数厉鬼虚影,满室游走皆不离那丹炉半步,吞吐变化,yīn气森然,似要将那华盖一般的莲芝云气吞噬一般。 便连那小楼之外也生出了异变,原本灵气充沛一片静谧的湖边,此刻仿佛深渊里冥河一般。 这地子阶的灵丹虽然与玄丹只有一阶之差,然而却是天壤之别。 丹成之rì如修行者突破生死关隘,有重重阻碍,若不能安然度过,则丹药灵xìng尽数散去,哪怕耗费千种灵药,数年之功,也不过是一枚玄丹而已,根本不可能达到地字阶,李逸为这四气调神大丹耗费了几年的功夫,自然早有准备,见那冤魂厉鬼如cháo水般扑来,也不惊慌,念头在空中猛然盘旋一圈。 小楼之中的聚灵阵被推动起来,就像是这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漏洞,方圆数里之内的天地灵气都朝着一处涌来,隐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小楼之中风雷之声大作,李逸念头在空中不断游走,那些聚集而来的灵气随之凝结为阵基,最终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杀阵,而后当头罩下。 这四气调神大丹耗费了李逸数年的苦功,自然不容有失。 对抗这些厉鬼,他也不吝啬力气,一动便是泰山压卵之势,杀阵罩下之后,只见空间碎裂使得丹炉上方的虚空中黑光隐现,如同形成的裂痕一般,那些冤魂厉鬼沾上一丝便飞回湮灭了。 李逸将杀字阵运用的纯熟无比,尤其是配合那六yīn**太常旗,临阵对敌之时,布阵只需须臾之间。 若是让大阵罩住,便是实力比他强上一筹的对手,也未必能够幸免。 只是如今那六yīn**太常旗丢了,这杀字阵的威力大不如以前了,然而对付这些冤魂厉鬼却也绰绰有余的,阵法颠倒运转,短时间内杀伤力大增,甚至听得那一片虚空之中隐隐传来了银瓶乍裂之声,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只是那冤魂厉鬼也不在少数,源源不断从虚空中生出,犹如大河决提了一般,这外劫足足持续了两刻钟,那黑气才消散殆尽,饶是李逸念头强大,此时也有些疲了。 “若不是那些狗贼偷了我的六yīn**太常旗,凭借阵旗之力,我哪会如此费劲。”李逸念头从灵台归入识海,而后抹了抹额上莫须有的汗水。看着丹炉之中逐渐归于平和的柔光,眼神之中隐露丝丝怨毒:“等丹炉之中火气散尽,这四气调神大丹就可出炉了,我服下之后立马突破凝煞之境,先去宰了那些坏我计划的狗贼,而后再去寻回六yīn**太常旗,最后就可以去找师尊传我《左神幽虚经》了。” 李逸心头暗自想到。见那柔光慢慢消去,正yù用念头卷起炉盖。 只见虚空之中突然多出六道虚影,每一道都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一时间难以感受清晰,然而那种气息却深深的融入了他的神魂之中,使得他念头之中一阵波动。好似当初斩除的杂念一时间又滋生出来。 在他一愣神的时候,那六道虚影已经卷起丹炉破空而起。 坚固的木楼被撞出一个恐怖的窟窿,漫天月辉洒下,如若水银泻地,丹炉从中而去,转瞬之间就已经升入天际,尚未燃尽的赤炎石从中滚落出来,已经被秘法催生出了真火,滚落到哪里,哪里的草丛便燃起熊熊大火。如今可正是盛夏时节,牧草青幽,用火去点也未必点的燃,然而在这真火之下却如枯草一般。 而那木楼一瞬间也被真火吞噬,燃起了滔天大火。 突兀出现的情况顿时惊动了驻扎在不远处的蛮族士兵。然而没得到命令,这些人也不敢妄自行动,何况这诡异的景象在众人看来也的确够古怪的,一时间都不愿靠近,这些人都是王帐的近卫军,自下午起就一直奉命驻扎在附近。接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这木楼一步,而且他们的立场本身也是偏向于大先知。 此时见守护之处突生异变,几个头领根本不敢耽搁,匆忙跑去像吉尔泰请示命令。 然而一入王帐之中,却被赤兀给缠住了,双方也没有刀剑相向,也实在没这个必要,赤兀只是借故拖延了片刻,说父亲正在休息不要打扰,那头领哪管这么多,硬闯进去,果然见吉尔泰睡的跟死人一样。 叫了几声也没反映,却不敢上去推搡,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那丹炉倾覆引起的大火转瞬间便弥漫了十几丈远,放眼所及皆是一片火海,湖水沸腾,连那封禁大阵也被烧的崩塌了,所幸这丹炉中余下的赤炎石并不多了,火势虽然凶猛却也有个极限。 否则祸害开来,整个泰赤乌部都要遭殃。 而火势最凶之处莫过于那座木楼,绝大多数的赤炎石都落在了楼里,这真火亦不同于凡火,这雪松木虽然防火隔热,但这真火所及之处,连湖面上都能燃烧,何况是木头?短短数息间,整座小楼已经被烧成了骨架,随时可能倾塌,从裂开的缝隙中隐隐可见一个抓狂的人影,正在不停地怒吼。 李逸被那六道念头之中的意念冲的心神失守,这般呆滞了片刻了,若是他神魂之中尚有第二道念头尚可应付,然而他急功近利,如今只凝练了一道本命念头出来,而六yīn**太常旗却又丢失,整个人呆在那里被真火平白无故的烧了片刻,他虽然神魂念头已经达到半步凝煞的境界,然而肉身却只是化气境而已。 而且全靠丹药促成,被这真火一烧,浑身毛发尽数燃尽,连皮肉都掉了一层,那种皮肉寸寸溃烂的剧痛冲的他心神时候,几yù发疯。他六yīn**太常旗被夺之时,便记住了那六道念头的气息,赫然便是眼前暗算偷袭之人,哪能不恨,等他回过神来,顾不得肉身之痛,念头猛然冲出识海,如同一道恶龙似的。 念头凭空一卷,整座木楼轰然炸裂,如同雷霆震怒似的。 带着真火的木屑漫天飞舞,就像烟火一般,御气境的巅峰,念头有一龙之力,一龙胜于九象,仅仅是以蛮力相拼,就有开山裂石的恐怖之力,这念头飞舞如同仙人挥动了神鞭,一栋坚固的木楼眨眼间便什么也没剩下了,李逸此刻已经动了雷霆震怒,连自己肉身都顾不上了,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所幸之前那剧烈的波动已经将他身上以及四周的真火都已经捻灭,这一摔对他而言倒也能够承受。 当时这四气调神大丹丹成之时,杨玄便将自己的念头融于那外劫形成的冤魂厉鬼之中,悄然潜入,等这李逸以为大功告成,戒心降至最低之时,这才猛地出手,直接卷起丹炉破空而去,却没有直接对他动手。 这李逸念头强横,哪怕是自己七道本命念头汇聚一处,在力量上也逊sè他不少,何况这对方还可以调动天地灵气施展法术,硬拼他断然没有一点胜算,才使了如此一记,这四气调神大丹是耗费他的数年苦心,将其夺走如同斩他命根一样,根本不怕他不追来,如此一来杨玄便剥夺他最大的一层依仗。 之前为了尽快斩除冤魂厉鬼,这李逸使用聚灵阵将这方圆三四里地内的灵气抽了一空,全部凝聚在小楼之中,二人这般扶摇而上,转瞬便已经到了四五十丈的高空,四面虚空之中再无一丝灵气。 第一百八十六章 魂飞魄散 无关痛痒,然而李逸顿时便觉的念头一滞,没了那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然而他也没有丝毫退缩之意,那六道神魂虽然上数量占了优势,然而力量却差了自己老远,便是以蛮力绞缠也能将其轻易抹杀,若是一味的逃窜,他还要费些功夫,然而这般往高空而去,纯粹是自找死路。 你这念头如灵蛇般粗细,不如我一成之力,还能比我飞的更高不成。 然而当两人不断上升至一百丈高空时,李逸念头之中已经有一丝不妙的情绪在逐渐蔓延,天穹传来的威压是任何一个神修之士也无法避免的,哪怕是进入凝煞之境,在天劫之下仍然如履薄霜,李逸如今这种境界能够飞升两百丈便已经是极限,到了那种地步,念头便与凡人无异,没有丝毫神通可以运用。 但是之前为那四气调神大丹破除外劫之时,李逸耗神太多,而那聚灵阵,又将方圆几里地,上至天空下至地底的所有灵气都抽取了一空,如今念头便似在沙海中穿行,借不到一丝外力。 到了一百三十丈时,李逸已觉得念头似扛了一座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似乎只要念头运转略过激烈一些,就会像脆弱的琉璃一般,崩碎开来,然而杨玄卷着那近千斤重丹炉仍在不停上升,他心中愤怒的情绪已经变为了骇然,他完全想不明白杨玄的念头如何承受住那煌煌的天威。 杨玄纵然神魂力量不及于他,然而若论凝实坚固的程度。这李逸却要差他许多。 人心之中什么最为坚韧,什么最难泯灭?那就是本xìng。 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这个道理连世间小民都懂,杨玄这六道念头皆是人心最为纯粹的本xìng,不过如今他实力也极为有限,也就比那李逸多升了十丈,而且还卷着一个笨重的丹炉。自然也倒了极限。 六道念头悬于空中吗,冷漠的俯视着下方的那道游龙一般的念头。 两个人似乎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李逸念头之中渐渐显露一丝情绪。似猎人千辛万苦将走兽逼入了绝境,那种情绪残忍而酣畅,似乎要狠狠的出一口恶气。那念头当空一旋,化作一个硕大无比的拳头对这杨玄猛然砸了过去,没有丝毫的灵气,纯粹以神魂之力硬撼,然而到了如此地步也堪称恐怖。 那拳头贯穿虚空,所过之处连云雾都被震散。 百丈高空,夜风极为凶猛,然而这一拳搅动,竟然将那罡风撕碎,化作呜呜之声。犹如鬼哭狼嚎一般。 这声音之大,便连地面上的人也能清晰听见,似那漆黑的夜空中蛰伏着一头上古凶兽。 杨玄毫无退缩之意,这李逸虽然神魂力量远胜于他,然而在百丈高空却只能动用一半的力量。这便是他第二步的打算。而后他将那沉重的丹炉猛地一抛,也不管其中的四气调神大丹了。 眼下关头,当以保命要紧,唯有全力以赴才能求得一丝胜算。 扔掉这个累赘,杨玄六道念头化作漫天掌印覆盖而下,隐隐绽放着一丝丝光芒。掌风之中也带着阵阵微妙之音,杨玄竟然将那大光明印和微妙音印结合于攻势之中,虽然施展的颇为仓促,但是却自己平添了几分胜算,这漫天掌印笼罩而下,众人之间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片大光明云,犹如神迹。 掌印连绵,如若云彩。 轰隆!好似雷霆撕裂的虚空。 光明之云四分五裂,而那挟裹罡风的拳头也被撼的裂纹丛生,从高空之中猛跌十几丈。 杨玄六道念头漫天乱飞,然而却无严重损伤,只是这般硬拼,神魂震荡一时间有些提不力气,而那李逸念头之上却已经满布裂纹,没有数月静养恐怕难以恢复,他一见光云崩裂四散,却误以为杨玄遭受了比他更眼中的创伤,竟然没有乘胜追击,否则趁着机会再添几分力量,杨玄今rì怕也凶多吉少。 不过杨玄既然敢与他硬拼,自然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两人硬拼这一瞬间,那丹炉已经朝地面坠落而去,从这百丈高的地方坠下,那丹炉肯定会遭损毁,而四气调神大丹只要沾染地面的污秽必然会灵xìng尽失,李逸自然不甘心数年苦功尽丧于此。 反正杨玄念头已经被尽数打碎,纵然没有灰飞烟灭,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来了,自然不必急于一时。 如此一来,他便放弃了将杨玄彻底抹杀的最好机会,念头一转,仿佛游龙一般朝着那丹炉衔去,速度快如利箭,那丹炉离地尚有三四十丈远,他便逼近跟前,一裹一缠就要将其托住,然而没等他得逞,一道刺目的白光陡然朝他席卷而来,却是杨玄之前以地藏之年蛰伏于此,趁他不备一道大光明印打了过来。 这李逸难能料到杨玄一人竟然有如此多的本命念头,先前六道已经让他足以惊骇,若非硬拼之时那六道念头进退一体,动静一心,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从一个人的神魂之中分出来的,一直将那当作六人联手。 但他万万没想到,除开那六道念头,杨玄竟然还留了后手,趁着他补救丹炉之计,竟然对他施展偷袭。 这一道大光明印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念头之上,顿时有种冰雪消融的感觉。 无数的思绪记忆被这光明湮灭,他这念头就好像被阳光包裹着的冰块。 而且这念头之上本就有诸多裂痕,如此一来竟然有寸寸瓦解之势。 地藏本愿经乃是天下至高无上之的神魂法门,便是这李逸修炼了他梦寐以求的《左神幽虚经》恐怕也难是抵挡,被这一记大光明印扫中。去势猛然停顿,那触手可及的丹炉竟然又离他远去,下坠的力量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挤压的空气都发出了阵阵爆鸣,这坠落下去绝对没有幸免的可能。 杨玄也自知二人差距,虽然仗着神通之利,却也决不能是这李逸之对手。强行绞杀,不但不会成功,反而会将这一道地藏之念赔进去。甩出一记大光明印之后,立马遁走,那李逸也追之不及。 压下一腔怒火。朝着丹炉继续猛追,就像是被鲜血迷住眼睛的凶兽。 一番坠落,李逸的念头已经降到了十丈高空,地上事物已经清晰可见,然而没等他将那丹炉裹住,念头陡然一阵剧烈的震荡,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惊恐。他的肉身已经被真火烧的面目全非,但他毫不在乎,只要炼制几枚玄丹,便可修复这些损伤。然而此时在他肉身旁边,赫然有人,一剑在手,随时可以了断他的xìng命。 失了炉鼎,虽然可以夺舍重生。但是修为恐怕也要大打折扣,是这一枚四气调神大丹也无法弥补的。 两相权衡之下,他无奈选择了更加重要的肉身。 眼下四周已有灵气,他念头陡然震荡,将灵气调动起来,化作一道恐怖的洪流朝着那黑暗中的人影猛然席卷而去。地上堆积的废墟纷纷糜烂,似被这一道形如实质的狂风撕扯成了齑粉,那狂风越去越紧,到了那人三丈之外,已经化作一柄凝实的风剑,凌厉之气铺面而去,有种摧枯拉朽的感觉。 然而那人始终未曾流露出一丝惊慌,抬手一剑刺出。 与那铺面而来的风剑呈现针锋相对之势,一剑所过之处竟然寸寸凝结,原本空中还有许多飞舞飘洒的火星,然而此时竟然尽数熄灭,悄无声息,似乎一瞬间便遁入了另一片虚空之中,一种让人无法逃脱的寒意悄然弥漫,隔着七八丈之外的蛮族士兵都顿觉呼吸压抑,似乎空气都凝固住了。 那凌厉无匹的风剑与元屠剑触碰,未发出一点声响,似乎一切都停顿了下来。 风无势则散,那风剑转瞬间便被消去了四成之力,然而杨玄似乎也已经撑到了极限,元屠剑在旋转的罡风中嗡嗡作响,再也无法守住玄yīn真意,稳固的身形也微微摇晃起来,在这风势中岌岌可危。 李逸心中流过一丝不屑,即便他如今以是强弩之末,然而对付一个御气中境的武者,却无需吹灰之力。 御气境的神修者本就要比同境界的武者更为厉害,何况他从境界上也要高过杨玄许多,纵然这一剑有些玄妙,却也无济于事,不过当臂挡车罢了。他念头微微一扫,便纵观了全局,心中一片大定,那坠落下去的丹炉已经被先前偷袭他的那道念头裹住,虽然目前落入他人之手,却也正合了他的心意。 如果杨玄一心要让他难堪,必然要毁了这四气调神大丹,不过量他也狠不下这心。 “等我保全了肉身,再回过头来对付这一道残存之念,你六道本命念头已被我打散,还能如何,这四气调神大丹还是我囊中之物,谁也夺不走。”见大局已定,而且自己没什么损失,李逸心头哈哈大笑,催动力量将那风剑猛推过去,一时之间,连空气都发出了哧啦之声,似乎被这凌厉无匹的风剑绞碎。 杨玄肉身由阵法之念主持着,神志并不算清晰,如今诸多武技施展出来都大打折扣,若非如此,还能多支撑一会,眼下败迹显露无遗,然而那六道本xìng念头还在百丈高空,虽然已经恢复了过来,然而瞬息之间想要补救也显得不切实际,远水毕竟救不了近火,可是他依旧不觉惊慌,剑势不进反退。 脚下一连往前碾压两步,在这强大的风势之中,浑身骨骼都发出了咔嚓之声,似乎快要碎裂开来。 所有人都将心提了起来,对杨玄不甚了解的赤兀更是以为上师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地,在以命相拼,简直按捺不住心头的冲动,想要上前相助,毕竟他现在将全部身家xìng命都压在了杨玄身上,可他也有一丝自知之明,这种场面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插手的,而且他目前最大的任务是镇压住那些sāo动的王帐近卫。 嘶嘶! 就在杨玄连进两步之后。整个人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力量,猛往后退了三四部,用剑撑住地面这才不至于摔倒,然而那风剑往前逼迫了不到三寸,竟然开始瓦解了,势如破竹一般。 转瞬之间,那三丈长的风剑就化作了漫天罡风。四散炸裂。 这风剑本就是凝练到极致的气流,如同实质一般,这一炸开真如同引燃了火雷。方圆十几丈内的地皮都被刮去一层,然而散开的却不是火雷爆炸产生的炙热气流,而是一阵yīn寒入骨的寒气。 比玄yīn之寒更加凌烈更加凶猛。而且寒风之中隐藏着一股惺甜。 离这废墟最近的是那些忠于吉尔泰的王帐近卫,此时被这寒风扫中,顿时一个个面无人sè,如青黑的淤痕,更有寒霜覆盖,只是眨眼的瞬间,便有三四十人支支吾吾的倒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吓得那些围观之人纷纷避走,生怕再被殃及池鱼。 那李逸根本为料及如此变数,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不料那汇聚的风剑准瞬间便分崩离析,而后便见爆炸的气流中一道白气朝着他神魂激shè而来,还离着有一两丈远,那股yīn寒之意便将他彻头彻尾的笼罩了进去,他匆忙引动灵气招架。瞬间连起三道封禁大阵,然而那白气却如入无人之境。 所过之处,灵气尽皆糜烂。 阵法构筑的空间就好像一块块柔软的油膏,而这冰蟾真气就如烧红了的铁针,一穿即过。 “这是武道真气!”李逸念头之中突然浮现一丝惊恐,似乎明白了什么。而后便觉得神魂之中一阵yīn寒弥漫开来,如同坠入了冰窟之中,连思绪都缓慢了下来,原本已经破损不堪的念头顿时崩溃。 “啊啊啊!”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自李逸心头爆发出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至始至终都没能逃脱敌人的算计,然而此时却已经回天乏术了,那一道真气虽然比较薄弱,但毕竟是高出一个境界的事物,被毫无防备的击中,便是他已经到了半步凝煞的也难抵御,或许之前不上当与那六道念头硬拼,亦或是先前自己小心一些,不被那大光明印暗算,都有一丝机会。 然而如今他却没后悔的余地了,只是疯狂的凝聚着念头。 反败为胜纯属奢望,他只想凝聚最后一丝力量,将杨玄所剩的念头毁灭掉,这样即便是死也算是拉了仇人垫背,裹住丹炉的那道念头虽然庞大,然而与他相比仍有不少差距,他神魂不断翻滚凝练,四散开来的念头竟然又凝聚了一丝形体,不过这都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念头无比的混乱,根本持续不了多久。 但有这一丝时间便已足够。 “去死吧!”李逸心头怒火疯狂的宣泄,状若疯狗。 然而没等他扑击出去,一片光明之云从天猛降,他受此一惊猛然转动思绪,只见天穹之上六道念头猛然盖下,如泰山压卵一般,他完全呆住了,然而心头却是近乎疯狂:“怎么会这样!” 他完全不明白,他明明亲手打散了那六道念头,然而如今这六道念头却是丝毫无损。 没等他想明白,六道念头已经覆压而下,众人只听得轰隆一声,好似地龙翻身一般,整个地面都猛烈摇晃了起来,李逸神魂盘踞之处陡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大坑,几十丈外的湖水都掀起了滔天巨浪,那岌岌可危只剩一丝灵智的神魂被这一撞,轰然碎裂,念头碎片飞的到处都是,魂飞魄散! 灭了强敌,杨玄也顾不得长吁短叹,念头匆忙一卷,将这些碎片全部收入识海之中。 这李逸的诸多记忆对他如今而言极为有用,若非这此人实力恐怖,极难对付,他绝不会这般将他打的魂飞魄散。可若不如此,只要让他抓住一丝机会,都会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危险,杨玄却不敢冒此大险。 不过李逸如今神魂虽然灰飞烟灭,但杨玄却将所有念头碎片都搜刮一空。 趁着灵智尚未散尽,花些功夫却也能知道一些信息,杨玄收手之后,七道神魂全部归入体内,连那四气调神大丹也顾不得多管,就随便放在了废墟之中,而后立马盘坐下来,进入了定境,七枚念头一起运转,开始分析这李逸的记忆,若是神魂完整,人之一生的记忆都想串成一线,有迹可循,并不难理解。 然而如今李逸魂飞魄散,所有记忆都乱成一团,难度陡增十倍不止。 若不全力以赴,只怕不等他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这些神魂碎片便彻底消散于这个世界中了,然而杨玄却也有明确的目的,并不是胡乱筛选,否则在这记忆的海洋中也会分不清东西南北,他只瞅着与王存业相关的记忆进行寻找,其他的一改不顾。此人是目前对他威胁最大的一个敌人,虽然两人目前并未碰面。 然而杨玄却是要有备无患未雨绸缪,真等对方找上门来了,那就为时晚矣。 因此有关王存业的一切信息,对他而言都是重中之重,绝不容疏漏。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凝煞之境 逸念头被光明云轰散的一瞬间,赤兀便知道大局已定,心中那一丝怯懦烟消云散,见那王帐近卫军蠢蠢yù动,当即下令其后撤,不听令者当斩不误,而且他取吉尔泰而代之,如今整个部落的金旗、令符都由他掌握着,可谓是名正言顺,王帐近卫军中的几个将领却也只能按他意愿行事,不敢妄动。 因此杨玄整个过程并未受到一丝干扰。 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杨玄才从那杂乱的记忆中寻到了一丝有关王存业的信息,首先知道了此人模样、xìng情以及如今在蛮族之中的地位,无不让他心惊,然而这李逸对这王存业也知之甚少,在四个徒弟之中算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位,实力也是最差的,如此不难想象这王存业何等难缠。 如今仅仅一个李逸已经让他费劲心思,若非有那一道冰蟾真气,今rì免不了伤筋动骨的下场。 杨玄微微睁开眼,虽然前景不甚明朗,但这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将眼前的事情处理好才是紧要之事,等他醒来之时,四周那些充满敌意的王帐近卫军已经被撤走,取而代之是那些曾经伴随赤兀一起征讨蔑儿乞部的人马,那些烧焦的牧草已经被清理干净,甚至还在他头顶支起了帐篷。 很显然赤兀已经将局势弹压下来了,倒不需要他太过费心。 当即让赤兀给他安排了一个清静的营帐,而后大袖一卷。将坐落在废墟之中的丹炉裹起。 正yù离去,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左右环视一周,然而整栋小楼已经被真火焚成灰烬。 杨玄仔细回忆了一番,当初他潜进这木楼之中的时候,隐隐记得在这丹炉不远处还供奉着一杆yīn气沉沉的腾蛇旗,当时一心想着如何应付这李逸。到没怎么注意观察,此时用心一想,如果王存业是想借泰赤乌部人的信仰将这腾蛇旗器灵转化成神灵。这腾蛇旗的本体必然也在这部落之中。 “莫非我方才看到那面旗帜是真品的六yīn**太常旗?”杨玄心头陡然闪过一丝难以遏制的惊喜。 然而看着四周堆积如山的废墟,杨玄却忍不住皱了皱眉,而后额间的皱纹又舒展开来:“如果是真品的六yīn**太常旗。地肺毒火又如何能够毁去,必然还在这废墟之中掩埋着,只是先前我与李逸拼死拼活,这么大动静,那王存业为何没能察觉,难道是祭炼不得要法的缘故?还是……” 杨玄心头虽是如此认为,然而却不敢掉以轻心,从李逸的念头中得知,此人可谓是狡诈多端。 一道念头拖住丹炉,又分出两三道念头钻入脚下的废墟之中。仔细搜寻一番,凭借对六yīn**太常旗的熟悉,很快便找到了杆腾蛇旗的位置,然而却没贸然靠近,一连试探了几番。发现那腾蛇旗的气息极为的低迷,似乎像进入冬眠的毒蛇,几番触动都无反映,既没有那种与阵法念头想契合的感觉,也无敌意。 而那棋面完整无损,在黑暗之中都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来的阵阵幽光。显然也没有受损。 “这是。”杨玄念头细细探寻,突然发现那旗面上的腾蛇似乎与原本的模样存在着一丝差异,鳞片愈发的幽黑,如同乌金一般,而且在他七寸之处竟然隆起一个瘤子,隐隐呈蛇头的模样,好像又要生出一个脑袋来,使得这腾蛇旗变得有些诡异,杨玄心头微微一忖,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是这腾蛇旗承受泰赤乌部的香火供奉,如今已经到了蜕变的关键时刻,器灵进入了休眠,最多一年半载,便会面目全非。” “幸好我来得及时,若再晚一些,这腾蛇旗彻底改变,那阵法总纲恐怕也难以制衡了。”杨玄心头暗暗惊叹,更觉得自己运气极好,若非这腾蛇旗进入了休眠,与那王存业必然心神相通,自己这般贸然出手和可能就会被他察觉,到时候一道念头降临下来,自己恐怕凶多吉少,此时想起来自然有些后怕。 不过明白了情况,杨玄心神也极快的稳定了下来,不再瞻前顾后。 将那腾蛇旗一裹,从废墟之中取出,而后走进了赤兀与他安排的营帐之中,便开始开炉取丹,整个过程倒是十分简单,那些伤神费力的步骤已经由那李逸做完了,他这事坐收渔翁之利,几个印诀打入炉中,灵丹出炉,一阵浓郁的香气飘然而起,再空中形成四彩云芝,变幻无穷,如有灵xìng一般。 这四气调神大丹乃是神魂之丹,却不用内服。 杨玄得了李逸的一些记忆,自然知道用法,这四气调神最大的作用自然是突破御气境与凝煞境间的那道天堑,也是其价值所在,但对神魂也有极大的裨益,杨玄如今急于壮大实力,也不想拖拖拉拉,更不怕糟践灵物。神魂腾离体而出,将那灵丹层层裹住,便开始消化吸收起来。 这四气调神大丹最主要的成分不是药材,而是四气jīng华凝结成的英灵,相当于四气之魂魄,更融合了无数上古凶兽的意志,这些东西一旦融入神魂之中,必然会使得修士对天地的领悟更jīng进一层。 从而明白天地灵气之本质,达到天地人三者交合的地步,自然也就跨入了凝煞之境。 当然整个融合过程并不那般轻松,四气英灵包含了天地造化之玄奥,这股意念可以说是庞大无比,陡然降临神魂之中,修士本身意志若不够坚定强大,必然会被磨灭,因此不倒御气境的巅峰,服用此丹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然而杨玄从李逸的记忆中根本没得知这点,只知道这东西是对神魂大有裨益的灵丹。 这般服下之后。只觉得脑海之中五行衍化,沧海桑田。 一瞬间,他神魂像是回到了天地混沌初分yīn阳而五行未定的时候,天地只有清浊,并无金木水火,而后这四气英灵裹住神魂,意念降临。像是一点灵光乍现,单调而浑芒的天地之中,突然有了水火之分。天地之间也有了山川河泽、雷霆雨露,这种跨度足足长达亿年,虽然只是一个缩影。也并非人力能够承受。 杨玄纵然有吸纳旁人记忆之经历,但人之一生在天地衍变的过程中,简直如沧海一粟一般。 两者不可同rì而语。 七道念头,除了阵法念头已经是凝煞境界,不受干扰之外,其余几道念头可谓是风雨飘摇,在这雪山崩塌一样的天地意志中,近乎泯灭,其中又以地藏之念为最,岌岌可危。即便是心中繁复运转地藏真意,也难以抵抗,而那六道本xìng念头却要稍稍好些,虽然也被摧残的风雨飘摇,然而却死守住了一丝意志。 除此之外。那些未曾凝结的杂念也遭了殃,这些念头虽然不堪大用,然而也占据了杨玄神魂一部分的力量,这般被抹杀之后,神魂肯定会虚弱一段时间,然而他心痛之余细细一番琢磨。却忽然法诀这些杂念不断消逝,却有一道意念如若扎了根一般,任凭天地造化的意志如何冲刷,也难以将其磨灭,反而随着沧海桑田之变化,变得愈发的清晰深刻。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意绵绵无尽期。 杨玄其余几道念头本来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然而随着这道念头的明晰,却突然稳定下来,神魂也终于臻至圆满,人心本xìng被他全部参透出来,而这一道念头正是情义之念,天若有情天亦老,而人道与天道不同之处便在于情义二字,这一瞬间杨玄七道本xìng念头像是脱离了藩篱,在空中自在盘旋。 五行衍化的浩瀚意志也无法对他造成丝毫困扰,被他尽数吸取。 一时间,那七道灵蛇一样的本xìng念头疯狂成长起来,转瞬间便沟通了天地之意,四周灵气随之而动,似cháo水一般朝他涌来,而且不止于此,地藏之念也再不断衍生、膨胀,萧月留在他识海之中的阵法之念也渐渐的开始易主,运转更加得心应手,短短片刻,杨玄的实力便近乎恐怖的翻倍,达到了御气境的巅峰。 而且不同于李逸,杨玄此时神魂之中包涵着九道念头。 每一道念头都拥有一龙之力,九道念头就是九龙之力,而且他这念头的坚韧程度更非常人能比,李逸若是重生,哪怕依仗六yīn**太常旗恐怕也不是杨玄一合之敌,只需蛮力就能将他碾压的飞回湮灭。 他原本的积累已经到了一个充盈的地步,人心本xìng之见解可超越远古圣人。 若非被情义之念困扰,实力早已到达如此地步。 这四气调神大丹不过是一个契机,让他被困住的实力得到了一个宣泄口,此时凶猛的显露了出来。 杨玄心神激荡,却也未被冲昏头脑,借着这四气调神大丹的尚未断绝的意念,开始疯狂吸纳四周的天地灵气来,他随身所带的几块灵石还未撑过一时半刻,便纷纷化作泥尘,幸好这泰赤乌部的王帐便覆压在一处灵脉上,虽然这灵脉比较微弱,但经过李逸的营造,用那聚灵阵将灵脉不断拔高,灵气也算充盈。 然而在杨玄神魂就像一个永不满足的巨兽,吞吐之间,整个营地起了一阵旋风。 这风先前还包含生机,吹在人身上凉滋滋的,有些舒服。 然而到了后面,杨玄将四周灵气抽空,这风变得又干又涩,挟裹着夏末夜里的闷热,让人无比难受,站在帐外职守的几个蛮族士兵热汗狂流,不过片刻,整个人就近乎虚脱,如同中暑了一般。 赤兀也是御气境的武者,自然能感受到四周的灵气变化,看着杨玄所在的那营帐啧啧咂舌。 “好霸道的实力!大先知以前吸收灵气虽是凶猛,却也不及他十分之一”赤兀暗自赞叹一声,心头也是明白,容杨玄这么毫无收敛的吸收,这泰赤乌部方圆数里地内的灵气恐怕都要为之一空。没有两三个月休想恢复过来,然而杨玄对他有大恩,此时根本不觉得心疼,只是将那两个职守的士卒赶忙调开。 否则用不了多久,这两人就得丢掉小命。 巫师虽然修行之时无需调用灵气,然而平rì却要以灵气祭祀神灵,因此这赤兀也并未起疑。 杨玄神魂意念扩张到极致。不停吞吸,无数灵气汇聚而来,这营帐之中都被一层粘稠的白雾充斥。闻其味道如同瑶池琼浆一般,竟然有种沁透心脾的感觉,而后杨玄敞开识海。将那灵气全部纳入其中,神魂顿时如徜徉其中,如卧云端,至此方才停歇下来,已然是凝煞初境,只须将念头与灵气结合,便算凝煞成功。 只是这却需要水磨功夫,急于一时也毫无用处,杨玄慢慢从定境中醒来。 如今识海之中被灵气充斥,看似极多。然而等到慢慢融合之后,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毕竟他神魂远远要比旁人更加强大,所需灵气自然也是成倍增加,而后他便准备祭炼那六yīn**太常旗。 这东西一rì不斩断它与王存业之间的联系。便是心腹大患,杨玄自然不敢怠慢。 若是以先前修为,杨玄恐怕也无能威力,然而如今到了凝煞初境,实力陡增百倍,却已经有了七成的把握。除此之外他又让那赤兀将这腾蛇旗的香火信仰切断,这般一来,胜算又多了一成。 前前后后三四天功夫,杨玄不断消磨,终于将这腾蛇旗中那些神力全部消除,使其恢复了原样,虽然力量跌落了一些,然而这腾蛇旗本就需要配合阵法总纲运用,神变之后虽然威力大增,却失去了最为主要的能力,运用起来反而不如原来,王存业也是无奈之举,这才舍本逐末,然而杨玄却不必如此。 将这腾蛇旗中的神力抹除之后,阵法总纲有了用武之地,杨玄已然有了十成把握。 这才将神魂引进旗中,开始抹除王存业留下来的神魂意念,凭借对于这套阵旗的熟悉,杨玄可谓如鱼得水,一直潜伏到那念头近处,对方才有所察觉,只是却有些晚了,已经成了笼中困兽。 那念头居于阵旗核心之处,珠圆玉润,散发着洞彻人心的清光,竟然是凝煞之境的念头。 “这王存业的实力恐怕比萧月还要高出三分,当初萧月乃是从神魂之中分出一缕念头给我,也不过如此境界,然而这念头却只是观想而生,远远比不上自身神魂念头。”杨玄心头微微悚然,若是之前贸然祭炼这腾蛇旗,恐怕这旗中念头随便一动就能将自己打的魂飞魄散,然而如今却已经有了把握。 杨玄九道念头一齐入手,力量达到恐怖的九龙之力,而且腾蛇旗也被他尽数控制。 这凝煞境界的念头虽然强横,也根本不是对手,挣扎一番便被活生生的挤爆了,念头破碎之后,其中蕴藏的灵气被杨玄尽数吸纳,竟然也极为可观,而后便凝聚心神在其中留下一丝意念,只需rì夜祭炼,待那念头成型,这腾蛇旗便算被他彻底被他掌握手中,以阵法总纲妙法控制,可运用于心,存于识海。 就在杨玄炼化腾蛇旗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白冥江畔,一颗不起眼的胡杨树下,那个御龙而飞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之中转过一丝迷茫,而后一挥手,四道念头消失于虚空之中。 杨玄除了让赤兀取消对腾蛇之神的供奉,也未在就泰赤乌部中的其他事情上过多插手。 毕竟他如今的身份有些问题,一经拆穿必然前功尽弃,而且泰赤乌部经过李逸的压榨,也实在没有太多价值了,杨玄之所以将他掌握在手里,无非是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而且可以将其当作一个中转落脚的地方,如果在幽云来来去去皆四处躲藏,实在有些麻烦。 如此一来,自然不宜让他这赤兀心生反感。 对于泰赤乌部的内政杨玄没有施加一丝压力,一切皆由赤兀自己做主,这番举动自然博得了他极大的好感,对杨玄无比的信任,许多秘密都不曾避讳,甚至主动寻求意见,而且知道杨玄一行人要去黑龙城给三大部落朝贡,还托付给他一件事情,正是关于泰赤乌部金翅大神的事情,希望杨玄能帮忙寻找。 他此去本来就是摸清王存业的底细,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答应了下来。 经过这些事情,杨玄在赤兀心中的地位已经达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甚至已经超过查干巴拉。 临走之时,赤兀无以报答,便送了一份大礼聊表心意,这份礼送得可真为舍得,形形sèsè的宝石上百枚之多,每一枚都是jīng挑细选,送入内地,价值不下百万两白银,甚至加工一番,价值更能翻倍,除此之外各类凶兽骸骨、皮毛三车,虽然看起来杂乱了些,价值却还在那写宝石之上,属于有价无市的东西。 这些材料经过一番加工,在工匠手里都能变成玄兵甚至是神兵。 杨玄并未打算在这条线上长远发展,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一并收下,而后告辞离去。 关于此书。 此书自此结束,肯定不算完本,那就是太监了。[..cm我] 不求原谅,但求理解。 第一次写书,诸多弊端一一呈现,到了如今愈难驾驭。情节铺的太开,而且体系设置太过复杂,到后面有些费劲,一个不重要的东西却需要很多言语赘述才能清楚,实在太累了,读者看着也累。 而且许多任务塑造也不甚满意,斗志渐消。 而且订阅实在有些凄惨,虽然如今对钱财需求不大,但是如今却已经将这当作职业,不拿出点成绩实在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当初涉入此行业可谓是下了极大之狠心,如今此境,的确让我为难啊。[W.OS.cM我] 经过这一个月的反思,新书已经成型,是我的一次蜕变, 当阿屠初生之时,不少读者对其赞誉有加,不乏一些老前辈,当然批判者也有。 但是看着手上新作,反观阿屠,实在不堪入目。 太监之意更甚,题材还是仙侠,只是存稿不多,而且临近年关,不便发书,加之被鼻炎折磨的够呛,要去医院手术解决,所以新书面世还有一段时间,大约在一月中旬,不过名字已经确定,为《太上真魔》。 百度贴吧已经建立,如果大家对阿屠太监心存愤恨,可前去吐槽发泄,三个大吧主都是我自己的人,不会删帖,不过逢年过节,还是不要问候家人了,另外支持在下的作者也可以加群(吐槽者也欢迎,鄙人知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群号阿屠简介上也有,我再次赘述一次:259428782。 到底还是非常对不住大家,尤其是那些慷慨打赏的朋友,可谓给了我许多动力。 可是阿屠写法,而且在选择上有些不讨喜,坚持下去实在很难成功,而阿屠在我心中地位极重,还有许多秒到极致的情节未曾写,所以我也不会草草将他收尾,容他这样吧,也算是我的一个遗憾。 新书文风简洁有力,而且爽点更加十足火爆。 希望到时候前去捧场。 青砂拜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xbaoshu.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